《惊惧玩笑》 第一章 出院 “嗯,达到出院标准了。” 白研良的主治医生程大夫放下了手上的病历单,抬头看向了他,“研良啊,离院后要好好生活,遇到问题记得及时和我联系,不要客气,毕竟,程叔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 程大夫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端坐在自己面前的秀气年轻人。 白研良,男,二十三岁。 在十三岁时卷入了一宗极其残忍的谋杀案,被害人是他唯一的亲人哥哥白研人。 十年前那件案子轰动了整个业城,不仅是因为白研人的死状太过恐怖,还因为作案嫌疑最大的人只有一个未满十四周岁的白研良。 警方赶到命案现场时,除了满屋支离破碎的尸体,只有呆坐在鲜血与残尸之中的白研良,而且,从墙上到地面,再到遗留现场的凶器,无一不是白研良血红色的手印。 而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死者的死亡时间。 验尸报告发现白研人已经被分尸了整整一天,这意味着,年仅十三岁的白研良独自一人和满屋的残尸呆了一天一夜。 没人知道他干了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有悲伤,没有哭泣,没有恐惧,面无表情。 他稚嫩的脸仿佛戴着一个栩栩如生的面具,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 后经心理专家研究发现,他似乎是反社会型人格障碍。 这种人格障碍又被称为无情型人格障碍,最显著的表现就是攻击性强,善于撒谎以及操纵他人情绪,无视社会道德规范,容易做出大多数人难以接受的行为。 普通人在严重被伤害或是惊吓的情况下才会做出的一些冲动行为,比如激情杀人,防卫过当等等。 这些行为在造成严重的后果之后,普通人往往会感到焦虑、内疚、后悔。 但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群体不会。 他们能心安理得地做出伤害他人的事,且完全不会感知到被害者的痛苦,更别提为之夜夜难眠,夜不能寐。 他们没有同理心,做起坏事来游刃有余,利用他人的善良与信任编织谎言并丝毫不受良心的谴责。 这件事闹得很大,警方立案处理,现场遗留的证据和白研良的人格障碍无一不在说明他就是凶手。 但因为白研良未满十四岁,不承担刑事责任,检察院无法向法院提起公诉。 最后的处理方式,是白研良被业城精神病院收容管理,“治好”人格障碍之后才能出院。 事实上,这只是终身监禁的另一种说辞罢了。 因为,人格障碍这种疾病根本就没有治愈的可能。 然而,意外发生了。 在白研良入院后的第三年开始,他每月一次的精神状态检查开始缓慢发生变化,当然,是往好的方向。 他不再沉默寡言,不再焦躁不安,比起阴暗的墙角,他越来越喜欢看广阔的天空。 除了刚入院的三年,白研良再也没有和任何人发生过肢体冲突,甚至没有起过口角。 他自学了高中的所有课程,并向医生借阅了许多枯燥的书籍。 “他是一个正常人,他不该被一辈子关在精神病院里。” 这种认知随着白研良越来越温和友善的行为逐渐被所有医生护士接受。 到后来,他甚至成为了唯一一个能独立逛遍整个精神病院,不需要监管的“病人”。 而且据程医生所知,越来越多的刚来实习的小姑娘已经被他迷得不知道东西南北,毕竟,他不仅脾气温和,还长了一张秀气的脸,从最近的年轻人喜欢的明星来看,他的脸显然是很受欢迎的类型。 “谢谢程叔。”白研良起身和程医生握了握手,笑着说道:“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但这里是我的第二个家,我会常回来看望大家的。” 程医生看着这个年轻人,伸手拍了拍白研良的肩膀,也笑道:“去吧,好好照顾自己。” 白研良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程医生的办公室。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程医生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擅长欺骗,伪装…… “怎么可能……”程医生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甩掉了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如果白研良的所有表现都是装出来的,那未免也太可怕了吧?从十六岁就开始伪装表演,一直持续到现在? 那边,白研良微微转身,在办公室的门即将被他带上的最后一刻,忽然笑着说道:“谢谢你,程医生。” 程医生一怔,猛地抬头,看到的只有已经被白研良关上的门。 …… “小白,你要出院啦……” “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不要忘记我哦,小白……” 几个年轻的小护士眼巴巴地拉着白研良的衣袖,跟着他一路走出大门。 “嗯,你们要好好工作,我会回来看望大家的。”白研良看着这些青春活力的面孔,笑着说道。 “嗯!说好了哦。” 在一众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白研良挥了挥手,终于踏出了这个自己呆了十年的地方。 “十年了,哥。” 白研良仰头看着天空,低声呢喃道。 “出来了?” 一个低沉沙哑的男中音在白研良右侧响起。 他扭头看去,一个满脸络腮胡,穿得很随便的四十多岁的男人正靠在车边,一边抽烟一边看着他。 “杨叔?”白研良叫了一声,有些意外。 “还行,还以为只记得小姑娘不记得我了。”杨万龙将烟头丢在脚下,一边踩灭一边笑呵呵地说。 “怎么会,这么多年来,只有杨叔年年抽出时间来医院看我,警察的工作本来就忙……” “别说这些,上车。”杨万龙毫不在意地招呼道。 白研良笑着点了点头,没有拒绝杨万龙的好意,拿着行李上了对方的越野车。 “刚出来没住的地方,先去叔家。”杨万龙随意说着,一会儿的功夫他又掏出一支香烟,刚准备点上,却看到了坐在后座的白研良,随手把烟一扔,话头一转:“别不答应,等你找到工作叔不留你,而且,有些东西放在我那儿,该给你了。” “东西?”白研良眉头微皱,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认真地看向杨万龙的侧脸。 “嗯,你哥的遗物,警方一直保管着,该还你了。” 第二章 钥匙 白研良沉默不语,微微扭头看向车窗外。 明媚的阳光洒向业城的每个角落,似乎连最微小的尘埃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谢谢你,杨叔。” “说什么呢傻小子。”杨万龙终究是没忍住,叼了一根没点燃的香烟在嘴角,过过干瘾。 “十年了。”白研良声音很轻,他安静地看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业城已经比十年前变了太多太多。 但,总也有没变的。 “杨叔,为什么你始终相信十年前研人的案子和我无关呢?” 白研良终于收回了目光,看向专心开着车的杨万龙。 “啧……非要说为什么的话。”杨万龙腾出右手挠了挠后脑勺,“应该是我小时候也见过类似的案子。” “杨叔小时候?”白研良想过很多可能,比如杨万龙发现了什么线索之类的,但却从没想过这个理由。 这个中年刑警已经四十二岁了,他的小时候至少也是三十年前的事,三十年前的案子…… “嗯,那小子的遭遇和你差不多,但那次,是我亲眼目睹的。”杨万龙终于点燃了香烟,从后视镜中,白研良看到杨万龙的瞳孔在微微缩小,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他恐惧的事。 是什么能够让一个见惯了各种离奇命案的中年刑警露出恐惧的神情? 白研良有些好奇。 “那时候,我九岁,家里穷,上半天学,放半天牛,那天下午,我和往常一样去山坡上放牛,然后……我目睹了一桩诡异的杀人案。”杨万龙的手在微微颤抖,显然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但那件事不仅丝毫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被淡忘,反而像是窖藏多年的老酒,还未揭开封泥就已能闻到香气。 “村里的杨二娃,在山头上用手活生生撕碎了他爹杨老成!我现在都还记得他那样子,满脸狰狞扭曲,动作也怪异得很,就像是……被鬼附身了一样。” 说到这里,杨万龙灭了香烟,咽了口唾沫,似乎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白研良也看见他的嘴唇很干,干得发白。 “我不知道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竟然能活生生把一个人撕开?杨老成的手脚指头被杨二娃扔得到处都是,身上的肉也被一块块撕扯了下来,我躲在牛背后,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牛都不要了赶紧往家里跑。” “后来呢?” “后来……杨二娃被抓了,他被抓的时候,和你当年一模一样,神情呆滞,坐在他爹的尸体里发愣,不会哭,不会笑,问话也不回答。再后来,听说那小子在监狱里上吊自杀了。”杨万龙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白研良,却没能从白研良的神情中看出什么。 “所以,杨叔是怕我也自杀,所以才年年抽出时间来精神病院看我的吧?”白研良笑着问道。 “算是吧。”杨万龙不置可否。 白研良知道杨万龙想问什么,人类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力气撕碎一个完整的人? 白研人的案子虽然在现场发现了一把水果刀,但……单凭一把小水果刀完成这么恶劣的分尸行为,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能够做到的吗? 更何况,从现场的状况以及后来的尸检报告来看,白研人的尸体也不像是被利器割开的,而是……被无法抵抗的巨力活生生撕开的…… 这和杨万龙小时候亲眼目睹的那件案子几乎如出一辙,白研良似乎与杨二娃一样,是那个突然疯狂,然后杀了自己至亲的人。 白研良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的脑海里,没有一点一滴关于当年案发现场的记忆。 “对了,你哥和杨老成一样,虽然被确认死亡,但脑袋却不见了。”杨万龙忽然说到,“直到现在都没找到。” 杨万龙似乎地有意无意地看了白研良一眼。 “研人的头?”白研良却是不知道这个消息。 “嗯,你们哥俩的出租屋都搜遍了也没找到,附近好几条街的下水道,垃圾桶也翻了个遍,没有任何发现。” “……” 白研良默然不语。 杨万龙也没再说什么,一言不发地开着车。 二十分钟后,车在一个比较高档的小区前停了下来。 “在这儿等我,叔去停车。” 白研良点点头,拿着行李下车站在了小区门口。 榕园小区。 白研良看了一眼小区的名字,这里好像是比较繁华的街区,隔壁是业城江北区有名的商业中心,步行街,娱乐城应有尽有。 没等多久,杨万龙很快就回来了。 二人提着行李一前一后往一栋三十层高的住宅楼走去。 “就是这儿,你阿姨死的早,一套大房子只有我和两个闺女住,大闺女在江南区上大学平日不回来,现在家里就只有我和杨一一那丫头,今年她也高三了,学业忙,晚上九点才回家。”杨万龙一边说着,一边按下了十八楼的电梯按钮。 白研良安静地听着,说到两个女儿的时候杨万龙的语调明显高了一点,显然他对两个闺女宝贝得很。 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但白研良仍是做出了尽快找份工作离开杨叔家的决定,毕竟,自己非亲非故,杨叔工作又忙,和人家的闺女长期呆在一个家里太不像话。 “进来吧。”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十八楼。 杨万龙打开了房门,按亮了客厅的灯。 “随意坐,我去把你哥的东西给你。” 白研良点了点头,打量了一圈这间屋子。 三室一厅,大概一百二十多平米,在寸土寸金的业城里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家庭了。 “给,你哥十年前做的是私家侦探,死之前好像正在调查什么业务,但与他的案子关系不大,你看看,这是你哥留下的工作资料,还有这个。”一边说着,杨万龙一边递过来一件东西。 白研良先是接过一份份文件,然后又接住了杨万龙递过来的小物件。 他只觉得手心一冷,移开目光看去,竟是一怔。 “钥匙?” 这是什么地方的钥匙? 见他神情疑惑,杨万龙也是摊了摊手:“不知道,没人试过它能打开什么。” 白研良捏着钥匙,细细看去,它通体银色,一头是圆形镂空雕刻着神秘花纹的握柄,一头向前伸出,凸起三个小点。 看得出来,它虽然做工很精致,但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这并不是现代门锁的钥匙。 白研良眉头微皱,不知道为什么,握着这把精致但却异常古怪的钥匙,他的心底,竟有陌生的心悸感逐渐涌出,像是……什么被打开了一样。 第三章 开门 这份心悸来得很突然,突然得白研良甚至来不及松开握着钥匙的手。 好在,几个呼吸之后,那股让人心底发寒的古怪触感便飞速退去,就像它从未出现过一样。 这么短暂的怪异感受,如果是他人,也许并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白研良会。 自己的事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十年前,心理专家的诊断结果是他的人格不正常,是不算罕见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 这个结论不对,但也并不算全错。 事实上,自从懂事开始,白研良的哥哥白研人就知道自己的弟弟出了某方面的问题。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白研人终于确认了这件事,白研良患有严重的认知障碍。 但白研良的认知障碍却又和普通的认知障碍不同。 一般认为的认知障碍是指学习记忆以及思维判断有关的大脑高级智能加工过程中出现异常,从而引起严重的学习、记忆障碍,同时伴有失语,失用,失认或失行等改变的病理过程。 但白研良的认知障碍却并不是这样。 他对一切的认知,并不是建立在“我”的第一视角里。 比起以“我”的视角去了解世界,白研良更像是做梦一样的视角,用白研人的形容来说的话,叫做“俯瞰”。 在白研良的“视角”里,他自己并不是自己的主角,思维的方式也不是以“我”为核心。 他更像是……一个观众。 不仅是白研人,就连白研良自己都觉得,也许他只是住在白研良躯壳里的另一个灵魂? 由于看待世界的角度过于奇异,导致他的情绪波动几乎为零,喜悦,愤怒,悲伤,感激,欢乐,恐惧,惊慌,思念,嫉妒,羞愧……等等等等,一切情绪都淡得像是落进大海的水滴一般,虽然能够砸起一个小小的涟漪,但几乎无法被察觉到。 他能看到情绪,却没法调动它,所以……又被称为无情型人格障碍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在某个方面刚好能对应得上。 白研良不认为自己是个天生的恶棍,他的情绪很淡,但并不是没有,他知道是非对错,知道善恶规则,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更知道,白研人是待自己极好的亲哥,他不会让研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悲惨死亡。 而这把钥匙,显然是关键。 因为,它竟然让白研良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最原始的情绪恐惧。 “对了,还有这个。”杨万龙忽然说道。 只见他摸出了一张银行卡,递了过来。 “你哥的积蓄,密码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你们兄弟俩的生日之类的,你自己研究研究。” 白研良接过了银行卡,对于密码,他倒是心中有数。 “屋子已经收拾出来了,这三间屋子本来是我和两闺女一人一间,不过现在芷容住在大学宿舍里,很少回家,她的东西也少,几乎都带去学校了,只剩下一堆杂七杂八的书,你将就着住吧。” “我住客厅就行了,住在女生的卧室里……不太好。”白研良不知道杨万龙是怎么想的,自己女儿的房间是能让陌生男人住的吗?就算没什么东西,这在古代也叫做闺房啊。 “嗨,别磨磨唧唧的,什么好不好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有空房不让住让你睡客厅?你把你叔当成什么人了,别说了,就这样,我出去买些小菜,你自己收拾一下。”杨万龙摆了摆手,嘴上叼着一根烟就要出门。 他倒是真放心自己。 白研良看着杨万龙离开的背影,目光有些闪烁。 他对自己……好得有点过分了。 毕竟,让一个还背负着杀人分尸罪名的未成年犯住进家里本来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白研良想了想,猜到了一些东西,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很清楚,白研人的案子确实与自己无关。 这件事被他抛在了脑后,再次拿起了那把精致的古典钥匙,目光平静地看着它。 然而这一次,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左手微微一颤,竟然缓缓地抬了起来,并高高地举过头顶! 白研良很确定自己的大脑绝对没对左手下达抬起来的命令,相反,在这只左手诡异地捏着钥匙举起来之后,白研良第一时间就尝试着控制它。 没有作用,他完全失去了对左手的掌控。 接着,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他坐在沙发上的身体,竟然也缓缓站了起来。 但……姿势有些怪异,不像是主动站起来的,更像是……被高高举着钥匙的左手扯起来的! 这种诡异恐怖的感受也许会让常人惊声尖叫,但对于白研良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太过骇人的事。 因为在他的视角里,身体与灵魂一直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并存着。 不过,话虽这样说,但白研良仍然感受到了一股让他都心底发寒的诡异气息在蔓延。 他很清楚自己遇到了什么。 眸子里闪动着惊疑,好奇,不安,还有一丝细微的兴奋。 这个世界,似乎隐藏着一些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在白研良的大脑还在疯狂思索的时候,他的身体,又开始擅自动了。 左脚,右脚,左脚,右脚…… 一步一步,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朝着一间关着门的卧室走去。 白研良不知道那是谁的卧室,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出于什么目的在驱使着自己往卧室走。 他只能睁大眼睛,在一般人八成会惊厥崩溃的情况下保持足够的理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高举的左手缓缓垂了下来。 然后……将钥匙插进了门锁。 怎么可能? 诡异的气息仍在蔓延,这一次越发让白研良难以置信。 这把古典钥匙无论从形状还是大小都和卧室门的锁孔完全不匹配,但……它真的就这样毫无阻碍地插进去了。 身体的自己动作没有停止,在白研良的注视之下,他的左手开始缓慢地拧动着钥匙,并一点点地推开了卧室的门。 看上去它的动作并不轻松,仿佛这扇单薄的卧室门有千斤重一样。 然而,微微打开一条门缝后,白研良已经能够肯定,门后绝对不是卧室! 阴冷,诡异,怪诞,怨毒,憎恶……一股股极其负面的气息从门缝里溢出,但与此同时,白研良身体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在打开了一条缝后,它的动作似乎轻松了许多。 吱呀 一声寻常的开门声响起,白研良的腿一步迈出,走了进去。 第四章 门后 冷。 踏入门后还没来得及看观察,身体已经先反馈出了这个感受。 这种冰冷似乎不是来自周围的温度,而是……心里。 “砰” 身后响起了关门声。 也是这个时候,身体的控制权终于回到了白研良身上。 他第一时间扭头看去,身后只有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哪里有什么门? “啊!!!” 凄厉的尖叫在薄雾中响起,是一个女人。 这里有其他人。 白研良的面色很平静,但大脑却异常活跃。 四面八方都是灰蒙蒙的雾气,唯有头顶那不知是不是天空的地方悬着一对巨大狭长的暗红色物体,正释放着让人不安的暗淡光华。 “最后一个新人也到了。” 男人的声音在前方的薄雾中响起,白研良身体绷紧向前看去:“谁?” 然而,这一眼,却是让白研良瞳孔紧缩。 这个空间的灰色雾气似乎正在逐渐散去,密密麻麻的人影开始在薄雾中逐渐出现。 他们悄无声息地站着,像是一具具尸体一般,安静地对着白研良的方向。 “咦?”略显好奇的女声也出现在了前方。 不仅是她,周围密密麻麻的人影似乎也开始动作了起来,一道道让人心底发寒的视线开始凝聚到白研良身上。 “有意思的新人,竟然这么平静。” 这个话音落下的时候,周围的雾气终于尽数散去! 暗淡的光华之下,白研良终于看到了自己眼前的一切。 人……各种各样的人! 西装革履,衣衫褴褛,体魄强健,瘦小猥琐,美艳动人,朴实无华……形形色色的人陡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或者说,他们一直在白研良眼前站着,只是被灰色雾气遮挡住了身影。 “欢迎你们,新人。”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儒雅男人,从声音听起来之前那个说话的也是他。 白研良看向了他,面容儒雅俊秀,身姿挺拔,穿着得体的西装,戴着银框方形眼镜。 还没等白研良对他的话作出回应,另一个声音忽然叫了起来。 “你……你们是谁啊!快放了我!这里是哪里?快放我出去!否则的话我要报警了!”女人高亢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之前那个尖叫的人也是她。 “请你们先冷静,仔细回想一下自己是如何进入这里的。”西装男子的声音不算大,但颇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白研良扭头看了身旁一眼,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正跌坐在自己身边,面色惊慌恐惧,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和白研良一样的,至始至终一言不发的中年男人,只是他的神情并不像白研良这样平静,从他微微皱起的眉头,脚尖朝向的方向,还有不停收缩的瞳孔都能看出他的不安与恐惧,只是……他在强行压抑着没有表现出来。 “我不管!我不管你们用了什么手段,快放我离开这里!”女人的声音仍然尖锐刺耳。 “你觉得,什么人有手段把几十个人瞬间送到这么一个地方?”西装男子的态度还是这样温和,并没有因为女人歇斯底里般的无理取闹而愤怒。 这句话终于让这个女人闭上了嘴,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她在逃避现实罢了。 只是,她的目光仍然有些恐慌而呆滞,也许,她想把这一切当成一场可以醒来的噩梦? “你是……周礼?”这时,那个一言不发的中年人忽然说话了,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惊疑,却又有几分确定,他的目光正放在西装男子的身上。 周礼讶然地看向他:“您认识我?” “拒绝了二十家公司的金融天才,我当然认识。”认出一个眼熟的人后,中年男人似乎松了一口气,“我是申城百胜联合集团的总裁沈长荣,一次聚会上见过你。” “你在申城?”白研良却是忽然插嘴问到。 沈长荣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看向白研良,点了点头:“没错,刚才我正在打开办公室的门,谁知道进去后竟然是这里,你……” “我在业城。”白研良回应道,得到答案后他不再言语,而是看向了这个名叫周礼的男人。 看得出来,他是他身后这几十人当中类似于领袖一般的人物。 谁知道,白研良看向周礼的时候,周礼也正看着白研良。 他的目光带着惊奇,欣赏,赞叹,由衷说道:“我们已经见过不少新人,其中大部分都像这位小姐一样,少数冷静的人也像沈先生,或多或少有些不安惊疑。先生,你是我见过的第三个刚进入这里就没有任何恐慌情绪的人。” 白研良闻言心中一动,伸出了手:“白研良。” “周礼。”周礼伸手与白研良握了握,二人交换了名字。 随即,他没有再单独与白研良谈些什么,而是对白研良,沈长荣,还有仍在发呆的女子说道:“我知道几位有许多疑问与不安,但时间不允许我多做解释,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 来了。 白研良心中一动,事实上在周礼和他身后的人出现之后,他就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虽然对方人多势众,但似乎是……一盘散沙? 这种情况很罕见,人类在处于一个集体中时,即使没有良好的个人关系,也往往会因为脾性,利益等因素形成一个个小团体。 但,白研良没能看出来这种关系,与之相反,这群人从开始到现在除了沉默之外,还若有若无地散发着一种细微的情绪。 这种情绪,白研良曾在业城精神病院见过,它叫绝望。 除此之外,虽然这群人站在一起,但彼此之间的距离感却也很明显。 白研良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之间的相互戒备,不止他,沈长荣也早就看出了这些,唯一什么都不知道,怕是只有这个仍在发愣的女人了。 接着,见这个女人也把目光投向了周礼之后,他终是说道: “事实上,谁都不知道这是哪里,这里的人都一样,在莫名其妙打开一扇门之后就到了这里,毫无依据,毫无逻辑。” “而且,我们不得不周期性地去完成一些该死的,见鬼的任务。”周礼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看着三人,镜片后的眼睛闪动着不甘与无奈,“我并不是在形容任务的可恶程度,我说的,是真的见鬼!” 第五章 诅咒 真的见鬼? 周礼的措辞让白研良心中一动。 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对的年轻女人也睁大了眼睛。 “周礼……你的意思是?”沈长荣多少与周礼有过一面之缘,这时他倒是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周礼点点头,微微侧身,示意了一下自己身后一直沉默着的几十人,苦笑道:“我们和你们一样,明明是一扇普通的门,打开后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这里,而且……和你们的猜测一样,这里有来自全国各地,各行各业的人,算上你们,一共……四十九个。” 沈长荣脸色很难看,他的心底不愿相信这种毫无逻辑的事,但……自己现在确实来到了这个诡异的空间。 他早就尝试着拨打手机报警,然而,这里没有丝毫的信号。 奇怪的是,年轻女人倒是没有哭闹了,她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唯一面色如常的,依旧是白研良,但他的心底,却并不如他表面这样平静。 不是在恐惧不安,而是……他发现了自己不对劲的地方! 无论是周礼,还是刚才的沈长荣,都没有提到钥匙,他们是主动打开的门,身体也没有忽然不受控制! 自己好像……是不一样的。 白研良现在很想把口袋里的钥匙拿出来研究一下,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那……这里可以离开吗?”沈长荣再次开口。 这一次,周礼点了点头,看向三人道:“在完成它的任务之后,我们可以完好无损地返回现实世界,但并不是我们能够选择的主动离开,而是瞬间被弹出去,就像被按进水里的游泳圈一样,松开手后,立刻就浮出了水面。” 周礼的说法很浅显易懂,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不过,虽然无法选择主动离开,但我们可以选择是否进入。”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三人,笑道:“但是我希望你们最好不要选择逃避,每次它的召唤来临之际,你的心底就会产生强烈的心悸感,还有窒息感,那个时候,你最好在三分钟之内找到一扇门,然后,打开它。” “如果没有这么做呢?”出人意料的,问出这句话的竟然是那个情绪一直很激烈的女人。 “这就是我说的我们可以选择是否进入,如果这个时候你无动于衷,就意味着放弃了本次任务,而惩罚是……持续一个月的非常可怕的事。” 非常可怕的事…… 这种形容让人很不安,到底是哪方面的可怕的事? “一个月之后呢?”白研良忽然问到。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在此刻寂静的空间里却被众人听得明明白白。 “呵……” 一声带着十足讽刺意味的轻笑不知从哪里传了出来。 接着,一个娇媚的女人声音从人群中传出:“如果你能坚持一个月,说不定你能永久地脱离这个鬼地方也说不定,怎么样?下次要不要试试?” 白研良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身材极其丰满妖娆的年轻女人走出了人群,她上上下下地扫了白研良一眼,忽然掩嘴一笑:“哦,对不起,我忘了,你得先活过这次才能有下次呢~” “李悦君,少说两句。” 周礼面色平静地看着她,而后又看向白研良,解释道:“事实上,不是没人选择抵抗这个鬼地方的召唤,但目前为止,坚持得最久的人,只扛了三天。” 白研良点点头,明白了周礼的意思。 强行抵抗它的意志就是找死,他还不知道周礼口中的可怕的事指的到底是什么,但却无端地联想到了自己的哥哥……白研人。 钥匙是研人的遗物,那么他……一直和这个地方有着某种联系吗? 白研良还在深思的时候,这里的气氛陡然一变。 就连一直平静说着话的周礼都面色凝重,看向了迷雾深处。 “来了。” 在白研良等三个新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灰色的雾气在空中扭曲纠结,逐渐成型,密密麻麻地排满了一大面空间。 白研良仔细看去,那竟然是一个个人名! 李慕,风袖雪,杜尚景,林燕,杨修,郑佳佳,喻涵舟,牛平,李大有,周礼,黄有容……祁念,沈长荣,白研良! 七名一列,一共七列。 四十九人的名字全是由灰雾凝聚而成,幽幽地浮在半空之中。 以李慕为首,白研良结尾。 白研良心下微动,莫非是因为自己最后一个进入这个空间,所以才排在最后? 那么……排在第一的李慕就是目前的四十九人中最先进入这里的人? 推测合理,但需要找机会验证。 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之下,刚刚凝聚成形的四十九个人名忽然发生了变化。 血色逐渐爬上了灰雾,飞快浸染,一个名字悄然变成了血红色魏修! 随着他名字的变化,又有五个名字逐渐变成了血红色! 秦思巧,袁鹏飞,金文,吕爽,沈长荣! 三男二女,五个面色各异的人走出了人群,接着,一个三十来岁体格健壮的男人瞪了一眼沈长荣:“过来!” 沈长荣身为百胜联合集团的总裁,哪里受过这种大声厉喝?但他更明白形势比人强的道理,面色不变,迈步而出与五人站在了一起。 随着六人的出列,下一轮的变化又在发生。 这一次,第一个变成血红色名字的是……喻涵舟! 当他的名字变成红色之后,白研良明显感觉到人群有些骚动,但却不清楚这种变化的原因是什么。 接着,这次却是七个名字同时变成了血红色。 董安,花小小,陆过,孙文杰,周长峰,马子荣,以及……祁念! 看到这里,白研良确认自己定会出现在第三轮,看来,所谓新人,必定会出现在任务之中? 而两轮之后,在场大部分名字没变成血红色的人都出了一口气,一般来说,第三轮就是最后一个任务,也是相对而言存活率最高的任务,没抽中更好,若是抽中了,也能获得更多的生机。 在祁念也哆哆嗦嗦地与其余六人站在一起之后,最后一轮,开始了。 轮到我了吗? 白研良目光投向那个位于最后一列末尾的自己的名字。 血色悄然出现,丝丝缕缕向上蔓延,几乎只是片刻,灰雾已被血红色侵染。 然而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难以置信。 因为,那个最先变成血红色的名字是……白研良! 第六章 出发 “这是……怎么回事?”杜尚景眉头微皱,看着白研良那红得几乎快滴出血的名字。 “李慕,你见过这种情况吗?” 杜尚景转过头,询问着身边这个二十五六岁模样,长相普通,但身材非常完美的年轻人。 他的目光有些复杂,比起其他人,杜尚景更加清楚李慕的可怕。 还记得刚进入这个鬼地方时,自己是第四十七人,而那时,李慕就已经在首位了…… 没有人知道李慕是什么时候进入的这里,他似乎从来没有负面的情绪。 和他分到一起,生存率会上升很多,他总会力所能及地帮助所有人。 如果将来有一天这里的四十九人需要完成同一个任务,毫无疑问,他会得到所有人的支持。 在这个鬼地方,这种程度的信任就算是同样出色的周礼也得不到。 但在杜尚景眼里,李慕似乎越来越低调,越来越神秘。 按理说,李慕的五官没有任何缺陷,但组合到一起时,这张年轻的脸却显得平平无奇。 就连最容易表露内心的眼睛也满是平静温和,看不到半点波澜。 “李慕?” 杜尚景再次轻唤了一声。 “嗯?对不起,我刚才在想事情。”李慕说完,目光从血色名字上缓缓下移,落到了白研良身上。 “这种情况,我也从没见过,按理说,新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得到缠怨者的资格才对……不过,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看着李慕浅谈一句后立马陷入沉默,闭口不言,杜尚景也看向了白研良,若有所思。 是啊……缠怨者,这是好事,却也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 而此时,大部分人的神情却不像李慕与杜尚景这样还算平静,尤其是……和白研良一组的四人。 随着白研良名字完全变成了血色,又有四人的名字,逐渐出现了变化。 许知安,冯兴汉,姜黎,还有……李悦君! 白研良看向人群,四个面色极其难看的人走了出来。 其中,那个李悦君,果然就是刚才呛他的女人。 不过现在她的脸上却再也看不到半点讽意,反而苍白恐惧,又恨又怕。 名字首先变红……到底代表着什么? 莫非我可以影响到他们? 白研良思忖片刻,刚想开口发问,却听周礼说话了,他的语速很快,仿佛什么在追赶着一样: “新人听着,切忌单独行动!还有,等会儿会出现三行文字,序列分别对应你们三组的先后顺序,一定要牢记自己那组的文字!仔细分析,那是脱离‘过去’的关键!” 周礼的话让沈长荣和祁念有几分茫然无措和对未知的恐惧,只是一个表现得很明显,一个强忍着而已。 只有白研良,他似乎什么都没察觉到。 周礼刚说完,一个柔和的声音从人群后远远传来:“你们,不要相信任何人。” 众人齐刷刷地回头看去,却见李慕面色平静,目光扫过三个新人,也没再多说什么。 杜尚景的神情有些讶异,不仅是他,周礼也是这般模样。 这时,异变终于发生了。 那密密麻麻排列在空中的四十九个名字,除了已经变成血色的十九个外,其余三十人的名字竟是轰然散开,再次化成了灰色的雾气。 “仔细看!”周礼的声音再次响起。 沈长荣和祁念有些茫然无措,心中慌乱,但见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变幻莫测的灰雾,他们二人也连忙看向了那边。 白研良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他的神情,有些若有所思。 在众人的注视下,三十个名字化成的灰色雾气再次飞快凝聚成形,变成了一行行文字。 “壹,山中躲月,水底捞棺,限三日。” “贰,逢镜莫睁眼,轻唤莫回头,存活一日。” “叁,贴背眠身下,失魂醒梦中,限七日。” 白研良有个极大的长处,那就是记忆力好。 只要他愿意刻意去记忆,在脑海中烙下痕迹,便无论如何也不会忘。除了,十年前的那场悲剧。 所以,一字一句看下三行字句的他,竟是把其他两组的文字也记在了心底。 而随着文字的出现,第二组的人面色陡然变得极其惨白。 “喻涵舟……竟然是生存任务……” 杜尚景的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那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 喻涵舟,渝城大学最年轻的文学,历史学双料博士,待人谦逊有礼,前途本应不可限量。 但……无意中进入了这个该死的鬼地方后,正常的生活便与他无缘了。 现实中,他依旧是那个彬彬有礼,古代公子般的出众人物。 但没人知道,喻涵舟已经在这个怪诞恐怖的世界中挣扎了整整一年…… 而这次,他终于遇上了生存任务。 表面上来看,喻涵舟一组“逢镜莫睁眼,轻唤莫回头,存活一日”的任务是最简单的,文字中似乎已经写明白了忌讳所在,而且,时限也仅是短短的一天而已。 但绝大部分人都知道,生存任务才是最恐怖,最艰难,最让人心神崩溃的任务…… “涵舟。” 深藏着担忧的女子呼唤在喻涵舟身后响起,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喻涵舟却是没有回头去看。 倒是和他一组的人,知道一些二人之间的事,回头看了那女人一眼。 苏倩。 渝城大学的大四学生。 世事就是这般无巧不成书,华国之大,跨越千里,偏偏四十九人就有两人来自同一个城市,还是同一所大学。 也许是因为相同的境遇,又或许是灵魂的吸引,她在初入这里见到喻涵舟之后,竟是开心多过恐惧。 但喻涵舟却一直没有给过苏倩任何回应,并一直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也许喻涵舟知道,进入这里的人,已经失去了获得幸福的权力。 他博览群书,博古通今,哪会不明白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的道理。 对于爱情,喻涵舟不敢触碰分毫,毕竟……他们都是陷在诅咒中的人。 暗淡的光华下,四十九人静默一片。 没被挑选中的三十人也没露出什么幸运之色,反而在看向喻涵舟所在的第二组时,眼中闪过一丝兔死狐悲。 白研良仰头,看着那三行雾字再次散去,并化作浓雾笼向被选中的十九人。 惊慌,恐惧,失神,绝望……脸上神情,不一而足。 终于,白研良也被浓郁雾气包裹覆盖,一丝丝冰凉彻骨的气息从脚底缠了上来,直到遮蔽了双眼。 在三十人面前,白研良一行被灰雾笼罩,陡然消失,只剩下十九个鲜红欲滴的名字悬挂半空,似一种永恒的诅咒。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名字若是消散一个,那便意味着,那个人永远回不来了…… 第七章 诡异 “叮铃铃铃” 白研良睁开眼睛,入目是惨白的天花板。 这里是……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环顾一圈后,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床头柜的日历上。 2006年9月3日。 “这里是十三年前?还是另一个世界?” 白研良翻身下床,仔细打量起这间普普通通的屋子。 和自己一起来的人已经彻底消失了,许知安,冯兴汉,姜黎,李悦君。 除了李悦君,其他三人白研良一点都不了解。 至于李悦君,目前白研良只得出了她是一个神经敏感,孤独,渴求存在感的可怜女人的结论。 他们四个……在哪里? 不对……白研良再次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的构造。 这不是民居,这是……旅馆。 这么说,‘我’是来这里旅行度假的? 又或者,‘我’是旅馆的员工? 无论如何,现在最紧要的,是弄清楚自己的身份。 “笃笃笃” 礼貌的轻微敲门声打断了白研良的思绪,透过猫眼,他终于看到了一个“熟人”。 许知安。 他三十来岁,文员打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形却有点佝偻,似乎已经习惯了弯腰。 但白研良却并没有打开房门。 相反,白研良退到了窗户旁,推开窗,看了一眼楼下,这里是四楼…… 但是,隔壁房间的阳台倒是可以冒险爬过去。 “白先生?你在吗?” 许知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白研良靠在窗边,一言不发。 “白先生,是我啊!我是许知安!”许知安的声音有些急切,似乎他很不想被关在门外,长久地站在走廊里。 白研良依旧没有理会他。 虽然不太礼貌。 但白研良有八成的把握确定门外的“许知安”,并不是许知安。 他醒来后没有任何入住了这家旅馆的印象,相信其他人也和自己差不多,甚至醒来的时间应该也差不多。 那么……门外的“许知安”是从哪里得知自己的房间的…… 而且,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按理说,就算许知安知道所有人的住处,也应该首先寻找自己认识的人才对。 白研良并不觉得自己跟他很熟。 “砰砰砰!” 敲门声变大了。 窗外的天色在逐渐变亮,现在是2006年9月3日凌晨五点半。 白研良已经一只脚翻出了窗外,准备爬到隔壁房间去,他没有去确认一下门外的“许知安”是真是假的兴趣,只要有怀疑,就足够了。 “砰!砰!” “许知安”好像生气了。 纯白色的木门被他砸得疯狂晃动,而且,从刚才开始,他也一言不发。 白研良骑在栏杆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口。只要门稍有一点被打开的迹象,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翻过去,然后跳到隔壁的阳台上。 奇怪的是,他的动静,好像变小了? 距离刚才的猛烈砸门,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分钟。 离开了? 白研良若有所思,无意中,他看了一眼四楼下的……地面。 这时,他猛地收回翻在栏杆外的一条腿,飞快钻进了屋子里。 就在刚才,一楼外的地面上,白研良看到了正仰头盯着自己的“许知安”! “他”的眼神充满恶毒,脸色惨白得像是被刷了一层漆,寻常人看上一眼,一定会吓得手脚发软,九成会从栏杆上摔下去。 “呼……我的心跳竟然会加速……”白研良喃喃自语道。 就在刚才,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停了一拍,然后以比平日更快的速度恢复了跳动。 呼吸随着心跳的提升而变得稍显凌乱,但白研良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事实上,他甚至有些喜欢这种感觉,这种真切的知觉能让他察觉到自己……还活着。 情绪波动微小并不是一件好事,从小到大,白研良大部分时间都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不然,一个活人为什么会很难感觉到情绪呢? 收回思绪,白研良没有再去窗台往下看一眼的想法,而且,通过刚才那件事,白研良确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好像,并不能随心所欲地出现在任何角落。 从四楼下到一楼,“他”花了接近一分钟。 而且……如果真的能瞬间移动的话,这时候“他”应该已经出现在自己的屋子里了才对。 一念至此,趁着“许知安”还在一楼的空档,白研良打开了房门。 这时,一声鸡鸣响起。 天亮了。 白研良扭头看了一眼窗外,昏暗竟在这片刻消散了许多。 虽然太阳被挡在了厚厚的云层外,但好歹是……天亮了。 “吱呀” 刚打开房门的白研良就听到对面也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同时,半个脑袋畏畏缩缩地探了出来。 在接触到白研良的目光后,她先是一缩,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推开了房门。 “白研良?” “嗯。” 李悦君的声音在白研良听起来并不怎么动人,所以他的表情很平淡。 李悦君察觉到白研良这副不咸不淡的情绪,颇为不满,刚想说点什么时。 她的视线,无意中,落在了白研良身后的房间里。 那是一个和她的屋子布置差不多的房间,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闹钟,一副台历,还有……一台没开的放在墙角的电视。 总而言之,是很典型的旅馆的布置,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但是……李悦君的身体,在此刻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浑身僵硬! 在白研良身后,床的下面,赫然出现了一张惨白的,大睁着眼睛的女人面孔! 这张可怕的脸出现得极其突兀,令李悦君根本反应不过来! 李悦君吓得心脏骤停,跌跌撞撞地倒坐在地上,捂着嘴巴惊恐地指着白研良的床下。 事实上,在李悦君古怪的神情刚出现时白研良就察觉到了。 但他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不是不愿,是不能! 一道满怀恶意的视线不加丝毫掩饰地投射在他的背上。 白研良甚至能肯定,如果自己回头的话一定会发生很可怕的事。 所以,他一副恍若未知的模样,走到李悦君的门前,一边扶起她一边问道:“李小姐,你怎么了?” 第八章 缠怨 碰到李悦君肩膀的时候,白研良更加清楚地感觉到了她的恐惧。 她浑身颤若筛糠,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瞳孔也剧烈地颤抖着。 然而,在李悦君一眨眼之后,再看向白研良的床底……那里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但是,已经经历过两次诅咒之行的李悦君非常清楚,这绝不是她眼花,更不是什么错觉。 “没……我没事。”李悦君强行克制住内心的恐惧,但左手却死死地抓着白研良的手臂,人在恐惧时下意识中爆发出的力量是很大的。 白研良的右臂已经被她尖锐的指甲掐出了血,但他的面色却毫无变化。 只是说道:“那就好,我们去找他们吧。” 随即,他也不回头,就这么关上了房门。 李悦君终于松了口气,等她完全回过神来时,已经被白研良带着来到了电梯旁。 电梯从六楼下来,停在两人面前,里面空无一人。 白研良面色如常地进了电梯,李悦君赶忙也跟了进去。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把白研良的右臂抓破了。 “你……你怎么不提醒我?”李悦君有些难堪地看着白研良,语气很冲。 但白研良却摇了摇头,连看都没看被抓破的手一眼,只是用衣服随意擦了擦血,说道:“不疼。” 李悦君一怔,愣愣地看着他。 她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来到雾集的三个月已经快把她逼疯了,她的情绪越来越激烈,交恶的人也越来越多。 虽然她长得并不难看,但陷在诅咒中的人说到底也只是一堆将死的肉而已。 没人会对一堆情绪即将崩溃的肉感兴趣,也不会容忍她。 不得不说,白研良看得很准,她确实很孤独,但也正因如此,恐惧与孤独让她的性子越来越乖张,怪异,形成恶性循环。 电梯里沉默一片。 白研良看了一眼按钮,这栋旅馆竟然有六层。 他不能确定那位“许知安”还在不在一楼,但现在却和刚才的情况不一样,这时候,天已经亮了。 虽然说不出具体哪里发生了变化,也不能肯定天色变亮对“他”有没有影响,但……这间旅馆的氛围好歹从令人窒息的压抑变得轻松了些许。 如果不趁着白天展开调查的话,白研良不认为晚上是一个好时机。 “叮” 到达一楼的提示音惊醒了李悦君,这个女人面色古怪地看了白研良一眼,似乎想说什么。 但见白研良已经迈步出了电梯,她便赶紧跟了上去,终究是没有开口。 一楼是还算不错的大厅,在2006年,这种装潢已经很好了。 一位三十来岁的女服务员迎面走了上来,问:“先生,小姐,需要准备早餐吗?” 她的态度很职业,笑容恰到好处,但语气里却听不出半点愉悦的情绪,反而,有一丝淡淡的恶意。 白研良对情绪的反应很敏感,虽然他自己的情绪反应很淡,但这不妨碍他观察别人。 而且,从对方的称呼来看,自己二人似乎是刚来的这里。 “嗯,请帮我们准备两份中式早餐。” 本着不吃白不吃的道理,白研良笑着回应道。 服务员刚点了点头,白研良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随意问到:“对了,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服务员的表情已经完全变了。 “先生,如果你是记者的话,请你立即离开,不然我会立刻叫保安。”她的脸色很难看,一双吊梢眼死死地盯着白研良,似乎想将他看个通透。 白研良心中一动,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态度简直太过做作。 对方仿佛是故意想告诉他,这里发生过什么一样。 但明面上,白研良却摇了摇头,说:“不,我不是记者,我只是来这里度过一个假期而已,对了,刚才我想问的是,你们能不能帮我换一个枕头?事实上,昨天晚上我睡得不太舒服。” 服务员的表情很奇怪,她眼神怪异地在白研良和李悦君身上徘徊,但他们一个淡然地与她对视,一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她说到:“好吧,我会帮您换好枕头的,希望您睡得安稳。” 她的话似乎意有所指,但白研良却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四下看了一眼,这次,他看到了三个人。 许知安,冯兴汉,姜黎。 许知安和之前见过的样子一模一样,文员打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年纪不大,但腰身有些佝偻。 冯兴汉似乎是长期从事体力劳动的人,他的体格并不高大,但却很精壮,和杨万龙差不多的年纪,但身体看上去却比杨万龙那位从事刑警工作的还要好。 而姜黎,却是有些奇怪,白研良竟然看不出他的性别。 他留着短发,上身是白色衬衣,下身穿着一条休闲牛仔裤,年龄不大,似乎还没有二十岁,眼睛也正肆无忌惮地扫视着白研良。 白研良和李悦君来到大厅窗边的沙发旁,终于与三人汇合了。 “坐吧。”许知安的声音有些疲劳,看着二人说到。 白研良面色不变,坐在了他们对面的沙发上。 这种体验还真是新奇,毕竟,不久前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许知安”来敲过自己的门。 现在想来,如果刚才自己开了门,可能这场生与死的游戏立刻就结束了。 “没想到,你一个新人竟然是这次的缠怨者。”许知安似乎没有休息好,声音沙哑得十分厉害。 缠怨者? 白研良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四人,这确实是他刚听到的一个新名词。 “还记得在雾集时,名字最先变红的三人吗?”冯兴汉忽然开口了。 雾集? 看来这就是他们对于门后那个诡异地方的称呼了。 白研良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这个精壮的中年男人。 “所谓缠怨者,顾名思义,就是最容易被厉鬼缠上的人,比如现在,如果概率是一百的话,我们被厉鬼盯上的概率就是百分之五十,而你,是百分之九十,而当我们和你同时被它发现,你被盯上的概率会变成百分之百。” 冯兴汉没有什么幸灾乐祸的意思,毕竟,无论是百分之五十还是百分之九十,最后的结果只有生与死两种而已,这没什么值得庆幸的。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缠怨者只要安全度过当前任务,下一次任务就必定不会被雾集选中。” 白研良了然点头,这时,两名服务员端着早餐过来了。 “几位先生,小姐,这是你们的早餐。” 第九章 无解 白研良一边接过男服务员递给自己的早餐,一边随意地问到:“对了,刚才那位服务员呢,她答应了我要替换枕头的,可别忘了。” 两名服务员的脸色有些怪异,但表面上仍是回答道:“好的,先生。” “对了……先生,以后她的话请您不要太过在意,她……最近压力太大,也许精神出现了一些问题。”一位服务员笑着说到,也没给白研良继续说话的机会,和另一人转身离去。 “有问题。” 说话的是许知安,他正看着两名服务员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们,看看这个。” 这时,冯兴汉忽然拿出了一份报纸,递给了白研良和李悦君。 白研良接了过来,快速扫了一眼,然后目光在一则新闻描述上停了下来。 “如意旅馆老板丁磊,其妻子失踪六日,警方多次调查取证,却并未发现任何线索,坊间传闻,丁磊妻子已被杀害,凶手很有可能是丁磊本人……” 白研良合上报纸,递给李悦君,目光却落在了大厅柜台处。 如意旅馆。 这里不就是如意旅馆吗? “丁磊的妻子是鬼?”白研良看向冯兴汉三人。 许知安第一个摇头:“不确定,就算是,也不会这么简单,这里面肯定有内情,他们口中那个精神压力很大的服务员可能知道什么。” 白研良点点头,问道:“对了,我有一个疑问,那句‘贴背眠身下,失魂醒梦中,限七日’是什么意思?” 白研良的疑问让在场四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这次开口的,竟然是那个不停打量着白研良的姜黎。 “说起来……我竟然差点忘了你是刚进入雾集的新人,白先生,你可真是了不起,你似乎……没有什么负面的情绪?” 白研良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何止没有负面情绪,正面的也几乎没有…… “每次的解语都指示着生路或暗示,只要能看明白,活着出去不会太困难。不过,解语之中也会藏着误导和陷阱,究竟怎么理解就完全看个人了。”姜黎的声音和他的年龄一样年轻,清澈的男中音也终于让白研良弄明白了他的性别。 “那个限七日呢?”不懂就问是白研良一直保持的良好习惯。 这次回答他的是李悦君,事实上,这也是她下到一楼后的第一句话。 “时限是终点,你应该也发现了,这个世界并不是什么异世界,而是存在于过去的现实时空,这里的事,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七日,是这个过去时空能够维持的极限,只要我们能撑过七日,就能安全地回到现实。” 那……这与那位喻涵舟的任务有什么区别呢? 白研良记得,喻涵舟那组的任务是“逢镜莫睁眼,轻唤莫回头,存活一日”,一个是存活,一个是时限,但说到底,都是保住命等着离开。 “小伙子。”年龄最大的冯兴汉看着他,说道:“不要小看这里,存活任务和时限任务只有一个区别,那就是存活任务中的厉鬼,是没有任何弱点的真正的鬼,而时限任务中的鬼,只要在时限内找到它的弱点,我们就可以提前结束任务,回到现实。” 相当于多一条离开的路吗? 白研良沉默点头。 “但是。”许知安接过了话头,嗓音仍是沙哑,看着他道:“时限越接近终点,‘他’就会越来越强,直到……弱点完全消失,成为无解厉鬼。” 被许知安注视着,白研良有些不太舒服,毕竟……一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刚砸过自己的门。 而且,白研良甚至无法确定,这个许知安就是真正的许知安…… 说不定,许知安早就死了? 他面色如常,看向四人道:“趁着白天,我们分头行动吧。” 白研良的态度再一次出乎了几人的意料,姜黎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道:“本以为我们会浪费一番口舌来劝服你,想不到你自己就提出了分头行动的想法。你确实很不一样,白先生。” 白研良像是没听出对方的话外之音一样,笑着喝了一口杯中的豆浆,目送四人各自离去。 没错…… 虽然很危险,但分头行动却是最有效率的办法,也是对大家最好的办法,毕竟……有“缠怨者”这种异常吸引厉鬼的身份。 将早餐吃完后,白研良擦了擦嘴,他也准备出发了。 至于他的目标,也许和大家有些不一样…… …… 祁念快疯了。 她能清楚地看到喻涵舟身后墙壁上的异样。 那是……脚印! 湿淋淋的,像是刚从浴室出来一样。 但……人类能在墙上走路吗? 她浑身颤抖得厉害,不仅如此,从刚才开始,她就觉得自己的耳边,有一个人在不停地喘气。 这气息凉丝丝的,让她浑身僵硬,仿佛血液都凝固住了。 “大家记住,千万不要回头,就算走进了死角,也要倒退着走出来,还有……注意镜子,目前这栋别墅里还没发现镜子,但解语里既然已经提示过,那就不会是虚假的。”喻涵舟认真地看着围坐成一圈的人。 这一次,他不仅成为了缠怨者,而且,这一组的人加上自己竟然高达整整八人。 而最倒霉的,还是抽到了生存任务。 这意味着,这栋别墅里的厉鬼,无解! 没有任何办法能够伤害到它,人类能做的,只有逃命,并从短短的解语中找出生路。 幸好,这一次的解语让喻涵舟暂时松了一口气,它并不高深,甚至可以说简单直白。 逢镜莫睁眼,轻唤莫回头。 这应该就是这只厉鬼的禁忌所在,只要别触碰,虽然会遇到一些难以想象的恐怖场景,但……至少生命不会有大碍。 一念至此,喻涵舟再次强调道:“无论你的身后发生了什么,你在他人的身后看到了什么,都别说!别回头!一天而已,坚持住。” 众人虽神色各异,但喻涵舟的人缘很不错,这时并没有人反驳什么。 马子荣扭了扭脖子,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很僵硬,来到雾集只有一个月,这是第二个月,也是他的第二次任务,对于喻涵舟的话,马子荣深以为然,他相信,只要自己坚持做到解语中的指示,就绝对不会出事。 然而,围坐成一圈的人看向他的目光,却越来越惊恐。 大家……这是怎么了? 咦? 我没有抬头啊,为什么……能看到天花板? 第十章 来临 马子荣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因为下一秒,他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脖子呈一个诡异地角度仰望着天花板。 他死了。 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喻涵舟瞳孔紧缩,他亲眼看到一只惨白的手从马子荣身后的黑暗中伸了出来,然后掐住了他的脖子,慢慢用力。 马子荣竟然像是没有知觉一般对此毫无反应! 直到脖子完全被拧断,他都没有说过半句话,惨叫过一声! 但,反而因为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众人眼前,所有人的心底更是毛骨悚然,浑身鸡皮疙瘩。 窗外是漆黑的夜,耳边有呜呜咽咽的风,它像是在撕咬着落满灰尘的窗棂,正吱呀作响。 没有人知道这栋别墅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喻涵舟也完全没有去了解前因后果的兴趣。 这是存活任务,并不是时限任务! 这栋别墅里的厉鬼,没有任何弱点,它已经完全被让人绝望的怨毒拖入了深渊,它再也没有任何意识,只有把眼前活着的生命拖进和它一样地狱的欲望! 喻涵舟扭头看了别墅客厅墙上吊着的挂钟一眼,现在是十一点半…… 长长的时针和分针猩红得格外刺眼,他从未觉得时间这样漫长过。 到达这里的时间是晚上七点,这意味着,还要在这栋恐怖的无人别墅里呆接近二十个小时…… 而最可怕的是,这只鬼已经开始动手了! 就在喻涵舟沉思不语时,人群却开始慌乱了。 “不,不可能!马子荣怎么会死?他就坐在我对面,他没有看镜子,也没有回头,他为什么会被杀?”孙文杰目眦欲裂,神情有些不对劲。 “难道解语是假的?不能看镜子,不能回头,都是误导我们的?也许……也许回头才是真正的生路?!”董安也开始动摇了,他下意识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这时,一个一直沉默不语,一言不发的人陡然变得脸色惨白,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正准备说出来的时候,却还是忍住了。 不过,他的神情被喻涵舟看在了眼里。 “陆过,你发现什么了?” 陆过微微摇头,他的脸色很难看,他打从心底里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推测。 因为……如果他的想法属实的话,他自己……也会死! 而且这一次的八个人,几乎全都要死! 除了…… 陆过的异样让喻涵舟留了个心眼,他无奈地看了一眼开始争执起来的众人,此时此刻,唯一没有陷入混乱的只有自己,陆过,周长峰,还有那个女新人,祁念。 坦白来讲,喻涵舟自己的心里也是一团乱麻,马子荣是他亲眼看到的,他就这么诡异地死在了大家面前,他到底触犯了什么禁忌? 想不通,完全无法理解! 镜子,回头……他没有回头,也并没有看镜子,准确的说,这个客厅里根本就没有镜子…… 镜子…… 喻涵舟脑中灵光一闪,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他眉头深锁,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该死,明明想到了什么,但又偏偏无法形成具体的思路。 正在这时,祁念忽然哆哆嗦嗦地说到:“你……你们闻到了吗?” 她的话本来并不重要,事实上新人在雾集几乎没有任何发言权。 更何况,是祁念这样倒霉的新人,她竟然第一次就遇上了生存任务。 许多人本来是不迷信的,但自从进入诡异的雾集之后,他们也不得不相信一些说法,比如,有些人的运气天生极差,与那些人接触太近,绝对没有好处。 显而易见的是,祁念就是这种人。 顺带一提,白研良在雾集老人心里也是这一类人。 毕竟,新人成为缠怨者,这是倒霉到前所未有的事。 不过,听到祁念的说法后,大家仍然下意识地上了心。 在这种攸关生死的地方,没有人会无的放矢,更何况,女性的直觉和敏感是非常重要,也是非常值得信赖的武器。 这一下,众人终于闻到了祁念口中的东西…… 这是……淡淡的茉莉香气,还有……一股血肉腐烂的恶臭。 非常怪异的味道。 它夹杂着迷人的香气,也裹着令人作呕的恶臭逐渐靠近,天色越来越晚,时间也越来越接近十二点…… “铛铛铛” 挂钟忽然响了起来,让所有人浑身一颤。 接着,只听别墅客厅的门外,响起了细微的声音。 “嗒,嗒,嗒。” 众人眼睛陡然睁大,这是……脚步声! 喻涵舟长身而起,深吸了一口气,紧盯着众人,急声道:“二人一组,分头,走!” 众人一怔,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复杂。 马子荣离奇死亡,这样的分法,意味着有一个人必须独自一人在这栋别墅内躲藏,而看喻涵舟的态度,他似乎打算成为这个人…… 这些人中,不知道有几个在念他好,又有几个在说他蠢。 但在喻涵舟自己看来,自己只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而已。 七人很快分好组,不敢回头,僵硬地往别墅各处散去。 喻涵舟最后一个离开,他看了一眼已经打开了一条缝的客厅大门,一只扭曲惨白的手臂已经伸了进来。 他再不耽搁,转身上了二楼。 …… 如意旅馆。 白研良说出分头行动之后,来到了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405室。 他醒来的房间。 打开本来就没上锁的房门,白研良看了一眼屋子内。 床,床头柜,台历,墙角的电视机,一扇窗…… 一切都是离开时的样子。 但……这一次,白研良知道自己的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东西…… 他的记忆很好,所以,之前李悦君跌坐在地上时,眼睛惊恐盯着的方向他也清晰地记得。 应该是在……床下。 白研良关上房门,虽说心底有些把握,但仍是久违地心跳加快了些。 不过,这种感觉他并不讨厌。 微微吸了一口气,白研良单膝跪在地上,俯下身子,猛地探头伸进了床底。 一张煞白的女人脸猛然出现! 她贴得很近,与白研良的脸只有几厘米! 浓郁的腐烂恶臭陡然钻进了白研良的鼻腔,没有瞳孔的恶意眼神与他也只有分毫的距离。 但此时此刻,白研良竟然还笑了笑,开口说道: “你好,有些事想问你。” 第十一章 调查 人的一生总是在不停地做着各种蠢事。 但……一般来说不会包括主动去见鬼。 如果白研良的举动被雾集的其他人知道,他们一定会觉得他是个疯子。 雾集里的人都知道,鬼有两类,一类,是仍残存着些许意识,情感,期望着复仇的怨鬼。 一般来说,它们复仇的对象并不是雾集中的人,但……鬼的立场也并不是那么坚定,更无所谓底线,见到人类时保不齐也会顺手杀掉。 就像行走在路上无意中踩死了一只蚂蚁一样,也许它并没有针对某个人,但它的可怕,人类却完全承受不住。 而另一类,则是已经失去了所有意识,陷入无尽的怨恨与恶毒之中的厉鬼。 它们再也没有任何弱点,没有任何顾忌,也没有任何残存的情感,它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抹杀掉这场惊惧玩笑中的所有人。 因此,对于鬼,无论它属于哪一类,人类都绝不会选择主动去接触,毕竟,那和主动把脑袋放在铡刀下面没有任何区别。 当然,白研良并不知道雾集中的鬼有这两种说法。 但他却有自己的判断,那就是床下的这只鬼,并不会伤人。 毕竟,它可是早早地睡在了白研良的身下,但却一直没有任何动作。 白研良不觉得自己有让鬼放弃攻击的魅力,床下的鬼如果真的想动手的话,白研良的尸体也许都凉了。 而真正让白研良确认自己猜测的,却是那句解语。 “贴背眠身下,失魂醒梦中。” 前半句很显然指的就是它。 按照许知安等人的说法,解语也会存在误导和陷阱,但目前从结果来看,这次的解语确实是暗示。 毕竟,白研良一醒来就在这间屋子,而这间屋子的床下,有它的存在。 如果它真的怀有恶意的话,雾集根本不会把白研良直接放到它身边,那意味着这场游戏从一开始白研良就输了。 白研良看着它的眼睛。 不……或许应该是……她。 没有瞳孔的眼睛意义不明地大睁着,散发着让人窒息的恶意,浓郁的恶臭疯狂地往白研良鼻腔里钻,她的脸白得过分,头发也长得过分。 她微微咧开嘴,似乎在怪笑,又似乎准备进食。 细长的黑发已经悄然缠上了白研良的脚踝,并不宽敞的屋子里弥漫着诡异而危险的气息。 白研良并没有惊恐慌乱。 事实上,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虽然在他想来,这只鬼会杀了他的概率应该很低。 而且,白研良之所以会来找她,也与他自己的性格有关。 他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确认了计划之后,他就会按部就班地去进行,就算是七年,他也会毫不犹豫,一如既往。 她大张着的嘴已经露出了满是恶心唾液的尖牙,但白研良依旧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再次说道:“我有一件事想问你,你是……老板娘吗?” 她的动作肉眼可见的顿了顿,已经裂到耳根的嘴也悄然停了下来。 尖锐的牙齿和唾液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她的瞳孔依旧凶厉,恐怖。 但……多了一分失神。 白研良很确信,他很了解各种情绪,虽然他自己并没有。 观察并思考,然后针对性地采取措施,这就是他能顺利出院的关键。 越裹越紧的黑色长发逐渐缩了回去,她惨白的面庞也在往后退,直至缩到床底深处的黑暗,完全消失不见。 自始至终,这只鬼都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 事实上,白研良很怀疑这些鬼到底会不会说话。 就像那位“许知安”,他确实开了口,但那只是“他”拙劣的模仿而已,真正的“他”会说话吗? 不过,虽然对方没有开口,但白研良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下一步,就是确认了。 白研良起身,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踝,那里已经乌青一片。 看来,以后不能这么莽撞地和它们打交道了。 他掩上房门,向下一个地方走去,趁着……现在还是白天。 …… “张小姐?” 许知安轻声唤到眼前这个似乎正在发呆的人。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精壮的男人,正是冯兴汉。 如果白研良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位张小姐就是那个询问自己和李悦君的女服务员。 许知安的呼唤惊醒了她,她眼睛一亮,像是猛然回过了神,忽然左顾右盼一番,见四下无人,便一把抓住了许知安的手:“你们终于来了,我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 “什么?张小姐?”许知安愣住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冯兴汉,又看向张小姐,问道:“你要告诉我们什么?” “你不用装了!就是我打电话到你们报社的,也是我嘱咐报社让你们不要说自己是记者的,你放心,这里是我的休息室,没人会来的。”张小姐的神情有些诡异,她似乎笑得很开心,一双眼睛越睁越大,正盯着许知安冯兴汉两人。 “啊……哦,哦!”虽然不明白这位张小姐和报社有什么约定,但见她似乎打算告诉二人一些东西,许知安很果断地选择了伪装成报社的记者。 冯兴汉也意识到,这位张小姐,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不过,她……好像并不怎么受人待见,一路打听过来,她的休息室,竟然在员工区最角落的房间,旁边就是厕所,弄得这位小姐的房间里总是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古怪气味。 二人在热情得过分的张小姐拉扯下,坐在了她的床边,并接过了一杯气味有些奇怪的液体。 许知安与冯兴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这水是…… “喝啊?你们不口渴吗?”张小姐歪着头古怪地看着两人,见他们毫无动作,还在面面相觑,张小姐似乎急了。 她直接端起水壶,往嘴里咕咚咕咚地灌。 许知安与冯兴汉看着她上下蠕动的喉咙,胃里一阵阵泛着酸水,强烈的呕吐欲望涌了上来。 这位张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水壶里装的根本就不是水,而是混杂着各种残渣的脓血! 第十二章 疑惑 除了恶心之外,许知安的心底还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恐惧! 这个女人太古怪了,她是鬼吗? 如果是……现在要逃吗? 还是我想多了,张小姐只是如其他服务员所说的一样,只是精神出了些问题? 不……事情应该没有我想得那么糟糕,冯兴汉站在原地丝毫没动,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许知安心下稍安。 毕竟,冯兴汉也是经历过多次雾集任务的老人了,对于危险的嗅觉非常灵敏。 咦? 许知安微微瞥向冯兴汉,无意中目光扫到冯兴汉的脚下时却不由一怔,冯兴汉确实还站在他身边,只是……他为什么要踮着脚尖? 说起来……本来说好的分头行动,冯兴汉却还是来找自己搭档了。 许知安想着想着,越想越觉得奇怪。 因为他猛然发现,他竟然不记得冯兴汉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了…… 这个时候,许知安猛然打了一个寒战…… 不对……冯兴汉确实和我分开了…… 他之前好像说过,要去报社打听一下消息…… 冯兴汉根本不在旅馆里! 那么……这个“人”是谁? 许知安一边想着,一边瞟向身边的冯兴汉。 一股凉意从他的背心涌上大脑,胳膊上更是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下意识地身体逐渐向后挪动,直到,靠在了门边。 突然! 冯兴汉踮着脚尖,身体丝毫没动,脑袋却诡异地扭了过来,盯着许知安道: “怎么了?” 鬼! “冯兴汉”是真正的“鬼”! 许知安大脑一片空白,他猛地拉开大门,没命似的往外逃窜。 然而,一个声音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在他身后响起。 “怎么了?” …… 如意酒店顶楼。 李悦君站在窗边四处打量,时不时看着姜黎翻找办公室里的文件资料。 有一件事许多人都弄错了。 那就是姜黎并不是男人,虽然她不光外貌,就连声音都是清澈的男声,但她确实是个女孩。 二人来到这间办公室已经快一个小时了,但依旧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看来这位丁磊先生对家庭很不满呢……” 姜黎扔下一塌文件在办公桌上,毫不客气地坐上了丁磊老板的座椅。 这间办公室应该就是这家如意旅馆的老板,丁磊的个人办公室。 当然,二人来时它是紧锁着的,但这种锁连李悦君都拦不住,更别说姜黎了。 “你有什么发现?” 不得不说,如果李悦君说话的口吻以温和代替命令,又或者,不要像一个膨胀的海胆一样,她会受欢迎许多。 姜黎也没看她一眼,抱着头在座椅上左右轻晃,一点也不像个女孩,说道: “你没发现,这位丁磊老板的办公室,一张照片都没有吗?” “照片?” 李悦君不明所以,关照片什么事? “哦,忘了你现实中只是个小职员,据我观察,无论是我爸还是他的老板朋友们,办公桌上总是会摆着一两张子女或是妻子的照片,真情实意也好,作秀也罢,这已经快成一种潜规则了,虽然现在是2006年,但我认为……这个时代摆放家庭照片的概率会更大才对。” 李悦君仔细想了想,也觉得好像确实如姜黎所言。 那么……这位丁磊老板的家庭发生了什么变故呢? “看这个。” 姜黎随手一扔,一张薄薄的纸张飞了过来。 李悦君连忙接住,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这是……一封信? 不对……这是一封情书! “张雯写给丁磊的情书?张雯是谁?他的妻子不是叫李玉华吗?” 李悦君下意识地问。 “不知道,我们不是约好了十一点在一楼大厅见面吗,到时候问问他们。”姜黎不是太在意这个问题,或者说,她有更在意的问题。 婚变。 难道,这是一场因婚变而引发的谋杀案?被害人就是丁磊的原配妻子李玉华? 那么……这次的鬼就是李玉华吗? 要想找到鬼的弱点,最首要的,就是弄明白它生前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 死因,凶器,还有……它生前最恐惧之物。 这三样东西,是提前结束这场该死玩笑的关键。 “走吧,我可不想在一个地方呆太久。” 姜黎虽然不像一个女孩,但她确实拥有女孩莫名的第六感。 从刚才开始,她就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凉了许多。 同样,李悦君也发现了这点,两人对视一眼,不仅完全没有整理被翻得乱糟糟的办公室的意思,甚至还故意推翻了两张座椅,然后关上门快速离去。 …… “你好,请问你知道她是谁吗?” 挺拔的身姿,温柔的笑容,深邃的眼睛,神秘的气质,当白研良拿出一张素描画询问时,完全没有遭到服务员小姑娘的拒绝。 他擅长表演,虽然他的心里没有半点笑意,但这不妨碍他笑得很灿烂。 至于素描,则是白研良刚才自己动手画的,它不难,业城精神病院也并不禁止病人开展艺术活动。 “呀,这不是老板的弟妹吗?” “弟妹?” “嗯!前些日子她来过的,好像叫……叫张巧?”服务员小姑娘皱着眉头思索着,“对!就叫张巧!” 白研良一怔,若有所思地继续问道:“那你知道,她来这里做什么吗?” “知道啊,我们都知道呢,”女服务员甜甜地说到,“她和老板的弟弟是来蜜月旅行的,在这里玩了几天就走了。” 并没有走呢……她可是……一辈子都留在这里了。 “嗯,谢谢你。” 白研良点点头,诚恳地道谢。 “不……不客气。”小姑娘声音很小,像蚊子似的低声回应。 但她却没注意到,白研良的步子越来越急,很快就钻进走廊不见了。 不由得白研良不急,服务员虽然认识画中人,却不知道白研良是根据什么画的。 素描上的那个女人,就是刚才,白研良根据记忆画出的床底那只鬼的脸! 按照女服务员的说法,她根本不是丁磊失踪的妻子李玉华,而是他的弟妹,张巧! 那……失踪的丁磊妻子在哪里? 张巧的丈夫,丁磊的弟弟又在哪里? 第十三章 意外 雾集。 灰色的雾气天空之上,依旧挂着两轮狭长的红月,就像一双……猩红的眼睛。 三十个深陷诅咒之中的倒霉鬼并没有离去,而是静静地等在这里,时不时看一眼仿佛要滴落鲜血的名字。 这倒并不是众人之间的感情有多深,事实上,大家都默契地选择了交浅言深,毕竟,如果都是死亡的话,一个不是那么熟悉的人逝去的悲痛,总好过一个自己深爱的朋友,恋人。 但大家都等在原地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活着的人都出来之前,雾集是无法离开的。 而更奇特的,却是这里的时间,它的流速与外界截然不同。 就算在雾集中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几个月,也丝毫不会感到饥饿,疲倦。 因为在现实中,每个人的时间只过了短短的几瞬而已。 杜尚景时常在想,这样的自己还算是活着吗? 然而,还没等他深想下去,雾集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哗然与惊呼。 杜尚景眉头微皱,下意识地向李慕看去。 却见李慕正面色极其难看地盯着满天的血色名字。 杜尚景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一怔,随即涌上了一股极深的恐惧。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杜尚景的呢喃中带着恐惧与难以置信。 不仅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极度的惊恐与震撼中。 第一组,魏修被选中为缠怨者的过去世界,竟然瞬间消失了六个名字! 魏修,秦思巧,袁鹏飞,金文,吕爽,还有……刚进来的新人沈长荣,他们的名字,已经化成了一团团灰色雾气,融入这片诡秘的虚空中。 这意味,第一组,团灭! “该死,怎么会这样?” “谁还记得第一组的解语?” 雾集中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记下了,第一组的解语是……山中躲月,水底捞棺。” “山中躲月,水底捞棺……”杜尚景轻念了一遍解语,怎么会这样……那到底是什么地方?是需要魏修他们下到水底去捞一副棺材吗? “李慕,这是不是意味着……”有人看着李慕,声音颤抖中带着恐惧。 众人的目光也望向了他,李慕望着已经彻底消散的六个名字,这意味着有六个人……已经彻底死在了过去,再也回不来了。 转身面对众人的目光,李慕确认地点了点头,道:“嗯,‘山中躲月,水底捞棺’场景,将在半年后成为在场所有人的任务。” 看了一眼瞳孔巨颤的众人,李慕默默收回了下一句话:如果半年后大家还活着的话…… 随着李慕的确认,雾集再次安静了下来。 只有凌乱的喘息,低声的啜泣,以及无能的喝骂时不时响起。 杜尚景也不由得心中一紧。 他来到雾集的时间不算晚,但也从未经历过这种事,事实上,这种事件似乎只有李慕一人曾经经历过。 其他人只是略有耳闻而已。 相传,每一次的雾集任务中,只要存在团灭了所有人的时间节点,那么,那个时间节点存在的场景将在半年后成为所有人的诅咒任务。 而因为上一次的团灭,没有人能活到时限结束之后,也没有人能在时限到达前找到鬼唯一的弱点。 所以,下一次,它将变成真正的无解之鬼。 再也没有任何行之有效的手段能够制约它。 唯一也许有用的,只有解语中传达的信息…… 山中躲月,水底捞棺…… 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 雾集中的一切,身处过去世界的众人自然是不会知晓。 事实上,现在几乎每个人都处在惊慌与恐惧之中。 但这不包括白研良,尽管他很想体会一下极度的恐惧是什么样子。 行过走廊,转过拐角,刚要进入一楼大厅,白研良就迎面撞上了一张苍白的脸。 也幸好是他,换个人来绝对会吓得惊声尖叫。 “白研良?” 许知安惊喜地叫出了声,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想抓住白研良的手腕。 “快跟我走!” “怎么了?”白研良目光微凝,巧妙地躲开了许知安抓过来的手,整个人也向后拉开了一些距离,疑惑地问道。 谁知道,许知安在听到白研良的疑问之后,脸色白得更加厉害,头发更是被汗水完全打湿,一缕一缕地凝结在额头上,再不复之前的整洁。 “鬼,那个女服务员是鬼!张雯!还有一个男的,我不知道他是谁,有两只鬼!这个如意旅馆,有两只鬼啊!” 许知安的情绪有些激烈,看得出来他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这一次,白研良没有躲开他的拉扯,任由他带着自己走向了一楼大厅。 抬头看了一眼时间。 十点五十五。 约定好的十一点在大厅汇合,不知道有几人能来。 白研良和许知安坐在之前的沙发上,安静地等着其余三人。 事实上,安静的只有白研良一人。 许知安像是屁股被烫了一样,坐立难安,左顾右盼,时不时又警惕地看白研良一眼。 白研良心中暗叹,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只是短短几个小时不见,这个看起来颇为精明的年轻文员就眼眶深陷,形容憔悴,仿佛忽然间苍老了许多。 这时,两个人从电梯里出来了。 李悦君与姜黎前后脚出了电梯,目光刚好与白研良和许知安对上。 对于许知安的模样,二人也有些好奇,但却也能猜到他定然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你们有什么收获?” 姜黎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沙发上,没脱鞋子。 虽然是在向二人问话,实际上她的目光只盯着白研良一个人。 白研良心中波澜不惊,仿佛没感觉出来她对自己的兴趣。 “有一些,等冯先生到了我们再一起说吧。” 白研良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大厅门边传来了冯兴汉的声音。 “现在的年轻人都挺守时嘛。” 四人齐刷刷转过头去,看向冯兴汉。 其中,尤以许知安的目光最为古怪,他死死地盯着冯兴汉,面色狰狞又带着恐惧。 冯兴汉刚朝这边迈动脚步,忽然一怔,接着一抹惊骇之色浮现眼眶。 他指着一楼的安全通道楼梯口,眼睛瞪得硕大,颤声道:“那里怎么还有一个姜黎?” 第十四章 交流 “那里怎么还有一个姜黎?” 冯兴汉的话先是让众人一怔,接着便是一股深深的寒意涌上心头,第一时间便站了起来,躲开了沙发上的姜黎。 姜黎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她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随着大家的目光一起朝着楼梯口看去。 这栋旅馆共有六层,平日除了上下的两部电梯外,还有从一楼完整连接到六楼的楼梯,也作为紧急逃生通道。 这时,一楼的楼梯口,一个与姜黎一模一样的人正站在那里! 她死死地盯着众人,目光尤其在姜黎的身上来回闪烁,接着,就见她一言不发,转身钻进了楼梯,没了踪影。 众人松了一口气,她跑了,看来……“她”应该是假的了。 “那个‘姜黎’,是鬼假扮的?”李悦君只觉得自己手足冰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自己的眼前出现,这简直太诡异了。 “嗯。” 回答她的声音有两个,一个是许知安,而另一个,则是白研良。 听到白研良的声音,许知安也有些诧异。 “你们知道这只鬼的能力?” 冯兴汉一边紧盯着楼梯口,一边走来。 许知安点点头,同时目光有些游离地看着冯兴汉。 “你也许不信,其实,直到十分钟前,我都一直在被‘你’追杀。”许知安看着冯兴汉说到。 “我?” 冯兴汉满头雾水,他也坐在沙发上,不明所以地看着众人。 见大家目光汇聚,许知安深吸了口气,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在不知不觉间被一个伪装成‘我’的鬼靠近,然后进了一个名叫张雯的女服务员的房间?” 冯兴汉的目光很凝重,身体都绷紧了。 许知安狠狠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看向了白研良。 “白先生,你好像也知道那只鬼拥有伪装的能力?” 许知安的问题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了白研良身上。 事实上,虽然白研良一直表现得很正常,但反而是这份正常,越发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无关其他,纯粹是因为……他正常过头了。 他似乎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世界有“鬼”的说法,理所当然地进入了雾集,甚至是理所当然地进行诅咒任务! 自始至终白研良都没有展现出恐惧,抱怨,愤怒,颓然等情绪,如果不是知道白研良确实是新人,大家甚至会以为他是过去世界的原住民。 这个白研良,好像有些古怪…… 这是目前的四人对白研良的大体印象。 而此时的白研良,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扫了一眼大家,认真说道:“其实,在刚刚苏醒的时候,我见过那只会伪装的鬼。” “什么?!” “你见过?刚刚苏醒的时候?怎么回事!” 大家被白研良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无他,关键是白研良表现得太平常了,他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多么骇人! “嗯。我刚醒来时,许知安先生来敲过我的门,我从猫眼往外看,‘他’的相貌和许先生一模一样。” “你没给他开门?”问话的是李悦君,这个身材丰满妖娆的女人此刻眉头紧皱,双手也紧张地捏在一起,紧盯着白研良。 白研良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当时的推测。 “我判断出当时出现的‘许先生’并不是他本人,因为我找不出许先生那样行动的理由,所以,我没有给他开门。” 白研良说得轻描淡写,但却听得众人毛骨悚然。 他们无法想象白研良打开门后会发生什么,更加无法想象如果是自己遭遇那件事,到底会不会开门…… 而思索之后,一阵鸡皮疙瘩顿时冒了出来。 因为扪心自问后,大家发现……自己有很大的可能会给“许知安”开门…… 想到这里,几人看向白研良的目光已经是变了。 这个新人,不仅不会拖后腿,而且……头脑极其冷静,思维清晰,角度独特…… “想不到,我也被它伪装过。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们能确定这只鬼的能力了。”许知安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庆幸。 白研良略带疑惑,看向几人。 他毫不掩饰的疑惑很快被注意到,李悦君说道:“时限任务中出现的鬼,都只会拥有一种诡异力量,瞬移,反重力,巨力,变异,入梦,鬼打墙,以及这次,伪装成人类的诡异力量。现在它既然已经表现出了伪装,就绝不会拥有其他的诡异力量,这是规则,雾集的规则。” 白研良了然点头,自己也猜出了个大概,毕竟当时那只鬼从四楼下到一楼用了差不多一分钟。 “但是……那个张雯到底是不是鬼?”许知安又问道。 大家都在沉默,只有冯兴汉忽然扬了扬手上的笔记本,开口道: “她应该不是鬼。” “我记得,你说你是去应城日报报社了?你查到了?”许知安连忙坐直身体,问道。 所谓应城日报,就是之前早餐时大家看到的报纸的名字,而应城,就是这里,一个位于2006年9月3日的一个小城。 之所以用时间作为标记,是因为现实世界中,也同样有应城,以及……如意旅馆。 听到询问的冯兴汉也不卖关子,翻开了笔记本。 “嗯,查到了,事实上,通过报社放出旅馆老板丁磊的妻子李玉华失踪这个消息的,就是张雯。” “果然是她吗……”许知安对这个信息并不怎么意外,不过,这也确实排除了张雯是鬼的可能。 因为,“鬼”绝对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或者说,“鬼”的手段是很直接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放出这个消息呢?”许知安又问道。 “呵……施压吧,毕竟,她可是丁大老板的小情人。”李悦君说出了另一个人众人不曾了解的信息。 见大家看着自己,李悦君的神情有些不太自然,但还是说道:“之前我和姜黎去翻了丁磊的办公室,在他的抽屉里找到了张雯写给丁磊的情书。” 众人恍然,但白研良却眉头微皱。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了。 白研良是有所隐瞒的,比如……床下的那只女鬼,她的名字,叫张巧! 她是丁磊的弟妹,那么……丁磊的弟弟呢? 这只会伪装的鬼到底是男是女?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而且,根据许知安的说法,张雯的行为简直出奇的怪异,跟疯了一样,但是……白研良却觉得她似乎是有意识地在配合着那只鬼行动一样…… 为什么? 第十五章 计划 谜题太多,好在,时间也还足够。 白研良记得很清楚,这个任务的时限是七天。 七天后,就算没能解开一切谜题,只要还活着,也能安然无恙地回到雾集之中。 “我们一定还遗漏了很多关键信息,吃过午饭之后大家趁着天还亮继续分头行动吧。”许知安捏了捏鼻梁,有些疲倦地说。 “等等,我还有一件事没说。”冯兴汉看着自己的笔记本飞快说道。 “据应城日报报社的说法,张雯还刊登了一则讯息,要求在明日公布,我用了一些手段,提前得到了消息。” 冯兴汉没有具体说自己是怎么弄来这些消息的,只是看着手上的笔记本,一字一顿地说:“张巧。” 他看向四人,合上了笔记本:“报社说,张雯要求明天刊登这个名叫张巧的女人的信息,也是失踪信息。” “张巧?她是谁?” 李悦君的疑惑不加掩饰。 不仅是她,其余人也是这副模样。 白研良思索了片刻,终于决定,不再隐瞒这个消息。 于是,他举了举手,道:“我知道。” “你?” 众人的目光看向了他。 白研良点头确认,再次说道:“我知道张巧。她是丁磊的弟妹,前些日子和新婚丈夫来应城度蜜月,然后……死了。” “死了?!” 许知安瞪大眼睛,沙哑的嗓子惊呼出声。 “你怎么知道她死了?你难道亲眼看见她死……”李悦君刚想继续说,却发现白研良正看着她。 “还记得你看到的鬼吗?” 白研良的语气很平淡,态度也很平和,但李悦君却有些很不自在压迫感,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什么鬼?”其余三人对白研良和李悦君的对话感到有些不明所以,听二人的意思,似乎这栋旅馆里还有另外一只鬼? “张巧,她睡在我的床下。” 白研良再次抛出了一颗炸弹,几乎将所有人震得口瞪口呆,呼吸急促。 “你……你说什么?!” 白研良没有回答这个毫无意义地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 “之前,我回到了清醒过来的房间,想仔细看看她的相貌,然后我记下了她的样子,用素描的形式画了出来,并在旅馆内四处询问,服务员告诉我,她叫张巧,是丁磊的弟妹。”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的床下有一只鬼?”冯兴汉一个精壮的汉子声音都有些发颤,问出这句话时只觉得一股凉气在后背钻。 “嗯,李小姐也看见过。”白研良点头确认,然后看向了李悦君。 谁知道,李悦君此刻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只是神情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惧。 “你……你回去找过她?只是为了看清她的脸?”李悦君完全无法想象去自己的床底下找鬼是一种什么情况,他是疯子吗? 白研良轻轻点头,随即又移开目光,看向了姜黎三人:“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身份,她就是张巧,不过……她已经死了,现在变成了一只鬼藏在我的床下,那……张雯刊登寻人信息的意图是什么?她又和张巧是什么关系?以及……张雯在这两起失踪事件……不,准确来说是一起谋杀案以及一起失踪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不得不说,白研良的分析很有道理,但这并不妨碍大家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古怪。 陷入沉思中的白研良显然没有发现这一点,事实上就算发现了他也不一定会在意。 “好,既然如此,我们就继续分头行动吧,下午六点在这里汇合,至于午饭,随便对付一下就行了,时间要紧。”冯兴汉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看着白研良,见他没有反对,便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继续对大家说道,“那位丁磊丁老板直到现在也没出现,据服务员说,今天是周日,丁磊明天才会来上班,他的身上一定藏着很多秘密。” 众人点了点头,终于是平复了一些白研良带给大家的古怪情绪。 眼看着大家逐渐散去,白研良却忽然叫住了李悦君。 “李小姐,请等等!” 李悦君略显诧异地回头看着他,同时,准备与她一起走的姜黎也看向了白研良。 “可以的话,今天下午能和我一起行动吗?我是个新人,有些东西不是太明白,万一不小心触碰到什么禁忌的话……”白研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这话的时候没敢看二人的眼睛。 李悦君的心中有些无语。 你还会害怕触碰禁忌?连鬼都敢上前看个仔细,现在开始怕了? 但白研良的话确实也有道理。 李悦君虽然是一个说话很让人讨厌的女人,性子也越来越乖张恶劣,但她的本性并不坏,所以,在听到白研良的说辞之后她陷入了两难的尴尬境地。 姜黎是个女人,她也是个女人,二人一起行动是之前形成的默契。 现在要丢下姜黎,和白研良一起走吗?李悦君有些犯难。 事实上,她虽然身材极好,容貌也不差,但她并不是一个受欢迎的女人,像今天这样的情形,倒还是李悦君第一次遇见。 “姜小姐,可以吗?” 李悦君还在踌躇之时,白研良竟然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姜黎,这是李悦君万万没想到的。 而且,这显然也出乎了姜黎的预料。 只见这个中性的女人一言不发,扭头离去,只是背影似乎有些别扭…… 白研良看着姜黎沉默着走远,终于对着李悦君一笑:“李小姐,我们走吧。” 李悦君并不蠢,这时候,她终于明白了白研良的用意。 她点了点头,心中异样之余又有些好奇,刚想问什么的时候,却听白研良先开口了。 “李小姐,你和姜小姐一直在一起行动吗?中途没有分开过?” 李悦君一怔,跟随白研良的问题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一直在一起行动。 白研良见她神情,忽然笑着说到:“说起来,我之前第一眼见到姜黎小姐的时候,还把她认成了男性,但这次却没有呢,无论行为动作,她都更像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了。” 李悦君闻言神情一变,虚汗从额头上溢出,停下脚步看向了白研良:“我想起来了,我们在顶楼等电梯的时候,她去上了一个厕所,很快就回来了。” 第十六章 水中 这样吗…… 白研良已经可以确定,刚才那个逃跑的姜黎才是真正的姜黎了。 原因倒不是因为像他刚才对李悦君说的,什么姜黎的行为有些奇怪。 他对沙发上的“姜黎”的怀疑从楼梯处那位姜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产生了。 并不是因为他看穿了真假,而是在白研良看来,看见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逃跑才是人类该有的反应。 很显然,那个姜黎的反应很真实。 那么,现在那个姜黎躲到哪儿去了呢? 现在,独自一人的她非常非常危险…… “李小姐,请你帮我调查一件事好吗?我忽然想起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我去做。”白研良歉意地对李悦君笑了笑。 李悦君一愣,她尚未完全从白研良刚才透露出的,姜黎可能是“鬼”这个信息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了他的请求。 她怔怔地看着白研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请你……” 白研良靠近李悦君,低声对她说了几句,李悦君的面色越变越古怪,但却仍是点了点头,只是看向白研良的眼神有些奇怪。 “那么,六点见。” 白研良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往一个角落走去,李悦君看着他的背影,却有些面色苍白。 毕竟,他去的地方……是紧急逃生的楼梯啊。 …… 员工休息区,厕所。 张雯头发凌乱,满脸水渍,面盆中也积满了水,她正精神涣散地一下一下捧水,任由它四处流淌。 “雯姐……” 张雯动作一停,回过头一看,忽然咧嘴笑道:“小蒋啊。” 蒋超杰是她的同事,但却不是一般的同事。 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追求她已经快一个月了。 但……有些事蒋超杰并不知道,比如,张雯一直是丁磊的情妇。 “有什么事吗?”张雯转过头,不再看他。 “雯姐……其实我……”蒋超杰的脸色有些发白,又有些兴奋,“其实我看到了……关于老板娘的事……” 张雯身体一僵,扭头冷冷地说:“你在胡说什么?” 蒋超杰面色怪异,似恐惧又似兴奋地说:“我……我懂……雯姐,我知道和你说什么都没用,但是……雯姐,你要记住……我喜欢你,我比任何人都喜欢你!” 蒋超杰离开了,张雯无声无息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拐角处。 然后,她俯下身子,手臂僵硬地捧起了水,往脸上拍去。 接着,她面无表情地垂下头,安静地看着水池里自己模糊的脸。 然而……水池里的脸,根本就不是她的脸! 那是另外一个女人……脸色浮肿惨白,双目充满怨毒…… 张雯嘴角一咧,像是疯了一般,伸手摸向水面上那张脸,轻声道:“巧儿,别怕,姐姐帮你报仇……姐姐一定,帮你报仇……” …… 吴佳怡是一个服务员。 她身边的张晓红也是。 “老板娘失踪快一个星期了,还没找到,唉……”吴佳怡一边洗漱,一边小声说道。 许多人都不知道,如意旅馆的服务员在午餐后有两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大家只要别吵闹,做什么都可以,这已经是非常好的待遇了。 当然,大部分人都会把这两个小时的时间用来午休。 吴佳怡这样,张晓红也这样。 听到吴佳怡的话,张晓红却有些不屑。 “哼,要我说啊,失踪了也好,那个更年期的老女人生不出孩子脾气恶毒得很,老板都说没关系的小事被她逮住的话,少不了就是一顿臭骂,现在失踪了,大家耳根子都清净。” “嘘……背后可别说人坏话……”吴佳怡竖起一根手指小声说。 “你呀,就是太软弱了。”张晓红拿着自己的毛巾,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屋子,“我要睡午觉了,等会儿见。” 吴佳怡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微微摇了摇头。 这时,她无意中瞥了一眼洗漱台墙上的镜子,只见一道黑影钻进了张晓红的屋子。 吓得她赶紧揉了揉眼睛,回头看了一眼张晓红的房间。 毫无动静。 “我是……太累了吗?” 吴佳怡喃喃道,只觉得周身发寒,赶紧抱着自己的东西回了屋。 “啧……奇怪。” 张晓红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睡。 而且,现在是九月份,应城的九月可正是秋老虎毒辣的时候,但奇怪的是,今天睡在床上她却感觉浑身发冷。 为此,她不仅关了风扇,甚至还盖了一层薄薄的被子,但纵然如此,还是感觉冰冷入骨。 张晓红再次裹了裹被子,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谁把我被子弄湿了?” 她翻身爬起来,掀开了被子,疑窦丛生地看着自己的床铺。 从被子到床单,竟然完全已经湿透了! “妈的,是谁干的!谁往我床上泼水的!别让老娘逮住你!”张晓红三十几岁,性子很是泼辣,当即便指着墙壁骂了起来,也不知道在骂谁。 然而,当她下床踩到地面之后,竟是“噗通”一声传来。 张晓红往下疑惑地看去,顿时目瞪口呆。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屋子里到处都是水! “难道是水管破了?” 张晓红扭头四看,到处寻找水流的来源。 然而,每个地方都找遍是,她竟然也完全找不到水是从哪里来的。 张晓红开始惊疑不定了。 不对劲……要出去,要离开房间才行! 张晓红的脑子里冒出了这个想法,然后当她迈动脚步的时候,才发现事情的诡异。 脚下的水,竟然异常的沉重! 虽然它不深,只是淹没到了张晓红的脚踝处,但却硬是让她抬不起腿来! 张晓红慌了,恐惧像是被点燃的火苗一般快速蔓延,很快就占满了她的心底。 “怎……怎么回事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听到?快救救我!” 尖锐的女声刺破了墙壁,按理说能够传出很远,甚至是整栋旅馆都能听见才对。 但是……这一刻,这个世界竟然无比安静。 张晓红浑身颤抖,滴滴答答的水渍顺着她的大腿往下滴落,这诡异到极致的一切已经让她濒临崩溃的边缘。 这时,一滴水悄然滴落到她的额头上,让张晓红悚然一惊。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了天花板。 顿时! 她的眼睛瞪得无比硕大,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喉咙呜呜咽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十七章 姜黎 冷静,冷静……姜黎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 她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或者说,从小的经历造就了她胆大包天的性格。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感到害怕。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和李悦君把丁磊的办公室伪装成一副遭了贼的样子之后,去六楼的尽头上了个厕所。 然而……但她从厕所出来时,却骇然发现“自己”竟然正站在李悦君身边! 强烈的恐惧感顿时从四面八方涌来,差点让她窒息。 姜黎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睁睁地看着李悦君和“姜黎”进入了电梯中。 怎么办……该怎么办? 那分明就是鬼!李悦君怎么了?鬼对她动手了吗? 我该怎么办…… 姜黎陷入了极端的痛苦与挣扎之中。 她捂着头,颓然地坐在墙角,心中纠结复杂至极。 “该死!” 姜黎捏着拳头狠狠地砸了一拳墙壁,做出了一个决定。 提醒他们……必须提醒他们! 十一点是大家汇合的时间,如果不能察觉到“姜黎”是个冒牌货,可能所有人都会死! 就算……他们分不清真假,但只要有怀疑就好,有怀疑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姜黎狠了下心,瞟了一眼黝黑的紧急通道,转身走了进去。 一切如她所料。 但也出乎她的意料。 姜黎确实引起了大家的恐惧与怀疑,但姜黎自己,也遭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当“姜黎”跟着众人一起扭头看向紧急通道口的自己时,那丝毫不加掩饰的恶毒只有姜黎能看见…… 她吓得转身就跑。 “能做的我已经都做了……”姜黎靠在四楼的楼梯墙边,一股绝望的气息在弥漫。 这时,陡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怎……怎么回事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听到?快救救我!” 张晓红那尖锐的女人声音,从一楼的某处刺破墙壁,竟然传到了姜黎的耳里。 “那……是谁的叫声?” 尖叫声中传递出的恐惧和绝望,简直让人毛骨悚然,而姜黎的第一反应就是走!赶紧离开四楼区域! 不是因为其他,而是……似乎这个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 按理说,这样的尖叫被人听见绝对会引起旅馆的骚动,但事实却是,一切风平浪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姜黎咬了咬牙,刚准备离开。 却忽然听到了一阵声响。 “嗒嗒嗒” 缓慢又节奏分明的脚步声在楼下的阶梯上响起,越来越清晰! 姜黎瞳孔紧缩,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它来了,它来找我了! 姜黎再不耽搁,本来,她还打算保存体力,不想让自己运动得太激烈。 但是现在,她已经完全顾不了这么多了。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仿佛逐渐敲响的丧钟,一种“鬼”马上就到身边的意识在脑海中产生。 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恐惧感打乱了姜黎所有的计划,当她停下脚步之时,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浑身瘫软靠在墙边。 已经到了六楼,又回到了这里。 这栋旅馆的构造是左边尽头是楼梯,右侧尽头,是两部电梯。 由一条狭长的走廊连接着。 此时的姜黎,就在六楼的电梯旁。 她刚才拼尽了全力从楼梯口冲过走廊到了电梯旁。 “……应该……甩掉它了吧?” 姜黎死死地盯着走廊尽头处的楼梯口,那黑漆漆的地方仿佛地狱的出口,让人胆寒。 好在……“鬼”似乎没有跟过来。 姜黎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姜黎背后靠着的电梯忽然响了! “叮” 清脆的铃声让姜黎浑身巨颤,她抬头一看,五楼! 有“人”乘坐电梯到了五楼! “他”是谁?“他”是人吗? 光怪陆离的念头在姜黎的脑海中涌现,她越来越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躲,要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姜黎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强行让自己冷静,她左顾右盼,找寻着可能的藏身之所。 终于……她看到了一个储物间。 姜黎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丝毫不顾及里面的霉臭味,掩上了门,藏身在一堆清洁工具中。 事实上,这个储物间就是存放清洁工具的地方,它是在墙角挖出的一个极小的坑洞,里面既黑暗又低矮狭窄,容纳一个人十分勉强,好在姜黎的个子并不高大,身材也不臃肿。 人类的求生意志是很可怕的,姜黎如今的状况就是如此。 虽然异常恐惧,但她竟然控制住了自己的呼吸和身体,没有发出多余的噪音。 储物间里的黑暗像是细小的蚂蚁一样啃噬着姜黎的内心。 在这里多呆一分钟似乎都是一种煎熬。 一分钟…… 三分钟…… 五分钟…… 姜黎摸着自己的脉搏,默数着大概的时间。 虽然此刻紧张得过分的她脉搏已经很不可靠了,但这终究也算一种分散注意力的方式,让她能够转移一部分恐惧。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电梯,响了! “叮……” 五楼的人上来了! 怎么办?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姜黎死死地捂住自己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 储藏室的门缝无法完全关闭,尚有一丝缝隙漏出一点点微光透进来。 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说不定,他们以为我是“鬼”? 姜黎的心思开始纷乱扭曲,她甚至开始憎恨那个做决定去提醒大家的自己。 如果不是自作多情的伟大,说不定自己也不会被“鬼”给盯上…… 现在,姜黎能做的唯有祈祷“他”不会过来这里,不会打开储物间。 “不要……不要开门……求求你,不要开门……” 姜黎的默念戛然而止,一双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得异常大。 因为,脚步声从电梯处响了起来。 “嗒,嗒,嗒……” 近了,近了,“他”在靠近这里! 怎么办,该死,我该怎么办! 强烈的恐惧涌上心头,姜黎捂着自己的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心中的绝望已经占满了每一个角落! “嗒,嗒。” 脚步停止了。 姜黎透过门缝,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 “他”似乎正恶毒地看着自己。 完了…… 姜黎心中绷着的弦悄然崩溃,眼神涣散绝望…… 第十八章 真假 白研良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那就是……那只能够伪装成他人的鬼为什么不动手? “他”明明找到了许多众人落单的机会,但却偏偏没有动手,而其中最奇怪的,莫过于许知安的遭遇。 许知安似乎是故意被“他”带到张雯的房间去的…… 所以,白研良决定赌一把,他的举动也许看起来很危险,很不可思议,但说不定……事情会比想象中简单。 …… 传说,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脑海中会跑马灯似的回首过往的人生。 姜黎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在经历这个阶段。 幼年父母离异,父亲忙于工作,疏于管教,结识了一群狐朋狗友。 姜黎知道自己长得并不好看,也知道所谓的朋友们大概率是冲着自己的钱来的。 但她并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父亲的目光…… 她甚至期待着,看着自己变坏,父亲会狠狠地打自己一顿…… 但姜黎失望了。 她期待中的父亲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女儿的变化,对于姜黎日益增长的经济需求,姜父总是那么慷慨大方,似乎给了足够多的钱,就表达了足够多的爱…… 可是,在社会中钱和爱也许能够划上等号,但在亲子关系间这显然并不成立。 姜黎越发胆大包天,越发肆意妄为。 直到姜黎十八岁生日时,她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变坏了…… 她再也无法对那个成功的商人,那个总是用金钱衡量一切的商人抱有任何期待,或者说,她再也无法对任何人抱有期待。 她只相信自己。 在收到姜父寥寥数语的匆忙祝福信息之后,姜黎讽刺一笑,打开了房门。 一个空空荡荡的屋子,不能算家。 然而……打开房门后,姜黎竟然一步跨入了一个满是灰雾的空间…… 从惊慌恐惧,到看惯生死。 姜黎本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但现在看来,这都是自己内心的自我催眠而已。 她怕死,非常怕死…… 她不想死在这个该死的2006年,她才十九岁,她还有大把的人生要活。 但……这一切都将在那个门缝身影的注视之下,烟消云散…… 姜黎绝望地闭上眼睛,耳边传来了拉开储物间的声音。 她的头埋得很低,尽管她知道这毫无作用。 “吱呀” 门开了。 一束光倾泻而入。 然而,想象中的屠杀并没有出现,反而响起了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 “姜小姐。” 这是白研良的声音! 姜黎猛地抬头一看,正一手拉开储物间门扉的,不正是白研良吗?! 此刻的姜黎,就好像见到了救世主一样,不……对于此刻的她而言,白研良就是救世主! 天知道她的内心有多么恐惧,多么不安,然而,就是这么令人绝望的情形下,白研良出现了! “出来吧,姜小姐。” 白研良对姜黎伸出了手,它修长又白皙。 姜黎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还没从大起大落的刺激中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地把手递给了白研良。 冰。 好冰的手…… 姜黎打了个哆嗦,接着便被白研良轻轻一带,拉出了储物间。 “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姜小姐。”白研良一直注视着她,看得姜黎有些不好意思。 她感觉很奇怪,这种难为情的情绪已经好多好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你……是来找我的?”姜黎仰头看着白研良,表情柔和了不少。 白研良笑了笑,没有说话。 “走吧,我送你去一楼。”白研良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带路,按下了电梯。 “叮……” 电梯还等在六楼,此刻骤然便开了。 站在电梯前,背后是长长的走廊。 不知道为什么,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冰冷的,潮湿的,让人不舒服的感觉陡然出现,让姜黎下意识地抗拒。 但白研良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仍是微笑着看着她:“别耽搁了,姜小姐,这里很不安全。” 虽然知道白研良说的很有道理,但姜黎仍是不太愿意走进那部电梯。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姜黎的心里异常别扭。 但……下一刻白研良已经先行一步,走进了电梯,并按着按钮等待着她。 被他注视着,姜黎有些踌躇,终于……她探出脚,准备踏进去。 “等等!” 突然! 一声呼唤远远响起。 声音的来源是走廊的尽头,楼梯处! “等等”这两个字虽然很普通,但在现在的姜黎耳里,不亚于索命之音! 因为,喊出这两个字的声音她刚刚才听到过! 姜黎猛地转身扭头,看向了走廊的尽头处。 一个秀气的年轻人正站在那里,那是……白研良! 又一个白研良! 一股凉意从背脊升起,姜黎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电梯里的白研良,就往前猛跑了几步,站在了走廊中央。 “嗒。” 电梯里的白研良迈出了一只脚,探出身子,焦急地看着姜黎,喊道:“姜小姐!你在干什么?别相信他,快过来啊!” 他的急迫情真意切,一脚卡着电梯门,神情不似作为。 然而另一边,那个从楼梯处跑上来的白研良却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看着姜黎和电梯处,面上也没有太多表情。 谁真谁假似乎一目了然。 但对于此刻的姜黎而言,如果选错了,就意味着自己将被猛鬼杀死!死在2006年的世界! 怎么办…… 谁是真的? 谁是假的? 姜黎贴着墙壁,时而看向左边,时而望向右边。 电梯处的白研良急得都快出汗了,而楼梯处的白研良,却一副阴沉安静的样子,眸子不停在二人间来回。 “姜小姐,你再不来我就走了!” 电梯处的白研良似乎等不了了,他探出来的脚也在渐渐收回,与此同时,楼梯处的白研良竟然也迈出了步子,一步步朝着姜黎逼近! 咚咚…… 咚咚…… 咚咚…… 姜黎的心跳如同擂鼓一样,激烈的气血疯狂上涌,她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左右扭头的速度越来越快! 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我走了!”电梯处的白研良下了最后通牒,他的脚猛地缩了回去,似乎准备放弃她了。 姜黎心一抖,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迈动步子,竟是朝着楼梯处奔去! 第十九章 曲折 对于姜黎的选择,白研良第一次涌现了可以被自己察觉到的,一种微妙的古怪情绪。 这种感觉……很奇怪? 尤其是,当这个女孩儿毫不犹豫地拉着他的衣角,躲在他的身后之后。 这种陌生的情绪再次被放大…… 努力判断之后,白研良终于确定,这种情绪,应该是……被信任的开心。 不过……这种感觉挺好的。 白研良低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而是看向了电梯处。 没错。 姜黎赌对了,楼梯处上来的白研良才是真正的白研良。 至于电梯里的那位,此刻他的双眼正绽放着丝毫不加掩饰的凶光。 然后……电梯门合上了。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姜黎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也看到了那个“白研良”的眼神,现在,她终于可以肯定身边这个家伙是真正的白研良了。 只是……姜黎的心中涌出了一股让自己羞于承认的悸动,她没想到……真正的白研良竟然真的会来救自己。 而且是冒着这么大的危险。 不过,白研良的真实想法如果被她知道的话,这个女孩儿可能要失望了。 毕竟,救她是其次,主要原因是为了确认白研良自己的一个想法罢了。 而现在,白研良终于能够肯定那个想法了。 “他”又退走了。 在两个人类面前,“他”再一次选择了退避。 这意味着,这只拥有伪装能力的鬼,出于某种原因根本无法动手杀人! 也许是因为拥有伪装成人类的能力,他已经丧失了其他的诡异能力,甚至连力量都和人类差不多。 又或者,“他”被施加了什么限制,导致“他”根本无法对人类动手。 总而言之,这是一件好事,一件……能够让白研良去做更危险举动的大好事。 思及此处,白研良神情不由得愉快了些。 他低头看着姜黎,笑着问道:“乘电梯还是走楼梯,姜小姐?” 姜黎瞪着眼睛白了他一眼,说道:“楼梯。” 白研良点了点头,带头转身朝楼梯走去,虽然对于他来说,电梯楼梯都没什么区别,他已经肯定了这只鬼基本没什么威胁,他甚至想着,早知道的话,刚清醒时就应该给“他”开门的,那样的话……应该能从“他”那里得知不少消息。 一念至此,白研良竟然感到有些遗憾。 不过话虽这样说,但真的回到凌晨,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看着白研良陷入沉思时的侧脸,姜黎竟有些恍然。 直到此刻她都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刚进入雾集的新人真的来救了自己。 不过……雾集中也只有新人和傻瓜会做这种蠢事了…… 但姜黎并不讨厌傻瓜,毕竟……有那些蠢到损己利人的家伙的存在,才能让雾集中的大家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人”,一个活着的人…… …… 许知安在跟踪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服务员。 刚才他从白研良那里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那就是张巧已经死了。 而且已经变成了鬼,藏身于白研良的床下。 那么……丁磊的妻子李玉华呢?张巧的丈夫呢? 这两个人……就这么离奇地失踪了? 还有丁磊,因为今天是周日的关系,他似乎呆在家里没有现身。 一个个谜团在许知安的大脑中闪现,但他并不准备一个个理清,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就行了。 这是在雾集当中,能够活下来的人总结出的宝贵经验。 千万不要投机取巧,消磨时间来等待最后时限的到来。也不要过于深入,陷入层层迷雾之内始终无法抽身。 这两者都会让人死得很快。 所以,各自探寻不同的方向是最好的选择。 经过刚才的调查,许知安不仅得知了张巧的丈夫名字叫丁鹏,更是得知了专门负责夫妻二人的服务员蒋超杰。 丁鹏是如意旅馆老板丁磊的亲弟弟,而蒋超杰,则是丁磊专门安排去照顾丁鹏夫妻二人的服务员。 但……现在看来,这个蒋超杰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杰……杰哥啊,我们到底要不要报警啊,那件事早晚会东窗事发的,如……如果……” 许知安躲在拐角,听着另一面走廊内传来的低沉的男人声音。 似乎……提到了报警? “别多事。”蒋超杰目光阴沉地看着面前的瘦小男人,“当做什么都没看到,我们还有一笔钱拿,如果你多事的话……” “可……可是……”面前的瘦小男人说话结结巴巴,似乎很是惶恐。 他穿着与蒋超杰一样的服装,似乎也是旅馆的服务人员。 蒋超杰有些不耐烦地盯着他,面前这个瘦瘦小小的男人叫王盛,十足一个胆小怕事的东西。 “老……老板娘被丢在那里快一个星期了,这天气又热,按理说臭味早就应该被发现了才对,可……可为什么……”说到这里,王盛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哆哆嗦嗦地说:“不……不会是老板娘变成鬼了吧?” “够了!”蒋超杰猛地一推,手按住王盛的肩膀将他撞到墙上,骂道:“什么鬼?给老子闭嘴!到时候……拿了钱,各自走人,我们看到的事都烂到肚子里!” 王盛终究还是胆小,而且他本身也是一个没什么主意的人,不然早就去报警了。 此刻听了蒋超杰的话,连连点头不敢再多说半句。 见他这副模样,蒋超杰终于松开了手。 他皱着眉头看了自己手掌一眼,说道:“你肩膀怎么湿哒哒的?” 湿哒哒的? 王盛扭头看向自己的肩膀,只见确实是湿了一大片。 他疑惑地挠了挠头:“我……我也不知道,难道是天花板漏水了?” 说到这里,王盛下意识地抬头朝天花板上看了一眼。 顿时,他眼睛瞪得硕大,脸色煞白! 天花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水浸湿了,而且……王盛清晰看到……那些湿掉的地方竟然形成了一个清晰的,惨白的女人的脸! 王盛吓得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一身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天花板,惊恐地叫道: “鬼……鬼,有鬼啊!” 第二十章 遭遇 王盛的忽然尖嚎不仅吓了蒋超杰一跳,就连躲在墙角另一侧的许知安的都出了一身冷汗。 蒋超杰的胆子要比王盛大得多,在最初的惊疑之后他立刻抬头看向了天花板。 只见头顶白色的墙体已经被浸湿了大半,但这些湿掉的痕迹怎么看也没什么问题。 蒋超杰低头狠狠地瞪了王盛一眼:“别他妈瞎叫!” 王盛也揉了揉眼睛,再次壮着胆子看了一眼天花板,然而,这一次那一滩水渍却完全没什么异样,哪里还像什么女人的脸? “可……可是刚才我明明看到……” “闭嘴!”王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蒋超杰打断,他一把抓住王盛的衣领,表情格外狰狞:“你再啰嗦老子就让你和她一起去水箱里呆着。” 水箱? 躲在一旁的许知安得知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同时,蒋超杰与王盛两人的争执也已经结束。 许知安左右看了一眼,心中微动,悄然离去。 水箱…… 一般来说,旅馆和酒店的水箱是放在楼顶的。 到底要不要去查看一下…… 还是……记下这个消息等到六点汇合之后告诉大家? 思虑了片刻之后,许知安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要先去看看。 毕竟,虽然冒险了一点,但也有极大的可能弄清楚死者的身份,更何况,从踏入这个世界的第一刻起,就已经是充满了危险。 与其忐忑不安地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说不定能尽快找到解决掉鬼的办法。 而且,这才是第一天,鬼的恐怖还没有那么明显…… 想到这里,许知安快步走向了电梯,刚好的是,电梯正从六楼下来。 许知安站在电梯前,眉头微皱。 这时,电梯到了。 “叮……” 门开了,许知安刚打算进去,却看到电梯里已经站着一个人了。 “白先生?” 许知安有些诧异,毕竟他之前看到白研良似乎是打算离开旅店去外面查些什么。 “你好,许先生。”白研良一如既往的微微笑了笑。 “我记得,你不是和李小姐打算去外面吗?” “我又想到了一些东西,回来看看。”白研良解释道。 许知安一喜:“那太好了!我刚好也发现了一些东西,我们一起?” 一边说着,许知安一边下意识地拉着白研良的手腕。 嘶 好冰! 刚刚触及到白研良手腕的许知安一怔,疑惑刚准备涌现之时,却听白研良回话了: “是吗?那好啊,一起去吧。” 白研良的同意打断了许知安的疑惑,他连忙进了电梯,按下了六楼的按钮。 许知安一边解释自己的打算,一边说着刚才听到的消息。 从服务员的鬼鬼祟祟,到他们口中藏着东西的水箱。 然而,关于这一切,白研良只是安静地听着,并没有表达什么看法。 电梯正在运行。 密闭的空间里站着两个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许知安的心底忽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好熟悉的情形…… 电梯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奇怪的念头一旦出现就立刻生根发芽,并在恐惧的浇灌下茁壮成长。 强烈的不安感越来越真实,已经让许知安有些身体发颤。 太不对劲了! 虽然白研良看上去确实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但……也不至于这么沉默吧? 他……会不会是鬼? 许知安打了个寒颤。 随即又下意识地否认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之前“他”才伪装成了冯兴汉来骗自己,现在怎么可能又找上了自己? 要知道,这次的缠怨者是白研良,并不是他许知安。 就算是过于倒霉撞上了鬼,也不可能连续撞上两次吧? 想到这里,许知安稍稍安心了些。 同时,电梯到达六楼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没问题……看来白研良并不是鬼,如果他是鬼的话,在电梯里早就应该动手了才对…… 许知安的后怕逐渐消失,同时看向白研良的背影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时,他忽然发现白研良的后脑勺鼓起了很大一个肿块。 许知安踏出电梯,跟上他问道:“白……先生,你的头怎么了?” 白研良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带路向前:“没什么,不小心碰到了。” 许知安点了点头,没有多想。 忽然,他又回过神来,怎么是白研良在带路? 他要去哪里? 难道…… 疑神疑鬼的念头刚刚出现,却听白研良忽然说到:“不好意思啊许先生,我实在忍不住了,先去一趟厕所。” 许知安大松一口气,暗道自己太过神经质了,这样下去,人早晚会疯掉的。 微微一松懈后,许知安也感觉一股尿意涌了上来。 “没事,刚好我也想去,一起吧。” 许知安加紧跟了两步,笑着说道。 二人一前一后,朝着走廊尽头的厕所走去,时不时,有九月的阳光透过窗刺透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颇为明媚的阳光,照在墙上之时却忽然变得有些阴晦黯淡。 现在是下午,也还没到太阳下山的时间才对啊…… 许知安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白研良忽然停下了脚步。 许知安抬头一看,原来是厕所到了。 二人赶紧进了厕所。 男性方便起来并不繁琐,白研良的动作还要比许知安更快一些。 已经先他一步低着头去了洗手池。 许知安打了个哆嗦,终于尿完后有些纳闷地看着白研良的背影。 他怎么……一直不看自己? 不过……这个新人似乎本来就是一个怪人,有什么举动都不奇怪…… 许知安找到了一个解释,再次放过了一个疑惑。 解决完生理问题,许知安一边思考着水箱的事,一边走向洗手池。 白研良正低着头不停地往脸上拍水。 许知安本来也并没有在意,然而……他无意中,竟然发现从白研良指缝中流出的水是红色的! 许知安心中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直到“嘭”地一声撞到墙壁上。 这细微的声音被白研良察觉到,他抬起头,依旧没有回头,但是这一次,白研良的面前有一面镜子。 而通过这面镜子,许知安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然而,他看到的是……一个面部溃烂,眼眶破碎,鼻子成了肉酱,下巴完全断裂,靠着绷得紧紧的筋连着的……“男人”。 镜子中,那张面无全非的脸,正怨恨恶毒地对着他! 第二十一章 救人 “滴答滴答” 正带着姜黎下楼梯的白研良忽然抬起头,侧耳聆听。 姜黎见他忽然停下脚步,便也停了下来,疑惑地问到:“怎么了?” 白研良眉头微皱,凝望着上方的楼层,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那里正在发生什么…… “姜小姐,你有没有听见……滴水的声音?” 白研良的话让姜黎一怔,随即她也仔细凝听,在白研良一说之下,她似乎也听到了细微的滴答声,只是……很细微,如果不是这栋旅馆太过安静,这点动静几乎无法被听见。 “有些不对劲……” 白研良低声道,随即他看向姜黎,说到:“你先走吧,姜小姐,我要回六楼看一下。” 姜黎面色一变,她没想到白研良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但……让她一个人从黑暗的楼梯下到一楼去,她真的不敢! 其次……虽然没有说出口,但白研良的身边,确实非常有安全感。 这个男人,好像什么都不怕? 所以,姜黎没有多想,立刻便做出了决定:“我和你一起去!” 白研良见状,没有劝她什么,只是微微点头。 “那走吧。” 两人掉头,转身又开始回去六楼。 …… 绝望充斥着许知安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在他的注视之下,那个面部血肉模糊的“男人”缓缓回头。 同时,他洗手池里的水也早就溢了出来…… 溢出的水在向许知安的身边蔓延,他惊恐地继续朝后退,已经退到了走廊上。 许知安的眼睛瞪得很大,他隐隐约约地看到,水里似乎有一个女人的轮廓…… 那是……谁? “你……你是谁?”虽然许知安此刻心防已经几乎快崩溃,但他仍是下意识地问出了这一句话。 毫无意外的,无论是“他”还是“她”,都没有给他回答。 接着,在许知安惊恐的目光中,水里的人形,出来了! 她先是伸出一只惨白的手臂,接着是一颗披满长发的脑袋,她的身体扭曲得非常严重,整个身躯都趴在地上,软绵绵的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许知安想起身,想逃走。 但是,来不及了…… 面目全非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堵在了他的身后。 而他的面前,还有这个趴在水里的“女人”。 绝境! “完了……这次我死定了……” 许知安浑身发颤,大脑一片混沌。 他的眼睛虽然睁得很大,但却完全看不清眼前女人的面容。 只是觉得恍惚间,眼前这个像是没有骨头的扭曲女人,已经伸出了手,掐住了许知安的脖子……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传来,许知安疯狂地蹬着腿,掰扯着“她”的手指。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许知安只感觉到,冰…… 好冰的手…… 而且湿漉漉的,就像泡在水里一样…… “该……该死……”许知安的脸上由红转白,现在已经出现了青色。 一根根血管在他的脖子上曝出,眼泪和唾液已经开始完全不受控制地流出。 许知安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飞快地流逝…… …… 水滴声越来越清晰了。 白研良加快了脚步,事实上从四楼上到六楼并不算远,所以,他也没有花太多时间。 姜黎紧跟着他,同时,姜黎的心底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见鬼的准备。 白研良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这么急匆匆地回到六楼。 很快,二人都回到了六楼。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做足了心理准备的姜黎惊呆了。 她想过很多场景,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许知安,那个三十岁左右的文员,此刻正躺在厕所门口死命地掐着自己的脖子! 他的眼睛已经翻白了,但他仍然拼命地在用力! 他的手上都已经暴起了青筋,他要活活掐死自己! “快来帮忙!” 白研良的呼声打断了姜黎凌乱的思绪和开始蔓延的恐惧,她下意识地听从了白研良的吩咐。 白研良用力地掰着许知安的手指,同时,他嘴里也一直在呼喊着他。 “许先生?你怎么了许先生?” 姜黎在白研良的呼唤下也赶紧过来了,两人一左一右用力掰扯着许知安的手指,然而,这竟然毫无作用! 天知道为什么许知安的力气这么大!白研良能确定自己的力量绝对不弱,在业城精神病院中,他从未停止过对自己身体的锻炼,虽然比不上经过长期锻炼的运动员,但白研良的力量和速度已经超出了普通人一大截。 但……这样的力量竟然仍是掰不开许知安的手! 白研良死死地盯着他,许知安似乎陷入了一个噩梦之中,无论怎么呼唤也醒不过来,而且,他的脸色铁青,眼看着马上就要活生生掐死自己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诡异的一幕让白研良有些熟悉,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这是很不正常的事,因为白研良很少忘记事,但他偏偏不记得,这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不……不行啊!”姜黎带着喘息的呼唤响起,“完全掰不动他的手啊!” 姜黎也已经拼尽全力了,但眼前的一幕让她恐惧和绝望,许知安的身体仿佛被另一个人支配了一样,使用着远超过自己平日的力量,要杀了自己! “让开!” 白研良忽然说到。 姜黎没有多想连忙起身,刚站起来的她只见一道乌影闪过,然后结结实实地扫在许知安的手臂关节处! “咔嚓” 姜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温文尔雅的白研良忽然一脚将许知安的关节踢出了断裂的声音! 许知安的右手肘关节完全反了过来,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巨痛难忍。 就在姜黎愣神之际,白研良又是一脚! “咔” 许知安的左臂也应声而断! 虽然看上去很惨,但许知安的命保下了! 两条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被白研良硬生生地踢断,终于,许知安的手指也完全用不上力,软软地松了下来。 直到这时,姜黎才明白白研良做了什么。 她看向了白研良,只见他仍然是一副平静的样子,正在拍打着许知安的脸,试图唤醒他。 姜黎自己都没有发现,这时她的眼底藏着一种情绪,和见了鬼差不多,它叫畏惧…… 第二十二章 镜子 许知安是疼醒的。 伴随着剧痛一起涌上来的,还有一股名为庆幸的情绪。 我竟然没死?! 左右两臂无力地垂着,而且,它弯曲的角度很诡异,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反关节踩断的一样。 其实真相和许知安自己的猜测也差不了多少。 但……他毕竟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许知安很难说清楚自己此时的情绪,好在,白研良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感慨。 “许先生,你发现了什么?” 白研良的神情很平静,但口吻却罕见地有些急切。 他的声音也提醒了许知安这里还有两个人的事实,此时,许知安也恍然明白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 他再不隐瞒,同时也因为刚才的遭遇,怒从心头起,忍着疼痛说道:“边走边说,走,去天台!天台的水箱藏着东西。” 白研良点点头,和姜黎一左一右扶着他,转身走进了楼梯。 电梯不会通往天台,但楼梯却会。 …… “呼……呼……” 喻涵舟虽然在尽量压低自己的呼吸,但还是难免地发出了些许声音。 他的喉咙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火辣辣的疼。 全身上下也到处都是伤痕,但比起这些……喻涵舟的脸色更是难以形容的苍白。 死了……有人已经死了! 从分开逃跑之后,喻涵舟陆陆续续听到了三声惨叫! 除了最先莫名其妙死掉的马子荣,那三个人……分别是花小小,孙文杰,周长峰! 其中,周长峰更是雾集之中的老人! 他已经经历了好几次难以想象的恐怖任务,每一次,他都能安全回到现实,但这一次……他死了。 死在了这栋不知名的别墅里,他们甚至不知道这该死的地方是何年何月! 不……不对,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喻涵舟躲在衣柜后,拼尽全力地思考。 逢镜莫睁眼,轻唤莫回头…… 说得明明白白的两个禁忌,只要好好遵守,应该问题不大才对……难道……这句解语之中藏着什么陷阱? 喻涵舟抱着脑袋,一字一句地分析。 逢镜……轻唤…… 睁眼……回头…… 为什么逢镜不能睁眼?是因为镜子里会映照出那些“东西”吗? 很有可能…… 不对! 喻涵舟脑中灵光一闪,这句话果然有陷阱,但也并没有胡说,它只是……隐藏了一部分信息! 为什么不能睁眼?是因为怕看到镜子里的东西! 那么……除了镜子,还有什么能够反射出影像? 喻涵舟终于想起了马子荣死亡时自己脑海中隐隐约约的东西是什么。 马子荣确实没有看镜子,但他却离奇地死了。 为什么? 喻涵舟现在终于明白了…… 马子荣有一个下意识的习惯,这也是许多人都有的一个习惯……那就是……说话之时,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 如果是彼此之间的交流,看着对方的眼睛似乎是一种礼貌,但马子荣却不仅仅如此,任何人说话的时候,他都喜欢去看对方的眼睛! 这似乎与马子荣本身的职业也有关系,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是眼睛! 不……是一切可以映照出影像的物体! 都不能用眼睛去看! 喻涵舟终于想明白了关键所在,但……现在包括他在内,仅仅只有四个人还活着! 必须想办法通知他们……要不然,其余的三人也很可能会死! 喻涵舟面色不停变换。 他并不是圣人,雾集中的人也绝不全是什么良善之辈,事实上,为了活命,许多肮脏罪恶的事他都见过,人性在这种地方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就像鲁迅曾经说的“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隔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想到这里,喻涵舟似乎放弃了离开衣柜的打算。 但几乎只是片刻,他便钻出了墙角,朝着黑暗中摸索而去。 没错……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冷漠,趋利避害,似乎是人类的天性。 但……喻涵舟更愿意去相信人类的冷漠是出于“无力关怀”,而不是冷血自私。 现在,喻涵舟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完全理解了解语的意思,只要严加注意,应该能够在不牵连到自己的情况下帮到他们。 应该吧…… 与此同时。 陆过正和一个新人躲在一起,祁念。 人在极度惊惧的情况下通常会有两种反应,一是心理崩溃的绝望,而另一种,则是歇斯底里的疯狂。 祁念显然是第二种人。 在遭遇了种种难以想象的恐怖场景之后,她似乎彻底疯了。 如果不是陆过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巴,这女人绝对会跳出去大喊大叫,不顾一切。 “你冷静点!听我的,能活!”陆过低声吼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尝试控制祁念的情绪,如果她还是这副样子,陆过会果断地选择放弃她。 好在,祁念似乎听到了“活”字,跳动着疯狂的眼神竟然明亮了些,她扭过头,看向了陆过,终于有了神采。 陆过拉着她,两人躲在别墅二楼的一间卧室里。 窗外的黑漆漆的夜,看不到半点星月,风吹得周围的树林沙沙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磨着牙齿。 陆过捂着脑袋,虽然嘴里说着“能活”,但他有一个令自己都绝望的猜测,一旦那个猜测成真,也许……真正能活下来的人只有一个喻涵舟。 身为缠怨者的喻涵舟! 但……至少自己现在还没死。 “听我说……”陆过刚起身准备和祁念说些什么,却忽然被祁念捂住了嘴。 祁念神色惊恐,她指了指卧室外,又指了指嘴巴,疯狂地摇手。 陆过懂了她的意思,赶紧安静下来。 这时……他终于听见了。 “唰” “唰”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它像是拖着什么一样,缓缓地路过了卧室。 陆过强忍恐惧,贴近门缝往外偷偷看去。 猛然瞳孔紧缩! 花小小! 是花小小的尸体! 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瞪着大大的眼睛,四肢像是被打碎了所有骨头一样软绵绵地拖在地上,正被什么东西拖着往前走去! 陆过骇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时! 花小小的眼睛忽然动了一下,她似乎看到了门缝里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绽放出强烈的光彩!满是血沫的嘴一张一合,她在乞求! 她在乞求陆过救她! 第二十三章 怪人 花小小想活命的渴望是那么强烈,她还没死透!她还有一息尚存! 但……真正让花小小绝望的事发生了…… 门缝里的那只眼睛……消失了。 他放弃了自己……他放弃了自己…… 难以想象的不甘和怨恨几乎在瞬间爬满了她心底的每一个角落,她本来……不是这样的。 活泼,漂亮,校花,众星捧月……伴随着花小小长大的一直是这些词。 但是……都怪那一天,打开门的那一天。 一切都改变了。 陆过轻手轻脚地离开门缝,对祁念轻轻地摇了摇头。 虽然花小小强烈的求生欲望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但……他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救下她。 拖着她的怪物是什么雾集中的每个人都知道。 那是鬼。 无解之鬼! 什么道士,和尚,庙宇,仙佛,通通没用! 曾经也有不信邪的新人试过,有人带上了符咒,有人躲进了佛堂,但……这个世界似乎根本就没有神魔,没有仙佛,只有由最纯粹的恶形成的可怕厉鬼!它们的目的也只有一个,把眼前活着的一切拖下和它一样的地狱! 也许,从无意中踏入雾集的第一天起,大家就已经身处地狱了。 陆过讽刺一笑,他的心中也藏着浓浓的绝望,还有不甘。 雾集不知道存在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天纵奇才,姿容绝世的人物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过去。 多花小小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会少。 在死亡面前,人人都平等。 所以,陆过虽然心有波澜,但更多的是兔死狐悲之痛,而不是什么内疚不安。 陆过看着漆黑的窗外,目光沉静。 他知道,自己可能比一般人稍稍聪明一点,但绝不是什么天才之类的人物。 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一刻被鬼找到,然后,死在这里…… …… 如意旅馆。 许知安脸色发白,头发因为汗水的缘故一缕缕贴在额头上,时不时瞟上身边的白研良一眼。 从姜黎的口中,他得知了事情的前后经过。 包括白研良听到水滴声,然后回来掰他的手,最后选择踢断他的手救下他的命。 虽然被白研良救了性命,但许知安别扭地发现,现在他只要一看到白研良那副平静的模样,他的心底就情不自禁地发寒。 “事情就是这样,那两个服务员好像目睹了杀人现场,据他们所说,尸体应该就藏在前面的水箱里。” 许知安也说明了自己了解到的一切。 三人正站在天台上,门是被姜黎打开的,她好像对打开陌生的上锁门很熟练。 眼前并排放着三个蓝色的大型水箱,四米高,顶上封着盖。 白研良的目光来回在三个水箱上徘徊,一言不发。 事实上刚才从六楼上到天台的途中他都一直在低头沉默,姜黎在和许知安谈话,他只是默默地听着。 不是他不感兴趣,而是他发现了一件很诡异的事。 那就是……鬼的杀人手法。 很奇怪吧? 鬼竟然会讲究杀人手法? 离奇,怪诞,可怕,未知,这才是鬼杀人的的正确方式。 但……刚才目睹的许知安的一幕却让白研良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自己掐住自己的脖子,像是着了魔一样的疯狂,再结合刚才许知安自己的说法。 他看到了一个趴在水中的女人,还有一个面目全非的男人,这说明……这栋旅馆的死者至少有三人,很可能是一男两女。 目前失踪的人有……丁磊的妻子李玉华,丁磊的弟弟丁鹏,以及……丁鹏的妻子,丁磊的弟妹张巧。 现在……三个人似乎都变成鬼出现了…… “真是个好地方,死了之后竟然都变成了鬼……” 白研良眼睛微眯,若有所思地说。 许知安有些不安,姜黎也诧异地看了白研良一眼。 白研良太奇怪了……他虽然表现得很正常,但在雾集里未免也太正常了?正常得……不像个正常人。 正常人会去主动见鬼吗?正常人会在与鬼对峙的时候还朝着对方走去吗?正常人会在听到类似鬼的动静时毫不犹豫地回去看个究竟吗? 甚至是……生生踢断许知安的手臂时他的表情都没有半点异样。 姜黎也越想越觉得奇怪,白研良不仅没有表现出半点恐惧,甚至他在笑的时候姜黎也感觉不到半点笑意。 白研良终于察觉到气氛似乎因为他的表现变得有些古怪,但是对此,白研良也很无奈。 他自认自己不是一个坏人,只是……人类的四种基本情绪,快乐,愤怒,悲哀,恐惧,他确实很难感受地到。 至于这四种基本情绪之下的满意,欣慰,愉快,欢乐,狂喜,生气,激愤,狂怒,失望,遗憾,难过,悲伤,悲痛,惊奇,害怕,恐慌,恐怖等细微情绪,他更加难以体察。 看来,以后的表演要认真一些了。 白研良对自己说道。这也是为了打消大家的顾虑不得不做的事。 虽然对于白研良来说,伪装并不难,但他本来也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不过,一张毫无情绪的脸确实让人瘆得慌,白研良很能理解大家。 “姜小姐,你踩在我肩膀上爬上去吧。”白研良观察了一下这三个水箱。 四米高的水箱,没有梯子的话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攀爬了,白研良也想自己上去看看,但总不能让他踩一个女人吧?至于许知安,他现在疼得站都站不稳,更遑论其他了。 姜黎听到白研良的声音后,心中一松,似乎终于放下了什么。 不管白研良是不是有些不正常,她只需要知道,他救了自己,也救了许知安就够了。 就算他是一个疯子,能够在危急时刻拯救他人的疯子,也远比嘴上说说的圣贤高尚得多。 许知安也回过神来,看向白研良的目光复杂了几分,但也打从心底信任了他。 “我站在门口,听下面的动静。”许知安主动说到。 白研良看向他,点了点头。 姜黎也深吸一口气,走到已经蹲下身子的白研良身边,问道:“我九十五斤,能行吗?” 白研良再次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没问题。” 第二十四章 猜测 姜黎脱掉了鞋子,尽量小心地踩上了白研良的肩膀,然而……她显然低估了白研良的力气。 白研良虽然看起来只是正常体型,但身体却锻炼得恰到好处,如果他脱掉衣服的话,姜黎绝对不会再有什么不必要的担心。 “啊……” 姜黎一声轻呼,自己脚下踩着的肩膀忽然变高,白研良根本没花什么力气,瞬间就站直了身体。 他好强壮啊…… 姜黎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念头。 “能够到吗?姜小姐?” 白研良的呼唤让姜黎回过了神,她赶紧抓住了水箱的顶部边缘,踮起脚尖双臂用力。 好在姜黎也不算雾集中的新人了,为了活命,雾集中的人都会在第一次之后拼命地锻炼身体,毕竟,有时候只要稍稍跑得快那么一点点,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所以,姜黎的体质也不算差。 她的身体缓缓上升,右手抓着水箱顶部的盖子逐渐用力。 盖子并没锁死,只是用了些力气它便逐渐露出了一条缝隙。 姜黎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探出头,朝水箱里面看去。 有些冷…… 有些黑…… 除此之外,似乎没什么异样。 然而,正在姜黎这么想着的时候,水箱里的水竟然开始翻涌起来! 几乎只是瞬间,一具惨白的尸体就从水箱底浮了上来! 姜黎眼睛瞪得很大,她强忍着恐惧和恶心看去。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巨大的女人! 确切的说,那是一具巨大的尸体! 呕吐感顿时涌了上来,姜黎只是匆匆看了一眼,肚子里就疯狂地翻涌着酸水。 水箱内的女尸已经高度腐败,她的脸部又肿又胀,眼球向外突出,嘴唇泡得发白。 她的胸腹像是被灌入了大量的水,此刻隆起成球状,四肢更是被泡得又肥又粗,皮肤更是像果冻一样浮肿着,似乎轻轻一戳就会破掉。 但离奇的是,这样恶心腐烂的尸体,竟然没有一丝的臭味? “放我下来!”姜黎匆匆地喊道。 白研良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但听她话中的急促,也是赶紧把她放了下来。 姜黎立刻从白研良肩膀下来,甚至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冲到了一旁,白研良和许知安看向她。 她正弯着腰不停干呕。 因为她没吃什么东西的缘故,吐出来的全是一些酸水。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才面色苍白地说:“是一具女尸,分不清是谁,已经完全被泡肿了。” 听到姜黎的话之后,白研良倒是没什么反应,但许知安却也“哇”地一声开始呕吐。 却是他想起今天的早餐了。 这该死的旅馆,难道用的是水箱里的水? “姜小姐,只有一具尸体吗?”白研良看着她认真问到。 姜黎确认地点了点头。 白研良见状看向了另外两个靠在一起的水箱,说道:“那……还得麻烦你两次了。” 姜黎微微摇头,麻烦的是白研良才对。 她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再次踩在白研良肩上,看向了第二个水箱。 与刚才不一样,这次的尸体不是忽然浮上来的,姜黎一眼看见他时他就浮在水箱里。 “许哥!是他!你刚才说的那个面目全非的鬼!”姜黎忍着恶心仔细地看着男尸,在扫到他的面部之后立刻叫了起来。 刚才许知安说他被两只鬼堵了,其中一只伪装成了白研良的样子,但“他”的真实面貌,是一个面部血肉模糊,五官全都被砸烂了的男人。 再次把姜黎放了下来,这次她好了许多,虽然还在干呕,但至少没有再吐。 还剩下最后一个水箱,如果还有一具女尸在里面的话,事情就明朗了。 姜黎已经很熟练了,踩着白研良的肩膀轻车熟路地推开了水箱。 这一次,尽管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眼前的一切却让她的心里建设落了空。 “咦?这个水箱里什么都没有!” 姜黎一边说着,一边再次确认了一遍。 但……真的什么都没有。 昏暗的水箱内蓄满了水,别说尸体了,连漂浮着的异物都看不到。 糟了。 白研良大脑急速运转,他的推理有地方出了差错。 事情……似乎并不这么简单? 白研良把姜黎放了下来,姜黎穿好鞋后,与许知安面面相觑。 二人不知道为什么白研良忽然神情变了,这种程度的情绪转变在白研良身上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他可是见鬼都还能假笑的人。 “白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许知安想了想后,还是问出了口。 白研良闻言收回思绪,点了点头。 他看向两人,说道:“鬼有三只,尸体只有两具,少了一具。” 姜黎和许知安再次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确实少了一具,那又说明什么呢? 白研良看出了两人的不明所以,解释道:“我们调查鬼的根本目的是找出它唯一的弱点,弄清楚它的死因和凶器,它会惧怕杀掉它的东西。但现在,有两具尸体被发现藏在水箱里,这说明二者的死亡很可能是一人所为,又或者,一个人被杀后,投尸在水箱时被另外的人发现,然后发现的人模仿作案,把第二具尸体也投了进来。” 白研良说到这里,两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第三具尸体,还有一具女尸尚未找到! 她到底是被谁杀掉的? 又究竟是怎么死的? 就算按照白研良的第二种推测,凶手也少了一个人! 看着姜黎和略显虚弱的许知安也陷入了沉思,白研良不再开口。 不过,他还有一个猜测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为什么? 为什么三个死亡的人都变成了鬼? 是这个地方有问题,还有雾集的规则本来如此? 如果是这个地方有问题的话,那在如意旅馆这块土地上死亡的人,从古至今绝对不止三个! 所以……不是如意旅馆本来就有问题,而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变化,导致这里死亡的人都变成了厉鬼? 白研良眉头微皱,他的想法如果被雾集中的其他人知道,一定会被冠上疯子的称号。 因为……他竟然在探究鬼的来源! 第二十五章 解惑 “不管怎么样,我们已经发现了两具尸体,现在要做的就简单多了,找到凶手,逼他说出杀人手法和凶器就成功了大半。” 许知安松了一口气,这才是第一天,这次任务的时限是七天,他根本没想到进展会这么快,但也没想到,这次的危险程度竟然会这么高! 在为期一周的时间里,第一天就遭遇恶鬼,并且差点丧命是极其罕见的事。 雾集的任务,好像……陡然变得更加艰难恐怖了。 这只是第三个任务啊,要知道,第三个任务已经是相对而言最简单的了。 喻涵舟可是存活任务啊…… 想到这里时,许知安面色忽然一变。 不对! 喻涵舟的存活任务是第二个! 难道……雾集“认为”魏修的时限任务竟然比存活任务还要恐怖? “许哥,你怎么了?”姜黎无意中看到许知安的脸色,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异状,连忙问道。 许知安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雾集为什么忽然产生了这么多让人看不懂的变化? 新人成为缠怨者,存活任务竟然只排在第二,还有……似乎越发狂躁的厉鬼……竟然第一天就想杀掉他们…… 到底是怎么了…… 这时,白研良忽然说话了。 “姜小姐,许先生受伤了,请你照顾他一下,我忽然想起来一些事,所以……”白研良的理由很蹩脚,忽然想起什么事这种话他也说过好几次了,但他的态度很明显。 接下来我要单独行动了。 姜黎不傻,自然也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多多少少心里有点失落。 她知道白研良独自行动确实是正确的选择。 经过这一连串事情,无论是姜黎还是许知安,都明白绝对不能把白研良当成一个普通的新人来看。 他敏锐,聪明,行动力强,体力也很出色,最关键的是……他好像根本就不怕鬼。 二人甚至无法从白研良那张秀气的脸上想象出惊恐的表情。 “嗯,我会照顾好许哥的。” 姜黎看着白研良,认真地说。 白研良点点头,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坦白来讲,姜黎和许知安对于他而言有些碍手碍脚了。 但……白研良并不反感这种负担。 人类不都是负担着什么而活着的吗? 白研良临走时回头看了二人一眼,忽然说到:“注意水。” 姜黎和白研良对视一眼,同时看向白研良,认真地点了点头。 白研良见状,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下了天台。 他有许多疑问需要解答。 现在发现了两具尸体,根据姜黎的形容,女尸看不出死因,只是浑身被泡肿了。 而男尸,他被砸得面目全非,连是谁都分不清了。 男尸的死因或许还存在疑问,但砸脸的目的却很明显。 原因并不复杂,或许是出于情感,凶手认识死者,他(她)无法面对死者的脸,又或者,他(她)极其憎恨死者的脸,恨到死后都要将其砸烂的地步。 又或者,砸烂死者的脸后,他(她)会获得某种利益…… 第一种原因的话,事情就简单了。如果是第二种,那……直到现在都没出现的那个人,问题就很大了。 虽然白研良一直都觉得他有问题。 毕竟,目前还活着的,牵扯最深的人只有他还没出现丁磊。 一边想着,白研良一边按下了电梯。 他不在意鬼是不是会出现,事实上,关于这只鬼杀人的方法白研良心底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而且……他也已经提醒了许知安和姜黎。 那就是……水。 每一次的遭遇中,他都发现了这个东西的存在。 也许……鬼是以水为媒介杀人的。 尽管推测很合情合理,但白研良总感觉哪里有一点问题。 他并不是神仙,这点别扭感他虽然很在意,但却怎么也找不出来。 目前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雾集当中人类永远是处于被动的一方。 出了电梯,白研良再次回到一楼。 这栋旅馆可并不小。 他七拐八拐,遵循着之前遇到许知安时的记忆,找到了员工休息区。 这也是为什么白研良不愿和许知安姜黎二人一起行动的原因。 许知安如果知道白研良回到了他之前撞鬼的地方,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没记错的话,许知安说的是走廊尽头,厕所旁边。 白研良一边走着,一边抬头观察。 别的不说,丁磊老板对自己的员工倒是挺不错,每一个人在一楼都有一个单间。 很快,白研良在厕所旁的屋子前站定了脚步。 应该就是这间了。 现在还是白天,但这里的采光并不好,暗黄的灯光幽幽地挂在走廊里,不知是厕所还是别的什么,一股若有似无的古怪气味从白研良踏进走廊的第一刻起就在萦绕。 漆得雪白的墙面也不知被谁用指甲盖划出了道道意义不明的划痕。 厕所门口满地都是清洗后随意洒落的水,静悄悄地躺在地上,在暗淡的灯光下颜色有些发黑,就像……地板里流出来的血。 “笃笃笃” 白研良敲响了房门。 周围的气氛很古怪,也很危险。 但……就算是他,也得拿着性命去冒险,这里是雾集……它像是死神开的一个玩笑,生机被它藏在何处,只有天知道。 白研良现在做的,仅仅是解开自己心底的疑惑。 至于安全?他无法保证,话说回来,在这种鬼地方,谁又能保证绝对安全呢? 门很快就开了。 “你是……” 张雯面色如常,目光游离地打量着白研良。 “记者。” 白研良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纸笔,这是画素描后剩下的。 “之前不是来过一位记者吗……你们报社可真奇怪……” 张雯的目光有些怀疑,但见白研良神色如常,倒是信了几分。 但白研良却注意了张雯口中说的话。 来过一位记者…… 在她看来,是“一位”呢。 她果然知道那只会伪装成他人的,面目全非的鬼的存在。 随即,白研良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张雯的桌旁,翘起二郎腿,把纸笔握在手上,问道: “说吧,张小姐,你想告诉我们什么。” 第二十六章 缘由 白研良盯着张雯的脸,想看看这个女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张雯见白研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反而心中有了底。 她刚拿起水壶,准备给白研良倒一杯水,却被白研良抬手阻止了。 “客套就不必了,我还有别的工作要忙,不会在这里多呆。” 张雯一怔,在白研良的注视下,她放下了水壶,神色怪异地坐在自己休息的床边。 白研良很确定,这个女人的秘密一定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张雯有些愣神,好半晌才盯着坐在对面的白研良,咧嘴一笑:“你一定要把我说的一切都刊登出去。” “那要看你的故事够不够精彩。”白研良的情绪没有丝毫波动。 “嘿嘿……好吧,我告诉你。” 张雯怪异地笑了笑,她看着白研良,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白研良不知道的信息。 “我是张巧的姐姐。”她眼睛一眨不眨,“亲姐姐。” 张巧吗…… 白研良脑海中浮现的,是床下那张惨白的脸。 看来,这几人的关系越发复杂了。 白研良真的没有想到张雯竟然和张巧是亲姐妹的关系。 然而,随着张雯的讲述,一个诡异的故事逐渐朝他展开…… 张家姐妹和丁家兄弟是恋人。 丁鹏,张巧。 丁磊,张雯。 但……丁磊和张雯的感情中忽然多出了一个第三者李玉华。 李玉华没有张雯漂亮,没有张雯年轻,但她却有一块地,一栋楼。 没错,如意旅馆是李玉华家的产业。 没有爱情胜过面包的发展,丁磊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李玉华。 但与此同时,他也给了张雯一个承诺如意旅馆的所有权到手之后,制造一场意外,杀了李玉华,再娶她张雯。 张雯沉醉在情郎编织的美丽谎言里,不再纠缠着丁磊,而是进入了如意旅馆,安静等待着时机。 然而这一等,就等了三年。 张雯开始心急了。 她的情郎好像忘记了这一回事,日复一日地上班,下班,回家…… 她偷偷藏进丁磊办公室的情书也一封封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张雯明白了,她已经……被抛弃了…… 但这时,一个机会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的亲妹妹和丁磊的弟弟来度蜜月了! 张雯很了解自己的妹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看似温和,随性,实际上,他的心底对自己的哥哥充满了妒忌! 他不明白为什么被富家小姐看上的不是自己? 为什么丁磊那种一穷二白的泥腿子能瞬间成为大老板? 张雯找上了他,两人一拍即合。 “所以,你的要求是让丁鹏帮你一起杀了李玉华?”白研良问到。 “对!”张雯此刻的神情,怨恨中带着快意:“我告诉丁鹏,杀了李玉华,伪装成自杀!然后再伪造一份遗书,只要李玉华一死,她的遗产就会全归他丁鹏所有!” 白研良看着她满是怨毒的脸,心中波澜不惊。 这个女人已经完全疯了。 “后来呢?” “后来?”张雯看向白研良,目光极其危险:“后来丁鹏答应了和我联手,但是!我们还没来得及动手,我妹妹就失踪了!” 张雯面色突变,满脸的怨毒尽褪,变成了担忧:“巧儿是个好孩子,很好很好的孩子……她善良,聪慧,美丽,大方,她怎么会失踪呢?她为什么会失踪!” 张雯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巧儿失踪没多久,那个该死的老女人竟然也失踪了?哈……她凭什么能和巧儿一起失踪?”张雯死死地盯着白研良,状若疯狂:“你告诉我,她凭什么?” 白研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他已经基本明白了。 张巧当时或许是失踪了,但李玉华却不是。 丁鹏已经动手了。 李玉华被投进了水箱里,然后……泡成了一个一戳就破的“巨人”。 张雯的情绪变化得很快,只是片刻,她又神色如常地继续说道:“巧儿失踪的三天后,我又见到了她。” “哈哈……巧儿在镜子里看着我……巧儿告诉我,要让人知道这里,知道这里发生的事,越多越好……” 张雯的神色开始变得诡异了,本来还算条理清晰的话也开始断断续续,细碎的低语渐渐多过完整的诉说。 白研良听着她越来越古怪的话,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张雯会选择给报社打电话,刊登那些消息,这一切行为都是那个“巧儿”告诉她的? 但……据白研良所知,自己床下的那个鬼才是张巧。 那么……缠着张雯的又是谁? 关于水箱里那一男一女两具尸体,白研良已经彻底明白了他们的身份,但……现在最诡异依旧是张巧! 贴背眠身下,失魂醒梦中…… 解语中的主角是她! 到底是谁杀了她? 还有……她的尸体,到底在哪里? “喂,你不是记者吗?好好记下来,然后刊登出去!”见白研良似乎有些在走神的意思,张雯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满。 “怎么做事不用你教我。”白研良的态度很冷淡。 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表现出自己是“正常”人,这种态度才是真实的他。 这个女人……明显已经疯了。 白研良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很熟悉的感觉,这种熟悉感,来自他曾经呆过的地方业城精神病院。 她对丁磊和自己的妹妹有着近乎偏执的爱,从字里行间的描述中,她没有用过半个不好的词来形容过他们。 甚至是丁磊抛弃了她,她怨恨的对象也只是李玉华,完全没有去想过丁磊有什么过错。 或许……不是不去想,而是不愿去想。 张雯已经只能靠着脑海中曾经还算美好的回忆活着了。 如果打破她对丁磊的美好希冀,这个女人只怕会瞬间崩溃,精神分裂都算是好的结果。 这应该……算是妄想症的一种。 “我先走了,报道我会尽快刊登出去,你可以告诉‘巧儿’,不要着急。”白研良起身说到。 那只鬼,根本就不是张雯口中的“巧儿”。 但白研良并不打算揭穿这一点。 张雯倒是没有发现,她还在为白研良的“承诺”感到满意,目送着他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十七章 毒怨 白研良前脚刚离开员工休息区,后脚王盛就打开一间房门出来了。 他眼眶深陷,精神萎靡,在走廊里站了半天后,终于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这时,屋里传来了脚步声,一个男人给他开了门,面色阴沉地盯着王盛,道:“什么事。” 正是蒋超杰,他的不满已经完全写在了脸上。 王盛打了个哆嗦,目光不太敢看蒋超杰,结结巴巴地说:“蒋……蒋哥,我……我们要不给老板娘烧点纸钱吧?” 蒋超杰目光一变,一把抓住王盛的衣领,将他拖进了自己屋子里。 “给老子听着,杀人的不是你!也不是我!无论我们看没看见,老板娘都已经被他杀了!别他妈给我说什么良心不安,更别说什么见鬼!你敢到处嚷嚷,我也许会放过你,他会放过你吗?嗯?” “可……可是……我总觉得……天花板上有人在看着我……” 说这话的时候,王盛又下意识地抬头往雪白的天花板上看了一眼。 蒋超杰抓住王盛衣领的手一僵,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也有王盛所说的被人盯着的感觉。 很诡异,也很可怕,后背凉飕飕的,像是……永远有一双眼睛在某个角落看着你。 “呼……”蒋超杰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 他有些颓然地坐在床上,两手用力地抓着头发。 这几天来,他的精神越来越不好了,他看得出来,王盛的状态和自己也差不多。 一个人还可能是巧合,但两个人都是这样,那一定是哪里真的出了问题。 “不会的……一定是我们想多了,就算她变成了鬼,她要报仇,目标也不会是我们两个才对,她应该找的是她老公!是那个男人!我们只是无意中看到了她被丁磊丢进水箱里而已……”蒋超杰的胆子比王盛大,但此刻也禁不住心里打鼓。 他和王盛无意中看见丁磊搬着木梯上了天台,心中很疑惑。 这位老板是一个典型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人,这种体力活平日里都是叫他来干的,于是……蒋超杰和王盛偷偷地跟了上去,想看看这位老板到底在做什么。 然后……这两人看到了让自己头皮发麻的一幕。 倒在地上的李玉华被丁磊扛在肩上,一步步爬上了楼梯,丢进了水箱里。 直到现在蒋超杰都能清楚地记得当时李玉华的脸,她的眼皮好像颤动了一下,似乎并没有死?只是被打晕了? 随着丁磊的一抛,李玉华整个人没入了四米深的水箱里,并封上了盖子。 很快,水箱竟然开始颤动!她真的没死!她在水里拼命挣扎! 但……丁磊只是安静地站在水箱旁静静地看着。 楼梯处躲藏着的两个服务员瞪大了眼睛,惊骇莫名,心乱如麻,也并没有去救她。 李玉华绝望了,冰冷的水灌入她的咽喉,鼻孔,肺部,呛辣的窒息之感逐渐麻痹了所有神经,意识开始模糊,浓烈的怨气在濒死的一刻瞬间爆发! 她脸色惨白,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水箱的箱壁,似乎可以看见外面的人。 她是活活淹死的。 “总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虽然最后被老板发现了,但他答应了会给我们一笔封口费,所以,什么都别说,明白吗?”蒋超杰像是在劝说王盛,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可是……”王盛愁眉苦脸,低声说道。 “你还想怎么样!”蒋超杰死死地盯着他,怒气几乎快控制不住了。 “没……没什么……我只是想上厕所了……”王盛吓得打了个哆嗦,赶紧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蒋哥……要不……我们一起去厕所吧?” 蒋超杰刚想拒绝,忽然自己也有了想上厕所的感觉,而且是大号。 这股感觉来得很奇怪,莫名其妙地就出现了,而且很急。 “好,你记住,别再胡思乱想。”一边说着,蒋超杰一边打开了房门。 王盛苦着脸跟在蒋超杰身后,厕所就在走廊的尽头,旁边就是张雯的房间。 蒋超杰和王盛朝着厕所走去,不知怎么地,竟觉得身上越来越冷。 “喂,王盛,你觉不觉得今天的走廊好像变窄了一点?” 蒋超杰低声问道。 王盛打着哆嗦,一是害怕,二是尿急了快憋不住了。 “没……没有吧?”王盛否认了蒋超杰的说法。 蒋超杰只当自己确实想多了,便也不再多想。 “妈的,谁弄得厕所门口到处都是水?”蒋超杰瞥了一眼湿淋淋的地面,嘴里骂骂咧咧。 王盛没有回答,虽然他知道是谁。 很显然就是张雯,谁都知道张雯的精神出了问题,时不时就到洗手池边捧着水任由它到处乱流。 但蒋超杰不信,他喜欢张雯,这也是谁都知道的事。 二人踩过一地的水进了厕所,王盛急匆匆地冲向便池,而蒋超杰则是赶紧拉开门,去了蹲位。 “砰” 蒋超杰关上了门。 王盛稀稀拉拉的放水声在蹲位外响起。 蒋超杰也急忙解下裤子,蹲了下来。 就在这时,他蹲坑的便池忽然冲起了水! 溅起的水花甚至飞到了他的屁股上。 蒋超杰皱着眉头扭头朝便池看去,想看看哪里出了问题,他都还没按,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开始冲便池了? 然而……让蒋超杰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 血! 好多血! 正在冲刷便池的,根本就不是水,而是鲜血啊! 而且这些鲜血里,竟然混着残缺的肢体,碎肉,还有……眼珠! “操你妈!” 蒋超杰吓得肝胆欲裂,一把提起裤子站了起来,拨开门栓就想冲出去。 然而,门栓虽然拨开了,但门竟然像是被从外面锁住了一样,根本打不开! “王盛!我操你妈,快给老子开门!快开门啊!!” 蒋超杰一边尖叫狂吼,一边拼命地用身体去撞门,可是……无论他怎么撞,这单薄的门也没有丝毫反应! 这时,哗哗的冲水声忽然停了。 蒋超杰咽了口唾沫,此时的他已经出了一身汗,脸色惨白,手脚发软。 然而……当他忍着恐惧回头看了一眼后,整个人竟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在了原地! 便池的坑洞里……竟然伸出了一只手! 一只惨白的手! 蒋超杰脑内一昏,脚下顿时站立不稳,整个人瞬间瘫软在地上。 “呵……呼……” 他的喉咙发着意义不明的声音,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样,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那只惨白的手……已经伸向了他的脖子,越来越近…… 第二十八章 陆过 “滴答……” 白研良微微一怔,转身侧耳听了一下,好像……又有水滴的声音? 那个方向是……员工休息区的厕所吗…… 白研良若有所思地看了那边一眼,便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许有人死了。 但……白研良深刻地记得一点,这里是2006年,如果有人死了,那说明……过去时间中的他本就该在此刻死去。 白研良不知道许知安他们的说法是真是假,是对是错。 这里究竟是现实时空的过去,还是另一条诡异的时间支流?他目前还无法判断,更无从知晓对2006年的世界进行干预会对现实产生什么影响。 难道……雾集的“目的”本来就是希望他们这些人回到过去改变什么吗? 信息太少,迷雾重重,无法判断。 至于这里的人是生是死,更是与他毫无关系,毕竟在白研良看来,如意旅馆的这几个服务员都是该死的人。 这也是他根本不把真相告诉张雯的原因,她既然认为和她“说话”的鬼是妹妹,那就让她继续那么认为下去好了。 白研良很清楚,张雯虽然精神出了问题,但她参与了谋杀,这是实打实的罪行! 走进一楼大厅,抬头看了一眼时间,五点半,快到六点了。 白研良看向旅馆外已经开始暗淡下来的天空,默然不语。 虽然时限是七天,但他心中已经有了底,他打算……在今晚之内把一切彻底解决,不过在这之前……他要趁着这汇合的半个小时去一个地方看看。 …… 找不到,完全找不到! 喻涵舟屏住了呼吸,安静地躲在壁炉的烟囱里。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已经在一栋有鬼徘徊的别墅里转悠了整整一夜! 然而,他一个人都没遇到。 别墅里一片死寂,天空已经开始泛白。 如果是白天的话,情况也许会好上许多,至少……心理上的恐惧不会那么大了。 毕竟,人类对于黑暗的恐惧不如说是来自对于未知的恐惧。 天亮了之后一切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影影绰绰的树林也不再那么诡异。 希望……他们都还活着吧…… 喻涵舟的心声没有被其他人听见,或者说……现在还活着的,只有三个人了。 喻涵舟,陆过,以及……祁念。 这个女人不知该说是好运还是倒霉,第一次进入雾集竟然就撞上了最恐怖的存活任务。 但……这种极端恐怖,甚至连经历过多次任务的老人都九死一生的任务,她竟然能够活到现在? 祁念自己都为自己感到一丝庆幸。 还好……身边这个名叫陆过的男人没有放弃她。 而此刻的陆过,正借着逐渐变亮的天光缓缓地朝着一楼探去。 没错。 回到门口,最开始的地方! 不得不说,陆过的想法十分大胆。 这只厉鬼的禁忌是镜子和回头,只要注意好这两点,在不被它发现的情况下与它在这栋别墅里周旋一天并不是完全无法做到的事! 而陆过的选择,就是回到一楼客厅! 那是所有人苏醒的地方,也是“他”进来的地方! 按理说,厉鬼已经走过了那里,没有道理再去寻找一遍,所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过来!” 陆过没有回头,冲着身后招了招手,呼唤着祁念。 祁念赶紧弯下腰身,放轻步子跟了上去。 看着陆过小心翼翼的背影,祁念心中泛起几丝异样。 她以为……陆过这么照顾她,是因为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这个念头如果被陆过知道的话,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陆过也一样。 他会尽力帮祁念,确实也是因为祁念的那张脸。 但……和祁念想的不太一样。 陆过不是因为看上了她,觉得她漂亮才这么关照她,而是祁念的那张脸,像极了他的妹妹……陆然。 那个和他一同打开房门,无意中踏入雾集的女孩儿。 那个为了救他,被厉鬼啃食得血肉淋漓的女孩儿…… 那个直到生命的最后,还拼命叫着让他快逃的女孩儿…… 陆过捏紧了拳头,无论怎么样,自己也要活下去! 这条命早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够轻贱的,它还承载着另一个美丽灵魂的希望。 而现在,一个性格迥异,但长相却与陆然出奇相似的人出现了。 只有陆过知道在第一眼见到祁念时他的心底有多么惊喜,多么难以置信。 他会尽力保护她,但不会为了他危急到自己的性命,毕竟祁念终究是祁念,并不是陆然。 天光渐亮。 二人已经摸索到了一楼的客厅。 马子荣的尸体依旧摆在那里,眼睛大睁,脖子呈一个离奇的角度朝着天花板望着。 他至死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被鬼杀掉的。 看着马子荣扭曲的尸体,祁念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毕竟在这天前,她只是一个有点漂亮,有点公主病的普通女孩而已。 她想下意识地拉着陆过的衣服,但陆过刚好一动,向前去找藏身之处了。 祁念刚准备跟上他,忽然……她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像是……腐烂的肉混合着茉莉花的香气…… 是它! 鬼来了! 祁念惊骇莫名,不知道它到底在哪儿,根本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情急之下,她胆战心惊地躲到了窗帘后面! 而此时,陆过正在皱着眉头寻找藏身之处。 客厅可以容纳两人的藏身之处根本就没有,看来只能分开躲了。 这时,一阵莫名的怪异味道传来。 陆过身体一僵,感觉浑身的血液忽然凝固住了。 完了。 它来了! 陆过的大脑一片混沌,心底涌起了一股股强烈的恶心! 忽然! 一双冰冷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部! 陆过怀着最后的希望低头看去,他希望是祁念在与他开玩笑。 虽然他知道……这个玩笑很可能不是祁念开的……而是厉鬼…… 果然……入目的手臂诡异地扭曲着,细小的蛆虫正在它的肉里钻进钻出,这……绝对不会是人类的手。 陆过的脸色变得惨白,绝望的情绪突然涌出。 我也……到此为止了吗? 他不敢回头,只是想着陆然的样子,心中竟好受了许多。 “小然,哥哥可能……要来见你了。” 第二十九章 生路 结果和陆过想的差不多。 无论怎么躲,这只鬼都能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感知到他们的位置。 这不是它的能力,而是因为……众人已经触犯了这次任务的禁忌! 在马子荣诡异的毙命之时,陆过绞尽脑汁地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然而无论他怎么想,马子荣的死都透着诡异。 当时的天色,别说镜子了,就连大家的样貌都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至于回头?陆过不觉得马子荣会干那么明显的蠢事。 所以……陆过想到了一种可能。 马子荣的死只有一种解释! 但如果他的想法成真,那就意味着除了喻涵舟,所有人都已经触犯了禁忌! 他们全都要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至于原因……则是因为所有人都曾经回过头! 苏倩! 那个年轻的渝城大学的大四学生,喻涵舟的倾慕者。 在即将出发前,她曾经轻声呼唤过喻涵舟的名字,也许是出于某种复杂的情感,喻涵舟当时并没有回头看她。 但……其他人都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绝对不能犯的禁忌,从一开始就被大家触犯了! 这该死的雾集,该死的任务。 它利用了所有人的心理!毕竟,在大家一直以来的观念中……虽然雾集是个可恶的地方,但却绝对安全,他们根本没想到会在雾集发生什么事! 一开始,陆过也不愿意去相信。 但现在从结果来看,陆过的猜想成真了…… 躲到哪里都没有用,禁忌已经被触犯,所有人都要死! 唯一可能有希望活着的,只有当时偏偏不敢回头面对苏倩的喻涵舟…… 真是讽刺。 陆过的心底从有了这个猜测之后就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回头去看…… 这该死的诅咒,从名字变红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 祁念浑身冰冷,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被冻住了。 她难以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一个诡异的“人”正从背后抱着陆过! 不,那个东西根本就不能被叫做人! 那是一个高大的人形生物,它站起来几乎快顶到天花板了,它的肢体全部不自然地扭曲着,身上遍布了伤口,不停地流淌着黄黄绿绿的脓水。 恶臭与花香交织的怪味布满了整个房间。 而最让祁念头皮发麻的,却是它的大脑。 它的头相较于臃肿庞大的身体来说,小得简直不成样子! 它没有头皮,它的头顶不停鼓动着猩红可怕的血管,仿佛在说……它是一个活物。 然而就是这样的怪物,行动起来动静竟然小得出奇!祁念躲在窗帘后眼睁睁地看着它挪动着怪异的步子靠近了陆过,然后……从腰间伸出了一对畸形的手臂,环住了陆过的腰身。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陆过被它抓住了,他要死了吗? 纷繁凌乱的思绪从四面八方涌来,恐惧,恶心,急躁,焦虑,痛苦,绝望……数不清的负面情绪像是打破了牢笼,从心底被释放出来,肆意破坏着这个年轻女人的心防。 就在这时,手足冰冷的祁念,忽然捏到了自己上衣口袋里的一小块圆形物体。 她微微一怔,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变! 她的大脑里涌现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祁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这种念头。 但……这个念头陡然一出现便迅速生根发芽,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缠着她! 而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陆过马上就要命丧鬼手! 一旦陆过一死,祁念根本不觉得自己有希望能从客厅逃离,也许……下一个就是她! 她就在那怪物身后的窗帘后,到底……该怎么做…… 此时的陆过,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一股浓郁的,陌生的恐怖气息缠上了他的腰身,那两只扭曲腐烂的怪手正在逐渐收紧。 它动手了。 一切都要……结束了。 陆过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人类是极其复杂的生物,多样化的情绪更能说明这个问题。 恐惧,不甘,茫然,但竟然也有轻松,解脱缠绕其间。 “只要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陆过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腰间怪手的逐渐收紧,骨骼和内脏开始收到挤压。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腹腔内的脏器也开始疼痛…… “喂!” 一个刚熟悉起来的女人声音忽然响起,让陆过瞬间睁开了眼睛,逐渐痛苦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难以置信。 祁念?! 在被这只厉鬼找到之时,陆过心中有闪过怨恨的念头,那就是祁念为什么不提醒自己,而是自己去躲着了。 但随后,他又很快释然了,这种情况如果发出声音提醒无异于找死。 大概只有真正的不知轻重,愚蠢至极的人才会这么做。 而祁念选择躲起来,反而让陆过暗自点头,至少……那个长的像陆然的女人不是一个傻子。 但现在的情形,却是结结实实地打了陆过的脸。 他万万没有想到,祁念不仅没有好好躲着,竟然还敢主动跳出来叫喊! 对着鬼叫喊! 这女人是一个疯子吗! 陆过没有出声,也没有回头,他不知道的是,疯狂到难以置信的一幕正在上演! 祁念面色惨白地站在这个三米多高,畸形的“人”背后,举着手大喊了一声。 她强迫着自己努力地睁着眼睛,将手上的东西对准了那只鬼的后脑勺。 听到祁念的声音,它好像也愣住了片刻,紧接着……它缓缓地扭过头来。 那颗血红色的,没有皮肤的,小得出奇的头。 在它回头之际,祁念浑身颤抖,死死地盯着它的脸! 那张脸很难用言语来形容,畸形,诡异,五官扭曲成了一团,它根本不像是一个个体,更像是一堆杂七杂八的零件拼凑出的一张脸! 它只有一只独眼,嵌在脸的中心,那只独眼之下,是一张没有嘴唇的,朝外凸着尖锐利齿的狭长巨口! 恶心又恶臭的唾液从牙齿上滴滴落下,祁念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好在,她的身体在这一刻已经做出了动作。 她举起了手中的圆形补妆镜,在看到它独眼的一刻就立即迎了上去! 第三十章 房间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在看到这面小小的补妆镜后,这只可怕的厉鬼竟然立刻松开了箍着陆过腰间的手,然后……血肉开始融化! 它的身体疯狂颤动,脖子先是一垮,血红色的脑袋迅速塌了下来,无穷无尽的脓水从它浑身上下的伤口处疯狂涌出,它无声地大张着嘴巴,凸起的血管和筋脉也在疯狂爆裂! 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从它狭长的嘴里蜂拥而出,飞快将它融化垮塌的血肉吞噬! 几乎只是片刻,这只三米多高的恐怖鬼物便完全消失,被吃得渣都不剩! “扑通……” 祁念的内心几乎崩溃,她一屁股瘫软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看着面前这让人恐惧的一幕。 与此同时,一道血红色的雾气忽然从她的头顶钻了出来,不仅是她,陆过的头顶也钻出了一道血红色的雾气。 这道血红色雾气离开身体的瞬间,祁念就发现了变化。 不是她有多么敏锐,而是变化实在是太过明显! 这个世界,竟然瞬间没了色彩! 祁念的眼睛睁得很大,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睁得很大,这时,她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四周。 没了,真的没了! 这个世界的颜色突然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最纯粹的黑白二色。 除了她自己和面前的陆过。 “你……竟然……” 陆过的声音带着十足的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就在刚才,听到祁念的声音之后没多久,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腰间的手一松,但他不敢回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要一刻没有离开这个世界,他就不能回头! 紧接着,雾集的血色雾气竟然钻了出来,瞬间将他从过去世界中剥离! 这意味着什么,经历过几次任务的陆过很清楚。 完成了,这次任务完成了! 虽然喜悦,兴奋,但占据他心中大部分的情绪仍然是难以置信。 面前这个瘫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到底做了什么? 与陆过相同想法的,还有躲在壁橱烟囱里的喻涵舟。 在发现自己已经从过去世界中剥离之后,他立即反应过来任务已经结束了! 有人提前消灭了厉鬼! 但……这怎么可能?存活任务中的厉鬼不是无解的吗? 是谁,用了什么方法,将它消灭的? 三人各怀心事,准确的说只有两人,祁念早已经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切化成大量的信息冲击进她的脑袋,她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 陆过目光复杂地看着呆坐在地上的祁念,又抬头看向三股正在汇聚的血色雾气。 这一次……只活下来了三个人吗。 三股血色雾气汇合之际,周遭的黑白世界顿时片片破碎,像是被撕裂的老照片一样。 一个个人影出现在三人面前。 他们,回到雾集了。 …… 冯兴汉遇到大麻烦了。 共享信息,与大家分开之后,冯兴汉打听到了一个消息。 来这里度蜜月的的丁鹏与张巧,住在四楼,406室。 房间号让冯兴汉有些耳熟,等他寻着过去的时候,终于知道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丁鹏和张巧的双人间,竟然就在白研良的单人间旁边! 白研良的房间号是405,而白研良的对门,是404的李悦君。 好诡异的安排…… 雾集的每个行为都不会是无的放矢,这是冯兴汉多次总结出来的经验。 看着长长的走廊,冯兴汉咬咬牙迈了进去。 如果可以,他绝对不会选择踏入四楼,毕竟,从白研良嘴里已经知道至少有一只鬼在他的床下。 冯兴汉可没有白研良那种莫名其妙的信心,觉得鬼不会杀了自己。 但……如果在此退却的话,反而很可能遇到极其可怕的事。 因为李慕曾经对每一个进入雾集的新人说过,在雾集的致命游戏中,如果想到了什么线索,就绝对不能采取消极的行动。 这简直就是对聪明人和感官敏锐之人的惩罚,如果脑子慢,转不过来弯的话,反而能阴差阳错地避过一些危险。 所以……冯兴汉虽然心里在打鼓,但还是决定去406室看个究竟。 路过白研良的房间时,冯兴汉感觉到了一股凉意,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站在406号房前,冯兴汉神色疯狂变换。 最终,他还是掏出了从柜台处偷来的钥匙,打开了406号房。 伴随着“吱呀”的声音,房门打开了。 陡然间,一片漆黑涌来,寂静像一张无形的网在慢慢收紧,又像是一只手掌握住了冯兴汉的心脏,并逐渐捏紧。 他的心跳骤然开始加速。 黑暗中,一个朦胧的人影慢慢自黑暗中走了过来。 “你……你是谁!” 冯兴汉头顶虚汗直冒,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但……黑影没有回答。 冯兴汉睁大了眼睛,他眼睁睁地看着黑影越来越近,他终于承受不住那诡异的未知带来的恐惧,准备拔腿就跑! 然而他绝望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失去控制了! 怎么可能,这是时限任务啊!控制身体行动这种恐怖的厉鬼能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门口的冯兴汉呼吸越发地急促,他已经连自己的眼睛都无法控制它闭上了。 而屋子里的黑影,已经越走越近……冯兴汉惊恐地发现,它的身体扭曲得异常厉害,就像……一条拥有人类轮廓的蛇一样! 完了,死定了…… 这个念头浮现在冯兴汉的脑海之际,那个诡异的黑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冯兴汉想闭上眼睛,却无能为力。 可怕的恶意如狂风暴雨般涌来,它似乎正在注视着他。 可是……冯兴汉竟然完全看不清对方的脸。 这时……眼前的黑影忽然伸出了手,一只惨白扭曲的手,掐向了冯兴汉的脖子! 动啊! 快动啊! 快跑,离开这里啊! 冯兴汉拼命地对自己的身体下达命令,但一切都只是徒劳。 那只惨白的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它的冰冷。 就像……万载不化的寒冰。 完了…… 呼吸开始困难,窒息感涌来,视线渐渐模糊,身体的供氧逐渐不足…… 嗯?! 刹那间,冯兴汉的手指微微一动,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竟然正站在406室前发呆!钥匙正被他拿在手上,还没有打开! 那刚刚的一切是……幻觉?! 第三十一章 双生 冯兴汉看着眼前这扇依旧紧闭着的房门,忽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幻觉?刚才发生的一切真实得可怕,冯兴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轻微的刺痛感传来。 这……并不全是幻觉…… 不行,就算会被雾集认定消极,他也不想再进这间房了! 那是警告,赤裸裸的警告! 如果依旧抱着光棍的态度冲进去,只怕是九死一生。 这间房里到底隐藏着什么,冯兴汉已经不想再去思考这个问题。 可是……当他刚准备回头,却忽然听到了……水声。 “滴答……” 一滴水从天花板上滑落,摔在地板上砸得粉身碎骨。 冯兴汉一怔,随即心底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恐惧! 不对……不对劲! “嗒……嗒……” 脚步声忽然从楼梯口响了起来。 听那声音,那双脚好像没有穿鞋,而是赤着脚在走上来…… 谁……会在此时此刻打着赤脚爬楼梯? 冯兴汉心底一颤,鸡皮疙瘩瞬间从胳膊上冒了出来。 黑压压的楼梯口像是一张逐渐长大的嘴,正在向他靠近。 冯兴汉冷汗直冒,不管了,要逃! 如果现在不逃,会死! 他不再去想多余的事,转身就朝电梯跑去! 快,要快!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了。 冯兴汉冲到了电梯口,赶紧按下了电梯按钮,这该死的电梯一直停在一楼,好像有人刚好乘坐着电梯上来了? 他抬头注视着一层一层缓缓爬上来的电梯,急得满头大汗。 而此时……走廊对面的楼梯口,冯兴汉已经看到一个头顶了! “快啊!快啊!” 冯兴汉疯狂地不停按着电梯的按钮,虽然这并不能提高半点电梯上升的速度。 快到六点,应城的太阳快落山了。 暗黄的微光斜斜射入楼梯口,终于……她出现了! 在冯兴汉惊骇的目光中,一个面色惨白,浑身浮肿,全身上下不断滴着水的女人,正站在楼梯口! 湿漉漉的长发拖在地上,一双无瞳的眼睛充满了怨毒! 毫不掩饰地恶意扑面而来,冯兴汉吓得腿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啪啪啪啪啪……” 冯兴汉扭过头,拼命地按着电梯按钮,直按得按钮啪啪作响。 他的瞳孔不断收缩放大,喉咙更是已经难以发出正常的声音了。 这是恐惧到极限的表现! 身后的走廊里,地板上的水渍开始蔓延。 一缕缕恐怖的气息逐渐伸了过来。 冯兴汉打了个哆嗦,他能感受得到自己的背后有一双恐怖的眼睛正盯着他!这种可怕的恶意让他如置身冰窖中一般。 偏偏在这该死的时候,电梯又在三楼停了一下! “我操你妈!” 恐惧已经让他几乎丧失了理智,这个精壮的中年男人一拳砸在了电梯按钮上,双目通红。 冯兴汉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那个恐怖的女人就站在他的身后! “滴答……滴答……” 水越来越多了。 女人赤着脚,一步步踩在水上,狭长的走廊里响起了湿淋淋的脚步声。 冯兴汉目眦欲裂,因为他发现。 他身边的天花板,以及周围的墙壁上,也开始不断地渗出水来了! 直到……一股近在咫尺的恶意贴到身后。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叮” 电梯到了! 冯兴汉的心底涌出一阵狂喜,电梯门缓缓地在他面前打开。 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 “桂芳?你怎么会在这里?” 惊疑的声音刚刚出口,冯兴汉就浑身一寒。 电梯里出现的人是他的妻子,张桂芳。 但是……张桂芳早就死了啊! 强烈的恐惧感涌上心头,而电梯里的张桂芳,忽然伸出了惨白的手,那张冯兴汉很是熟悉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 李悦君站定脚步,面色有些古怪地看着面前的建筑警察局。 没错,她是来报警的。 而且,是按照白研良的吩咐来的。 在听到白研良的要求之后,李悦君越发觉得他是个古怪的人。 这明明是过去的时间,明明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明明是有厉鬼存在的恐怖世界,他竟然还要报警? 但……不管怎么样,出于白研良对自己的帮助,她并不介意跑这一趟。 虽然如意旅馆已经报过一次警,但那次是以人口失踪为由,而这次,是谋杀。 至于为什么不选择电话报警而是亲自去警局,这也已经是雾集中的常识。 毕竟……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谁知道电话接通的另一边,究竟是不是人类? “我要报警。” 李悦君进了警局,言简意赅地说。 听到李悦君的声音后,警员立即开始记录情况。 “这位小姐,请详细说明。” “如意旅馆,就是那个丁磊丁老板的旅馆,发生了命案。” 李悦君的话让笔录警员面色一变,神情陡然严肃了许多。 命案啊……在任何时候都不是小事。 “一位名叫张巧的小姐死在了如意旅馆,她是丁磊的弟妹。” “丁磊?”那位警员忽然翻找了起来,然后掏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李悦君。 “是他吗?” 李悦君看着照片上那个身材匀称,样貌也还算英俊的三十多岁的男人,微微摇了摇头。 “我没有见过他,不能肯定。” 随后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赶紧问道:“他犯过什么事吗?” 警员收回了照片,摇了摇头,说道:“他倒没有,这是他的弟弟丁鹏。” 李悦君眼睛陡然大睁,一把夺过警员手中的照片,仔细地看着那个男人,问道: “你是意思是……他们是双胞胎?丁磊和丁鹏长得一样?” 警员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个说法。 “他们是同卵双胞胎,dna都一样,更别提长相了。” 说到这里,警员又补充道:“丁磊倒是本分,但他弟弟丁鹏却是一个惯犯,小偷小摸屡教不改,还仗着自己还算好看的脸,骗过年轻女孩财色。” 李悦君听完这一番话后,顿时大脑一阵混沌。 丁鹏……丁磊长得一样…… 虽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一股浓浓的不安忽然出现在李悦君心底。 也顾不得电话是否安全了,她直接抬头问道:“可以借用一下电话吗?” 第三十二章 冒充 话分两头。 如意旅馆处,白研良刚打听到消息。 “他们住在406室?” “是的,先生,刚才还有一位先生来问过,您和那位先生是朋友吗?” 白研良点了点头:“算是吧,请问……他离开多久了?” 服务员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说到:“快一个小时了。” 快一个小时…… 糟了。 白研良对服务员道了一声谢,刚准备离开,却见另一位接听电话的女服务员忽然站了起来,四处打量了一番,然后喊道:“请问……有许先生,姜小姐,白先生,或者冯先生在吗?” 白研良心中一动,走了过去,对她说道:“我是白研良,请给我吧。” 服务员赶紧把电话交给了他,同时目光有些惊疑不定,毕竟这个电话,是从警局打来的。 “你好?”白研良接过电话,问到。 “白研良?” “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后,李悦君的声音传来。 “我刚才得知一个消息,如意旅馆的老板丁磊和他弟弟丁鹏是双胞胎!” 白研良眉头一抬,脑海中的凝结的疑点瞬间畅通了大半。 “能确定吗?” “嗯!” “我明白了……”白研良沉默片刻,想了想后说到:“你就呆在警局,我会解决这里的一切。” 那一头,李悦君面色有些怪异,白研良已经挂断了电话,而且还让她老老实实的呆着。 他……这么有自信吗? 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 心底虽然在犯嘀咕,但李悦君却无法欺骗自己,这个还算陌生的男人给了自己强烈的安全感,好像……只要有他在,就算是鬼怪也并不是那么可怕了…… …… 冯兴汉出事了,白研良很肯定。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目光似乎洞穿了楼层。 姜黎和许知安还躲在天台上,虽然那里的水箱里躺着两具高度腐烂的尸体,但……那个地方也许是最安全的也说不定。 至于李悦君,她并没有进行太多调查,对于许多事都不太清楚,她能敏锐地察觉到丁磊和丁鹏是孪生兄弟这一点可能有问题,就已经发挥了很大作用了。 事实上,就连白研良都忽略了这一点,这也是他一直都想不通的一点。 张雯以一个毫无可信度的口头承诺获得了丁鹏的帮助,帮她杀了李玉华。 就算是被钱财冲昏了头脑的人也不会相信那么愚蠢的疯话,但……丁鹏真的和张雯合作了。 这也是白研良完全无法想通的一点。 为什么? 为什么丁鹏能这么肯定自己杀了李玉华后能够得到大量的财富? 直到现在,李悦君的电话打过来他才明白了一切。 丁鹏之所以愿意配合张雯,是因为他有一套自己的计划!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白研良已经完全理清,他看了一眼服务员,说道:“请给丁老板打一通电话,告诉他今晚警方会来,希望他配合调查……他的弟妹张巧失踪的事。” 服务员睁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白研良,有几分不知所措。 “先生……请问你是?” 白研良面色严肃地看着她,说道:“警察,警号015386,希望你能配合。” 女服务员明显吓到了,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开始拨打丁磊的电话。 白研良没再多关注她,而是看向了被层层天花板阻隔的四楼,一个小时都没下来……冯兴汉,可能一辈子都下不来了。 “救……救命啊!” 充满恐惧的嚎叫声从不远处传来。 几位服务员和白研良同时扭头看过去,一个矮小瘦弱的男服务员面色惨白地冲了出来。 “王盛?怎么了?” 柜台处的女服务员看向他,疑惑地问到。 “死……死了!蒋哥死了!”他的目光充满惊惧,就算呆在灯光明亮的大厅仍是止不住浑身发抖。 “啊!” 几位女性捂着嘴惊呼,六神无主,面面相觑。 好在,白研良才冒充了杨万龙的身份,借用了一下他的警号,这时他正好站出来,看向王盛:“我是警察,带我去现场。” 王盛惊疑中带着恐惧,目光投向了其他几位服务员。 见那几个女人都在频频点头,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他在厕所。” 在王盛的带领下,白研良再次步入了员工休息区,狭长的通道似乎……有些窄了。 厕所在走廊尽头,有些昏暗,王盛极不情愿再进去,但又不敢丢下这个“警察”。 磨蹭了半天,两人终于进了厕所。 眼前的一切,让王盛恐惧难当,直打干呕,不敢多看一眼,但白研良却仍是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尸体。 看着这个死去的男服务员。 他仍然穿着如意旅馆服务员的衣服,肢体怪异地扭曲着,他脸上的皮肤已经完全被撕开,猩红的面部肌肉就这么露在外面。 两颗眼珠耷拉在眼眶外,整张脸血肉模糊,极其恐怖。 而最骇人的,却是他的手,蒋超杰的手指指甲上还残留着肉丝,滴落着血液,似乎……他是自己撕烂自己的脸,挖出自己的眼珠的。 白研良没有问王盛刚才发生了什么,相信就算他问了,这个三魂失了六魄的男人也答不上来。 更何况,白研良能确定,这根本就不是人类犯下的案子,而是鬼。 “蒋超杰的房间在哪里,带我去。” 白研良视线落到王盛身上,声音严肃镇定,让早已六神无主的王盛连连点头。 带着白研良来到蒋超杰的门前,王盛有些坐立难安。 “去吧,别让任何人进来员工区,直到你们老板来。”白研良吩咐道。 王盛闻言赶紧点了点头,忙不迭地跑开。 白研良看着他的背影,这个人离开之后,周围似乎冷了许多。 一脚踢开房门,白研良打量着蒋超杰的屋子。 这个人和王盛目击了藏尸现场,却为了封口费选择了保守秘密。 白研良不认为这种事能够被一点所谓的封口费解决,丁鹏已经杀了一个人,再杀两个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但……丁鹏确实没有动他。 白研良踏入了蒋超杰的屋子,开始四下搜寻。 直到从衣柜深处找到一份协议,他才停下手。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第三十三章 丁鹏 2006年,9月3日,六点三十分,应城。 丁磊急匆匆地赶回了旅馆。 “警察呢?”他满额是汗,问话的时候目光游离,显得有些心烦意乱。 “老……老板,出大事了!死人了!”女服务员的声音打着颤,目光中也透着恐惧。 丁磊听到这个消息后,面色猛变,转身直奔电梯而去,飞快地上了六楼。 他一把拉开办公室的门,里面乱糟糟的,文件被翻得到处都是。 丁磊脸色极其难看,接着,只见他赶紧移开了书架,露出一个嵌在墙上的暗格。 输入密码,打开保险箱,看到里面的东西还在后,丁磊终于大松了一口气。 “这就是你的杀人动机?” 就在这时,一个不轻不重的男人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丁磊猛地回过头,只见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你是谁?” “白研良。” 白研良缓缓地靠近了他,目光在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身上来回。 他长相不丑,身材也算挺拔,但心却脏透了。 “杀了她的是谁?” 白研良步入丁磊的办公室,一边问话一边关上了房门。 “你什么意思?”丁磊额头冒汗,这个面无表情的小子正朝着他缓缓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口上,让他倍感压力。 “我说,杀你老婆的是谁?”白研良在办公桌前停下了脚步,与丁磊只有一桌之隔。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安静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玉华死了?”丁磊面色一变,微微瞪大了眼睛,似乎刚听到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白研良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地看着他的表演,直到面前这个男人察觉到了白研良的不感兴趣,他才自己停下来。 “够了吗?”白研良继续看着他。 “你到底是谁?你什么意思!”丁磊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他上上下下地扫视着白研良,语气逐渐变重。 “我问的是你的老婆张巧。”白研良盯着他,语气淡漠,“还听不懂吗?丁鹏。” 男人面色猛变,他忽然从背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向了白研良! 白研良瞳孔微缩,对这种人的举动他早已经有过预料,情绪淡漠更是让他保持着极其可怕的冷静,面对丁鹏的攻击,白研良先是侧身一躲,然后右脚骤然发力踢向办公桌。 “砰” 办公桌撞得丁鹏一个趔趄,然而,他刚想站稳身形,一个人影就已经逼近到了他身前! 白研良探出左手,如同铁钳一样死死地抓住了丁鹏的右手腕,并用力向后猛拉。 同时,白研良的右手一拳砸向他的右肩肩关节。 疼痛带来的麻痹让丁鹏下意识右手一松,匕首掉了! 吃痛之下他的左手也没闲着,一把抓向白研良的面部,白研良一偏头,躲过了脸部袭击,但脖子上却被抓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但不见白研良的动作有任何停顿,仿佛演练了千百遍一样,白研良右手一捞,一把握住了掉在办公桌上的匕首。 接着左手用力一按,将丁鹏的右手按在办公桌上,在丁鹏惊恐的眼神下,匕首一刀刺下! “啊!!!” 丁鹏一声痛嚎,他的右手摊开被按在桌上,一把匕首从掌心穿过,将他的手狠狠地钉在了木质办公桌上。 白研良仿佛没听到他的惨叫,握紧匕首再次用力地往下按了按,确认丁鹏没有勇气拔出来之后,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面前这个眼露痛苦之色,满头大汗,面色苍白的男人,说到: “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吧。” 丁鹏的惊恐终于隐藏不住,他的右手被钉在桌上,疼得钻心。 “你……你到底是谁!” “白研良。”白研良最后一次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又面无表情地盯着满头大汗的丁鹏,“医生说我有反社会倾向,你要试试吗?” 丁鹏连连摇头,别的他不明白,但有一点他很确定,那就是面前这个年轻小子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你还没回答我,杀了张巧的到底是谁。” 丁鹏瞳孔一缩,像是陡然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白研良眉头微皱,真是一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蠢货。 “你杀了张玉华,蒋超杰杀了丁磊,张巧呢?也是你杀的吗?” 听到白研良的问话,丁鹏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为什么……这个人什么都知道?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白研良安静地看着已经面露疯狂之色的丁鹏,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你有另一套完整的计划,杀掉你哥哥,然后取而代之的计划。” 丁鹏疼得斯斯地吸着气,但听到白研良的话后,竟是逐渐安静了下来。 “答应张雯的空头支票,帮她杀了张玉华,然后藏尸水箱,这个过程被两名服务员目睹,你起了灭口的心,但……你知道他们其中一人深爱着张雯,爱到不惜为她做任何事。所以,你和他达成了协议,让他去杀了丁磊,你的亲生哥哥。” “蒋超杰一直都知道张雯和丁磊的关系,他更知道,只有丁磊死了,他才可能会有一丝机会。”白研良看着他,目无波澜,继续说道:“也许是你的吩咐,也许是自身的怨恨,又或者两者都有,他从身后敲晕了丁磊,然后……从面部将他活活砸死。” “丁磊死,李玉华死,身为同胞兄弟的你可以毫无压力地扮演社会关系简单的丁磊,继承他们夫妻二人的财富。但,还有一个人,她虽然不太熟悉丁磊,但她却熟悉你,她知道你的一切,行为,习惯,小动作,所以……她也必须死,对吧?” 白研良的声音越来越冷淡。 “不对!” 本来逐渐低下头去的丁鹏忽然抬起了头,他双目赤红,大吼道:“我没有杀阿巧!我怎么会杀阿巧?我怎么会……” “只有她不会嫌弃我,只有她会安慰我,也只有她……还会相信我!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会杀阿巧!”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闭嘴!”白研良一把抓住丁鹏的头发,把他拖到了自己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冷声道:“你只是为了自己。” “嫉妒就自己去争,看不过就起来改变。没有能力就承认自己是个废物,闭嘴接受现实。口口声声为了别人,你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你就是个垃圾,蛀虫。” 第三十四章 如意 白研良的声音并不激昂,但却像一把把尖刀笔直地插进了丁鹏的心里。 他长着丁磊的脸,穿着丁磊的衣服,用着丁磊的身份,享受着丁磊的财富,但……他不是丁磊。 他只是一个三天两头被抓进警察局的泼皮无赖。 白研良松开了抓着他头发的手,移开了目光。 保险箱还开着。 他靠近了几步,到了保险箱近前,才发现里面放着的竟然是一枚古朴的玉如意。 这枚玉如意形状类似长柄钩,钩头扁如贝叶,通体圆润,纯白光洁,细腻的白色仿佛玉里流着清水一般,水润且有光泽。 但……贴近细看,白研良却发现了这枚古朴的白色玉如意之中有一根隐隐约约的红色细线。 “你就是为了它?” 白研良扭头看向丁鹏。 这个男人从刚才就开始一言不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白研良的声音后,他才略略抬了抬头,看着白研良,声音干涩沙哑地说:“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如意旅馆吗?” 白研良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丁鹏挤出了一个颇为讽刺的笑容:“这才是这栋旅馆最值钱的东西,李玉华家的家传宝贝。” 见白研良仍是沉默不语,甚至眼睛都没再落到那枚玉如意身上,丁鹏才真正看了白研良一眼: “你和我不一样。” “阿巧,是我害了她……”丁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之色,白研良看得出来,这份痛苦与他刚才掌心被插了一把匕首不一样。 “我偷了李家的宝贝,也放出了一个怪物……”丁鹏左手死死地捂着脸,声音在发颤。 白研良终于开口了,他看向了那枚玉如意,问到:“张巧是它杀的?” 丁鹏点了点头,神情懊悔中带着恐惧。 “东西到手之后,我交给了阿巧保管,但……从那之后,阿巧每天开始噩梦不断。” 从丁鹏的讲述中,白研良听到了一个恐怖的故事,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张巧会死在405室的床下。 “刚开始,它只能模模糊糊地出现在阿巧的梦里,可接下来……它的样子越来越清晰,离阿巧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阿巧很害怕,但那时候……我认为这些都是阿巧内心的不安在作祟,并没有放在心里,直到……它从阿巧的梦里钻了出来,出现在我和阿巧面前。” 丁鹏浑身抖若筛糠,光是想到那只怪物他就头皮发麻,恐惧难当。 “它一出现就走向阿巧,阿巧吓得跑出了房间,我……我也吓得六神无主,赶紧抱着玉如意跑了……等我终于鼓起勇气回去的时候,阿巧已经死了……死在,405室的床下。” 白研良看着神情似乎很痛苦的丁鹏,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明显的讥讽。 这个人此时此刻的痛苦与后悔,与其说是在缅怀张巧,不如说依旧是在感动自己。 他的自私与卑劣刻到了骨子里,从他的描述中就能够看得出来,在生死关头,他想到的竟然是抱着宝贝逃命? 白研良已经懒得再多看他一眼。 他转身捧起玉如意,入手时白研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这枚玉如意完全没有玉的温润之感,反而如同寒冰一样冷冽,就像……从千年古坟里刚挖出来的一样…… “你……你要去哪里?” 听到白研良的动静,丁鹏连忙抬起头问到。 只不过,虽然他是在问白研良,但眼睛却下意识地看着被白研良拿着的玉如意。 白研良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只是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他对拯救和说教这种畜生没有半点兴趣。 而他现在要做的,当然是最后一件事。 把被放出来的……关回去。 …… 天色已晚。 李悦君带着警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这个女人终究是没听白研良的话。 姜黎与许知安躲在天台上,另一侧是三个靠在一起的水箱,其中两个水箱里,腐烂着两个死去的人。 许知安并不担心自己断掉的手,只要能回到雾集,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都能活过来。 他担心的,是这次的成败。 至于姜黎,她正靠在墙边,一言不发,沉默地仰头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星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色渐重,幽凉的气息盘旋在如意旅馆上空,如同腐烂的尸体流出了腥臭的血。 “叮……” 电梯停在了四楼。 一个男人迈步而出。 白研良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地方,心中却并没有太大波澜。 不过,虽然已经想到现在的四楼会很凶险,但他仍是没想到,它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四处蔓延的水渍在暗淡的灯光下宛如凝固的血液。 本该雪白的走廊竟也涂满了污秽肮脏的痕迹。 一眼看上去,这里竟像是已经废弃腐朽了多年一样。 白研良踩在湿淋淋的地面,感觉这些水渍有些过分的粘人。 低头看去,它们竟变成了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孔。 四周绵延着令人不安的恐怖气息,墙壁和地板像是活生生的皮肤开始溃烂了一般,隐隐散发着让人作呕的味道。 406室,就在前面,门已经打开了。 对于眼前怪诞离奇的一幕,白研良视若无睹,拿着玉如意径直走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滴水悄然滴落到了白研良头上! 白研良抬头看去,波澜不惊的心底稍有起伏。 因为……一个惨白的,臃肿的,没有瞳孔的女人正趴在天花板上,浑身已经湿透了,充满恶意地盯着他! 与此同时,他的身前,黑黝黝的楼梯口处,一个身影缓缓出现。 而随着那个身影的出现,白研良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巨大的惊喜之色! 那是一个长相与他七分相似,一身西装,看上去很成熟的男人,此时,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哥…… 白研良眼中的惊喜一闪而逝,随即又飞快地恢复平静,他完全无视了头顶的女鬼和面前的男人。 继续朝着406室走去。 趴在天花板上的恶意瞳孔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面前的白研人笑容也逐渐变得诡异。 但……白研良却有十足的把握。 这两只鬼,根本伤不了人。 因为真正杀人的……是它! 白研良停下脚步,站在了406室门口,抬眸看向了屋内。 那里……一团扭曲的人形黑影正在黑暗中蔓延。 它像是没有骨头的蛇一样,身姿诡异地朝着白研良走来。 细长的扭曲肢体从白研良眼前朝他身后探去,可怕的冰凉气息从他背后升起,白研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它的气息……那是死亡。 但……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是心里有底。 “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但这里……不是你的世界。” 白研良举起了玉如意,用力地朝着406室的深处砸去! 那里……一大团扭曲的黑暗正在孕育。 平平无奇的玉如意在触及到黑暗之时,异变陡然发生了! 这只扭曲的怪物竟像是被什么吸住了一般,飞快地往回缩,不仅是它,天花板上的女鬼,还有走廊前的白研人,都被吸了进去! 然而,白研良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吸力!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玉如意,它正散发着幽幽白光,疯狂地吸收着四周的诡异,几个呼吸后,所有古怪的异状,竟然全数消失了! 白研良终于吐出一口气,靠在门边,从耳朵里取出了两只耳塞。 成功了! 他在赌!这一次,他赌对了! 丁磊,李玉华,张巧,之所以都能够变成鬼,绝不是什么巧合。 它们受了玉如意里的东西的影响,但它们根本没有杀人的能力。 而真正能杀人的,是那个扭曲的黑色怪物! 而它杀人必须的媒介是……声音。 准确来说,是水声。 刚松了一口气的白研良忽然一怔,一道血红色的雾气突然从他头顶上升起,与此同时,四周的景象飞快褪色! 白研良目光闪烁地看着眼前这离奇的一幕,刚想伸出手触碰一下身边已经变成黑白二色的房门。 这个世界竟然如镜子般片片破碎! 一道道人影逐渐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回来了! 第三十五章 归来 “欢迎回来。” 周礼看着眼前尚有些神情恍惚的白研良四人,眼中闪过了一丝感叹。 第三组竟然只死了一个人,而且……他们花的时间竟然不到一天! 众人看向四人的目光也有些热切,毕竟,在雾集里,聪明又可靠的同伴太重要了。 周礼的声音将几人拉回了现实,然而,出乎雾集众人意料的是,李悦君,许知安,姜黎三人竟然同时把目光投向了白研良。 李悦君更是惊喜中带着难以置信,开心道:“白研良,你成功了!” 白研良略略看了一眼周围,自己正被所有人莫名其妙地盯着。 他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侥幸而已。” 是他! 竟然真的是这个新人解决的! 白研良面色不变,但他明显感觉到关注自己的目光陡然变多了,其中……夹杂着好几个让他极想扭头去探究的眼神,但他还是忍了下来。 “人都回来了,我们还剩一分钟的时间,时间一到雾集就会将我们挤出去,白研良,祁念,恭喜你们,成功地在这里活了下来,请你们记好这一组数字,我们分布在全国各地,平日里靠着手机联络。”一边说着,周礼一边念出了一组数字。 白研良默默地记在心里,不过说起来,他还没有手机呢…… 与白研良这副颇为平静的态度不同,祁念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但神情仍是有些恍惚。 “关于任务的细节,我们会在现实中联络共享,这对了解雾集的规则至关重要,坦白说,现在我们知道的规则,都是在一次次死里逃生中总结出来的。”周礼的声音有些唏嘘。 雾集并不是一个系统,它不会在脑海里告诉大家有什么禁忌,有什么规则,所有的一切……都是付出惨烈的代价之后了解到的。 但就算如此,雾集对于大家来说依旧神秘莫测,根本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对了,说起来,白先生是业城人吧?” 周礼忽然看向了白研良。 白研良点了点头,但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周礼笑了笑,扭头看向了一个角落:“那位大明星,要来你的城市了。” 明星? 白研良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能在雾气中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女性的轮廓。 “一月后见,各位。” 周礼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飞快地说出了这句话。 其实不光是他,白研良也感觉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排斥力,他终于明白周礼之前那个奇怪的比喻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真的像是被强行按入水中的游泳圈,当施加在身上的力消失后,立刻就遭到了排斥。 就这样,白研良只觉得眼前一花,雾集灰蒙蒙的天空上那两道猩红的光华似乎动了动,就像……一双眼睛在眨。 再次回过神来时,他正站在一个明显是女孩子的房间里。 大概扫了一眼后,他就确认了这应该是杨万龙那个正在上高中的女儿的房间,于是他退了出来。 “呼……” 白研良有些无力地躺在沙发上,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 时间根本就没有前进半步。 但在2006年的世界他已经度过了十二个小时。 雾集……真是一个诡异的地方,就像是给现实世界按下了暂停键,将他们投进了过去。 不,时间被暂停的也许并不是现实世界,只是他们这一群人而已。 白研良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把钥匙,安静地看着它。 他很清楚,自己是不同的。 他的门,不是自己推开的,而是用钥匙打开的。 而这把古朴的钥匙,是白研人的遗物。 “哥……你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白研良将钥匙握在手心,感受着它冰冷的温度,心中少有地闪过一丝茫然。 他倚靠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虽然情绪波动很小,但他是一个正常人。 诡异的过去世界,凶厉的无解鬼怪,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虽然白研良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他仍是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尤其是……经历了雾集的一切后,他已经能够肯定,研人的死绝对很不简单…… 不是他在业城精神病院时,想象出的那种不简单,研人的死,牵扯了更深的东西。 纷乱的思绪如雪花漫天飞舞,白研良闭上眼睛,尽力享受着从2006年的诡异世界离开后的安宁。 吱呀 这时,门开了。 听到声音的白研良坐直身体,朝门口看过去,刚准备和杨万龙打个招呼,却发现,那好像……不是杨万龙。 一个充满了青春气息的高中女生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白研良和她大眼瞪小眼,但显然,对方误会了什么。 “啊!!!” 她靠在门边,惊声尖叫。 “等等……” “啊!!!” “我是……” “啊!!!” “请听我说……” “啊!!!” 白研良放弃了,这小姑娘无法沟通,她的喉咙此刻貌似只能发出尖叫。 “杨一一!” 白研良一声大喝。 “额……” 她的喉咙像是突然被掐住了一样,面色古怪地看着白研良:“你……你是谁?你认识我?” 白研良大松一口气,深感和女人打交道比和鬼还难。 他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行李,说道:“我是你爸爸的客人,他出去买菜了,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就站在那里等他回来。” 杨一一半信半疑地看着白研良,依旧站在门口没有进来,问道:“你……你在撒谎,爸爸的朋友我都认识,但我从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白研良忽然发现,自己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自我介绍。 “白研良。” 他无奈地看着杨一一,把这说了好几次的三个字再次说了一遍:“我叫白研良。” “白眼狼?” 杨一一似乎听岔了,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但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里亮闪闪地看向他:“你是白研良?爸爸那个神秘的线人?” 线人? 白研良一愣,杨万龙竟然和杨一一谈到过自己?他到底给自己安的一个什么身份啊…… 见白研良没有否认,杨一一终于确认了这一点,她面露惊喜地冲进来,书包一扔:“爸爸说,你帮他解决过很多案子!” 白研良终于知道了自己在杨万龙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过去的几年,杨万龙在来精神病院看望自己之时,也会时不时地谈起一些棘手的案子,白研良无聊之中也说起过一些自己的观点。 原来是这样…… 多谢大家的打赏,在网文上,我只是一个新人,不知道该求什么,该说什么。在我看来,愿意投票,收藏,愿意看我的书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大家的认可是我继续创作的动力,谢谢大家。接下里的剧情会短暂进入现实线,预告下一个雾集任务无心。 第三十六章 生命 “嗯……算是吧。”白研良默认了所谓线人的身份。 杨一一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星光,兴奋地盯着白研良,在她的理解中,白研良应该就是小说电影里的那种,为了正义潜伏在罪恶深处的无名英雄。 “你是在执行任务吗?” “算……是吧。” “哇!” “你多大啦?结婚了吗?” “……” “诶诶,你觉得我有没有当警察的天赋?” “……” 这个兴致勃勃的高中女生显然误会得越来越深,白研良虽然没什么谈兴,但杨一一却一直缠着他东问西问。 “你可以帮我一件事吗?” 白研良忽然开口说道。 杨一一眼睛一亮,立刻拍着她那并不饱满的胸脯,娇声道:“说!” “你先去你的房间里藏好,等会儿我和你父亲有要事要谈。”白研良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没问题!”杨一一心情很激动,她仿佛参与了某个天大的计划一般,兴奋地拿起自己的书包赶紧躲到了屋子里。 然后把门一关,耳朵贴到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白研良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女孩儿被保护得太好了,心智不太成熟。 正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杨万龙终于回来了。 “我找了家餐厅点了几个小菜,结果人家跟我说用手机点外卖能直接送到家里,还有不小的折扣,嗨……”杨万龙一手一个塑料袋,颇有些无语,然后又看向白研良,说到:“你也该买个手机了,在那里不能用,现在出来了,也该跟上时代了。” 杨一一隔着门听着自己父亲的话,脑子里顿时幻想出了白研良潜伏敌后,手机被监控无法使用,只能通过特殊密码朝外界传递信息的桥段,一时间激动得跺了跺脚。 这点儿动静自然是瞒不过白研良和杨万龙,杨万龙朝里屋喊道:“一一?” 杨一一打开一条门缝,露出了半张小脸:“我没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 “说什么呢,回来了就出来吃饭,你今天为什么这么早?不上晚自习了?” 杨万龙一边摆放饭菜,一边询问道。 “学校刚才出事了,我们全都被赶回来了呢!”杨一一打开了自己卧室的门,探出半截身子兴致勃勃地说。 “出事了?”杨万龙疑惑地看着她,白研良也略有些好奇地看向了杨一一。 “嗯!我们学校高一的年级主任,突然被一个发疯的学生拿圆规捅了,已经送去医院了呢。” 发疯? 这个词戳中了杨万龙和白研良二人的敏感神经,杨万龙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女儿,问到:“具体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杨一一看了一眼杨万龙,又看了一眼白研良,见二人都看着自己,不免有些小激动。 但她随即又微微摇了摇头,说到:“我也不是太清楚,我们刚开始上晚自习,就听到外面吵起来了,砸东西的声音,呼救的声音,还有保安喝骂的声音,乱糟糟的,什么都有,后来听说啊,是高一有一个学生,突然发了疯,拿起圆规就朝年级主任的脖子扎了过去,直接就扎穿了,流了一地的血!” “没人去拦住他吗?”杨万龙眉头微皱。 “拦了!听说好几个保安拉着他,但衣服扯碎了都拉不住!那个学生的力气出奇地大呢!” 白研良心中一动,他扭头看向了杨万龙,说到:“杨叔,我想……” 杨万龙沉吟片刻,自己刑警的工作本来就忙,现在他手头上正跟着一个案子,而且已经到了紧要关头,这件校园暴力冲突事件九成落不到他头上。 “一一。”杨万龙忽然喊了一声,“明天刚好是周末,你们学校又出了事,你陪你白哥去买一台手机。” 白研良刚想拒绝,却见杨万龙又说到:“到时候让一一和你一起去,我们手机联系。” “收到!”杨一一本来不太乐意,但听到能去查这次的暴力事件,她顿时笑眯了眼睛。 白研良沉默了片刻,对于杨万龙的安排,他隐约间能明白他的态度。 “谢谢你,杨叔。” 最终,白研良笑了笑,没人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勉强。 “吃饭吧。”杨万龙招呼道。 三人围坐在一张桌上,看起来颇为和谐,但白研良的腰身却挺得笔直,没有一丝随意。 杨一一叽叽喳喳地问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对于这个年轻清秀的“线人”,杨一一展现出了十足的兴趣。 但白研良只是笑着,并没有回答她什么。 杨万龙也默契地没有说话。 吃过饭简单地洗漱之后,白研良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他终究做不到睡在一个陌生女性的房间,见他坚持,杨万龙也没有多劝什么。 睡沙发对于白研良来说不算什么大事,而且,因为精神太过疲劳的缘故,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白研良的梦光怪陆离。 他梦到了床下的张巧,梦到了全身都被泡得很肥大的李玉华,梦到了面目全非的丁磊,也梦到了尸骨无存的冯兴汉。 那个精壮的中年男人,最后白研良连他的尸体都没看到。 生命如此脆弱,也许有一天,他也会悄无声息地就死在另一个世界。 也许到了那个时候,他才能明白什么是鬼。 鬼……到底是不是人类已死的灵魂。 也许,人类的丰富意识是长久进化途中出现的一个可悲错误,人类根本是不应该存在的生物。 因为我们对自己了解得太多了。 “喂!起床啦!” 诡异的梦一个嵌套着一个,白研良正梦到白研人站在他面前,对他说着什么时,一个充满活力的女孩儿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白研良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尚显稚嫩的俏脸。 他微微转头,懒洋洋的晨光从窗外透进来,空气中弥漫着初晨特有的清新。城市里的车水马龙正在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在这钢筋水泥铸就的森林中,偶尔也有一两只啁啾的鸟儿,烂漫的野花,在透露着生命的气息。 “你看什么呢?”见白研良看着窗外,有些走神,杨一一疑惑地也看了一眼,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白研良闻言笑了笑,摇了摇头,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说到: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活着真好。” 第三十七章 手机 在杨一一的催促下,白研良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 她显得比白研良还要着急,兴冲冲地就要先去学校。 但白研良却是拿着研人的卡,先去了一趟银行,杨一一不情不愿地跟着。 还好虽然十年过去了,但自动取款机的操作并没有明显的变化,至于密码,他输入了自己和研人的生日,506603,系统顿时显示了正确。 果然,自己的生日被他放在了前面。 看到银行卡里的数字时,白研良有些好奇,他没有看错的话,这张卡里有三十万。 十年前的三十万,说不上多,但也不算少了。 但当时兄弟二人的生活过得并不富裕。 白研良沉吟片刻,先取出了一万。 一叠钱拿起手里很打眼,但杨一一没有这个自觉,白研良也没有。 “快点快点,那边就有手机专卖店!” 杨一一见他取完钱,抓着白研良的衣袖就跑,白研良笑了笑,无奈地跟上了她。 自己虽然时刻关注着十年来社会的变化,但还是免不了会有脱节的地方。 比如……竖立在手机专卖店门口的广告牌。 白研良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看着这个人形广告牌。 杨一一见白研良站在门口的广告牌旁发愣,跟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广告牌,顿时恍然大悟,好奇地问:“你也是风亦如的粉丝?” “风亦如?” 白研良眉头微皱,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当时自己在雾集中看到的名字,并没有一个叫风亦如的人,他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如果需要,他甚至能够背出四十九人的名字,但……雾集中确实有一个女人长得和这个风亦如一模一样。 “嘿嘿……说起来,风亦如明天就要来我们业城做活动了呢!我一定要去看她!”杨一一很显然是这位女明星的粉丝,说到这话时眸子都在发光。 她的话也让白研良若有所思,这件事周礼也提到过,看来,风亦如应该是她的艺名了。 白研良仔细地看了看她的样子,风亦如大概二十多岁,长发梳成马尾,看起来充满活力,她有一张精致的瓜子脸,没怎么化妆,淡淡的睫毛,星辰一般动人的眼睛,浅笑着的唇角,眉宇间尽是温柔。 一个第一眼就能让人生出好感的女人。 白研良很快给出了评价。 杨一一还在嘀嘀咕咕地说着风亦如的事迹,白研良已经进了店里。 “买一台手机,要最结实耐用,待机时间最长的。” 白研良的要求让营业员一怔,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白研良。 白研良对她笑了笑。 不得不说,白研良的相貌是很受女性欢迎的那一类,但在男人看来,过于柔和了些,没什么阳刚气。 但他真正动起手来可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 “好……好的,先生!请您稍等……” 营业员竟然被他的笑容弄得有些手足无措,面颊泛红。 杨一一瞪了一眼白研良,说到:“喂!你不能瞎对着别人笑!” “为什么?”白研良这次倒是真有些纳闷,在他看来,这不是正常人基本的礼貌吗? “首先,那看起来很傻!其次,别人会以为你对她有兴趣的,懂吧?” “到处制暖干嘛?你又不是暖气片。” “……” 白研良被说得哑口无言,他恍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在精神病院了……冷漠一点,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明显一点,在如今这个社会是很正常的事。 “我明白了。” 白研良认真地点了点头。 杨一一骄傲地仰起下巴,觉得自己拯救了一个正在变成中央空调的渣男。 这是很没道理的一件事,因为白研良连恋爱都没谈过,而且……现在的他也没资格去想那些。 服务员很快就拿来了一台手机,通体黑色,基本符合白研良的要求。 直接数出一叠现金,不仅直接买了单,还顺便办好了卡。 杨一一抢过去存入了自己和杨万龙的手机号。 还给白研良后,白研良在杨一一诡异的眼神中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戳着感应屏,输入了一串数字。 某个社交软件中,一个三十六人的聊天群瞬间出现在他的眼前。 白研良点击了加入,验证信息则是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几乎立刻他就通过了审核,这个社交群的总人数也变成了三十七人。 白研良稍稍想了一下,看来,上一次雾集死亡的人数……一共有十二个。 很显然死去的人已经被清理了,不然……这里也许会出现数百个灰色的,永远无法上线的头像。 白研良刚加入时,里面正在交流。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们的伤亡那么惨重……” “苏倩,你也不用太过自责,谁会想到还没有踏入过去世界,诅咒就已经开始了?” “这也给我们提了一个醒,名字变红后就需要谨言慎行,任务从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白研良看着一条条不断弹出的信息,也明白了他们在说些什么。 现在所有人正在还原的,是喻涵舟那一组的情况。 诅咒竟然是从名字变红的那一刻开始的,白研良也清楚的记得,当时有一个女生呼唤了喻涵舟的名字,但喻涵舟没有回头,反而是其他人回头看了她一眼。 “太可怕了……我在想……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也会回头。” 这条信息发出后,群里沉默了片刻,直到另一个人的出现。 “祁念,你很棒。”发出这简短的五个字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头像,但头像旁边的名字,是李慕。 “对!祁念太厉害了!这是我们第一次破解存活任务中的厉鬼吧?!” “没错,想不到,无解厉鬼竟然也可以被清除。” “我想……这是规则,雾集的规则,无论是我们,还是厉鬼,都不得不遵守。” “除掉它的并不是我们,而是规则。我们依旧只是普通人,没有什么超能力。” “……” 一条条信息时不时地弹出,白研良飞快地浏览了一遍,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一则申请好友的信息弹了出来。 验证信息上只简简单单地留着三个字。 风袖雪。 第三十八章 古怪 白研良停顿了片刻,然后点下了确认。 通过的瞬间,风袖雪便发送过来一条信息。 “明天见一面。” 这女人倒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 “时间,地点。” 白研良回了两个词。 那边,风袖雪眉头微皱,白研良花了近半分钟回了四个字,看来,他对见面有些犹豫。 这倒是冤枉他了,这纯粹是白研良太不熟练,用手机输入得太慢而已。 “下午两点,榕桥天街,原木咖啡厅。” 白研良看着这则信息,扭头问到:“榕桥天街在哪里?” 杨一一怨念颇深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刚买手机就聊上了,正事都忘了吗? 一念至此,她便没好气地说到:“我家小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榕园小区。” 白研良记得很清楚。 “那不就对了,榕桥天街就是对面的步行街。” 白研良点点头,艰难地打出两个字: “收到。” 风袖雪看到这将近一分钟后回复的两个字,眼皮有些发抖。 另一边,白研良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头,扭头对满脸不满的杨一一说到:“走吧,去学校。” …… 群里,关于喻涵舟一组的情况基本已经完全了解。 剩下的只有魏修和白研良那组。 但……魏修那组六人全都死在了过去,不仅无法带回任何有用的消息,反而给雾集留下了一个恐怖的难题。 山中躲月,水底捞棺,那个时间点将在半年后降临到雾集的每个人身上。 “许先生,请你们第三组描述一下吧。” 许知安看着这句话,心里却有些苦恼。 他的双臂已经完全愈合了,就像从没断过一样,但关于这次的任务,他知道的其实并不多。 事实上,直到现在许知安都不知道白研良究竟是怎么解决那么多鬼的。 要知道,已知的鬼就有足足三只啊! 不光是他,李悦君也知之甚少,只有姜黎有些头绪,但线索获取得太少,后来又去照顾断手的许知安了,她也无法说得太多。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拼拼凑凑说下来,看得群里众人满头雾水。 “这么说……是白先生多次帮助了你们?然后独自解决了所有问题?” 周礼总结道。 “……差不多是这样。” 姜黎最先做出了回复。 “嗯……确实是这样……” 李悦君也肯定了这个说法。 “对,白先生……胆子非常大,他在整个过程中,没有表现出丁点儿恐惧,甚至……主动去见过鬼。” 许知安的回复让群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个相同的问题,白研良,到底是天才?还是……疯子。 李慕平静地看完了所有信息,退出了群聊。 天才? 雾集从不缺少天才。 …… 业城江北第三中学是一所重点高中,每年都会有大量的学子考上名牌学府。 昨晚的事发生后,江北三中门口骤然出现了一批记者。 保安人员阻挡着记者们的进入,他们也早已统一了口径,无论记者问什么,通通回答不知道。 但那件事早已通过被提前放回家的学生们传开了。 “一名学生忽然发疯,将一位年级主任的脖子用圆规捅穿。” 校方并没有打算永久地封锁消息,只是……他们想尽量延缓这件事被曝光的时间,至少要先让他们学校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究竟真的是学生突发疾病?还是二人之间早有恩怨? 直到现在学校都没有搞清楚。 警方也没调查出个所以然来。 倒不是能力不行,实在是当事双方一个在医院抢救,另一个,从昨晚当场被抓获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目光呆滞地坐着,像是没了魂儿一样。 白研良和杨一一来到三中门口时,刚好看到一群媒体各种长枪短炮架着,一副准备抢独家新闻的样子。 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还有保安拦着。 杨一一倒是对此早有预料,竟然带着白研良从一个偏僻的角落钻了进去。 “你可别把这地方说出去,这里是学生的秘密!”杨一一再三吩咐。 白研良看了一眼这个秘密通道,看来……每所学校都有一个能够偷偷出去的角落。 江北三中不算小,白研良跟着杨一一朝昨晚发生冲突的地方走去。 “听说是在高一的年级主任办公室,跟我来!” 等二人到达现场时,办公室周围已经拉上了警戒线,一位警官面色严肃地在对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说着什么。 “王叔叔!” 杨一一甜甜地喊道。 那位警官回头一看,严肃方正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一一?你怎么来了。” “我在这里念书啊!” 显然这位王警官是认识杨一一的,或者说是认识杨万龙,二人之间的关系很不错。 随即,王警官就注意到了正若有所思地看着现场的白研良,皱眉问道:“你是谁?无关人员不能进入犯罪现场。” “请立即离开!” 王警官的声音严肃起来,眼看就要把杨一一和白研良都赶出去。 这时,杨一一忽然举起手机,递给了王警官:“王叔叔,我爸让你听电话!” 王警官接过电话,凑到耳边。 不知道杨万龙到底对他说了什么,只见王警官的目光不断在白研良身上徘徊,最后,竟然是默认了他能够呆在这里。 “很奇怪吧?” 王警官的声音忽然在白研良身边响起。 白研良正半蹲在地上摸着什么,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嗯,现场没有任何搏斗痕迹,连那位年级主任受伤后的挣扎痕迹都没有,就像……他本身就已经死了一样。” 白研良的奇怪说法让王警官一怔,然后朝着周围的警员使了个眼色,支开了过来询问消息的校方领导。 “你说得没错,实际上,昨晚我们接到了一个奇怪的报警电话。” “报警电话?”白研良扭头看向了王警官。 “嗯,报警人说,有人会冲进来拿圆规捅穿他的脖子。”王警官的声音很平静,但神情却并不平静。 因为……这简直太诡异了。 报警人就是年级主任,他竟然……预言了自己被害? 第三十九章 探查 白研良也没想到会从王警官的口中听到这个说法。 “案发时间是七点零五分,但我们接到那位李姓年级主任的报警电话时,时间是六点半。”王警官眉头深锁,这件案子处处透着诡异。 那位年级主任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遭遇,时间,地点,甚至是行凶的方式。 但……他竟然没有选择躲开? 而且,虽然选择了报警,但他七点时仍然老老实实地呆在年级主任办公室里,哪里都没去,甚至除了警察,他都没跟其他人说起过这件事。 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难道……学校里有一双眼睛一直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让这位年级主任觉得任何人都无法信任? 白研良站起身来,走到办公室的窗边,朝外面看去。 这里是一楼,窗外只能看到空旷的操场。 王警官一直注意着白研良的一举一动,杨万龙在电话中说,自己这几年破获的案子或多或少都得到了白研良的帮助,他是一个聪明人,但……需要留心。 这时,王警官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朝他看去。 “嗯,我知道了。” 王警官回应了两声后挂断了电话,面色越发严肃。 “李德刚死了。” “咽喉被贯穿,颈部动脉大量出血,血液从气管呛入了肺部,他是活活憋死的。” 王警官的声音让几位站在外围的校领导听了个真切,不由得一个个面色有些发白。 那个学生……到底和李德刚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用到这么激烈狠毒的手段? 而杨一一这个对警察的工作充满兴趣的高中女生,在听到死亡确认后脸色也变得很是苍白。 什么事都是旁观的时候显得比较简单,但只要自己稍稍参与其中,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尤其是……想到这间办公室里发生过这么离奇的命案后。 直到离开现场,杨一一的情绪依旧很低落。 白研良走在前面,也没过多关注她,他正在思考这件奇怪的案子。 目前疑点很多。 知道自己即将受害的被害人,情绪诡异、力气极大的凶手。 虽然人类在肾上腺素大量分泌时的确能做到许多平日做不到的事,但这并不是一群退伍军人组成的保安都完全控制不住一名高一学生的理由。 白研良会对这个案子感兴趣,主动要求过来看看也是出于此。 这件事和杨万龙儿时记忆中的那个案子很像,也许……和研人的事也有一些关联。 “杨一一。” 白研良忽然停下脚步,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一言不发的杨一一。 “你先回去吧。” 杨一一抬起头,看着白研良的眼睛,她觉得自己也许被小看了。 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任何情绪,相反,白研良的态度很温和,但……她却能感受到一股从骨子里流溢出来的死寂。 这种感觉让她竟不敢多看白研良的眼睛,她总觉得……那不像是一双活人的眼睛。 “你……你要去哪儿?” 她鼓起勇气问到。 “凶手的家。” 杨一一的眼睛亮了亮,刚想说自己也要去,心底却又升起一丝恐惧。 她不敢……去那个杀了人的同学的家。 察觉到自己这个念头的杨一一紧咬着嘴唇,忽然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道:“喂,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白研良沉默片刻,然后伸出了手。 他揉了揉这个高中女生的头发,笑着说到:“这世上很少会出现‘一下子’的奇迹,学习,工作,爱情,乃至整个人生,我们都不能一蹴而就。现在的你不行,但只要还有下次,下下次,只要我们的生命还没有结束,我们就能不断刷新与苦难困境交锋的次数,到时候,你会发现因为自己每次的一点点坚持,人生已经变得截然不同。” 杨一一不满地摇着脑袋,摆脱了白研良的手,与此同时,她又看向了他的眼睛,这一次,她仍然没能从那双眼睛中看到笑意,但却看到了让她心生慌乱的认真。 “所以,现在的你认真学习,保持一点点的进步就够了。”白研良收回了手,这个对警察职业充满向往的女生,情绪终于好了些,但却没好气地整理着自己被揉乱的头发,时不时瞪白研良一眼。 他没有说谎,但也没有说全。 事实上,有些人天生就无法做到一些事,人类生来……就是不平等的。 …… 下午,白研良跟着王警官一起去了郝博文的家里。 郝博文,就是那个行凶的高一男生。 他的家庭条件不算差,从小区的居住环境就能看的出来。 给白研良和王警官开门的是一位面色很难看的中年男性,让他们进屋后那位父亲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 郝博文的母亲则是站在二人身边,眼泪唰唰地流,嘴里不停地说郝博文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他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王警官无奈地安慰着郝博文的母亲,白研良则是趁机进了郝博文的卧室。 刚一进入,白研良就感觉到了奇怪。 无他,太整洁了。 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籍,干干净净的墙面,叠成了豆腐块的被子,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地面。 白研良敲了敲门,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请问,有人收拾过郝博文的房间吗?” 郝博文的母亲又开始哭,她摇了摇头,咬着嘴唇说到:“没……都是博文自己收拾的,他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 白研良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这间卧室已经不是轻微洁癖的程度了,更像是……某种对于整洁近乎偏执的要求? 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规规矩矩,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 目前看起来,郝博文是一个极其自律的人。 他的房间没有电脑,没有手机,连台灯的款式都很老旧。 白研良翻开了郝博文的书籍,发现除了课本之外,都是些很普通常见的读物。 郝博文似乎对画画很感兴趣,他的课外读物里有好几本绘画教材,而且翻动的痕迹明显更多。 但……白研良找遍了整个卧室,都没能找到一张他的画作。 他的画呢? 第四十章 父母 这时,王警官进来了。 他也被这屋子的整洁程度吓了一跳。 “嚯,这么干净的墙,哪里像个青春期的孩子,连张海报都不贴的。”王警官无意中说的话却让白研良一怔。 他贴近洁白的墙壁,伸手摸了摸。 “王警官,我们可能需要一台紫外灯。”白研良认真地说。 王警官扭头看了看墙壁,又看了看白研良,虽然不太明白白研良话中之意,但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小郑!搞一台紫外灯来!” 等待警员送紫外灯这段时间,王警官也看到了郝博文的书桌,以及书桌上绘画相关的书籍,他终于明白了白研良的意思,更是不由得为白研良的猜测感到赞叹。 这个年轻人的思维似乎不会被外物迷惑,也不会被情绪影响,他保持着足够的冷静,这太难得了,毕竟,人类终究是人,不是机器。 紫外灯很快被送来了,白研良拉上了窗帘,王警官亲自举着紫外灯,照向了墙壁。 虽然心底早有预料,但眼前这一幕仍是让王警官和几位警员倒吸一口凉气,同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心底出现。 “扑通” “扶住她!” 却是郝博文的母亲看到儿子房间墙上的画作之时,突然晕倒了。 这不能怪她,就连郝博文那个沉默寡言,一脸凶厉的父亲都面色发白。 实在是因为……这墙上的东西太惊人了。 在紫外灯的照射下,墙壁上出现了一幅幅用荧光剂画出的诡异画作,幽蓝的光华在墙壁上仿佛让画里那些东西活过来了一般。 没人知道那个刚上高中的十五岁孩子为什么心底会扭曲成这样? 这满墙的诡异涂鸦,竟然全都是畸形的怪物! 它们面目扭曲,无比高大,肢体极其怪异,在它们的身下,有一个个小人正在逃命,但大部分小人已经被他们塞进了嘴里,或是扯断了肢体,丢得到处都是…… 屋子里很安静,所有人的视线都默默地跟随着王警官的紫外灯继续往下看,不过,大家已经肯定了一点,那就是郝博文的内心已经完全扭曲了。 他根本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这样整洁,干净,自律。 而是刚好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极度的压抑,痛苦,扭曲,困惑,残忍! 他的画上看不到任何希望,更没有一丁点怜悯! “呼……” 王警官情不自禁地吐出一口气,拉开了窗帘。 阳光自窗外透入,多少是驱散了一点让人心底发寒的诡异。 太压抑了,饶是他从警多年,见过不少离奇的案子,但也从没见过,一个十五岁少年的心底竟然能扭曲成这样。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等等。” 这时,白研良出声了。 他从不明所以的王警官的手中拿过紫外灯,竟是朝着天花板探照过去。 所有人皆是一怔,然后,幽蓝色的光芒竟然真的出现了! 天花板上也有他的涂鸦! 但……这次的是?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齐齐看向了郝博文的父亲和刚刚清醒过来的母亲。 这夫妻二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天花板。 那和他们外貌有七分相似的小人,正夸张地张开嘴巴,一人一半撕扯着一个孩子,要往自己的嘴里塞。 他们好像站在一栋建筑前面,郝博文只是大概画了一个轮廓,并没有指明什么。 但王警官却知道,这幅画就是那个孩子心里某种扭曲情感的映射。 这夫妻二人身后的那栋建筑,到底是什么? “郝先生,龚小姐,请你们解释一下,这幅画的意思。”王警官看向夫妻二人,严肃地问到。 “解释?解释什么!我怎么知道他画的是些什么东西!那只白眼狼,老子白生他白养他了!”郝博文的父亲的情绪自从见到这幅画之后就异常激动,面红耳赤,口气粗暴,他的脖子上爆出了青筋,唾液四溅地诉说着自己的含辛茹苦,工作困难。 又指天骂地地说着郝博文是怎么不思进取,沉迷网络的。 他逐渐失控的情绪让王警官直接采取了行动,让警员将他按住,接着,王警官看向了龚兰。 这个已经快四十岁的女人神色恍惚,一直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虽然白研良早已经关掉了紫外灯,但她仍是在看着那里发呆。 好半晌,龚兰才低着头开口。 “那是业华教育中心……一家,治疗网瘾的教育机构。” 王警官面色一变,刚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所有人都听着这个女人沙哑的诉说。 “博文以前很不乖的……刚上初中,他就学坏了,逃课,打架,早恋,上网……除了学习,什么坏事他都做,他爸爸工作忙,我说的他又不听,我们眼睁睁看着他越变越坏,这当然不行!” 龚兰脸上带着绝望和疑惑,继续说道:“后来,有人给我们介绍了一家教育机构,效果很好的!他们帮助过的孩子都变得乖乖巧巧的,谁看了都喜欢,所以……我和他爸爸把他骗去了那里。” “是谁给你们介绍的那什么教育机构?”王警官问到。 “李德刚老师,许多学生都是他推荐去的,他……是一个好人。”龚兰面色惨白,她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孩子会对恩人动手,在她看来,郝博文不是已经变好了吗?经过一年的教育,他变得生活极有规律,井井有条,说话也客客气气,很有礼貌,他已经变成懂事的好孩子了才对,为什么…… 白研良沉默地看着她,还有那位仍在激动怒骂的男人,他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他是哥哥带大的。 但他并不是无法理解父母对子女的感情。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已经很清楚了,郝博文成长在一个教育极其失败的家庭里。 他的父母思想传统封建,对子女拥有极强的控制欲,把孩子视作私有物品。 他们是自己人生道路上的失败者,同时,又喜欢推卸责任。为了让孩子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他们选择了亲手把郝博文送进了地狱。 虽然白研良并不了解所谓的教育机构内部管理如何,但从墙上密密麻麻的涂鸦当中,他完全能够感受到郝博文的无助,恐惧,与绝望。 他成了父母眼中的乖孩子,但他的心底却在发出扭曲的,无人聆听的嘶吼。 “王警官,我先走了。” 白研良打了个招呼,王警官点了点头,看向了这一对夫妻。 他的立场让他无法做一些事,说一些话。 他也知道,想扭转某些根深蒂固的观念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而对于某个家庭来说,那也是极其私人的事。 郝博文只报复了李德刚,也许,这已经是他扭曲心灵下,仅存的善良了。 第四十一章 生变 这件案子本身并不复杂,但造成的社会影响却很大。 不过,前因后果虽然已经清楚,但其中的疑点仍然存在。 郝博文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为什么忽然力气大得惊人? 李德刚为什么知道有人会杀他?甚至连杀他的时间,地点,方式都一清二楚。 而且,明知自己会被攻击他却并没有逃跑,他在害怕什么? 白研良回到了榕园小区,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思考。 “喂,你这就走了吗?你又要去卧底了吗?” 杨一一站在一旁表情纠结地看着他。 白研良抬头看着她,笑了笑:“是啊,杨叔回来你帮我说一声,谢谢他一直以来的照顾,我先走了。” “要说你自己打电话说,我才不说。” 白研良一滞,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位中年刑警,毕竟,直到现在他还背负着一个未成年犯的身份。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这几天如果找到稳定的工作了,他就会辞行。 但……想不到研人给他留下了三十万的存款,这已经够独身一人的他在业城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 白研良提着自己的行李,起身对杨一一告别: “再见。” 杨一一看着他提着行李离去的背影,忽然产生了一种预感,一种……也许再也看不到这个人了的预感。 “喂!我会当上警察的!” 杨一一冲着白研良的背影喊道。 白研良身形微滞,他回头看着那个一脸别扭的高中女生,忽然一笑:“好啊,等你当上警察了,也许会来抓我也说不定。” 说完,白研良摆了摆手,进入了电梯中。 “都说让你别随便对着女孩子笑了……”杨一一看着缓缓合上的电梯,小声地嘀咕着。 …… 离开榕园小区后,白研良随便找了一家酒店暂时住了下来。 他不愿意在杨万龙家多留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因为杨一一的父亲,那位刑警先生一直在观察他。 打开房门,环视一周,放好行李,靠在床上,拿出手机。 从上一次的聊天记录中白研良看到了风袖雪的名字。 其实,白研良对她忽然发起的邀约是感到很奇怪的,身为一个雾集新人,他确定自己和风袖雪没有过什么交集,现实生活中就更别提了,一个是背负谋杀罪名的未成年犯,完全在精神病院度过了漫长的青春期,而另一个,却是活跃在各大媒体上的明星,她的粉丝遍布全国,甚至连杨一一这种小丫头都为她着迷。 她约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白研良不止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想来想去,二人能产生联系的也只有雾集里的事,也许……她是为了当面询问自己关于上次的任务? 渐渐地,白研良感到一阵疲劳,今天也奔波了一天了,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根本没有想到,风袖雪找他的目的完全不是为了雾集,而二人之间的交集,从某方面来说,更是前所未有的深…… …… 业城警局,江北分局。 王警官面色铁青地看着眼前的尸体。 郝博文死了。 死在了拘留所里。 但眼前的一切,却诡异得让所有看到尸体的警员们头皮发麻。 “这……这是怎么回事?” “查!给我查监控!”王队一声怒吼,大家立刻行动了起来。 这简直太离奇了! 郝博文脸上的皮肤和肌肉已经被撕了下来,一块连着筋的肉耷拉在下巴上,他的整张脸已经被剥开,血肉模糊,极其恐怖。 他的手腕上滴着血,嘴里冒着血泡,除了脸上的皮肤被剥离之外,他的舌头也被割掉了,手腕上的动脉,静脉也被完全切开,鲜血流了一地。 最先看到这一幕的警员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呼叫之下,大家都闻声赶来,其中自然也包括王警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可是在警局的拘留所里! 谁竟然这么胆大包天,敢在拘留所里杀人? 然而,查过监控之后,大家的神情都变得更加难看,还有……一股难言的恐惧。 好几位警员承受不住,已经捂着嘴冲了出去。 因为监控里显示出的画面,实在太过惊悚! 王警官手掌青筋鼓起,按在桌面上,眼睛死死地盯着监控画面,画面中,郝博文一直低着头盘坐在拘留所的角落,那里黑乎乎的一片,看得不太真切。 忽然,郝博文开始动了,他伸出双手,开始互相抓扯自己的手腕,他的指甲很尖锐,轻而易举地刺破了手腕的皮肤,然后挑中了里面的血管,他像是没有痛觉一样开始疯狂撕扯,直到生生扯断了自己的血管,鲜血顿时喷涌而出,顷刻间流了一地。 他的动作没有停止,他的双手继续往上伸,他抓住了自己的头皮,刺破了脸上的皮肤,连着血肉疯狂地往下撕扯,他的脸很快变得血肉模糊。 最后……他用力一咬,将半截舌头吐到了地上。 逐渐断气的尸体躺在血泊中微微抽搐,从始至终,拘留所里没有进去过任何一个人,郝博文在自残自虐的行为中也没有发出过半点声音。 无声的画面循环播放着郝博文虐杀自己的过程。 警局里寂静一片,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干呕,或吞咽口水的声音。 王警官瞳孔疯狂收缩,这位从警多年的刑警心绪并不稳定。 “查……” 王警官甫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一个奇怪的陌生人。 “王……王队……怎么查啊?” 王警官转身看去,身后的警员们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脸上都带着肉眼可见的恐惧。 这件事太古怪,太诡异了。 一个人类怎么可能对自己这么狠? 郝博文就像……被怪物附体了一样。 “大家……”王警官忽然感到一阵无力,就算是他,也毫无头绪,该如何查,怎么去查?郝博文的死亡过程被拘留所旁的镜头拍得清清楚楚,但……这个消息能对外公布吗? “尽量去查吧,他接触过哪些人,有过哪些奇怪的言论,至少……要找到他诡异自杀的理由。” “是……王队。” 第四十二章 见面 白研良睡醒之时,已经是早上八点。 今天上午他没有出门,而是老老实实地呆在酒店里,仔细整理了一下哥哥的遗物。 白研人是一名私家侦探,白研良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对哥哥的了解其实很少,他只记得,研人经常一出门就是好几天,但他总会给一笔钱拜托房东阿姨帮忙照顾自己,虽然白研良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什么照顾。 翻看着杨万龙保存下来的文件资料,白研良也没能从里面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这些文件大部分都是和客户签订的合同,有调查出轨的,雇人寻亲的,合法讨债的,也有找猫找狗的,总的来说,都是很普通,很正常的私家侦探工作。 但……这么正常的白研人,遗物里竟然留下了一把奇怪的银色钥匙。 而那把钥匙,能够打开雾集的门。 雾集是什么地方? 虽然已经经历过一次任务,但白研良对它仍是毫无头绪,他甚至不知道,如果自己回到的是真实的过去世界,那最终会对现实世界造成什么影响?如果……真的能够对现实产生影响的话,这里面牵涉的时空悖论就太复杂了。 但,如果不能产生影响,雾集将自己这些人送到那个奇怪的时空到底又是什么用意? 他不觉得这只是某个不可知存在无聊中开的一个玩笑。 如果真的有那种存在的话,人类作为玩具的资格也许都不够。 白研良整理好了研人的所有文件,静静地把目光投向窗外。 总之,自己已经进入了雾集,听周礼的说法,下一次再进入,应该是在一个月之后。 只要自己能够一直活下去,总有一天能够知道一切,也总有一天,会找到研人死亡的真相…… 他会让杀了研人的东西付出最惨重的代价,无论对方……是什么存在。 收回思绪,白研良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再慢条斯理地吃了个午餐,出门赴约了。 他目前居住的酒店就在榕桥天街附近,一路询问之下,很快就找到了原木咖啡厅。 时值午休时段,原木咖啡厅里零零散散地坐着一些在附近上班的白领。 在靠窗的位置处,白研良看到了她。 她穿着一身纯白色的时尚品牌外衣,脸上架着一副硕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似乎在想什么,正微微偏头看向窗外,白研良站的位置,能够清楚地看到她高高盘起的长发,和精致却冷淡的侧脸。 似乎是注意到了白研良的目光,她很快就回过头,看向了他。 “我晚了吗?” 白研良走到她面前,拉开椅子坐下,同时礼貌地拒绝了服务员推荐的咖啡,要了一杯白开水。 “是我早了。” 风袖雪轻声回应道。 她的声音有点出乎白研良的意料,见了她真人后,他本以为她的声音会更加冷淡,却没想到她的音色异常柔和。 “找我什么事?” 白研良也没有客套的意思,在服务员略显怪异的眼神中接过了白开水之后,简单明了地问出了问题。 风袖雪忽然坐直了身子,静静地看着他。 虽然墨镜遮住了她的眼神,但白研良仍然能感受到她目光中的复杂情绪。 良久后,风袖雪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放在了白研良面前。 “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 一直古井无波的白研良握着杯子的手掌一紧,他看向了那张照片,它有些年头了,边角有一点褪色,但看得出来,它被主人保存得很好。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白色休闲衣的男人,他咧着嘴,笑得很灿烂,他的相貌与白研良有七分相似,只是气质更加随和亲切,成熟稳重。 自己怎么会不认得他? 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一个国民认知度极高的女明星手中,看到研人的照片。 不过,有地方不对。 研人是十年前出事的,就算他和雾集有关系,那也是十年前的事了,但……风袖雪至今还在雾集中,难道她已经在雾集中度过了十年? “这张照片,哪里来的?”白研良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问道。 风袖雪一直看着白研良,她自问极少有男人能在自己面前掩饰住真正的内心,但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白研良这里受了挫。 她无法从白研良的眼中看到任何情绪,唯一让他有些失态的,只有刚见照片第一眼时下意识握紧了水杯的右手。 但,这已经足够了。 “白研良,白研人……你们果然是两兄弟……”风袖雪似乎松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说。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白研良安静地看着她。 风袖雪看着他,没有故作什么姿态,认真地说道: “你的哥哥,是我姐夫。” “嗯?!” 白研良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情绪,他看着风袖雪,像是没有听清一般,再次问道:“研人……是你的姐夫?他结婚了?” 这时,风袖雪再次从她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与白研人的摆放在一起。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很漂亮,充满知性美,眼前的风袖雪与她的长相颇为相似,只是气质极为不同而已。 “这是我姐姐,风亦如,我用她的名字在演艺圈活动。”风袖雪喝了一口咖啡,她的咖啡是最苦涩的黑咖啡,没加任何东西。 “十年前,姐姐忽然失踪,家里人心急如焚,在寻找她的踪迹时意外发现,她竟然已经结婚了,而她的丈夫,就是你的哥哥,白研人。” 这么说来,自己确实有一个嫂子? 白研良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乱,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极为罕见,毕竟,能够影响到他情绪的事情几乎没有。 “白研良,你哥哥的死有问题,我姐姐的失踪,也有问题。”风袖雪放下了咖啡,认真地对白研良说。 其实,她在白研良刚进入雾集时就注意到了他,长得这么像,名字也这么像,这世上不会有这么多的巧合,但……如果白研良没能在第一次任务中活下来的话,她就没必要告诉他这些事了。 幸好,白研良没有让风袖雪失望,或者说,白研良的能力已经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他应该可以帮到她,帮她……找到它们。 第四十三章 黑影 白研良当然知道研人的死有问题。 自己的记忆从来没有出现过错漏,唯独那一天,他的脑海里竟然连半点画面都没有,就像……记忆被硬生生抽离了一样。 风袖雪既然知道白研人的死,说明她早就调查过当年的事,她的姐姐失踪了,而且失踪的时间和研人出事的时间几乎完全一样。 白研良首先考虑的,是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片刻后,他得出了结论。 风袖雪根本就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 她应该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些信息,但遗憾的是,白研良知道的比她还少,毕竟,他在精神病院里呆了十年,根本无法去做任何调查。 二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窗外车水马龙,人潮拥挤。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秘密,只是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区别。 两人刻意避开了一些敏感的问题,比如,他们是如何进入雾集的。 白研良猜测,也许风袖雪也有一把钥匙,她姐姐的钥匙。 雾集并不是一个好地方,它随时会让人丧命。 但……他们已经身处其中,就没了逃离的可能。 也许当年,白研人和风亦如也是这样。 咖啡厅里寂静一片,只有挂在墙上的电视传出了微弱的声音。 “……犯罪嫌疑人郝博文,于昨夜凌晨,在江北分局拘留所内自杀,年仅十五岁的少年,为何会走上杀人犯罪的道路?教育的缺失正在逐渐酿成惨重的后果……” 白研良忽然抬起头,风袖雪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时,却见他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电视。 风袖雪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表情也逐渐变了。 电视的画面里虽然打上了马赛克,但刺目的一片猩红仍然十分惊人。 但真正让风袖雪面色大变却不是这个,而是……她能看到,一个扭曲的黑色影子离开了尸体,走出了画面外! 她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碰撞的桌椅声在安静的咖啡厅显得异常嘈杂。 “是它们!” 风袖雪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但她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者说,看到那一幕的她此刻心乱如麻,根本没有念头去考虑别的。 后果就是,在咖啡厅里或午休,或低声聊天的人们将目光投向了她,但看到风袖雪时,他们的表情越来越奇怪,从皱眉不满到疑惑怀疑,再到……兴奋惊喜。 “风亦如?” “那是风亦如吗?” “真的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风袖雪的忽然失态把自己陷入了危机之中,好在,白研良并没有心神大乱这个功能。 他果断地拉起仍在盯着电视发愣的风袖雪,留下了几张现金,快步离去。 也许是白研良的动作太快,也许是咖啡厅里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等大家回过神来时,风袖雪已经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拉走了。 他们很肯定,那个小子绝对不是什么知名人物,更不是什么明星。 等等……为什么风袖雪会出现在这里,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约会? 八卦总是传得很快,尤其是关于当红女星的八卦。 好在白研良不太会上网,不然现在的他,面色一定不会太好看。 …… 街边的长椅上。 白研良眉头微皱,看着自己胳膊上的一道抓痕。 他没想到风袖雪回过神来之后,第一件事竟然是挠了他一下,而理由竟然是自己牵了她的手? “你也看到画面上的黑影了?”白研良看着低着头遮遮掩掩的风袖雪,现在她倒是知道自己是个公众人物了。 风袖雪点了点头,她像是做了贼一样在街边的长椅上坐立不安。 “现在的漂亮女孩很多,没人会多注意你,你越是这样反而越引人注目。” 白研良发誓自己说的是实话,但风袖雪看他的眼神却忽然变得很不友好。 不过经他这么一说之后,风袖雪好歹是正常了些。 “那个扭曲的黑影,应该只有我们能看见……”风袖雪小声地说。 我们? 白研良想了一下她的意思。 二人的共同之处,以及与他人的不同之处只有雾集,也就是说,只有雾集中的人能看见它。 换句话说,虽然没有察觉到,但他们这些人,已经被雾集改变了些什么吗…… 那个黑色的东西显然不会是正常的生物。 电视台的画面播放出来之前一定经过了审核,但所有人都看不到它,他们只觉得这是一个正常的画面。 而再听风袖雪的意思,她似乎不止一次见到过这种东西? 白研良探究的眼神没有掩饰,风袖雪很快就懂了他的意思。 “……姐姐失踪之后,我曾经进入过她的房间,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类似这样的东西……钻进了她的镜子里。” “而且……李慕他们也提到过,自己在现实中偶尔能看到这样的东西。” 这样吗…… 白研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 鬼? 不……如果它们真的是雾集中那种厉鬼的话,这个世界的秩序早就该崩塌了。 那它们……是一种什么存在? 白研良的眸子越来越亮,虽然他目前无法确定那黑影是什么,但他却能肯定,这种东西一定和十年前研人的事有某种关联! 太像了,太多巧合了。 白研良并不相信巧合,在他的观念中,世上所有的巧合都是某种不可知因素影响下的必然。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出现这些巧合的诱因。 想到这里,白研良准备起身告辞。 但他刚站起来,风袖雪也赶紧跟着他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我要走了。”白研良平静地看着她。 “我知道。”风袖雪扶了扶自己硕大的墨镜,似乎觉得这样不太保险,又赶紧低了低头。 “你跟着我干什么?” “谁跟着你了?”风袖雪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将大半个身子藏在白研良身后。 “我是去查案子的。”白研良无语地看着她,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我也是。”风袖雪看着白研良,认真地说,“姐姐的房间里出现过类似的东西,它们肯定和姐姐的失踪有关。” “可……” 白研良忽然滞住了,他猛然发现,风袖雪的话他竟然无法反驳,因为对方的目的,好像确实和他差不多。 第四十四章 公寓 业城今天的风很大,上午还能看见的太阳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 墨黑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沉甸甸的仿佛要坠下来,业城如同被投下了一块巨大的阴影。 阴冷的风穿梭在大街小巷,似乎总有一股不安的气氛在蔓延。 “白研良,这应该不是那学生的家吧?”风袖雪抬头看着这栋建筑,疑惑地问。 这明明是一栋单身公寓啊。 白研良听到她的疑问连头也没回,已经是推开了玻璃门: “你要是想去郝博文的家,扭头左转搭六路公交车,海明小区站下。” 风袖雪瞪了他的背影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经过短暂时间的接触,她觉得白研良完全是个不近人情的家伙。 “那这里是谁家?”风袖雪看着白研良按下了十三楼的电梯,扭头问到。 “李德刚。” “李德刚?”风袖雪有些疑惑:“李德刚是谁?” “死者。”白研良扭头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对这件案子完全不了解,来了八成也是添乱。 “叮” 电梯到了。 两人下了电梯,白研良静静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李德刚的个人信息是他从警方处得到的,当然,他的住处也早已经被警方调查了一遍。 身为一个年近四十的光棍,李德刚的私生活其实很乏味。 “关着门的,怎么办?”风袖雪看着白研良,虽然是在疑问,但看笑话的成分更多。 谁让他这么会说话的? “你让让。” 白研良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把风袖雪往一旁推了推。 风袖雪拍开了他的手,冷哼道:“干什么,你还会开锁……” “砰!” 风袖雪的话音未落,一声巨响传来,白研良已经一脚飞踢踹开了房门。 “你说什么?”白研良疑惑地看向风袖雪,他刚才好像听到她在说什么。 风袖雪冷着脸,淡淡说道:“没什么。” 这混蛋简直就是个怪物,看起来挺单薄的,力气却这么大…… 白研良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 两人前后进了李德刚的房间。 屋子不大,东西也很少。 警方已经搜查了一遍,就算有什么线索现在大概也不存在了。 风袖雪跟在白研良的身后,她刚准备掩上门时,忽然却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难道是刚才的动静引来了十三楼的其他住户? 风袖雪正在疑惑时,门外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 那个人……似乎马上就要出现了。 “嗒……嗒。” 两声轻响,是停下脚步的声音。 有人停在了门外,就在门口的旁边! 风袖雪面色微变,她看向了白研良,发现白研良正死死地盯着门口,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白研良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或者说……是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安静,甚至是……死寂! 两人踏入这栋公寓到现在,根本没有见到一个人,甚至连门卫都没看见。 而更诡异的是,这栋公寓里竟然连声音都没有? 这栋公寓可是在市区中心,就算整栋楼的人都很安静,但至少,楼外的车声总能听到吧? 但……完全没有。 等白研良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诡异已经逼近了。 大意了。 或许是雾集中太过诡异的经历,让白研良产生了一种错觉。 那就是……也许现实中不会发生太过离奇的事? 但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已经全盘否认了他的猜测。 风袖雪并不是雾集中的新人,目前的她,已经是雾集中排在前面的几个名字,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怪诞恐怖的事。 只要是人类,一个没有任何非自然力量的人类,面对未知的,难以言喻的,不可名状的东西时,都会产生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绝不会有什么已经习惯了一说。 也许,只有白研良这种,天生在情绪方面存在缺陷的人,才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冷静。 “呼” 门口旁边的东西好像在喘息。 风袖雪白皙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她不是没有遇到过比这诡异的情况,但……那是在雾集中,而这里……是现实世界! 强烈的恐惧感从心底油然而生,这个本该熟悉的世界在这个瞬间陡然间变得那么陌生。 就在这时,门外的东西,动了! “嗒……” 它迈出了一步! 什么东西快出现了!白研良和风袖雪死死地盯着门口…… 然而,就在这时! 白研良和风袖雪猛然睁开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人正站在公寓楼下的门口,根本没有进去,根本没有乘电梯,也根本没有开门! “你刚才……”风袖雪一开口,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沙哑干涩的声音变得完全不像她了。 白研良点了点头,虽然风袖雪的话没有说完。 “我们刚才到底进去过吗?”风袖雪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却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满是汗水。 白研良这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黑黝黝的玻璃门仿佛一张咧开的巨口,准备吞噬每一个进入其中的人。 “喂,白研良,我在问你……” 风袖雪话还没说完,却陡然睁大了眼睛。 白研良扭头看向她,平静地问到:“怎么了?” 风袖雪连连倒退了好几步!直到离白研良好几米远。 因为,刚才身边这个正在发出白研良声音的“人”,根本就不是白研良的脸! 那是一张诡异的陌生男人的面孔,他正看着她,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问她:“怎么了?” 强烈的恐惧感再次涌上心头。 鬼! 这次一定是撞见鬼了! 风袖雪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瞳孔不断收缩放大,惊恐到根本说不出话来。 虽然不是在雾集之中,但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然而,此时此刻,在白研良眼中,又是另外一番情况。 风袖雪突然跌跌撞撞地躲开了他,而且,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但是……风袖雪的背后,离她仅仅只有三四米远的地方,正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浑身上下长满了五官的怪物! “别动!” 白研良一声大喝。 第四十五章 分裂 风袖雪似乎惊呆了,一直低着头身体发颤,她虽然没有再后退,但也不愿意靠近白研良。 白研良盯着那个瘦瘦高高的怪物,它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长满了人类的五官,密密麻麻的眼睛都盯着同一个方向公寓十三楼。 虽然它根本没有看他们,但白研良不认为自己是安全的。 因为……周围的声音并没有恢复,这依然是个寂静得过分的世界。 但……对于这种处境他也并非毫无办法。 “眼睛闭上,捂住耳朵,屏住呼吸。”白研良不管风袖雪有没有听见,至少他已经说了。 对方愿不愿意按他说的做是她自己的事。 而且……白研良已经在这样做了。 让人产生幻觉的方式一般来说有两种,一是迷惑人类的五感,二是直接作用于思维神经。 第二种是比较麻烦的,因为你必须跳脱于已经“确信”的思维之外,重新建立一个观念。 但这对白研良来说并不困难,他刚才就已经尝试过说服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但是却没什么作用。 看来,反而是相对简单的第一类了。 白研良闭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屏住了呼吸。 渐渐的,变化产生了…… “呼……” 是风声。 还有说话声,车声,鸣笛声…… 白研良平静地睁开眼睛,回来了。 果然是幻觉。 他看向正前方,风袖雪仍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的身后就是车来车往的公路,如果刚才再往后退的话…… 白研良没有再看她,而是转身看向了这栋公寓的十三层。 他清楚地记得刚才幻觉中那只怪物的眼睛,它的所有眼睛都盯着那里。 这里不是雾集,白研良不会选择在明知道有危险的情况下还往里钻。 他想了想后,就准备离开了。 这件案子其实目前已经结案了,只是其中还有太多细节解释不清。 警方也根本无法解释,有些离奇的事,不是能够告知给所有人的。 白研良也并不急于一时,这栋公寓的十三楼,他迟早会再来的。 “我先走了,你最好不要进去。”白研良看了风袖雪一眼。 但她仍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白研良有些疑惑,难道她还困在幻觉里? 就在他逐渐靠近风袖雪的时候,她却忽然抬起了头。 白研良瞳孔一缩,警惕地停住了脚步:“你是谁?” “风袖雪”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虽然她还是风袖雪的样子,但白研良完全能够感受到“她”的不同……内里的不同。 “风亦如。”她的声音让白研良眉头微皱。 他清楚地记得,风袖雪的声音是很柔和的,但眼前的“她”,声音却冷冽得渗人。 而她说出的三个字,更是古怪得紧。 风亦如?那不是风袖雪的姐姐吗? “别相信她的话。”她看着白研良,语气冷淡。 白研良心中一动。 难道是人格分裂? “什么意思?”白研良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 “不要在现实中寻找它们。”她的目光幽深而阴冷,和风袖雪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聪明人不止你一个,想知道一切的,也不止你一个。” 她的警告出乎白研良的意料。 风袖雪的立场应该和白研良一样才对,但……她体内的另一个人格似乎不这样想。 “离她远点,她迟早会死在自己手里。” 说到死亡时,她似乎一点也没有如果风袖雪死了,她也将消失的自觉。 “你是……我嫂子吗?”白研良忽然问到。 她似乎没想到白研良会问这个,神情明显地怔了怔,然后僵硬地摇了摇头。 “不是。” 没等到白研良回应,她再次开口,只是这次,她的语速加快了许多。 “她快醒了,记住我的话。” “记住……不要相信她。” 她深深地看了白研良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 接着,就在白研良的眼前。 风袖雪的气质陡然转变,她睁开眼睛,里面只有茫然与恐惧,面色发白,嘴唇发抖。 “白……白研良,这里有鬼……”风袖雪的声音虽然在发颤,但却变回了白研良第一次听她说话时的柔和音色。 白研良静静地看着她。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身体里,有一个以“风亦如”为名的人格,按理说,风亦如是她的亲姐姐,而她为了姐姐,愿意主动去接触诡异怪诞之事,姐妹之间的感情应该不错,与此相对,主副人格的关系也不该太过矛盾。 但……从刚才来看,那个“风亦如”似乎对风袖雪充满了不信任,甚至是……恶意! 这个女人浑身上下充满了矛盾和可疑之处,白研良甚至开始怀疑,她所说的关于白研人和她“姐姐”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假的,她欺骗自己能够得到什么? 白研良不认为有人能从目前的自己身上得到任何好处。 不过,其他暂且不论,“风亦如”的警告倒是与他此刻的想法不谋而合,那就是……暂时不能去接触它们。 按照“风亦如”的说法,似乎雾集里,有人已经在现实中去调查过那些诡异,她口中的聪明人们,又是雾集中的哪几位呢? 想到这里,白研良对风袖雪说到:“这里太危险,暂时不能进去。” 风袖雪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白研良已经转身走了,根本没有半点去看个究竟的意思。 她的目光有些黯然,但也没有立场去要求白研良做什么。 两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去。 白研良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的背影。 风袖雪……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另一个人格存在。 而且那个人格,用的是她姐姐的名字。 白研良收回目光,又看了看这栋高大的公寓。 这一次,也不能说是一无所获。 至少,他已经能够肯定,这栋公寓里有一只能够制造多重幻觉的怪物,它的身上长满了人类的五官。 它究竟是鬼?还是别的什么存在…… 它与李德刚的异常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风袖雪表现出了另一个人格,而那个人格,似乎知道不少风袖雪不了解的东西。 事情,越发有趣了。 第四十六章 搬家 一周后。 风袖雪的商业活动结束,离开了业城。 那天离开公寓之后她就没有再联系白研良,她看出了白研良对它们的警惕,也感受到了白研良拒绝的态度。 所以,白研良这段时间过得也比较轻松,今天,他正拿着手机,跟着地图往前一直走。 青衣街一百六十九号。 就是这里了。 白研良收起手机,看着眼前这一圈和周围钢筋水泥的环境格格不入的建筑。 “笃笃笃……” 白研良轻轻敲了敲门。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谁呀?” 年轻男人含含糊糊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对方打开了院门,露出了一张年轻英俊的脸。 难怪会发出这种含糊不清的声音,原来他在刷牙。 “你好,请问是你贴出的租赁信息吗?”白研良倒是不介意对方正在做什么。 虽然在他看起来,下午一点刷牙确实是一件奇怪的事。 而且看这个年轻男人的模样,他好像刚刚才起床。 可能是什么特殊职业吧? 白研良很贴心地想着。 而眼前的这位年轻英俊的男人,在听到白研良的话后眼前一亮,连忙往嘴里灌了好几口水,咕噜咕噜吞了下去。 “对对对!是我没错!您是来租房的吧?哈哈哈!有眼光!” 他的热情出乎了白研良的意料,连自我介绍都没有,就拉着白研良踏入了这栋老旧的建筑。 因为先看到了租金,所以白研良对这个地方的心理预期并不高。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价格足够低,白研良才会被吸引来。 但眼前的房间仍是打破了白研良的想象,不是太差,而是太……好。 典型的砖木结构房屋,门窗雕刻有古朴典雅的花纹,从院门口一路延伸到屋前的青石板,摆在槐树下的石桌,石凳,不远处甚至挖出了一个小小的池塘,流淌着清澈的地下活水。 年轻男人一直注意着白研良的表情,奈何白研良很少有什么表情,所以,他以为白研良还有什么顾虑。 一咬牙,年轻男人说道:“房租不能再少了!虽然这里有闹鬼的传闻,但这都什么年代了!我看你也是个年轻人,应该不会相信那些无稽的言论吧?” 闹鬼? 白研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他倒真没听说过。 不过……租金这么便宜的原因倒是找到了。 “你看,我就在这儿长大的,住了二十几年了,也没见过什么鬼,那棵老槐树阴森是阴森了些,但也没见它闹过什么妖啊?” 白研良笑了笑,问道:“租金一年多少钱。” “唉,你不愿意就……诶?”男人眼睛一亮,他这才听清楚白研良在说什么:“你要租?太好了!” “一个月一千五,一年就是一万八,就算……算你一万七千五!” 优惠力度高达五百,白研良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双方受益。 “嘿!我就知道你不一样,不像那些怂包,进来看见一棵树就吓得腿发软。”他说这话的时候是背对着槐树的。 白研良跟随他的声音看向了槐树,忽然神情一怔。 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头发很长的东西……正在叶缝中看着他。 眼前的年轻男人还在喋喋不休,白研良也没有轻举妄动,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我叫高飞!这院子里有四间房,除了我住那间,其他三间你随便挑!”高飞很大气,但从他的话中,也透露出这个老院子里,似乎就他一个人了。 白研良也没有拒绝,他提着行李,选了离槐树最远的,最右侧的房间。 在两人的一通忙活之下,房间很快就收拾好可以住人了。 高飞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屋子终于租出去好像让他很是开心,所以他决定出门搞点好吃的为白研良洗尘。 白研良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若有所思地看向老槐树。 以前不觉得,为什么现在……到哪里都能遇到奇怪的事呢? 算了,高飞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都没出事,问题应该不大。 白研良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他看着屏幕上没有名字的号码,按下了接听。 “你好?” “是白先生吗?”一个充满磁性的男人声音响起。 “你是?”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我叫杜尚景。” 杜尚景? 白研良想起了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排在风袖雪之后,是目前雾集里……活得最久的人之一。 而风袖雪,她的表现本来让白研良有些失望,但那天,她却表现出了另一个人格。现在看来,那个人格才是风袖雪能够一直活下去的关键。 那这位杜尚景先生,会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杜先生你好,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白研良不喜欢客套,除了某些必要的表演,他一般会选择开门见山。 “是这样的……这几天,你一直没有出现在群里,我们对于第三组任务的细节了解得很少,所以……” 白研良恍然,他倒是忘了这一点。 其实,倒不是他不愿意分享,而是……他不喜欢那个群里的气氛。 虽然所有人表面上聊得还算热烈,但字里行间……大部分人都充斥着浓浓的绝望。 他们在用正常的交流掩盖自己内心的迷惘恐惧,甚至是怪异疯狂。 白研良第一次进入雾集时就发现,那群形形色色的人里,有好些人的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他之所以看得出来,是因为他同样擅长伪装,同样擅长……展现出虚假的情绪。 长久承受着没有尽头的绝望压力,面对随时会丧命的恐怖世界,会出现这种情况也很正常。 但白研良也能看出,有好几个人并没有出现这种情绪,这其中,就有这位杜尚景。 “我会整理出一份文件发给你,杜先生。” 杜尚景听着白研良的回复,却是有些意外。 但他也没有拒绝。 “麻烦你了,白先生。” “嗯,如果没事的话……” “……等等!”杜尚景迟疑了片刻,出声叫道。 “还有什么事吗?” “白先生,请问……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太对劲?” 白研良一怔,杜尚景问出这句话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下意识地不想让别人听见。 思虑片刻,白研良轻轻一笑: “没有呢,杜先生。” 第四十七章 新人 白研良在青衣街老宅住了下来,这段时间虽然偶尔能看到那棵老槐树上的奇怪影子,但并没有其他离奇的事。 出乎白研良意料的是,高飞的职业竟然也是警察,但……他不是普通的警种,而是法医。 就是利用各种技术手段,进行现场医学勘察,医疗跟踪取证,伤情的活体医学检查,尸体解剖,症状分析,遗物鉴定,特殊查体等一套法律医学鉴定的警察。 当高飞第一次结结巴巴地告诉他自己是法医时,白研良除了说了一句“好厉害”之外,并没有表现出其它神色。 这让高飞对白研良好感大增。 但他的工作一直很忙,经常凌晨才回家,一起床就是下午一两点了。 总的来说,二人之间的相处倒是挺愉快的。 白研良坐在石凳上,手上捧着一本书,是问高飞借来的法医学书籍。 说起来,距离杜尚景联系他已经过了大半个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刚这么想着的时候,白研良忽然感觉心脏一滞。 来了吗? 他能明显感觉到一股诡异的窒息感从心底涌出。 砰砰砰砰 白研良的心脏跳得很快,无法控制的快。 就是这种感觉…… 这是……雾集的召唤。 白研良将手伸进衣领,掏出了一把银色的钥匙。 为了防止丢失,他将它串成项链套在了脖子上。 这一次,他的手脚没有失控。 他很想试试如果强行抗拒这种感觉,不去开门的话,究竟会发生什么? 但……理智告诉他,目前这么做绝对不会有任何好处。 白研良起身,将手上这把银色的钥匙插进了自己房门的锁孔里。 和上一次一样,这看上去根本无法匹配的锁孔与钥匙竟然打开了。 白研良轻轻一推,房门……开了。 …… 雾集弥漫着混沌的雾气,密密麻麻的人影已经出现在了前方。 白研良发现,自己竟然是来得最晚的一个。 上一批的新人,除了已经死去的沈长荣,就连那个有些奇怪的祁念都早早地进来了。 说到沈长荣,白研良这个月内还曾打听过他的消息,不光是沈长荣的消息,他甚至还去找过……应城如意旅馆的消息。 然而,得到的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 沈长荣成了失踪人口,他持有的百胜联合集团的股份被飞速瓜分。 而更诡异的,是现实世界中的如意旅馆。 白研良根本就无法得到任何关于如意旅馆的消息,无论是报纸,还是网络,这家在2006年出了好几条人命的旅馆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准确地说,更像是一个关键词被屏蔽掉了。 也许它仍旧存在,但它的存在从底层认知上已经被屏蔽,甚至被抹除了。 这是白研良唯一能够想到的解释。 “白先生,你来了?” 周礼对白研良打着招呼,态度很友好。 之前杜尚景把白研良总结出来的任务过程发到了群里。 所有人都仔细地看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大部分人看到了诡异和可怕,只有少部分人,看到了白研良异于常人的思维方式和思维过程。 这其中,就有周礼。 周礼相貌出众,年少有为,虽然陷入了这个诡异恐怖的地方,但他并没有完全绝望。 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够活着出去,彻底摆脱这个该死的诅咒。 而要实现这个目的,光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周礼一直在观察,观察雾集中“有资格”和他一起摆脱诅咒的人。 幸运的是,这样的人虽然不多,但数量仍是出乎了周礼的预料,有好几个人都异常厉害,虽然……他们并没有排在雾集的前列,但这也只是因为他们进入的时间比较晚而已。 在周礼看来,白研良也是这种人。 虽然目前名字排在最后面,但他的潜力,也许会远远超出排在前列的绝大多数人。 白研良对周礼的招呼点头回应。 现在看着他的人不少,但白研良能把名字和长相对上号的人却不多,他对眼前的倒霉“同伴”们了解得很少。 “白研良!”李悦君朝他走来。 白研良看向她,她的身边,姜黎,许知安也正冲着他走来。 “我们本来想在现实中联系你的,但……杜先生说你不太喜欢在现实中被打扰。” 白研良闻言,抬头看了杜尚景一眼,微微摇头:“没事,我只是不太喜欢在群里发言。” 那位杜先生,上次问了他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什么叫‘有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太对劲’? 或许是他误会了什么,又或许……是存在某些白研良不知情的东西。 众人各自分散站着,并没有抱团,一个个泾渭分明,距离感很明显,就算李悦君他们三人也是如此。 白研良记得,上次那个李慕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 而那位‘风亦如’也说,不要相信风袖雪。 也许……雾集中还存在什么白研良不知道的规则? 正在此时,变化发生了…… 白研良一行人亲眼看到一扇门在虚空中被打开,一个奇怪的人影进来了。 那扇门白研良很熟悉,因为那是……医院的门。 他可是在医院呆了整整十年,虽然是精神病医院。 “怎么这次的新人,只有一个?”一个疑惑的声音响起。 李慕沉默地站在远处,看着虚空中打开的门,还有那个进来的人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杜尚景站在他身边,眉头深锁。 “雾集越来越不对劲了,新人成为缠怨者,魏修一组团灭,喻涵舟一组更是诅咒从雾集中就开始。而这次,雾集竟然没有将总人数补足到四十九个?而是只加入了一个新人……” “李慕……” 李慕微微摇头,平凡至极的脸上看不出神情。 “不知道,也不用知道,目前需要考虑的,只有如何在任务中活下去。” 杜尚景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而那边,那位唯一的新人,已经缓缓离开了灰雾,出现在大家面前。 “请问……这里是……哪里?” 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从雾气中蔓延而出,她二十来岁,双眸明亮如含秋水,素面朝天依旧可人,满头长发细碎地披在肩上,问这话时,她的脸上没有什么恐惧,有的只是淡淡的疑惑。 大家看向她的目光不由得皆是一怔,不是因为她美,而是因为她……竟然坐在轮椅上。 第四十八章 意外 她明亮柔和的目光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大家。 她虽然腿有残疾,但生得确实很漂亮,她的长相不是会让人惊艳的类型,但越是细看,越是会被她牢牢吸引。 而且,直到现在,这个残疾的女孩都没有大吵大闹,亦或是情绪失控。 她的左手紧紧地捏着轮椅的扶手,看得出来,她的内心并不像她的神情一样平静。 这种时候,自然是周礼出面,为她稍稍解释了一下。 因为这次只有她一个新人的缘故,周礼说明起来也比较轻松。 而且……她虽然仍有怀疑,但并没有胡乱发问。 大家对她的表现颇为认可,但也不认为,她能够在雾集中很好的存活下来。 毕竟……她的腿脚太不方便了。 白研良看了她一眼,忽然问到:“你在业城吗?” 女孩儿眼睛微微一亮,扭头看向白研良,应道:“嗯。” “先生你……认识我?”女孩儿小声问到。 白研良摇了摇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的轮椅上,有业城第三军医院的院徽。” “先生你也是业城人?” “嗯。” 听到白研良肯定的回答,她的目光似乎明亮了些。 说不上信任,那是一种“他乡”遇“老乡”的奇妙感。 二人的沟通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周围的灰色雾气,已经开始变化了。 一个个名字飞速凝结成形。 因为上一次死了十二个人,这次却只进来了一位新人,这次的总人数是三十八。 排列很快就完成了。 李慕,风袖雪,杜尚景,林燕,杨修,郑佳佳……六人一列,一共七列。 最后一列中,显眼地凝结着两个名字,吊在整齐的三十六人末尾。 白研良,余笙。 直到这时,大家才知道这个残疾女孩儿的名字。 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却没能拥有一个美丽的人生。 众人屏息凝视,所有人的名字都已经凝结成形,这意味着,这一次的任务挑选……即将开始了。 此时此刻,雾集之内只有或粗重,或急促的呼吸声。 白研良倒是不怎么担心,他记得雾集中有一个规则,那就是身为缠怨者的人……如果成功完成了上一次任务,会被自动跳过下一次的任务。 而他上一次,就是缠怨者。 所以,这次白研良基本是抱着观察雾集成员的目的来的。 就在这时,名字的变化,终于开始了。 而这一次,那个首先变成血红色的名字,竟然是……李慕! 众人的惊讶还没落下,六个名字紧随其后飞快被染成了血红色! 林燕,喻涵舟,黄有荣,苏倩,白研良,余笙! “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样?!” “……” 惊疑之声此起彼伏,雾集内一片哗然! 不仅因为第一个被挑中为缠怨者的,是目前存活最久的李慕。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喻涵舟、白研良,这两位上一次任务的缠怨者,这次竟然再次被选中了! 这意味着……规则被打破了? 此时,连白研良都很意外,更别说喻涵舟了。 这位年轻的双料博士怔怔地看着自己血红色的名字,而他身后,是面色有些奇怪的苏倩。 她似乎在恐惧,又好像有些开心,正时不时地偷看一眼喻涵舟的背影。 而林燕,黄有荣两人,虽然没有多余的表现,但他们已经毫无血色的嘴唇,说明他们的内心并不平静。 而新人余笙,她尚且不完全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众人的震惊哗然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第二个任务,开始了。 这一次,名字首先变成了血红色的是……周礼。 周礼的面色毫无变化,他安静地抬头看着,等待那些将和自己一起的“同伴”。 然而……意外再次发生了。 这次名字跟随着周礼变红的,只有一个人……郁文轩。 周礼目光微变,他朝着人群中搜索去,刚好迎上了一个眯着眼睛,带着微笑的面孔。 “你好。” 周礼微微点头,心中却是忽然一怔:“郁文轩……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进入雾集的呢?” 这个名字出现在三十八个名字的中间,按理说也算是老人了,为什么……自己对他的印象这么淡? 有这个感觉的不仅是周礼,事实上,在郁文轩主动走出来之后,才露出“原来是他”的表情的人,大有人在。 郁文轩似乎自己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时刻单独被选中。 这应该……是大家遇见的第一次,只有两人进行的任务吧? 杜尚景的面色愈发凝重。 雾集越来越奇怪了……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他隐隐觉得,也许即将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这种预感没有来由,但杜尚景却把它放在了心上,因为……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预感,曾经多次救过他的命。 这时,最后一个任务,开始了。 这次名字首先变红的是……陆过。 陆过一怔,随即迈步而出,又是自己吗……而且,缠怨者终于轮到他了…… 接着,三人的名字随着陆过快速变红。 许知安,严飞白,以及……祁念。 又是祁念? 陆过看向了她,上次之后,他私下尝试着接触过那个女人,倒不是对她有什么想法。 因为……她和陆然长得实在太像了,除了变态,没有人会对亲妹妹产生想法。 但……祁念在现实中根本没有回应过她一句,不……甚至是大家在群里热烈夸赞她的时候,她都没有发过半句信息。 无论如何,三组人已经完全出列。 余笙茫然地跟着白研良的动作学,毕竟……多少他还算个老乡。 这时,如上次一般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在余笙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剩下的名字轰然散去,并再次凝结成三行文字,浮于半空之中。 “壹,剥皮削肉,祭血无心,存活三日。” “贰,未曾泥销骨,客从何方来,存活七日。” “叁,谁人予梳,对镜成容,限三日。” 白研良仔细看完,记下了所有文字。 剥皮削肉,祭血无心。 这句解语,在暗指着什么呢…… “开始了。” 周礼的声音也不再那么轻松。 而随着他的声音,三行雾字飞快散去,化作浓雾罩向了众人。 余笙手指捏得有些发白,她终于感觉到了…… 这一股自灵魂深处涌来的恐惧。 第四十九章 山路 “吱” 刹车声伴随着强烈的惯性,让白研良的身体猛然一个趔趄。 虽然还没睁开眼睛,但他察觉到自己应该是在什么交通工具上。 “妈的,抛锚了。” 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喝骂从前方传来。 这时,白研良也终于取得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睁开了眼睛。 李慕,林燕,喻涵舟,黄有荣,苏倩,余笙,还有他,所有人都坐在这辆长途客车上。 除他们之外,还有其余的乘客。 “下车下车!都下车!” 身材矮壮的司机在车下叫喊。 “车坏了,快下来!” “什么呀,这荒山野岭的,让我们到哪里去啊,太阳都快落山了。”打扮时尚的年轻女人抱着一条柯基犬,不满地瞪着司机。 “老子有什么办法?你能让它动老子立马走!” 车上的人神色各异地看着二人争吵。 这辆车上……载的好像都是赶着回乡的人。 “下去吧,大家都不容易……”一个老爷子劝了一句。 李慕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也都下了车。 余笙在苏倩的帮助下,一切也还算顺利。 这辆长途客车走的是老山路,正逢傍晚时分,阴沉惨淡的阳光笼罩着周围的树丛,投射到地上的影子看起来千奇百怪。 而这周围,更是像没有活物一样,安静得诡异。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下来了。 司机点了一下人数,说到:“天要黑了,不能在山上过夜,往前走走,我记得附近好像有个村子。” “什么?你要我睡农村?”年轻女人抱着自己的狗尖声喊道。 “你要愿意,就他妈睡车上,你问问有谁陪你!”矮胖司机被年轻女人弄得一阵恼火,大吼道:“真这么讲究坐你妈的客车,坐飞机啊你!” 女人脸一阵红一阵白,抱着自己的狗哆哆嗦嗦地不敢还嘴。 这深山老林里,车坏在山路上,连个手机信号都没有,这胖司机真要是对她做个什么,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越是这么想着,女人越觉得不安全,树木,山川,无名的昆虫,昏黄的天空,张牙舞爪的影子,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变得不同寻常。 “那……小师傅啊,这车什么时候能走啊?”刚才说话的那位老爷子问到。 “不知道,反正我一个人修不好,所以我说先往村子走,总他妈要找个手机信号吧?”矮胖司机一边说着,一边瞪着那女人。 “你们要不愿意,那就回车上歇着,出了事老子可不管,现在举手表决,愿意跟我去村子的举手!” 司机已经这么说了,大家左右看了几眼,便同意地举起了手。 而且,这深山老林之中,古木参天,遮天翳日。树林看上去阴森可怖,神秘莫测。 这还是天亮的时候,如果天全黑了,天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吓人的事,谁敢在车上过夜? 至于白研良六人,他们是根本就没有其他选项,如果不去村子,雾集铁定会认定为消极。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那就真的完全不知道了。 抱着狗的年轻女人也不再多说话,老老实实地同意了。 加上白研良七人,此行一共十三人。 矮胖司机辨认了一下方向,招呼着大家朝密林里钻去。 “那村子我也就听跑这条线的兄弟说起过,在是在这附近,具体位置我倒真不知道,你们眼睛都放亮点,帮忙找找。” 司机的话让人心里有些不安,万一……天黑了还没找到那村子,该怎么办? 一行人钻进了树林,里面光线阴暗,笔直高大的树木遮住了绝大部分日光,只有斑驳稀疏的光线透过树木的枝叶照射进来。 腐烂潮湿的树叶枯枝让地面踩上去很不安全,时浅时深,女人们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惊呼。 余笙的轮椅在这种情况下行动则更是困难。 “喂,她是你们的朋友?”矮胖司机停下脚步,皱着眉头说到。 “怎么了?”李慕看着他,平静地回到。 “她太慢了,这哪儿行?你们谁背着她走,轮椅就扔这儿,走的时候再回来拿。” 矮胖司机的口吻一直带着一种奇怪的命令感,让人很不舒服。 大家的目光集中到余笙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种时候,如果答应了这件事,就意味着这次任务要一直照顾她了。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男士们并不介意展示一下风度,毕竟,虽然她腿脚残疾,但相貌出众,气质温婉。 但……这里是雾集啊。 带着这么大个行动不便的拖油瓶有多麻烦,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疼。 李慕毫不回避地看着余笙,但他并没有做出多余的举动。 喻涵舟有些踌躇,脚步刚往前挪了挪,却忽然被一只手从身后轻轻拉住。 他稍稍回头,看到的是苏倩轻微的摇头。 黄有荣更是看都没看余笙,他正皱着眉头,好像在思考什么。 余笙的目光扫过众人,什么都没说。 她低下了头,安静地坐在轮椅上。 昏黄的夕照透过叶缝洒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格外美好,但也像极了……一个被遗弃在山林里的无用之物。 “我背你,你愿意吗?” 这时,一个仍有些陌生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她身后。 余笙回转过头,才发现,原来是一直走在最后的白研良。 她看着他,这个男人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连礼貌性地笑一下都没有。 但……她有些失神,片刻后点了点头,柔声道:“拜托你了。” 看着白研良蹲下来,把余笙毫无压力地背在了背上,李慕几人神色各异,若有所思。 虽然有奇怪的地方,但仍是一个还没有丢掉天真的毛头小子。 白研良并不知道大家对他的评价,他背着余笙,走在人群最后,余笙微微侧着头,看着他的侧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有一个问题。” 白研良忽然小声地说。 这种音量,余笙很快察觉到他是在对自己一个人说。 “怎么了?” 白研良微微放缓脚步,问到:“我想知道……你右手的袖子里,藏着什么?” 这句话后,白研良明显感觉到余笙的身体一僵,然后是良久的沉默。 “算了,这只是个好奇而已。”白研良没有强求,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跟上了大家的脚步。 “诶!那个是不是你说的村子?” 中年男人的声音有些惊喜地响起。 大家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对面的山腰处,一群低矮的建筑被黄昏的薄雾模糊了身形,隐隐约约的山林交错中,似乎有影影绰绰的人形在雾中走动,只是……这惨白的雾气看上去让人颇为不安,就像一层……死人的皮肤。 第五十章 小村 走到近前后,众人才发现这个村子比想象中要大。 雾集七人吊在后面,与走在前面的六人拉开了一点距离。 李慕停下脚步,环视众人,说到: “两件事,一,这是存活任务,鬼是无解的,除非和祁念一样,发现隐藏的规则。二,它的诡异能力,将在两种或两种以上。” 大家点了点头,把李慕的话记在了心里。 “刚才和他们聊了一下,那个抱着狗的女人叫何苗,司机叫田大伟,老爷子叫陈青山,其余三个里,那个发现村子的男的叫孙亮,剩下那一男一女是一对夫妻,男的程志鹏,女的童莉。六个都是桂城人,我们刚才搭的那辆长途客车,也是去桂城的。” 说话的女人是林燕,她长相很一般,但一双眼睛却显得颇为精明。 事实也正是如此,林燕三十来岁,销售起家的她深谙交流之道。 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弄明白了所有人的名字和来历,这是她的本事。 这时,走在前面的六人忽然乱糟糟的。 “汪汪汪!” 何苗一直抱着的那只柯基犬忽然从她怀里跳了下来,冲着村子厉声大叫。 “豆豆!你干什么豆豆!” 何苗急忙去抱它,然而,这只狗竟然像是疯了一样,拉不动,扯不退,何苗去抱它,它差点扭头就咬一口。 它脖子和尾巴上的毛炸了起来,狗爪露出趴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冲着村子狂叫。 田大伟六人只觉得这只狗疯了,但白研良等人却看到这只狗狂叫之时,四肢在不停地打颤。 它在害怕。 它看到了什么? 淡淡山雾笼罩着的村子,忽然刮起了一阵风,呜呜咽咽的,好像有人在哭。 满山的树木被吹得哗哗作响,交错的枝丫在阴影中如同张开的手臂,正朝村子外的十三人扑来。 田大伟他们不知道,但李慕他们很清楚,这里……是有鬼的。 而且是一只……无解的恐怖厉鬼。 凄厉的狗叫在山林间回荡,不一会儿,村子里传出了动静,看来,他们终于听到狗叫声了。 在众人的注视中,一个已经老得整张脸像一颗开了裂的核桃一样的老人,在一个年轻女人的搀扶下出来了。 “你们是……” 他的声音和他的相貌一样苍老,有气无力,颤颤巍巍,像是下一秒就会背过气去。 “你是村长?我们是过路的,车坏了借你们村子歇歇脚。”田大伟说话的语气总是让人很不舒服。 果然,这位老村长闻言虽然没什么反应,但令一个男人声音却响了起来。 “凭什么让你歇脚?滚!” “妈的,谁!”田大伟眼睛一瞪,脸上的横肉颤了颤,这位当长途司机前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是老子!你想怎么样!” 出来的是一个健壮的年轻人,他竖着眉毛,浑然不惧地瞪着田大伟。 “咳……咳咳……小斌,别冲动。”被年轻女人搀扶着的老村长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音越发无力。 他耷拉着一双老眼来回扫视着众人,说道:“村子没大路,车进不来,几位既然已经找到了这里,就进来吧……” “村长!”那位被唤作小斌的年轻人喊道:“这些人来路不明,让他们走吧!” 白研良忽然转过头,看了那小斌一眼。 余笙仍被他背在背上,见白研良的动作,便也看了那小斌一眼,若有所思。 “胡闹!”老村长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天快黑了,让人家去哪里?” 那小斌张了张嘴,终究是没再说什么,只是眼神来回在众人之间打量,更是狠狠地瞪了一眼田大伟。 “各位……请跟我来吧。”老村长被那年轻女人搀扶着,朝村子里带路走去,“鄙姓严,是这积雪村的村长,我们村呐……可是好久都没来过客人了……” 严村长的话让几位雾集来客心中一紧。 这个说法……让人很是不安。 这时,那个搀扶着他的年轻女人忽然说道:“爷爷,后天就是归家祭了,收留这么多外人的话……” 归家祭? 年轻女人的话几人上了心。 后天的话……不就是存活任务的最后一天吗? 这是巧合吗? “别罗里吧嗦的,谁他妈愿意在这儿多呆,还后天……老子明天就走!” 黄有荣扫了田大伟一眼,他已经觉得这人的头顶上写着一个明晃晃的死字了。 “是吗?”年轻女人目光怪异地看了田大伟一眼,“那希望你们,能走掉……” 这诡异的说法让大家心中一紧。 但这时,更古怪的东西出现在了大家眼前。 进了村子后,大家才发现,这个村子里竟然没有一只猫狗,甚至连鸡鸭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奇奇怪怪的覆着黑布的笼子,被铁链栓在家家户户的门口。 “这是什么?你们村里养的是狮子?” 田大伟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去揭路旁笼子上的黑布。 “别扯!”这是那个小斌的声音。 但……他的警告还是晚了一步。 “啊!!!!” “操你妈!快松口!” 田大伟目眦欲裂,他的手指正被一个诡异的女人死死地咬住,疼得他瞬间满头大汗! 众人见状,连忙上去帮忙,田大伟更是一脚一脚地猛踢笼子里的女人,但那个蓬头垢面的可怕女人,竟然完全不松口! “啊!!!” 田大伟突然爆发出一阵更凄惨的叫声,整个人被众人拉得一个趔趄,惊骇痛苦地捂着自己的手。 那个女人,竟然硬生生咬断了他的手指! 何苗吓得面色苍白,尖叫失声。 “妈的,叫你别扯开!”那小斌一声怒骂,同时,他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了一把草木灰,洒在了田大伟的断指上,疼得这个矮胖的司机又是一声哀嚎。 而白研良等人,却根本就没看那个蠢货。 他们的眼睛,朝着一间间屋子扫过去。 每一间……每一间屋子前都有一个被黑布罩着的铁笼。 难道说……每一个笼子里都关着这样的,会啃食人血肉的女人? “请各位……不要说出去。” 老村长的声音充满苦涩,他看向众人,颤颤巍巍地拱手一礼。 第五十一章 疑点 众人面面相觑。 但断了一根手指头的田大伟显然是不打算给任何人面子。 “老子残疾了!难道你们想就这么算了?”他指着老村长的鼻子,破口大骂。 村口的动静很快就传遍了全村,不一会儿,密密麻麻的开门声响起。 一个个干干瘦瘦的黝黑面孔从门缝里伸出,朝他们看过来。 饶是田大伟这种浑人都打了个哆嗦。 无他……实在是这些从门缝里伸出半个身子的村民,长得太丑了。 不……或者应该说是……长得太奇怪了。 他们虽然不畸形也不残疾,但五官却异常的怪异,有的眼睛小得出奇,有的嘴却大得惊人,总之……充满了诡异的不协调感。 “我们会赔偿的……”老村长听到田大伟的话后,倒仍是客客气气的。 田大伟闻言一声冷哼,却也没有再闹,这话可是这老头当着大家的面说的,到时候赖账的话他就有理由闹事了。 “爷爷。” 这时,一直扶着老村长的那个年轻女人忽然开口了。 “天快黑了。”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老村长神情微变,他赶紧说到:“先走……先回屋去。” 与此同时,那些将脑袋从门缝里伸出来的村民们也赶紧关上了房门,不再发出一丝声响。 老村长一路匆匆走着,似乎有什么在追赶他一样。 几分钟后,在太阳落山的前一刻,一行人终于是赶到了村长家。 老村长的家还算宽敞,但也绝对住不下十三个人。 “委屈各位了,这里只有三间空房,今晚还请各位打地铺将就将就。”老村长歉意地看着大家,“等明天天亮了,如果各位还是走不了的话,我再把各位安排到其他人家里暂住。” “什么?”何苗第一个不同意,她抱着那条自从进村后就萎靡得很的柯基犬,说到:“不行!我给你钱,你……你让我住单间!” “滚你妈的!老子受伤了都没说住单间,你算哪颗大瓣蒜?”田大伟面色有些发白,虽然断指的血被草木灰止住了,但疼痛却一直都有。 这弄得他本就不好的脾气越发暴躁易怒。 “唉……我看这样吧,三间空房男人一间,女人一间,剩下那间谁住我们再商量,怎么样?”陈青山老爷子出来打着圆场。 “村长,我们七个是一个镇上的朋友,能不能给我们单独安排一间房?没床铺也无所谓,我们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稍微休息一下就行。”林燕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当然,她的话是最多人同意的,毕竟,她代表着六个人的想法。 田大伟闹了半天,但人数多还是取得了优势。 白研良一行人分到了一间大屋子,铺好了地铺,先进去休息了,也不管田大伟他们继续如何闹腾。 白研良把腿脚不便的余笙放在了地铺上,余笙小声地道了谢,然后静静地靠在墙边看着大家。 这间屋子还算大,七个人进来也并没有太挤。 主要是他们本来就没打算全都睡觉。 “我们有七个人,一人守夜一小时吧。”喻涵舟说到。 他的意见很中肯,大家并没有表示反对。 在这种明知道有鬼的村子里放心睡觉,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所以……合作非常重要。 “你们对这个村子有什么看法?” 一直站着的黄有荣也一屁股坐了下来,盘腿看着大家。 “这村长就有古怪。”林燕闻言,眼中闪动着精光说到,“村长家进村后还要走五六分钟,但之前从狗叫声传出到村长和他那孙女现身大概只有两分钟,他们当时在哪里?为什么整个村子,除了村长和他孙女二人,只有一个叫小斌的年轻人出现?” 林燕的问题也是大家的疑惑,这个村子,简直肉眼可见的不对劲。 家家户户门口罩着黑布的铁笼,攻击人、生吃血肉的女人。关在家里,不敢出门的村民…… “刚才那老村长的孙女说的话也很奇怪,‘天快黑了’,难道……天黑后会出现什么让他们害怕的东西吗?” 黄有荣接话道。 “白先生,你怎么看?” 白研良也正靠在墙边,貌似在发愣,却忽然听到有人在询问自己的看法。 而且,这个人竟然是李慕? 白研良倒也没藏着什么,他看向众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村长孙女提到了归家祭,解语中也提到了祭字,我一直在想,‘剥皮削肉,祭血无心’是什么意思,直到刚才。” 他的话让大家精神一振,难道白研良已经解开了解语的暗示? “老村长说,他是积雪村的村长,积雪……祭血,我不觉得这只是单纯的谐音巧合,这次的厉鬼,很可能和那个归家祭有关。” 白研良的说法赢得了大家的认同。 “嗯,白先生说的有道理,我们应该从调查归家祭入手,也许这个祭典曾经出现过意外,害死了一些本不该死的人……” “又或许,它本就是以活人为祭,现在……那些死去的人回来复仇了。”苏倩坐在喻涵舟的身边,条理清晰地说。 “我……也有一个发现。”柔和的声音在角落响起。 大家齐齐看去,说话的是余笙。 “刚才……一路过来,我看到积雪村所有的屋子,都没有窗户。” 嗯?! 余笙的话让所有人先是一怔,随即恍然。 “我说呢……我怎么老是觉得这个村子的建筑有一种莫名的压抑感,原来是这样!”黄有荣一拍巴掌,叹道。 白研良看了一眼余笙,见她也正看着自己,便微微点了点头。 窗户? 为什么积雪村的村民不造窗户? “你们说,他们难道是怕窗外有什么东西偷偷地看他们吗?”黄有荣忽然若有所思地说。 黄有荣的说法倒是挺吓人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那个出现在窗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李慕下意识地触碰着手指,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这一次,他是缠怨者,而作为存活任务的缠怨者,几乎必定会被厉鬼盯上。 所以,李慕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活过三天,而是和祁念一样,找到那个隐藏的规则,然后……除掉它! 第五十二章 出事 夜变深了。 现在是凌晨十一点,第一个守夜的是余笙。 这并不是欺负她,相反……这已经算是一种照顾了。 灯没熄,大家各自靠坐在一旁闭目养神,并没有完全睡着。 所以,这个时候守夜的余笙,基本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而另一边,田大伟六人也终于争出了个结果。 剩下两间空房,男的一间,女的一间。 程志鹏翻来覆去睡不着,童莉是他媳妇儿,这荒山孤村的,离开自己身边总让他有些放心不下。 “你他妈乱动什么?” 睡他旁边的田大伟骂了一句。 “不……不好意思……” 程志鹏是个老实人,听到田大伟的不满,他赶紧缩了缩身子,但这个时候,他又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尿急。 这东西可憋不住。 程志鹏赶紧从地铺上爬起来,决定出门去上厕所。 刚才老村长说过,厕所就在门外,但晚上上厕所动作要快,一定要关门,不能在厕所多呆。 这几句话说得程志鹏云里雾里,但心里总归是有点发毛。 尤其是……看到这个村子里的诡异情况后。 哪个村子会有这么多疯女人被关在铁笼子里? 但他也知道这不是他该管的事,等明天车修好,或者联系上别的车后,赶紧回桂城才是正事。 这次他夫妻二人回老家,可是挣了些钱的,人前也有面子。 想到这里,程志鹏心情轻松了些,他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顿时暴露在惨白的月光之下。 大山里的村子,夜晚阴森得吓人。 山里的风阴冷的嚎叫着,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月色下朦朦胧胧的黑暗像极了一张巨口,准备吞噬一切。 程志鹏不敢多呆,赶紧步履匆匆地进了厕所,解开裤腰带,哗哗地开始放水。 忽然,“嗒”地一下脚步声,在厕所木门外响起。 “谁啊?有人。” 程志鹏下意识地喊了一句。 接着,他眼睛猛然睁大,打了个哆嗦。 不……不对。 靠近厕所的脚步声怎么会只有一下? 人类……能够瞬间从很远的地方一下跳到近前吗? 冷汗很快从程志鹏脑门上冒出。 程志鹏定了定神,狠狠地一咬嘴唇。 虽然恐惧已经让他有些乱了分寸,但程志鹏还是想看看,站在厕所前的到底是谁。 或许,只是那人走路的脚步比较轻,自己只听到了最后一声? 他咽了口唾沫,缓缓地俯下身子,趴在厕所的地面上。 木门下有一条缝,并不是很大,但也足够看到一些门外的东西了。 “没事……没事……可能是只野猫,或者是风吹掉了什么东西……” 程志鹏安慰着自己,然后,他猛地一探头,从厕所门缝下看过去。 惨白的月光下,映入他眼帘的是……空空如也的地面。 什么都没有。 一切都很正常。 “呼” 程志鹏大出一口气,感觉自己浑身都湿透了,不过……总算是没什么异样,看来,果然是自己吓自己。 程志鹏放下了心,打开了厕所的门。 然而…… 就在厕所的木门打开的刹那…… 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已经贴到了他面前。 它的眼眶内一片漆黑,散发着惊人的恶意! 程志鹏瞳孔猛然放大,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甚至来不及发出半点声音,就忽然转了个头。 咦…… 我怎么,看到了自己的后背? 最后的意识悄然散去,程志鹏的尸体轰然倒地,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脑袋扭转了一百八十度,诡异地看向了自己的后背。 厕所的门被山风一吹,轻轻地关上了。 …… 次日一早,众人是被喧闹声吵醒的。 一个女人正在嚎啕大哭。 出事了。 虽然并没有出乎大家的意料,但一股恐怖的情绪依旧悄然出现。 鬼已经……开始动手了。 黄有荣第一个冲出去,紧接着,其余人也立刻起身,推开了房门。 白研良刚想动,却看到了呆坐在角落的余笙。 “上来。” 他蹲下身子说到。 余笙怔怔地看着他的后背,忽然摇了摇头:“你去吧,带着我……太麻烦了,我就呆在屋子里。” “赶紧。” 白研良催促道,像是没听到余笙的话一样。 余笙咬了咬嘴唇,终于没再说什么,身体前倾,双手环住了白研良的脖子。 等白研良出来的时候,才看到大哭的人是童莉,那出事的人,应该九成是她那丈夫程志鹏了。 这时,老村长也刚杵着拐杖走出来。 “各位……怎么了?” “怎么了?死人了!你们这地方有人杀人了!” 田大伟脸色铁青地吼出了这句话。 自己莫名其妙就被咬断了一根指头,现在,一起来的人里又突然死了一个,就算他胆子不小,这时候也只想着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李慕站在厕所边,看着倒在门口的这具诡异的尸体。 程志鹏的脖子已经彻底被拧断了,脖子上的皮肤都绞成了麻花状。 他瞳孔大放,嘴巴微张,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什么时候发现他的?” 李慕扭头问到。 “唉……就在刚才,天刚亮……起来上厕所的童女士就看到了他,作孽啊。”陈青山老爷子叹息道。 “妈的,昨晚他好像出去撒尿了,之后我睡着了,不知道他一直没回来,你们这村子藏着一个杀人犯!老子要报警!”田大伟面色难看地吼到。 报警? 事实上,田大伟也就是说说而已,昨天刚到村口他就已经尝试过了,这积雪村根本就没有一点手机信号,而且路况复杂,远在群山之中,就算是警察接到报警,赶来都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爷爷……怎么办?”很快,昨天扶着老村长那年轻女人也出来了。 她的脸色也很难看,但李慕几人却发现,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 “……咳咳……先把尸体收殓了吧。”老村长沉默片刻,咳嗽道。 村长的话,在这种村子里是很管用的。 甚至比警察都有用,许多偏僻地区对习俗与传统的敬畏,甚至要远远凌驾于法律之上。 在村长的招呼之下,昨天那些躲在家里的怪异村民,天亮后终于出来了。 第五十三章 孩子 斜眼,歪嘴,比例失衡的五官,让这些沉默寡言的黑瘦村民看起来很怪异。 而最奇怪的,却是这些人里,没有一个女性村民。 除了村长的孙女,现在露面的所有人都是男性。 村民把程志鹏的的头小心翼翼地扭了回来,将他的眼睛合上,摆放在一块木板上。 田大伟吵嚷着要离开,要报警,何苗抱着狗瑟瑟发抖,陈青山不停叹气,孙亮皱着眉毛不说话,童莉哭得肝肠寸断,倒是已经死了的程志鹏,躺在那里颇为安详。 老村长面光复杂地看着程志鹏的尸体,转身进了屋子。 李慕看了一眼老村长,又回过头,对白研良几人点了点头,跟了进去。 看来……他是打算亲自去接触问题最大的老村长了。 “中午汇合,大家小心。”喻涵舟说完这句话后,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苏倩赶紧跟了上去。 黄有荣见状,一言不发,也转身就走了。 林燕倒是善意地对白研良和余笙点了点头,说到:“小心些,存活任务不要进行太多探索,谨慎地等待时间结束是最好的方式。” 余笙对林燕的善意表示感谢,倒是白研良,他似乎在走神,没有回应林燕的话。 不一会儿,雾集几人已经都各自离开了。 他们不是警察,对程志鹏的死完全不感兴趣。 可能只有田大伟仍然觉得是有人杀了程志鹏,其他几位,多多少少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程志鹏虽然性格老实本分,但他体格健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壮汉。 什么人能够在不造成任何外伤的情况下瞬间拧断一个成年男性的脖子? 答案显而易见。 “这位姑娘,腿脚不方便?” 白研良回过神来,抬头看去,说话的竟然是村长的孙女。 她的目光没有看向白研良,而是略带同情地看向了白研良背上的余笙。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那里有一副轮椅,可以暂时借给你们。” 无论是白研良还是余笙,听到这句话时都有些意外。 轮椅这个词……在偏僻的山村里听到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那太感谢你了。”虽然心有疑惑,但白研良却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村长孙女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白研良背着余笙,静静地等在原地。 他没说话,余笙也没说话。 不一会儿,她就推出来一部轮椅,看着余笙,说到: “妈妈的腿脚也不方便,这是她曾经用过的,现在她去世了……请你不要介意。” 余笙连连摇头,感谢道:“不会的,谢谢你……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我鲁冰燕吧。”她似乎不想多谈,说完自己的名字后,就转身走了。 白研良把余笙放在轮椅上,看着鲁冰燕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怎么打算。” 收回目光,白研良对余笙问到。 余笙怔了怔,然后摸了摸这部颇为老旧的轮椅,说到:“你去吧,我能行。” 白研良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余笙忽然笑了笑,笑容很淡,但很真。 她自己转动着轮椅,竟是去了鲁冰雁离开的方向。 …… 白研良站在村子里,仰头朝四周看去。 积雪村的山与业城一带的山形有很大的不同。 业城的山像一个个鼓起的馒头,而积雪村的山,像一柄柄竖起的锯齿,刀削般浓重的山势里,多了严峻和冷漠。 但是这附近的植被并不稀薄,地处南方,少有降雪,这积雪村名字的由来显然是另有文章。 从一道坡上下来,白研良再次走到了村口。 现在天光渐亮,村子的形貌能够看得更加明晰。 除了村长的屋子,村子里基本上都是一些土坯屋,用黄泥垒成墙,黑瓦盖顶,矮小而简单。 有的屋子更是仅用厚实的稻草作为盖顶,稻草扎得严严实实,层层铺垫,上面压着几块冰冷的石头。 白研良的动静很快被其他人听到了。 三个皮肤黝黑的村童抬起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按照老村长的说法,积雪村好久没来过外人了。 白研良看了一眼那三个孩子,对他们招了招手。 受好奇心驱使,其中一个个子稍高,年龄稍大的村童朝他走了过来,后面跟着另外两个。 等他们靠近,白研良闻到了他们身上淡淡的臭味,这是汗水和污渍混合后长久没有清洗的味道。 他们的衣服裤子从上到下都粘满了泥灰,这些破旧的服装已经看不清原有的底色了。 而且,看起来他们是不分季节地穿在身上,也许是只有一套衣服,穿上后,自然是不打算脱下来洗。 “告诉哥哥,那些是什么?” 白研良蹲下身子,对着他们温和地笑。 他说的那些,是家家户户门口覆盖着黑布的铁笼子。 三个孩子对视一眼,忽然咧嘴一笑。 白研良目光一冷,飞快起身朝后退去。 就在他刚刚蹲着的地方,那个瘦黑的小个子小孩儿一镰刀挥砍而过。 见白研良躲过了自己的镰刀,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白研良也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们的眼睛都很亮,但却不是纯真的明亮。 不……也许那也是一种纯真。 只不过,他们有的不是纯真的善良,而是……纯真的恶。 “衣服……东西。” 领头那个稍高一点的小孩儿指了指白研良,声音稚嫩。 他们似乎并不经常说话,开口的语调很怪异。 白研良摇了摇头,没有理会他。 刚刚挥舞镰刀的小孩儿见状,又是一刀挥砍过来。 白研良抬起脚,后发先至,一记鞭腿甩在他的脸上。 他完全没有以大欺小的觉悟,这一脚下去,那黑瘦小孩儿当场飞出几颗牙,连滚带爬地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白研良的行为似乎终于让他们感觉到这个人的不好惹。 两个小孩儿也不喊不叫,拖着晕倒的小孩儿飞快地跑了。 白研良活动了一下脚腕,眉头微皱。 什么样的成长环境会让小孩儿养成看上东西就抢的习惯? 难道……这个村的人本来都是一群土匪? 白研良摸了摸自己下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第五十四章 迷魂 “妈的,这鬼地方傻子才呆得下去……” 田大伟嘴里骂骂咧咧,独自一人离开了村子。 他可不想把命丢在这里,这该死的村子,莫名其妙死了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在乎,男人一个比一个长得丑,女人还他妈全是疯子,被关在笼子里。 田大伟早已经做好了打算,今天就去山路上等一天,他不信等不到一辆车。 等出去之后他就报警,然后和警察一起回来索赔。 这么想着,田大伟竟没发现自己在山林里越走越深,等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 周围都是树,长得差不多的树。 接着,一个可怕的想法忽然在脑海中产生。 不会是……遇到鬼打墙了吧? 田大伟瞪大眼睛,四处找路。 这大白天的,透过叶缝还能看到太阳,他不信跟着太阳走还能迷路。 一念至此,田大伟狠下了心,死死地盯着太阳,往前方走去。 可是越这么走,他就越是深入了密密麻麻的树林之间,周围也越发地黑。 “不可能啊……” 田大伟疑惑地嘀咕着。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人。 那个背影,他认识,这不是那几个乘客里的一个吗? “喂?你也要走?” 那人听到声音回过头,竟然是黄有荣。 黄有荣看着走得满头大汗的田大伟,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田大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老子不在这里在哪里?出村啊!” “这里……”黄有荣诧异地盯着他,继续说到:“这里不是村尾吗?” “你说什么?”田大伟瞪大了眼睛,抬头又看了一眼太阳,“老子从村口往前一直走,怎么会转到村尾来的?” 田大伟的话让黄有荣心中一惊,这田大伟……是从村口绕到村尾来的? “那你又在这里干什……”田大伟刚斜着眼睛问,却忽然被黄有荣捂住了嘴。 “嘘!” 黄有荣死死地按着田大伟,低声道:“别吵,有人来了!” 田大伟虽然浑人一个,但多少也知道好歹,闻言赶紧点了点头。 黄有荣松开他,小心翼翼地朝前看去。 前方树下,一个男人正挥舞着锄头,在挖什么东西。 田大伟眼睛好,看得真切,那泥土里露出来的一截白白的东西,是骨头啊! “死人……那里埋着死人!”田大伟压低了嗓门,但语气中充满了惊骇。 这村子果然有大问题,哪个正常村子会有人大白天来挖死人的? 正在这时,二人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动静。 “谁?” 树下挥舞着锄头的男人扭头一声大喊。 他的脸也露了出来,竟然是那个小斌! 然而,黄有荣和田大伟打定了主意不会出去,几个呼吸后,小斌像是想到了什么,浑身打了个哆嗦,扛着锄头就跑。 “出来!” 黄有荣盯着不远处的树,一声厉喝。 树林内一阵安静,片刻后,几个人从树后走了出来。 “妈的,怎么是你们?” 田大伟看着眼前这几人,怒骂道:“老子说要走,你们几个偏要磨磨唧唧的,说要安慰那童莉,现在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田师傅啊……我们也没说不走啊,我们追出来的时候,就只能看到你的背影了,所以……我们一直跟在你后面。”陈青山一张老脸皱成了一个苦字。 原来一直吊在田大伟背后的几个人,是这几位乘客。 黄有荣也松了一口气,别看他刚才喊得颇有气势,实际上如果一有不对,他已经做好了推倒田大伟,然后自己逃跑的准备。 大家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黄有荣却忽然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这个地方太奇怪了……”孙亮忽然说道:“我们……明明是朝着村外走的,怎么绕着绕着,绕到村尾来了?” “你们不是跟着老子走的吗?”田大伟说到:“老子都走错了,你们当然也走错了。” “可是……”孙亮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疑惑:“你的背影很快就消失了,我们追进山林里后,根本就看不到你,就随便找了个方向,背着太阳走……” “什么?”田大伟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盯着孙亮几人问到:“你们是背着太阳走的?” “是……是的……”被他扫到一眼的何苗赶紧回答。 “怎么可能……”田大伟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怎么了?”黄有荣赶紧问到。 “怎么了……”田大伟的眼睛里闪过几丝恐惧,“老子明明是对着太阳走的啊……”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先是一怔,随即齐齐浑身发寒。 这怎么可能? 一个人对着太阳走,一些人背着太阳走,怎么会走到一个方向去? 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只有一个……鬼打墙! 黄有荣也是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对劲,这个村子……可能已经出不去了! 他猛然想起了村长女儿说的话。 那句……希望你们,能走掉…… 诡异的氛围在几人间蔓延,这已经不是猜测了,而是实打实的灵异现象。 黄有荣现在想的,是赶紧回到村子里,和大家汇合,然后……把这个消息告诉李慕他们。 这只鬼……有一个能力已经确定了。 鬼打墙。 “走,先回村子里。”黄有荣咽了口唾沫,定了定心神。 然而,他的话却没有得到其他人响应。 黄有荣一怔,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这个地方太奇怪了……” “我们……明明是朝着村外走的,怎么绕着绕着,绕到村尾来了?” 黄有荣瞳孔猛然收缩,他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孙亮。 孙亮面带疑惑,似乎很是不解。 “你们不是跟着老子走的吗?” “老子都走错了,你们当然也走错了。” 田大伟也说话了……说的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话。 “可是……”孙亮皱着眉头:“你的背影很快就消失了,我们追进山林里后,根本就看不到你,就随便找了个方向,背着太阳走……” 一样……他们说的话……和刚才一模一样! “什么?” “你们是背着太阳走的?” 田大伟的回应,也和刚才一样。 黄有荣倒退几步,背靠在树上,浑身发冷。 他的目光扫过面露疑惑的几人,颤声道:“你们……为什么要说和刚才一样的话?” 第五十五章 错乱 然而……黄有荣的问题没有得到任何人理会。 “是……是的……” 如刚才一样,田大伟扫了一眼何苗后,何苗赶紧颤颤巍巍地回答了他。 “别说了!” 黄有荣一声大吼,他的额头上已经全是汗水,眼前的一幕简直太诡异了! “怎么可能……”田大伟像是没听到似的,脸上一如既往地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们都在重复刚才说过的话? 黄有荣心乱如麻,恐惧逐渐占了上风。 比这危险致命的情况他也遇到过,但……这是最诡异的一次! 等等! 黄有荣忽然想起一件事……田大伟说过“怎么可能”之后,接下来说话的……好像是他自己? 不,不会的,我是正常的…… 黄有荣刚在心底安慰了自己,却忽然感到一阵怪异,接着,他的脸自己挤出了一个疑惑的神情,问到: “怎么了?” 说出之后,怪异感瞬间消失,身体的控制权又回到了黄有荣身上,但他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他已经能够肯定……撞鬼了! “怎么了……”田大伟的声音继续响起:“老子明明是对着太阳走的啊……”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这一切简直就像电影在回放一样……孙亮疑惑,田大伟回答,接着孙亮解释,田大伟疑惑,何苗回答,田大伟震惊,然后是自己……疑惑,田大伟回答。 终于,如同回放的对话终于结束了。 田大伟惊骇之色还在脸上,似乎终于恢复了正常。 但接下来,一个疑惑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个地方太奇怪了……” 孙亮……又开口了。 “我们……明明是朝着村外走的,怎么绕着绕着,绕到村尾来了?” “够了!” 黄有荣终于无法控制情绪,扑上去死死抓住了孙亮的衣领。 “别他妈重复了!” 然而……虽然孙亮被他揪住了衣领,但却没有任何反应,仍然是面带疑惑,一副不解的样子。 “你们不是跟着老子走的吗?” “老子都走错了,你们当然也走错了。” 田大伟果然开口了,和刚才一模一样。 黄有荣眼睛通红,松开了孙亮,一拳打在了田大伟的脸上! 这一拳黄有荣完全没有收力,直打得田大伟一个趔趄,脸很快就红肿了起来。 但……田大伟这个粗暴的性子,竟然毫无反应! 他像是被按下了播放键一般,说完了自己该说的话。 等等……冷静,一定要冷静! 黄有荣拼命地深呼吸,意图压制住内心深处涌上来的恐惧。 这次的任务,从一开始就透露出一股怪异。 在雾集中存活了最久的李慕成为缠怨者。上一次的两位缠怨者,喻涵舟、白研良再次被选中。没有补充至四十九人,唯一加入的新人余笙…… 这个任务……很诡异。 虽然还没有见到鬼的踪影,但眼前的离奇一幕已经让存活了多次的黄有荣难以理解。 他也知道,面对遇到这种情况最致命的就是紧张慌乱,但……想办法找出诡异点这种事本就不是他所擅长的啊! 黄有荣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踪小斌,来到村尾的树林中。 但……雾集的规则就是如此,他根本不能违背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好不容易稳定下心神,黄有荣终于打定了主意。 他的智商虽然不如李慕,风袖雪,杜尚景,喻涵舟这些现实中就出类拔萃的人,但……他是一个行动力极强的人。 做出决定后,他非常干脆地扭头就跑! 没错,跑! 最简单有效的办法,既然无法阻止这一幕诡异的现象,那就离开这个地方! 但……黄有荣逐渐发现,自己仍是小看了这次任务的困难与恐怖程度。 周围的景色像是在原地打转一样,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熟悉的谈话声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 “什么?” “你们是背着太阳走的?” “是……是的……” “怎么可能……” 还在重复,他们还在重复刚才的话,根本没有因为自己的短暂逃跑停止! 黄有荣绝望了。 他再也没有任何办法。 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不断回旋的漩涡当中,不停重复着刚才说的话。 这块地方的时间与空间仿佛被单独截了出来,根本无法逃离。 黄有荣已经完全推翻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这……根本就不是鬼打墙的程度了。 这只鬼的凶厉程度,可能会将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如果是李慕……遇到这种情况会这么做呢? 黄有荣没有放弃,他拼命地压榨着自己最后一点念头,期望找到生机。 这只厉鬼没有直接杀了他,肯定不会是心慈手软,或者……抱着玩弄他的目的。 雾集中的鬼不会干这么无聊的事,它们的一切手段……都是为了把他们这些活人拖入地狱而存在。 所以……这个不断循环的时空,就是它杀人的方式! 如果,还不能尽快脱离这个诡异恐怖的时空,自己会死,一定会死! 黄有荣面目狰狞,死死地咬着嘴唇,他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无意间,他的目光扫过了一个人。 等等……他…… 是他! 就是他! 一定是他! 他是鬼! 然而……就在这时,黄有荣忽然感觉到一阵让自己心底发寒的注视。 他猛然回头,发现田大伟,孙亮……所有人都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该你说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诡异的语调带着陌生的质感,直扑黄有荣的灵魂深处。 他只感觉身体一僵,一张惨白的死人面孔……不断地在他眼前放大。 …… 白研良在积雪村闲逛。 偶然间看到他的林燕对此很不理解。 在一个明知道有鬼的村子里到处乱逛,果然是个才度过一个任务的新人…… 白研良并不知道林燕的想法,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意。 在转遍这个村子后,他发现这个村子整体布局很奇怪。 如果……从高空俯瞰的话,会发现它的所有建筑竟然形成了一个……工整的倒三角形。 发现这一点的白研良站定脚步,若有所思。 这个倒三角的一角,就是村长家呢。 那……其它的两个角呢? 第五十六章 说辞 “穷乡僻壤,没什么好招待你的,余小姐。” 鲁冰燕给余笙倒了一杯开水,放下几朵山菊。 余笙伸出双手接过茶杯,笑着说到:“怎么会,这已经很好了。” 茶杯古朴,清泉甘冽,山菊飘香,余笙说的倒也不全是客套。 鲁冰燕勉强地笑了笑,偶尔目光会落在余笙坐着的轮椅上。 “鲁姐姐,你的妈妈……不是积雪村的原住民吧?” 余笙捧着茶杯,忽然问到。 鲁冰燕一怔,随即面色不太自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余笙摸着轮椅的扶手,说到:“这副轮椅上,有博通医院的院徽,而博通医院,据我所知……在京城。”余笙抬头看向了面无表情的鲁冰燕。 她会注意到医院院徽这个点,还是因为白研良。 她记得,白研良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点明了她目前呆的医院,而依据,就是她身下的轮椅。 所以……那个男人肯定也知道,鲁冰燕的妈妈是一个外地人。 而且,她来自离这深山很远很远的大城市,京城。 鲁冰燕显然也没想到余笙会注意到这点,更没想到她竟然会认得一般人根本无法记得的医院院徽,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付她的询问。 片刻后,鲁冰燕在余笙好奇地注视下,微微叹了口气:“你猜的没错,我妈妈……是京城人。” 果然吗…… 但是,一个首都的城里小姐,怎么会嫁到这么偏远的山里来? 就算是找到了真爱,一个习惯了城市生活的年轻女子也应该不会选择后半生在这个电灯是唯一用电器的村子里度过吧? 这里面,显然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余笙看出了鲁冰燕没有什么谈兴,便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和她天南海北地聊着天。 因为腿脚不便的关系,余笙看了许多书,涉猎极广。 光是论知识的宽度,也许连白研良都不是她的对手。 当然,这是因为白研良塑造了自己知识结构的关系,他不想在脑子里装太多自己用不上的东西。 在余笙的刻意结交下,鲁冰燕的话也逐渐变得多了些。 毕竟,这么多年来,她在这个村子里……根本就找不到一个能够交流的人。 “小余,你记住,晚上千万不要出门,连门的缝隙也别打开,还有……明天的祭典,你就呆在屋子里,别出来。” 余笙目光闪动,充满好奇地问:“为什么呀?” 鲁冰燕咬了咬嘴唇,似乎在纠结,但一双狭长的眸子里却闪过了一抹怪异的情绪:“你别问了,听我的就是……” 余笙点点头,捧着山菊花茶,浅浅地喝了一口。 …… 村长家。 李慕欣赏着墙上挂着的字画,神色有些诧异。 “想不到村长先生竟然收藏着这么多年代久远的字画。” 老村长杵着拐杖,坐在摇椅上,眉头紧皱。 闻言,他抬头看了一眼李慕,说到:“祖上传下来的,也不是什么珍品。” 老村长显得情绪不高,也许是因为程志鹏的尸体还摆在村子里的原因。 李慕笑了笑,说到:“我看村长先生谈吐文雅,遣词讲究,定是诗书传家,不知……怎么会落入这么贫瘠的山林之间?” 李慕的话让老村长苍老的眸子亮了亮,他抬起头,看到的是李慕略显遗憾的目光。 “唉……年轻人有所不知,当年神州动乱,祖上为躲兵灾,便带上家财,携亲伴友,避入这积雪老山之中,尔后时日一长,草木封路,雾瘴迷眼,这出山之路,竟是无处可寻,我们后人便一直在这村中住下了……” 老村长的声音唏嘘绵长,带着几分无奈,又似有几分不甘。 这番说辞,到底能信几分,李慕心中却是有数。 这老村长的遗憾神情,在脸上停留时间太长了。 一般而言,人类的真实表情其实是转瞬即逝的,并不会在脸上停留太长时间。 所以……如果某种表情在一个人脸上停留太久,那么他很可能在假装一些事情。 就算不从这些细微之处观察,李慕也能看出老村长这番话里的漏洞。 这个村子里,目前除了老村长,村长孙女,还有那个名叫小斌的男子,几乎没有一个是正常长相。 他们皮肤黝黑粗糙,无论高矮体型都偏瘦,相貌更是怪异得很。 这个老人……到底隐瞒了些什么? “原来如此……”李慕点点头,忽然又充满兴趣地抬头问道:“对了村长先生,不知道……归家祭是个什么节日?我们外人能去观礼吗?” 老村长咧嘴一笑,脸上皱皱巴巴的皮仿佛开出了一朵花。 “当然,你们所有人……我都欢迎。” 李慕也笑了笑,然后转身告别了老村长,说是要去村子里转转。 老村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没有阻拦。 …… 白研良边走便停,这个奇怪的村子,人人都是来去匆匆。 他们似乎都在趁着白天赶紧劳作。 偶尔,白研良能看到有些男人揭开屋子前的黑布,往笼子里塞进去一些食物和水。 笼子里的女人们一个个蓬头垢面,整张脸扭曲疯狂,但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这些女村民……到底是怎么疯的? 一边想着,白研良一边在一间破败的老屋前,停下了脚步。 天色仿佛阴沉了几分。 这里,就是整个村子的房屋形成的倒三角中,其中的第二个角。 初一看见白研良就发现了不同。 这间屋子前,没有被黑布覆盖的铁笼。 或者说……这间屋子根本就没人住了。 白研良向前迈了一步,缓缓伸出手摸向了这间破败老屋的大门。 轰隆 在触碰到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陡然闪过一幅幅画面! 雷鸣电闪,夜雨如墨,凄厉的闪电让整个夜晚迅速土崩瓦解。 一切在闪电的刹那变得苍白,随即又迅即漆黑,一个暴雨中的身影仰天而泣。 尚未发芽的老树,伸出了白骨般的枝丫,如同一双手伸向天空,在无声哭诉。 好在……触碰到房门的是白研良,他独特的视角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自己的诡异变化,飞快地收回了手。 脑海中的画面陡然消失。 但,一个个疑问却残留了下来。 他刚刚看到的……是什么? 第五十七章 女人 “你在干什么!” 一声怒吼从白研良身后传来。 小斌快步跑来,一把推开了他。 然而,小斌看到的却是白研良怔怔的神情。 “你……难道你也看见了?” 白研良仿佛这才回过神,他扭头看了小斌一眼,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 小斌面色陡然变得苍白,他看了白研良一眼,说到: “你跟我来……” …… 喻涵舟走在前面,苏倩安静地跟着他,但却保持着一些距离。 苏倩记得,在渝城大学第一次见到喻涵舟时,他儒雅地对她点了点头。 他是个好人,对谁都会尽力地关心,但恰恰是这种好人,实际上最为冷漠…… 想要走进他的心里,太难太难。 直到后来,她也进入了雾集,她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喻涵舟! 没有人知道苏倩当时的心情,在度过最初的恐惧与不安后,比起绝望……竟然是开心占了上风。 喻涵舟最初对于她的出现也很意外,他很热情,每次轮到她时都会再三嘱托她要小心谨慎,一定要活着回来。 他会给她出谋划策,给她总结经验,罗列禁忌。 这令苏倩很感动,这些时间下来,她以为彼此之间的感情已经很深了。 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就算是在雾集,他的善良也没有丝毫改变,他似乎对每个人都是这样。 想到这里,苏倩百感交集,看了看眼前一边沉思一边前行的喻涵舟,她忽然涌起了一丝疲倦。 她和喻涵舟他们不一样,这些成功者,聪明人们总是愿意相信自己能够挣脱这个诅咒,回到正常的人生。 但……她从不这样认为,从中考失利之后,她就明白了这一点。 如果人生是一个漫长的故事,那她的故事,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人的一生罢了。 她很早就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生活的主角,也永远无法站在众人视线的中心。 长相,家世,智慧,荣耀,能力……如果有比拼谁更平凡的大赛的话,她应该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平凡如她,光是跟上大家的脚步,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她根本不认为自己能够逃离雾集。 也许就是这次……也许是下次,她就会死。 死在这个陈旧腐朽的时空,埋葬在自己平庸无聊的故事里。 “喻老师……” 苏倩忽然站定脚步,轻声唤到。 正在沉思的喻涵舟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她。 “怎么了?” 苏倩张了张嘴,却看到了喻涵舟紧锁的眉头。 她眸光暗了下来,摇了摇头。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不知道大家都有了什么收获……” “他们呐,李慕不用我们担心,林燕很知道分寸,也不用担心,至于白研良……”喻涵舟忽然有些难以形容白研良。 “其实……我有些看不透他。” 喻涵舟的话让苏倩有些意外,她好奇地问:“白先生……不是挺正常的吗?” 喻涵舟果断地摇了摇头,他却是想起了私下与那几人的聊天。 大家谈到白研良时,竟然都是大概相同的感受虚假。 倒是李慕若有所指地说了一句:“他把自己藏得太深,深得……也许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本来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说他了,比起他,我更加担心的,反而是黄有荣和那个新人余笙。”喻涵舟看着身边的铁笼,蹲了下来,“他的行动力很强,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至于那位余小姐……她的腿,太麻烦了。” “是啊……”苏倩点点头,说:“余小姐真可怜,本来就身有残疾,竟然还遭遇了这种事……” 喻涵舟对她的看法不置可否。 他并不觉得余笙可怜,也许……那位小姐的精神世界要远比身体健康的人精彩得多。 他只是单纯地为余笙的行动不便感到惋惜和担忧。 喻涵舟没有再说话,而是蹲下身子,一把扯开了笼子上的黑布。 因为田大伟的遭遇,他保持了相当安全的距离。 女人缩在笼子里,一言不发。 她的脸上满是灰尘凝结的污垢,已经看不清真正的面貌,不过……她的两只眼睛倒是很大,只是没什么神采,她的面部表情很狰狞,嘴唇上也没有血色,头发脏兮兮的打着结。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手臂上和脚上也仿佛没有肉,身体薄的好像一张纸,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跑。 “……你好?” 喻涵舟挥了挥手,对她打了个招呼。 女人依旧一脸狰狞,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应该是彻底疯了,听不懂我们的话……”苏倩目光复杂地看着笼子里的女人。 谁弄疯掉她们的? 出于什么目的? 就算人疯了,但为什么攻击性会变得这么强? “你好?你能听懂我的话吗?”喻涵舟再次挥着手,对她打着招呼。 在尝试了近一分钟后,喻涵舟才拿起黑布,重新盖在了笼子上。 接着,他又跑到了另外一个笼子外,继续刚才的话。 “你好?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苏倩看着喻涵舟这么不知疲倦地反复尝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道……他以为这些女人里会存在奇迹?有人是装疯的? 如果是装疯的,她的家人为什么要把她关在笼子里……肯定是村民们早就验证过了,这些女人……真的全都疯了。 但,喻涵舟有时候就是这么一个固执到让人头疼的男人。 他如果不这样一家一家地试,那他也就不是他了。 想到这里,苏倩看着他的背影淡淡一笑,也学着喻涵舟的样子,开始帮忙询问。 …… “坐吧。” 小斌面目表情地说。 白研良看着他把锄头靠在墙角,锄头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这里是你家?” 白研良四处打量了一下,他倒是真没想到,倒三角的最后一个角,竟然会是小斌的家。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小斌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白研良的脸,似乎想看出他有没有撒谎。 白研良倒是没有隐瞒,简单地说:“深夜,暴雨雷鸣,哭泣的女人,干枯的枝丫。” 小斌闻言面色一白,失魂落魄地呢喃道:“果然是她……果然是她……” 第五十八章 李慕 白研良安静地看着他,这个小斌的表现从一开始就很不对劲。 昨天,村长说到让他们进村子休息一晚时,小斌的说法很奇怪。 那根本不像是与田大伟发生了矛盾后的不满,更像是在请求,请求村长放他们离开。 白研良相信,绝对不止自己一人听出了小斌的言外之意。 “她是谁?”白研良问到。 小斌的神情忽然变得很诡异,他看向白研良,说到:“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屋子内的空气好像忽然冷了些,白研良点了点头:“我信。” 小斌一笑,盯着白研良说到:“那好,我告诉你……” 白研良心中一动,安静地看向他。 “那间老屋,是一个女人的,她死了,被我们活祭了。” 小斌的话言简意赅,但听在他人耳里,却让人毛骨悚然。 “活祭?” 白研良倒是没有多余的反应,虽然这个词冷漠得让人害怕。 小斌对白研良的淡然反应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太过在意。 他点了点头。 “积雪村并不叫积雪村,它最初的名字,叫祭血村。” “一年归家节,十年归家祭。节必献神,祭必献人,去年……她就是那个祭品。” “这么说,祭血村是一年一小祭,十年一大祭?” “可以这么说。” 小斌确认了白研良这个理解。 小祭献神,大祭献人…… 很显然这里的神,指的不会是神仙,而是……神魂,神智。 “怎么样……很蠢吧?都这个年代了,竟然还会有这么愚蠢的习俗?是不是很不可思议?”小斌神情有些扭曲地看着白研良。 白研良很明确地点了点头:“确实很蠢。” “对!” 小斌眼睛大亮,因为激动血液涌上了脸颊,显得一片通红。 “一群恶心,无耻,愚昧,自私的人!他们活该在这里受穷,活该出不去祭血村!哈哈哈哈!” 小斌的情绪有些失控,但白研良并没有阻止他,而是任由他唾液四溅地谩骂发泄。 忽然,白研良想到了一件事,他四处扫了一眼,没看到什么日历,便问道:“明天是几号?” 小斌情绪在发泄后终于稳定了些,闻言看了白研良一眼,说道:“十月初一。” 他说的是旧历。 旧历十月初一…… 白研良看着小斌,问到:“你知道,旧历十月初一是什么日子吗?” 小斌一怔,然后摇了摇头。 他在村子里长大,唯一知道的节日只有两个,年节和归家祭。 白研良面语气淡然地吐出几个字:“明天是寒衣节,又叫冥阴节,鬼头日。” 归家祭与鬼头日撞在一起,绝对不是巧合。 白研良从来不相信巧合。 如果一切如小斌所言,那……在村子里作祟的鬼,应该就是她了。 去年在祭典上被活祭的女人。 “她叫什么名字?” 白研良问到。 “她吗……”小斌神色有些复杂,有怀念,有恐惧,有疑惑,甚至有一点……爱慕。 “她叫鲁忍冬,是……一个极好的女人。” 白研良点了点头,起身说到:“我还有事,先走了。” 小斌没有理白研良,自从说到鲁忍冬这个名字后,他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直到白研良已经离开他的屋子他都没有清醒过来。 白研良回头看了一眼小斌,脑子里想的,却并不是鲁忍冬的事。 而是……这个小斌,在去年的归家祭上,或者说……在这一系列事件里,他扮演的究竟是什么角色。 …… 李慕从村长家里离开后,径直去了后山。 他打听到,明天举行祭祀的场所,就在村尾继续向里深入的后山中。 天色阴沉沉的,早晨还有的太阳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周围偶尔会有村民投来打量的目光,但进入村尾的山林之后就没了。 因为这附近没什么农田。 李慕踏入了山林之中,忽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那是一种他也说不上来的感觉……总之,那种感觉很不妙,似乎……在往前走的话他会遭遇非常不好的事。 理智告诉他,必须停下脚步了。 但……这里是雾集啊,他没办法欺骗自己的脑子,他现在想的就是去后山举行祭典的场所看看。 如果不去的话,也会因为行为消极而遭遇可怕的事。 李慕少有地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这时,林深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喊声:“喂?你也来这里了?” 是田大伟。 李慕随着声音看去,除了田大伟,还有抱着狗的何苗,老爷子陈青山,沉默寡言的孙亮。 除了在村子里照顾丈夫尸体的童莉,他们竟然都在这里。 但,李慕注意到田大伟说的是也。 “你们刚才遇见我的朋友了?”李慕问到。 “是啊……是那个叫黄有荣的小兄弟……他本来说跟着我们一起走,但走着走着,人就走不见了。”陈青山说到。 听到他们的说法,李慕心里咯噔一声,他知道……黄有荣怕是出事了。 看着眼前这几人,李慕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他可能是在树林里迷路了,大家……能不能和我一起进去找找他?” 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几人面色变换几下,便也答应了下来。 “行……那走吧!” 李慕点点头,终于下定决心,踏入了山林之中。 然而此刻,他心里的警兆忽然到达了顶峰!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涌上他的心间,就像……雾集的召唤一样。 不对……有哪里不对劲! 李慕吊在后面,目光来回在四人身上扫视。 终于,他心中一颤,死死地盯着一个人的背影。 他……不对劲! 就在李慕察觉到诡异之时,走在前面的田大伟忽然停下脚步,扭头看着李慕,说到: “你怎么,走得这么慢?” 李慕的心脏砰砰狂跳,但他终究是在雾集中存活最久的人。 此刻闻言,不仅没有惊慌失措,竟然连加速的心跳都强行控制住了。 “常年不运动,走得有些累。” 李慕回答道。 田大伟盯着他,忽然笑了笑:“那,你走我们前面吧。” 李慕只感觉背心一阵发凉,但现在……容不得他拒绝。 他点了点头,说到:“好。” 第五十九章 恶意 冷。 阴冷。 李慕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有一股极其可怕的,充满恶意的视线正盯着他的后背。 但……他无法回头。 怎么办…… 该怎么办? 李慕能够肯定,这几个人中绝对有一只鬼,但……他现在还不知道鬼要怎么做,才能杀掉他。 它想杀人,一定要满足某个条件,而那个隐藏极深的条件,就是自己唯一的生路。 李慕知道,黄有荣很有可能已经遇害了。 他现在很想知道黄有荣死前到底遭遇了什么,如果……可以知道的话,他就能够分析出里面隐藏的生路。 而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只能……与鬼同行了。 …… 积雪村。 在李慕仍被困在村尾山林之中时,村子里面也出事了。 十多个人围在一间屋子外,老村长很快被请来。 喻涵舟,苏倩,白研良,林燕四人闻讯也赶到了事发地点。 “怎么了?” 林燕率先开口。 “不清楚。”喻涵舟微微摇头,看了一眼白研良和林燕,“我们也是刚到。” 林燕眉头微皱,神色有些不安,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说到:“快到中午了。” 她的意思大家很清楚。 说好的中午汇合一次,按理说,现在都该陆陆续续回来了,但……李慕,黄有荣,余笙三人,却不见了踪影。 希望他们……平安无事。 老村长杵着拐杖,人群自动分出了一条路。 今天,他的孙女没有跟着他。 “咳咳……把门打开吧。” 老村长轻咳一声后说道。 两个村民闻言,一言不发地上前,轻轻推开了房门。 然而,虽然在场的人不少,但在打开门的瞬间,还是引发了骚动。 “扑扑扑扑” 几只黑色的鸟在开门的瞬间飞了出来,吓得开门的村民连连后退。 然而……真正骇人的,却是屋内的场景。 屋顶似乎在漏水。 暗淡的光线照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阴森,冷清。 水滴顺着屋檐往下流,然后汇集在地面。 大概是因为被浸泡的关系,躺在地面的尸体正发出浓郁的恶臭。 “啊!!!” “李老四!这次是李老四!”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恐慌的叫声此起彼伏,白研良四人的目光在村民们身上来回。 这是他们在这群长相怪异的村民身上,第一次看到这么激烈的情绪。 老村长目光微颤,但终究是强行镇定住了:“吵什么吵!” “不……不可能!我昨天才见过李老四,今天他怎么可能烂成这个样子了?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一个黝黑瘦小的村民面露惊恐地叫道。 白研良看了他一眼,迈步进了屋子。 喻涵舟三人见状,便也进去了。 白研良蹲下身子,仔细地查看眼前这具尸体。 他浑身散发着恶臭,浑身皮肉已经腐烂不堪。 甚至已经生出了一些白色的蝇蛆,它们在尸体上蠕动,从他的口鼻眼眶中钻进钻出,起码有上百只。 苏倩实在是忍不住,干呕了两下。 同样是女人的林燕却比她好了许多,强忍着生理不适也蹲下了身子,仔细查看。 “从腐烂程度来看,这人已经死很久了,绝对不是那人说的情况,他不可能昨天还活着。” 林燕说到。 “嗯,致命伤应该在这里。”喻涵舟指着尸体的心脏部位,那里有一个明显的伤口,似乎是什么尖锐物体,穿透了心脏,造成了他的死亡。 白研良面色不变地清理了一下心脏处的腐肉与蛆虫,仔细地看了看。 却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就在他准备说的时候,忽然,一阵莫名其妙的响动从尸体下传出。 他的尸体竟然在慢慢颤动! 在场之人面色狂变! “尸变了!” “快跑!” 村民们的惊叫响彻山林,老村长更是浑身颤抖,嘴皮子不停哆嗦。 就在这时,他的腹部突然发出了声音。 “呱” “扑扑扑” 一只乌鸦钻出他的衣服,竟从他的腹腔内飞了出来! “滚开!” “死鸟,滚!” 这只乌鸦在村民们头顶扑腾了半天才飞走。 白研良和喻涵舟同时蹲下身子,探手掀开了死者的衣物。 又一道伤口显露了出来,他的肚子……被剖开了。 准确的是,是没了皮,没了肉,被挖出了一个红鲜鲜的大洞,里面的脏器要么腐烂,要么残缺,大多已经不见。 刚才那只乌鸦在临走时,似乎正在扯一条肠子,没能扯走,现在正挂在他的肋骨上。 看到这一幕,就连林燕都再也忍不住,赶忙跑到一旁,呕出几口酸水。 而白研良却和喻涵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确信。 剥皮削肉,祭血无心…… 这被挖空的肚子,正应了解语的前半句。 “是她!一定是她!她回来报仇了!” 一个皮肤粗糙黝黑的村民面色惊恐地喊道。 “砰!” 他刚喊完,就被一根拐杖敲在了头上,直打得头晕眼花,快要站立不住。 “胡说八道什么,给老夫滚!” 喻涵舟四人一怔,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村长生这么大的气。 所有村民都畏畏缩缩地不敢再乱说话,但白研良几人明显感觉到这些长相怪异的村民,充满了恐惧…… “几位……还请几位先离开,这是我们村里的事。”老村长浑浊的目光落在几人身上,也没有拐弯抹角地说。 四人也没有纠缠,点头便离开了。 刚离开这李老四的家,喻涵舟就停下脚步,看着大家,说到:“不对劲,听他们的口吻,这个李老四,并不是积雪村近些日子第一个死亡的人,在他之前,还有人死了。” “没错。”林燕的眸子里闪动着精明的光芒,“有个人在喊‘这次是李老四’,看来,还有上次,上上次。” “可是……这个李老四到底是怎么死的?”苏倩的脸上带着疑问。 之前看到尸体的时候,因为心脏的伤口很明显,大家以为那就是死因。 但掀开衣服后,却发现他腹部的血肉竟然已经被挖空了,那……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依我看……”喻涵舟扶了扶眼镜,微微皱眉,“他是先被贯穿心脏致命,然后被人挖空了肚子,割掉了血肉。” 白研良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不……我不这样认为。” “哦?”喻涵舟一怔,随即看向了白研良:“白先生有什么看法?” 白研良抬起头,从自己的思绪中脱出,看向三人,缓缓说到:“他被杀了两次。” “一次是人,一次……是鬼。” 第六十章 向往 白研良的说法让三人一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却见白研良继续说道:“刚才,我检查了一下伤口,他心脏的伤口是被利刃刺伤的,创口不大,一刀毙命,对方的手很稳,很熟练。”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说道:“而腹部的伤口,也许是被乌鸦啄食过的原因,显得很不整齐,就像……是被一个极大的爪子撕开的。” 白研良的话让三人产生了很恐怖的联想,在影响到自己情绪之际,赶紧打断了脑海中的画面。 “不管怎么样,我认为……我们有必要查一查这个村子里一共死了多少人。”喻涵舟说到。 “还有一点,昨天那个村民看见的,还活着的李老四是怎么回事?一天的时间他不可能腐烂到这种程度。”林燕皱着眉头说到。 “难道……和白先生上一次的任务一样,鬼有伪装成他人的能力?”苏倩猜测到。 几人沉默不语。 白研良除了接触到鲁忍冬房门那次,至今也没有遭遇到任何灵异现象,也是无从推测。 “再看吧,大家务必小心……”喻涵舟有些疲劳地捏了捏鼻梁,连续两次的雾集任务都有他,让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而更让他担心的,是之前大家总结出的一条规则,成为缠怨者的人下一次任务会自动跳过,这个规则……被打破了。 喻涵舟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很可怕的猜想。 那就是……所谓的雾集规则,根本就不是雾集通过某种方式“告知”大家的,而是他们通过一次次生死任务总结出来的……规律。 规律并不是规则。 那会不会……这些规律只是最近刚好经常发生的巧合? 他们认定的既定事实,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自欺欺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雾集,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规则,也就不存在打破一说了…… 而以此建设心理防线的人……精神也许会轰然垮塌。 白研良看了喻涵舟一眼,说到:“李慕,黄有荣,余笙不见了踪影,我们要找到他们。” 白研良的话再次让三人有些意外,当目光落在白研良的脸上时,他们却没能从这张平静的脸上看到客套之类的神情,他……好像是认真的。 喻涵舟看向白研良的目光变了一些,他点了点头,说到:“嗯,但也要注意自身的安全,不要勉强。” 对于白研良的提议,大家表面上都没有拒绝,但……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谁愿意不顾自身去营救他人呢? 四人再次分开,只是这次,对于白研良这个人,他们又有了更丰满的认识。 这是一个有些奇怪,但人品不错的聪明人。 这就够了。 白研良说出那番话,目的之一就是为此,当然,也不算完全的欺骗。 他是一个好人,他一直这样认为。 本性是否如此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一般不会对好人产生戒心,这一点,才是他想要的…… 刚才……村民提到了那个女人。 不出所料的话,那个女人应该就是鲁忍冬。 鲁忍冬是谁? 她的身上发生过什么? 这是白研良下一步准备弄明白的问题。 明天就要开始归家祭,也是这次任务的最后一天。 最恐怖的时刻就要到来,他必须做好准备,找到那个死去的女人……鲁忍冬的一切线索。 思及此处,白研良再次找上了小斌。 说起来,直到现在白研良也只知道小斌的名。 “笃笃笃……” 白研良敲响了房门。 小斌的脚步从屋里传来,他打开了门,表情怪异地看着白研良。 “你找我,还有什么事?” 白研良看着他的眼睛,直截了当地问:“鲁忍冬埋在哪里。” 小斌一怔,随即警惕地看着他,问到:“你想干什么?” 白研良看着他,忽然说到:“你不想为她报仇吗?” 小斌面色一变,死死地盯着白研良。 “外乡人,不要多事。” 白研良目光平静,再次说道:“告诉我,她埋在哪里。” 小斌面色疯狂变换,但白研良没有情绪变化的脸给了他不小的压力。 片刻后,他终于伸出手,指向了后山。 “村尾,穿过山林,在去祭场的路边。” 小斌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很不甘心。 但白研良仿若未觉,点点头,说到:“谢了。” 小斌目光阴沉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咧嘴一笑。 他真的去了。 去了,村尾山林。 …… 鲁冰燕的家里。 她怔怔地听着余笙的讲述,神色茫然。 “城市里是没有黑夜的,车辆来来去去,路灯彻夜长明,亮堂得甚至连星星都很难看到,高楼大厦,钢筋水泥,璀璨灯火,艳丽的绚灿,梦幻般的繁华,那里……是和山里完全不一样的,另外一个世界。” 余笙的声音很温和,像是春水一般缓缓流淌进了鲁冰燕的心底,滋润着她几近干涸的心田。 “妈妈……就是来自那个地方吗?” 鲁冰燕呢喃着,她完全无法想象余笙口中描述的那个世界。 一个不会有夜晚,永远霓虹闪烁的地方…… “小余!”鲁冰燕忽然出声喊道。 余笙看着她,发现她的目光无比炽热。 “明天之后……我们就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去大城市!” 余笙一怔,随即笑道:“好啊!” “可是……”余笙有些迟疑地说:“我听说……积雪村是出不去的。” 鲁冰燕一笑,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抽屉,古怪地笑道:“能的……能出去的……” 她的喜悦是那么鲜活,鲜活得根本不像他们说的……只是一个活在过去世界中的人。 余笙怅然地看向窗外,这个世界……真的只是现实世界已经发生过的……过去的事吗? 那……他们被雾集指引来到这里,到底能改变些什么? 就在余笙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忽然面色一变,一股恶寒突然自心底升起。 心跳也在骤然加速。 怎么了…… 不对…… 有哪里不对劲! 余笙洁白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到底是哪里不对? 这时,她身体一僵,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窗户! 自己明明仔细观察过,这个村子的建筑,根本就没有窗户! 那自己刚刚看向的窗外……是什么? 第六十一章 余笙 诡异的气氛将余笙快速包围,她艰难地转头,朝所谓的“窗外”看去。 明明应该是白天,但……外面已经完全漆黑一片。 整个村子,似乎笼罩于一片黑暗之中。 余笙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这简直太诡异了! 没有窗户的屋子怎么可能会出现一个窗户? 明明是白天……怎么会突然变成夜晚? “鲁姐姐……你有没有看见……” 余笙强忍着恐惧,扭头朝鲁冰燕看去。 然而,本该在她身边的鲁冰燕,现在却消失了。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没有一点动静,更没有半点声响! 就在这时,窗外那一片漆黑的地方,忽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谁? 余笙捏着轮椅的扶手,心中的恐惧几乎已经快到达极限。 模糊朦胧的黑暗中,似乎有一个不太清晰地轮廓…… 余笙越是看,越是觉得那个轮廓长得像一个人。 随即,窗外那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忽然动了。 它在缓缓向她靠近…… “你是……谁?” 余笙面色苍白,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此刻满是恐惧。 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就算失去了行走能力,她也从没有过怨天尤人。 她活得很精彩,也看得很开。 余笙本以为,自己已经经历过一场大劫难,在面对死亡时,应该会淡然许多。 但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 她的坚强勇敢,她的释怀洒脱,她的安静不争……全都是假的! 这些全是她给自己编造的一层美丽又虚假的壳,她用它将自己包围,至少这样……旁人在看向残疾的她时,目光就不会带上异样了…… 那个模糊的人影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只是一步步地逼近。 直到……站在窗边。 余笙睁大了眼睛,此时此刻,她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它的样子。 它真的……不是人! 虽然直立行走,但下肢一长一短,极其怪异。 虽然长着人类的五官,但比村里的村民还要诡异可怕!它的脸,竟然像是用一块块来自不同人身上的血肉碎片组成的一样…… 它站在窗边,身后是黑漆漆的一片。 它的脖子又细又长,忽然扭转出一个诡异的角度,歪着头看向了余笙…… 它在看我! 余笙浑身僵硬,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 她想过去关上那个不知道怎么出现的窗户,但她又不敢靠近。 她想逃走,却又行动不便! 强烈的绝望感涌向了余笙,与此同时,还有一股来历不明的,极深的怨恨。 余笙本以为自己没有恨…… 然而,就在这时,窗外的那个东西忽然又动了。 在余笙惊惧的目光下,它竟然,开始翻越窗户! 不……不行…… 必须逃! 必须离开这里! 不然……我真的会死在这里的…… 余笙用力地掐着自己的胳膊,想让僵硬的身体恢复一些行动能力。 她已经……清楚地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现在那个怪物,与她仅仅只隔了一扇木窗。 惊慌,恐惧,诡异,怪诞,砰砰直跳的心脏,僵硬发麻的身体……一切都是那么不利。 在这种情形下,想要冷静思考,想出对策,基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但……人类从古至今,本来就一直在做不可能的事。 人的求生意志,更是远远超出了人类自己的想象…… 在窗外那只怪物翻越窗户之际,余笙终于是冷静了些。 “呼……” 余笙吐出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 她要赶紧梳理,并找出发生诡异变化的根源是什么! 首先……刚才在和鲁冰燕聊外面的城市…… 然后,鲁冰燕说到要和她一起离开积雪村。 难道……是这句话触碰了什么禁忌? 不……应该不会。 如果是这句话的话,现在被困在这里的人,应该不止是她,鲁冰燕也该在这里才对! 然后又发生了什么? 余笙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她拼命地回想着发生诡异变化前的一切细节。 此时……窗外那个怪物的一条腿,已经迈进了窗户! 余笙下意识地看了它的腿一眼,当即吓得赶紧移开了视线。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它的腿竟然和它的脸一样,也像是来自不同部位的碎肉缝补起来的! 快点……快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余笙心绪又开始紊乱。 显然,正在翻越窗户,不断逼近的鬼给了她巨大的心理压力。 刚才自己和鲁冰燕的谈话,她再次仔细地回想了一遍,根本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鲁冰燕向往山外的世界,要和她一起走,她说积雪村出不去,只是为了引出村子的秘密…… 对了! 鲁冰燕说村子能出去! 然后……她看向了自己的抽屉? 余笙的心跳骤然加速。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现什么关键信息了。 “嗒……” 一声轻响忽然在余笙身前响起。 余笙刚才为了不看到这只怪物,影响自己的情绪,一直盯着地板。 但现在……地板上……自己的身前,突然出现了两只脚,一粗一细,一长一短,肤色斑驳。 让她心底恶寒的恐惧再次出现,余笙根本不敢抬头! 翻过来了! 这只鬼翻过窗户了! 余笙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量,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 她猛地转动轮椅,朝着鲁冰燕刚刚看向的抽屉冲去! 然而……轮椅赫然一停,这只厉鬼的身体赫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余笙立即感觉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手脚发冷。 这只鬼,真的能够瞬间移动! 它诡异的脸异常苍白,没有半点表情,眼眶内更是一片漆黑。 而它的手,已经伸向了余笙的脖子…… 余笙大脑一片空白,但在这个瞬间,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不…… 不对! 如果这只鬼真的能够瞬间移动的话,它刚才……为什么要翻越窗户? 它直接瞬移进来不就可以了吗? 余笙猛地睁开眼睛,她做出了一个异常大胆的尝试! 只见她左手伸进右手衣袖,飞快掏出一个东西,然后将其摔在了自己身前。 第六十二章 迷林 “啪……啪……” 一部老旧的手机滚落在地,横在了余笙和厉鬼的中间。 此时,它的手离余笙的喉咙已经很近了! 余笙下意识地再次闭上了眼睛。 接着……她就这样站着,过了几个呼吸……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余笙睁开眼睛,那只本该挡在她身前的厉鬼,竟然真的消失了! 余笙心里一松,一股强烈的疲倦涌上心头,她再也坚持不住,大脑一阵晕眩。 但此刻,她的眼睛却前所未有的亮。 因为……她赌对了…… 她也终于知道,这只鬼的能力到底是什么了。 …… 白研良忽然停下脚步,扭头朝身后看去。 他刚才好像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嚎叫? 片刻后,竟真有两个人影从村子里走来。 “白先生!” 喻涵舟和苏倩远远走来,看见白研良后便出声喊道。 “你也是去后山祭场吗?”喻涵舟好奇地问。 白研良点了点头,说到:“两位又发现了什么吗?” 苏倩摇了摇头,她先是看了喻涵舟一眼,然后说道:“我们打听到……从去年的归家祭到现在,一共死了十三个人了……” “十三个?” 白研良眉头微皱。 “怎么了?”喻涵舟与苏倩对视一眼,有些疑惑。 “没什么……我只是感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白研良摇了摇头,这是一种说起来很玄的念头,他也无法说清楚。 “这样啊,那……这件事先放一边,一起去后山吧。”喻涵舟邀请到。 白研良自然没有拒绝。 三人沿着小路,来到村尾。 眼前是一片古老的山林,深处像是蒙起了黑纱影影绰绰,令人看不清楚,除了风动枝丫的沙沙声,这片林子里,没有半点其他的声音。 喻涵舟莫名打了个寒颤,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这片树林……好奇怪……” 苏倩也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她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奇怪,但……身体在告诉她,最好不要进去。 白研良蹲下身子,摸了摸地面,又抬头看向树林深处。 “就算奇怪,我们也要进去。” 白研良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到。 喻涵舟和苏倩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很多时候,在雾集里是没有选择的。 就算明知道哪里有危险,但却无法规避掉它,雾集……似乎在逼迫着他们直面那些让人胆寒的东西。 三人各自对视一眼,缓缓步入了树林。 这时……忽然起雾了…… 进入树林的路悄然消失,周围变得雾蒙蒙一片。 “我们靠近些,这个地方……太安静了。”喻涵舟一边说着,一边往苏倩身边靠了靠。 白研良抬着头,看着被枝叶遮挡了大半的天空。 他忽然停下脚步,说到:“等等。” “怎么了?” 苏倩疑惑地看着他。 喻涵舟面色难看地摸了摸树干,说到: “我们好像……迷路了。” 树干上,正刻着一个新鲜的印记,正是他刚才自己做出的标记。 白研良神色严肃,他的记忆力好得出奇,方向感也不错。 要让他迷路,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但……刚才他完全没有自己三人在绕圈子的感觉,直到亲眼看到了喻涵舟之前做下的标记。 这里……有鬼。 而且这只鬼,竟然能够欺骗他的感官。 “什么声音?” 这时,前方雾气深处忽然传出了一些响动。 苏倩警惕地看向那里,只见……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形轮廓自雾气中缓缓出现。 “谁?” 喻涵舟迈出一步,挡在了苏倩身前。 那个人闻言也不说话,只是逐渐朝着三人靠近。 白研良三人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对劲,这个人影太不对劲了。 但……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那个人的样子也逐渐清晰起来。 直到……完全露出了身形。 “黄哥?” 苏倩第一个认出了他,雾里走出来的人,竟然是黄有荣! 然而,与此同时,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走!” 白研良和喻涵舟一人一手,拉着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苏倩,拔腿就跑! 苏倩被带着跑了几步后,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瞪大了眼睛,稍稍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个“黄有荣”,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速度极快地在追他们! 而不知何时,四周的环境,竟然也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地面开始不断开裂,腐烂,变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一股陈旧的腐烂的臭味不断从裂开的地面里传出来,那是一股浓郁的腥臭味,让人胃里直泛酸水。 就像……一个全身腐烂流脓的患者,体表渗出的液体被刮下来然后放在臭水沟旁边暴晒了几天的味道。 怎么了,突然间发生了什么? 苏倩的大脑一片茫然,但……喻涵舟和白研良却有些猜测。 刚才一定是触发了什么,才会突然引发这么剧烈的变化。 又或者……是有人正在与厉鬼发生正面冲突,导致这片树林发生了这些变化? 无论哪种,现在这里都很危险! 他们都时刻记得,这是存活任务,厉鬼不会存在逻辑上的弱点,能够限制它,或者……消灭它的,只有规则! 那个隐藏得极深的规则! 它或许藏在解语中,或许藏在探索过程中,能不能找到那唯一一条真正的存活之路,能够依靠的东西只有一个……大脑。 雾集根本就没有什么仙魔道法,想要活下去……只能榨干自己的体力与脑力,将生存意志压榨到极限! 这样……才能找到那一线生机! 三人的脚步很快,但身后的追击声也很快!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地面的开裂也越来越严重,腐烂的臭味也变得更加浓郁。 现在,踩在这地面的感觉,已经完全没有让人安心的反馈了,倒是更像……踩在了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之上。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三个迟早都会被它追上。”白研良飞快说道。 在剧烈跑步的途中开口,其实是一件很蠢的事,但……现在他不得不开口。 “你的意思是?” “分开跑,能活一个是一个。” 白研良冷静地说到。 喻涵舟的面色疯狂变化,身后那只厉鬼并没有瞬间抓住他们,而是选择了追击……这能够说明,它并不能瞬间移动,而且……它的速度也不是快到不可思议。 那它的诡异能力,到底是什么呢? 在喻涵舟的大脑飞速运转的时候,苏倩忽然开口道:“我同意,分开跑。” 第六十三章 困境 喻涵舟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他会犹豫分头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苏倩。 毕竟……身后的“黄有荣”一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如果分头跑的话,苏倩被黄有荣盯上的概率极大! 但现在既然她自己都同意了,喻涵舟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点了点头,认真地看向白研良和苏倩二人。说到:“小心,一定要活着出去。” 白研良点了点头。 苏倩看着他的担忧,在这种时刻,她竟然抿嘴一笑:“喻老师,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事,要向你请教呢……” 话音落下,三人飞快地交换了眼色,然后各自朝着左、中、右三个方向跑去。 一直吊在他们身后的黄有荣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然后……他选择了中间,步履诡异地跑了进去。 而这条路的前面……是苏倩。 …… 李慕安静地走在前面。 他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四个人。 田大伟,何苗,陈青山,孙亮。 李慕很清楚,这四个人里面……有一只鬼。 但直到现在,这只鬼都没有动手。 为什么? 李慕不觉得自己拥有让鬼放弃攻击的魅力,现在这种诡异的情况,只有一种解释。 他还没有触动到……那个会让自己丧命的扳机。 一进入树林,自己就被它盯上了,但……这只鬼想要杀人,应该需要满足某个特殊的条件,也许是一个字?又或许,是某个动作? 那很有可能是极其普通的一个行为,也许每个人下意识都会做。 李慕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能不说话就绝对不说话。除了走路之外,手脚更是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就这样……他已经和身后的四人周旋了小半天了。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一道充满恶意的视线,但它现在只能看着这块肥肉悬在眼前,却吃不下去。 “咦?起雾了。” 何苗忽然说到。 随着她的声音,大家都停下了脚步。 李慕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其实,如果可以,就算知道自己身后有鬼,他也不介意在这里带着他们走上个一天一夜,撑到明天结束。 虽然他没有找到那个隐藏的,能够除掉鬼的规则。 但现在的处境,虽然看似危险,实则也是一种诡异的安全。 李慕没有回头,而是看向了树林深处。 他是一直朝着前方走的,走了这么小半天的时间,按理说早就应该穿越了这片不算太大的树林才对。 如何苗所言,现在……忽然起雾了。 雾气朦胧中,远处光秃秃的枝桠在刺向四面八方,犹如一个巨大的人……正伸展着双臂挥洒出一张黑色的大网。 “妈的,老子怎么觉得一直在绕圈?”田大伟嚷嚷着,话里的内容让人颇为不安。 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感觉。 “是啊……你们看……这棵树。”陈青山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身旁的树。 李慕终究是回头了,他随着陈青山的话看向了那棵树。 好奇怪的树…… 不知道被谁砍了一刀,它的树汁已经渗了出来,竟然是红色的,像血一样…… 李慕下意识地就要摸上去。 然而,长期的雾集经验让他的大脑突发警兆。 在即将触碰到树的刹那,李慕堪堪停了下来!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不对……这不像他,他绝对不会突然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刚才他的大脑一片混沌,像是被什么声音干扰了一样。 李慕微微扭头,看向身旁。 然而这一眼,却让他头皮发麻! 四个人,四双眼睛都在死死地盯着他的手! 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期待他能摸上去…… 李慕哪能还不知道要害所在? 他恍若未觉地缓缓收回了手,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调整,控制着因为恐惧而略显紊乱的呼吸和心跳。 而随着他手的收回,四个人的目光再次大变。 他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已经转过身的李慕,面目极其狰狞扭曲! 这一切……李慕却没有看到。 但并不意味着他不知道! 难怪他一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他本以为,田大伟是鬼。 因为……无论从何处来看,田大伟都不是一个肯热心帮忙的人,但李慕在请求大家一起帮忙寻找黄有荣时,第一个答应的,竟然是他。 这是很值得怀疑的一件事。 不过现在,李慕在每个人身上都发现了类似的东西…… 他们……可能都不是人! 何苗一直抱着的小狗不见了踪影,陈青山的声音年轻了些,而孙亮……其实直到现在,孙亮最可疑的地方就是刚才和他们一起盯着他的手。 孙亮……一如既往的沉默。 李慕一言不发,也不回头,大脑在疯狂思考。 他隐隐觉得孙亮不对劲,但至于哪里不对劲,他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继续走。” 陈青山的声音忽然从李慕身后传来,没有什么情绪。 李慕也没有抗拒他的话,只是默默地走在前面。 但他的行动越发小心,而且……他已经找到了一个绝对不能被触碰的禁忌。 树! 希望……进入这片树林的大家,千万不要去碰树…… 李慕在心中默念,他目前能做的,只有祈祷了。 …… 雾气中。 本就奇形怪状的树此时显得越发光怪陆离。 白研良停下了脚步,扭头朝身后看去。 没来。 看来……它盯上的果然不是自己。 从“黄有荣”出现到现在,其实它的表现一直很明显苏倩。 它的眼睛一直盯着苏倩,已经到了近乎对白研良和喻涵舟视而不见的地步。 白研良思忖片刻,再次做了一件极其大胆的事。 他竟是原路返回,去跟踪……黄有荣了。 如果非要说苏倩与白研良、喻涵舟二人有什么异同的话。 目前只有两点。 一,性别。 只有苏倩一个人是女性。 而积雪村,除了村长孙女外的所有女性竟然都疯了,而且……她们被锁在笼子里。 女性是它的首要攻击目标并不是没有道理。 而第二点,则是……缠怨者。 无论白研良,还是喻涵舟,这两个人都是上一次雾集任务中,存活下来的缠怨者。 只有苏倩……不是。 第六十四章 呕吐 积雪村。 余笙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看着滚落在地的老旧手机。 那只鬼已经消失了,莫名其妙出现的窗户也已经消失不见,她的身边,更是响起了鲁冰燕关切的声音。 “小余,你没事吧?” 余笙微微摇头,刚刚发生的一切宛如幻觉一般,却又真实得吓人。 但是……她不觉得刚才的一切是幻觉。 “我刚才怎么了,鲁姐姐?”余笙问道。 自己遭遇的灵异事件在另一个视角是什么样子,余笙有些好奇。 鲁冰燕面色微变,说道:“你……刚才,眼睛里一点光亮都没有,黑得吓人……” “只是这样吗?”余笙再次问道。 鲁冰燕点了点头。 余笙沉默片刻,随即又好奇地看向鲁冰燕:“鲁姐姐,我很好奇……为什么村子里的屋子都不修窗户?” 鲁冰燕看了她一眼,说道:“其实……以前是有窗户的,去年开始,我们才把窗户封上。”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听说,是因为夜里会有不干净的东西躲在暗处窥视。” 鲁冰燕的说法到底可不可信,余笙暂且还无从判断,但她至少能确认,眼前这个比她大几岁的女人,藏着很深很深的秘密。 自己刚才遇到的恐怖事件,很可能和她之前说的话有关。 但……她竟然安然无恙。 余笙若有所思地朝鲁冰燕的抽屉处看了一眼。 那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一定要找机会打开它…… …… 另一方面,李老四家。 “村长……真的是她啊!”皮肤黝黑的村民开口说道,他叫王贵,土生土长的积雪村人。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就被同样皮肤黝黑的罗老二一把推到在地上,骂道: “现在说这些有屁用!她活着我们都不怕,难道她死了还反而怕了?” “你他娘连个娘们都怂,真是个没卵子的货!” 罗老二指着王贵的鼻子,很不客气的骂道。 “可……可是……”又有一人靠在村长门边,结结巴巴地说:“从去年的祭礼之后,咱们村就一直开始死人,而且……死的全都是那天亲自动手的人……现在,李老四也死了,也许下一个就是……” “鬼?”罗老二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就算要报仇,那老子也是弄她的人之一,让她来呀!” 罗老二对村子里的鬼怪说法完全不信,他竖着眉毛瞪了一圈村长家的村民们,说道: “依老子看,就是那孙文斌在搞鬼!” “奶奶的,老子现在就去他家,把他揪出来打一顿,不怕他不认!” 罗老二说着,袖子已经撸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够了!”老村长端坐上方,苍老浑浊的眼睛扫向所有人。 他知道,这一年来莫名其妙死了这么多人,虽然许多人嘴上没说,但心里却都在发毛。 最主要的是……这些死去的人死状太诡异了啊。 他们被发现时,每一个都是腐烂已久的样子,根本不像才被杀死。 “明日……备祭品,再祭。”老村长听上去没多少力气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屋子,所有听到的男人们面色都是微变,似喜,似忧,似惧,似恨…… …… 这桩事算是暂时安排妥当了。 李老四让村里人收了尸,老村长杵着拐杖,弓着腰身往家中走去。 罗老二看不起王贵那副懦弱胆小的怂包样子,借机又踢了他一脚: “没卵蛋的货,见鬼了记得叫老子一声,哼。” 说完,罗老二就打算离去。 毕竟,大家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剩下他和王贵两人。 然而,就在此刻,罗老二发现王贵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王贵猛地扑向罗老二,像是疯了一样去掰他的嘴。 “操你妈!你给老子干什么?” 王贵又黑又短的手指插入罗老二的嘴里,疯了一样地掰。 此刻罗老二才发现,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力气并不比自己小多少。 “嘴……”王贵声音沙哑地呢喃道,忽然一声大吼:“你张嘴啊!” “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罗老二怒不可遏,然而,当他出声怒骂之际,王贵却刚好趁机掰开了他的嘴。 这个黑瘦的中年人睁着眼睛,几乎快把头伸进罗老二的嘴巴里了。 罗老二终于忍不了了,他猛地一撞,一头撞向王贵的额头。 王贵终于跌跌撞撞地摔在地上。 罗老二气得眼睛通红,抄起墙边的锄头就要动手。 王贵瘫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他。 他嘴唇微张,眼睛里只有茫然和恐惧。 “老子今天不收拾你,你不知道疼!” 罗老二是个刁民,刁得不能再刁的那种。 他打算好好教训一顿王贵,那王贵起码一个星期都下不了地。 然而,正当他举起锄头,准备动手之际,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你他娘嘴里含着什么呢?” 罗老二隐隐约约地看见,王贵的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皱着眉毛,一手箍着王贵的脸,往前凑近了看。 就在这时,王贵忽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呕吐欲,看着凑得越来越近的罗老二,王贵终于忍不住。 “呕……” 一滩污秽恶心的浑浊液体被他呕了出来。 “老子干你娘!”罗老二躲得快,脸没被王贵吐中,但身上却被呕吐物糊了一身。 他终于怒不可遏,一个耳光就朝着王贵扇去。 王贵不闪不躲,似乎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就被这毫不收力的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 这时,王贵的心底又是涌上了一股恶心感。 “唔……呕……” 这一次,王贵吐得很夸张。 罗老二还想动手,却惊骇地发现,这王贵吐出了个什么红色的东西……还在跳! 他的眼睛瞪得硕大无比,黑黝黝的额头上满是汗水。 “你……你他妈怎么把心呕出来了!” 恶臭扑鼻,血水也开始随着王贵的狂呕被吐出。 在罗老二肝胆欲裂的目光中,一个个脏器,开始不停地被王贵吐出来! 肝…… 胆囊…… 胰腺…… 最后被吐出来的……是胃! 罗老二早已经吓得面色苍白,而王贵……还在弯着腰狂呕…… 他似乎……要把自己肚子里的东西呕吐干净。 这时,罗老二神情猛然一变。 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涌了上来…… 第六十五章 苏倩 村尾树林。 白研良漫步在雾气中,虽然脑子里在思考别的问题,但他的警惕却没有半点放松。 这次的事,他还有太多不了解。 其中,最大的疑惑仍旧是关于鲁忍冬。 白研良想要去她的坟墓看看,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如果按照小斌的说法,祭血村每年一小祭,十年一大祭,去年就是第十年,所以举行的应该是大祭。 但……从他们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今年竟然又是一场大祭。 这显然是去年的祭礼出了什么问题,而这个问题,有很大的可能是出在鲁忍冬身上。 去年这个女人到底发生了什么?遭遇了什么? 去年到今日这段时间中,祭血村又到底出了些什么事,让所有人这样疑神疑鬼,天一变黑就不敢出门。 还有……这片树林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研良抬起头,看向这片树林。 按照周礼的说法,雾集中出现的鬼是有限制的。 只要不是无解恶鬼,它就不是完全唯心的存在。 而且,它们不是无所不能的,它们能做到的事也有限制。 话虽如此,但一切情报应用到存活任务中时,它就会丧失很多作用。 存活任务中的厉鬼,有根本性的不同。 它完全没有理性,没有情感,无法交流,无法沟通,比起“死者灵魂堕落形成的恶意”这个说法,白研良觉得,它们更像是一群与人类完全不同的异类种族。 好在……就算是这种东西,也同样被某种规则所限制着。 它们虽然变成了完全唯心的存在,无法被物理法则影响,但……某些看不见的规则仍然凌驾于它们之上。 而那个规则,就是白研良一行人唯一的生路。 “剥皮削肉,祭血无心……” 这次的解语,究竟是暗示,还是误导呢…… …… 山林深处。 和白研良、喻涵舟二人分开的苏倩,独自在迷雾中前行。 苏倩不是一个盲目乐观的人。 事实上,每一次心悸生起,进入雾集之时,她都会在现实世界中留下两封早已写好的遗书。 一封给父母,另一封……给喻涵舟。 她害怕死亡,更害怕……被拒绝。 在苏倩看来,人类之所以是人类,就在于相较于其他物种,人类拥有了太多,太复杂的情感。 这是坏事,也是好事。 坏在复杂的情感往往会干扰到最正确,最理智的选择。而好处……同样也在于此。 虽然有的选择是最正确的,也是最合理的,但……我们很多时候却不会那样去做。 因为我们是人……我们有自己所爱的人。 选择分开逃跑同样也是出于此。 这对于苏倩来说,绝对是一个最糟糕的选择…… 她已经在树林里走了很久了。 却仍然走不到头,也遇不到其他人。 与此同时,苏倩愕然发现,自己竟然又迷路了…… 虽然,在起雾的山林中迷路并不是一件很罕见的事。 但此时此地,方向感的丢失无疑给苏倩的心底蒙上了一层阴影。 看着眼前树干上的刻痕,苏倩有些不寒而栗。 这里……明明是大家分开的地方。 她选择了中间这条路,但现在……她又莫名其妙地回到了这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抬起头,看向另外两条通往树林深处的小路,心中难以平静。 左边那条,通向白研良。 右边那条,则是喻涵舟。 要去找他们吗? 苏倩心中暗问,但脚下却没有动过一步。 太奇怪了…… 就算是鬼打墙,这种程度也太可怕了…… 为什么明明向前走,会回到起点? 苏倩想要呆在原地,却又担心会遇到黄有容。 想去寻找喻涵舟、白研良的踪迹,又怕再次遇到鬼打墙。 等待……还是寻找? 又到了做出抉择的时候。 等等…… 苏倩忽然眼前一亮。 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既然……往前走会莫名其妙地回到这棵树前。 那就干脆……盯着它倒着走,让这棵树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视线中! 一念至此,苏倩再不犹豫。 她转过身子,面对着眼前这棵做了标记的树,一步步朝后退去! 然而……她刚迈出一步,浑身就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寒冷! 湿漉漉的山雾打湿了她的衣角发梢,细碎的山风像是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呼吸,从后背绕过耳里,让人不寒而栗。 就像……这片山林忽然活过来了一样。 一股被什么东西盯着的可怕感觉在心底发毛。 苏倩微微吐出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步步继续朝后倒退。 每后退一步,她就感觉到一股可怕的恶意。 就像……后背处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这种可怕的念头一旦产生就迅速生根发芽,苏倩的呼吸很快就变得沉重了些。 她闭上眼睛,仰头深呼吸了一口,再次试图抑制住自己的恐惧,然而……这一次睁开眼,却是让她愕然惊叫出声。 “怎么……可能?” 自己已经倒退了好几步,按理说,那棵树应该离自己已经有个三五米的距离了,但……此刻它竟然就在她的身前! 离她的脚尖也只有一掌的距离而已! 它竟然会动! 什么时候动的? 果然……和大家说的一样…… 存活任务……比起时限任务要恐怖诡异得多! 不行……不能去管它。 继续盯着它后退着走! 此刻的苏倩根本没有犹豫,她记得,喻涵舟曾经给她说过一句话。 只要是反复询问过内心的决定,哪怕是错的,只要做出了,就要执行到底。 切忌放弃,更忌犹豫。 想到了他,苏倩的情绪总算是得到了一些控制。 她继续迈开步子,一步步……朝后退去。 她的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这棵做了标记的树。 没动……这次……它并没有动。 苏倩大松一口气。 太诡异了,好在这次没有发生这么诡异的事。 然而……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 这棵树竟然在一眨眼的时候逼近了她的身前! 不……不对…… 苏倩面色惨白,回顾四周。 不是这棵树逼近了我……而是……我被拉回了这里! 就在这时,这棵近在咫尺的树后,忽然传出了一些响动。 一条腿诡异地从树后伸了出来。 苏倩瞪大了眼睛,恐惧狂涌而出。 因为她记得……这好像……是黄有容的衣着。 第六十六章 沼泽 苏倩的瞳孔剧烈颤抖。 树后之人的身形已经慢慢出现……先是腿……然后是身子……接着,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黄有荣!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苏倩,在苏倩惊恐难当的目光下,往前迈了一步。 难言的恐惧瞬间将苏倩包围。 但这时,苏倩却猛然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不对…… 自己和黄有荣的距离并没有因为“他”迈出一步而变近! “黄有荣”和她,依旧相差着五米的距离! 难道说…… 它也被困在了这里? 那岂不是说,造成这可怕鬼打墙的存在并不是“黄有荣”? 苏倩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大跳。 但现在明显不是研究这件事的好时机。 苏倩脚下不停,连连后退,她这次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眨一下眼睛之后自己会再次回到这颗树前。 不过现在那棵树前又有黄有荣。 如果要盯着这棵树的话不可避免地会看到黄有荣。 苏倩心中恐惧难安,她光是看到黄有荣毫无表情的脸就害怕…… 虽然他曾经是雾集中的同伴,但现在……他是鬼啊! 而且苏倩根本无法确定这究竟是黄有荣变成的鬼,还是一只鬼变成了黄有荣。 所以,苏倩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高声呼救,二是趁着黄有荣也陷在了这个诡异的树林里时,赶紧逃跑! 苏倩选择了第二个方法。 她拼命地瞪大眼睛,就是酸涩难耐也坚决不眨眼,一直盯着眼前那棵树。 然而……一脚踩下去之后,苏倩的面色陡然变得惨白。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地面。 之前因为黄有荣的出现,地面本就在不断开裂,腐烂,变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还透露着一股陈旧的腐烂的臭味。 而现在……这种变化已经结束了,脚下本该铺满枯枝落叶的地面竟然变成了一滩黑红交杂的血肉沼泽! 而苏倩刚才的一脚,竟然让她瞬间陷进了血肉沼泽里。 恶臭,污秽,刺鼻,恶心……种种复杂的腐烂味道不断从鼻孔钻入,刺激着苏倩的大脑。 一股名为绝望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她试着往外拔了拔脚,却发现……自己的双脚陷得更深了一些。 抽不出来! 而更让她绝望的是,黄有荣又迈出了一步! 这一次,他似乎还在原地踏步。 但苏倩却惊恐地发现,他前进了一点点。 虽然不多,但真的……前进了一点! 自己陷在血肉沼泽里,根本无法动弹,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他抓住! 就在她已经快要绝望的时候,身后却忽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苏倩回头看去,正好看到一脸平静的白研良。 “你……” 苏倩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恐惧与疑惑交加,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白研良,当他看到苏倩脚下的血肉沼泽,以及苏倩身前几米处的黄有荣时,他就猜到了个大概。 她果然被盯上了…… 一念至此,白研良伸出脚,往前探了探,准备把苏倩拉出来。 可苏倩却一声大喊:“别!千万别碰这些东西!你只要踩上去就会被拖下来,再也无法动弹。” 白研良动作一滞,若有所思地看着苏倩被血肉沼泽吞没的双腿。 “我有两个办法,第一个不一定成功,你要用哪个?” 白研良看着苏倩,忽然说到。 苏倩双唇微张,本来满是恐惧的脸上此刻竟是浮现出了几抹怪异之色。 这个人……怎么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 他看不到黄有荣就站在几米外吗? 还有……这种情况他还能想到两个办法? “你……你说……”苏倩咽了口口水,她感觉到脚下血肉沼泽的吸力似乎变大了。 白研良点了点头,从腰间卸下一把黑黝黝的菜刀。 “第一个办法,我找根绳子丢给你,试试能不能把你拖出来。第二个办法,昨晚我在村长家捡到一把菜刀,我把刀丢给你,你试试看能不能把陷进去的部分砍掉。” “什么?!” 苏倩怔怔地盯着他,情不自禁地大声疑问。 在看到白研良一张脸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后,苏倩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是认真的…… 白研良看了她一眼,开始自顾自地脱衣服。 “你……你要干什么?” 苏倩尚在发愣,在见到白研良的动作之后,心中陡然一乱。 还没等她继续疑惑,她就明白了白研良的意思。 他把自己的上衣拧成了一条绳,丢了过来。 “抓住。” 上衣拧成的绳子在苏倩的瞳孔里划过一道弧线,被她紧紧地抓在了手里,就像……抓住了生命。 白研良见状,将另一头绕了一圈缠在自己的手臂上,然后说道:“我要用力了。” “嗯!” 苏倩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这时,苏倩终于感受到了这个看起来挺单薄的男人到底有多大的力量。 她完全无法动弹的,陷在血肉沼泽里的双腿,在感受到白研良扯动的力量后,竟然开始缓缓上升了! 虽然她的身体被扯得紧绷,异常难受,但好歹是动了! 苏倩的眼睛里闪动着惊喜的光芒。 没有人想死,更不会有人想被鬼杀死。 她本来都快绝望了,天知道白研良为什么会忽然在这里出现? 而且……他竟然愿意救她。 苏倩深知在雾集中,遇到危机时只顾自己是非常正常的事。 雾集的大家绝对不会因为所谓的自私去苛责别人。 更有甚者,在极度危险之时会毫不犹豫地推倒同伴,为自己争取逃命的时间。 类似的事,她见得太多太多了,所以……喻涵舟这样的人才显得弥足珍贵。 白研良也是这样的人吗? 苏倩静静地看着白研良,目光有些凝滞。 白研良浑身肌肉紧绷,正在用力。 他并没有苏倩看上去的那样轻松,刚一动手,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吸扯力。 好在白研良的身体经过了长期的锻炼,虽然赶不上专业的运动员,但仍是超过了苏倩这样的女生很多很多。 虽然有些艰难,但……并没有到让人绝望的地步,苏倩的身体在血肉沼泽里缓缓上移,并逐渐向白研良靠近。 白研良憋着一口气,喊道: “手!” 苏倩闻言,奋力地将手伸向了白研良。 白研良一把抓住她的手,全力一拉,苏倩自血肉沼泽里翻身而出,终于脱困了! 第六十七章 解释 苏倩惊魂未定地看向自己刚才陷进去的地方,诡异的是,脚下的血污在脱离了沼泽之后,竟然离奇的消失了。 “白……白研良……” 苏倩第一次直呼白研良的名字,而不是白先生,也许是她这次被吓得不清,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白研良闻言却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低头看了一眼。 苏倩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他早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而她却依旧紧紧地抓着白研良。 “对……对不起……”苏倩像是被烫到了一样飞快松开,小声地说到。 白研良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片刻的沉默后,苏倩实在难以忍受这么诡异的气氛。 黄有荣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死气。 白研良直勾勾地看着黄有荣,一言不发。 苏倩看着他的行为,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这么去盯着一只鬼看? 难道……他不是白研良?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苏倩自己打消了。 如果不是白研良,难道他还能是鬼? 雾集中从来没有怀着善意的鬼,如果白研良是鬼,他怎么可能救她? “对不起……我拖后腿了……本以为在雾集呆了这么久,经验应该算丰富了。可别说和李慕他们比,就是刚进入雾集的你,我也差得太远……” 苏倩对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气恼。 当然,气恼的对象是她自己。 白研良闻言,终于移开了盯着黄有荣的目光,扭头看了情绪有些低落的苏倩一眼,说: “经验是曾经所犯错误的名字。” 他注视着苏倩:“你觉得的厉害,只意味着我们曾经比你犯过更多的错误。” 苏倩抬起头,刚好看到白研良的眼睛。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淡然,仿佛是来雾集旅行的一般。 “你是……在安慰我吗?” 白研良移开目光:“不是,我是在纠正你的错误。” “人人生而不同,不必妄自菲薄,一生走到最后,谁都无法拥有什么,有的只是经历。” 苏倩听到白研良说出的话,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在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才发现白研良竟然在往前走。 虽然诡异出现的血肉沼泽已经消失了,但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再次出现? 他竟然敢踩面前这块地面? 而且……他竟然在靠近黄有荣! “等等!”苏倩大惊失色:“你要干什么?” “找路。” 白研良脚下不停,依旧在向黄有荣走去。 “可是……”苏倩有些不明所以,找路为什么要去靠近鬼啊! 苏倩紧紧地咬着嘴唇,神情异常紧张地看着白研良。 现在,他和黄有荣只有一米的距离了!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走向它时,距离是正常的,但它走向我们时,距离却缩短得很诡异,往往只有几厘米的样子。”白研良站定脚步,虽然眼睛看着黄有荣,但话却是在对苏倩说。 苏倩已经被他疯狂的举动吓得有些无法思考了,此刻陡然闻言,不由得一怔。 但仔细想想后,发现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这……这说明什么?” 白研良这次没有回答,而是悄然伸出了手,朝着黄有荣抓了过去。 苏倩吓得浑身颤抖,差点站立不住。 疯子!这男人绝对是个疯子! 然而……她预想中的可怕场景没有出现。 白研良的手……竟然径直穿过了黄有荣的身体! “果然……” 白研良收回手,若有所思地说。 “这……这是怎么回事?!”苏倩这些是真的被惊呆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研良安然无恙地把手伸了出来。 还有……仍旧在一步步往前迈步,但脚下的距离却缩短得很慢很慢的黄有荣。 黄有荣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你做了什么?”苏倩迟疑着走向他,又惊又奇地问到。 白研良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黄有荣,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做,而是他,根本就不是鬼。” “什么?”苏倩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黄有荣:“难道他是个幻觉?” 白研良不置可否,继续说道:“这是我的一个猜测,目前来看,它是正确的。” “那……这只鬼的能力是制造幻觉?并不是鬼打墙?” 这次,白研良很明确地否定了这个说法。 但他的语气,却罕见的有些凝重。 “不是幻觉,也不是鬼打墙,这个村子里的鬼……能力也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匪夷所思的多。” 苏倩神情有些恍惚,是吗? 为什么她又什么都没发现…… “走吧。” 白研良的声音唤醒了差点走神的苏倩。 “去……去哪儿?” “路,出去的路。” 白研良笑了笑,将自己的上衣穿好,竟然直接朝着黄有荣的身体迈步而去。 …… 有声音! 喻涵舟面色一变,赶紧闪身躲在了一棵树后。 接着,他面前的雾气中走出了一行人。 喻涵舟一怔,这几人……竟然是李慕他们! 李慕,何苗,陈青山,孙亮,田大伟,他们全在这里! 喜悦瞬间涌了上来,他刚想出来和大家打个招呼,心中却陡然生起了一丝警兆。 不对……李慕好像有些不对劲…… 此刻的李慕,正低着头往前走,动作看上去……很僵硬。 他这是怎么了?难道……他遇到什么头疼的事了吗? 正在思考的喻涵舟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后,一只苍白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就在这只手即将接触到他的肩膀时,李慕忽然抬头叫道:“喻老师?” 喻涵舟先是一怔,后又一惊,与此同时,他身后的手也陡然消失。 随着李慕的呼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喻涵舟藏身的那棵树上。 喻涵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他调整了一下呼吸,面色不变地走了出来。 “几位怎么在这里?” 喻涵舟的笑容很亲切,然而……迎接他的是四双无神的眼睛。 “咳咳……太好了,又多了一个。” 陈青山老爷子咳嗽了一声,忽然笑呵呵地说到。 喻涵舟身体一僵,他终于知道,哪里出问题了…… 第六十八章 殒命 积雪村。 李老四家里。 罗老二和王贵的尸体倒在地上,两人眼球突出,满是血丝,脸上扭曲狰狞,像是死前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地上除了肮脏的呕吐物和血水,还有花花绿绿的腹内器官,看着让人胆寒。 诡异的阴影覆盖了整个地面,奇怪的是……这阴影并不是笔直切断的,而是不规则的形状,简直不像影子……而像是,活着的什么生物。 死过人的屋内静悄悄的。 本不该有任何动静出现。 然而,随着吱呀一声轻响,李老四家的大门被推开了。 一个年轻的身影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他看着这极其恐怖的场景,竟是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他四下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任何人。 “还有一个……最后一个,嘿嘿……” 他一边怪笑着,一边低声呢喃。 “忍冬,杀吧……杀光这满村的禽兽,这个村子里……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他的情绪很亢奋,然而,这句话在说到一半时他却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猛然发现,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屋外,竟然立着一个佝偻的身影。 “村长……” 老村长面色平静地看着地上的两具死状可怕的尸体,还有站在尸体旁边的,行为诡异的人。 “小斌……真的是你。” 村长老眼浑浊地看着他,这个年轻人,正是小斌。 “……这一切……果然是你在装神弄鬼,为什么?小斌……你本来是一个好孩子啊……” “闭嘴!”小斌本来一直很安静地听着,然而在村长说出这句话后,立刻变了脸色。 “我爸死了,忍冬也死了,我还有什么不能做!” 老村长沉默了,他看向满脸怨毒之色的小斌,叹道:“阿亮……本该是下一任村长的,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帮她们……” “忍冬也是……她本是我儿媳,但她却去做了那种事……如果她不死,这个村子就会遭殃……” “遭殃就遭殃!这个村子根本就不该存在!你是魔鬼,这个村子里的其他人也是魔鬼!亏你长得还算正常,你做的事,比他们还要恶心!” 小斌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长期积攒的怨毒,愤怒,让他现在的神情十分恐怖。 在小斌的逐渐靠近之下,村长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然而渐渐的,村长发现了小斌身上不对劲的地方。 “小……小斌,你的肩膀上……怎么多出了一颗头?” 老村长惊骇地问。 那颗头就这么诡异地冒了出来,没有半点征兆。 小斌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狞笑着走向了老村长。 “啊!” 老村长吓得连连后退,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只见小斌抓起放在墙边的锄头,用最锋利的一面,对着村长的左胸膛一锄头狠狠地挖了下去! 人类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扛得住铁器?尖锐锋利的锄头噗嗤一声就嵌入了老村长的心脏,老村长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手脚疯狂挣扎,想要阻止小斌,然而……似乎已经失去理智的小斌,力气大得惊人,他拔出锄头,一下……两下…三下…… 老村长的心脏顿时被砍得血肉模糊。 小斌也不知道自己砸了多久,等他意识清醒,回过神来之时,老村长的瞳孔已经完全涣散了。 老村长的左胸膛的皮肉被完全挖开,露出了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心脏,正往外疯狂地流着血。 老村长至死都大睁着眼睛,想不通刚才的事。 小斌……为什么会长出另一颗头? 他的嘴里咕噜咕噜冒着血泡,想要说话,已经开不了口了。 而这时,小斌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面色苍白地丢掉了手中的锄头,哆哆嗦嗦地跌在地上。 “不……不是我……我一个人都没杀过……鬼……是鬼!”小斌浑身颤抖地朝门外爬出去,他梦呓一般地自言自语:“忍冬……是你吗忍冬……你为什么……要借我的手……” 接着,小斌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不敢回头多看一眼,飞快逃走了。 李老四的屋子里,诡异恐怖地摆着三具尸体。 这一切,就算是白研良都没想到。 问题最大,秘密最多的老村长,竟然就这么……死了。 …… 村尾树林。 喻涵舟和李慕并肩而行。 他们遇到麻烦了。 身后跟着的四个人忽然闭上了嘴,一句话也不说。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喻涵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发现四人目光呆滞,只是行尸走肉般地盯着他们。 “我们被一只伪装成黄有荣的鬼逼得分头逃跑,走散了。” 喻涵舟趁机小声说道。 “伪装?” 李慕其实是不想开口说话的,在这种地方,多说多错,如果不是非常必要,开口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但现在……身后这四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他感觉到那一直若有若无地跟随着自己的恶意,竟然消失了。 “我觉得……这只鬼的能力不是伪装……甚至不是鬼打墙,而是……别的什么。” 李慕皱着眉头说到。 喻涵舟不解地看着他:“还能是什么?对了……你后边这四个人……好像很诡异。” 李慕点了点头,低声解释道:“他们……不是人,他们在等我们触犯禁忌,对了……你千万不要去碰这个。” 李慕忽然想到,自己好像还没有给喻涵舟说树有问题这件事。 但他也不敢直接开口说出“树”这个字,只能下巴一点,暗示道。 喻涵舟似乎有些疑惑,往前看了一眼道:“哪个?” 李慕无奈,刚想开口继续说话之际,却猛然发现……喻涵舟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他的眼神,和之前四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 他不是喻涵舟! “是哪个?是什么?回答我。”喻涵舟步步紧逼,脸也与李慕越贴越近,表情也越来越狰狞。 果然……果然不是喻涵舟! 李慕额上冒出了汗水,他目光四下一扫,却无意中扫到了刚才喻涵舟出来的那棵树。 一具目露恐惧,面色苍白的年轻尸体正躺在那里。 他的脖子被活生生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喻涵舟……刚才竟然就已经死了。 第六十九章 安危 时间回到白研良三人刚进树林的时候。 一个人的方向感出错也许是意外,但三个人同时出错,那一定意味着哪里出了问题。 在发现自己迷路之后,喻涵舟第一时间拿出了一把小刀,在树上做下了刻痕标记。 可是……在接触到树干的瞬间,喻涵舟就感觉到一双通体漆黑的眼睛在某处盯着自己。 喻涵舟心中警惕,但却不敢去寻找那视线的来源。 之后……便是黄有荣出现了,他本以为,黄有容盯上的是苏倩……却不知道,自己早就已经触碰到了禁忌。 …… 说回李慕。 发现喻涵舟的尸体后,李慕遍体生寒,喻涵舟已经死了……那么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喻涵舟,果然是…… 他一个箭步朝前冲去,李慕根本不敢回头,只能拼命朝着前方跑! 这不是他第一次执行存活任务,他很明白……如果说树是禁忌之一的话,在“喻涵舟”出现之后,一定发生了新的变化。 喻涵舟的死状和程志鹏一模一样,而程志鹏是为什么被杀的? 在夜里出门? 他暂时找不到答案,但却能给自己划出一个范围。 那就是……树不能碰,也不能说。 黑暗的地方,或者说,有阴影存在的地方,坚决不能踏入! 自己目前非常危险,喻涵舟,田大伟,何苗,陈青山,孙亮,整整五个人被鬼调了包。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就算是存活任务,鬼也太多了,多得离奇。 究竟是雾集发生了什么诡异的变化,还是有隐藏的关节没有找到…… 在树林里出现的鬼目前就有整整五只。 而且……它们都盯上了自己。 存活任务中的缠怨者,果然是最要命的身份。 这样下去,下一个死的一定是他。 要想活下去,只有找出所有禁忌,或者……利用规则从根本上除掉它。 李慕一边踩着阳光狂奔,一边疯狂思考。 他微微转头,利用眼角余光朝身后看了看,然而…… 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五个人……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身边,和李慕只有一个身子的距离! 它们似笑非笑地盯着李慕,也不见怎么跑,就这么诡异地跟在他身后。 这非人的目光让李慕不寒而栗。 规则……规则…… 积雪村到底有什么连鬼都不能触碰的禁忌? 喻涵舟上一次任务,因为祁念的关系活了下来,而那次的解语,是逢镜莫睁眼,轻唤莫回头…… 禁忌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所有人。 只是利用了苏倩的呼唤,让几乎所有人一开始就触犯了禁忌…… 而祁念,在生死关头竟然想到了鬼是否也要遵循解语,结果……她赌对了。 雾集中的解语,并不单单针对人类,还有……鬼。 它是凌驾于所有之上的规则。 而这次的解语,却是剥皮削肉,祭血无心……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不像是禁忌,它似乎只是一句单纯的描述性语言。 李慕的额头有些冒汗了。 他的体力很不错,事实上,在进入雾集之后,他就一直在现实中有意识地锻炼自己的身体,不光是他,大部分人也是如此。 但……无论再怎么锻炼,人类终究是人类,他的体力早晚会耗光,只要体力耗光……这些鬼就会…… 等等! 李慕眼前一亮。 他稍稍放缓速度,回头看了一眼,它们果然还是与他保持着一个身位的距离。 可是这次……李慕不仅没有害怕,反而眼睛更亮了。 厉鬼居然在用人类的方式追自己? 它们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诡异能力,比如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之类的…… 而且,从它们的速度来看,追上甚至超过他都绝对不会是一件困难的事,但……为什么它们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他的身后? 不……从一开始它们就一直走在他后面。 难道只是单纯地想给他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鬼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那……它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李慕疯狂地压榨着自己的思维,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好像要抓住什么关键的东西了…… 跟在后面…… 鬼为什么跟在后面…… 监视? 而且……喻涵舟和程志鹏的尸体,脑袋都诡异地被扭到了背后,这只是鬼的随意作为,还是……另有深意? 李慕心思急转,终于!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而过。 对了! 生路就在这里! 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直面这五只已经丝毫不掩饰恶意的厉鬼。 然后……走了过去! …… 村尾。 苏倩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村落。 出来了? 真的走出来了? “黄有荣”没有动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倩呢喃道,她眼睁睁地看着白研良直接朝黄有荣走去,然后……径直穿过了它的身体! 没有其他选择的苏倩只能硬着头皮,学着白研良的动作,闭着眼睛怀揣死志往前冲去。 然而……在穿过黄有荣身体的刹那,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捅破了一样,虽然周围的景致毫无变化,但……终于没有再诡异地总是回到原点了。 现在,她更是跟着白研良走出了树林! “有一句老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白研良看了一眼苏倩,淡淡说道。 虽然走出了树林,但白研良并没有感到放松,因为,天色已经开始暗淡……夜晚……要来临了。 祭血村的夜晚是一个很明显的禁忌,程志鹏用生命证明了这一点。 这时,听到白研良声音的苏倩,才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询问的语气,却变得越发不可思议。 “你的意思是……跟在我们身后的鬼才是真正的路?” 白研良点了点头。 “它从出现开始,似乎就没打算隐藏自己是鬼这个身份,但它却只是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没有多余的动作。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它要杀人,只需要跟着我们就够了。”白研良回头看了一眼树林说到。 “我还是……不太懂……”苏倩有些不敢看白研良,她自己都觉得,也许她太蠢了一些? “常人在知道自己身后有鬼时,不会选择去面对它,更不用说,要靠近,接触,穿过它的身体,所以,它只需要站在身后,就堵死了唯一的生路。之后无论我们往哪个方向走,都会逐渐触碰到各种禁忌,然后被它杀掉。”白研良少有地说了这么多话。 “原来……生路这么简单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苏倩终于明白了白研良的说法,但又不敢完全相信会这么简单。 这时,树林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同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确实很简单,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去到最危险的地方,几人有那样的勇气?” 苏倩随着声音看去,见到出来的人时不由喜悦道:“李慕!” 第七十章 密匙 李慕现在的样子有些狼狈,但精神状态还不错,一双眼睛更是不见丝毫负面情绪。 “先离开这里,天快黑了。”李慕对二人点点头道。 “可是……喻老师还没出来……”苏倩担忧地看向了树林深处,喻涵舟自从分开后就没再遇到过,现在天色暗淡下来,如果还没能从树林里出来,那几乎是十死无生。 然而,现实比苏倩的想象还要残酷。 “不用等了。” 李慕的声音有些低沉。 “什么?” 苏倩似乎没听清,又似乎是不敢相信。 “李慕,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慕看向苏倩,这个女大学生对喻涵舟的感情雾集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虽然喻涵舟一直对她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但苏倩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他不会回来了。” 李慕认真地说。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击垮了苏倩最后的心理防线,她眼前一黑,身形一晃,就要摔倒在地。 白研良飞快伸出手,扶住了她,但人却已经晕了过去。 “生离死别这件事……雾集里的我们要远比常人更易经历,它如同躲在拐角里的孩子,忽然就冲了出来,撞得人措手不及。”李慕看向祭血村,情绪有些低落。 有为苏倩,有为喻涵舟,也有为自己。 白研良低头看了一眼苏倩,她姣好的脸颊上已经满是泪痕。 “白先生。”李慕忽然转过头,看向白研良:“你是一个很理智,很聪明的人,而且,和我见过的一个人……很像。” 白研良目光一变,他的心跳陡然加快了些,情绪开始有了起伏。 “请问……和我很像那个人,是谁?” 李慕惊讶地看着此刻的白研良,笑道:“本以为,白先生是少有感情的……走吧,边走边说。” 话落,李慕已经带头朝村子里走去。 白研良抱着苏倩,跟了上去,说到:“我生病了,几乎失去了所有情绪。” 李慕再次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是真是假,敷衍还是诚恳,李慕能够清楚地分辨出来。 但,正因如此,他才更感到惊讶。 在白研良刚进入雾集时,他就注意到了他。 周礼那时候说得没错,刚进入雾集,没有露出不安、恐惧的人,只有三个。 余笙都无法被算上,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只是脸上带着一副名为坚强的面具罢了。 而除去白研良,那两人已经展现出了独特而强大的人格魅力,只是因为进入雾集的时间不算早,名字才靠后而已。 李慕本以为白研良也是如他们一样的人,想不到,他竟然是因为疾病而缺失了情绪的感知与表达。 不过,白研良也并没有让李慕失望,他顿了顿,说到:“你不用太担心,人的喜怒哀乐,是与其他人交织在一起的,你以为的丢失,也许只是藏得太深而已,也许……是因为某个原因,你自己封存了那些情绪,总有一天,它会一点一点回来的。” 白研良点点头,谢过了李慕的好意。 他听出了李慕的安慰,但他想要的,却不是这些话。 “李先生,你刚才说,你见过一个和我差不多的人,能详细说说吗?” 李慕诧异地看着白研良,他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但没想到,白研良对这件事似乎真的很上心。 “他……怎么说呢,他不是雾集里的人,他是一名罪犯,非常可怕的罪犯。”李慕经过措辞之后,简单地说到。 白研良愣在了原地,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罪犯?他还活着吗?” 白研良问到。 李慕点了点头,他不知道白研良为什么会对那个罪犯感兴趣。 “他不仅活着,而且还活得很好,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犯下一件匪夷所思的案子,至今没被我们抓到。” “李先生是警察?” “嗯,刑警。” 白研良沉默了,杨万龙,高飞,李慕……他认识的人里竟然大部分都是警察。 “可以……详细地说说他吗?” 这次,李慕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请求。 “关于他的消息,我不能透露太多,我只能告诉你,他是一个危害极大的人,警方给他的代号是……密匙。” 白研良心脏剧烈跳动,密匙……这个代号,让他瞬间想到了自己脖子上的……银白钥匙。 那个人,会和研人有关吗? …… 苏倩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撑着床板坐起来,捂着胸口,心脏隐隐作痛。 她知道,有个人……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醒了就好,逝者已矣。” 李慕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苏倩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在这间屋子里,村长家的屋子。 “小苏,不要太难过,我们还要活下去。”林燕比苏倩大了十来岁,她的安慰只是平淡一句。 苏倩看向大家,微微摇头,笑了笑:“我没事,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要么是他,要么是我。” 这句话对雾集中的每个人都适用。 这个恐怖的地方,根本看不到尽头,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没有人知道该怎么逃离这个诅咒,也许……再强的求生意志,在没有尽头的恐怖诡异之中,也会消磨殆尽。 雾集中,已经有不少人自杀了…… 比起恐怖和绝望,他们选择了一死了之。 但更多的人却是不敢,在有厉鬼存在的世界,死亡真的是终点吗…… 也许懦弱地自杀后,他们的灵魂也将饱受折磨。 “嗯,那……继续吧,明天就是最后一天,村长失踪了,他们不敢在晚上出门去找村长,明天天一亮应该会找到线索。”李慕说到。 “我在鲁冰燕的家里发现了一个抽屉,当时,也许是因为提到了抽屉,我瞬间被拖入了一个类似幻觉的环境中,那只鬼……应该拥有折叠空间的能力。”余笙语出惊人。 就连心不在焉的苏倩都看向了大家。 然而,这个说法却同时被两个人否定。 “不是折叠空间。” “混乱时空。” 前一句是李慕说的,后一句,则是白研良说的。 白研良的说法,连李慕都没想过。 三双眼睛带着各种异样的情绪看向他,白研良却确信地说: “这个村子的时空,是错乱的,叠加的。” 第七十一章 坏蛋 雾集。 杜尚景紧张地看着悬于虚空中的血色名字,每一个名字消失都会让大家心中一紧,直到……喻涵舟。 他的名字忽然像是见了烈日的积雪,悄然化去,散作单薄的雾气,融入了虚空中。 这意味着,喻涵舟死了。 “喻老师死了?” “怎么……可能……” “怎么会……李慕也在第一组,还有那个奇怪的新人,喻先生怎么会出事……” 喻涵舟的人缘很好,即使是雾集这种地方,为他伤心的也大有人在,杜尚景也是心中一颤,又一个熟悉的人走了,即便是他,也难免涌起了一股绝望。 就在这时,两个名字忽然一阵氤氲,虚空漾起了波纹一般的血色雾气。 大家神情一震,却又有些难以置信,这应该……才第二天吧?是哪一组回来了? 雾气中的人很快露出了身形。 竟然是周礼,郁文轩! 杜尚景有些不敢相信,他牢牢地记下了三组的所有任务,其中,第二组周礼他们的任务也是存活任务,两个人,存活……七天! 但……这仅仅是第二天他们就回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和杜尚景一样想法的人很多,但看到走出来的二人的样子时,大家皆是一怔。 郁文轩依旧眯着眼睛,笑呵呵地看着大家,打了声招呼:“我们回来了。” 但周礼的状况,却要糟糕得多。 他的左臂完全消失了……模糊的血肉和白森森的骨头就这么露在外面。 然而,周礼的神情倒不是太过痛苦,不……应该说,他根本顾不上痛苦。 走出雾气之后,周礼的目光就一直落在郁文轩的身上,平日里那双还算平静的眸子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怀疑,愤怒,困惑,恐惧,戒备…… 周礼对郁文轩的态度自然也引起了大家的怀疑,杜尚景是此刻雾集中资格最老的人,他没有犹豫,迈步上前,问到: “欢迎回来,你们……提前结束了存活任务?” 郁文轩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周礼的胳膊在雾气的缠绕下迅速恢复,在过去世界中失去的肢体也在快速复原,他刚准备开口,却忽然发现郁文轩正看着他。 虽然身体上的痛苦终于消失了,但周礼的神情没有半点轻松,这位天之骄子第一次有些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 不过,周礼终究是周礼,虽然他此刻对郁文轩这个人充满了负面印象,但还不至于怕到开不了口的地步。 片刻后,周礼的手臂完全恢复,他抬起头,看着聚拢过来的大家,说到: “还记得……第二组的解语吗。” 杜尚景开口说道:“未曾泥销骨,客从何方来。” 周礼点了点头。 但随即,他的神情就变了,他目光难以言喻地看着郁文轩,说到:“我们回到了2009年11月21日,丰城,运来镇,住进了一户共有十三口人的大院子里。” “后来,我了解到那户人家刚死了人,我们去的那天,就是头七。”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结合解语来看,应该是头七那天,来了一个不该来的客人…… “可是……我没想到,这个人!”周礼忽然一指郁文轩,表情直到现在都还有强烈的难以置信。 “他竟然连夜杀了刘家大院十三口人!然后点了把火,将整个刘家烧了个干干净净!” “什么?!” 众人哗然之余,骇然失色。 杜尚景更是心中一寒,扭头看向了站在一旁依旧眯着眼睛的郁文轩,他的表情毫无变化,仿佛周礼刚才说的那个人不是他。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周礼面色涨红,现代社会是一个法治社会,虽然身处雾集,但大部分人长期形成的社会观念依旧存在,身为人的底线也存在,周礼就是这样一个人。 面对他的责问,郁文轩面色毫无变化,依旧友好地回到: “解语说,未曾泥销骨,客从何方来,客这个字眼不是指你我二人,就是指那只鬼,既然是来客,就必然要有去处,只要毁掉他的去处,他自然就来不了了。” 郁文轩的解释很简单,字字都清晰地落入了大家的耳中。 这样……也可以? 那只鬼的目的就是刘家大院?它是来客? 只要让它的目的地不再存在,它就无法到来,任务自然就结束了? 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郁文轩采取的手段是杀了刘家全部十三口人,然后将宅院付之一炬…… 众人忽然觉得浑身发寒,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好诡异的思维,好恐怖的手段,好可怕的……人。 “够了!他们是人!活生生的人!你是杀人犯!你做的一切都是犯法的!”周礼指着郁文轩的鼻子,破口大骂。 他的情绪很激烈,众人几乎没见过周礼这副模样,看得出来,郁文轩做的事确实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但面对周礼的怒骂,郁文轩却显得不是很在意,他细碎地头发遮住了一些目光,笑着问到: “他们真的是人吗?” 郁文轩突然的提问让所有人都是一怔。 接着,便听他继续说道:“相信,不止我一个人查过雾集中发生过的事情,如果这些事真实存在,为什么在现实中连半点消息都查不到?同样的城市,同样的地点,什么都没有。雾集中的人,鬼,事,全都凭空消失了,就这么不见了?” “杜先生,你见多识广,请告诉我,它们去哪儿了?我们通过雾集,回到的真的是现实世界的过去吗?” 郁文轩的声音回荡在幽暗的雾集中。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思索的神情,其中也包括了情绪激愤的周礼。 “并不是……他们根本就不是人,他们只是雾集从某个时空裁剪出来的,一个诡异的片段而已。这只是一场游戏,一场人与鬼斗的游戏,赢了没有奖励,输了就要丧命,仅此而已,对吧。” 郁文轩的话仿佛打破了一些东西,有些人的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但有几人,看向郁文轩的眼神却各不相同。 欣赏,不屑,感兴趣,无视…… 郁文轩笑了笑,眯着眼睛看向哑口无言的周礼:“所以,我救了你,周先生。” 第七十二章 分析 雾集发生的事李慕等人自然不会知道,事实上,现在他们已经被白研良的说法弄得有些迷糊了。 “等等……白先生,你的意思是,我们遇到的各种诡异情况,都是错乱后的时间?” 李慕眉头紧皱,疑惑地问到。 白研良点了点头,说到:“嗯……联系刚才大家说的情况,应该是这样。” “死亡前一天还被人看到过的李老四,第二天就高度腐烂。本该存在于一年前的窗户,忽然能被余笙再次目击到。” 说到这里,白研良看了一眼余笙:“你破解掉必死之局也很有意思,虽然思路有问题,但方法是正确的,那只鬼并不和我们存在于同一个时空,它需要翻越窗户进来正说明了这一点。它出现时有窗户,而积雪村的窗户是去年封上的,所以……我们可以理解为它当时站在一年前的过去在看现在的余笙,翻越窗户的行为看似简单,其实是从有窗户的时间点进入没有窗户的时间点,而余笙的应对方法相当于再次划出了一个时间的分割节点,所以……它消失了。” 白研良说得很详细,在场之人也不是什么蠢人,思考片刻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明白归明白,白研良这个想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让几人有些难以接受。 “很够操纵时间的鬼……这……未免有些太不可思议了。”林燕的眉头也紧紧皱着,低声呢喃道。 但这次,解答她疑惑的却是李慕。 他赞叹地看了白研良一眼,说到:“你误会白先生的意思了,祭血村的时空错乱叠加,未必就是鬼造成的,我们需要寻找和解决的,也并不是这个现象出现的原因。白天我问过村长,按照他的说法,这村子里的人是古时候逃难来到这里的,但进来后就再也出不去,不过,这个说法显然是骗人的,至少……不全是真的。” “嗯。”余笙声音柔和地说道:“虽然贫穷落后,但这个村子里有现代文明的迹象,语言也不是古语,而且……鲁冰燕的妈妈就是个外来人。” “等等。”白研良忽然看向了余笙,问到:“她是随妈妈姓的?” 余笙点了点头:“嗯。” “她妈妈的名字是什么?” 余笙想了想,说到:“好像叫……鲁忍冬。” “对,就是鲁忍冬。” 白研良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又闪过一丝了然。 果真是她…… “怎么了?”二人的对话让林燕三人有些听不懂。 白研良摸着下巴,看着桌上燃着的摇曳的烛火,说到:“小斌说,去年在归家祭上被献祭掉的女人就是鲁忍冬,而且,他对鲁忍冬有奇怪的好感。” “不会吧?”林燕瞪大了眼睛,“小斌和鲁冰燕的年纪差不多大,鲁忍冬都能当他妈妈了!” “爱情来了,年龄是挡不住的。”说这话的,却是苏倩。 她的情绪依旧很低落,显然喻涵舟的死对于她而言不是一件能快速走出来的事。 大家也没有过于纠结这个问题。 李慕掏出了一个笔记本,翻看了几页,眉头深锁。 “女人……这祭血村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女人身上,你们有了解到村里的女人为什么全都疯了吗?”李慕问到。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只有苏倩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说到:“她们……也不是全疯了。” “什么意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苏倩身上。 苏倩调整了一下情绪,迎向大家的目光,说到:“今天白天,我和喻老师挨家挨户地揭开了笼子上的黑布,一个个询问她们,虽然……她们大部分都没有回应,但其中有一个却有一些奇怪……” 苏倩歪了一下脑袋,直到现在她还有些疑惑。 “当时她猛地朝我们扑了过来,拼命地拍打铁笼,情绪异常激动,看起来……和那些疯女人差别也不大,但喻老师说她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李慕严肃地问到。 苏倩回想了当时喻涵舟的说法,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喻老师说,她在哭。” “哭?”林燕疑惑地问到:“这村子里的女人不都是鬼哭狼嚎的吗?” 苏倩摇了摇头,说到:“不是……她的哭,和那些女人不一样。” 李慕的指头在木桌上轻点,沉思片刻,说到:“她可能是装疯的,也许她知道一些东西,明天我们一早就去找她。” 众人点了点头,白研良忽然对李慕说到:“可以借用一下纸笔吗?” 李慕一怔,随即将手上的小笔记本和笔递给了他:“当然可以。” 白研良接过纸笔,认真地写着什么。 大家凑过去一看,才发现他并不是在写,而是在画,画的……是一个奇怪的倒三角形。 “这是祭血村的俯视图,我们……在这里。”白研良指着其中的一个角,说到:“村长的家。” 大家随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这个角,是小斌的家。” “这个角,是鲁忍冬的家。” 现在,大家都看出了古怪的地方,怎么会这么巧? “整个村子,只有三户人家门前没有铁笼,就是这三个地方。换句话说,只有这三家,没有疯掉的女人。”白研良看向大家,说到。 “等等,有些不对。”李慕指着其中的一个角,问到:“鲁忍冬是鲁冰燕的母亲,所以,她应该是村长的儿媳,鲁冰燕现在就住在村长家隔壁,连排而立,并不算分家,那……她现在住的屋子本来是谁的?” 李慕的疑问瞬间引起了大家的惊疑,对啊…… 鲁冰燕还没有嫁人,最大的可能,就是她现在住的地方是她父亲和母亲鲁忍冬留下来的屋子。 但……这样一来,鲁忍冬怎么在倒三角的其中一角还有一个家? 夫妻分居? 说起来,鲁冰燕的父亲也已经死了,就是去年死的,死在鲁忍冬之后。 重重疑惑互相嵌套,让所有人都有些无所适从,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还有这么多疑点没有弄明白。 存活任务的最后一天,也是最凶险的一天,鬼能够冲破某些限制,对自己眼前的一切活物……动手。 “这只鬼,应该就是鲁忍冬,去年归家祭后,祭血村死了十几人,这很显然是她的报复,我们明天,最好不要靠近那些村民,虽然是没有理智,没有情感的无解厉鬼,但……她的怨毒,应该会更加针对害死了她的村民……” 第七十三章 寻迹 李慕说了一些自己的看法,然后大家就各自休息了。 这一夜,因为黄有荣和喻涵舟都出事了,所以守夜的时间变成了每人一个半小时。 苏倩开始,李慕结束。 今晚的风有些大。 屋外的山风在村子里四处徘徊,像是在寻找进入的口子。 它掠过屋檐树梢的声音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哀嚎,听起来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苏倩安静地抱着膝盖,坐在原地,听着屋外的风声,怔怔地看着大家,最后,目光停留在了白研良身上。 因为今天都很疲劳,所以,大家很快就进入了浅层睡眠,虽然深层睡眠期间,人的大脑皮层细胞处于充分休息状态,对稳定情绪、平衡心态、恢复精力更加有帮助,但……在这种地方没人能够安心地完全睡过去。 苏倩的目光很茫然,喻涵舟死了…… 就这么死了。 直到现在她都有一种不真实感,几个小时前还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 也许……是李慕弄错了吧? 苏倩神思恍惚地想着,这时,她无意识中看着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有事吗?” 白研良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一直盯着自己的女人。 “啊……没事。”苏倩被他吓了一跳,但也回过了神。 “今天……谢谢你救了我。” 白研良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安静休息着的大家,低声道:“不用,无论是谁,能帮我都会帮。” 苏倩闻言一愣,因为……喻涵舟也说过类似的话…… “你是一个好人……”苏倩低下头,轻声道。 白研良一笑,仰头看着天花板,目光迷离地喃喃道:“是吗……” 他有些迷茫。 无论是喻涵舟,还是黄有荣,他们的死都没有让他产生半点异样的情绪。 事实上,不仅是他们,甚至白研人,他唯一的哥哥…… 每当想起他也死了的时候,白研良虽然会有一些情绪出现,但经过他反复的确认,那种情绪不完全是悲伤,也不全是愤怒,比起那两者,他心中更多的……是好奇。 我怎么会冷血到这种地步? 白研良偶尔也会问自己。 没有人能告诉他为什么,也许有一天,白研良自己能够找到答案,但那时……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 一夜平安无事。 天刚亮,村子便闹了起来。 村长失踪是一件大事,一件天大的事。 村里人自发组织起来,要到各处去寻找。 而现在,暂时管事的是村长的孙女,鲁冰燕。 李慕一行人站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群相貌异常古怪的村民。 “罗老二和王贵呢?” “对啊……他们怎么也没来?” 很快,人群再次开始嘈杂起来。 又有两个村民失踪了。 所有人的神情都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了……片刻后,他们开始大喊: “一定要找到村长!今天是祭礼,没有村长绝对不行!” “对!” 老村长的威信很高,见识也很多,所有人似乎都不希望他出事。 但……这其中也许并不包括两个人。 李慕扫了一眼小斌和鲁冰燕。 小斌面含快意,根本没有去寻找村长的意思。 而鲁冰燕……她的神情太平静了,平静得像失踪了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爷爷一样。 一群人很快散去,李慕转身对大家说:“一切小心。” 众人点了点头,这是第三天,也是存活任务的最后一天,目前,已经死了两位同伴…… 最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昨晚分享了各自的情报之后,大家又都有了新的想法,如果能够找到那个规则,那个连厉鬼都不得不遵守的规则,就好了…… 白研良最先离开。 他有一个不得不去确认的想法,听了昨晚大家得到的信息后,他越发觉得那件事有古怪。 古怪到他不得不去冒险确认一下。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的话,也许……他们的所有推测,都错了…… 白研良走后,其余四人也很快就分开了。 李慕转身进了村长家,余笙转动着轮椅去了一旁鲁冰燕的屋子。 苏倩打起精神,看向了远处的屋前,她今天……一定要弄清楚那个女人是真疯还是假疯。 只有林燕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如她之前和白研良他们说的一样,她一直不太认同李慕他们的这种做法。 在她看来,存活任务根本就不应该进行太多探索,只要了解最致命的禁忌,然后全力躲避,尽力逃命就行了。 她也确实在这样做,她的性格中也没有太多的好奇心,所以……她一直扮演着一个无知者的角色。 无知并不意味着愚蠢。 在雾集中尤其如此。 知道得越多,掌握的越多,越聪明的人,不一定能够活得越久。 他们旺盛的好奇心让他们必须前往一些极其危险的地方,不然就会被某些规则认定为消极。 而林燕这样的人,反而没有这种烦恼。 她需要的,就是做好最基本的调查就够了,她根本就不会有多余的好奇。 林燕站在原地,想了想后,觉得自己应该还是需要做些什么,于是,她追上了鲁冰燕和村民们,打算跟着大部队一起行动。 这应该是很安全的选择了。 林燕暗自点头,同时,她又为李慕四人的不听劝告而担忧,这可是存活任务的最后一天。 落单去独自调查的危险性高得简直难以想象,希望他们……能成功吧。 …… 李慕进了村长家。 这个老人的亲人只有一个了,就是他的孙女鲁冰燕。 这座房子的空间并不小,虽然在这里借住了两个晚上,但他们一直在一楼,而这座房子,是村子里唯一的双层建筑,二楼村长的房间根本没有人去看过。 这次,他的目标就在于此。 李慕坚信村长绝对是问题最大,秘密最多的那个人,现在他失踪了,有坏处,也有好处。 至少……现在可以随意翻找老村长藏着的秘密了。 李慕仰起头,看向二楼。 连接一楼和二楼是颇为老旧的木质楼梯。 李慕深吸口气,拾阶而上。 它似乎真的很陈旧了,每踏上一阶都会发出吱吱哑哑的声音,扶手上也布满了尘埃。 好在,并没有发生什么诡异的事。 李慕很快就上了二楼,站在一扇木门前。 第七十四章 为人 李慕开门的方法和白研良出奇相似,只是一个用腿,一个用肩。 身为刑警,暴力破门这种事他并不陌生。 “砰!” 安静的屋子里突然一声巨响,门开了。 很普通的农家小屋布置,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硬要说的话,就是有些昏暗,毕竟窗户被封上了。 李慕四下看了一眼,没有耽搁,立刻仔细地翻找起来。 老村长的杂物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是李慕曾经看到过的,非常古朴的器具,字画。 他似乎在这方面没有骗人,看来,老村长的祖上确实显赫过。 李慕把这些东西通通移到了旁边,终于,在老村长的床铺下找到了一个匣子。 这个匣子是木制的,呈暗黄色,上着一把锁,整体造型看上去不是这个年代的风格,应该也是什么古董。 李慕没有丝毫犹豫,抄起匣子就往床角砸。 一下 两下 三下 足足砸了接近二十下,这个被上着锁的木匣子终于被砸开了。 李慕扒拉开上面的木屑,终于看到了木匣子里装的东西。 “这是……信?” 李慕把匣子里的东西全拿了出来,吹了一口气,灰尘四起。 竟然是一封封信件。 按理说,这个年代应该几乎没有书信交流了,但这里是交通不便,信号全无的深山,有信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但这就与另一个说法自相矛盾了。 这个村子……不是无法出去吗? 但这些信件的存在说明肯定有一个人在这山里进进出出,负责送信,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一点…… 这些信上都落满了灰尘,看起来,已经有好些时日没被动过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与山外的通信……忽然中止了? 是主动断了联系,还是送信人出了什么事? 李慕一边思考,一边打开了一封信件。 他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着,然而,这信件上的内容,却让李慕第一次面色巨变。 “禽兽!” 李慕怒骂出声,再次打开了一份信件,上面书写的内容,全都大同小异。 李慕的手背青筋暴起,将信件捏得皱皱巴巴。 他几乎快要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村子里只有男性村民,而女性村民却全都疯了。 这个村子里……根本就是一群畜生! 李慕弄清楚了这件事,忽然面色一变,这样的话,林燕糟了! 他赶紧起身,把所有信件放进怀里,准备离开。 然而转过身之后,他忽然心底一寒。 不对…… 刚才,我关门了吗? 李慕看着已经紧紧关上的木门,额头微微冒汗。 不可能……自己绝对没关门。 而且,刚才门是被强行撞开的,但现在……它竟然完好无损。 可是……出去的路只有这一条。 李慕死死地盯着门的把手,握了上去。 把手被拉动了,但……门却纹丝不动! 李慕反复试了几次,门依旧打不开! 李慕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这只鬼,就在附近…… 村长的房间并不大,也没有窗户,虽然很冒险,但李慕还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选择。 再次用身体撞门! “砰” “砰” “砰” 然而这次,无论怎么撞,这扇木门都毫无反应。 该死! 难道……真要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李慕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了一个声音。 “李先生?你怎么了?” 余笙,是余笙! 她就在村长家旁边的鲁冰燕家! 一定是自己撞门的巨大动静被她听见了,她才过来询问的! 李慕心中松了一口气,从里面打不开,但从外面呢?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自己的门口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没事,等我。” 是他的声音! 是他自己的声音! 与他只有一门相隔的地方,站着一只鬼! 它拉住了木门,让自己无法打开! 李慕浑身发寒,强烈的恐惧涌了上来。 缠怨者……一定是缠怨者身份的缘故…… 它盯上我了…… 此刻,它正在模仿他的声音回答余笙! 它要支走余笙! “我打不开鲁小姐家的房门,李先生,你能帮帮我吗?” 余笙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下,李慕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不行,你快走啊! 它是鬼……它是鬼啊! 李慕顿时感到一阵绝望。 但他又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这只鬼关上了门,下一步应该就是杀了他,发出声音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但……如果什么都不做,自己死了余笙也会被它欺骗,如果余笙带着它去开鲁冰燕的房门…… 李慕光是想想那个画面都不寒而栗。 李慕陷入了痛苦的抉择中。 他可能马上会死。 如果出声提醒余笙,这只鬼有很大概率会立刻杀了自己。 如果不提醒余笙,他也会死……而且,余笙会被牵连…… 他已经被困住了,困在了这间昏暗的屋子里。 这只鬼就守在门口,自己出不去,但它绝不会进不来。 李慕一向沉着冷静的脸上浮现了极其复杂的情绪,他的手攥得很紧,因为太过紧张和矛盾,他平凡的脸显得有些狰狞。 李慕的记忆开始斑驳…… 回想起第一次进入雾集的时候,已经是两年多以前了。 没有人知道,李慕已经在雾集里挣扎求生了接近三年…… 他看着一批一批的人来,又看着一个个名字散去。 他的名字,从最后,慢慢变成了第一。 并且之后……一直保持着第一。 如果说雾集里的人还有活下去的信念的话,那李慕……就是这个信念。 并不是指他这个人,大家信仰的……是那个排列在第一的,从未消散的名字! 它的存在让几近绝望的人看到了零星的光芒,似乎……只要它还没散,就总会有活着出去的一天。 但所有人都没想过。 他也是人,他是一个年轻的刑警,他也会怕,也会累,也会……死。 李慕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耳边似乎出现了声音。 “……我志愿成为警察……忠于祖国……忠于人民……严守纪律……保守秘密……秉公执法……恪尽职守……不怕牺牲……” “我是……警察啊。” 李慕仰起头,平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说不清意味的神情。 他直起了身子,拼命地一边拍门一边大喊: “余笙,快离开!刚才回答你的人,是鬼!” 第七十五章 秘密 楼上传来了两个李慕的声音。 余笙先是一怔,后又心中一寒,她明白……李慕撞见鬼了。 从喊出的话来判断,第二个声音才是真的李慕,他让自己快逃,他一定……被困住了。 余笙坐在轮椅上,心中恐惧横生,又纠结万分。 她知道,现在最正确的做法就是赶紧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这时,余笙忽然感觉到……周围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她警惕地看向四周,然而这一眼,却着实将她吓住了。 周围的环境,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路面在不断开裂,变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房屋的墙壁上逐渐出现一些人形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腐臭的气息。 “滴答……” 余笙恍然回头,看向村长屋子里。 浓郁的血腥味传了出来,地板和楼梯渗出了鲜血…… 开始了…… 那只鬼……动手了! 余笙吓得面无血色,她的视线从地面逐渐上移,楼梯,横梁……无处不是滴滴答答的鲜血。 而且……村长屋子里的腥味和腐臭更加浓厚。 正在这时,楼上忽然响起了声音。 “嗒嗒” 是脚步声? 下来的……是李慕吗? 这个猜测连余笙自己都不敢相信。 恐惧在心底飞快蔓延,一点一点蚕食着她的理性。 下来了……它下来了! 余笙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上已经起了鸡皮疙瘩。 下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下一下,仿佛一把铁锤砸在她的心里。 终于,余笙承受不住了,她紧咬着嘴唇,转动着轮椅飞快逃离。 李慕……对不起…… …… 而此刻村长房间里的李慕,却没看到余笙看到的光景。 墙面没有变化,地面也没有开裂,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他靠坐在木门边,喊出让她离开的话后,心中的恐惧竟然消失了大半。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呆在原地等死。 或者……在那只鬼进来杀了自己之前找到解决它的办法。 李慕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进来,奇怪的是,外面突然变得很安静,余笙的声音没了,那只鬼的声音,也没了。 但……他也不敢去尝试打开木门,谁知道打开门后,门口会不会站着一只鬼。 还是思考一下自己找到的线索吧…… 屋内很昏暗,但却没有到看不清字的地步,李慕再次拿出了那一叠信件,仔细看了起来。 虽然越看越是愤怒,但这次,他却发现了一封新的信件。 “……孙亮还没回来,如有消息,望告知……” 这封信并没有被寄出去,而且,就崭新程度来看,它应该是这些信件里最晚的一封。 但李慕却若有所思,这个名字…… 孙亮……孙亮…… 那个中年模样,沉默寡言的乘客不就叫孙亮吗? 等等! 李慕忽然想起……当初第一个发现这个村子的……好像就是他。 对……是他! 孙亮本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他死在了村外,他才是村尾树林里真正的鬼! 这么说……他是故意指路,让所有人来到祭血村的? 原来鬼一直就在身边吗…… 李慕捏紧了信件,神色疯狂变换。 不行……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就算开门会遇见鬼,也要赌一把了! 他必须把这些事通知大家,孙亮,老村长,还有这个村子所有人……犯下的罪行! …… 村里人朝着村外去了,他们不认为老村长会在村子里迷路,所以,根本就没有在村内耽搁时间。 林燕跟着大部队走了。 只有两个人是单独走的,一个是小斌,另一个,是鲁冰燕。 小斌看着他们,神情很诡异。 鲁冰燕往后山去了,说是村长可能在祭场。 而苏倩,她却来到一个铁笼前。 铁笼覆盖着黑布,和其他的没什么两样。 但苏倩知道,她是不同的,因为喻涵舟说过,她不同…… 苏倩小心地揭开黑布,露出了笼子里的女人。 她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吓了一跳,蜷缩着身子赶紧缩到了笼子的一角。 她披散着长发,瘦弱的身躯在瑟瑟发抖,她的脸很脏,衣服也又脏又破,但也许是因为先入为主的原因,这一次,苏倩竟然依稀觉得她的五官端正秀气。 如果清洗干净,她应该不是丑陋之人。 至少,和村子里的绝大部分村民都不一样。 “你好?” 苏倩蹲下了身子,小心地慢慢靠近她。 女人惊恐地往回缩了缩,一双暗淡的眸子里满是恐惧。 苏倩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她交流。 事到如今,她也看出了她的不同。 与其他女人相比,她并没有强烈的攻击性,而且……她的眼睛,能够看出情感。 她在害怕,她在恐惧,而不是如那些女人一般,只像是一具活着的尸体。 想到这里,苏倩干脆坐了下来,小声说道:“你……也想离开这里吧?” 她的眼睛似乎亮了亮,但仍是缩在墙角。 苏倩没有多看她,自顾自地说到:“我也想离开这里……如果运气好一些,今天就能离开,再也不回来……”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苏倩的心里,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因为……喻涵舟死了。 连喻涵舟都死了,她不认为自己可以活下来。 也许……这一次大家都会死也不一定。 苏倩的想法很消极,对于别人来说,李慕是支点,而对于苏倩来说,喻涵舟才是她的支点…… 不过,这时她的脑海里忽然又闪过了一个人的影子。 他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人也并不高调。 他叫白研良,一个……喻涵舟也看不懂的人。 也许,他能够活着出去? 苏倩思绪胡乱之际,并没有发现笼子里的那个女人正怔怔地看着她。 自从喻涵舟死了之后,她就很容易走神,这次也是。 等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之时,看到的是一张绝望的,泪流满面的脸。 泪水将她脸上的污渍冲掉了一些,露出了本来白皙的皮肤。 苏倩看着她,有些难以置信。 这时,笼子里的女人开口了。 “救救我……请你……救救我……” 她似乎很久没有说话了,嗓子沙哑得不像话,但其中的凄厉哀求却让苏倩心脏发疼。 这个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七十六章 惊闻 李慕调整着呼吸,准备撞开木门。 等死不是他的个性,而且,他也有不得不去做的事。 其实,直到现在李慕都不太懂,为什么这只鬼还不进来杀了自己? 它到底在拖延什么? 李慕的眼睛下意识地扫过了木门,忽然,他微微一怔,随即眼睛一亮! 不……它不是不杀,而是……不能杀? 或者说是……做不到! 李慕伸出手,摸向了完好无损的门框。 他可是清晰地记得,这扇门是被自己撞开的! 门框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破坏,但现在……它完好如初? 这时,李慕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的声音:“……这个村子的时空,是错乱的,叠加的……” 果然如白研良说的那样! 这不是他刚才身处的时间点,自己身处的应该是木门被破坏过的时间点才对!但现在……他站在一个木门还完好无损的时间点! 不同的时间点……混乱,叠加了! 那只鬼不杀自己,是因为进不来! 这并不像窗户那样有“缝隙”能让它穿越,它只能守在门口等待时间的混乱叠加恢复正常,然后才能杀了他! 原来如此…… 所以,现在是离开的最好机会! 李慕是一个果断决绝的人,作出决定之后,他便后退几步,猛地撞向木门! “砰!” 巨大的声响出现,木门被撞开了! 李慕死死地看向门外,这一刻,就是分生死的时候了。 没有……它不见了,它果然在另一个时间点! 李慕冲出了屋子,然而,刚迈出屋子一步,周围的环境就陡然发生了变化! 满是血污的地面,开裂的道路,腥臭的血液,惨白得像是一根根手臂一样的木梯。 地面,墙壁上一些影影绰绰的人形轮廓。 四处都弥漫着腐臭的气息。 村长家附近……竟然像是炼狱一般! 而且,这种诡异恐怖的变化还在不停地向着四周蔓延。 糟了……要尽快! 李慕深知这是存活任务临近最后时刻的征兆,那只藏在其他时间点的鬼,要大开杀戒了…… 然而这时,站在屋外的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不对……就算是另一个时间点,也应该和余笙的遭遇一样,能够看见它才是,为什么……连看都看不到它? 李慕神情一变。 难道……它跟着余笙走了? 糟了…… 余笙腿脚不方便,根本就走不快,她能够逃脱鬼的追踪吗? 李慕很为余笙担心,毕竟说起来,她这次会遇上这只鬼,完全是因为他。 但现在李慕自己也束手无策。 他不可能主动去寻找那只鬼,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寻找,找到能够破局的关键…… 对了! 李慕忽然扭头看向了鲁冰燕家。 他想了一件事,余笙好像说过……她要去看看鲁冰燕的抽屉,那个抽屉里似乎藏着什么。 一念至此,李慕也不耽搁,快步跑到就在一旁的鲁冰燕家,一脚踹开了大门。 鲁冰燕的家并不大,李慕进了她的房间,环顾一圈后,瞬间便发现了抽屉。 毕竟,这间屋子里只有那么一个抽屉。 鲁冰燕似乎没有打算藏着,所以这个抽屉并没有上锁。 李慕快步来到抽屉前,一把拉开了它。 抽屉里几份东西出乎了李慕的意料。 竟然……又是信? 不……下面还有一个日记本。 李慕想了想,拿起了日记本,打开了它…… “十月初一,雨。 妈妈走了。 她被他们绑在了祭坛上。 妈妈拼命地挣扎,哀求,但他们无动于衷。 用爷爷的话来说,这是传统,被选中该感到荣耀,而不是恐惧。 我不知道被祭祀的东西是什么,从小到大……我也从没有见过它显示出半点神迹,我只知道……她是妈妈,她生下我,教了我写字,教了我唱歌。 但就是这样的妈妈,现在竟然被他们献祭了。 我不敢看妈妈的眼睛,因为她在看着我,她在哭…… 我也在哭,但我不敢救她,我知道……我是帮凶。 这个贫穷的,落后的,封建的,愚昧的,该死的村子! 它不准人出去,这也是它唯一的神迹,所有人都无法离开这里,无论往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迷失,然后回到村子里……就像……撞鬼了一样。 妈妈的嘴被封上了。 爷爷双手捧着一把匕首,走向了妈妈。 他们按着妈妈的手脚,不准她动弹,爷爷平静地把匕首刺进了妈妈的左胸口,扎进了妈妈的心脏,血很快就流了出来…… 爷爷拔出了刀,血流得多了一些,但爷爷似乎不满意,念叨着妈妈的心头血太少。 妈妈的脸逐渐变得惨白,人也开始不动弹了。 大家欢呼雀跃,载歌载舞。 似乎……这不是一场祭典,而是庆典。 我抬起头,祭场忽然狂风大作。 山风像鬼哭一样,吹得人心头发寒,黄豆大小的雨点像一把把利箭一样直泻而下,砸在妈妈的身上。 妈妈的头发随着风雨摇摆,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天地间,扯起了千万道水帘,像千万条瀑布,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大家都躲到树下去避雨,山林的树枝残叶被风折断,漫天乱舞。 祭典草草地结束了,妈妈的尸体被暴雨冲刷,没有人管。 雨停后,孙家父子上前来,抬走了妈妈,孙文斌好像很伤心,比我还伤心。 他在装什么?他是凶手! 不过……我也是凶手。 这个村的每个人,都是凶手……” 日记写到这里戛然而止。 李慕倒吸一口凉气。 孙文斌? 小斌? 所以……孙亮是小斌是父亲? 这几人间的关系还真是复杂…… 李慕合上日记本,接着翻开了只有寥寥数封的信件。 这一次读下来后,他是真的惊到了! “小燕,告诉你一个秘密……妈妈的心脏长在右边,妈妈没死……” “小燕,妈妈会接你出来的,等妈妈。” “……今年的祭礼就是机会,只有祭礼那天,才能离开……” “……小燕,你可以相信孙亮,他……是个好人。” 李慕颤抖着放下信件,第一次骇然失色。 鲁忍冬还活着! 她的心脏长在右边,她根本就没死! 那这一年间杀了十几个人的鬼,是谁? 第七十七章 坟前 林燕跟着最多的人一起行动,但走着走着,她猛然发现这些村民越走越慢。 直到,完全停下了脚步。 “你们……怎么不走了?” 林燕的疑问没有人回答,反而是一道道上下打量的目光扫向了她。 身为女性的直觉瞬间让她察觉到了这些村民的不怀好意,她立刻转身就跑。 然而……身后也已经被围上了。 “你们要干什么!” 林燕眼睛圆瞪,怒视着这些长相怪异的村民。 依旧没有人回答。 反而她眼前一黑,被人击中后脑勺,晕了过去。 片刻后,一个本来不该在这里的人出现了鲁冰燕。 “把她给我。” 鲁冰燕面无表情地说。 两位村民立刻上前抬起晕倒在地的林燕,朝鲁冰燕走去。 然而,鲁冰燕却抬手制止了他们。 “交给我,你们继续找村长。”鲁冰燕的神色和语气都很冰冷。 周围的村民们面面相觑。 鲁冰燕见状,反而一笑:“那好,这事我不管了,你们自己再找一个能主持祭祀的人。” “别……燕子啊,你别生气,你也知道,现在这村里就你和孙文斌还能办这事,那小王八一直记恨着我们,肯定不会愿意。” “是是……这祭祀可拖不得时间,过了中午就出大事了……” 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聒噪声音,鲁冰燕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行了,把她给我,我去后山祭祀,你们都别跟来。” “可是……” 鲁冰燕眉头一抬:“你们不信我?” “没……没有……” 鲁冰燕的眼睛扫过这些人,不满之意丝毫不加掩饰,她知道,今天的自己是无所顾忌的,老村长失踪了,孙文斌与他们不和,能主持祭祀的正常人只有自己一个。 她也不再多说什么,让那两个村民把林燕放在了她的背上,回头看了一眼:“别跟来,如果被我发现你们跟过来了,那大家就一起死。” 村民们连连摆手,示意不会。 鲁冰燕再次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朝后山走去。 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过身后,这些村民的眼中的恶毒有多么骇人。 但就算鲁冰燕知道,她也不会在意,因为……她今天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去找妈妈了。 山里的女子体力绝对不弱,背着一个林燕对于鲁冰燕来说根本没什么大碍。 她步履矫健,眼睛眨也不眨地迈入了村尾树林,只要穿过这片树林,就是祭场所在了。 脚下的大地已经在腐烂了。 异变已经在发生,但鲁冰燕却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对于外来人来说迷宫一样的树林,她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正确道路,眼看就要走出树林了。 然而这时,鲁冰燕却听到了一个声音。 挖土的声音…… 是孙文斌吗? 鲁冰燕停下脚步,仔细聆听挖土声音的来源。 一听之下,她发现这声音不在树林里,而是在树林外。 难道……孙文斌又杀了一个人,正在掩埋? 鲁冰燕皱着眉头,轻手轻脚地朝着树林外走去。 她曾经撞见过孙文斌在树林里埋骨,白森森的骨头,血肉完全没了。 但她并不害怕,她知道孙文斌的报复对象是谁,虽然在她看来,孙文斌做的事毫无意义,因为她的妈妈根本就没死。 然而,在迈出树林的刹那。 看到的那个人,却让鲁冰燕惊疑之余有些恐惧。 她妈妈的坟前,站着一个安静的男人。 他好像听到了动静,扭头看了过来。 在看到是鲁冰燕的时候,他也没有什么惊讶,只是在鲁冰燕背上背着的林燕身上停留了一下目光。 他放下满是泥土的锄头,笑道:“你好,鲁小姐。” “你……你是那个……白研良?”鲁冰看着这张不太熟悉的脸,问到:“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过来的?” “和你一样,走正确的路。”白研良看着她,问到:“还有事吗?” 一边挖着人家母亲的坟,一边问别人有事吗,这事可能只有白研良能做得出来。 鲁冰燕也终于回过神来,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刚才确实被白研良这诡异的行为吓到了。 “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挖我妈妈的坟!” 鲁冰燕怒气冲冲地吼道,其实,这只是表明一个态度而已。 “是吗?你确定这是你妈妈的坟?鲁小姐。”白研良看着她,反问道。 “不……不然呢?”不知道为什么,白研良虽然在笑,但给鲁冰燕的感觉却有些毛骨悚然,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从白研良的眼睛里看出半点笑意。 这个男人就像一个逼真的玩偶,虽然放在那里无害,但总会让人有一种奇怪的恐惧。 而白研良在听到鲁冰燕的话后,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举起了锄头,吓得鲁冰燕连连后退了几步。 锄头没落在她身上,落在了最后一层泥土上。 一口棺材露了出来。 “喂!你干什么!”鲁冰燕瞳孔紧缩,也顾不上白研良有什么古怪,连忙上前去阻止他。 然而,白研良的动作比她要快。 “咔擦” 一锄头砍在了棺材上,木头破裂。 白研良蹲下身子,开始用力。 棺材盖子被他揭开了。 鲁冰燕脚步一停,面色难看地站在旁边。 白研良看向她,问道:“这是你妈妈吗?鲁小姐。” 看着空空如也的棺材,鲁冰燕哑口无言。 “你!”鲁冰燕咬牙切齿地看着他,问到:“你到底是谁?” “白研良。” 白研良发现,自己遇到的人都很喜欢一而再再而三地问自己的名字。 他也总是不厌其烦地再三申明。 “白研良,最好不要来打搅我的事,这对你完全没有好处。” 鲁冰燕深吸口气,虽然她妈妈没死的事被这个男人发现了,但现在凭他也做不了什么。 白研良闻言也是很合作地点了点头,只是手指指向了鲁冰燕背上的林燕。 “当然可以,只要……把她给我。” “不行!” 鲁冰燕面色陡然一变,凶狠地盯着白研良,神色间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看着她的样子,白研良更加确认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你也是女人,这里已经害了这么多女人,还不够吗?” 白研良看着她,目光平静地说。 第七十八章 交易 “你……都知道?” 鲁冰燕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研良。 白研良没有确认,但也没有否认,说到:“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要多一点。” 鲁冰燕闻言深深地看了白研良一眼,说到:“我不能把她给你,如果你还想活下去,就不要阻止我。” “然后呢?一刀插进她的心脏,完成祭祀?”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鲁冰燕面色猛变,她回头看去,一个长相平凡的男人正看着她。 “白先生,鲁忍冬没死,杀了十几人的鬼不是鲁忍冬。”李慕简明扼要地说。 白研良点了点头,说到:“我知道。” 李慕随着他的目光往下看,终于发现了这座已经被他挖开了的坟,还有这副空空如也的棺材。 李慕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但终究没说什么。 他再次看向了鲁冰燕。 “你也知道吧,你的母亲,包括……这村子的所有女人,都是从山外被人拐卖来的。” 鲁冰燕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地看着他,吼道:“那又怎么样,又不是我做的!” 倒是白研良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带着疑问的目光看向了李慕,等待他的解答。 李慕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封信,飞给了白研良。 白研良接住信,展开读完了它。 这……竟然是一份谈价格的协议。 老村长付出颇有价值的古董老物,而另一方,提供年轻健康的女人…… 原来如此。 白研良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小斌没有骗人。 祭血村有归家祭,一年一小祭,十年一大祭。 而祭品……似乎必须是女人。 小祭时,女人会被某种东西取走人性,变成野兽一样的东西。 而大祭,她们会被取走心头之血,丢掉性命。 白研良看向李慕,说到:“去年是祭血村大祭,但鲁忍冬没死,祭祀没有成功。一年来不断有人丧命,不是鲁忍冬的报复,而是那个没有收到祭品的怪物的愤怒,是它杀了那些人。” “嗯,所以,今天你完全没有祭祀的必要,它已经不在祭场,早就去村子里了。”李慕对白研良点点头,然后对鲁冰燕说到。 “不!” “不。”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前者是鲁冰燕,后者是白研良。 鲁冰燕似乎也没想到白研良竟然会否认李慕的看法,她愤怒不甘的神情凝固在了脸上。 李慕诧异地看向白研良,等着听他的说法。 他相信白研良不是一个无的放矢之人。 白研良看向鲁冰燕,说到:“这次的祭祀,你要继续下去。” “为什么?” 李慕看向白研良,问到。 “因为鲁忍冬去年死里逃生,离开了祭血村。” 白研良说到。 李慕眉头微皱,有些不太懂白研良的意思。 “如果平日能走,她肯定会有逃离的机会,但她一直被困在这里,这里的时空是错乱的,出不去的原因也在于此,他们被困在层层重叠的时间点内,相当于原地踏步。只有今天,祭祀后的时刻,这个村子的时空才会暂时恢复正常。”白研良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完成祭祀,把祭血村周遭的时间恢复正常,然后我们逃离出去?” “差不多。”白研良没有否认,但回答得很模棱两可。 乍一听他的说法,李慕觉得很有道理,但……他总觉得白研良有什么地方瞒着自己。 但他却没能从白研良的话中找到破绽。 这种直觉李慕是愿意相信的,但白研良说的办法也很值得尝试。 但……祭祀需要女人的心头血,难道要害了林燕吗? 李慕眉头深锁,他做不到。 “值得一试,但……” 李慕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研良打断了。 “我用他和你换她。” 白研良一边说着,一边从路边的草丛里拖出了一个人,一个晕倒的男人。 他皮肤黝黑,长相怪异,一看就是祭血村的村民。 “牛平?他……你?”鲁冰燕的目光在白研良和牛平身上来回。 “原来他叫牛平吗,我请他带路来后山,他不太合作。”白研良踢了一脚晕倒的村民。 “你把他绑架了?怎么可能!他的力气……”鲁冰燕还是不太相信看起来有些瘦弱的白研良能做到这种事。 白研良倒也没多做解释,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腰背,说到:“我在你爷爷家捡到过一把菜刀。” 你确定是捡吗…… 李慕的眼皮有些发抖。 鲁冰燕也哑口无言,但还是摇头到:“不行……他是男人,男人的血,没用。” “谁说的?” 白研良忽然问到。 鲁冰燕抬头看向他,发现白研良也正看着她。 “祭品不能是男人这句话,是谁告诉你的?” 他的目光很认真,让鲁冰燕下意识地回答道:“村……爷爷。” 白研良点了点头,看向自己脚下这个男人,说到:“如果我告诉你,这种说法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呢?” “这不可能!”鲁冰燕下意识反驳道。 “为什么不可能?” 白研良也反问道。 “因为……因为……”鲁冰燕的目光四处徘徊,却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 “因为祭血村的男人怕死,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编造了一个谎言,然后一代代流传下来,直到……女人们全死了,为了生理需求,为了传宗接代,为了活命,他们把主意打到了山外的女人身上,偶然的一次,祭祀那天,一个山外人发现了村子,并且走了进来,他们和他做了一笔生意,于是……村子里又有女人了。”白研良平静地说着,但无论是鲁冰燕,还是李慕,情绪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一个面色苍白,恨怕交加,一个愤怒难当,咬牙切齿。 “现在,你愿意试试吗?用这个人。”白研良踢了一脚被他打昏的村民,再次问道。 鲁冰燕低着头,无法看到她的表情,但她背上的林燕却被放了下来,倒在了地上。 片刻后,鲁冰燕抬起了头,盯着白研良,说到: “我换……” 白研良满意地点点头,李慕已经扶起了林燕,他的神情有些复杂。 虽然这个村子里的男人都是该死一万次的禽兽,但他认为……能够制裁他们的只有法律。 白研良这种做法,不太合他的理念。 “李先生。” 就在这时,白研良忽然出声叫道。 李慕抬头看向他,见白研良正看向山外,目光平静。 “你说……这世上有正义到不了的角落吗?” 第七十九章 发现 没等李慕回答,白研良已经拖着昏倒的村民跟上了鲁冰燕。 李慕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很复杂。 从杜尚景处看到白研良整理出的,关于如意旅馆的细节后,他本觉得白研良和自己是一类人。 愿意相信法律,相信警察,所以他才会让李悦君去报警。 但现在,李慕发现自己错了。 他根本就没有看清过白研良。 但……白研良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这是李慕能够肯定的一点。 站在他的对立面虽然不知道会如何,但如果是他的同伴,一定会很安心。 白研良直到现在都没有放弃过任何一个的同伴,这个男人嘴上不爱说什么,他似乎更喜欢安静地做事。 想到这里,李慕压下了心中的矛盾,背着林燕追上了白研良,他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 …… 余笙在逃命。 她的运气很不好,尤其是……第一次就遇上了这种任务。 她这次的进入本就是一件不合理的事。 本该补充到四十九人的雾集只补充了她一人。 本该跳过本次任务的白研良,喻涵舟再次被选中。 排名第一的李慕,被选定成为缠怨者。 而让李慕都意外的事,更是发生在了余笙身上。 身为缠怨者的他,竟然没有余笙吸引鬼? 那只厉鬼放弃了他转而去追余笙? 虽然对李慕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但对腿脚本就有问题的余笙来说,已经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 她此刻推动着从鲁冰燕那里得来的轮椅,在村子的各个角落躲藏。 地面和墙壁在开裂,变软,流出腐臭的汁水。 这种地狱般的场景已经不能用恐怖来形容了,绝望的气息已经压抑得余笙近乎崩溃。 这个村子……已经变得根本不像人类世界! 怎么会这样? 这个村子,到底有什么秘密? 房屋和地面都在扭曲腐烂,它们看起来就像一块块巨大的肉。 余笙躲在房屋与房屋之间的缝隙中,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然而……这些房屋间的缝隙也在越来越近。 她吓得赶紧转动轮椅离开了原地,但又不敢靠近村里的大道。 因为那条路……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了,它早已变成了血肉堆砌成的沼泽,一直在向四周缓慢蔓延,这样下去,它早晚会吞没整个村子。 自己……能活下去吗? 余笙坐在轮椅上,强忍着恐惧往前行,村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不对……村子里还有人! 她看向了家家户户门外的铁笼,那些女人还在。 村子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她们还呆在这里一定会被鬼杀掉。 现在想想,那些村民们为什么会一个都不提在村子里寻找一下村长的踪迹,而是全都默契地往村外去了,也许…… 他们本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想到这里,余笙既是不忍,又是无可奈何。 一来她自己自身难保。 二来,她根本就没有打开笼子的办法。 而且,她的体力在快速流失,她的体力本就不好,在逃跑了这么远的距离后,余笙更是气喘吁吁。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余笙瞳孔一颤,恐惧流出,她小心地把轮椅朝后挪动,躲在了房子的缝隙间,心跳不断地加速。 它……找来了吗? 余笙不知道的是,此刻,她的背后,伸出了一只手臂,拍向了她的肩膀…… 余笙心脏骤然一停,身体一僵,缓缓回头。 …… 后山。 白研良仔细地听着李慕的讲述。 “孙文斌是孙亮的儿子,孙亮就是最后一个出村送信的人,不过他死在了村外。” 李慕看着白研良,认真地说:“之前你说,那个李老四被杀了两次,一次是人,一次是鬼,我怀疑就是孙文斌干的,他对鲁忍冬有特殊的感情,见她惨死为她复仇完全说得过去。” 走在前面的鲁冰燕似乎听到了李慕的话,扭头看了他们一眼,说到:“你猜得没错,就是他。” 李慕看向鲁冰燕,问到:“你知道是他?” “我撞见过他掩埋尸体,他埋下的人,都只剩下一副骨头了,不信你们可以去树林里挖挖看,能挖出不少。”也许是因为就快能离开祭血村了,鲁冰燕的心情显得不错。 然而,安静听着他们说话的白研良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李慕面色微变地问到。 “是他……” 白研良低声说道,他终于明白了所有。 “李慕,这里拜托你了,这场祭祀一定要完成,我知道……杀死这只鬼的规则了。”白研良看着李慕,认真地说。 “真的?!”李慕脸上一喜,然而还没等他问出缘由,就见白研良已经放下了晕倒的村民,转身要走。 “给我一个准确的时间。”白研良看向了鲁冰燕。 “什么时间?”鲁冰燕有些不明所以。 “完成祭祀的时间,越精确越好。” 鲁冰燕低头想了想,说到:“半小时后。” 半个小时…… 白研良细思片刻,看向他们,说到:“够了。” “我走了。” 白研良冲李慕点了点头,没有多解释什么,转身飞奔离去。 他的速度很快,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消失在了树林中。 李慕怔怔地看着他消失的身影,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跟不上别人。 他完全不知道白研良察觉到了什么,更别提根据白研良的说法,他好像……已经发现了那个能够消灭无解之鬼的规则。 也许,他能够带领大家彻底离开雾集? 李慕忽然产生了这个奇怪的念头,但片刻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怎么可能…… 除非…… 雾集和无解之鬼一样,有一个它必须遵守的规则。 但雾集既不是生物,也不是死物,它到底是个什么存在,至今都无人知晓。 “喂,你再不跟上来,我们就没办法在半个小时后完成祭祀了。” 鲁冰燕的声音打断了李慕突如其来的遐思,她抱着双臂,完全没有去拖地上那个晕倒村民的意思。 李慕低头看了一眼,正犯难的时候,背上的林燕忽然动了动。 她醒了。 第八十章 解脱 余笙僵硬地回过头,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年轻的面孔,她终于松了口气。 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的。 “小斌先生,你怎么在这里?”余笙疑惑地问。 然而,小斌却没有回答他,但他的手开始颤抖。 小斌微微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开不了口。 他手的颤抖越来越剧烈,已经到了余笙都感觉不对劲的地步。 “小斌先生……你,没事吧?” 此刻小斌的样子,像极了一个癫痫发作的病人。 他的脖子忽然一阵耸动,全身剧烈的颤抖,肌肉在扭曲凸起,浑身通红,青筋和血管全部暴起,看上去十分恐怖。 “走……快……走!” “……啊!” 小斌发出了几个细碎的音节,便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地面裂开一条恶臭的缝隙,鲜红的肉芽伸了出来,插入他的脚掌,并快速向全身蔓延。 余笙早已经眼前这恐怖的一幕惊呆了,小斌的全身被肉芽覆盖,然后……被拖进了地面的裂缝中。 余笙推动着轮椅飞快逃跑,临走之前,她恍然间看到浓郁的黑色覆盖了小斌的眼球,让他的眼眶漆黑一片,恐怖得骇人。 好在,小斌似乎还有最后的意识,提醒了余笙几个字,不然……她也很有可能被裂缝中的肉芽吞没。 但是,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余笙忽然感觉脚下的大地开始震动,接着……全村的地面开始隆起…… 她惊恐的发现,最先凸起的部分,竟然……是一张巨大的人脸! 不……这整个村子,根本就是一具巨大的尸体啊! 余笙下意识睁大了双目,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这根本……就是一场难以想象的噩梦! 难怪…… 大地和房屋会腐烂,到处都是腥臭的血液,原来……整个村子都是一具尸体。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余笙打了个寒颤。 不……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她多想了。 强烈的求生意志逼迫着余笙压榨自己的每一丝体力,她推动着轮椅,在缓缓凸起中的地面飞快逃跑。 前面……前面就是村口了…… 只要离开这个恐怖的村子,就有一线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然而,也许是她太过着急,又或许是地面太过复杂,轮椅猛地磕在了一个凸起上,惯性瞬间把余笙从轮椅上抛了出去。 余笙重重地摔在地上,不过,因为地面已经异化成了血肉,所以她并没有受伤,也不怎么疼,但一股名为绝望的情绪,在她被抛下轮椅的瞬间飞快蔓延。 余笙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像一只丑陋的虫子,在腐烂的血肉之中一步一步往前爬。 地面的隆起越来越高,倾斜的角度也越来越大,这只巨大的“尸体”,已经快有站起来的趋势了。 余笙被倾斜的角度弄得狼狈翻滚了一圈,她咬着牙再次往前爬,但体力已经彻底耗尽…… 泪水难以自制地流出,她不想哭,也不想死,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余笙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瘫痪的双腿,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而此刻……她恍惚间好像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这村子里……怎么会还有人? 是谁? 然而,还没等她回过头去看上一眼,余笙就发现自己的腰间已经被一只手臂紧紧地箍住了。 眼前的景象飞快后退,她正被夹在腰间飞快逃跑。 余笙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男人略显粗重的呼吸砸在她的脸上。 “白……先生?” 白研良正在一门心思逃跑,隐隐约约听到一声轻唤时,应了一声: “嗯。” 余笙已经很难用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的情绪,但她知道,这一幕……她一定会铭记一生。 白研良的念头倒是没有余笙那么复杂。 他在赶回村子时,恰好看到了正在隆起的地面,还有趴在地上打滚的余笙。 举手之劳的事他从不介意去做,所以,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白研良的速度不慢,带上一个余笙也没耽搁什么,他很快就冲出了村口,来到了村外。 但……白研良并没有停下脚步,还在一门心思往前跑。 余笙看他的方向,似乎是打算往山外跑。 余笙又回头看了村子一眼,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后,她才颤抖着说:“白研良,你看……” 白研良没有注意到,这一次余笙是直接叫他的名字,他只是一边跑着,一边侧头用余光看了一眼。 然而光是这一眼,就让情绪波动几乎为零的白研良心脏猛然停滞了一下。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此刻,村子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臃肿的,浑身腐烂的……人。 它本该异常高大,但它的体内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所有的肉都垮了下来,而它的面孔,也像是被拼凑出来的一样怪异离奇,像极了……这村里的人。 白研良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心底有两套方案,就看……它来不来追他了。 白研良不知道的是,如果只是他一人,它也许还不会盯上他。 但……他现在腰间夹着余笙。 也许是她有什么特别吸引它的地方,在看到余笙的瞬间,它就动了。 “它来了……白研良,它冲着我们来了……” 余笙颤抖着提醒道,她很想问白研良,这么闷着头一直往前跑到底有用吗?它总会追上的,到时候…… 余笙不敢想下去。 然而这时,忽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在余笙的注视中,那只怪物忽然扭了一下头,然后伸出了手。 它巨大的手掌从树丛中探过,大片大片的树木被放倒,再次出现时,指缝里捏着了密密麻麻的人。 是他们! 是那些村民! 在余笙惊恐的目光中,它仰起头,张开了猩红的巨口,将那些哀嚎挣扎的村民……投了进去。 可怕的咀嚼声在身后响起,但它的动作没有停止,依旧在不停地将手伸向树林。 惨叫,哀嚎,怒骂,各种声音响彻山林间,鲜红很快染红了地面。 它巨大的身躯站在那里,宛如小山一般,极其骇人。 余笙下意识地抓着白研良的衣服,不敢再回头去看,那些村民……已经被它吃光了。 然而这时,白研良却忽然停下了脚步,把余笙放在了地上。 余笙茫然地抬头看向他,见白研良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额头满是汗水。 这里已经是他们进村前的那个山头了,他跑不动了吗? 余笙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终归……还是要死吗…… 但,她发现白研良的眼睛里没有绝望的情绪。 片刻后,在余笙惊恐的目光中,白研良站了起来,冲着那只巨大的鬼挥手。 “喂!我在这里!” 他在干什么! 余笙眼睛瞪得溜圆,恐惧不解地看着白研良。 那只恐怖巨大的鬼也看向了他,往前只迈了几步,就把手伸了过来。 它实在巨大了,大到只需要迈出几步就能够到白研良。 “你……到底在做什么?”余笙茫然恐惧地看着白研良的背影,那只房屋般巨大的手已经快到两人近前了。 就在这时,白研良转过头,甚至对她笑了一下:“没事,半个小时到了,这里……已经是村外了。” 余笙完全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与此同时,那只巨大的手也已经到了近前! 余笙绝望地看着那只遮住了眼前所有视线的巨手。 忽然,奇迹发生了! 在到达山头的刹那,这只手竟然……迅速开始融化! 接着,在余笙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巨大之鬼的身体疯狂颤动,全身血肉疯狂崩溃,无穷无尽的黑色小虫从它浑身上下的伤口处涌出,几乎只是瞬间!这只小山般庞大的厉鬼,就这样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余笙茫然地看向白研良,只见一道血红色的雾气从他头顶钻出,然后,自己的头顶上也钻出了一道血红色的雾气。 成功了…… 成功了! 白研良的眼睛还看着村子的方向,但那里……已经什么都没了。 不……还有什么。 白研良刚才看到,在那个怪物被黑色小虫吞噬的瞬间,一个年轻人的身体隐约间一闪而逝。 他眼中的漆黑飞快褪去,似乎……闪过了一丝解脱。 第八十一章 异变 祭血村没了。 唯一还活着的人,只剩下鲁冰燕。 四道血红色雾气在空中汇聚,四周的景象飞快褪色。 山川,草木,天空……这个世界的一切,除了他们,所有东西都变成了黑白色。 接着,周遭的景致如镜子般片片破碎,白研良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景了,所以,这次他看得很仔细,看着……世界崩解的过程。 黑色……白色……单调的崩坏碎片充斥在各个角落。 白研良朝远方看去,天空已经支离破碎,世界黑白一片…… 然而就在这时,白研良瞳孔猛缩! 就算是撞见鬼他也绝不会有这么剧烈的情绪波动,明显到余笙都感觉到了白研良的不对劲。 虽然第一次看到这种画面的余笙很是震撼,但她还是更关心白研良的异样: “你……没事吧?” 她顺着白研良的目光朝远处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白研良没有回答她,此刻他的心里真的涌出了震惊的情绪。 因为他刚才看到的……是人! 除了他们之外的人! 不是黑白的,而是和他们一样,彩色的,鲜活的人! 白研良能肯定刚才自己看到的绝对不是幻觉。 因为……他和那个人对视了!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她的神情很冷漠,她似乎和白研良一样,也正在若有所思地观察着这个世界的崩溃。 接着,她的目光撞上了白研良,在对视的瞬间,白研良立刻感觉到了对方冷漠的眼神中,传递出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好像……她也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世界还会有其他人。 可是,她立刻就消失了,她消失的样子让白研良很眼熟,因为……一道血红色的雾气完全笼罩了她,和雾集一模一样。 震惊,疑问,不解,怀疑,这个瞬间白研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情绪,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剧烈了许多。 可惜的是,他的时间也很快就到了,血雾笼罩下来,一个诡异的空间氤氲而出,模糊的人影逐渐出现在白研良面前。 他……回归雾集了。 “李慕!” “太好了!你们平安回来了!” 李慕的平安归来让所有人都很兴奋,他的存在,不亚于一剂强心剂。 但与此同时,也有人说到: “可惜……喻老师回不来了……” “唉,还有黄有荣……对了,还有苏倩,明明都坚持到最后了,却在刚才名字忽然消散了……” 正在接受大家祝贺的李慕面色陡然一变,抬头看向了虚空。 果然……苏倩的名字,没了。 余笙,林燕难以置信地看向虚空,这怎么可能? “她的名字是刚才散的?”白研良问到。 “嗯……就在刚才,一分钟前。”有人看了白研良一眼,略显可惜地说到。 白研良,余笙,林燕,李慕四人互相看了一眼,如果是最后一分钟死去的话……那原因就很明显了。 她是自杀的。 可能,她早就死了,在喻涵舟被鬼杀掉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死了。 “算了……让她……” 李慕已经经历了太多这种事,刚准备安慰两句大家时,却忽然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李慕,你的名字……好像变得有些奇怪?” 什么? 所有人都被这个声音吸引,看向了凝聚在虚空中的名字。 然而这一眼,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李慕的名字依旧排在第一个,依旧是红色。 但……现在竟然非常稀薄,颜色也淡了很多,似乎……随时都会散去。 “怎么会这样?” 李慕自己也完全摸不着头脑,他在雾集中存活的时日最久,但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而且……这件事竟然发生在他的身上。 “这……是不是意味着李慕快死了啊,我们的名字如果散掉,不是代表着被鬼杀掉了吗?” 这个说法让大家不寒而栗,李慕……难道快死了? 但很快就有其他人反驳道:“不,我反而觉得这也许是一件好事,可能……李慕快脱离雾集了?大家想想,我们之所以会被血雾送进过去的世界,不就是因为我们的名字被悬挂在那里吗?现在李慕的名字淡了一半,如果完全淡化,也许就能彻底从雾集脱离了!” 这个人越说越兴奋,大家转念一想,忽然觉得他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李慕已经在雾集中存活很久了,这次突然产生这种变化,很有可能是量变引起的质变! 但不管大家怎么争论,李慕自己却并不这么乐观,量变引起的质变确实很有可能。 但也有可能……会从“简单”的难度,变成“困难”。 谁也不知道在雾集中到底会发生什么。 事实上,这一次能够成功活下来,最后完全是靠白研良发现了能够消灭那只巨大厉鬼的规则。 虽然那个规则,直到现在李慕也只有一点模糊的概念。 如果不是白研良的话,那只肉山般巨大的鬼,吃掉所有人绝对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想到这里,李慕走向了白研良,伸出手道: “谢谢你,白先生。” 话里的诚挚所有人都能听出来,但这更让大家意外。 又是他? 上一次他身为缠怨者,解决掉一次任务已经很令人惊艳了,这一次缠怨者是李慕,他竟然又找到了唯一的生路! 白研良。 这个名字终于正式地深深刻入大家的脑海里。 白研良微微摇头,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这次也绝对不会成功。 然而,当他刚想说些什么时,一股庞大的排斥力涌来。 大家心知肚明,时间到了。 …… 业城,青衣街一百六十九号。 白研良推开房门,走到了院子里。 虽然现实中才过去一瞬,但在雾集里,已经过去三天了。 即便是他,此刻也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他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本准备看一会儿书,竟是不自觉地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已经是晚上,此刻夜色深沉,院子里回荡着夜风,白研良抬起头,没能在城市的天空中看到星星。 高飞很忙,现在还没回来。 看着孤寂的院落,白研良竟有一丝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竟然是凌晨十二点半。 刚准备放下手机,一个陌生的电话却突然打了过来。 白研良想了想,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 第八十二章 黑猫 “……”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你好?” 白研良又打了一次招呼。 “……” 电话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白研良放下手机,结束了通话。 奇怪的人,奇怪的电话,是谁打来的呢? 白研良看了一眼号码,准备把它记住,但……这次他的神色变了几分。 因为这个号码,竟然是他自己的。 用技术手段搞的恶作剧? 还是……真的是他在给自己打电话? “滴答……” 一滴水滴落到了白研良的手机屏幕上。 他仰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竟然……下雨了。 最近……发生了太多奇怪的事,白研良并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这么轻松,虽然情绪几乎没有起伏,但该有的压力他也有。 过去世界破碎前,自己看到的女人是谁? 刚才打来电话的是谁。 李慕提到的,那个和他很像的罪犯又是谁…… 那栋公寓里,能制造幻觉的东西是什么? 研人的钥匙从何而来? 风袖雪和研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研良沉默片刻,闭上了眼睛。 雨点砸来他也不闪不避。 这时,院子外忽然传来了一个细微的声音。 “喵” 白研良以为自己听错了,淅沥的雨声中怎么会有猫叫? 直到又是一声猫叫后,他才确定自己没有幻听。 想了想,白研良离开了院子,循着声音找去。 “喵” 它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说明自己和它越来越近。 直到……在巷子里的垃圾桶旁看到了它。 一只虚弱的黑猫。 它快死了吧? 白研良安静地看着它,雨太大,夜太深,人太急,根本没有谁会注意到,垃圾桶旁有一只猫。 而且,这只猫的处境很不妙,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鲜红的血顺着雨水流得满地都是。 听到白研良的脚步声,它的耳朵稍稍动了一下。 白研良一笑,有意思的小家伙。 “喂,你不是有九条命吗?” 白研良蹲了下来,饶有兴致地说到。 凌晨,雨中,巷子里,对着黑猫说话的怪人,偶尔路过的夜归人见状无不急匆匆地离开。 但白研良却毫无吓到别人的自觉。 他安静地看着黑猫,但黑猫却没看他,只是静静地躺着,时不时发出越发虚弱的叫声。 它很痛苦。 这么多的伤口也不知道是怎么造成的。 猫这种生物的忍耐力极强,如果不是痛苦到某种程度,它是不会发出这种声音的。 白研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无法得出答案。 雨还在下。 风雨让生物的体温流失得很快。 白研良在原地蹲了五分钟,黑猫也躺了五分钟,终于,它动了。 它好像恢复了些许体力,疲倦地撑起自己残破的身体,但它的后左腿不太灵便,像是断了一般,拖在地上使不上劲。 还好……它三只脚也能站得稳,便在血水中一步一步地开始往前挪。 它身上的伤痕很多,每挪动一下,有些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就再次撕开,流出殷红的血。 血夹着雨水汇成了涓流,流到了白研良脚边。 白研良安静地看着它,伸出手,摸了一下脚边的血,冷的,一点儿也不温热。 真是只倔强的猫。 他静静地看着它,花了这么多的时间才挪动了这么一点位置,就算爬出了这个巷子,又能去哪儿? 外面的世界……不是另一条巷子吗? 但不知为什么,看到这只猫,白研良的心情忽然好了许多。 它在挣扎着求生呢,和他一样。 “喂,别挠我。” 白研良轻声说到,然后伸出修长的手捧住了它。 为什么是捧?因为它真的很小。 一双手捧着刚好合适。 它的反应非常激烈,猛地从白研良手上跳了下来,伤腿摔在湿淋淋的地面,光是看着都会觉得疼。 “我不吃猫,你不用这么紧张。” 白研良解释道,虽然它听不懂,但白研良还是要说,他就是这样一个古怪的人。 “喵” 这时,这只猫才第一次回头看了他一眼。 它的瞳孔是黑色的,墨一般的黑色。 黑得这么彻底,也许只有在动物和婴儿身上能看见。 如果不是满身伤痕,再加上被雨弄得这么狼狈,这真是一只漂亮的猫。 白研良从不说违心的话,这只猫确实很漂亮,尤其是这双漆黑的眼睛,给它增加了很多别样的神秘感。 “不想死就跟我回家。” 白研良看着它的眼睛,认真地说到。 路过巷口的人急匆匆地走过,心中发毛,自己看到了什么? 一个在雨里和猫对话的,莫名其妙的疯子? 白研良不介意这些目光,他再次朝黑猫伸出了手。 奇怪的是,这次它没再挣扎逃跑,而是静静地躺在了他的掌心,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黑色眼睛看着他。 “别看我,我经常做好事的,我是个好人。” 白研良摸了摸它的脑袋,这也是它身上唯一一个没有伤口的地方了。 猫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但眼睛却轻轻闭上了。 白研良抱着它,回到了院子里。 雨越下越大,看来,今晚应该是不会停了。 家里有医疗包,高飞准备的。 白研良找出消毒药水,简单地给黑猫处理了一下。 药淋在伤口上很疼,尤其是被划开的创口。 “疼就叫出来,刚才不是还在叫吗。” 白研良有些好笑地看着这只黑猫,它安静地忍耐着疼痛,小小的身子不停颤抖,很疼,但这次它却如何也不叫了。 真是只倔强的猫。 继续给它上药的时候,白研良才知道它的伤到底有多重。 尤其是后腿,已经能看到白森森的骨头了。 它需要缝合。 好在,白研良在精神病院时学习过这门手艺。 深夜,一人一猫,也还算和谐。 等白研良给它处理完毕的时候,它已经睡着了。 白研良笑了笑,安静地看着这只小小的黑猫。 生命是什么? 很早的时候,他就思考过这个问题。 拥有的人容易把它轻贱,失去的人早已没了一切,而最痛苦的,莫过于即将失去它的人。 很显然。 雾集里的所有人,都是即将失去它的人。 为什么要救这只猫? 白研良认真地想了想,也许……是看到它那副样子,动了恻隐之心。 又或许……自己也和它一样,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吧。 第八十三章 求助 次日下午。 一部手机摆在石桌上,白研良低着头,认真地伸出手指头,寻找着正确的键位,被他裹得像个木乃伊一样的小黑猫也趴在石桌上,歪着头好奇地看着手机。 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快两个小时了。 现在他正在做的,是把自己在祭血村的发现,以及最后破局的关键写下来。 这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难就难在白研良的打字速度,简直慢到令人发指。 “喵” 小黑猫看了半天,似乎也开始觉得无聊了,冲他叫了一声。 白研良抬头看了它一眼,这小家伙的精神明显好多了。 “怎么,饿了吗?” 他摸了摸小黑猫的脑袋,问到。 这时,只听吱呀一声,一个年轻人打开了房门,拿着毛巾牙刷打着哈欠出来了。 “早啊,白。” 高飞迷迷糊糊的打着招呼。 白研良看了一眼时间,刚下午两点,对一个凌晨六点才回家的人来说,是挺早的。 “下午好,高哥。” “喵” 听到白研良声音的高飞还没什么反应,但突如其来的一声猫叫却让他陡然睁开了眼睛。 “呀!猫!” 年轻的法医小哥瞬间来了精神,兴冲冲地丢开了洗刷用品,冲到了石桌前。 “咪咪,咪咪……”高飞伸出指头,兴致勃勃地逗弄着小黑猫。 奈何小黑猫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把身子往白研良这边挪了挪,完全不理他。 “白,它怎么不理我……”高飞的声音有些委屈。 白研良笑了笑:“它不叫咪咪,当然不会理你。” “不是所有猫都叫咪咪的吗?” “你听谁说的……” 高飞无奈地看着小黑猫,这时才注意到,这只猫受伤了。 “它是你捡来的吗?” “院外的巷子里找到的。”白研良一边和手机输入较着劲,一边回应道。 高飞点了点头,捡起了自己的毛巾牙刷,暂时放弃了和小黑猫亲近的想法。 “那你应该给它取个名字。” 高飞一边刷牙一边嘟嘟囔囔地说。 “取了。” 白研良头也不抬地说。 “哦?叫什么名字?”高飞一脸兴奋地问。 “爱伦坡。”白研良脱口而出。 “噗……” 高飞把漱口水喷了一地,掐着自己的喉咙不停咳嗽,白研良扭头看了他一眼,他这副样子很像被鬼附体了。 “喂,白!你这名字是现编的吧!爱……什么……东坡?叫小黑也比这个强吧!” “是爱伦坡。”白研良强调道。 “你……确定它叫这个名字?”高飞满脸纠结地看看小黑猫,又看看白研良。 白研良当即证明给了他看,他对小黑猫伸出手,唤到: “爱伦坡。” “喵”小黑猫歪着头看了白研良一眼,把小爪子放进了白研良的掌心。 “爱伦坡。” “喵” “爱伦坡。” “喵” 一人一猫玩得不亦乐乎,高飞直接看傻了眼。 “看,它叫爱伦坡。”白研良看着高飞,认真地说。 “喵”小黑猫,不……爱伦坡再次叫了一声。 “这次不用叫哦。”白研良捏了捏它的爪子,纠正道。 高飞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嘴边还残留着牙膏沫,失神地进屋了。 “它真的叫爱伦坡,不信你上网查一下……” 高飞查没查白研良不知道,不过他终于写完了祭血村的情况整理,然后发到了群里。 然而,他刚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脖子,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 这次倒不是什么没有名字的陌生号码,来电信息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杨万龙。 “杨叔。” “你小子,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怎么,杨叔亏待你了吗?”杨万龙声音很大,但听上去并没有生气。 “没有……是哥哥留下了一笔钱,一一快高考了,我一直住在杨叔家对她有影响。”白研良说到。 杨万龙果然没有再继续谈这件事,毕竟白研良说的是实情。 而且……他找白研良也不是单纯的表达关怀。 “研良啊,帮叔一个忙。” “嗯。”白研良甚至没问是什么忙,就答应了下来。 杨万龙似乎也很意外,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 “还记得我去接你那天,我们在车上的谈话吗?” “记得。”白研良回忆了一下,他的记忆力很好,现在回想起来,几乎也是一字不漏。 “不瞒你说,刚才江北区发生了一桩命案,死者……和你哥哥一样,头不见了。” 白研良心中一紧,目光也越发认真,他追问道:“死者也被分尸了吗?” “这倒没有,死者只是单纯的头不见了,这件案子实在是古怪离奇,又刚好是我负责,杨叔也是没办法了……” 杨万龙的声音从刚才的高亢变得有些沙哑,看来他确实很头疼。 “我马上来,杨叔,请把地点告诉我。”白研良没有犹豫,不管是也许和研人有一些关联,还是报答杨万龙的恩情,他都会去。 杨万龙那头再次沉默了片刻,然后才传来有些沙哑的声音: “好小子……” 杨万龙挂断了电话,接着,白研良就收到了一条短信,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地址:江北区云桦路街心公园。 白研良记了下来,然后删掉了信息。 他有些为难地看着小黑猫爱伦坡,说到:“我要去办一件事,你在家里等我好吗?” “喵”爱伦坡仰起头看着白研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但白研良还是把它抱进了屋子里,这小家伙一身的伤都还没好,怎么可能带出去。 “乖乖等我。” 他吩咐了一句,然后关上了房门,与此同时,高飞也刚好在出门。 他诧异地看了白研良一眼,问道:“出门?” 白研良点了点头:“嗯。” “那……一起?” 高飞其实只是礼貌性地询问一下,谁知白研良打量了他一眼后,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好。” “额……”这下高飞倒是尴尬了,他去的可是发生命案的地方啊…… “其实……我……”高飞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嘟囔着。 “走吧,去云桦路街心公园。”白研良看着他,笑着说到。 第八十四章 现场 业城,二月十一日,下午两点四十分。 白研良和高飞赶到现场时,云桦路街心公园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一路上,白研良解释自己和杨万龙的关系时花了不少功夫,直到现在高飞都半信半疑。 而杨万龙在看到白研良的第一刻,就喜上眉梢。 “可算是来了,这次你要帮帮叔,这件案子太恶劣了……” 杨万龙完全不理会周围警员诧异的目光,拉着白研良就一路往前走。 等到达犯罪现场时,白研良才真正明白了杨万龙的意思。 这果然是一起恶劣,又匪夷所思的凶杀案。 白研良的面前,一具无头尸身正直直地靠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她的脑袋不翼而飞,两手重叠放在小腹位置。 白研良靠近了两步,有警员刚想阻止他,就被杨万龙一眼瞪了回去。 白研良仔细地看了一眼,死者脖颈的伤口很整齐,是被利器瞬间枭首。 周身没有奇怪的味道,地上也没有残留血迹,一切都在说明,这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杨队,这位是?” 这时,一个年轻干练的女人走了过来,怀疑的目光没有任何掩饰地落在了白研良身上。 虽然是杨万龙带过来的人,但她认为眼前这个男人很可疑。 长椅上凶残怪诞的一幕让不少身经百战的警员都脸色发白,但眼前这个男人竟然面不改色,而且……看样子他似乎打算去脖子的伤口处摸一下。 这样的人,要么经历过特殊训练,要么……就是心里异常强大,或者说,异常变态。 杨万龙见状,示意女人到一旁去说,然后小声说道: “林菀啊,你知道前些日子老王破的那件学生杀人案吧?其中的关键……就是这小伙子找到的。” 林菀诧异地看了一眼正在低头沉思的白研良,低声道:“是他吗?” “那还能有假?”杨万龙左右看了一眼,说道:“这个小伙子非常敏锐,经常能发现一些难以被察觉到的线索。” 然而,这个理由似乎并不能说服林菀,这个精明干练的年轻女警皱着眉头道:“那也不行,这不符合规定。” 说完,她也不再给杨万龙说话的机会,快步走到白研良面前,伸手道:“你好,先生,请你离开现场。” 白研良一怔,低头看了一眼对方的手指,又看向了杨万龙。 “我是杨队长请来的。” “我知道,但这不符合规定,请你离开现场。” 白研良看了她一眼,女人的脸上写着不容置疑。 他笑了笑,说到:“可是,我觉得我更应该听警长的话,而不是一位警员。” 女人眼睛一瞪,刚想说什么,却见白研良继续开口道: “这位小姐,无论你的父母职位多高,这都不是你越权指挥的理由,请做好你身为警员的本分。” 林菀突然脸色涨得通红,胸脯不停上下起伏,狠狠地盯着白研良。 “如果你有闲工夫纠缠细枝末节,或者生闷气的话,请到一旁去,不要打扰到其他人的工作,哦,包括我。” 白研良面色平静地说到,但他的话却并不平静。 这里的争执本就被周围的警员看在眼里,现在林菀被白研良怼了,所有人都惊到了。 那个新来的家伙……真是不怕死啊。 他们却不知道,这个家伙并不是新来的,甚至根本不是他们的同事。 “看什么看?做事!” 这时,一直在一旁瞧着事态发展的杨万龙出来打了个圆场。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回去我就正式给白研良办理编外人员证,先看现场吧。对了,研良啊,你发现什么没有?” 白研良点了点头,没看欲言又止的林菀,说到: “从尸僵程度来看,死者死亡已经至少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前刚好是正午时分,街心公园附近人来人往,车流不断,不可能会有人能无声无息地搬运一具无头尸体到这里来,我们可以调取附近的监控,走访周围的商家寻找线索。” 说到这里,白研良忽然闭上了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杨万龙点了点头,事实上警方已经在进行这些工作了,但……难题就在这里。 “没有其他发现吗?”杨万龙问道。 这时,一个白研良很熟悉的人走了过来。 “杨队,死亡时间出来了,中午十一点到十一点半。”高飞翻看着手上的检测报告,“但是……暂时还不能确定死者有没有被麻醉过,使用麻醉剂会对死亡时间的推断有影响,这一点回到局子里作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知道。” 高飞推测的死亡时间和白研良推测出的差别不大,杨万龙闻言,眉头深锁。 “我们已经调取了周围的监控,查看了今天一天的出入情况,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是拖着行李箱或大型包裹的,这具尸体,到底是怎么带进来的?” 杨万龙的疑问正是警方的疑问,长椅前根本就没有鲜血,现场也没有搏斗痕迹,尸体没有挣扎迹象,附近找不到凶器,尸体体表无外伤,似乎就是被断头毙命的。 “我总觉得……这具尸体有些奇怪。”高飞皱着眉头说到。 白研良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个性子颇为跳脱的家伙也发现了。 “哪里奇怪?”杨万龙追问到。 高飞微微摇头:“暂时还说不上来,但看起来……总觉得很诡异,死者的尸体被摆成这样,充满了仪式感……” 仪式感…… 这个词让在场之人齐齐一愣,对啊,为什么要把尸体搬到这里来,又为什么要摆成双手重叠的样子?甚至……为什么要砍下她的脑袋? 杨万龙看了一眼白研良,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问到: “研良,你还有什么发现吗?” 白研良没有藏着掖着,直接点了点头:“角度有问题。” “角度?” 林菀终于再次开口说话了,她虽然仍然觉得这不合规矩,但谈正事的时候却很认真。 “你指的是什么?” 她看向白研良认真地问到,似乎忘了刚才白研良给她的难堪。 白研良示意了一下尸体的脖颈,说到:“死者的头是被斜角度砍下来的,身为一个身高接近一米八的高大女性,从那个角度用某种方法如此完美地砍下她的头,有点……不可思议。” 众人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但此刻所有人的眼中都闪过了一丝惊疑。 不会吧,如果不是站在凳子上砍的,那个角度……只有两米多的巨人才能做到…… 凶手……两米多高? 第八十五章 大学 “死者的身份呢?” 白研良忽然问到。 杨万龙的脸色有些难看,说到:“她的头没了,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目前除了她是女性之外,别的我们都不知道。” “不。”高飞打断了杨万龙的话,认真地说:“死者是一名女性,年龄在十九到二十三岁之间,测过骨龄能更加精确,职业的话……应该还是个学生。” 大家惊讶地看向了他,高飞是入行不久的新法医,平日里看起来性格也不太沉稳,所以虽然做事挺认真,但难免给大家留下一些不靠谱的印象。 不过这次,他的表现倒是挺亮眼。 “十九到二十三岁的话,那就是大学生了。”杨万龙看了一眼高飞,并没有因为他打断了自己的话而生气,而是皱着眉头道:“业城城内就有五所大学,城郊还有十来所,最关键的是,现在是年节假期……” 这时,高飞又举起了手,说道:“那个……学校的话,应该是江南区的业城医科大学。” “你到底从哪里看出来的?”林菀憋了半天,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这个年轻的法医貌似在这方面知道得特别多。 大家也都挺好奇的。 高飞指了指死者衣服上的一个月牙形小挂饰,说到:“这个东西,是业城医科大学发的纪念品,只有年节期间,提前归校的人才有……” 说到这里,高飞取出了一串钥匙,上面也拴着这样一个月牙形小挂饰,不好意思地说到:“其实……我是业城医科大学毕业的。” 原来是这样…… 那这么说,死者是业城医科大学寒假期间提前返校的学生? 杨万龙当即拍板做出决定: “林菀,高飞,你们去业城医科大学,务必弄清楚死者的身份!” 然后,他又看向了白研良,和蔼地说到:“研良啊,你也去,顺便……” 他朝白研良招了招手,似乎有别的什么要交待。 白研良凑了过去,只听杨万龙说到:“……顺便帮你杨叔去看看芷蓉,就是我那大女儿,她也提前返校了,就在业城医科大学……” 杨一一的姐姐?杨芷蓉? 原来她在业城医科大念书啊…… 白研良点头应了下来,说到:“可是,我没见过杨芷蓉。” 杨万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没事!等会儿我发张照片给你。” 他都这样说了,白研良自然也没问题了。 杨万龙拍了拍巴掌,大声道:“一队继续走访周边,调取监控录像!二队给我继续翻街心公园,争取找到线索!其他人……收队!” …… 白研良又体验了一次坐警车的感觉。 上一次还是十年前了,而且那次他被铐得很严实,头上也被盖着一件衣服。 “白,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呀?”坐在副驾驶位的高飞忽然问到,今天白研良被杨队邀请来现场着实吓了他一跳,这家伙现在才想起来和白研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已经一个月了,还不知道对方的职业。 开车的林菀虽然一言不发,但目光也扫向了后视镜,看向了白研良。 白研良想了想,说到:“犯罪分子……和……私家侦探吧。” 白研良这个人一般是有话直说不撒谎的,奈何他的实话总是很少有人信。 比如现在,高飞不信,林菀也不信。 杨万龙会找一个犯罪分子来帮忙?警察不想干了吧…… 两人都认定了白研良是在开玩笑,但严格意义上来说,白研良这个“少年犯”还真是犯罪分子。 “白先生,听说上次王队负责的案子你出了很大的力?”林菀忽然问到。 “运气好。”白研良看向窗外,平静地回答道。 林菀一滞,不禁有些气闷,她能感觉到白研良似乎不想和她说话,这让林菀心情不是太好。 虽然不知道白研良是从哪里发现的,但林菀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家庭确实和他说的差不多,父母都是地方高官,自己无论到哪里,都能得到特殊照顾。 除了……在白研良这里,这个男人似乎对自己的印象很不好,论身材,相貌,能力,品行,林菀都自认绝对不差,难道就因为自己之前对他的态度不好,他就生气了? 这倒是林菀想岔了,白研良之所以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完全是因为他在想另外的事。 那件事也是高飞之前提到过的……仪式感。 充满了仪式感的犯罪,一般来说不会只发生一起,他现在在担心,这个城市里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人遇害。 …… 白研良不爱看的雾集群里,今天异常安静。 其实,大家直到两点半之前本来也在讨论上一次发生的事,比如……郁文轩的做法到底应不应该?过去世界的人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人?又比如,这次陆过一组全员存活,给绝望情绪日渐浓郁的雾集带来了一丝曙光这样的话题。 但一切,都在一份洋洋洒洒三千字的《祭血村整理》这份文件发出来之后,变得沉默。 所有人都在仔细阅读白研良出门前发出来的文件,然而越看,他们越是心惊,越是……对那个看起来颇为低调的男人感到不可思议。 “鲁忍冬心脏在右,祭祀失败,厉鬼苏醒……” “……祭血村死者皆是被杀两次,一次为人,一次是鬼,次次如此,皆因杀人者,既是鬼,又是孙文斌……” “……除此之外,还有其余线索,鲁忍冬腿脚残疾,行动不便,就算侥幸不死,也无法离开祭血村,帮忙之人是‘收尸’的孙家父子,孙亮及孙文斌,所以,从一开始孙文斌就知道鲁忍冬没死,他根本就没有报复村民的理由,由此也可推测孙文斌有问题。” “……破解之法藏在祭血村祖训之中,祭血村之人,永远无法离开,佐证便是孙文斌之父孙亮,与其之前的送信人,只要离开村子,他们就会被某种存在杀死。归家祭,归家祭……无法离家,谈何归家?所以,归家祭本该是引渡死于村外之人回村之祭,我们在客车上见到的孙亮,已经是变成鬼的,被归家祭吸引回家的孙亮。” “孙文斌一人一鬼共存一体,孙文斌身为祭血村人,有无法离村的诅咒,我推测……此刻与他同为一体的厉鬼也当有此诅咒,所以冒险一试。” 白研良的文字轻描淡写,但完整看下来的人脑子里都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人……怎么会冷静到这种地步? 第八十六章 教授 业城医科大学。 警车平稳地停在路边,白研良和高飞先下了车,林菀去找地方停车。 “叮……” 白研良的手机传来了信息提示音,他点开一看,原来是杨万龙把照片发了过来。 然而,还没等他细看,只见一个挎着浅色小包的年轻女子便朝他走了过来,在两米之外站定。 她穿着灰白色的连衣裙,上身套着一件针织衫,脚下踏着一双同样是灰白色的高跟鞋,鼻梁上架着一副漆黑的墨镜。 白研良和高飞同时扭头看向对方,意思很明显:你朋友? 这时,女子摘下了墨镜,总算是露出了全貌,和余笙不同,她属于第一眼就很让人惊艳的类型。 但似乎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无论是白研良还是高飞,看到她的美丽都毫无反应。 女子走到白研良面前,伸出了手:“你好,我是杨芷蓉。” “额……”白研良很少在初次见面的时候表现出意外,不过……这位医科大学的学生和他心里设想的那个形象确实很不一样。 和杨一一不同,刚过耳的短发让她看起来很是干练,精致的妆容让她有一种冷艳的气质,只是,现在她眼里的好奇多多少少消除了一些冷艳。 “你好,杨叔让我顺便来看看你。”白研良实话实说道。 杨芷蓉不经意地扫过白研良的眼睛,说到:“我知道,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看来,杨万龙还有让杨芷蓉给他们带路的意思。 其实如果按杨芷蓉的性格,她是不太愿意搭理杨万龙这种事的。 但最近一段时间,杨一一给她打来的电话中经常会提到这个名叫白研良的人,让她产生了不少兴趣。 所以,她才会提前等在学校门口。 经过刚才的初步认识之后,杨芷蓉心中大概对白研良有了一些印象,便沉默了下来。 白研良也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 他们俩都不觉得有什么,但却苦了高飞,这尴尬的气氛简直让他快窒息了,此刻高飞无比希望林菀快过来。 也许是林菀听到了高飞的心声,很快她就停好了车。 两个女人友好地问候之后,终于出发了。 杨芷蓉走在前面,高跟鞋与地板敲击出富有节奏感的声音。 业城医科大学不小,一路走,高飞一路感叹:“医科大变了不少,我毕业的时候那栋楼还没修好呢……” 他说的是一栋实验楼,就在大道的旁边。 而杨芷蓉听到高飞的话,也多看了他一眼,说到:“旧实验楼已经废弃了,所以学校加快了工程进度,现在我们使用的是这栋新的实验楼。” 高飞点了点头,颇有些感触地看向四周。 四人正顺着这条林荫大道向前走,周围的树,枝桠都向着中间生长,不太温暖的阳光在路面投下点点斑驳,叶子有绿有黄,时不时落在四人肩膀,再滑落到地上。 假期的大学很安静,偶尔有几个路过的学生,都是抱着书行色匆匆,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白研良几人的兴趣就渐渐远去。 很快,四人就来到了教学楼前。 在杨芷蓉的带领下,敲响了教务处的门。 “笃笃笃……” “请进。” 温和的男性声音在办公室内响起。 杨芷蓉推开办公室门,示意三人可以进去了。 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人,一个男人,他的桌面上泡着一杯咖啡,正低头看着桌上的材料。 虽然已经知道有人来访,当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抬起头,而是认真地看完了最后一点材料后,才抬头招呼大家。 “三位请坐,有什么事吗?” “任教授,这几位是江北区的警官。” “哦?” 被杨芷蓉称为任教授的男人诧异地看向白研良三人。 白研良恰好也在看他。 他很年轻,气质和喻涵舟有些像,但更加低调。不过他的相貌却很英俊,身材高大匀称,此刻因为礼貌地起身迎接而露出了灰色的修身西装,他的目光温和有礼,给人的感觉沉静而内敛。 当白研良和他的目光相接时,二人都笑了笑。 白研良心中警兆突生,对方的目光虽然温和……但却给了他一股浓浓的渗透感,仿佛能看穿他的一切,这种目光让白研良有些不舒服。 他不知道的是,任无道的感觉同样如此。 他无法从白研良的眼睛中看到任何情绪,对方……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死人,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任无道是一位医生,一位很出色的医生,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但……一个活人,为什么会让他觉得像一具尸体? 任无道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好在,古怪的感觉一闪而逝,林菀很快就说明了来意。 她看着任无道的外表,不禁有些惊讶,这么年轻的医学教授? “任教授,请问……你这里有提前返校学生的记录吗?” 任无道点了点头,确认道:“嗯,今年教务处是我负责值班。” 接着,便见任无道坐了下来,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仔细寻找起来。 白研良扫过他拉开抽屉的手,他的右手修长,有力,白皙,指甲修得短而干净,中指第一关节处有一块薄茧他长期使用笔,不抽烟,手掌和手腕的连接处没有薄茧他不经常使用电脑。 但……他的咖啡杯放在左边,手表戴在左边,黑色的文件包也放在左边。 进屋时他在看一份资料,也是左手拿起来的。 一个奇怪的人左手和右手同样协调。 白研良得出了结论。 忽然,任无道似乎感觉到了白研良的目光,抬头对他笑了一下。 白研良回以微笑,但眼神中仍是没有笑意。 “找到了,就是它。”任无道从抽屉中翻出一份文件,递给了林菀。 “提前返校的学生会在宿管处签到,然后宿管人员会把人员名单返到我这里。” 林菀上上下下扫了一眼。 “三百九十一个?这么多!” 高飞闻言也凑过去看了一眼:“现在的学生是越来越努力了。” “我能问一下,发生什么事了吗?几位警官。”任无道看向他们,疑惑道。 林菀犹豫片刻,选择了如实相告,毕竟这件事是不可能瞒过去的。 “你们学校的一位女生被杀害了,她的头……被砍下来带走了。” 第八十七章 眼镜 任无道疑惑的神情凝固在脸上,他沉默了半晌,才抬起头说到:“我和你们一起去。” 林菀几乎下意识地拒绝了任无道的要求,断然道:“对不起任教授,这不符合规定。” “那这样呢。”任无道从自己的黑色公文包中取出了一份证件,递给了林菀。 “犯罪心理学专家,警方特聘顾问……” 高飞的眼睛瞪得很大:“这……您就是那位任教授吗?” 任无道点点头,说到:“请问,能让我参与调查吗?” 这次林菀的态度变得大不相同,这个一直把规矩,规定一类的词挂在嘴边的女人,几乎是以恭敬的态度对任无道表示了欢迎。 “太好了,有您的协助,相信我们一定会很快破获这次的案件!” 白研良好奇地看了任无道一眼,难道……他在警方很有名吗? 从目前来看应该是的,毕竟那个特聘顾问的名头听上去就很不一般,和自己这种临时被抓壮丁找来的半吊子很不一样。 “杨芷蓉同学,请你去三楼通知一下顾老师,就说我有急事先走了。” 杨芷蓉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虽然她也有些好奇,毕竟校内都在传这个年轻的教授很有本事,但却没人知道他到底哪里厉害。 林菀认真地对任无道做着自我介绍,“您好,任教授,我叫林菀,叫我小林就好。” 任无道温和地笑了笑,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才点头道:“你好,林警官,我们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林菀惊讶地看着他:“您怎么知道?” 她惊奇的是,任无道竟然一口道破了杨万龙私下交给她的任务调查期间注意安全,保护好大家。 “你的拇指内侧有茧,食指关节也有茧,右手下意识地垂在臀线处,不常摆动,我想……此行配枪的只有你一人。”任无道目光扫过林菀的手说道,“而且林警官的枪法应该很不错,经常握手枪会摩擦到的部位都起了茧,你的训练非常刻苦。” 林菀哑口无言,只能怔怔地看着任无道。 任无道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和大家一一握了手,尤其在和白研良握手时轻声说了一句:“合作愉快,先生。” 白研良笑着点了点头,也向他介绍了自己。 接着,一行人离开了教务处,径直去了女生宿舍区。 因为是假期的缘故,学校宿舍的管理远没有平时那么严格,出入了哪些人几乎无从查起,而且……死者的死亡时间是中午,她到底是昨晚就没回寝室还是一早就出去了,也是一个问题。 高飞苦恼地挠了挠头,说到:“三百九十一个……我念书那会儿怎么没这么多好孩子。” 近四百个提前返校的学生,除去男生也有两百多个,一个个敲门去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现在是白天,人家离校了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但白研良却笑了笑,说到:“两百多个女生很难找,但一米八的女生在南方地区却并不常见。” 他的话让林菀和高飞恍然大悟,是啊……死者的个子在女生中绝对算很高的了,尤其是在女生个子都比较娇小可人的南方。 然而他们没注意到,白研良说出一米八之后,任无道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付云清。” 他看向三人,神情有些黯然:“我记得她,那位女同学前天返校时还给我送了一些家乡特产。” 付云清吗…… 至少名字清楚了。 四人通过这个名字挨个宿舍楼问过去,终于在b9栋宿管处找到了这个名字。 “她呀,那姑娘今天一早出门时还给我打了招呼,她这是怎么了?”宿管阿姨回忆道。 林菀这次没有透露什么,而是通过任无道出面拿到了她寝室的钥匙。 b9,311室。 任无道把钥匙插入锁孔之时,林菀已经拔枪贴在了墙边,冲他点头示意。 “吱呀” 门开了。 空无一人。 平凡普通的大学四人间,目前只有付云清一个人提前回校,其余三个床铺都是无人的状态。 林菀收了枪,四人开始在寝室里寻找可能的线索。 然而……没有任何发现。 书籍,电脑,贴着激励话语的小纸条,朴素的床单被褥。 而且……除了一瓶爽肤水外,没有发现任何皮肤保养品和化妆品,这在当代女大学生群体中是极其罕见的。 乐观,开朗,努力,朴素……一系列关于付云清的基本印象在调查的过程中逐渐成型。 这样的女孩,怎么会被人枭首弃尸在街心公园呢? 四个人都想不通。 高飞是新人法医,独立调查这种事之前他还没遇到过,现在满脑子兴奋劲儿还没过,感觉自己浑身都是精力。 此时也属他最活跃,在女生寝室里转来转去,甚至还趴在地上闻了闻,林菀皱了皱眉头刚想说他两句,却听他叫道:“嗯?那是个啥?” 三人看去,只见高飞正趴在地上,指着付云清衣柜与地面的缝隙,一脸疑惑。 接着,便见高飞已经掏出了一副白色手套,戴上后将手伸了进去,掏出了那个东西。 “眼镜?”高飞打量着自己手上的这副眼镜,疑惑道:“付云清近视吗?” “给我看看。” 林菀伸手对高飞说到。 高飞把眼镜递给了林菀,林菀小心地试了试,然后看向三人说到:“是老花镜。” “老花眼一般是人类步入中老年才会出现的视力问题,付云清还这么年轻,这副眼镜显然不是她的。那会是谁的?” 林菀皱着眉头,声音越说越低。 “能给我看看吗?” 出乎意料的,两个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白研良和任无道颇为意外地看了对方一眼。 “你先。” 白研良接过林菀递过来的眼镜,把它给了任无道。 “谢谢。” 任无道接过眼镜,仔细地看了起来。 白研良也并没有等待多久,任无道拿着眼镜大概三十秒就还给了他,然后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白研良接过眼镜观察的时间更短,不过在看完后,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些底。 这副眼镜是谁的虽然不知道,但……已经能够大致勾勒出他的形象了。 第八十八章 推理 “你们看出什么了吗?” 因为白研良和任无道的动作出奇一致,让林菀有些疑惑。 同样的一副老花眼镜,难道他们还看出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任无道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闭上了眼睛,说到:“老花镜,主人是年龄在四十五岁到五十岁之间的男性。” 白研良看着他,安静地听着对方的分析。 他已经感觉到了,这位年轻的教授和自己是一类人。 所以,白研良靠在桌子旁,颇有些气定神闲的意思。 不太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刚好落在任无道的肩上,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 同时,这道阳光也洒在了白研良的侧脸,本就长相比较秀气的他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分外俊朗。 只是投来的光线让他的身子在半明半暗之间,总让人觉得白研良安静的目光显得有一丝莫名的深沉。 “镜片的度数不深,左镜片有一枚指纹,但并不完整,指纹上有一条明显的线,对方的手指受过伤。” “那是他的指纹?万一是付云清的指纹呢?”高飞疑惑地问到。 “不是付云清,我检查过尸体,她的双手修长白皙,没有一点伤疤,甚至……没有茧。”白研良若有所指地说到。 任无道冲白研良微微点头,继续说道:“眼镜主人并不常戴老花镜,甚至遗落在付云清这里也没发现。” “左边的眼镜架已经开始轻微氧化,他的惯用手是左手,经常用左手扶眼镜。” 林菀惊奇地看去,果然如任无道说的那样,左边的眼镜架已经有些掉色了。 左撇子…… 白研良看了一眼任无道的左手。 “他的体型偏胖,脸部比较宽大,或者说是肥大,两条眼镜腿被挤压得向外倾斜,这是脸部宽度大于眼镜宽度的表现,每次佩戴他都会把眼镜腿向外撑开。” 任无道说到这里,睁开了眼睛。 四十五到五十岁,男性,体型偏胖,面部肥大,左撇子,拇指有一条伤痕。 高飞和林菀难掩吃惊之色,从任无道的推理开始二人就一直拿着眼镜对照着看,任无道的分析很清晰透彻,听完后他们竟然发现……一个男人的形象竟然已经就这样出现了! 从一副老花镜里出现? 虽然知道任无道曾经帮忙破获过一起匪夷所思的命案,但二人也只是听闻过这个颇有传奇色彩的人物,此刻亲身接触,终于是明白为什么那些老前辈偶尔谈到他时那副心服口服的模样是从何而来了。 但……林菀意外发现,站在一旁的白研良的脸上,一直带着一种颇为认同的淡淡笑容,这让她颇为反感,又不是你推理发现的,你这是什么态度? “白先生,你也有什么发现吗?” 林菀问出这句话后就后悔了,怎么说人家也是杨队请来帮忙的,并不是她的同事,大家都是为了案子,为了让凶手浮出水面,这样让白研良下不来台着实是一种很幼稚的行为。 林菀心中暗自懊恼,但白研良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了林菀。 被白研良看了一眼后,林菀竟然有些许紧张,也许是她心中的那份淡淡的歉意在作祟。 接着,便听白研良平静的声音响起:“这副老花镜不太适合他,但他没有选择换一副,不是因为经济原因,而是没必要。” “他还没到退休的年龄,但现在的工作已经不需要一副合适的眼镜辅助了,他的日常就是看书,看报,或者……玩电脑游戏,扫雷之类。” “扫雷?!”高飞忍不住问道。 白研良点了点头,解释道:“镜框、镜腿上有一些磕痕,这些痕迹有新有旧,是匆忙间摘下眼镜放在桌面上留下的。在上班时间玩一些电脑小游戏于他而言也许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出于某个方面的考虑他并不希望让别人发现。” “他有一定的权力,曾经至少是一位中层领导,现在挂着闲职。” “他是一个德高望重的人,至少表面上是。” 林菀和高飞目瞪口呆的看着白研良,如果说,任无道的推理还算是有迹可循的话,那白研良的推理……是不是太过异想天开了? 二人都有些不敢相信,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任无道反而沉默地点了点头,眼睛也越来越亮,好像……他已经认同了白研良的说法。 就在这时,白研良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白研良一怔,最近给自己打电话的人越来越多了。 “不好意思。” 他摸出手机,飞快地扫了一眼来电信息,又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你好?” 白研良按下了接听键。 “是……白研良吗?” 对方的声音让白研良一愣,问道:“余笙?” 他没注意到,余笙这两个字说出来后,对方还没有回应,任无道的脸色倒是变了。 任无道目光怪异地看着白研良,欲言又止。 “嗯!是我。” 余笙的声音较之雾集里多了几分活力,让白研良有些意外。 “你找我有事吗?” “……”余笙似乎没想到白研良会这么问,想了想后,咬着嘴唇道:“你不是说……你也在业城吗,我想……我们能不能在现实中见一面……” “好,什么时候。” “诶?!”余笙被白研良毫不犹豫的回答吓了一跳,他……他都不用考虑一下的吗?“啊……我想想,明天……怎么样?” 白研良想了一下,就目前这个案子的进度来说,明天白天还有得要忙,于是他问到:“晚上可以吗?” 电话那头的余笙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晚……晚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的脸色有些红,低声道:“好吧……那……明晚七点,云桦路九十六号见。” 说完,余笙就飞快地挂断了电话,捂着自己通红的脸怔怔出神。 这边,白研良也挂断了电话,他眉头微皱,余笙的语气有些不对,难道是遇到麻烦了? 一抬头,白研良发现任无道正盯着他,眼神和刚才的温和完全不一样。 “你认识余笙?” 第八十九章 没有 任无道的奇怪态度让白研良有些意外。 “认识。” “你们这么认识的?她给你打电话干什么?”说到这里,任无道突然又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对,她最近一直在特殊病房,怎么会认识其他人?” 按照常理来讲,余笙确实不可能会认识白研良,但……她也打开了那扇门,被雾集选中了。 “你是他的……”白研良疑惑地看着任无道,这个温和有礼的男人在白研良接到余笙的电话之后就一直情绪比较激动。 “哥哥。”任无道看着白研良,目光中带着十足的警惕:“亲哥哥。” 这样吗…… 看来是一个随母姓,一个随父姓,这种情况现在倒也比较常见了。 两人的交流到此为止,并没有过多纠缠。 但白研良总觉得任无道对自己的态度变了一些,变得……有些恶劣。 我做了什么? 我又没欺负余笙…… 白研良仔细想了想,无法理解。 寝室内没能再找到更多的线索,林菀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六点了。 “任教授,白先生,辛苦你们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剩下的交给我们。” 林菀与二人握了握手,说到。 “请弄清楚这副眼镜的来历,它是付云清带进来的,还是来人留下的,这很重要。”说这话时,白研良看着的是高飞,而不是林菀。 高飞点了点头,给了白研良一个放心的眼神。 “明天具体的尸检报告就能出来,付云清的社会关系也能弄清楚,案情分析会见!”高飞显得很有动力。 虽然今晚又得通宵加班,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并不觉得太苦太累。 “嗯,再见。” 四人分道扬镳,高飞和林菀开着警车往另一个方向走了,扔下白研良一人站在大学门口,空气有些冷。 “滴滴” 一辆灰色的轿车开到白研良身边,摇下了窗户。 “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任无道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边问到。 “好啊。” 白研良干脆地上了车,坐上了副驾驶位。 “青衣街一百六十九号,谢谢。” 你还真是不客气…… 任无道余光扫了白研良一眼,发动了车辆。 “你和我妹妹是怎么认识的?刚才接到她的电话,你似乎有些惊讶?” 这个男人果然很敏锐细致,连白研良那点细微的情绪都能察觉到。 “算是……网友吧?” 白研良想了想,给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但任无道却不信,自己的妹妹是个什么性子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虽然看起来坚强安静,但因为身体的缘故,余笙其实比绝大多数女性都要脆弱敏感,她用一层虚假的壳把自己裹得很紧,外人进不来,自己也出不去。 而现在,她竟然会主动邀约一个男人私下见面? 这是二十几年来从没发生过的事,由不得任无道不多想。 余笙不是一个会被花言巧语蛊惑的小女生,更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 身边这个男人,一定是对她做了什么,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才会这样。 任无道再次用余光扫了一眼白研良,虽然他就坐在那里,但如果闭上眼睛,却几乎感觉不到那里有人存在。 他太安静了。 甚至可以说是寂静。 白研良给任无道的感觉和初见时一模一样,他像一件没有灵魂的物品多过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任无道很熟悉,医学院陈列着的大体老师和白研良给他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 几乎是本能的,任无道不想让余笙过多接触白研良。 “白先生对这起案件有什么看法?” 任无道问到。 抛开白研良和余笙的奇怪关系,和给他的怪异感觉不谈,其实任无道本人对白研良是有一些好感的。 这种好感来自于认同,任无道很少遇见能跟上自己思路的人,他擅长从细枝末节中找到有用的信息,所以……与他交流的人总是会有一种被看光了的局促感。 但白研良不同,他的思路和任无道完全不一样,如果说任无道是从点到线,再辐射到整面的话,那白研良就是从点,直接跨越到整个结构。 他的思维是跳跃性的,发散性的,但又会在某处和任无道的思路汇合。 所以……任无道是乐于与他交流的。 而白研良在听到任无道的问话后,也把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低声说到:“砍头,凶手砍下死者的头有三种可能。一,个人的变态兴趣,凶手有强烈的收集癖和炫耀欲,他还会犯案,并且用这种方式挑衅社会。二,仪式感,一般来说,凶手在犯罪现场完成某种行为,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某种心理,或者情感表达,比如想表达自己的观点,或者泄愤报复,凶手认为,只有完成仪式感,才算是完整地完成了杀人这一行为。三,隐瞒,直到现在死者是付云清这个观点都仍是我们的推测,付云清真的死了吗?不知道。” 听着白研良略显低沉的声音,任无道也陷入了沉默。 事实上,白研良自己虽然说出了方才的那一番话,但他的脑子也正前所未有的混乱。 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研人……真的死了吗? 那具被分尸的尸体只是穿着他的衣服,而最重要的辨明身份的头颅却不见了,根本没有任何生物物证可以确认……那具被分尸的尸体就是白研人。 人类的毛发,皮屑,血液,分泌物,排泄物等等,由于此类东西均含有相应的个体遗传物质,且人类的个体基因基本不重复,所以可以用来确认“身份”。 今晚高飞要进行的尸检,也会进行这一步。 但十年前,较为落后的技术手段并不能实现这些,白家兄弟的屋子里,有一具被分尸的,穿着白研人衣服的男性尸体,与此同时,白研人刚好“失踪了”,所以……那具尸体便顺理成章的成了白研人。 白研良的脑子很乱,他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研人。 他总是行色匆匆,神神秘秘,他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兴趣爱好。 他似乎游离于正常的社会体系之外,社交圈极小。 白研人……当年到底在做什么? 第九十章 舆论 任无道把白研良送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 “谢谢你,任教授。”白研良下了车,点头致谢。 任无道打量了一下这个与周围建筑格格不入的古老院子,笑到:“不请我喝杯茶吗?” 白研良想了想,点头道:“那……请吧。” 他看得出来,这位年轻的医学教授似乎对自己很感兴趣,当然,也有一些戒备的情绪。 任无道和白研良想的一样,他确实是打算好好了解一下,自己妹妹这个神秘的网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任无道自问看不清的人不多,但白研良就算一个。 “说起来,这里是高飞的家,我只是他的租客。”白研良一边开门,一边给任无道介绍着:“对了,高飞就是今天那位年轻的法医。” 任无道点了点头,跟着白研良进了院子。 然而……刚踏入院门他就忽然打了个寒颤,目光下意识地朝着院子角落那棵巨大的槐树看了过去。 “等等!” 任无道叫道。 白研良回头看着他,任无道的脸色有些难看。 “白先生,那棵树上……好像有个人。” 白研良心中一动,但他却摇了摇头,说到:“任教授,今天你累了。” 任无道闻言一滞,看向了白研良,从对方的表情中他什么情绪都看不到。 任无道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好吧……也许我确实累了。” 他不再去看那棵槐树,但任无道能肯定,他看到的树叶缝隙中,绝对有一双眼睛! 任无道进行了几次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他是一个相信科学的人,但白研良的态度和他自己的眼睛都在告诉他,那棵树好像有什么古怪。 城区,老院,本该被拆迁才对…… 它是怎么被保留至今的? 一边思考着,任无道一边跟着白研良,直到一个声音惊醒了他。 “喵” 白研良刚打开自己的房门,爱伦坡就跳了过来。 白研良飞快地接住它,小家伙绑着绷带,但仍然身手敏捷地攀上了他的肩膀,小脑袋不停地蹭着白研良的脖子。 “乖,饿了吧?”白研良拍了拍小黑猫的脑袋。 然而任无道的表情却突然变得很恐惧。 “对不起,我先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捂着口鼻逃一般地退出了白研良的屋子。 “怎么了?”白研良一脸不解地抱着爱伦坡追了出去。 “别过来!”任无道瞪大了眼睛,额头上满是汗水,这是白研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失态的样子。 “我有猫毛过敏症,别让它靠近我!” 白研良一愣,抱着爱伦坡站在原地,怀里的小黑猫仰头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晶莹得像两颗宝石。 “白先生,我们明天见……” 任无道似乎有些不甘心,但看见小黑猫他又充满了抗拒,只能暂且离开。 白研良捏着猫爪,对任无道挥手告别:“慢走啊。” 灰色轿车飞快跑远,白研良低头看了一眼爱伦坡:“看,你吓到人家了。” “喵” …… 次日。 高飞直到凌晨都没回来。 但白研良却一早就收到了杨万龙的信息。 “早上九点半,业城警局江北分局,2.11无头女尸案,案情分析会。” 这是通知他到会的意思。 白研良洗漱完毕,揉了揉小黑猫的脑袋,说到:“别乱跑,别去爬树,等我回家。” “喵” 一人一猫交流得很和谐,虽然都不明白彼此的意思。 业城警局江北分局,白研良对那里并不陌生,当年带队抓他的警官就是分局的人,杨万龙也是。 等他拦车赶到警局时,已经停着不少的社会车辆了。 这年头哪里出了一点事,是很难封锁住消息的,毕竟自媒体比比皆是,网络又发达,虽然大部分人不知道昨天云桦路街心公园到底出了什么事,但警方的动作却被路人看得清清楚楚,接着,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的,一具无头女尸在公园长椅上被发现这个消息出现在了网络上,并快速蔓延。 夜间是舆论发酵最快的时间段,毕竟下班的下班,放学的放学,到了今天一早,整个业城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达到了十分之一的比例。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警方的压力很大,如果不尽快控制舆情,破掉这个案子,谁都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可怕的后果。 “给我查!消息到底是从哪里放出去的!妈的……”杨万龙破口大骂,虽然公众有知情权,但现在网上流传出的内容,已经和真实情况大相径庭,在闲来无事与别有用心之人的操纵下,业城警局已经成了藏污纳垢的地方,如何不让负责这件案子的杨万龙生气? “杨队,又有访客……” “不见不见,通通不见!访什么访?那些媒体不是比我们还厉害吗?” “他说……一定要说他叫白研良……”小警员看了一眼气头上的杨万龙,还是说出了白研良的吩咐。 杨万龙一愣,猛地转过头:“人呢?还不带进来!” 白研良被带进江北分局的时候,里面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杨万龙虽然在面对白研良时已经缓和了不少,但仍然面色铁青。 “走,市里的领导都来了,这次……一定要逮出那个王八蛋!” 杨万龙说得咬牙切齿,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递给了白研良一个证件,上面有白研良的照片和名字,还有四个黑体字:特聘顾问。 “这个你收好,目前整个业城就你和任教授两人有,可不要弄丢了。” 白研良有些意外地看着手上的证件,这和昨天任无道出示的证件一模一样。 “杨叔,这……不合适吧?” 杨万龙转身瞪着他,四周环顾一圈道:“谁敢说不合适?这些年你在精神病院里帮叔提供了多少思路,破了多少案子,你自己没数叔心中有数!收着!” 白研良看了一眼手中的证件,忽然笑了。 一个少年犯……竟然也会有被警方认可的一天,真是……讽刺呢。 白研良来到会议室的时候,任无道已经坐在桌边翻看一份资料了,除他之外,还有一夜没睡仍然精神亢奋的高飞,眼睛满是血丝的林菀,以及几位上了年纪的警官。 片刻后,一个面容方正的中年男人步入了会议室,看了一眼众人后,说到: “2.11无头女尸案,案情分析会,现在开始。” 第九十一章 会议 “这位是梁局长,老警察了,一步步升上去的……” 白研良刚坐下,高飞就凑到耳边给他介绍那位面容方正的中年男人。 而白研良在这位梁局长作案件综述的时候,已经翻开了桌案上的一份案卷。 任无道那边也低着头,这两人一个在看验尸报告,一个在看案卷,都很安静。 梁局长发言尾声,忽然说到:“……两位特聘顾问虽然年轻,但都很有本事,希望大家互相配合,早日揪出那个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 “啪啪啪啪……” 会议室响起了掌声。 白研良被高飞掐了一下手臂,才醒悟过来梁局长是在说他和任无道。 任无道也和白研良差不多的反应,两人面对一众警官的掌声,都有点云里雾里。 “高飞。” 杨万龙点名道。 “是!” 高飞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拿着手上的验尸报告面向众人。 相较于平日的跳脱随性,此刻的他显得严肃又认真。 “死者死亡时间确定为二月十一日中午十一点半,体表无外伤,体内无药物残留。头颅没有找到,暂时无法确定具体死因,不排除死者头部遭受重击的可能。” 高飞的报告和任无道看到的验尸报告基本一致,但他总有一些好像漏了什么的感觉。 那边,高飞刚坐下,林菀已经起身了。 “死者名叫付云清,性别女,年龄二十岁,业城医科大学大三学生。双亲在家乡工作,自身没有工作经历,也没有恋爱经历,在校期间与人为善,口碑良好,没有与人发生过争执。” 这种社会关系? 会议室的众人都有些头疼,最麻烦的就是这种看似简单的社会关系。 要么是死者有另一个隐秘的社交圈,要么……凶手就是纯粹的社会性病态心理。 “走访调查得知,昨天早上付云清八点半离开了女生宿舍,然后再也没回来过,我们调取了沿途的监控,因为工作量太大,现在暂时还没能找到她的具体行踪。” “凶器是什么?”任无道忽然问到。 高飞眉头微皱,说到:“不清楚,死者是被人打晕之后砍下脑袋,还是头部受创死亡之后被割下脑袋,这一点我们没办法知晓。” 会议室一片寂静。 这件案子,简单得就像是一个疯子在进行漫无目的的报复,但越是这种案子,越是会让人摸不着头绪,因为犯案者可能根本就没什么目的,而通过数据统计,可以得知没有动机的杀人案是最难侦破的案件。 这种凶手很可能是一个疯子,被害者之间也许没有任何关联和潜在逻辑,单纯的为了杀人而杀人。 “其实……有个发现不知道对不对……” 这时,高飞有些犹豫地开口了。 杨万龙眉头微皱:“有想法就说。” 高飞把心一横,起身说到:“死者死前……可能遭到过性侵。” 杨万龙眼睛一瞪,喝道:“什么叫可能?你个法医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高飞就知道说了会这样,他无奈地解释道:“因为……虽然有一些类似遭到侵犯的痕迹,但……死者的体内没有发现任何他人的体液。” “类似遭到侵犯的痕迹?这是什么意思?”林菀不解地看着高飞。 高飞支支吾吾地不好解释,但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便也只能说到:“意思就是……好像进去了,又好像没有,凶手也许……太短了。” 太短了…… 虽然是在严肃地探讨案情,但林菀骤然听到高飞的解释后,脸却不由得有些红。 但见其他人都在皱眉深思,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林菀也强行压下了羞燥。 白研良十指相触,如有所思。 高飞的发现……让他有了一个很有趣的猜想。 “那副眼镜,有查出结果吗?” 白研良问到。 遗憾的是高飞和林菀同时摇了摇头。 “很奇怪,按理说付云清这样的性格,应该很好相处才对,但……她在大学期间几乎没有朋友,所有人与她都是点头之交,包括她同寝室的室友,我们打电话去询问,她们对付云清的印象也很淡。” 高飞百思不得其解。 任无道的手指无意识地轻点着桌面。 付云清是他的学生,他更加明白高飞的意思,那个女生……确实对谁都很客气友好。 “不是没有人愿意和她交朋友,而是……她主动拒绝了过于亲密的接触。”任无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主动拒绝过于亲密的接触? 任无道的话让会议室再次安静了些。 对啊……付云清的社会关系简单得过分,以她的性格,她应该不会成为一个独来独往的人才对。 那么,解释只有一个了,她自己不愿意和其他人过深交往。 没有恋爱经历,没有工作经历,室友印象单薄…… 这个女生……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一样。 “还有一点,凶手为什么要把付云清的尸体特意搬到街心公园去?那可是中午,大白天,他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做这件事是为了什么?”杨万龙说到。 “不……不一定是凶手把她搬过去的,她有可能就是在那里遇害的。”任无道凝神说到。 “你的意思是……街心公园就是命案现场?”杨万龙睁大了眼睛,“这不可能!血呢?整个街心公园没有一处有血迹,难道凶手拿了一张巨大的纸垫在地上,然后杀了付云清?” “对……这没道理,街心公园入口处是有摄像头的,我们调取了昨天的录像,根本就没有看到付云清进去过。”林菀也说到。 但这次,白研良也说话了。 “如果……她是化了妆去的呢?” “可是……她又不会化妆,她的寝室不是连化妆品都……”林菀反驳到一半,却忽然愣住了。 对啊,她只是没有化妆品,根本没有人知道她会不会化妆。 一个不化妆的女生,上了妆容之后的变化是很大的,甚至连气质都会发生细微的改变。 “难道……凶手砍掉她的头是不想让我们看到她化过妆的脸?”高飞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林菀白了他一眼,但白研良却心中一动。 难道……是因为? 第九十二章 记录 “现在能查付云清的开房记录吗?”白研良忽然问到。 “什么?” 林菀不明所以地看着白研良,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 “愣着干什么,快去!” 杨万龙很相信白研良的脑子,所以……虽然很多时候不理解,但他有一个好习惯,那就是做了再说。 虽然林菀她家有背景,但被这案子弄得焦头烂额的杨万龙哪里还想得起对方的身份,没一脚踢过去都是看在她是女孩儿的份上了。 任无道看了一眼白研良,心中明白他的意思,其实他也想到过这个可能性,但……一想到付云清给自己送来家乡特产时朴素的笑容,他就无法把那些猜想套到她的身上。 然而,现实总是事与愿违的。 林菀很快就回来了,警局要查开房记录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各大旅馆酒店开房都会用到身份证,每一次开房,酒店就会上传一份记录到警局。 林菀回来时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她带回来几张a4纸,付云清的开房记录完完整整地打印在上面。 “这……这么多?”高飞瞪大了眼睛仔细数了数,整整四张,付云清的开房记录装满了整整四页纸! “我的天……她几乎三天就去开一次房,持续了……整个大学!” 这份记录从每个人手上传过,最后落到了任无道手中。 他的手指捏得有些发白,他是一个理智的人,虽然他刚才就已经猜到……付云清并没有她表面看上去那样单纯,但他仍然不愿意怀揣恶意去猜测她的事。 然而事实就摆在这里。 “海天宾馆,江口酒店,缤纷酒店,云桦宾馆,付云清的开房记录几乎全在这四个地方。”高飞说到。 白研良看了他一眼,说到:“刚才有件事你说得不对,付云清不是几乎三天开一次房,毕竟,开房登记用的身份证偶尔也会是她的男伴的。” 高飞已经彻底无话可说。 虽然付云清的头颅不见了,但她的照片却印在案卷上。 那是一个很朴素的女孩子,眼睛不算很大,但是很亮,长相不算太美,但笑容很甜。 “高飞,林菀,你们带人去海天宾馆和江口酒店,缤纷酒店和云桦宾馆我亲自去!”杨万龙拍案而起,“务必要找到那个和付云清约会的男人!” “可能不止一个……” 白研良提醒道。 杨万龙正一脸干劲,眼看着线索要断了,白研良就找到了一条新的线索,他也没听清白研良说了些什么,急匆匆地就离开了会议室。 梁局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什么,对众人摆了摆手:“散会。” 高飞凑到白研良耳边,小声说道:“杨队这些年破了这么多案子,还是个警长不是没有原因啊……” 白研良看了他一眼,起身说道:“我觉得挺好的……” 任无道也站了起来,跟着白研良出去了。 高飞愣在原地,对身边的林菀问到:“你有没有觉得他刚才在鄙视我?” 林菀翻着白眼瞟了他一眼,说到:“这才叫鄙视。” …… 整个会议看似不长,但出来时已经临近中午,早上围在警局门口的各路媒体也被请走了。 杨万龙带着几名警员从白研良身边匆匆走过,一边走一边念叨:“妈的,处处都要人……不给人还要老子尽快破案……” “杨叔。” 白研良打了个招呼。 杨万龙这才看到白研良,他突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真是傻了,脑子没转过来,我还在到处找警察,都忘了你和任教授现在也参与了这件案子。” “研良,这样,你和任教授去一趟缤纷酒店,我实在是忙不开,下午那帮媒体还要来添乱,我得去应付一下他们。” 白研良想了想,说到:“杨叔,我和任教授去云桦宾馆吧,正好我今晚要在云桦路见一个朋友。” 站在白研良身后的任无道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了一边。 昨晚他已经打了一通电话给余笙,准备试探一下,但余笙什么都不愿意说,问就是不知道。 任无道又气又伤心,一起长大的亲妹妹都学会隐瞒自己了,他昨天可是在白研良的电话里亲耳听到了她的声音。 不管怎么样,今天任无道是不会让白研良一个人行动的。 现在听到白研良和杨万龙的对话,任无道也说到:“我也在云桦路有些事,杨队长,云桦宾馆就交给我们吧。” 两人都这么说,杨万龙自然也是同意了。 “唐果,你今天跟着白顾问和任顾问,多听他们的指示,明白了吗?” “保证听话!队长!” 一个脸蛋圆圆的警察姑娘从杨万龙身后走了出来,认真地敬礼答到。 杨万龙凑到白研良,任无道二人面前,低声说道:“这是个新来的小丫头,人傻了点,但是听话,你们多照顾照顾。” 白研良点点头,看了唐果一眼,小姑娘站得笔直,看得出来有些紧张。 其实……白研良的年纪和她也差不多大,但他总是一脸平静,所以显得要比同龄人成熟许多。 “那……我们走吧。” 白研良对唐果说到。 “是!”唐果忽然一个敬礼,吓了正在想事情的任无道一跳。 白研良笑了笑,挺不错。 …… 带上唐果不仅可以方便出示证件调查,还相当于带上了一个司机,一个随叫随到的小跟班。 比如现在,就是唐果在开车。 任无道想着案子的细节,白研良却在玩手机。 当然……玩手机只是唐果单纯的个人想法。 其实白研良在回复李慕的信息。 因为极其不熟悉手机输入的原因,白研良的回复永远慢得出奇。 “白先生,你加一下这个号码。” “这是什么?” “一个……比较私人的聊天室。” “那是什么?” “风袖雪曾对白先生说过吧?我们……有人在现实中调查过关于‘鬼’的事。” “嗯。” “这个聊天室里的人,都在现实中亲自调查,亲眼见过,甚至亲身遭遇过……鬼。” “叮咚” 白研良加入了聊天室。 与雾集那个几十个人的大群不同,这个李慕所谓的私人聊天室,只有六个人:李慕,风袖雪,郁文轩,顾平生,宋缺,许知非。 现在,这个仅仅六人的聊天室又多了一个人,白研良。 第九十三章 宾馆 除了李慕和风袖雪,其他四人白研良完全没接触过。 但郁文轩这个名字最近倒是经常能看到,白研良看了他和周礼的任务整理,不得不说,这个人给白研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对于他的做法,白研良说不上赞成,但也并不反对。而对于他们争论的雾集世界究竟是不是现实世界的过去这个问题,白研良也有自己的看法。 那个女人。 那个在世界破碎前和他对视了几秒的年轻女人。 只要弄清楚她的存在,相信就能揭开一些……关于雾集世界的秘密了。 白研良放下手机,沉默着看向了窗外。 郁文轩,顾平生,宋缺,许知非……也许下一次任务就能认识他们了。 这个私人聊天室连周礼那样出色的人都没有被邀请,白研良对他们也有些好奇,这几个和他一样,在现实中寻找厉鬼踪迹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后座上的任无道看了白研良一眼,见他正在出神,便咳嗽了一声。 “咳咳……白先生,如果付云清真的是自己去的街心公园,那……她要见的人应该就是她的男伴之一了,对吧?” “男伴之一?她有很多男伴吗?”唐果瞪大了眼睛,通过后视镜好奇地看着任无道。 “起码有两个,你想想这四个宾馆的位置。”任无道说到。 唐果在仔细地想了一下,海天宾馆,江口酒店,缤纷酒店,云桦宾馆…… 对啊! 这四个宾馆前两个在江南区,后两个在江北区,而且就算是同一区的宾馆相隔的距离也挺远的,如果是同一个对象,根本用不着这样满城跑吧? 就算是图新鲜,也不可能几乎每个星期都这样四个地方来回跑一次。 这只能证明……每一次付云清约会的对象都是不同的人。 白研良听到任无道的声音后,也从自己的思考中抽离,看向后视镜,说到:“不一定,要去他家一趟。” 任无道沉默,他发现,自己和白研良的思路似乎出现了分歧。 但他很好奇白研良到底想干什么,便没有再说话。 年节刚过,白天格外短暂,再加上今天的天空一直阴沉沉的,风也很大,路上的行人都是行色匆匆。 下午两点,三人终于驱车到了云桦宾馆。 云桦宾馆就在业水江的江边,风景很不错。 有情侣牵着手在江边漫步,也有一家三口出门享受悠闲的假日时光,整个城市的生活都因假期的到来而放慢了节奏。 唐果停好车后,三人径直进了宾馆。 身为知名的江边情侣宾馆,两男一女的组合明显出乎了前台接待小姐的预料,她职业化地笑道:“几位需要住房吗?” 白研良看了唐果一眼,小姑娘立刻严肃地掏出了警官证,说到:“我们有些事需要了解一下。” 前台小姐吓了一跳,赶紧叫来了大堂经理。 “几位警官,请问……有什么事吗?”三十来岁的女经理穿着很得体,但丰满的身姿着实吸引人。但明显无论是白研良还是任无道,都没有兴趣多看她一眼。 “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唐果展示了一张付云清的照片,看着大堂经理的反应。 对方惊讶的神色一闪而逝,然后抬头看向三人:“这位是付小姐,是我们云桦宾馆的常客了,她怎么了?” “这个你不用知道,你还记得和她一起来的人吗?”唐果继续问到。 这次,女经理皱了皱眉头,表情很努力地想了想,但最后还是抱歉道:“对不起,我不记得那个男人……” “付小姐最近一次来这里是哪天?” “啊……我想想……”女经理抬头看了看天花板,说到:“好像……是几天前了……” “对不起……我不记得具体日子了。” 唐果失望地收回了照片,为难地看向白研良和任无道。 “请问……还需要我帮忙吗?”大堂经理问到。 “不用了,谢谢。”唐果点头谢道。 女经理点点头,刚准备离开,却被白研良叫住了。 “请等等。” 白研良看着她的眼睛,忽然一笑: “我们刚才,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提过和付小姐一起来的,是一个男人。” 女经理神情一滞,微笑僵在了脸上。 “女士,为什么要隐瞒我们?”任无道也开口说道:“你既然认识付云清,怎么会记不住次次都和她一起来的男人?” “我……这……这里是有名的情侣宾馆,当然是一男一女才会来……而且,我只和付小姐说过话,又没和她男朋友交流过,不记得他……很奇怪吗?”女经理越说越顺畅,终于是勉强把自己的话圆了回来。 “女士,你知道你在为谁打掩护吗?”任无道忽然靠近她,轻声说到:“一个杀人犯,而且……是一个专杀女人的杀人犯。” 女经理眼睛瞪得硕大,难以置信地看向三人,问到:“付小姐……难道?” “你可以选择不说,反正出事的也不是我,我们也懒得管。”任无道嘴角一扬,看着她笑道。 大堂经理终于吓住了,她左右看了一眼,靠近唐果,低声说道:“他……他叫雷东明,是云桦商贸的副董……” “你……你们不能不管我,万一……万一……” 乍闻付云清被杀,这位女经理显然已经方寸大乱,她和那位雷东明,应该也有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现在心里却是怕了。 三人得到信息后互视一眼,告辞离去。 任无道还抽空去前台拿了颗糖,丢进嘴里:“为什么要管你?我又不是警察……” 女经理愣在了原地,恨恨地看着他走远。 “任先生……这样不好。”唐果犹豫了许久,还是说出了这句话,“这会对我们警方的声誉造成不好的……” “我知道啊。”任无道含着糖打断了她的话,并再次说出了那句话:“所以我说,我又不是警察。” 唐果脸憋得通红,显然是被任无道给气着了。 “开车吧。” 得到了付云清约会对象的身份,那接下来要做的事,就简单了。 “白先生,我们要不要……来猜猜雷东明的年纪?”任无道说到。 白研良看了他一眼,他总觉得任无道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是天快黑了的原因吗? “四十五到五十岁,脸大,拇指有伤,最近丢了一副老花镜。”白研良安静地看着他:“还要猜吗?” 第九十四章 约会 所以说,和白研良聊天其实是一件挺没意思的事。 任无道没了笑意,看向了窗外,不再说话。 倒是唐果这个刚入职的小女警满眼崇拜地看着白研良。 打听雷东明的住处也花了不少时间,等三人驱车去他家时,已经快到下午五点了。 “哇……真有钱。”唐果仰头看着这栋位于市中心的高级公寓,惊叹不已。 “这只是他离云桦商贸最近的一套住宅,没什么好稀奇的。”任无道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其实,倒不如说他也是个死有钱人,所以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 三人乘着电梯一路往上,在顶楼停了下来。 “叮咚……” 按响门铃后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 “你们是?”房门打开,露出的是一张四十来岁的女人的脸,她的眼角留有浅浅的鱼尾纹,不过,一头长发仍然那么浓密乌黑,一双眼睛虽然都是单眼皮,但不仅不凌厉,反而透着一股逆来顺受的温柔。 “请问雷东明在家吗?”唐果是一个说话直来直去的人。 这一点白研良很欣赏,她和他一样,有什么说什么,不绕弯子,也不骗人。 女人惊讶地看了三人一眼,也许因为三人都很年轻,打扮也都颇为正派,不由得放松了一些警惕。 “他……出差了,今天一早刚走。” “什么?”唐果惊呼出了声。 昨天中午发生了命案,今天一早他就出差,简直就是教科书般的做贼心虚。 “请问……东明他怎么了吗?”女人柔和的目光落在三人身上,有些不安地问。 唐果为难地看了她一眼,闭着嘴摇了摇头:“没……没事!我们先走了,打扰了!” 说完,她便带头急匆匆地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糟了糟了,嫌犯逃了……” 但白研良和任无道显然都不这么看。 “别急,如果雷东明真去出差了,那凶手肯定不是他。”任无道好心说到。 “为什么?” “你想想,一个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枭首杀人,然后弃尸公园的凶徒,事后胆子会这么小吗?” 有道理啊……唐果想想之后,也反应了过来。 这时,白研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忽然说到:“对不起,我要先走了。” 两人刚反应过来,就只能看到白研良匆匆离开的背影了。 任无道刚想追上去,却被唐果给拖住了:“不行!任先生,你要和我回警局写简报!” 任无道瞪大了眼睛,急切道:“我又不是警察!” 然而……这次他没能甩脱这个有点生气,有点耿直的小女警。 …… 云桦路九十六号。 赶到这里的白研良,才发现云桦路九十六号不仅是地点,还是一家位于江边的咖啡厅的名字。 这里的夜景很美,沿江的建筑群都装上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江面有观光船缓缓驶过,三角形的水纹拖在身后,摇曳了一大片涟漪。 余笙坐在江边,眼神迷离地看着对岸,手中捧着一杯热咖啡,吹着江风虽有些冷,但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还没来。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原来……才六点半吗? 余笙脸有些发烫,真是奇怪……明明江风这么冷…… 刚准备放下手机的余笙,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 他来了吗? 她心中闪过一丝喜悦,下意识回头去看,却见一只细长的手臂飞快地夺过她的手机,转身就要跑。 是小偷! 余笙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小偷的衣服。 这个家伙并不算太强壮,否则,他也不会盯上坐着轮椅的余笙了。 现在被余笙纠缠着,他心中越来越慌,也越来越急,好在余笙并没有尖叫呼喊,只是沉默地抓着他的衣服不松手。 “死瘸子,松开!” 他的声音气急败坏,余笙咬着嘴唇,也不说话。 小偷心中一狠,从腰间掏出了什么东西,先是一扯,拉得余笙一个趔趄,然后猛地朝余笙扎去! 余笙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下轮椅。 这时,一只手臂飞快伸过来,熟练地环住了她的腰间。 而另一只手,似乎捏住了小偷的手腕。 “手机留下。” 白研良的声音在余笙耳边响起,她抬头一看……又是他的侧脸。 小偷飞快撒了手,扔下手机就跑。 余笙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他放回了轮椅上,灯光夜色之下,她目光闪动:“你……你来啦……” “嗯。” 白研良站在她面前,一只手背在身后。 余笙目光一动,忽然发现地面滴滴答答,有些黑色的圆点出现。 那是什么?她疑惑地看去,忽然神情一滞。 目光凝聚在一直被白研良背在身后的左手上。 刚才……那个小偷好像把什么东西刺过来了…… “你受伤了!” 余笙下意识地伸手,把白研良的左臂拉了出来。 “没事,皮外伤。”白研良平静地说到。 但余笙借着灯光看去,他的左小臂已经一片鲜血淋漓,被刚才那个小偷用小刀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余笙的手微微颤抖,有什么话明明想说,但却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口。 顺着白研良手臂往下一直滴落的鲜血刺激着她的眼睛,本该是鲜红的血液在夜色中落在地面,开出了黑色的花。 她取出了一包纸巾,轻轻地压在白研良的伤口上。 他的手臂很冷,但血很热。 这样的按压没持续多久,白研良接过了纸巾,自己按上了伤口。 “找我有事吗?” 他面色平静地看着余笙。 余笙张了张嘴,又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只是……想见见你。” 白研良有些疑惑,不是才在雾集中见过吗? “去医院吧……”余笙低着头,小声说道。 “没事,回家有人会帮我处理。” 余笙身体一颤,抬头看向白研良:“你……女朋友?” 白研良诧异地看着她,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他是我房东,是个医生。” 法医……缝合技术应该挺好的吧。这个念头在白研良脑海中一闪而逝。 余笙心中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但目光瞟向白研良的伤口时,又不由得带上了歉意。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白研良看着她,想了想,说到:“那……你请我吃饭吧,两清。” 第九十五章 噩梦 余笙到了餐厅才知道,白研良说的吃饭,真的只是吃饭…… 他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闷头吃,手臂的伤口对他来说似乎也无关痛痒。 余笙几次想开口,但实在找不到可以聊的话题。 说起来,两人之间唯一的交集,只有雾集。 但聊那个地方着实是一件很毁气氛的事。 一顿饭的时间就这么在余笙患得患失的情绪中过去。 “谢谢招待,我吃好了。” 白研良看着余笙,认真地说。 “你怎么不吃?”他才发现,余笙好像只动了一两下筷子。 “啊?我……我还不饿。”余笙小声的说。 她的饭量本来就不大,更何况,她现在哪里有心情吃饭。 “那,我送你回家吧。”白研良起身说到。 “不用了,我来就行。”任无道的声音在白研良身后响起。 “哥,你怎么来了……”余笙似乎有些慌乱。 “我不来你就要被人骗走了。”任无道毫不掩饰地盯着白研良,说到。 余笙的脸马上就红了。 “白先生,我们先走了,账我已经结了,您请便。”任无道说完,推着余笙的轮椅缓缓离去。 “白研良!”余笙扭头看了他一眼,认真地说: “谢谢你。” 白研良摆了摆手:“再见。” …… 李慕下班了。 最近他一直很忙,那个该死的罪犯又弄出了一件惊世骇俗的案子。 他在半夜时,把一个女人剥了皮血淋淋地挂在了红绿灯上。 路过的司机被吓了个半死,报警时连话都说不清楚。 而当警方赶到现场从红绿灯上把她取下来时,大家惊恐地发现……她竟然还活着。 这个皮肤被全都剥了下来的女人,竟然还活着…… “呼……” 绕是见过真正厉鬼的李慕,在面对这些凶恶的罪犯时,仍会感到一阵恶寒。 今天又加了班,刚下班的李慕独自一人从警局出来,这时,他发现自己的手机应该是落在了办公室,不得已唯有回头去取。 最近真的是太累了,李慕本来不是一个丢三落四的人,但这次从雾集中活着出来之后,他发现的记忆力越来越差,往往才问过同事的话,转眼就忘记了。 回头拿完手机,又耽搁了一会儿,等他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李慕住的公寓在十七楼,等电梯的他安静地看着一点一点往下的数字,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好像直接跳过了十三层? 李慕揉了揉眼睛,刚才……电梯好像直接从十四变成了十二,出故障了吗?还是……自己太累了? 不管怎么样,电梯已经下来了。 “叮……” 电梯门在李慕面前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看着空空荡荡的电梯,李慕忽然感觉身体有些发冷。 一股别扭的感觉悄然出现,他的内心……似乎很抗拒进入电梯。 但这是在现实中,又不是雾集,李慕摇了摇头,把这种古怪的感觉当成了最近太过劳累,然后产生的错觉。 进了电梯,按下十七层的按钮,李慕默默地看着电梯门关上。 不知怎地,看着渐渐合上的电梯门,李慕的呼吸竟然逐渐变得沉重,心跳也开始加速。 奇怪……太奇怪了…… 李慕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难道是感冒了? 电梯开始上升。 李慕靠着电梯一侧,身体越发不舒服。 就在这时,电梯忽然……停下了。 “叮……” 李慕抬头看向数字屏,它显示的数字是……十三。 门开了。 电梯内的光线倾泻而出,照亮了十三楼外的漆黑一片。 一阵阴冷的风吹过,李慕不禁打了个颤。 人呢? 电梯门打开半天了,却不见任何人进来。 说起来……现在是晚上十点,住在十三楼的人按往上的电梯干什么? 也许十三楼是朋友家,他去朋友家玩了? 李慕找到了一个解释,但……不见任何人来,李慕就按下了关门按钮。 但在门将关未关时,忽然……一个声音响起:“等我啊。” 李慕连忙再按下开门按钮,电梯门又开了。 “你好?” 李慕叫了一声,那个让他等等的人还没出现。 恶作剧? 李慕下意识地想着。 大半夜搞这种恶作剧,也真是挺无聊的。 李慕再次按下了关门按钮。 然而……那个声音再次出现了。 “等我啊。” 这一次,李慕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 因为……这个声音不是从别的地方出现的,而是在……他的身后! 李慕壮着胆子飞快扭头,然而出现在他面前的,只有电梯内壁。 对啊,自己是贴着墙边站的,身后怎么会有人? 可是……刚刚那个声音…… 李慕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阴冷,电梯内的灯光忽然闪了一下。 李慕的呼吸变得沉重,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心跳也越来越快。 难道是……鬼? 就在这时,电梯忽然传出“叮”的一声。 原来……十七楼到了。 李慕死死地贴着电梯内壁,紧张不已。 强烈的不安传遍了全身的每一个角落,他这是头一次……在现实中遇到这么诡异的事! 李慕知道现实世界中也有诡异之物存在,但……看到和亲身经历完全不是一码事。 “哗……” 电梯门开了。 李慕大松一口气,赶紧离开了电梯。 然而,就在他脚步刚踏出电梯的刹那,一只手忽然拍向了他的肩膀。 那个苍老的男人声音再次响起:“等我啊。” 李慕回过头,只见……一颗老人头颅正漂浮在电梯之中,目光诡异地看着他。 那颗头颅下面,连接了两条手臂,其中一条,正拍着他的肩膀…… 沉重的黑暗铺天盖地的袭来,李慕眼前一黑,意识陡然消失。 “啊!” 李慕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茫然的看着天花板,任冷汗混着清微的喘息回荡在空气中。 梦? 又是梦?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全是汗水,身体更是在不受控制的轻微哆嗦。 连续两天了。 自从离开雾集后,他已经连续两天都做了一场一模一样的梦。 那部电梯,那个老头,甚至是警局拿手机,每次都一样! 李慕按亮床头灯,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两点。 他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怔怔看着窗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九十六章 女人 次日,去警局的路上,白研良收到了一条短信。 “密匙去了业城。” 发信人是李慕。 密匙…… 就是李慕当初说的,那个和白研良很像的,非常可怕的罪犯。 “嗯。” 白研良按下一个字,发送给了李慕。 那个代号为“密匙”的罪犯为什么会来业城,李慕没说,可能他也不知道原因。 但……白研良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 今日的案件分析会按时开始。 白研良一进会议室,高飞就大惊小怪地问到:“白,你的手怎么了?” 大家的目光都移向白研良的手臂,只见他的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一看就是受了伤。 坐在窗边的任无道也往白研良这边瞥了一眼,然后又默默移开了目光。 这里……只有他知道白研良的伤是怎么来的。 余笙还特别吩咐他,要看看白研良有没有好好包扎。 白研良看了高飞一眼,本来打算让他给自己缝合包扎一下,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连续两天都在警局工作,也不知道休息了几个小时。 不过,白研良自己也能缝合胳膊上的伤口,所以他根本没把这点伤看得太重。 至于疼痛? 白研良的忍耐力和猫有得一拼,他几乎不会被身体的疼痛干扰到思维和行动。 所以,白研良笑着说了句:“没事。” 然后,他目不斜视地在任无道的对面坐了下来。 “那,开始吧。” 梁局长的面色不太好,看来舆论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会议开始后,林菀第一个发言。 她站在幻灯片前,一边演示相关照片一边介绍昨天的发现。 “王怀瑾,男,三十六岁,已婚,翔天科技公司高管,身材瘦弱,长相普通,死者是他的情人。昨天的调查显示,此人性格内向,敏感,虽然身居高位,但不知为何有较为严重的自卑心理。” “郭阳,男,四十一岁,丧偶,某国企采购部门主管,身材高大,接近一米九,轻微强迫症,爱钻牛角尖。” “雷东明,男,四十七岁,已婚。云桦商贸的副董,身材矮胖,大男子主义,昨日一早去了外地出差,人不在业城。” “张兴业,男,三十九岁,离异。个体经营老板,此人是与死者保持着最频繁联系的人。” “案发当日,这四个人都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说,他们都有充足的时间去实施杀人。” 林菀用幻灯片投射下四张照片,这四个男人,就是昨天找到的,和死者关系很大的“情人”。 杨万龙起身,走向会议室前方,对林菀点了点头,说到: “我们仔细地查了前天街心花园的所有监控视频,结果,发现了这个。” 说着,杨万龙演示了一张截图,这是一张监控画面的截图。 经过技术处理之后,大致能够看到被拍者的长相。 这是……付云清! 真的和白研良说的一样,她化了妆,而且是很浓的妆。 而且……截图右上角的时间显示,是十一点零五分。 “死者确实是自己进入街心公园的,也确实化了妆,但……除了死者之外,十二点之前进入街心公园的人中,只有三个男人,而且……那三个男人不是死者四个情人中的任何一个。”杨万龙的声音有些疲劳。 他亲自检查监控视频,盯了整整大半夜,但最后得出的结论却并不尽如人意。 付云清的四个“男友”,都洗清了嫌疑。 他们根本就没有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街心公园。 “我去查了被拍到的那三个男人,他们都不认识死者,精神状态也很正常,应该……确实只是路过而已。” 会议室再次陷入了沉默。 虽说确实认出了化了浓妆自己前往街心公园的付云清,但本来嫌疑最大的四个男人却根本没有在监控中出现。 “有没有可能……凶手不是从正门进去,而是找了个角落从墙上翻进去的?”高飞忽然问到。 “不可能,先不说街心公园的墙上都立着铁刺,光是外面处处都有的监控,也不会让凶手做出那种冒险的事,周围的商家很多,监控探头几乎覆盖了整个公园,我们全都调来检查了一遍,确实没有任何人翻墙进去过。凶手……到底是怎么进去的?”杨万龙一口否认,但自己越说,心中却越是恼火。 这件案子简直太古怪了,处处都透着诡异。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任无道抬起头,认真说道。 “什么?” 杨万龙急切地问,警方现在是一头雾水,根本想不到任何凶手避开摄像头进去的可能性,但人确确实实被杀了,总有一个人用了某种手段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偷偷进了街心公园,然后带出了一颗头。 “凶手,伪装成了女性。” 任无道的声音在会议室内响起,差点惊掉一地眼镜。 “这怎么可能?不可能!”杨万龙再次一口否认。 “男性的身形,骨架,走路姿势,仪态和女性的差别很大,如果没有经过长期练习,一眼就能被看出来!” 任无道起身,走向了杨万龙处。 他的个子要比杨万龙高上一些,此时,他居高临下地说到:“那我们就一个个再看一次。” 说着,任无道竟然要求就在会议室里,把被拍到的进入街心公园的所有人播放一遍。 不得不说,如果真如任无道所言,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之前也许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检查监控时并没有注意到女性,现在再看看,说不定会发现些什么? 抱着这个想法,所有人都紧盯着大屏幕,投影仪正在播放一段段被拍到的画面。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三十一个。 凌晨到十二点,进入街心公园的人,有三十一个,其中只有三个是男人。 大家看得很仔细,每一个都没放过,然而……无论是身形,还是姿态,被拍到的女人,应该确实都是女人。 任无道眉头微皱,竟然……错了。 然而这时,白研良忽然说到:“请等等。” 大家齐刷刷地回头看向他。 只见白研良像是想起了什么,走向任无道,拿起鼠标一直往前面的视频片段翻。 终于,他点开了一段画面,说到: “还有一种可能,凶手……是个女人。” 第九十七章 凶手 如果说任无道的想法仔细想想还很有道理的话,那白研良的说法就完全无法让众人信服了。 “不可能!” 这次,就连一直对白研良的话展现出充分信任的杨万龙都开口表达了否定。 “死者遭到过性侵,凶手怎么会是一个女人?” 这个问题才是最大的疑问。 但白研良立刻就反驳了这句话。 “不是只有男人才能性侵女人。”白研良看向高飞,“尸检没能从死者体内找到任何他人的体液,对吧?” 高飞点了点头,白研良继续说道:“死者化了妆,并且一早离开学校,去了街心公园,显然她是与人有约。” 任无道点头:“没错,但……” 任无道眉头紧皱,他感觉自己快抓住什么了,但却仍然差了那么一点。 同时,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白研良,虽然被所有人注视着,质疑着,但他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他似乎很坚定,不……他连坚定的情绪都没有。 从头到尾,他都是一如即玩的平静。 “有一个问题,无论凶手是在付云清死前,还是死后对她进行的侵犯,这件事都很不合理。街心公园并不是完全废弃的状态,半天下来仍旧能有二三十人的流量,就算杀人已经完成,但留在现场做那件事也是非常愚蠢的行为,在侵犯过程中凶手很可能会留下体毛,皮屑等生物证据,这和凶手谨慎的犯罪特征不符。” 说到这里,白研良看向了众人。 “死者并没有遭到性侵,或者说,是凶手造成了死者被性侵的假象。凶手为什么要造成死者被性侵的假象?因为她要掩饰自己的真正性别。” 白研良扭头看向了大屏幕,那里……投射出了一个带着墨镜的女人,她的大半张脸都被挡住了,嘴唇和下巴也被高高立起的衣领遮挡住。 大家随着白研良的目光看去。 只是带着普通的目光去看的话,她确实只是一个路人,但……经过白研良这么一说之后,大家恍然发现,这个女人……把自己裹得太严实了。 虽然还没开春,但业城地处南方,而且靠江海,温度比其他城市要暖和得快一些,最近已经并不算太冷了。 “这个女人是谁,快查!” 杨万龙一边吼着,一边火急火燎地跑到电脑旁,开始调取其他录像,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女人是从哪里来的。 江北分局的人早已经习惯了杨万龙这种作风,办起案子来,他脾气很暴躁,对人也很苛刻,但他并不是一个严以待人,宽于律己的人,这位中年刑警对自己更狠,遇上大案要案熬个几天对他已经是家常便饭。 所以,对杨万龙大家更多的是敬佩。 就在所有人都准备放下手头的事去查那女人时,白研良又说话了。 “杨叔……我知道她是谁。” “啊?!”杨万龙先是一愣,随即一张老脸已经凑了过来,“那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走,抓人!” …… 一行人站在一栋高级公寓楼下。 唐果和任无道有几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栋楼。 “这不是雷东明的住处吗?” 白研良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仰头看着中间那栋公寓的顶楼。 “视频里的那个女人,就是雷东明的老婆。” 两人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形象。 四十来岁,眼角有鱼尾纹,长发披肩,浓密乌黑,眼神温柔,个子娇小。 “怎么……会是她?” 刚入职的小女警唐果有些难以置信,相较于她,任无道倒是已经明白了过来。 现在想想,三人登门寻找雷东明的时候,她全程都只露出了一张脸,门缝也开得很小,小到三人连屋内的布置都看不见。 而且,雷东明出差去了的消息也是从她口中传出来的。 雷东明身为云桦商贸的副董,完全有权力安排自己的行程,从公司根本就打听不到。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让三人进去坐坐的意思。 这虽然是合理的,但也是不合理的。 但任无道最疑惑的,却是白研良到底是怎么认出她的。 监控视频里那个女人裹得严严实实,而且因为居高临下拍摄角度的原因,身高其实不太好判断,但白研良的语气却言之凿凿,似乎很确信。 “白先生,能请教一下……你是怎么认出她的吗?”任无道没有掩饰自己的疑惑,走到白研良身边,认真地问到。 白研良侧头看了任无道一眼,微微摇头。 他拒绝了。 任无道有些意外。 看到这一幕的高飞也有些意外。 因为……白研良是一个不太爱说话的人,但也是一个不太会拒绝的人。 高飞自问和白研良的相处也算有一段时间了,如果有什么问题,或者需要什么帮助,只要丢给白研良,他一般都会同意。 但……这次他拒绝了。 “对不起,任先生,这是我的秘密。”白研良移开了视线,先行上了电梯。 他并不是在故弄玄虚,也不是有意隐瞒什么,而是……这次认出那个女人的原因确实无法言说。 昨天登门之时,白研良隐隐约约间,从雷东明的妻子身上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黑色影子,他表面不动声色,但心底却泛起了波澜。 这对情绪淡薄的白研良来说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因为那个黑影,和上次郝博文自杀时,从他身体里钻出来的……很像。 而在任无道播放监控录像时,白研良从那个女人的身上,也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扭曲的黑影。 这之间的联系不言而喻。 白研良能发现“她”就是她,也是在于此,但……这个理由根本无法说出口,因为能够看到那种东西的人,好像只有他和风袖雪。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进入过雾集的人。 如果余笙之前也在的话,说不定她也能看到那个扭曲的黑影。 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存在? 鬼? 从上次到这次,它似乎每一次出现都是依附在人类身上,这是它的能力?还是它存在的方式? 上一次郝博文杀了李德刚,离奇的是李德刚似乎知道自己会被杀害,但却无法逃脱。 而这一次,付云清被砍下了头,诡异的是街心公园明明就是案发现场,但却找不到一滴鲜血…… 这两次事件,共同之处都是黑影的存在,那么……它依附在凶手身上,确实能够造成诡异离奇的现象吗? 白研良沉思着。 不过,他最担心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雷东明的妻子。 毕竟,上一个被它附体的人郝博文凄惨的死相仍历历在目。 第九十八章 爱恨 一行警务人员出了电梯,白研良和任无道他们吊在最后,由杨万龙上前叫门。 “砰砰砰……” 杨万龙的性子确实有些急,他无视了门铃,直接哐哐开砸。 然而他这样巨大的动作,竟然没能引起屋内的任何反应。 不在家? 不管在不在家,这门今天杨万龙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打开。 “切割机,撞门锤,把这防盗门给我拆了!” 后方的警务人员带着工具,二话不说就开始操作。 经过了半天的努力,防盗门终于快被破开了。 “一,二,三,撞!” 四名警员应声撞破了已经经过了切割的防盗门。 然而下一刻,一股无法想象的熏人恶臭便扑鼻而来。 “呕……” 唐果脸色惨白,气味入鼻的瞬间她就开始反胃,直到,屋内的一切投入了她的眼帘。 这个刚入职的女警终于忍不住,扭头到一旁狂吐。 只见这间装修华丽的房间里,地面上已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蛆,一眼看下去,根本就没有敢落脚的地方。 几位警员刚拍了几张照片,就忍不住弓下腰忍开始作呕。 这是人类最纯粹的生理反应,很正常。 连任无道这位医学博士,以及经常跟尸体打交道的高飞都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说起来,倒是白研良这个依旧一脸平静的人显得格外不正常。 “都出来,让我进!”高飞喊道。 身为法医,他深知命案现场的恶臭气体多么可怕。 拍照的警员闻声赶紧后退,高飞换上了隔离服,带上乳胶手套,拎着勘验箱独自一人进了房间。 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踩在脚下的触感着实不怎么美妙。 杨万龙受不了干等,便叫警员再去找了几套一次性隔离服,递给了白研良和任无道。 三人也先后进入了这间满是蛆虫和恶臭的房间。 此时高飞正俯下身,用镊子夹起了几条白花花的蛆,放进了证物袋。 这东西虽然恶心,但却可以判断死亡时间。 白研良三人挑着蛆少的地方下脚,这个房间,到底被用来干了什么? 为什么昨天她开门时还没有什么异味,今天就这样恶臭,甚至生出了这么多的蛆? 不过,虽然恶心,但目前客厅内除了蛆虫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恶臭的来源显然不在这里。 那边,高飞大致勘验完毕客厅之后,朝着厕所走去。 白研良三人跟了过去,几人互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猛地推开了厕所的门。 厕所内的一切令人震惊! 绕是杨万龙从警多年,甚至在童年亲眼见过碎尸命案,但也许久没见过这样可怕的现场了。 这个地方,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满地的血水已经凝结成粘稠状,腥臭得让人头皮发麻。 前方摆放着一个浴缸,它被窗帘遮住了一半,莲蓬头仍滴滴答答地往里滴着水,浴缸底部凝结着大量的黑褐色血块。 浴缸里有两名死者。 一个女人,一个……应该是男人? 或者说,是一具没有头颅的人骨,密密麻麻的的蝇虫落在两名死者的身上。 事实上刚才厕所门被打开的瞬间,就已经飞出去了大量的蝇虫。 但……浴缸里的两具高度腐败的尸体上明显还有更多的蝇虫。 女人的皮肤已经垮塌,或者说,她整个尸体的皮肤和组织都已经开始软化。 她的手耷拉在浴缸外,肌肉已经很清晰地腐败了,细小的蛆虫正从手背上钻出来。 她的尸体浑身上下都被蛆虫钻出了孔,密密麻麻,每个孔里都有它们白色的身影在钻进钻出。 “确定是她?”杨万龙强忍着呕吐的欲望,问到。 任无道和高飞有些扛不住,移开了目光。 白研良倒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点了点头。 “她现在这副样子,怎么都不像昨天还活着,这分明是死亡有好一段时间了,你们昨天看到的难道是鬼?” 杨万龙说的确实在理,一个昨天还活着的人,就算死了,今天也不可能烂成这副模样。 任无道和高飞眉头紧皱,实在想不出为什么。 但白研良知道,杨万龙可能说对了,确实……是“鬼”。 白研良往前迈了一步,厕所地板上尸体腐败流出的液体和血液凝结物混在一起,异常的粘稠恶心。 他在浴缸边发现了两把刀。 不是水果刀,而是……一把菜刀,和一把剔骨刀。 两把刀上都有血迹。 这一具尸体是雷东明的老婆,另一具没有头颅的骨头,几乎不言而喻了。 浴缸的这头露出了两具尸体,那头却被窗帘遮着。 白研良上前拉开了它。 里面再次飞出了一堆密密麻麻的蝇虫。 这浴缸被遮住的另一头,到底有什么东西也出现在了四人面前。 一堆腐烂的,恶臭的,被生生剔下来的肉。 人肉。 这堆烂肉上放着两颗脑袋,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一男一女。 “这是……雷东明,付云清。” 任无道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高飞的后背冷汗淋漓,说道:“这是有多大的仇恨……” 白研良却扭过头,看着他说到:“这不是恨,这是爱。” 三人都看向了白研良。 但他却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身离开了厕所。 在见到雷东明妻子的尸体时,白研良已经明白了一切。 这是一个表面逆来顺受,实际占有欲极强的女人,在长期忍受雷东明出轨的情况下,她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不对劲,到最后,她的思想、行为完全扭曲。 雷东明可能至死都想不到,这个一直很老实温柔的女人,为什么会变得那么恐怖可怕。 事实上,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脾气越好,看起来越温和的人,在心中的某个禁忌被触及到时所爆发的力量就越大,大到……甚至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白研良甚至连这个女人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一切已经与他无关了。 她身上的黑影,已经离开了。 也许……无论是郝博文,还是浴缸里腐烂的她。 二人会变成另一幅截然不同的样子,那个扭曲的黑影肯定做了些什么。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九十九章 诡变 白研良安静地坐在院子里,石桌上放着一本从高飞处借来的医书。 爱伦坡趴在他腿上打盹,它身上的伤几乎已经痊愈了,毕竟,距离那起无头案,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最后是如何结案的白研良并不太关心,凶手已经死了,这个案子,已经死无对证。 公园里的血哪里去了?尸体的腐烂程度为什么会这么高? 这两个疑问压得警方喘不过气来,尽管大家已经绞尽脑汁,但仍然无法解释那些现象。 值得一提的是,任无道没像白研良那样,在确认凶手已经死亡后就一走了之,他似乎打算弄清楚这些问题的原因所在。 但……他注定要失望了。 这一切根本就无法用科学来解释,就算白研良全都说出来,他们也未必会信,反而……他自己大概率会再次被送回精神病院。 白研良摸了摸小黑猫,最近它越来越黏他了。 小黑猫舒服地晃了晃尾巴,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白研良笑了笑,拿出了手机。 除了必要的雾集任务总结,他一般是不会在群里发言的。 这一次也一样,他看的是另一个页面李慕邀请的,一共只有七人的聊天室。 李慕,风袖雪,郁文轩,顾平生,宋缺,许知非,还有他……白研良。 这个聊天室和雾集的不一样,自从他加入之后,所有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最基本的欢迎都没有。 但今天,有人发出了一行文字。 郁文轩:“今天,我接到一个电话,号码是我自己的手机号。” 聊天室内沉默了几秒,顿时冒出了好几条回复。 李慕:“前天我也接到了,对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号码是我自己的手机。” 宋缺:“一样。” 风袖雪:“我是一周前接到的。” 顾平生:“我也接到了,一周前。” 白研良看着一行行文字,立刻想起了自己,他……在刚离开雾集的当天凌晨就接到了那个电话。 “十八天前,我接到了那个电话。” 白研良想了想,也输入了一行文字。 他的发言让聊天室沉默了几秒,接着,最后一个人也发言了。 许知非:“十八天前,我没接,直接挂断了。” 许知非的做法出人意料,七人中只有她一人没接电话。 “不对劲。” 发出这行文字的是顾平生。 “我去确认一下。”李慕这边刚发言,另一边,雾集的聊天室里就弹出了他的信息。 “大家最近有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吗?” 李慕的号召力是毋庸置疑的。 很快,大家就开始了回复。 “有!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号码打过来过,大概……一周前吧?” “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接到过,前天?” “我是今天!我刚才不久才接到那个电话!” “……” 雾集聊天室里的发言密密麻麻,很快,所有人都做出了回复。 事到如今已经一目了然,这……并不是一场玩笑,而是实实在在的灵异事件。 所有人心底没来由地出现了一股寒意。 当时……给自己打电话的,到底是谁? 这可不是雾集的任务啊……这是在现实世界! 怎么可能会集体发生这种事? 聊天室诡异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没有任何人再发出文字。 良久后,一个两字的回复弹了出来。 “五组。” 发言人是许知非。 “什么意思?”有人不解地问到。 但这次,许知非没有再回答。 “日期,你统计一下接到电话的日期。”顾平生回复到。 他的话一言惊醒了大家。 对啊,雾集的所有人都接到了那个来历不明的电话,而接到电话的时间,却早晚各不同,但……一共只有五个时间点。 十八天前,十二天前,一周前,前天,今天! “这……意味着什么吗?” “目前雾集总共三十五人,如果把同一天接到电话的人分为一组,刚好五组,每组七人。”周礼的回复也弹了出来。 周礼的说法没错。 其实好几人都已经发现,不同时间接到的电话,是把雾集的所有人分成了五个不同的组别。 但……它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目前没有人知道。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心悸油然而生。 白研良感到自己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手掌死死地捏住了一般,疼得钻心,呼吸也急促难平。 即便是对疼痛感有着相当忍耐度的他,此刻都不禁流出了满头的汗水。 “唔” 白研良按着心脏,发出了一声闷哼。 爱伦坡被他的动静吵醒,从他的大腿一跃而下,但表现异常古怪。 这只对白研良很是亲昵的小黑猫此刻弓着身子,龇牙咧嘴,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一双墨黑的猫眼死死地盯着白研良。 但此刻的白研良根本就没办法注意到小黑猫的异样,也好在此刻经历这种钻心疼痛的是他。 他不知道的是,几乎是同一时间,雾集中的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感受到了难以忍受的心脏剧痛。 那种痛苦,类似灼烧,但比起肉体,这种灼烧感更像是烙印在灵魂上。 他们的表现比白研良要不堪得多,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对疼痛的超强忍耐力。 这股痛苦的感觉持续了接近三分钟。 这三分钟内,爱伦坡一直不敢靠近白研良分毫,它弓着腰,嗓子里发出了沉闷的威胁声。 但仔细去看,会发现这只小黑猫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它在害怕。 它似乎从白研良的身上看到了什么让它恐惧的东西。 如果不是白研良的话,它早已经转身逃跑了。 这只倔猫打着哆嗦,炸着毛,还是不肯后退半步。 终于,白研良感觉到了这股灼烧般的痛苦感开始消退。 但与此同时,另一个地方却产生了一股强烈的烧灼感,不过这次,这股烧灼感一闪而逝。 白研良摊开左手,一个规则的,完美的,漆黑如墨的圆圈正烙印在他掌心。 它不大,空心,因为只是一个单纯的圆,所以也谈不上什么神秘莫测。 但……当白研良看着掌心的圆时,他的心中,终于涌现出了一股极其陌生的感觉。 “咚……咚咚……” 心跳在加快,瞳孔逐渐放大。 白研良摸着自己已经不痛了的心脏,脸上露出了无比陌生的神情。 如果是认识白研良的人,一定会觉得这件事很不可思议。 因为,白研良脸上出现的神情是……恐惧。 第一百章 人诡 不是伪装的,也不是淡薄的,而是浓郁的、实实在在的恐惧! 白研良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因为恐惧情绪的影响而做出的改变。 呼吸,心跳,肌肉,不受控制的感觉在蔓延。 白研良很难说清自己现在的心情,应该开心吗? 毕竟……恐惧也是一种情绪啊…… 自己从有记忆开始就根本没有感受到过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 他过去的人生从来就是一潭死水,就算偶尔有过风吹草动,也漾不起心中丝毫波澜。 就像……余笙。 他隐隐约约间,能够感受到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蕴藏的情绪,但能够感受到是一回事,自己能否产生,又是另外一回事。 让白研良遗憾的是,这股恐惧来得快,去得也快,当他再次集中目光看向掌心的黑色圆圈时,已经无法产生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心悸了。 “喵” 小黑猫仰着头,小声地叫了一声。 白研良看向它,伸手道:“来。” 小黑猫似乎有些犹豫,敢仍然无法拒绝那双对自己伸出的手。 它闭着眼睛,跳进了白研良的怀抱,小巧的鼻子动了动,似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这只小家伙终于安心趴在白研良的膝盖上,再次打起了盹。 每次看到它,白研良的心情都会没来由地好上许多,这次也一样。 他放下了对掌心黑圆的探究,翻开医书,继续看了起来。 …… 雾集中,不是每个人都有白研良的忍耐力,也不是每个人,都和白研良一样是个孤家寡人。 余笙的异样已经吓坏了任无道。 这个年轻的医学博士拿出了自己所有的本事,仍然无法抑制住自己亲妹妹的疼痛。 “该死,止疼药怎么会没用!妹妹,你坚持住,我们去医院,去医院打麻醉剂!” 任无道急得面色苍白,所有的镇定都在余笙遭受痛苦的时刻不翼而飞。 余笙的状况很奇怪,她痛苦得无以复加,大汗淋漓,按理说……一般人早就应该晕过去了才对。 但此刻的她,竟然连晕过去都做不到。 什么病……这他妈到底是什么病? 任无道很想给自己一耳光。 几乎没人知道,任无道的理想其实并不是当一名医生,而是……警察。 之所以学医,是因为他想亲自找到办法,找到那个……能够治好余笙腿脚的办法。 但现在,他不仅治不好余笙的腿,甚至连她的痛苦都无法抑制分毫。 就算自己是医学博士,家里也无法常备麻醉剂,这种东西是受到严格控制的,他也只能去医院申请。 然而,就在他准备带着余笙赶向医院的时候,余笙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哥……哥哥……我没事……”余笙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她自己知道,应该没问题了。 刚才自己身上发生的,简直就是雾集召唤时的加强版,余笙知道,这根本就不是病痛,甚至无法从身体上找出任何异样。 “不行……不行!一定要去检查,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有多吓人?我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再发生第二次!”任无道流的汗一点也不比余笙少。 “哥……听我一次,好吗……”余笙安静地看着他,说到。 任无道的紧张不安凝固在了脸上,这几个字像是让他想到了什么,任无道颓然地坐了下来,低下头,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声音有些嘶哑:“对不起……” 余笙摇了摇头,接着,她伸出左手,摊开了掌心。 那里,浮现出了一个黑色的圆圈。 不过,余笙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 “我们都是十八天前呢,白研良……” 余笙的声音很小,但以任无道的敏锐完全能够捕捉到。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余笙:“不行,绝对不行!” 余笙放下左手,看向了他:“怎么了?” 面对余笙询问的目光,任无道有些无法开口。 良久,他才开口道: “妹妹……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白研良不是个傻子,相反,他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数一数二的聪明人。你的感情……他会看不懂?” 余笙扭过头,看向了窗外:“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任无道霍然起身,大声道: “你已经陷了进去!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也不知道他对你做了什么!但他对你根本就没有半点感情!” “我不会看错人,那个白研良,他根本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我完全无法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半点情绪,如果不是和他近距离接触过,我甚至会觉得他就是一个逼真的人偶!” “妹妹……你不要再期待了,他不会有回应的!” 任无道终究是大声吼出了这句话。 “我知道……” 余笙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哥哥。 她忽然笑了。 虽然发鬓尽湿,脸色苍白,但她笑得却很动人。 “哥哥,你知道吗……爱情,本就是一个人的事。一个人动心,一个人平静。一个人付出,一个人得到。一个人痛苦,一个人心疼。我不奢求其他,我只想……能在他的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久到……能看到他笑,看到他离开……” 余笙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任无道再也听不见。 当他抬起头时,才发现余笙已经晕了过去。 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更何况刚才还经历了那种古怪的剧烈痛苦,她……已经不能再承受更多了。 “白研良……” 任无道低声呢喃着,余笙最近的情绪很奇怪,他能看出以前的她是在故作坚强,但现在,余笙那层虚假的外壳已经悄然不见了,她似乎变得对生活有了期待,但眼底,又藏着挥之不去的绝望。 任无道不知道她怎么了,他唯一知道的,只有那个突然出现的白研良。 任无道默默地把余笙的手放进了被子里,却在无意中,发现了她掌心的黑色空心圆。 这是……什么? …… 雾集的所有人都经历了一阵诡异的痛苦,然后,所有人的掌心都出现了一个圆,一个黑色的圆。 聊天室里鸦雀无声,此时此刻,没有人想说话。 这是否意味着……诡异的触角已经从雾集世界伸向了现实? 那……厉鬼又是否会与雾集任务中一样。 此时此刻,就躲在床底,站在窗外。 又或是某个角落,诡异地看着你…… 第一百零一章 知非 许知非是个很漂亮的女孩。 但靠近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会让人感觉到一股说不出来的寒意。 那是彻头彻尾的沉郁气息,让人很难相信,这种气息是怎么与这样楚楚动人的外表联系在一起的。 胡悦是许知非的朋友,准确的说,是闺蜜。 但最近一段时间,她明显发现自己这个朋友变了。 以前的许知非虽然也不爱说话,但她的身上并不会有那股寒意。 她变得很奇怪。 她的话更少了,常常看着一个地方出神,而那些她看着的地方,更奇怪。 窗外,门口,床底,天花板,墙角…… 胡悦因为好奇也看向过那些地方,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 但许知非的眼神……明明是看到了什么。 近来胡悦已经很少看见她,她似乎总把自己关在家里。 但是今天在街上碰到许知非的瞬间,她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穿着便装,肤色越发白了几分,她更加迷人了。 但是……她的左手似乎受了伤,正被绷带缠着。 “知非!”胡悦叫住了许知非。 许知非脚下一停,身体没动,但头扭了过来。 “有事吗……” “你的手怎么了?”胡悦关心地问。 许知非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被她安静的目光注视着的时候,胡悦的心跳竟然诡异地开始加速。 不是什么心动,而是……恐慌。 “一……一起喝杯咖啡怎么样?” 许知非安静地看着她,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她的同意,胡悦竟然感到松了一口气。 二人坐在一家咖啡馆里。 胡悦搅动着面前的一杯深棕色的咖啡,试图打破尴尬。 她隐隐感觉到,她和许知非不熟悉了。 “对了……你还没说,你的手怎么了呢……” 许知非抬起头,一丝刘海滑了下来,遮住了她一只眼睛。 她仍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有些犹豫。 这让胡悦很惊奇,她可从没有在许知非的脸上见过这么生动的表情。 印象中,她总是冷着一张脸,不会笑,不会哭,不会恼,不会生气。 从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平平淡淡,但又斩钉截铁。 “你想看吗?”许知非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嗯?”胡悦上扬的音调表示出了兴趣。 许知非用右手解开了左手的绷带,露出来的,是血肉模糊的掌心。 胡悦大惊失色,问到:“你怎么了!怎么会伤成这样子?” 许知非冰冷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说到:“我自己划的。” “为什么!” “它不安全。” 胡悦的第一反应是她在开玩笑,不过她转眼就想到,许知非从不开玩笑。 她……不会是疯了吧? 为什么要自残? 胡悦的内心非常矛盾,坦白的说,现在从许知非的身上,她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她总觉得,许知非冰凉的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更像是在看……自己身后的东西。 胡悦很不自在地扭过头看了一眼。 和以前一样,她的身后什么都没有。 “那个……改天再聊吧,我还有急事。”胡悦放下了咖啡,她感觉自己背后阵阵发凉。 “你害怕我?”许知非幽幽的声音传来。 “怎么会!” 胡悦立刻否认:“我……我是真的有急事……” 然而,她连到底是什么急事都编不出来。 她确实害怕了。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打招呼,直接当没看见她多好? 胡悦很后悔。 许知非的眼神,怎么会那么吓人……不……她甚至无法从许知非的身上,感受到任何还活着的感觉。 这个女人,连呼吸都淡得离奇。 她的皮肤,更是白得不正常。 但不可否认……她真的很美,标准的瓜子脸,漆黑柔顺的长发,冰冷却清澈的眼眸,以及……近乎完美的精致五官。 就像……人偶,对!就是人偶。 胡悦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很好地形容许知非的词。 许知非也放下了咖啡,她没有阻止胡悦离开。 “我要离开了。”她说到。 “啊……哦,那……一起?”胡悦刚说完,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客套什么啊! 许知非没有回应她同行的邀约,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被她的眼神注视着,胡悦忽然有些尴尬,惭愧。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自己的闺蜜,不……朋友。 虽然……她变得越来越奇怪,但她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 只是,胡悦真的无法忍受她的气场,她……太奇怪了。 “我要去业城。”许知非的语气仍然很平静,但仔细去听,却似乎有一些其他的情绪。 那种情绪……叫认真。 “不回来了。” 许知非看着胡悦,对方的目光在躲闪。 她……不敢看她。 许知非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胡悦张了张嘴,想说一些祝福的话,却终究没说出口。 …… 李慕正趴在办公桌上打盹。 当然,在午休时间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警察也是人,也需要休息。 但这件事发生在李慕身上,却让大家都很意外。 凉城警局上下都知道,这位年轻的刑警是出了名的拼,尤其是关于那个叫密匙的罪犯的事,他连一丁点线索都不会放过,午休时间更是从没见他眯过眼睛。 不过……最近得到消息,密匙离开了凉城,去了业城,可能这也是他忽然松懈下来,进行午休的原因吧。 “小李最近可能有些失眠,大家不要打扰他。”警局的领导看了李慕一眼,转头对大家吩咐道。 李慕的状态明眼人都能看见,这半个月来他每天都顶着黑眼圈来到警局,显然是休息得很不好。 事实上,大家想的没错。 李慕确实没休息好。 已经半个多月了。 每晚入睡,他都会做那个梦,梦到的内容一模一样,那个……漂浮在电梯里的老人头。 今天,也是一样。 “等我啊……” 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模一样的梦境。 李慕再次惊醒时,发现自己正趴在警局的办公桌上。 “我到底是怎么了……” 李慕闭上眼睛,捏了捏鼻梁,吐出一口浊气。 第一百零二章 来客 白研良这段时间过得并不无聊。 虽然左手掌心出现黑色圆圈之后,就没再发生过什么奇异的变化。 但之前李慕发来过一条消息,密匙……来业城了。 对于李慕口中那个和自己很像的人,白研良总觉得他和研人有关。 但那种行踪诡秘的罪犯,单凭白研良一个人去查,是很难查到对方的踪迹的。 所以,这段时间他也借助了不少业城警方的力量。 警方系统中,果然有那家伙的详细资料。 那是一个活跃在凉城地区的罪犯,他的手段极其凶残,犯下的案子让人匪夷所思。 他似乎是真正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作案动机只是为了愉悦自身。 就在白研良思考密匙的事时,院子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白!开门啊白!” 是高飞。 这家伙又忘记带钥匙了。 “吱呀……” 白研良打开了房门。 让他意外的是,高飞的身边还有一个人。 高飞应该和自己一样,都是没什么朋友的人才对啊。 白研良带着疑惑的眼神很快让高飞懂了他的意思。 “哦!这位是何先生,是来看房的,咱院子里不是还有一间空房吗?” 白研良恍然,伸出右手与对方握了握。 “你好,白研良。” “白先生你好,我叫何以歌。” 男人很有礼貌。 白研良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把门推开了些。 “请进。” 何以歌点点头,和高飞一起进了院子。 白研良关上了门。 目前单从外表来看,这位何先生和白研良不相上下。 他身材高大,目测起码一米八五以上,露出来的皮肤呈古铜色,他的五官轮廓分明,眼睛深邃,线条硬朗,行走之间腰背挺直,步距稳定,目不斜视,很有军人作风。 躺在石桌上打盹儿的爱伦坡懒散地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高先生,院子里有养猫吗?” 何以歌扭头问到。 “它呀,它是白从外面巷子里捡回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何以歌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看见我还这么平静的猫,挺少见的。” 何以歌的说法很有意思,听起来,他和动物之间似乎并不能很好地相处。 “这小家伙胆子可不小,遇到什么都敢上去挠两下。”高飞一脸骄傲地说,虽然白研良完全不理解他在骄傲什么。 “那个……何先生,你看……这房子你还满意吗?” 何以歌环顾一圈后,目光在那棵槐树上停了停,说到:“高先生,院子里种树可不太好,尤其还是棵槐树。” 高飞一愣,以前来看房子的人也不少,大多数都说那棵树阴嗖嗖的,让人不安心,只有白研良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这个何以歌似乎也觉得有什么,只是他话里的意思更奇怪。 “这个……有什么说法吗?”高飞问到。 “院中植木是为困,这树恰好又是槐树,槐树自古便有木中之鬼的说法,阴气极重。这院子的格局,生则困人,死则困鬼,有些不吉。”何以歌四下看了一眼后,认真地说到。 高飞越听嘴长得越大,这位何先生,难道是个风水先生? “不过,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大部分禁忌都只是心理因素在作祟,两位住在这里这么久了,不也没事吗?”何以歌笑了笑,说到:“我对这里很满意,高先生,签合同吧。” 本来高飞以为何以歌是不满意要走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他竟然又同意了租下这间屋子。 白研良看着高飞喜不自胜地拉着何以歌去签合同,摸了摸小黑猫的脑袋。 “咱们要有新邻居了,爱伦坡。” 小黑猫耳朵动了动,没有睁开眼睛。 这时,白研良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其实他一直很好奇自己的号码是怎么被这么多人知道的,但一直没什么机会问。 看着手机上这个陌生的号码,白研良想了想,按下了接听。 “你好。” “嗯。” 白研良一愣,对问候回应“嗯”的人,还真是挺少见的。 而且,对方的声音……白研良确定从没听到过,但语气却莫名其妙的耳熟。 “请问你是?” “许知非。” 许知非?一听名字白研良就想起来了。 她给白研良留下的印象很深,不是因为她也是李慕那个私人聊天室的成员,而是因为……面对奇怪的电话,只有她一个人,选择了拒绝接听。 “许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见面。” “现在?” “香榭路九号。” “……” 对方挂断了电话。 白研良看着已经显示着结束通话的手机,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就是为什么听着许知非的声音,他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因为,这根本就和他自己差不多啊。 一副天塌下来都平平淡淡的样子,这让本来不打算去的白研良产生了一丝兴趣。 她找我干什么? 想了想,白研良摸了摸爱伦坡,问到:“我要出门,你去吗?” 屋里正在签合约的何以歌饶有兴致地看着白研良对着一只猫说话,高飞怕何以歌误会白研良是一个怪人,连忙解释道:“他就这样,喜欢和小动物说话。” 何以歌笑道:“挺好的。” 那边,小黑猫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一跃而上,趴在了白研良肩头。 “我出门了。”白研良给高飞打了个招呼。 高飞摆了摆手,何以歌友好地点头笑了笑。 …… 香榭路九号。 这里是业水江上游,香榭路九号有一家很有名的夜店渡口。 白研良下了车,站在这家名为渡口的夜店前,他很难想象那个语气平淡的女子竟然会约他在这里见面。 然而,还没等他站多久,他的手机就再次响起。 “左转,朝向江边,前行三十米。” 许知非冷冰冰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 原来不是夜店…… 白研良按照她说的,左转,江边,三十米…… 他看到了。 她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刚放下手机。 江风掠起一缕发丝,她的裙角轻轻飞舞,一片宁静。 似乎是注意到了白研良的目光,她微微抬头,一双冷淡的眸子刚好撞上他的眼睛。 空气似乎凝结了。 因为,无论是许知非还是白研良,都没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任何情绪。 “你好。” 白研良来到她面前,开口道。 “嗯。” 第一百零三章 梦境 她的回答依旧充满个性。 “合作。”许知非的话似乎很少,语气也几乎没有起伏。 白研良意外地看着她,问到:“合作?” “下一次任务,有你,我。” 许知非的话让白研良瞳孔一缩。 她在说什么? 下一次的任务? 她怎么会提前知道下一次任务信息? 白研良眼中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许知非似乎并不打算告诉他原因。 江风不停地吹动她的发梢,眼前这个女人很美。 她的皮肤白得像雪,但人……也冷得像冰。 “许小姐,如果你不说明原因,我很难相信你的诚意。”白研良走到她身边,抱着小黑猫,看着江面,“雾集里的人并不可信,你也一样。” 许知非听着他的声音,神色没有半点变化,说到:“我说了,你也不会信。” 白研良扭头一笑:“试试吧,至少如果你不说,我绝对不会答应你合作。” 许知非冰凉的目光落在白研良的脸上,忽然说到:“你的笑容,很恶心。” 白研良脸皮一僵,笑容第一次凝固在脸上。 这是第一个这么说他的人,事实上……他一直是个颇受女孩欢迎的人。 白研良脸上的笑容飞快消失,他平静地看着许知非,没有说话。 现在是下午三点多,江边人不少。 但路过他们身边的人,都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这两个人的周围仿佛产生了一层看不见的透明结界,就连被白研良抱在怀里的小黑猫爱伦坡都感觉到了不自在,跳到了花坛边,歪着头看着这两人。 有人说,男女之间的对视如果超过七秒,就一定会有故事发生。 但白研良和许知非已经莫名其妙的对视十几秒了,还是没有移开目光。 终于,在快到二十秒的时候,许知非扭过了头,淡淡说道: “你脸上的表情,都是精致的模仿。” 白研良静静地看着她,虽然他表面很平静,但心中却并不是这样。 在面对许知非的时候,白研良竟然产生了一种照镜子的感觉。 这个女人,和他太像了,当然……不是指容貌。 “如果你还是不愿意说,我想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白研良看向江面说到。 许知非沉默片刻,目光也投向了江面。 “我做了一个梦。” “梦?”白研良扭头,看到的是她精致的侧脸。 “雾集,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你活着。”许知非转过头,再次与白研良对视。 “什么?”白研良忽然觉得自己很蠢,这个女人……就因为做了一场这种奇怪的梦就专程来找自己? “我说过,说了你也不信。”许知非似乎早已经料到了白研良的反应,平静地说到。 “那只是一场梦而已。”白研良看着她,仍是无法相信。 “你进雾集的前一天,我梦到了你。”许知非忽然说到。 白研良浑身一震,他扭头盯着许知非,没放过任何细枝末节,然而,他看不出她有半点撒谎的痕迹。 “雾集之前,我从未见过你,那天晚上我却梦到了你,第二天,你来了。” 许知非的声音平平淡淡,但白研良却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毛骨悚然。 因为……如果许知非说的都是真的,那……他出院,拿到研人的遗物,发现钥匙,进入雾集……一切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 “能详细描述你第一次梦到我的场景吗?”白研良没发现,在问话的时候他的拳头已经下意识地攥紧了。 他在紧张。 许知非抬头看了白研良一眼,她冰凉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意外,许知非似乎没想到白研良竟然会相信她的话。 她认真地想了想,说到:“你在漆黑的地方,拿着钥匙,打开了一扇门,门的那面很亮。” 钥匙! 白研良心中一紧,这件事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但……许知非竟然梦到过? 是真的,她说的都是真的! 预知梦?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雾集的人真的全部会死! “等等,你经常做这种预知梦?”白研良问到。 许知非摇了摇头:“我平时不会做梦,一旦出现,它就会在现实中发生。” 白研良看着平静的她,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有些冰冷。 沉默良久,白研良注视着她,点了点头:“我答应你,合作。” 许知非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她确实没有说谎,但却有所隐瞒。 “对了,在具体谈合作之前,我有两件事想问你。”白研良忽然问到。 许知非看着他,点点头:“说。” “你是从哪里得到我的手机号码的?”这个问题困扰了白研良很久,所以提出来时,他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许知非好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摊开手道:“手机给我。” 白研良不明所以地把手机递给了她。 只见许知非触碰了几下屏幕,然后指着对他说:“你开了自动关联。” 白研良一脸茫然地接过手机,自动关联是什么? “……” 许知非看着他,等他询问第二个问题。 白研良缓了半天才注意到她的目光,想了想问到: “许知安……是你哥哥?” 许知非第一次柳眉一竖,瞪了白研良一眼: “不是。” …… 两人在江边谈了很久,做了一些约定。 白研良抱着小黑猫回家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回到院子时,何以歌已经搬好了家。 白研良看到他时,他正捏着一枚飞镖,对准挂在槐树上的标靶投出去。 “哚” 正中红心。 “白先生回来了。” 何以歌拔下飞镖,和白研良打了个招呼。 白研良把小黑猫放在石桌上,刚想笑着点点头,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了一句话:“你的笑容,很恶心。” 尚未形成的笑容就这么消逝,白研良点了点头,进了屋子。 何以歌的眼神一直看着白研良的背影,直到他关上门。 何以歌突然抬起头,看向了槐树的叶缝中。 那里……似乎有一双诡异的眼睛一闪而逝。 然而,何以歌并没有恐惧,也没有尖叫,他只是平静地收拾好了飞镖和标靶,从容离去。 第一百零四章 到来 许知非的到来出乎了白研良的意料,也打乱了他接下来的计划。 本来,他是准备趁着这段时间去找找那个“密匙”的麻烦的,但现在看来,他有更重要的疑问要去解答。 预知梦……许多人都有过类似这样的感觉,比如……在某个瞬间会突然意识到:好像发生过,好像到过这里,好像做过这件事,好像听过这样的话,等等等等…… 那个瞬间大脑给出了一个信号,它认出了正在发生的事。 但在现实中,却又根本没去过那个地方,又或者没做过那件事,那么……那种熟悉的感觉来自何处? 是梦。 一般来说,梦境中所形成的事件及场景,是来自于人类已有的认知与记忆的。 这些记忆包含有视觉、听觉、触觉、等人体感觉,人类在梦境中所出现的一切都是有记忆基础的。 但许知非的预知梦,却偏离了梦的基础条件。 她根本就没有见过白研良,但却在白研良出现之前,就梦到了白研良。 这件诡异的事如果没办法弄清楚白研良连觉都睡不好。 许知非……为什么会梦到他? 或者说,为什么偏偏是他白研良?雾集里的人有几十个,白研良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突出的地方。 不过……如果真要说的话,他倒是有一个与雾集里所有人都不同的地方。 钥匙。 白研良掏出了这把被他套在脖子上的银色古朴钥匙。 许知非……梦到过这把钥匙。 等等! 白研良忽然一怔,他捏着钥匙脑海中灵光一闪而过。 不对……许知非,也许并不是梦到了他…… 是钥匙! 许知非梦到的是钥匙,一直都是! 只是因为这把钥匙一直挂在白研良身上,他才会连带出现在许知非的梦里! 那,这把钥匙到底是什么? 白研良已经能够确定,研人生前绝对和雾集有某种关联,甚至……他现在连研人究竟是不是死了都深表怀疑。 研人留下的这把钥匙到底是怎么来的?又到底有什么作用? 白研良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他的身后响起了开门声。 白研良把钥匙塞进了领口中,回头看了一眼。 是何以歌。 这几天的接触下来,白研良已经熟悉了何以歌这个人。 与硬朗的外表不同,他从事的职业颇为细腻律师。 没错,这位何先生是一位刑事律师,他可以在刑事侦查阶段、审查起诉阶段、公诉审判阶段随时介入刑事案件。 而且,他有健身的习惯,他的饮食很合理,每天的时间也安排得很妥当。 比如现在,下午两点,就是这位律师先生的读书时间。 “下午好,何先生。”白研良打了个招呼,但却没笑。 他已经被两个女孩说别笑了。 何以歌回以爽朗的微笑。 他在白研良对面坐了下来,槐树下,石桌旁,是很好的阅读空间,在钢筋水泥的森林中找到这样一个地方是很困难的。 也许,这也是何以歌选择了租下这里的屋子的原因之一。 白研良好奇地看了一眼他拿着的书,问到: “何先生喜欢看奇谈故事?” 何以歌笑了笑:“是啊,这些故事真真假假,人鬼交织,鬼能看见人,所以鬼能附人身。人看不见鬼,所以人爱说鬼话。很有意思。” 白研良点点头:“有道理,人鬼难分,所以才有人皆心里有鬼一说。” “哎哟,你们两可别说了,我正头疼呢。” 高飞手上拿着一叠文件,愁眉苦脸地走了过来。 “你今天不是休息吗?”白研良问到。 “是啊……但最近奇怪的案子越来越多了,领导让我好好研究研究,你说……这东西我怎么研究。” 一边说着,高飞一边把一张照片放在了石桌上。 白研良与何以歌齐齐看去。 这是一张合照,很常见的班级合照。 而且这显然是大学生的毕业照。 “没问题啊,怎么了?” “有问题啊……你看她。”一边说着,高飞一边用手指向了照片的第一排的角落。 那是一个女孩儿,穿着学士服,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这是去年六月份的照片,她叫龚婉玉,市郊云门大学的毕业生。但也是去年,六月底我们接到报警,有人在山涧发现了一具尸体,经鉴定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一个月,她就是龚婉玉。”高飞愁眉苦脸中带着难以置信:“但是六月初到六月底,她明明就在云门大学里活得好好的,甚至还拍了毕业照,这么可能就死去超过一个月了?” “龚婉玉这样,付云清也是这样,不仅如此,还有好几起案子都这样,充满了奇怪的地方,尤其是郝博文那件案子,听说当时监控都拍到了,那个高中生竟然活剐了自己,还咬掉了自己的舌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高飞一边念叨,一边哀叹着坐了下来。 眼前这两人都不用隐瞒,毕竟他们一个是长期与警方打交道的律师,甚至曾经参与侦破过刑事案件,另一个是业城唯二的特聘顾问,还有工资拿。 白研良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些案件无法完全侦破,是因为其中不仅有人参与,还有那个扭曲的黑色人影。 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有它一只还是有许多其他存在,这些白研良都不清楚。 而且,李德刚的单身公寓那里,还有一只浑身长满了眼睛的怪物。 这个世界的异常,越来越多了。 现在它们还鬼鬼祟祟,躲躲藏藏,万一……有一天它们突然爆发,这些匪夷所思的存在,又会给人类带来怎样的灾难? 白研良完全无法想象。 这时,白研良忽然掌心一痛。 来了。 这种感觉他已经很熟悉了。 这次不仅是难言的恐惧与无名的恐慌,左手掌心更是传出了难言的烧灼感。 很疼。 但还没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个声音同时出现。 白研良与何以歌同时站了起来,开口说道。 发现对方与自己的动作一样后,两人快速地扫了一眼对方。 “我……有点急事。” “我也是。” 高飞茫然地看着两人脚步匆忙地回到自己房间,满脸不解。 “难道这张照片太吓人了?” 高飞挠了挠头,嘟囔道。 第一百零五章 未知 白研良进了屋子,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银色钥匙,插入了门锁中。 “咔” 门开了。 一丝淡薄的雾气从门缝中钻出,缠在了白研良脚上。 白研良将门一把推开,然而眼前的一切,却让他一怔,雾集……变了! 混沌,阴暗,灰色的雾气尽数散去,上,下,左,右,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白色,泛着纯白的光芒。 雾气不再遮挡视线,所有人都能把彼此看得清清楚楚,白研良甚至看见,虚空中陡然出现了一扇门,然后,李慕神色萎靡地走了进来。 李慕刚一进来就受到了大多数人的关心,毕竟,他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有问题。 他很疲劳,眼珠上也全是红色的血丝,呼吸很沉重。 他怎么了? 李慕摆摆手,谢过了大家的问候。 他现在心中满是疑问,雾集怎么会突然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李慕环顾四周,唯一没变的,仍是挂在头顶的两颗猩红狭长的光球,它像极了一双眼睛,俯瞰着所有人。 但……目前看来雾集的变化是一件好事,明亮,洁白,空旷的环境至少不和之前一样,让人心生压抑。 “白研良!” 一扇门刚开,就有声音传了过来。 白研良回头看去,只见余笙从一扇门中显露出身形。 那扇门飞快合上之际,白研良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人影。 “余笙。”白研良来到余笙面前,问到:“你把雾集的事告诉任无道了?” 余笙诧异地摇了摇头:“没有啊?” 说着,她也回头看了已经关上并消失的门一眼,小声道:“我刚才还特意支开了他……”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白研良若有所思地说。 余笙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李慕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白先生,能过来一下吗?” 白研良转过身,六双眼睛正看着他。 李慕,风袖雪,许知非,还有三人,应该就是郁文轩,宋缺和顾平生了。 “失陪一下。” 白研良对余笙说到。 余笙点点头,看着他快步朝李慕几人走去,她的目光在风袖雪和许知非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慢慢移开,一个人沉默地呆在原地。 白研良刚到近前,还没等他和郁文轩三人互相认识一下,就听李慕说到: “我被鬼缠上了。” 六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他身上,这里的人都是在现实中亲眼见过,甚至接触过诡异之人,但在现实中被鬼缠上却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事。 “我最近……一直在重复做着同一个梦。” 李慕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虽然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之前我被噩梦惊醒后,通常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八个小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梦境和现实的时间差越来越大,直到今天,同样长度的梦,我醒来后时间却只过了两个小时,接下来的整整一天我都没办法再次入睡。” 李慕的声音有些嘶哑,显然他这段时间被噩梦折磨得不轻。 有那么一个说法,不吃饭,人可以活20天。不喝水,人可以活7天。而如果不睡觉,人只能活5天。 也许会有环境和个体的差异,但睡眠对人体的重要性已经不言而喻。 李慕的睡眠时间越来越短,到最后,会不会整天只能入睡半个小时,十分钟,甚至……根本无法再入睡? “试过安眠药吗?”风袖雪问到。 “没用,入眠很快,但醒过来的时间是一样的。”李慕抓着头发,这位年轻的刑警已经削瘦了很多,他并不怕死,但他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窝窝囊囊的死。 “你有没有想过,你在现实中被鬼缠上,和雾集的变化有关?”一个年轻的男人声音突然响起。 白研良看过去,只见一个年轻英俊,打着耳钉,颇有几分玩世不恭气质的年轻正不停抛接着一枚硬币。 “宋缺,有话就说清楚。”风袖雪似乎很不喜欢他,语气有些冲。 原来他就是宋缺。 白研良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年轻,自信,张扬,他的气质就像一个从未遭受过挫折,从小天才到大的,刚毕业的名牌大学生。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但白研良无意中看到了他的眼睛,冷静,警惕,思索……很有意思的人。 似乎是注意到了白研良的目光,宋缺对白研良扬了扬下巴,算是打过了招呼。 “我的意思还不够清楚吗?风袖雪,你能活到现在真是一个奇迹啊。”宋缺弹起一枚硬币,然后稳稳地接在掌心,说到:“好吧,听着,李慕和我们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在雾集里呆的时间。也许,我是说也许,雾集有一个看不见的标准,当雾集里有人的存活时间达到那个标准时,某种变化就会发生,与之相应的,那个人也会产生某种变化,比如……名字变淡啊,现实中撞鬼啊什么的,这可能是一种考验,挺过去说不定就永久离开雾集了哟。” 风袖雪皱起了眉头。 虽然对宋缺这个人,她从见到的第一面开始就很不喜欢,但不可否认,结合雾集的变化和李慕的遭遇,他这个说法的逻辑是毫无问题的,甚至……很可能就是他说的这样。 “雾集确实变了,这一次……一个新人都没有加入。”顾平生说到。 和宋缺比起来,他显得要成熟可靠许多,事实也是如此,顾平生今年三十岁,已经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外科主刀医生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它在准备清洗掉我们这批人了?”郁文轩眯着眼睛,笑着说道。 对于郁文轩,雾集中的人态度很一致,警惕,戒备,防范。 这个人的行事作风……让人怀疑他在现实中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犯罪分子。 就在这时,泛白的虚空中陡然出现了一个个血红色的名字。 但奇怪的是,这次并没有出现所有人的名字,而是仅仅只有七个! 钟意,苏结衣,苏结弦,白研良,秦川,许知非,杜尚景。 七个名字,同时出现,难分先后,同样血红!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七个名字,这种血红色的程度,是缠怨者啊! 难道……这七个人都是这次的缠怨者? 第一百零六章 胡晨 “等等!” “我记得……他们好像都是最先接到电话的吧?” “对对!没错!我也想起来了,他们七个,是最先接到电话的人!” 大家开始议论纷纷。 “难道……接下来会是第二个接到电话的七人?” “……” “那果然就是分组,同一天接到电话的人为一组!” “可是……雾集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啊?你竟然在思考雾集的目的?” “……” 声音越来越嘈杂,但也有几人……目光集中到了一人身上。 白研良。 又是他! 他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会被雾集特殊“照顾”? 从第一次进入雾集开始,次次都有白研良,这已经不能用普通的倒霉来解释了。 李慕几人看着白研良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有秘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而知道别人的秘密,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白研良倒仍是一脸平静,今天的事,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应该是在许知非的梦境之中。 果然和她梦到的一样,这一次,有她,有白研良。 那么……她提到的合作,从这一刻才算真正开始了。 白研良扫了许知非一眼,发现她正出神地看着虚空中自己的名字。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看向许知非的时候,有一双眼睛也正静静地看着他,只是眼神,有些黯然。 很快,雾集安静了下来。 七个人走出人群,互相打量着彼此。 其中,苏结衣,苏结弦是一对双胞胎姐妹,二十来岁,年轻漂亮,只是现在脸色很差,神情有些不安。 钟意,秦川,杜尚景是三位男士,杜尚景更是排名及其靠前的老人,目前看来,大家的情绪还都比较稳定。 几人站定之后,虚空之中雾气凝结。 然而……这一次的解语,竟然只有短短的一个字! “谁?” “存活七日。” 存活任务的出现,简短到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解语,这两者叠加在一起瞬间让被选中的几人面色变得异常难看。 谁? 这算什么解语? 白研良也在思考。 谁? 看起来,像是有人在疑问。 这个解语,暗指着什么呢? “怎么回事?第二组的名字怎么还没出现?” 有人在分析解语,也有人,在忐忑接下来会不会选中自己,尤其是第二个接到电话的七人。 然而……意外出现了。 七个血红色的名字轰然散去,化作浓雾,飞快地笼罩了白研良七人。 大家惊疑地发现,这次被选中的只有七个人,没有第二组,也根本没有第三组! “太好了!安全了!雾集这次只选出了一组!” 许知非听到他的声音,从血红的雾气中看了出去,目光落在那个有些兴奋的家伙身上,那人忽然身体一颤,赶紧四下看了看,却又没发现什么异样。 趁着现在开心吧…… 接下来……每个人都将面临审判。 她苍白的嘴角勾了勾,扯出了一个陌生的弧度。 七个人的身影,在下一秒消失在了血色雾气中。 …… “我叫胡晨,男,二十六岁。 我在小时候,经常反复地做过一个奇怪的梦,一个……很奇怪的梦。 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但却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我站在在一条狭长的走廊里。 古旧的地板,斑驳的墙垣,低矮的天花板。 走廊非常深,我一直往前走,然而,无论我怎么努力,这条走廊似乎都走不到尽头。 那段时间,我非常害怕睡觉,因为只要一睡着,我就会重复开始做这个梦,然后身不由己地和以前一样,重复地向前走着,直到清醒过来。 后来,上了初中,想法多了,学习压力大了,我开始分心,对这个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走廊,我也不再在意。 直到……有一天晚上,那个梦终于发生了变化。 我一直向前走,走廊也开始变得越来越窄,越来越矮,我很难受,我渐渐地无法直立行走,我只能跪下来,不然我的头会碰到天花板。 就这样,我继续向前挪动。 然而……天花板还是越来越低,两边的墙壁也离我越来越近,我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不知道为什么,我无法停下来,也没办法转身回头。 走廊后面黑漆漆的,但我能听到……我身后好像有呼吸声。 我拼命地往前走,终于……我被越来越窄的走廊压得趴在了地上,前面没路了。 我……终于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那里有一扇门,一扇木头做的小门,非常古老,门缝都关不紧,能看到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我一直盯着木门看,然后……梦就醒了。” 男人的声音在白研良不远处响起。 当他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身处一间白色的屋子里,陈设很简单,环境也很熟悉。 这分明是病院。 臃肿的中年护士拿着本子记录着男人的话,男人还在自顾自地靠近她继续说着什么。 白研良看了他一眼,中年,秃顶,骨瘦如柴,除了“男”可以确认外,其他的都像疯话。 疯子? 精神病院? 白研良扫了胖护士的胸牌一眼:默城精神病院,赵美丽。 果然是精神病院……竟然回到老地方了。 “我叫胡晨,男,二十六岁……”中年秃顶男又开始了喋喋不休的自述。 胖护士招了招手,门外涌进来两名护工,一人一条膀子压着中年男人离开了屋子。 “我叫胡晨,男……” 病房的门被打开了,门外是深沉的黑暗,黑暗中传来中年男人被拖行的声音,还有他仍在重复的话语,透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氛。 “姓名。” 胖护士走到白研良床前,盯着记录本,问到。 姓名? 应该回答真名吗? 白研良脑海中急速思索着,这个精神病院的诡异从一开始就出现了。 “说话!” 胖护士放下手中的记录本,露出的脸却让白研良瞳孔一缩。 她……竟然只长了一张肥大的嘴! 眼睛,鼻子,耳朵,眉毛,统统没有,她的脸上只有一个器官嘴。 这绝对不是畸形可以解释的…… 连白研良的心脏都陡然慢了一拍。 冷静,要冷静…… 一来就遇见厉鬼,肯定有哪里不对…… 白研良沉默片刻,在那张肥大的嘴准备再次开合之际,开口道: “胡晨,我叫胡晨。” 第一百零七章 是谁 只有一张嘴的胖护士缓缓闭上了嘴。 她似乎正盯着白研良。 和一个只有一张嘴的怪物当面对峙,压力十分惊人。 好在,目前承受着这份压力的是白研良。 他并不是在拙劣地模仿刚才那个中年男人的回答,而是因为……他看到了床头处有“自己”的名字胡晨。 没错,他现在不是白研良,他是胡晨。 良久。 胖护士终于再次拿起记录本,在上面写写画画了几笔,然后说道: “记住,有人敲门别开,有事找你的人都有钥匙。” “还有,如果刚才那人再来找你,就按床头铃。” 说完,她合上记录本,挪动着胖大的身躯,从门口挤了出去。 “咔” 门关上了。 白研良被锁在了屋子里。 房间突然变得很安静,白研良翻身下床,仔细地在屋子里搜索了一遍。 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 这就是一间很普通的病房,精神病院的病房。 类似的地方白研良已经住了十年,熟悉得很。 不过这间病房里,他没能发现钟表,甚至连台历都没有,唯一写着文字的地方,就是床头的名字。 胡晨。 白研良十指相触,认真思考。 和上一次不一样,这一次……大家被分开了。 其他六个人此时的遭遇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当务之急是赶紧汇合。 不过……白研良拉开了窗帘,外面漆黑一片,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没有灯火。 这栋名为默城精神病院的建筑,似乎身处偏僻的山区。 打开这扇被锁上的门对白研良而言并不是一件难事,但……在夜里乱走是雾集中的大忌。 倒不是厉鬼在晚上会更加活跃,而是黑暗和声响。 万籁俱寂的深夜比白天要更难行动。 而且……目前出现的最大的问题,有三个。 白研良拉上窗帘,心中沉思。 刚才那个出现在“自己”病房的秃顶中年男人是谁? 他絮絮叨叨地讲述着胡晨童年时的怪梦,他的记忆似乎出现了紊乱,他觉得自己就是胡晨,二十六岁的胡晨。 难道……他真的是胡晨? 第二,“自己”又是谁? 与前两次不同,这一次,白研良似乎并不是以本人的身份进入了雾集,他扮演的角色,叫胡晨。 至少,用这个名字在胖护士面前,他过关了。 那……其他人呢?这次进入的七个人,会不会每个人都有一个新身份? 想到这里,白研良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他再次拉开了窗帘,走向了窗户玻璃。 夜色成了最好的背景。 玻璃中,一张陌生的男人面孔出现在了白研良眼前。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普普通通,丢进人群中会被瞬间淹没,再也找不到的那种。 果然……不是自己的脸。 如果,其他人也和自己一样,不是本来的脸呢? 这时,白研良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字眼。 谁。 雾集虚空中,那个孤零零出现的一字解语。 这就是它的意思吗? 七个人,各自顶着一张不属于自己的面孔,该怎么互相确认对方的身份? 万一……鬼混杂其中怎么办? 而且,刚才面对胖护士的询问时,如果自己回答了真名,会怎样? 白研良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雾集发生变化之后……难度好像,陡然上升了很多。 而除了这两个问题,最重要的疑问,还是让白研良都心跳慢了一拍的那个女人胖护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脸上明明只有一张嘴,但无论是刚才那个秃顶中年男人,还是后面进来的两位护工,他们都神色如常,面对她时没有感到半点恐惧。 难道说……在他们的眼里她是正常的? 那她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当白研良与她对话时,除了外表,也没有发现其他异样的地方。 白研良有种预感,也许……弄清楚了这个胖护士为什么是这幅样子后,会发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而且,胖护士临走前说的两句话也很奇怪。 “记住,有人敲门别开,有事找你的人都有钥匙。” “还有,如果刚才那人再来找你,就按床头铃。” 这两句话分明就是互相矛盾的。 刚才那个秃顶男人被从这间病房逮出去,说明他拥有进来的能力。 换句话说,他是有白研良这间病房的钥匙的。 但胖护士的第二句话,分明又是不愿意让他进来找白研良。 既然如此,为什么她不干脆直接没收了他的钥匙? 而且……那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来找“胡晨”到底是为什么? 抱着这些疑问,白研良安静地躺回了床上。 明天天一亮,最先需要做的,就是确认大家的身份。 谁是谁。 白研良要找到所有人。 所有……也许已经变成了另一幅面孔的大家。 …… 苏结衣和苏结弦是双胞胎。 有人说,双胞胎是有心电感应的。 这不全是无稽之谈,至少,此时苏结弦就能够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姐姐好像在病房门外站着。 门缝下有两团阴影,门外,有人正站在那里。 但……苏结弦不敢贸然开门。 她不傻,不然她也活不到现在。 所以……虽然门口站着的那个人确实有可能是姐姐苏结衣,但她仍然不打算开门。 而且……刚才一个恐怖的护士在自己睁眼时就站在了床边。 她问了自己的名字。 苏结弦惊恐之下,说出了真名:“苏……结弦。” 只有一张嘴的护士在一个本子上画了些什么,然后离开了房间,一句话也没说。 苏结弦差点被她吓得喘不过气来。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次一来竟然就撞见了鬼。 好在……这只鬼似乎并不打算立刻动手。 也许是自己没有触碰到它的禁忌?苏结弦本来还在侥幸地想。 然而,在门口出现人影的那刻,她立刻打消了自己天真的想法。 苏结弦没有说话,她甚至不敢发出半点声音,门缝下的影子逐渐拉长,门外的人……好像伸出了爪子一样的东西。 不……这不可能是人! 绝对不能发出声音,绝对不能开门! 苏结弦屏住呼吸,蜷缩在墙角,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墙角的上方就是窗户,而窗户的玻璃里,一张扭曲恐怖的脸正低头看着蹲在墙角的她…… :。: 第一百零八章 隔离 怀着心事的夜晚,本该格外漫长。 但白研良竟然睡着了。 在明知道有鬼的地方,按理说是绝对不应该睡着,何况以白研良的警惕,他更加不可能忽然毫无知觉地睡过去。 但这件事真的发生了。 他再次清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而且,白研良不是自然清醒的。 他眨了眨眼睛,流出了几滴奇怪的液体,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 一个护士站在床前,手上拿着一个胶头滴管,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对,就是做化学实验经常会用到的那种滴管。 白研良揉了揉眼睛,睡眠中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刚才眼前这个护士强行撑开了他的眼皮,往眼睛里滴了什么东西。 见白研良醒了过来,她拿出了什么东西,放在床头柜上,说到:“三分钟后,自己再滴这瓶。”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病房。 这是什么液体? 感受着眼睛的冰凉和刺痛,白研良的心中满是疑问。 一分钟后,视线才终于完全恢复。 白研良第一时间看向了床头柜,终于,他看到了护士说的东西,那像是一瓶眼药水,新的,但看不到任何标识。 应该听她的话往眼睛里滴吗? 白研良此时有些拿不准。 信息太少,他根本不知道刚才护士给自己的眼睛里滴了什么,又为什么要再滴这种。 但……虽然已经恢复了视力,却仍然在隐隐刺痛的眼睛告诉白研良,最好还是相信她的话。 护士这样的行为不像是第一次,这说明,在白研良来之前,这位“胡晨”就经常这样做。 于是,白研良拿起了眼药水,先滴了一滴在自己的手背,没有异味,也没有颜色。 他尝试着滴了几滴。 看来,护士没有骗人。 清凉的感觉很快蔓延了整个眼球,它带走了刺痛,滋养着眼部整体,很舒服。 白研良起身下床,却忽然浑身一凉。 他扭头一看,窗户正敞开着。 山中的冷风从那里灌了进来,还带来了一些泥土和树叶的清香。 是护士小姐开的窗吗? 白研良想了想。 总之,该离开病房了。 白研良走到门边,刚才那位护士小姐并没有锁门,白研良只轻轻一拉,虚掩的门就开了。 “哗” 刺眼的白光陡然闪进白研良的眼睛,他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睛又开始发痛。 不得已,白研良伸手挡住了眼睛,掩着灯光贴着墙壁往前走。 同时,他感到一阵奇怪。 为什么……晚上不开灯,天亮的时候,反而打开了筒灯? 过道不长,显然这幢精神病院不大。 但是,没有人。 刚才给白研良的眼睛里滴药水的护士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过道两旁都是紧闭的房门,里面没有半点声音。 这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在精神病院住了十年的白研良很清楚,病房的门都是有观察窗的,然而……这个地方的所有房门都没有观察窗。 很快,白研良就走到了过道的尽头。 没有上一层的楼梯,只有往下的楼梯,这里是最高的一层。 这么说,这幢病院一共只有三层。 白研良想了想,决定沿着楼梯往下走。 然而,走到最后他却发现一扇厚实的铁门锁住了第二层的入口。 这扇铁门完全封死了三楼下到二楼的楼梯,同样没有窗户,也没有透气孔。 但,它的中间有一道上了锁的小门。 用眼睛看就知道,这种门是不可能用暴力手段打开的,如果要去第二层,只能先找到钥匙。 白研良只能先重新回到第三层。 他不能够确定大家是不是和他一样,被困在了第三层,毕竟第三层还有那么多没有打开的房门。 也许……他们在考虑要不要出来? 但白研良知道这种情况可能性不大。 到现在为止,整个第三层还没有任何动静,也许……这一层很可能只有他一个人。 这条不长的走廊全是和“胡晨”的房间一模一样的门,大概率也是病房。 白研良的胆子不小,或者说,他不太能感觉到恐惧这种情绪的存在。 所以,在面对这种棘手的情况时,他选择了挨个开门确认。 幸好所有房间的门都是虚掩着的,倒是省了白研良踹门的功夫。 没人,没人,全都没人…… 第三层一共十一个房间,除了白研良那个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间,其余十个房间都是正面相对,然而,这些屋子都是空的,根本没有人。 但……却有别的东西。 在楼梯入口左侧的第一间房,白研良找到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合照,照片上应该是这家医院的全貌。 它果然座落在山里,准确的说,是山腰上。 三个穿着医生白大褂的男人坐着,后面站着六个护士,远处还有几个穿着灰衣的护工。 他们聚在门口合影,背后就是刻着医院名字的石头,上面写着:默城精神病院。 只不过,照片中的护士们全都戴着口罩。 不……医生也戴着口罩。 这是为什么? 明明是照相合影,戴上口罩还有什么意义? 而且,从体型上来看,白研良一眼就认出了六个护士中那个脸上只有一张嘴的胖护士。 在照片中,她虽然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一双细小的眼睛却露在外面。 她是有五官的。 至少……在拍照的时候,她是正常的。 白研良把照片翻了过来,左下角写着一行数字。 2012年7月1日。 这么说,现在的时间点在2012年7月1日之后了。 白研良若有所思。 这时,楼下忽然响起了摇铃声。 “丁铃铃铃铃……” 铃声很尖锐刺耳,直接传到了三楼来。 接着,一个女人的大喊出现: “吃饭了!” 是胖护士的声音。 昨晚她对白研良说过话,白研良很清楚地记得她的声音。 吃饭? 白研良放下了手中的照片,快速地把一切还原成本来的样子,然后回到了“胡晨”的房间。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并没有人上来三楼给他送饭。 白研良走向窗户,往下看了一眼,这里确实是三楼。 以白研良的身手,跳下去问题也不会太大,但……窗户上安装了几条竖着的钢筋。 白研良终于确定,他被隔离了。 他被独自关在三楼,这里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 白研良眉头微皱,他产生了一个极其不妙的猜测。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希望他的猜想,不要成真。 :。: 第一百零九章 鬼踪 然而,事情的发展和白研良的猜测一模一样。 此刻的一楼,钟意,苏结衣,苏结弦,秦川,许知非,杜尚景六人已经汇合。 本来,白研良以为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有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在这个世界中扮演着其他角色。 但……白研良虽然没有看见,不过此时的一楼,六个人都是原来的面貌,原来的名字。 “白研良呢?”杜尚景环顾一周,加上自己,这里只有六个人。 “不知道,天刚亮我就打开了房门,然后遇到了大家。”钟意说到。 “我们也是。”苏结衣,苏结弦两姐妹说到。 “他不会出事了吧?”秦川眉头紧皱,看向大家:“一楼一共有十一个房间,除开我们的病房还有五间,白研良会不会在其中的一间?” “无所谓。”许知非冷淡的声音响起:“不用管他。”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虽然无法苛责她什么,但她这样冷漠的态度却让人心中难安。 “好了,我们还是讨论一下吧。”杜尚景说到。 天已经亮了,和白研良不同,杜尚景他们六人的行动没有受到任何限制,虽然偶尔有病院的职工往来,但他们都没有多看六人一眼,就像……他们不存在一样。 “对于解语,你们有什么想法吗?”杜尚景问到,他的心情有些沉重,他对白研良是抱有很大的希望的,那个男人前两次的表现不可谓不出色,但……这次从一开始,他竟然就失踪了,杜尚景只能希望他没有出事。 “昨晚我想了很多,这次的解语只有一个字,谁。我想应该有两种解释。”秦川面容严肃,身形笔挺,比起杜尚景,他倒更具有领导气质。 “一,这个医院里隐藏着一个谁也没见过的未知存在。二,这个医院里,有一个人的身份并不是他自己。” 秦川的话说得有些绕,但大家还是懂了他的意思。 “可是……厉鬼要如何对我们动手?生路……又在哪里呢……”钟意的情绪有些低落,这已经是他强行提起精神后的状态了。 雾集里有许多人无法承受厉鬼与死亡的压力,选择了结束掉自己的生命,其实……钟意也认真地思考过自杀这个办法。 但……他的胆子太小了,小到根本不敢让刀锋对准自己的手腕。 “没用的……面对鬼怎么防备都没用的,我们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被动地等它从某个角落出现,然后杀死我们。”钟意的负面情绪让苏结衣,苏结弦两个女孩的神情也起了变化。 “呐,你们也看见她了吧……那个脸上只有一张嘴的护士,她问了我的名字,然后,我回答了她,我肯定要死了……我一定被她盯上了……”钟意失魂落魄地说。 “够了!”秦川上前一步,抓住了钟意的衣领,吼道:“别再罗里吧嗦的,想死你就离开这里,让雾集判定你消极,别把悲观情绪传递给我们!” “好了……好了……”杜尚景上前分开了两人,劝说道:“那么多次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一样,钟意,你也别乱想,我也和你一样,回答了她名字,我想……大家都是一样的吧?” 一边说着,杜尚景一边看向了众人。 “嗯。” “嗯……” “我也是。” “……” 除了许知非没有说话,大家都承认回答了胖护士自己的名字。 至于许知非,她就是这个性子,杜尚景很清楚,他把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你看,对吧,那种情况,除了回答她自己的名字,我们根本就别无选择,而且,她知道我们的名字之后就离开了,也没有伤害我们。”杜尚景劝慰着钟意。 “目前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去寻找线索,只有找到禁忌,才有可能活到最后,坚持到离开的时刻……” 说着,杜尚景也叹了口气,说:“钟意,没有人想死,你也一样吧……” 大家都沉默了。 雾集里的鬼,根本就无法以唯物,甚至唯心的手段去对抗。 杜尚景曾经甚至遇到过有些厉鬼,好像根本就不是人类死后的灵魂变成的,它们只有最纯粹的恶意,它们的存在,是诡异的,隐晦的,难以相信但又客观存在的。 近来,大家又发现了它们并不是真正的无解,某种看不见的规则,凌驾于它们之上。 只要在恐怖和诡异中找到那条隐藏的规则,也许就能……活下来。 那条规则就是鬼的限制,也是生路所在。 解语,是最好的寻找规则的方法。 也是雾集给他们提供的唯一帮助。 但……究竟能不能察觉得到,就要看个人了。 在此沉默之际,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动静。 大家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瘦瘦高高的护士推着餐车过来了。 然而……她的整张脸上,只有嘴巴这一个器官。 “吃饭了。” 她两唇开合,声音有些尖锐。 六个人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尽量不去看她的脸。 然后……从她的手里挨个接过了一份早餐。 没有人敢发出半点声音,直到她发完了所有人。 “吃光,不准浪费。”她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 杜尚景第一个听从了她的吩咐,拿起一个馒头就往嘴里塞,大家见状,也和杜尚景一般,赶紧开始解决护士发的早餐。 她的头慢慢转动,似乎正在挨个检查,然后点了点头,推着餐车离去。 “呸呸……” 她一走,苏家两姐妹就异口同声地吐出了嘴里的食物。 “太吓人了,她……是鬼吗?” 苏结衣颤抖着问到。 虽然瘦高护士的行为和普通人一样,但……她的脸上只有一个器官啊! 杜尚景面色难看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在想,这个医院的所有人……不会都只有一张嘴长在一片空白的脸上吧。” “胖护士,还有刚才的她,都是那副恐怖的长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姐姐,我想去厕……” 这时,苏结弦开口说话了。 然而,她的话刚说到一半,忽然张开了嘴。 大家诧异的看着她,这个女孩好像是想去厕所了。 然而,此刻苏结弦的表情却异常惊恐! 她瞪大了眼睛,一张嘴越长越大,眼泪疯狂地往下滴落。 她的恐惧和害怕瞬间传染给了所有人。 “喂!你怎么了?” “苏结弦!快!合上她的嘴!” 秦川一边说着,已经一边冲了上去,杜尚景也赶紧上前帮忙,两个男人一个按头,一个按下巴,想把苏结弦不断张开的嘴合上。 “嗬……嗬嗬……” 苏结弦的喉咙里传出了意义不明的声音,她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双手双腿拼命挣扎。 “妹妹!妹妹……你怎么了?”苏结衣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她带着哭腔拉着苏结弦的手,被对方抓得流了血都不知道。 这时,“咔” 一声非常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响起。 接着,苏结弦停止了挣扎,她的下巴和上颚完全撕裂,只剩血丝和几条筋还连接着,整张脸已经猩红的血液覆盖。 苏结弦,死了。 :。: 第一百一十章 监控 苏结弦大睁着眼睛,但瞳孔已经完全没了神采,她的下巴和上颚夸张地分离开,整个人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看到妹妹的惨状,苏结衣再也克制不住,眼泪狂涌,情绪濒临失控,在她即将失声尖叫的时候,一只手却飞快的捂了上去。 “别叫,安静,不能让其他人看到这一幕。” 是许知非! 她冷酷的声音终于也惊醒了被眼前一幕吓到失神的几人。 杜尚景赶紧帮忙控制着苏结衣,安慰道:“许小姐说的没错,如果被其他人看到,我们一定会被关起来!到时候……就真的成了瓮中之鳖了。” 对,虽然……很冷酷,但尖叫与崩溃根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大家看向了许知非,这个女人很漂亮,但奇怪的是,目前为止雾集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试图接近过她。 她的身上有种隐隐约约的距离感,以及……让人很不安的气质。 有些东西无法用言语表达,但它确实存在,比如现在。 苏结弦这么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如此诡异的死在了大家面前,但许知非竟然连眉头都没有抬一下,她几乎在看到苏结衣情绪即将失控的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立刻捂住了她的最,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她冷静得像一台机器,根本不像人类拥有的精神状态。 杜尚景就在不远处看着她,他越是看,越是觉得这个女人,和一个人很像。 白研良。 不同的是,白研良的表现虽然也很冷静,但他会笑,会皱眉,会疑惑。 而许知非,她白到不正常的脸精致得宛如一张面具,让人心生畏惧。 “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钟意焦急地问:“任由她的尸体放在这里吗?” “不,抬出去,埋掉。”秦川也恢复了冷静,他看着大家,说道:“我们六个似乎是这里的病人,护士每天都会来房间检查,就算她死了,我们也不能让怀疑的种子落到自己头上。” “不!” 苏结衣终于挣脱了控制,她歇斯底里地吼道:“结弦的尸体不能埋在这个鬼地方!我要带她回去,带她回家!” “怎么带?随时把她背在身后?”秦川毫不客气地看着苏结衣:“苏小姐,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你不能为了照顾自己的感受影响到我们的性命!” 秦川说得很明白,明白到苏结衣都一时语塞。 虽然听起来很自私,但他的话没什么不对,大家非亲非故,没有理由因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冒险。 苏结衣沉默了,她捂着嘴,默默地蹲了下来,眼泪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那一天,我就不该拉着结弦一起开门……明明只有我……明明只有我的……”苏结衣的低声啜泣虽然不那么肝肠寸断,但却让人心中一紧。 “你们知道吗?”苏结衣恍然间抬起头,看向大家,满脸的泪水让她看起来很狼狈。 “其实,雾集选中的只有我……那天,我的心底突然产生了一股恐惧,我的大脑告诉我,如果不开门,会发生很恐怖的事……但是,我害怕,我怕极了……我拉着正在听音乐的结弦,打开了房门……” 苏结衣断断续续的讲述着两人之前的故事。 大家安静的听着。 原来,苏结弦根本就没有被雾集选中,只是因为……她在苏结衣第一次开门时一起进了雾集,雾集中才会出现她的名字。 苏结弦的命运……本来不该是这样。 杜尚景拍了拍苏结衣的肩膀,没有说话。 苏家姐妹如此,其他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没有人想进入雾集,进入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本来,大家都是自己生活的主角,哪怕活得再卑微,再辛苦,也不至于和这些诡谲怪诞之物打交道。 但……这就是命运啊。 就算苏结衣不拉着苏结弦一起打开那扇门,也许有一天,苏结弦也会因为其他原因而遇上令人悲伤的事。 这从来就不是人类自身能够决定的。 生命给了我们无数种选择,这些选择构成了整个人生,以及……我们的命运。 每一次选择,每一个时刻,都是当前铺下的一块石板,点亮的一座明灯。 在这种不知何时就会死去的世界,大家能做的只有拿出一切,绝命求生。 也许,当铺下足够多的石板,点亮足够多的灯光那一天,就能够找到真正离开的路了…… 苏结衣最终还是同意了把苏结弦埋在这里。 虽然,她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时间。 不过,虽然最终大家都同意了这个说法,但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把苏结弦的尸体埋起来,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是一家精神病院,我们所在的一楼只有我们六个人,我们虽然是病患,但症状似乎很轻,没有被他们监视以及限制行动。几乎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在二楼和三楼,我们可以找个机会,偷偷出去把苏结弦埋了。”秦川说到。 “那个……我们不能把苏结弦,藏起来吗?”钟意忽然问到:“我看见,一楼还有好几间房没有被打开,好像根本就没人用的样子……” 秦川很快就摇了摇头:“不行,晚上护士来检查,一定会发现少了一个人,一个人失踪的话,他们肯定会到处找,到时候发现被藏起来的苏结弦也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可以失踪,但不可以死,你明白吗?” 秦川看着钟意,严肃地说到。 钟意躲开了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好,我们现在就出去,杜先生……” 秦川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一个人阻止了。 “不用了。” 许知非冰冷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 秦川不解地看着她。 不仅是他,其他人的目光也满是疑惑,许知非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当大家顺着许知非的目光看过去时,一个个面色都变了。 上到二楼的楼梯口处,一副画像的顶上,嵌着一个半球摄像头,因为位置的原因,它很容易被看成用来固定画像的工具。 但……它此刻正亮着一颗微小的红灯。 它在运行。 这里发生的一切,早已经被看到了。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死因 在发现了这个半圆摄像头之后,逐渐的,越来越多的摄像头被发现。 一,二,三,四……光是一楼,就有整整九个摄像头。 它们藏得并不隐蔽,只是因为一些先入为主的观念,让几人都没有发现这些东西竟然是摄像头。 但……现在不一样了。 钟意打了个哆嗦,颤抖着说:“喂……你们发现没有,这些摄像头,好像全都对着我们……” 钟意说的没错,这是最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这些摄像头,在随着几人的移动缓缓地改变着方向,它们……在监视。 一阵诡异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这个精神病院,到底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要这样来监控大家? “去外面!”秦川脸色难看地说到。 然后,他带头离开,跑到了楼外的空地上。 很快,大家也急忙跟了出去。 苏结衣低头看了一眼犹自大睁着眼睛,满脸恐惧的妹妹苏结弦,附身拉起了她的手,吃力地拖动着苏结弦的尸体。 这时,另一双手从旁边伸了过来。 很白,白得简直有些不正常。 “许小姐?” 苏结衣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几乎无法发声了。 许知非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拖着苏结弦的尸体。 已经跑在外面的三个男人见状,便折返过来,搭了一把手。 死亡之后被拖行,未免也太过可怜了。 至少,让苏结弦体面一点,求个心安。 然而,钟意刚把手搭在苏结弦的脚腕上,他却忽然像是触电了一般立刻丢了了苏结弦的脚。 “动……动了!她的脚,刚才动了一下!”钟意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地大喊道。 “什么?!” 不管是真是假,秦川和杜尚景也立刻丢下了苏结弦,转身逃跑。 苏结弦的尸体再次被摔在地上,撕裂的下巴不停地颤动,她的头颅一歪,侧了过来,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刚好看向了楼外,看向了……秦川,杜尚景,钟意。 因为碰撞导致她轻微晃动着的下巴,此刻竟然……像她真的还活着,还在动一样。 三人被苏结弦诡异的视线弄得头皮发麻,虽然站在春日的初晨阳光下,但感觉浑身都在发冷。 这时,有人来了。 听到脚步声的许知非立刻也松开了苏结弦,拉着苏结衣转身就跑! 苏结衣精神有些恍惚,回过神来之际已经被许知非拉着跑到了一楼外。 现在,苏结弦的目光,能够看到五个人了。 脚步声的主人很快就出现了。 是两名穿着灰色衣服的护工,抬着担架,戴着口罩,应该是男性。 他们对站在屋外的五人视而不见,径直走向了苏结弦。 然后,把她的尸体从地上抬起来,放到了担架上。 苏结衣拼命地想冲过去,却被大家死死地控制住了。 眼前这一幕简直太过诡异,为什么医院的人对苏结弦的死完全无动于衷? 而且,眼前这种行为看起来,他们简直就像已经经历了很多次,早已驾轻就熟了一样。 不可思议,太古怪了…… 虽然那两个护工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但几人没来由地从心底生出了一股寒意。 苏结弦死得莫名其妙,这所病院更加莫名其妙! 它处处透着诡异,简直不像个真实的世界。 很快,那两人抬着苏结衣的尸体,上了二楼,没了踪影。 “呼……” 秦川终于松了一口气。 苏结衣的挣扎也终于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想通了,而是她忽然发现,对于活着,自己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执念了…… “喂!” 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 “白先生?!”杜尚景有些惊喜地看着三楼窗户里的男人。 “你怎么会在那里?” 杜尚景的疑问也是大家的疑问。 不过,白研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和大家不一样。 他摇了摇头,说到:“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在三楼。” “苏结弦小姐呢?”白研良问到,他扫了一眼,没能发现苏结弦的影子。 但这话刚问出口,他就知道了答案。 苏结衣一直低着头,五人间的氛围也很不对,很显然,苏结弦出事了。 竟然……这么快就出了一条人命。 “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结弦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我们面前,她的嘴越长越大,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掰一样。”秦川简略地说明了一下刚才的事。 白研良低头沉思。 没有亲眼所见,他也无法确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在想,会不会是食物?”杜尚景皱着眉头道:“那个给我们分发早餐的护士专门提醒了一句,不能浪费,但苏结弦吐掉了食物。” “不可能!”苏结衣猛地抬起头,“我也吐出来了,为什么我没事……为什么偏偏是结弦……” 虽然苏结衣的情绪有些激动,但她说的话不无道理。 如果是食物的话,她也应该已经被鬼杀了才对。 “不。”许知非忽然扭头看着苏结衣,“也许下一个就是你。” 苏结衣身体一颤,没有再说话。 许知非不是在故意吓唬苏结衣,毕竟,真的存在那种可能。 “总之,目前看起来,那只厉鬼拥有杀人于无形的手段,即使我们聚在一起,它也会对我们无声无息地发起攻击。” 杜尚景总结到。 “还有一种可能。”白研良在三楼窗口补充到:“不一定是厉鬼,也有可能是类似诅咒的现象。” “它既然能无形地杀死苏结弦小姐,当然也能轻易地杀死我们,但目前只有苏结弦小姐死了,所以……我更倾向于苏结弦小姐触发了某种诅咒。” 白研良的说法让大家一下愣住了。 诅咒? 可是目前雾集中出现的鬼,都是物理意义上存在的鬼啊。 不……或许应该说,厉鬼虽然是唯心的存在,但却拥有大部分物质的特性。 这样无形无质,不可名状,类似于诅咒的厉鬼,真的存在吗? 如果是其他人说出这个猜测,也许大家会不当一回事。 但现在,说出这个想法的人是白研良,白研良自己都不知道,他在雾集中其实已经拥有了不小的影响力。 而这……都来自于他前两次几乎是一枝独秀的表现。 “总之,请大家先救救我……” 然而,就在大家思考白研良的话时,他的忽然求救却让几人一怔。 “我被一扇铁门关在了三楼,没办法脱身。” :。: 第一百一十二章 猜测 白研良的声音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诚恳。 楼下的几人面面相觑,他被关在三楼了? 为什么……只有他不一样…… 这时,二楼的窗口也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你们几个!出来干什么,回去!” 一个肥胖的护士双手叉腰,站在二楼窗边冲着五人吼道。 如果不是只有一张嘴长在光秃秃的面孔上,这一幕绝对不会显得诡异。 几人根本就不敢不听她的话,甚至不敢和她对话,赶紧低着头,回到了一楼大厅。 三楼窗边的白研良静静地看着大家消失,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 “呼……吓死人了,”钟意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 秦川的表现要比他好得多,虽然他也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疑惑:“她是个什么东西?如果是鬼的话,她为什么不杀了我们?而且,她的语言,行为逻辑都像一个真正的护士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在想……”杜尚景有些犹豫,在大家的目光投过来后,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可能并不是真实的世界。” 杜尚景语出惊人。 “啊?” 钟意惊疑出声。 不仅是他,大家的目光充满了疑惑。 杜尚景沉默片刻,说到:“这个地方没有一块钟表,我们只能借着天色来大致判断时间,但……大家看外面的太阳。” 杜尚景的话让大家齐刷刷地看向了太阳。 “怎么了?”秦川眉头微皱,他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一如大家所见,太阳正常地挂在天上,虽然不怎么暖和,但也许是时节的原因。 没人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直到……杜尚景开口。 “这里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 什么?! 突然被杜尚景点破,大家也猛然察觉到了什么,眼睛立刻都变了。 不……不仅是太阳,这里的一切都不对劲! 这家病院到处都有画像,但每一副都是倒挂着的。 所有的护士都只有一张嘴长在脸上,没有任何其他器官。 穿着灰衣的护工行尸走肉一般,不说话,没有表情,飞快地搬走了苏结弦的尸体。 不合理,完全不合理……处处都充满了不合理,这根本就不可能是正常的人类世界! “我们很可能正在一个人的梦里,或者说……精神世界里。”最终,杜尚景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大家惊叹地看了他一眼,该怎么说呢,不愧是存活时间最长的几个人之一。 虽然杜尚景的性格比较温和,但他的观察能力异常敏锐,甚至……注意到了天上那轮诡异的太阳。 一般人是很难分清东南西北的,也根本不会太在意太阳的位置,但杜尚景不仅注意到了,还根据这个诡异的点,反推出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 精神……世界吗? 如果杜尚景的猜测是真的,那…… 这时,秦川发出了声音。 “我还是难以相信……”秦川摇了摇头,“苏结弦活生生死在了我们面前,她的痛苦那么强烈,而且,我刚才掐了自己好几下,疼痛很真实,就连吃过早餐的饱腹感都那么真实,如果这一切都是梦,怎么可能真实到这种地步?” “集体潜意识。” 许知非少见地说话了。 大家看向了她,但许知非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 杜尚景沉思片刻,看向秦川:“不管我们身处现实还是梦境,有一点能够确定,那就是有一只能够杀人于无形的厉鬼正藏在暗处。” “如果这里真的是梦境,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梦境的主人,那只厉鬼,就是因他而生。” “梦境的主人……”钟意重复着杜尚景的话。 现在,他的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杜尚景的说法太过离奇,不仅秦川无法相信,钟意更是理解不了。 脚下的地面如此真实,空气里甚至有土腥和新生嫩叶的味道,握紧拳头传来的触感和力量感也无比真实。 这一切……怎么可能是虚假的? 但……就是这样真实的世界,却又出现了只有一张嘴的护士,神情麻木的护工,从西边升起的太阳,诡异倒挂的画像…… “我同意。”这时,苏结衣突然举起了手,“我相信杜先生的猜测。” “嗯。”许知非也点了点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秦川眉头紧皱,他倒不是因为自己的观点不被认同而生气,而是因为,他真的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很难相信……眼前的一切只是什么单纯的梦境,虚假的现实。 “好吧,我们暂时按照杜先生的想法行动。但是……刚才苏结弦临死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的表情。她盯着天花板,样子非常惊恐,但因为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大,她没办法表达自己的意思,我觉得……她当时可能看见了什么。”秦川说到。 “看到了什么……”钟意打了个哆嗦,恐惧地朝天花板看了一眼。 然而,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 “我在想,苏小姐为什么能突然看到我们看不见的东西?是因为濒死的原因,还是她做了什么特别的事,让她看到了它?” 秦川这么一说,大家都陷入了回忆。 特别的事? 当时苏结弦和苏结衣一样,吐出了嘴里的食物,然后……她忽然说她想去厕所。 只是话还没说完,她就发生了意外。 想到这里,大家心中一紧,难道是……厕所? “不会是……那个字吧?”钟意也想到了当时的情景。 但他不敢说出“厕”字,只能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厕所的方向。 真的是那个字眼让苏结弦丢了性命吗? 虽然并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性,但杜尚景却无法说服自己。 这栋病院不仅有他们几人,还有医生,护士,护工,以及其他的病人,虽然他们都在二楼,还没有和大家见过面,但日常生活中这些人也会难免提及到那个字吧? 如果真的是一个厕字引起的鬼袭,未免……有些牵强。 苏结弦一定做了什么和大家不一样的举动,到底是什么呢? 杜尚景有些焦急。 “还有一件事,”这时,秦川忽然看向大家,说道,“我们,要不要救白先生,如果要,该怎么救?”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意外 在五人讨论救不救白研良这个问题时,白研良自己,也正在想办法脱身。 很奇怪,整个三楼竟然只有他一个人。 十一个房间只有他住的那间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白研良摸了摸自己这张陌生的脸,胡晨……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人被这样隔离在三楼,显然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他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 自己现在成了“他”,到底是“白研良”的灵魂进入了他的身体,还是“白研良”的外表变成了他的样子,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也再次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遍整个三楼,别说钥匙了,就连尖锐的利器都找不到。 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逃离这里的机会。 虽然没有人给他送早餐,但等一会儿的午餐,应该就会有人送来了。 再不济,晚上那个胖护士也会出现。 到时候,虽然她长得比较惊悚吓人,但白研良也不介意从她身上,获得一些东西。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 一楼。 五人已经做出了决定。 “白研良必须得救,他单独被关在三楼,一定知道一些和我们不一样的东西,也许,那就是破局的关键。” 这是秦川的态度。 虽然很现实,但却很管用。 之所以救援白研良,并不是因为他是同伴什么的,只是单纯的因为……他有用。 很多时候,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 就像白研良。 秦川同意救他是因为他也许知道别的情报。 杜尚景,钟意,苏结衣同意救他,是因为他们需要白研良的脑子。 至于许知非,她似乎和杜尚景他们的理由一样,但真正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秦川看了一眼大家,嘴唇发干,喉咙发痒,他知道自己烟瘾有点上来了。 还好,秦川的怀里有香烟,他摸出了一支香烟,准备给自己点上。 然而,他刚叼上烟准备点燃的时候,打火机却忽然熄灭了。 秦川没有在意,他再次打燃了火机。 火苗很快出现,不过……在秦川刚送到面前之时,火焰又熄灭了。 秦川皱了皱眉头,再次打燃了火机。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火焰猛地一晃,再次熄灭…… 这一次,就连坐在他周围的杜尚景四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五人坐在一楼的大厅,这个地方虽然空旷,但却没什么风,那……火焰怎么会这么莫名其妙的熄灭? 秦川也察觉到了一股诡异:“怎么回事?” 这简直……太不对劲了,就像有一个透明人在他的面前吹气一样。 杜尚景忽然一巴掌拍了过去,打掉了秦川手上的打火机。 然后起身猛地一脚。 只听“啪”的一声,打火机炸裂在地上。 “有古怪,这东西不能碰!”谨慎无大错,这是杜尚景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 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在雾集里,杜尚景都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异样,或者说,只要察觉到了异样,他就会尽力想办法去分析解释它,如果无法解释,那就当机立断,远离它! 秦川自然也不会追究什么杜尚景毁了他的打火机。 看着地上打火机的残骸,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底忽然有些发寒。 钟意似乎也和他有相同的感觉。 钟意盯着那个已经炸裂开的打火机,竟然止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钟意越看心中越慌,越觉得诡异,他终于按捺不住,起身一脚踢了过去,将打火机的残骸踢得远远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钟意似乎用力过猛,他的右脚带得他整个人身体一个趔趄,“砰”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这么大的动静吓了其余四人一跳,大家齐刷刷地看过去,只见钟意正四仰八叉地仰面摔倒在地。 这滑稽的模样弄得大家哭笑不得。 “快起来,还躺在地上干什么?” 秦川轻轻踢了他一脚,说到。 然而,钟意没有回答,也没有起身。 大家最初没发现什么,仍然在思考关于这次的线索和生路。 但……渐渐地,大家感觉不对劲了。 仰面摔倒在地上的钟意,竟然爬不起来! 他大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脖子上青筋暴起,整张脸憋得通红。 他的四肢疯狂挣扎,但躯干却纹丝不动。 他好像……根本就没办法从地上站起来! “不对!救人!” 秦川和杜尚景面色大变,两人连忙冲上前去,一人拉住钟意的一只手,要把他从地上拖起来! 然而,就像有什么东西坐在钟意的身上一样,他的双臂已经被扯得快脱臼了,但躯干仍然死死地贴在地上,根本拉不动! 最可怕的是,钟意此刻的表情和之前的苏结弦一样,痛苦中充满了恐惧! 他死死地盯着天花板,瞳孔急剧收缩! 他的脸涨得血红,喉咙里开始发出意义不明的含糊声音。 “该死!帮忙啊!还愣着干什么!” 秦川抬头怒吼,因为许知非和苏结衣吓傻了,还坐在一旁发呆。 两个女人闻言,终于回过了神来,但……许知非似乎被惊吓得更加严重,她的行动慢了好几拍。 四个人一起帮忙,用力地拉,可是……无论大家怎么拖,怎么拽,钟意依旧被死死地按在地上。 没办法……拉不起来! 四个人眼睁睁地看着钟意张大了嘴,脸色涨红,他似乎拼命地想说些什么,但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嗬……嗬……” 终于……钟意的瞳孔开始涣散,手脚的挣扎猛然停止。 他紧绷的肌肉骤然一松,脸上的血色迅速退去,变成了惨白。 钟意……死了。 死在了所有人面前! 秦川神情恍惚地松开了钟意的手臂,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呢喃道:“怎么会这样……” 苏结衣面色苍白,浑身颤抖,短短的时间内,又一个熟悉的人诡异地死在了自己面前。 “怎么会这样!谁能告诉我,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川的精神压力达到了一个临界点,他歇斯底里地吼着,有愤怒,有不安,有不甘,而最多的,是恐惧。 秦川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有头脑,也很冷静的人,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但……两个同伴接连死去,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诡异不安,找不到任何原因的死亡威胁,让秦川终于濒临崩溃。 都是因为自己的错。 如果不是想抽什么烟,钟意也不会死…… :。: 第一百一十四章 手术 苏结弦和钟意就这么死了。 两人的死亡间隔不到半个小时,但目前,根本没有半点关于鬼的线索。 秦川的自责也只是徒劳的自我安慰,每个人的心底,此刻都压着一块无法挪开的巨大石块。 这一切,被困在三楼的白研良仍一无所知。 他现在的状态很奇怪。 脑袋昏昏沉沉,眼前模模糊糊,天和地仿佛在旋转。 白研良能确定自己的精神状态很稳定,身体状况也还不错,但……现在他却突然出现了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好像有什么东西,快从脑子里钻出来了…… 白研良用力地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那瓶药水的问题? 白研良静静地坐在病床上,整栋病院寂静无声,如果不是见到过两位护士,他甚至会怀疑这里根本就只有他一个人。 太安静了…… 杜尚景他们也完全不见踪影。 这么想着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白研良竟然又睡着了! 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简直可以用不可思议来形容。 不……或许不应该说睡着,白研良仍然保持着一些意识,他能够模模糊糊地感受到周围,但他的身体却自己开始进行休息。 眼睛不受控制地闭上,四肢酸软无力,疲惫感从四面八方袭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把一枚充满电的电池塞进了一辆破旧的玩具车里。 而白研良,就是那枚电池。 白研良再次“醒来”时,眼前又出现了一位护士。 现在是……什么时间? “醒了,饿吗?” 护士开口说话了。 这次出现的护士并不是之前那两位中的任何一个,虽然她也只有一张嘴长在脸上,但她的声音甜美动听,身材也很匀称。 “有一点。”白研良道。 “先吃药,”她似乎正盯着白研良看,“吃过药,才能给你吃午饭。” 午饭? 看来时间已经到中午了,刚才那突然涌来的倦意让自己睡过去的时长不算太长。 “你叫什么名字?”昨晚和今早的护士没有来,白研良忽然开口,对眼前的女护士问到。 她似乎有些迟疑:“我叫……唐晓雯。” “我这是怎么了?唐护士。”白研良靠坐在病床上,面露疑惑地问到:“我经常会感觉疲惫,然后……不受控制地睡过去。” “呵呵,只是药物的副作用,没事。”只有一张嘴的唐晓雯虽然看起来很恐怖,但却可以如正常人类一般交流沟通。 “药物作用?”白研良皱着眉头,不满地看着她:“唐护士,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啊?”唐晓雯发出了有些意外的声音,她似乎无法对这个问题作出回答,只是倒了一杯水,拿出了几片白色的药片,递给了白研良。 “先吃药吧,胡晨。”唐晓雯把白研良扶了起来,给他倒了杯水。 肢体的接触让白研良心生警惕,但……这个面庞恐怖的护士身上,也有年轻女性特有的味道,除了脸,她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她叫自己胡晨。 白研良更加确认了一件事,在别人眼里,自己确实是胡晨,这间病房,也是胡晨的病房。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戴着口罩,头发有些斑白,看上去四五十岁,浓眉大眼,很有精神。 与护士不同的是,他有眼睛。 唐晓雯立刻站直身体,尊敬喊道:“何院长。” 院长? 白研良看着他,沉默不语。 何院长的视线停留在白研良身上,忽然,他摘下了口罩,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却刚好和护士相反。 他虽然有眼睛,却没有嘴巴。 诡异的是,他依旧可以发出声音: “胡晨,你知道今天是几号吗?” 白研良没有回答。 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尤其是对方的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之时。 果然,何院长自己接过了话。 “一个月了,你恢复得不错,自己感觉怎么样?” “……” “嗯,不想说话也没关系,再坚持一段时间,如果这一周不出现排异反应,就可以正式出院了。” 何院长对白研良的沉默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扭头对唐晓雯说:“照顾好胡晨,按时用药。” “是,院长。” “嗯。” 何院长戴上口罩,转身离开了病房。 虽然白研良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从何院长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信息,白研良已经得出了一些结论。 排异反应。 所谓排异反应,是指异体组织进入有免疫活性宿主时,必然会产生的一种免疫过程。 这意味着胡晨接受了某种手术,他现在……正在术后观察期间。 什么手术会在这么偏僻的精神病院进行? 而且……封锁了三楼和二楼通道的那扇铁门,简直像是要防范什么怪物一样。 一个模糊的想法在白研良的脑海里逐渐产生。 胡晨,接受的是什么手术,他是主动接受,还是被动接受的? “胡晨,吃药吧。” 唐晓雯的掌心躺着几枚药片,她光秃秃的脸正对着白研良,似乎正在看她。 经过刚才的事,白研良忽然觉得,也许是因为那场手术的原因,胡晨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产生了异变。 其实……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他们都是正常的人类,只是在胡晨的眼里,被异化得怪诞恐怖而已。 于是,白研良看看唐晓雯,忽然笑道:“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唐晓雯把水杯递给了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应该……要看你自己的恢复情况吧。” 她的回答很正常。 白研良看着她手上的药片,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丢进了嘴里。 “好了,我吃完了,午饭呢?” 白研良问到。 唐晓雯见白研良吃下了药片,便起身说到:“我去拿。” 看着唐晓雯离开的背影,白研良突然张开嘴,吐出了几枚药片,然后放在了裤子口袋里。 他把药片藏在了舌头底下,并没有吞下去,这种技巧白研良在刚进业城精神病院时经常用,那时候……他很暴躁,所以,病院会给他服用一些让他能够冷静下来的药物。 想不到,在这里也能用上这个方法。 白研良平静地扭过头,看着窗户外的天空,窗户虽然用钢筋封闭了起来,但还是可以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的景色。 胡晨一直被关在这里,这个长相平凡的男人,在这个位于深山的病院里,经历了什么呢?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二楼 雾集内,也正在发生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本来,大家都在安静地等待这次任务的结果。 苏结衣的名字消散,钟意的名字也很快就消散了。 目睹这一切的众人对这次的难度感到不寒而栗。 似乎像郁文轩说的那样。 雾集进化了,它好像……在疯狂地清理所有人。 无法承受的人毫无抵抗之力地死去,而仍活着的人,也将遭遇越发难以想象的恐怖灾难。 这一切,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浓郁的绝望情绪笼罩着每一个人。 此时,就连最乐观的人都无法保持住心态。 只有那些完全不在意性命的人,才会被这一切当成乐趣,比如郁文轩。 所有人都与这个疯子保持着一定距离,当他看到苏结衣和钟意的名字飞快消散时,这个男人的脸上,露出的不是兔死狐悲的哀伤,又或是惋惜,恐惧。 而是实实在在的愉悦。 “这才有意思呢……”郁文轩仰起头,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把那些血气吸入自己的肺里。 然而此时,雾集四面八方的雾气突然开始剧烈翻涌! 每个人都面色猛变。 “啊!” “怎么回事!” 强烈的灼烧感在左手掌心出现,承受能力弱的人已经在痛苦哀嚎了。 紧接着,一个庞大的轮廓隐隐约约地出现在了雾集远处的白色雾气中! 那竟然是……一扇门。 一扇出现在雾集中的,巨大的门。 …… 与此同时,白研良几人也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灼烧感。 白研良的忍耐力很出色,所以,他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的左手掌心。 那个黑色的圆圈,竟然缓缓地往前支出了一根略粗的线条。 一个空心黑圆,一根线条…… 白研良沉默地看着这个出现在自己掌心的图案,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东西的轮廓。 这……像极了一把还未成型的钥匙。 “吱呀……” 开门的声音响起。 白研良迅速地缩回了手,看向门口。 唐晓雯进来了,她的手上,还端着一碗粥。 “给,吃吧,你现在只能吃这个。” 白研良接过了她端来的粥,这只是一碗白粥,而且稀得过分。 “对了,我想知道,今天早上给我滴的眼药水是不是弄错了?它弄得我的眼睛有些不舒服。”白研良喝了一口粥后,忽然问到。 唐晓雯似乎怔了怔:“眼药水?” “对不起啊……我……不太清楚,我们每个人负责的都不同。”唐晓雯继续说道。 虽然无法看出她的表情,但从她的语气中,白研良听出了真诚。 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什么,两口喝完了粥,把碗递给了唐晓雯。 其实,问她关于眼药水的事,只是白研良突然想到的事。 他在想,眼前看到的他们,都是这一副恐怖的长相,如果不是胡晨的脑子出了问题,那会不会……是早上用的眼药水有什么问题? 可惜唐晓雯并不知道,应该说,这里的护士都不知道,她们似乎根本不了解胡晨的病情,每个人负责给他用的药也完全不同,也许,自己应该去找一位医生问问? 白研良在那张照片上看到了三位医生,六名护士,目前他亲眼见过的,有三名护士,一位医生。 “唐护士,你知道我的主刀医生是谁吗?”白研良问到。 唐晓雯这次确定地点了点头:“是何院长,这里的病人,都是何院长主刀的。” “这里的病人?”白研良故意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为什么我没见到过其他病人?” 唐晓雯犹豫了一会儿,说到:“他们……在一楼和二楼。” “是吗!”白研良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我能去逛逛吗?” 唐晓雯飞快地摇了摇头:“不行,何院长说了,你现在还不能多走动。” 对一个进行了手术的病人做出行为限制,似乎是一件很正常,很合理的事。 但……白研良根本就无法感觉到“自己”是哪个部位进行了手术。 排异反应。 这个名词把手术的范围缩短到了肢体和器官移植,目前来看,四肢没有进行过手术的痕迹。 这么看来,只有内脏器官了,胡晨哪个器官接受了移植呢? “唐护士,你帮我再问问吧,你就说,我感觉憋闷得慌,不散散心的话心里有些发堵,难受。”白研良继续说道。 唐晓雯似乎有些为难,但吃准了她性子的白研良继续软言相向。 终于,她答应了。 白研良看着唐晓雯端着碗匆匆离开的背影,立刻下了病床。 她穿过了走廊。 白研良在她下楼梯的瞬间跟了出去,然而,三楼和二楼的铁门,被唐晓雯锁上了。 虽然随手关门是个好习惯,但白研良现在并不希望遇到拥有这么个好习惯的护士。 无奈之下,白研良只能原路返回。 好在,很快她就回来了,她回来的时候语气有些开心:“院长同意了!你可以去二楼活动活动,但不能去一楼,也不能导出乱跑,要注意休息时间,你答应吗?” 他果然答应了。 何院长的同意并不在白研良的意料之外。 因为,虽然他仍然被关在三楼,但何院长既然能够同意三位护士单独护理他,就足以说明,他“胡晨”现在是能够被控制的状态。 换句话说,胡晨的危害不大了。 所以,白研良在告诉唐晓雯的话中,加上了自己情绪的变化。 他是在通过唐晓雯暗示何院长。 “胡晨”被关得有些难受了,再关下去,也许会出别的问题了。 “当然!你可以和我一起到处走走,我不会乱跑的。”白研良笑着说到。 得到白研良的保证,唐护士也松了一口气。 “那好,今天下午,我陪你去二楼转一转。” …… 一楼。 钟意的尸体被抬走了。 和苏结弦一样,二楼下来了两个护工,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抬走了他,诡异得可怕。 七个人转眼间就死掉了两个,但大家连鬼影都还没见到。 雾集的可怕似乎陡然间上升了一个台阶,更可怕的是,掌心的黑色圆圈,突然也产生了变化。 四人沉默地坐在大厅里。 虽然周围没有一个人,但所有的摄像头,都悄然偏转了方向,对准了他们的位置。 良久后。 杜尚景霍然起身,看向了楼梯处,声音有些喑哑:“我们……要去二楼,必须去。”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分歧 杜尚景的意见没有人反驳。 一楼一定有一只能够杀人于无形的厉鬼,这已经是四人的共识。 但,它怎么杀的人,禁忌是什么,这两点却完全没有任何人有头绪。 如果再在这一楼呆下去,没有人能够保证,下一个死的不是自己。 这次的任务目标是存活,存活的期限,是整整七天! 而现在,满打满算都只过了半天。 半天的时间,七个人里已经有两人被厉鬼杀死,还有一个白研良,似乎从一开始就被困在了三楼。 不管怎么样,一直呆在一楼根本就是坐以待毙的行为。 四人已经下定了决心,互相交换了眼神,开始从楼梯爬上二楼。 …… 另一边,三楼,白研良正安静地跟着唐护士,穿过了走廊。 很快,两人就进了楼梯,来到了那扇被封闭的巨大铁门前。 黝黑的钢铁塞满了整个楼道空间,没有泄露出一点缝隙。 白研良伸手摸了摸这扇巨大的铁门,冰冷的触感给人带来了一股特殊的压迫感。 有一股……很难说清的诡异气氛。 白研良总觉得,这扇门的背后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正准备着迎面扑上来。 人类对于未知的恐惧果然是最巨大的。 唐晓雯走到铁门前,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轻车熟路地打开了铁门。 她用力地往前推,看起来这铁门并不轻。 “我来吧。” 白研良伸出手,按在铁门上,开始逐渐用力。 “吱” 门开了。 强烈的光线陡然钻进白研良的瞳孔,让他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 紧接着,他闻到了淡淡的药水味,耳边也传来嗒嗒的走路声。 白研良尝试着移开手掌,他的眼睛,似乎并不能很好地适应光线。 确切地说,这应该是胡晨的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金灿灿的阳光,空气中翻涌的尘埃颗粒清晰可见,淡淡的太阳温度让人舍不得挪开步子。 洁白的墙壁上挂着医院常见的一条条标语: 脚踏实地,刻苦钻研,恪尽职守,无私奉献…… 爱心传递生命,耐心呵护健康…… “这里就是二楼啦!”唐护士的声音活泼了许多,虽然她的脸还是那么恐怖。 “这里是我们工作和居住的地方,只有他一个病人。”唐护士说这话时,伸手指向了窗边。 白研良顺着她的手指朝窗边看去,那个人,正是昨夜见到的那个自称胡晨的秃头中年男人。 “他是谁?”白研良问到。 “他……”唐护士有些迟疑,“他是赵医生,本来是我们这里的医生,但是前段时间,忽然疯掉了……” “赵医生?他是医生吗?”白研良惊讶地问。 “嗯,其实,之前的主刀医生一直是赵医生,只是他忽然疯了,才改由何院长主刀的。” “这样啊……” “对了,胡晨,你不要听他的胡话哦,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反而记住了你的名字,他总说自己是胡晨,也挺可怜的……” “嗯,是挺可怜的。”白研良点点头,看了那窗边的男人一眼。 那位赵医生像是丢了魂一样,呆呆地靠在窗户上,看着窗外,听到有人在议论他也没有回头。 唐晓雯没再多聊关于赵医生的事,她走进大厅,朝白研良招了招手,说:“你过来。” 白研良跟着她走进去。 大厅内里空空荡荡,没看到医生,也没看到护士。 “咦?怎么没人?” “现在是午休时间,大家都在休息呢,只有我还得陪你。”话虽这样说,但白研良没有从唐护士的口吻中听出任何不满,相反的是,她似乎比在三楼时更加轻松愉快。 白研良看着她,虽然此刻的她依旧只有一张嘴,但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娇俏的小护士忙里偷闲的可爱模样。 “你……看着我做什么……”唐晓雯忽然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声说道。 白研良移开了目光,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果然是人类,正常的人类…… 真正有问题的,是“胡晨”的身体。 白研良不知道的是,在杜尚景几人的眼中,这些护士……同样也是一副恐怖离奇的模样。 “我能随便走走吗?”白研良问到。 “嗯,只要别去一楼,一楼住着很多精神病人,他们很危险的……”唐晓雯提醒道。 白研良点了点头。 危险? 真正危险的人,就不会放在不加看管的一楼了。 胡晨被独自一人关在三楼,到底谁更危险,一目了然。 唐晓雯见白研良答应,便坐到一旁小憩。 目前为止,白研良的表现不可谓不配合,有奖的话,甚至可以给他颁一个模范病人。 白研良用余光看了唐护士一样,她已经开始靠在椅子上打盹了。 整个二楼大厅,只剩下他和那个靠在窗边发呆的中年男人。 没有杜尚景他们的踪迹,看来,他们是在一楼了。 白研良没有犹豫,迈步走向了他。 …… 杜尚景带头走在迈上二楼的台阶上。 然而,明明下一个转角就可以上到二楼了,他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杜尚景有些迟疑地会转过身,看向三人:“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味道? 秦川与苏结衣仔细地嗅了嗅,好像……确实有一点奇怪的味道。 许知非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是这次,她忽然开口道:“我不去了。” 话音刚落,许知非就转下了楼梯。 “许知非!”秦川怒瞪着眼睛:“你什么意思?” 恐惧已经让秦川的思维能力和理智开始崩溃,他现在就像一颗膨胀的海胆,浑身都是刺,随时准备伤人。 然而,许知非对他的话根本不加理睬,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三人一眼,就脚步极快地朝屋外走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三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秦川眼睛赤红,低声喝骂着贱人。 苏结衣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有杜尚景,他沉默地思考着,但更多的是无奈。 他知道许知非会忽然离开的理由,许知非是一个理智到近乎冰冷的人。 她这样做,只会有两个原因。 一,她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办法。 二,她觉得单独行动要好过和大家一起。 第一种可能性不算太大,至于第二种……杜尚景也已经察觉到了。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惊诧 短时间内同伴的连续死亡,让秦川和苏结衣的情绪很不对劲,尤其是苏结衣。 这两个人,目前来看都不是好的合作对象。 面对厉鬼,人多力量大根本就毫无用处,就像之前一样,厉鬼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杀人。 情绪失控的同伴,就是一颗极其不稳定的炸弹。 但……许知非可以一走了之,但他杜尚景不行。 “算了,让她去吧。”杜尚景最终还是开口道。 没有人能够代替别人进行选择,尤其是在攸关生死的雾集中。 杜尚景收回了目光,许知非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视野里,她似乎跑去了楼外的空地上。 他长吁一口气,在心中给自己鼓了鼓劲,抬脚迈步而上。 对于二楼是什么模样,杜尚景早已经做好了心理预警。 同时,他也做好了见势不对转身就跑的打算。 但没想到的是,眼前的一切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呕……” 强烈的恶臭与视觉冲击让杜尚景差点摔倒在地! 他终于知道刚才闻到的那股奇怪的味道是什么了。 尸臭! 二楼的客厅很空旷,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是它的地板上,堆满了尸体…… “怎么了?” 紧随杜尚景身后的秦川和苏结衣跟了进来。 两人小心的伸着脖子一望,谁知仅仅是这一眼就把自己吓得脸色惨白,喉咙直冒酸水。 一个个花花绿绿的人体器官被随意地扔在地板上,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 杜尚景强忍着恶心和恐惧,查看着尸体。 一具,两具,三具……一共有十三具尸体。 三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六位面目全非的女性护士,还有四名,身穿灰衣的男性护工。 都死了。 所有医护人员,都死在了二楼! 他们被砍掉了四肢,刨开了内脏,死状惨不忍睹。 难言的恐惧猛然间涌上心头。 他们都死了,那……他之前看到的是什么? “快走!” 杜尚景打了个寒颤,转身急喝道。 然而,这一次没有人回答他。 杜尚景心中一寒,为什么从刚才开始,秦川和苏结衣就没了声音? 鸡皮疙瘩迅速地从后背爬上了头顶。 杜尚景根本就不敢回头,他隐约间能够感受到一股极度恐怖和充满恶意的视线在自己的背后! 跑! 杜尚景狠狠一咬牙,他已经没工夫去管自己的眼前是些什么了,拔腿就跑! 二楼满地的尸体,残肢,内脏,杜尚景飞快地从它们身上踩过,粘稠的触感和恶臭让杜尚景直欲作呕。 但他根本就不敢停下脚步! 事到如今,杜尚景已经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从一楼到二楼的拐角,三人在迈过去的瞬间就已经分别进入了一个不同的空间! 鬼打墙…… 这次才是真正的鬼打墙! 杜尚景强忍着头皮发麻的恐惧,冲过了二楼满是尸体的大厅,钻进走廊,随便推开了一扇房门,屏住呼吸躲了进去。 千万……不要发现我…… 杜尚景趴在这间房间的床下,闭着眼睛疯狂祈祷,现在他能做的,也仅仅只有祈祷了。 然而这时…… 门外忽然响起了湿哒哒的脚步声。 那种粘稠的,踩过血液的声音,透过门扉,不断地钻进杜尚景的耳朵里…… 杜尚景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僵硬了。 这绝对是他这么长久以来,遇到的最大的死亡危机! 杜尚景颤抖着把手伸进了口袋,掏出了一支小巧的指南针。 那是他身为科考队员的父亲,留下来的唯一的遗物,也是杜尚景迷茫恐惧之时,找到正确方向的依靠。 父亲…… 杜尚景看着手上这支小巧的指南针,它永远能为自己带来对的方向,希望这次也一样。 然而,注视着指南针的杜尚景忽然面色惨白,因为这支指南针的磁针和疯了一样,正在胡乱旋转! 然后猛地一停,杜尚景嘴唇发白,顺着磁针看了过去,它……指向了门口。 “吱呀……” 门被打开了。 一双沾满了血的赤足正朝他缓缓走来。 …… 秦川低声咒骂着许知非的自作主张。 虽然她长得很漂亮,但漂亮并不是她为所欲为的本钱。 秦川暗自发誓,如果许知非还能活下来,下次见面时自己一定要先狠狠地扇她一耳光! “臭婊子,自以为是……” 自言自语念叨着的秦川没注意到面前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猛地撞了上去。 好冰…… 秦川撞上了苏结衣的身体。 “为什么突然停下?”秦川站稳脚步,不满地问到。 然而此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迎面而来,秦川连眼睛都快要被熏得闭上了。 但下一刻,他就开始后悔自己没有闭上眼睛,因为眼前的一切,已经超越了秦川的心理极限。 两具熟悉的尸体,正安静地躺在他脚下的地板上。 苏结弦,钟意。 两人的四肢被砍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腹部也已经被掏空,脏器随意放在一旁,从体腔内流出来的血水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秦川忍不住胃里一阵翻腾,同时又充满了恐惧。 “妈的,有鬼!”秦川的额头上飞快涌出了汗水。 他目眦欲裂地吼到,转身就跑! 然而他一转身,迎面的根本就不是上来的楼梯,而是一堵厚实的墙壁! “砰……” 强烈的碰撞让秦川头一晕,一屁股坐在地上,但此时,他又感觉自己好像坐到了什么东西。 扭过头一看,一条惨白的手臂正躺在他的屁股下。 秦川吓得连滚带爬,飞快爬了起来。 “杜尚景,苏结衣,走啊!” 秦川根本就不敢去看地上被砍掉了四肢,只剩下光秃秃一个身子,还被刨开了腹部的苏结弦和钟意,他疯狂地咆哮着,恐惧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内心,他想逃,但往后无路,向前他又不敢。 他希望杜尚景带头踩着苏结弦和钟意的尸体冲过去,又见对方根本没有任何动静,只能站在原地无能地狂吼。 终于,不说话的杜尚景和苏结衣,越来越诡异的气氛,终于让秦川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瞳孔紧缩,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恐惧,他下定了决心,要踩着苏结弦和钟意的尸体冲过去! 然而,在他低头看路时,却惊悚地发现,苏结弦和钟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正诡异地盯着他…… :。: 第一百一十八章 伪装 二楼。 “嗨,你好。” 白研良选择了最老土的开场白和窗边这个中年秃顶男打招呼。 他转过头看了白研良一眼,眼神茫然,没有说话。 有些棘手啊…… 白研良从不担心别人对他撒谎,但他最束手无策的情况,是沉默。 没能从这位“赵医生”处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白研良开始四处打量。 二楼的结构和三楼完全不一样,三楼只有一条长廊和左右相对的房间。 而二楼却多出了一个大厅,房间的布局也不是左右相对,显得要宽敞许多。 唐护士似乎睡着了。 白研良刚准备离开,却忽然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嘿嘿……” 中年秃顶男人傻笑着,指了指大厅左侧的一条过道。 扭头看去的白研良一怔,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人。 苏结衣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前。 她惊喜地喊道:“白研良!” 糟了! 白研良心中一紧。 在苏结衣的视角里,自己竟然是白研良? 她这一声下意识的叫喊闯了大祸。 本来在打盹儿的唐晓雯护士动了动,似乎即将醒过来,而拉着白研良手的中年秃顶男人已经扭转过了头。 没有任何声音,但苏结衣能感觉到,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她,这种感觉让她毛骨悚然。 “吱嘎” 随着门被推开的刺耳声音响起,旁边的房间里走出一个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 他缓缓来到苏结衣面前,语气很不友善地问:“你是谁?白研良是谁?” 尖锐又难听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显得异常阴森恐怖。 中年人的背后就是阳光,现在他背光站着,让苏结衣很难看清他的脸。 苏结衣努力地睁大眼睛,却感到眼睛一阵酸涨。 她下意识地不想再说话,但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身边两个男人的开口。 这时,苏结衣才猛然发现,杜尚景和秦川竟然消失了! 一阵鸡皮疙瘩顿时冒了出来。 眼下的诡异场景,无一不在告诉她……见鬼了。 “回答我!你是谁?白研良是谁?”中年医生的表情开始变得奇怪,他的语气冰冷得苏结衣打了个哆嗦。 苏结衣无助地把目光投向了白研良,然而……一抬头她就看见,白研良正带着一脸诡异恐怖的神情,在窗边盯着她。 苏结衣顿时心脏一顿,鬼,他是鬼! 他不是白研良! 苏结衣不敢说话了,她几乎濒临崩溃,这时,紧盯着她的中年医生突然厉声吼道:“回答我!” 苏结衣被他的突然大吼吓了一跳,眼泪夺眶而出。 这位戴着口罩的医生刚才猛然一瞪眼,苏结衣赫然发现,他的瞳孔竟然变成了没有丝毫生气的白色! 配上他凶狠的表情,一瞬间苏结衣几乎以为,站在她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 “你是谁?” 这时,白研良忽然开口说道。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苏结衣本来绝望的以为,这只伪装成“白研良”的鬼要杀了她,但她意外的发现,“白研良”问话的对象竟然不是她?而是那个戴着口罩的医生! 白研良的忽然打岔似乎起了作用,中年医生转过身,用惨白的眼睛扫向他,然后面无表情地对白研良说:“易东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结衣看到中年医生在说这句话时,脸上闪过了一丝茫然。 “你是医生?” “啊……胡晨,你不记得了,这位是易医生,是我们病院的三位医生之一。”唐护士醒了,她打了个哈欠,为他解释道。 白研良点了点头,奇怪的是,在易医生说出自己的名字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深深地看了苏结衣一眼,厉喝道:“离开这里。” 说完,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苏结衣小腿打着颤,她根本没想到对方竟然这样就放过了自己。 而唐护士,她扭过了头,空洞的脸庞上似乎有一双眼睛往苏结衣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低下了头,继续休息。 似乎,一次危机就这样安然无恙地度过了? 苏结衣有些庆幸,然而,下一刻就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过来。” 白研良面无表情地看着苏结衣。 苏结衣浑身一颤,恐惧涌上心头。 眼前这个白研良,好像是鬼啊…… 但她根本就不敢反抗白研良的命令,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自己走向了白研良。 白研良转过头,看了拉着自己手腕的秃顶男人一眼。 对方松开了手,傻笑着再次指了指刚才的方向,然后愣愣地看向了窗外。 二楼大厅,重新恢复了安静。 但苏结衣并不这样认为。 她被白研良的目光注视着,只觉得向前走的每一步都是煎熬。 白研良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跟着我。” 苏结衣一怔,白研良的语气变了……难道他……并不是厉鬼? 不过……不管是与不是,现在她都没有别的选择。 苏结衣跟上了白研良。 白研良走在前面,脑子里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事。 易医生,疯掉的赵医生,唐护士…… 他们每一个,都有诡异的地方。 那个疯掉的赵医生指向的,是过道的一个房间。 房间里有什么?白研良决定去看一看。 他无法确认里面安不安全,甚至很有可能在打开门的刹那就会撞见这次的厉鬼。 但……他和苏结衣一样,别无选择。 雾集里没有百分之百的安全,所谓生路,不过是一条隐藏得几乎不可能察觉的崎岖小道。 没有人能够确保自己能找到它,白研良也一样。 “吱呀……” 门没上锁,白研良轻轻一转把手就推开了房门。 门刚一打开,白研良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就像……这间屋子曾经流过很多很多血一样。 苏结衣愣在门外,不敢进来,白研良扫了她一眼,一把将她拉了进来,然后关上了房门。 苏结衣浑身僵硬,现在她又无法确定白研良到底是鬼,还是人了。 但白研良却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看向苏结衣,问到:“他们呢?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发生了什么事?”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换脑 白研良生气了。 没错,他极其少见的,感觉到了怒意。 苏结衣是个蠢货,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差点害死了两个人,她自己和白研良。 虽然暂时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一点,但白研良几乎能够确定,这一次任务的关键和名字有关。 他无法想象苏结衣刚才如果继续叫他的名字,会发生什么难以相信的事。 他更加没有想到,在苏结衣的眼里,他竟然是本来的样子,根本就不是那个相貌普普通通的胡晨。 “你……你是真人?”苏结衣听到了白研良的问话,竟然想伸手捏一捏他的脸。 白研良皱着眉头阻止了她。 “你之前不是在窗口告诉我们说,你被困在了三楼,让我们来救你吗?”苏结衣悻悻地缩回手,疑惑地问到。 “之前?”白研良看着苏结衣,摇了摇头:“我之前并没有见过你们,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同伴。” 苏结衣骇然地瞪大了眼睛,那这么说……之前在三楼窗口处大家看见的……是鬼? “不过……”白研良忽然说:“我倒是想过在窗口求救,然后在窗口站了一会儿,没看见你们,就作罢了。” 这件事有古怪,白研良总觉得,出现在三楼的窗口的“白研良”可能并不是单纯的鬼…… 但这也仅仅是他的一种知觉罢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吓我!”苏结衣怒视着白研良,“我看着你的时候,你摆出一副阴森恐怖的表情,你知不知道刚才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白研良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到:“我不那样做,你还会继续叫我的名字,到时候我们两个都要死。” “名字?”苏结衣抬头看着白研良:“难道这次……和名字有关吗?” “猜测而已。”白研良没有多说,而是打量了一下房间,问到:“说说你们的情况,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二楼了。” 听白研良提到这件事,苏结衣脸色一黯,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 “我妹妹,还有钟意,都死了……秦川失踪了,杜尚景失踪了,许知非独自离开……” 在苏结衣的讲述下,白研良终于知道了他们遭遇的一切。 相比起来,自己除了被困在三楼之外,根本就没遇到任何厉鬼的攻击。 “你们都回答了自己的名字?”白研良问到。 苏结衣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其实……我没有,我醒来时,被那个脸上只长着一张嘴的护士吓坏了,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她……问了我好几遍,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没有回答她……” “其他人呢?” “结弦,钟意,杜尚景,秦川……好像都回答了自己的名字,许知非没告诉我们她的回答。” 白研良沉默片刻,从目前的结果看来,似乎……每个被鬼杀害的人,都是回答了自己真名的人。 白研良想到了那简短的一字解语。 谁。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性?这次的厉鬼,根本就分不清楚谁是谁,它只能根据名字来杀人,无法把真名和人正确地对上,它根本就动不了手? 这么一想,白研良回答的名字是胡晨,然后他的样子……变成了胡晨。 但奇怪的是,白研良当时之所以会回答这个名字,完全是因为他注意到了床头,虽然很容易错过,但它确实明明白白地写着胡晨两个字。 这说明……他从一开始就是作为“胡晨”来到这个世界的。 那么……其他人呢? 和他一样拥有一个新的身份和名字,还是……仅仅他一人是独特的。 白研良暂时还没办法找到答案。 “苏结衣,从现在开始,你要叫我胡晨,我也不会叫你的名字,你一定要记好。”白研良严肃地说到。 苏结衣点了点头,她偷偷地瞧了白研良一眼,终于明白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危险吓人了。 换位思考,如果是她的话,可能绝不仅仅是生气这么简单。 他还真是一个老好人…… 苏结衣情不自禁地想到。 她没注意到,这时白研良已经在这间屋子里翻找了起来。 那个疯掉的赵医生往这里指了两次。 白研良抱着赌博的心理进来,既然没有遇见鬼,那就应该是第二种情况。 这里……藏着什么东西。 很快,白研良就在床底下发现了它。 白研良半跪下来,从床底拿出了它。 这是……手术记录表。 默城精神病院,手术记录。 姓名:胡晨 性别:男 年龄:二十六岁 术前诊断:脑死亡 术后诊断:脑死亡 手术开始时间:2013年2月27日,22:31 手术结束时间:2013年2月28日,00:01 麻醉方式:全身麻醉 手术名称:大脑移植手术 手术人员:赵兰山何振道 麻醉者:易东升 手术经过…… 医师签字:赵兰山2013年2月28日 页码:01/07 这竟然是……胡晨的手术记录表! “这是什么?”苏结衣凑了过来,疑惑地问到。 “自己看。”白研良把手术记录递给了她。 这页纸已经没用了,在看完后他就将它牢牢地记在了脑子里。 尽管白研良表面很平静,但他的心里,却如电光石火般闪烁着一个个疑问。 这页手术记录上的信息,简直太过惊人。 这家默城精神病院,竟然在进行换脑手术! 胡晨的术前诊断信息清楚地写着脑死亡,众所周知,死亡是一种自然的现象,即生物失去生命,它是一切生命有机体发展的必然归宿。 而随着现代医学科技的发展,病患的心跳、呼吸、血压等生命体征都可以通过一系列药物和先进设备加以逆转或长期维持。 只有脑死亡! 它是指全脑功能,包括脑干功能不可逆的终止。 人类的呼吸中枢位于脑干,如果脑干发生结构性破坏,会直接导致呼吸功能停止,这之后无论采取何种医疗手段都无法挽救患者生命。 一般来说,现代医学认为脑死亡比心脏死亡更加科学,可靠。 但这家精神病院,竟然在给胡晨这个已经脑死亡的人进行换脑手术? 不……胡晨的换脑手术没有成功。 手术记录一共有七页,而现在找到的,仅仅是其中的第一页! :。: 第一百二十章 线索 “换脑?!”苏结衣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术记录表。 “这怎么可能?这不是2013年吗?2013年的医学技术能到达到这种地步了?” 白研良摇了摇头,2013年的时候……他还被关在业城精神病院里。 不过,当时他的主治医生程大夫在日常交流之中,偶尔也会提到当今世界的医学技术发展,事实上,民众能够听说,见到,应用的医学技术,早已是私底下临床试验过多次的了。 比如2015年闹得沸沸扬扬的换头手术。 真正的医学界,不……也许是别有用心的个人,早已经偷偷做了许多难以想象的实验,而为这些实验买单的,不外乎高官,巨贾一类的人,在财富和权力到达某个阶段后,延长寿命便成了他们唯一的需求。 可是,胡晨又是什么情况? 他看起来既不像高官,也不像巨贾,他就是一个普通到了极点的路人,他根本没办法支付这么大一笔费用来为自己进行换脑手术,白研良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他的身份只是一个实验品。 换脑手术的实验品。 “白……胡晨,这张纸背面有东西!”苏结衣下意识地想喊白研良,不过在开口的瞬间她想起了白研良刚才的话。 千万不要随意说出自己的真名。 白研良听到苏结衣的声音后,接过了她递过来的手术记录表。 果然如她所说,这后面还有东西。 “我发现了魔鬼……” 六个凌乱的的字写在背面,光是从笔迹上,就能看出书写者当时的恐惧与绝望。 “这是谁写的……他……是什么意思?”苏结衣打了个寒颤。 这幢病院简直太过恐怖离奇,现在发生的事恐怖又混乱,让她的脑子一团乱麻。 偏偏此时此刻,又发现了六个这么令人胡思乱想的字。 魔鬼…… 一般来说,日常生活中是很难用到这个词的,只有书写者实在找不到好的形容词时,才会往这个方向想。 那么,他到底发现了什么?让他留下了这个恐怖绝望的六个字? “这是赵医生的字迹。”白研良说到。 赵兰山在手术记录表的正面,签下过自己的名字,所以认出他的笔迹对白研良来说并不困难。 看来,赵兰山的突然发疯和他发现的那个魔鬼有不小的关系。 是胡晨吗? 也许……换脑手术成功了,但胡晨出现了什么异样,变成了杀人魔? 不……白研良否认了这个猜想。 如果是那样的话,赵医生的用词不会是这样。 他应该会写:我创造了魔鬼。 又或者:我放出了魔鬼。 而不是:我发现了魔鬼。 所谓发现,是指其本身就存在,只是一直隐藏着,无人知晓。 赵兰山在这个病院里发现了什么本来就一直存在,但却无人知晓的东西? 这很可能是解开这次任务厉鬼真面目的关键! 而只要能了解厉鬼的根脚,那么找到生路的概率将大大提升。 “我们要找到其余六张手术记录。”白研良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但苏结衣却并不像他这样认为。 “不一定每张背后都有赵医生的字,而且……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其余六张手术记录遗留在哪儿,四处乱找的话,万一撞见鬼……”苏结衣的目光有些躲闪,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白研良明白她的意思。 白研良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雾集中,活得越短的人,越是不爱冒险。 他们喜欢做有把握的事。 当然,这是一件好事,但也是一件很蠢的事。 大多数人都只是被动地恐惧着雾集中的鬼怪,并不会主动地去探求什么,更遑论追寻这些厉鬼的来历了。 至于像聊天室里的人那样,敢在现实中调查的人,就更是少得出奇。 面对让人不安的线索,许多人下意识就想退缩,他们对自己不够自信,或者说,对厉鬼的能力想象得过大。 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充满无力感是人之常情,但很多时候,雾集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恐怖。 所行之事,必有其因。 有因有果,就不算什么让人恐惧的事。 真正的恐怖,是没来由的发生,没道理的结束。 当然,这只是白研良自己的想法。 恐惧是雾集给予每个人最大的诅咒,在恐惧中保持着理智的思考与判断本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在这一点上,情绪淡薄到几乎没有的白研良,天然就占据了优势。 不过,他也体会不到情绪的快乐。 一饮一啄,也是因果。 被剥夺了一些,就会被赋予其他的东西,这是一件很公平的事。 白研良没办法要求其他人和自己一样,毕竟,他没有恐惧感,但苏结衣有。 说来好笑,虽然苏结衣看起来这样愚蠢,胆小,总是在害怕,发抖,但比起白研良来,她才是一个真正的人。 人类的情感造就了精彩的人生,也赋予了他们密密麻麻的缺点。 不过,这才是人。 而不是白研良这样的,虽然脸上在笑,其实心里根本就什么起伏的缺陷存在。 所以……其实恐惧,更像是人类自己施加给自己的。 没有神佛,鬼是无法消灭的,无解的。 这种观点在白研良进入雾集之前一直大行其道。 直到……祁念第一次用镜子除掉了厉鬼。 所有人才恍然发现,原来……厉鬼不是无解的,施加在大家身上的规则同样适用于它们! 此时能够冷静下来,仔细分析的人,已经发现了这古怪的一点。 厉鬼和他们,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在某种程度上,雾集中的人和厉鬼的地位是平等的。 它们也根本无法抗拒那些神秘的规则,尽管它们看起来怪诞离奇,无所不能。 可惜的是,看清了这一点的人,也仅仅只有极少数而已。 白研良收回思绪,看向了苏结衣:“如果你不愿意,就呆在这间屋子里等我,当然,我不能保证这里绝对安全。” 说完,白研良准备转身离开。 苏结衣张了张嘴,忽然想起来这间屋子的周围,全是正在午休的医生护士,他们到底是人是鬼,她根本一无所知。 比起呆在这里,似乎和白研良一起去找线索更加安全? 至少……苏结衣偷偷看了白研良背影一眼,他给人的安全感倒是蛮强的。 “你……准备去哪里?”苏结衣问到。 白研良刚握上房门把手,闻言回头说到:“手术室。” “这栋建筑只是住院部,从结构来看,根本就没有能够进行手术的地方,我要离开这里,去外面看看。”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摄像 许知非站在楼外,静静地抬头看着二楼。 她会临时决定不上二楼并不是偶然,而是因为……她看到了厉鬼! 时间回到上楼梯时。 许知非虽然不爱说话,但她一直在思考苏结弦和钟意的死因。 这两个人,死亡的方式太过离奇了…… 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出现,但他们就这样死了。 如果这次的厉鬼真的有这种手段的话,这一次的人早就死光了。 所以,许知非在思考共同点,苏结弦和钟意死亡时的共同点。 在交流中,许知非一度以为确实如他们说的那样,也许是刚醒来时说出了自己的真名,然后才会被鬼盯上。 毕竟,苏结弦和钟意都对护士说出了自己的真名,那这样一来,岂不是所有人都会死? 除了她。 许知非确实没有回答自己的名字。 她是一个很古怪的人。 在现实中时,接到陌生的电话,她根本就不接而是直接选择挂断。 掌心出现了黑色空心圆之后,她竟然用一把小刀将其刺得血肉模糊。 虽然这两次最后都无功而返,但却能看出她异于常人的处事方式。 这次也一样。 刚清醒时,许知非确实看到了那个只有一张嘴的护士,也听到了她询问自己的名字。 不过……她既没有选择沉默,也没有说出真名,更没有胡编乱造一个名字。 许知非看了一眼护士的胸牌,回答的名字是:赵美丽。 当时,胖护士明显地怔了怔,然后嘟囔了一句:“情况不见好转。” 然后,胖护士离开了。 与众不同的选择让许知非认为自己是安全的,但在上楼梯的那刻她知道,她错了。 并不是名字! 一股极其强烈的,被注视着的感觉突然产生。 许知非迅速回过头,看向周围,哪里?是谁在看? 画像,地板,天花板,座椅……一楼大厅她仔仔细细地找了个遍,仍然没能找到那视线的来源。 但……她很清楚,她必须尽快找到它,然后脱离它的视线! 因为,一股强烈的恶意正在向她涌来,那股邪恶可怕的注视,也越来越清晰鲜明。 不对! 许知非的飞快转头,看向四面八方那一个个隐藏得很不错的半圆摄像头。 它果然转过来了,它似乎依旧在监视着大家。 但这次,有些不对! 许知非开口道:“我不去了。” 说完,她立刻转身就跑。 秦川在背后破口大骂,但许知非根本就没有回头,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敢回头! 她发现了,一切的秘密,都在那些摄像头上! 她本来以为,这些摄像头是在监视一楼的大家,但刚才她猛然发现,这些藏在各个角落的,密密麻麻的摄像头竟然同时转向了自己! 她许知非一个人! 许知非终于也找到了苏结弦和钟意死亡的共同点。 他们都死在了一楼大厅,死在了所有摄像头之下! 只有这个地方有摄像头,也只有这里,才会被所有的摄像头拍摄到。 当所有摄像头的拍摄画面集中到一个人的身上时,他就会被厉鬼杀掉! 许知非无法确认二楼有没有摄像头,但她能确定的是外面没有,所以,她毫不犹豫地逃出了楼外。 消失了。 那股可怕的注视,在离开摄像头范围的瞬间,立刻消失了。 许知非知道,自己猜对了。 确实是摄像头的问题,也许是诅咒,也许是禁忌,一楼的所有摄像头才是真正的诡异之处! 她也终于想通了苏结弦,钟意,和她被选中的原因。 是距离! 苏结弦坐在苏结衣的身旁,但那个位置很靠边。 钟意起身去踢那个打火机,短暂地离开了人群。 而她自己,刚才上楼梯的时候,走在了最后。 三个人都曾在人群的边缘,然后被摄像头集中拍摄到。 破解的办法其实非常简单,只要几个人的距离足够近,保证所有摄像头不会单独拍摄到一个人就行了。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苏结弦和钟意已经丢了性命,他们在死亡的瞬间应该也发现了真正的秘密,两个人拼命地想开口,但却已经说不出任何话。 许知非沉默着,她不知道上去二楼的三人的命运,但她知道,自己一定被误会了。 不过她从来不会主动去解释什么,相信她的人自然会相信,而不信的人,说再多也只是徒费口舌。 她也不会一个人再进去一楼,没有人在身边,被所有摄像头拍到自己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许知非目前没有发现摄像头拍摄的死角,所以……为了不被雾集认定为消极,她必须采取其他行动。 好在许知非已经找到了,接下来该去的地方。 在这栋病院的背后,有一排低矮的一层建筑,说是一排,其实应该只是一个。 它呈长条状,像一条趴在病院背后的虫,没有窗户,只有前后两扇从头通到尾的门。 这样的建筑结构,丑陋到无以复加。 站在门口的许知非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奇怪味道,像土腥味,又像腐朽掉的木头。 门口立着一块牌子,上面画着一副地图,图上呈现的是一处狭长的长方形走廊内景。 四壁低矮,洁白,墙上没有任何装饰品,倒是有不少房间,因为地图上画了好几扇门。 许知非注视这眼前这副地图,目光仿佛被定格了一般。 为什么……结构更加复杂的病院主楼没有地图,反而是这简简单单的一通到底的丑陋建筑门口会有一张地图? 而且看起来,这张地图还是手绘的。 是谁画的?难道里面还会迷路? 许知非沉默着移开了目光,伸手按上了暗色的门。 冰凉的触感与她手的温度不相上下。 许知非轻轻一堆,门没锁,开了。 黑黝黝的门后像一张可怕的巨口,准备吞噬进入的一切,但许知非没有犹豫,径直走入了狭长阴暗的走廊。 …… 二楼,唐护士还在打盹儿,疯掉的赵医生依旧看着窗外。 白研良和苏结衣立刻趁机下了楼。 苏结衣还是跟来了。 比起到处找白研良所谓的线索,她更害怕一个人呆在那个房间里。 而白研良,在下到一楼的瞬间便怔了怔。 “怎么了?”苏结衣看着停下脚步的白研良,疑惑地问。 随着白研良的目光看去,她发现白研良正在看摄像头。 “摄像头有什么问题吗?” 白研良面色平静,但脚下却没有半点动作,他若有所思地说: “有没有问题不清楚,但数量……太多了。” :。: 第一百二十二章 长廊 苏结衣先是一怔,接着立刻反应过来白研良是什么意思。 确实啊……这并不算大的一楼用得着安装九个摄像头吗? “它……难道是?”苏结衣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白研良没有说话,而是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所有的摄像头。 这种半圆形摄像头是可以转向的,但转向的角度也不会太大。 但奇怪的是,明明已经有九个摄像头了,但从安装的角度来看,它也照顾不到每一个角落。 而且恰好相反的是,摄像头能够拍摄到的角度产生了大面积的重叠。 简直就像是……故意让所有摄像头都能拍到那几个地方一样。 白研良收回目光,心里有了底。 “跟着我。” 白研良说到,然后迈步前行。 苏结衣愣了愣,赶紧跟了上去。 …… 黑漆漆的长廊内。 许知非正在缓慢而警惕地前行着。 这里很黑,好在她带了手机。 虽然在雾集里,手机是完全没有信号的,但它的基本功能却可以使用,比如……手电筒。 许知非背靠着身后的石墙,打开了手机的照明功能。 明亮的光线顿时照亮了前方的路。 很奇怪的地方,地面有些倾斜向下,一直往前延伸着。 许知非很疑惑,这个建筑有这么长吗? 但疑惑归疑惑,她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摸索着墙壁,开始沿着走廊向这条倾斜向下的坡道深处走去。 然而,走着,走着。 许知非停下了脚步。 不对……遇见诡异现象了。 从进门开始她已经足足走了三分钟,但直到现在都没有碰到过一扇门。 这根本不合理。 从外面看,这栋建筑如果脚程快,大概三十秒就能从头走到尾。 但她已经走了三分钟了。 三分钟……尽管她走得不快,但从迈出的步子来计算,她也走了两百米了。 气氛越来越诡异,深沉的黑暗,狭长的走廊,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 许知非转过头向身后看了一眼。 身后也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至于被她打开的入口处的大门,也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按理说,遇到这种情况一般人早已经被绝望和恐惧情绪淹没,但许知非,竟然面色没有丝毫变化。 就在这时,许知非一直亮着的手机忽然闪烁了几下。 怎么回事? 这部手机的电量,可不至于只能支撑三分钟的照明。 一切似乎很明显了。 她撞见了鬼。 这时,许知非的身后传来了细碎且缓慢的脚步声。 “嗒……” “嗒……” “嗒……” 来人走得很慢,但每一次步子声响起的时间间隔却几乎一致。 就像……一块精准的手表。 许知非死死地盯着自己身后的黑暗。 她无法逃跑。 经历过多次任务的许知非明白遇到这种状况的处理方式。 一般来说,大部分人都会在这时候选择朝前跑,但……此时前面要么是绝路,要么……是一只正等着人上门的厉鬼。 从背后传来的,不断靠近的脚步声更多的是为了造成精神上的压力,点燃人的恐惧让其方寸大乱,行为失措,然后……自己撞进厉鬼的手中。 真正该做的,就是像许知非这样,等着身后那个幌子消失,赶紧原路返回,退出去。 不过,雾集中没人能够保证每个选择的正确性,许知非也一样。 她所选择的,只是相较起闷头往前面的黑暗跑,更加稳妥的另一种办法。 雾集的任务经历了不少,大家总结出来的经验也有很多了。 这种时候,往未知的地方逃有很大的概率被厉鬼杀掉。 但留下来,也不会绝对安全。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从黑暗深处走来。 许知非冰冷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恐惧,这一次,她猜错了…… 那不是个幌子,她的身后竟然真的有东西! 然而,就在她准备不顾一切转身逃跑之时,那个黑暗中的朦胧人影却忽然说话了。 “许小姐,是你吗?” 白研良! 竟然是白研良的声音! 许知非顿时松了一口气。 同时,白研良也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 手机放出的光线还在闪烁,照在白研良的脸上不停明明灭灭,让他显得分外诡异。 许知非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上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她向后退了两步,阻住了白研良的继续靠近。 “等等。” 许知非死死地盯着白研良的眼睛。 “我们的合作,是什么?” 白研良肉眼可见地一怔,然后说到: “当然记得。” 他的嘴在闪烁的光芒下不停开合,说着二人间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约定。 许知非冰冷的目光和警惕的神情逐渐变得缓和。 “我说得对吗?许小姐。” 白研良笑了笑。 许知非终于确认,他就是白研良,但她对于他出现在这里却很疑惑: “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研良扭头看了一眼来时的黑暗,忽然有些沉默。 许知非手机的光芒终于稳定下来,不再闪烁。 她安静地看着他,准备听白研良的解释。 终于,白研良回过头,看着许知非,认真地说:“许小姐,我接下来说的你可能会不信,但它就是我亲眼看到的事实。” 许知非没有说话,仍是安静地听着。 “这个病院的时间,在2月27日到3月5日之间,不停轮回。” “也就是说,我们随时可能进入这七天里的任意一天,看到其中一天发生的事。” 白研良的声音在幽暗狭长的走廊内回荡,显得飘忽不定又神秘可怕。 许知非还是第一次皱起眉头。 她苍白如雪的脸颊上带着一丝疑惑,看向白研良,说到:“证据。” 不怪许知非不相信,实在是白研良的说法太过离奇。 在七日中不停轮回的精神病医院? 如果不是白研良刚才确实回答出了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某种约定,许知非绝对会怀疑他被鬼掉了包,又或者……他根本就疯了。 白研良似乎早就猜到了她的回答,在许知非还在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手伸进了口袋里,掏出一页纸递给了她。 许知非接过来一看,只见抬头写着:默城精神病院,手术记录。 :。: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七天 “这里就是手术室吗?”苏结衣疑惑地问到。 刚才跟着白研良,左拐右拐地离开了一楼大厅后,两人来到了这个丑陋的长条形建筑前。 无论怎么看,这个连窗户都没开,像个棺材盒子一样的东西都不像是做手术的地方。 白研良没有回答,而是略显出神地看着这扇被打开了一条缝隙的门。 有人已经进去了。 “唉,你等等我!”苏结衣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入这个地方的时候,白研良竟然已经推开门进去了。 虽然她很抗拒进入这个地方,但让她一个人呆在这里,于苏结衣而言更是一件可怕的事。 所以,苏结衣赶紧冲进去,跟上了白研良。 …… 走廊中。 许知非看完了白研良递过来的手术记录。 默城精神病院,手术记录。 姓名:胡晨 性别:男 年龄:二十六岁 术前诊断:脑死亡 术后诊断:脑死亡 手术开始时间:2013年3月5日,08:25 手术结束时间:2013年3月5日,11:03 麻醉方式:全身麻醉 手术名称:大脑移植手术 手术人员:何振道 麻醉者:易东升 手术经过…… 医师签字:何振道2013年3月5日 页码:07/07 而在这页手术记录的背面,还写着一行状若疯魔的文字。 “我能杀了它!” 许知非沉默地把手术记录递还给白研良,说到:“不够。” “够了。” 白研良刚准备解释,突然,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了一声女人的惨叫:“啊……” 两人对视一眼,许知非立刻举起手机,朝前方跑去。 白研良紧跟着她。 刚才那个声音……两人都不会听错,她是赵美丽,那个身材过于丰满的护士。 很快,两人赶到了声源处。 终于,第一扇门出现了。 它贴在墙边,显得很突兀。 在两人朝那儿看去时,偏偏许知非手机的光亮在这时完全消失,导致走廊变得一片漆黑。 按理说,这个建筑里应该是有灯光的。 但也许是供电被破坏,又或许是其他原因,天花板上的筒灯根本没有一颗亮起。 陡然失去光亮让两人瞬间迷失在黑暗里。 白研良倒还好,虽然一片漆黑,但他不至于什么都看不到。 这也是他在走廊里摸黑前进的原因,白研良不喜欢在黑暗中照亮,那会让他有一种成为靶子的感觉。 但许知非却不行。 陡然失去光亮让她的神经瞬间紧绷。 白研良在黑暗中听到了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她似乎……很慌乱。 白研良有些意外。 在他的印象中,许知非是一个和自己很像的人,她的情绪很淡,话也不多,行为诡异,思维奇特。 她不擅长社交,朋友很少,从她的脸很难看透她的心,她还会做一些带有预知性质的梦。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神秘,孤僻,奇怪,美丽,但不惹人喜爱的女人。 从她总是一个人走在最后,站在一旁就能看得出来。 但现在,白研良似乎看到了她的另一面。 她似乎很不安。 忽然,一双手紧紧地抓住了白研良手臂! 黑暗中,白研良隐约间能够看到一个单薄的人影站在自己旁边。 她的手很冰,隔着衣服都能让白研良感觉到那股渗人的温度。 不过……她的手在轻轻颤抖。 她现在很害怕。 就算刚才白研良突然现身,都只是让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恐惧。 没想到,在黑暗中失去光源之后,她竟然会害怕成这样。 不……白研良没想到的是,许知非竟然害怕黑暗。 害怕这个对于雾集中的人来说,早已经被习惯了的东西。 “你没事吧?” 白研良想了想,还是表达了最基本的关怀。 许知非没有说话,但白研良并没有感觉到她有松手的意思。 好吧,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研良的左臂被许知非抓住,但脚还闲着。 他猛地一脚踢开了面前的门。 “砰” 轻车熟路的破门。 赵美丽的惨叫就是从这间屋子里发出的。 白研良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白色的按钮。 那个……应该是灯光的开光吧? 白研良按了下去,明亮的光芒一闪,接着,整个屋子立刻亮堂起来。 “好了,屋里的灯能开,有光……”白研良扭头,话刚说到一半,却无法继续开口。 此时的许知非,是他完全不曾见过的模样。 她的眼眶红红的,额前青丝略显凌乱,清澈的泪水真顺着她白皙的脸颊缓缓流下,虽然她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但这副安静的样子,却让白研良莫名的心中一紧。 “你……没事吧?” 白研良是一个聪明人,面对再复杂的情形,他都能找到合适的方法去处理。 但这一刻,他束手无策。 许知非松开了手,没有回答白研良的话。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仍是那副冷冷的样子,说到:“她不见了。” 是啊,她不见了。 白研良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了手术台。 赵美丽刚才分明发出了惨叫,但打开门后,她却不见任何踪影。 白研良看了一眼被他一脚踢开的门,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先出来。” 白研良说到。 许知非看了他一眼,从白研良的目光中,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会有用吗? 不管怎么样,许知非还是跟着白研良暂时离开了房间,关了灯,重新把手术室的房门合上。 为了不让许知非在黑暗中呆太久,白研良在房门关上的瞬间便一脚踹出。 “砰” 熟悉的声音。 房门应声而破,然而这一次,两人立刻感觉到了不同之处。 好浓的血腥味。 白研良再次按亮了灯,眼前的一幕,骇人听闻。 一具肥胖的女性尸体被剥光扔在手术台上,她的四肢被整整齐齐地剁去,整张脸血肉模糊,唯一还算完整的,只有一张嘴。 血液顺着地面飞快蔓延,她臃肿的肢体也被随意地丢在血泊中。 而更加恐怖的,是地上那密密麻麻的脚印。 看得出来,他没穿鞋,他的脚掌踩过血迹,在地上留下了一串凌乱的血色脚印,一直延伸到手术室外的长廊。 白研良猜对了。 当从一个空间进入另一个空间时,有概率跨入到2月28日到3月5日之间的随机一天。 也就是说,两次开门间,白研良和许知非进入的,已经是两个时空。 这时,许知非忽然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子,从手术台下捡起了一张纸。 她飞快地看了一眼后递给了白研良。 果然是手术记录表。 而下面的日期,也告诉了白研良现在的日期。 这里是……2013年3月4日。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思考 “我在哪里?这是哪里!” 一行凌乱的字被写在了手术记录表的背面。 奇怪的是,这次留下的字,看不出恐惧和绝望,反而弥漫着浓郁的疑惑与癫狂。 2013年3月4日,这一天,留下字的人发现了一件摧毁了他世界观的事。 白研良闭上眼睛,飞快地在脑海中串成线索。 许知非没有打扰他,她也在安静的思考。 虽然这满地残肢鲜血的地方不太合适,但这两人都不会对这种事在意。 一桩桩一件件诡异的事被白研良飞快地联系起来,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快找到它了。 找到那个……在七日轮回中,一次又一次杀了整个病院所有人的怪物。 …… 杜尚景还活着。 这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 当指南针的旋转停止,房门被打开之际,杜尚景的瞳孔猛然收缩。 死定了。 这是杜尚景唯一的想法。 然而,那双沾满血迹的赤脚竟然停在了房间门口,并没有进来! 对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这样……离开了。 杜尚景有些茫然。 它放过我了? 杜尚景一点都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相反,他的大脑变得更加凌乱。 杜尚景进入雾集前,是个很出众的人。 名牌大学毕业,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他家学渊源,衣食无忧。 但杜尚景过得并不算开心,这一点,在父亲过世后更加严重,母亲要求他凡事都要比别人更强。 运动,艺术,学业,甚至是外貌,身高,礼仪……他都被强制要求必须达到某个标准。 杜尚景觉得,父亲死的那一天,母亲就已经死了,站在他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拥有母亲外壳的生命体。 她精神混乱,时而歇斯底里,时而张狂大笑,时而又抱头痛哭。 杜尚景尝试过劝导她,宽慰她,但能得到的,只有母亲状若疯狂的毒打。 这种日子,杜尚景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不是父亲留下的那枚指南针,他可能早就迷失了方向。 所以,在最初打开了那扇门,进入雾集后,杜尚景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恐惧,而是……解脱。 经历过第一次任务后,杜尚景的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本以为,雾集只是一个存在于现实世界夹缝中的亚空间,但……在厉鬼一口吞掉了当时很照顾他的老前辈后,杜尚景打消了那个想法。 他终于明白,比起亚空间,雾集更像是唯物与唯心世界之间的桥梁。 它连接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两个世界的法则截然不同,但却在雾集的作用下互相交融。 杜尚景觉得,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雾集所连接着的另外一个世界,会与现实世界碰撞融合。 而证据就是。 他经历的第一次任务时间,是月24日。 而接下来,是,2009……直到上一次,2012。 每一次任务的时间,都逐渐在向真实的时间靠近。 虽然没有发现任何证据,但杜尚景几乎能够肯定,这一次的任务发生时间,在年之后。 这就是杜尚景发现的证据。 诡异的脚步正在从过去逐步靠近现实! 那么……接下来,会不会是、2016……直到2019。 到了雾集的诡异世界真正逼近现实世界的那一天,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杜尚景无法想象。 也许……他根本就活不到那个时候去。 所以杜尚景早就做好了准备,他把自己的发现和想法都记在了电脑上,封存在一份文件中。 这份文件每周需要自己去查验一次,如果有一周没去,那份文件就将自己发送到雾集的讨论组中。 到时候,虽然他已经死了,但也算……做了一点贡献吧? 杜尚景苦涩一笑。 收回了杂乱的思绪。 这次的任务,诡异得他摸不到任何头绪。 刚才出现的沾满了鲜血的赤足依旧让他心有余悸。 而诡异地转过拐角,从一楼上到二楼后,立刻进入了这片恐怖的空间,更是让他头皮发麻。 这次的任务,简直太没有逻辑,似乎随时随地,任何地方都会突然冒出一只厉鬼来,也许它根本就不用出来,和在一楼时一样,它杀人于无形,等你察觉到什么的时候,可能已经无法挽回了。 那个打着赤脚的东西……会再来吗? 秦川,苏结衣他们怎么样了,许知非去了哪里,他们……还活着吗? 杜尚景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从发现正确的方向,知道这里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之时,杜尚景就坚定了一个念头。 这个世界,绝对不是真实的世界。 它颠倒,混乱,毫无逻辑,只能用梦境来解释。 杜尚景没有发现其他任何线索,但在他的理解下,这个世界中,有一个人是真正的核心。 是他构造了一切,也只有找到他,杀了他!才能破开这个逻辑混乱的诡异空间。 这一切……很有可能是他做的一场梦。 找到那个造梦的人,才有……生还的可能。 事到如今,雾集中没有真正无解厉鬼这个说法已经被广泛认同,杜尚景也认同。 他仔细地回忆了自己的所有经历,每一次的任务虽然看似极其恐怖,但事后想来,似乎确实有一条……甚至是几条疑似生路的存在! 有的时候,生路甚至简单得只需要大家转换一下思路。 就像郁文轩,虽然他的做法太过极端,但那确实破了局。 未曾泥销骨,客从何方来。 仅凭这一句解语郁文轩就杀了刘家上下十三口,并将整个大院付之一炬。 确实,客无归处,自然无法到来。 郁文轩从根本上抹掉了厉鬼来的途径,任务自然完成。 他的做法不被杜尚景认同,但……这也不失为一种思路。 那么……这次的生路是什么? 其实,在遭遇恐怖,灵异现象时,一切的诡异现象都是某种提示。这是杜尚景很早之前发现的事。 但越是思考这些诡异的事,杜尚景就越是确信自己的想法。 这很有可能,真的是一个梦境。 一个精神病院的疯子的梦境。 就连正常人的梦境都没什么逻辑可言,更遑论疯子? 光怪陆离才是梦应该有的色彩。 :。: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两人 杜尚景躲在床底下,思绪不断翻腾。 逐渐的,他感到一阵恐慌。 不行…… 在同一个地方呆的时间太久了。 这是大忌,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 对于雾集会处罚消极之人的说法,在杜尚景看来,其实是一种误传。 他认为,雾集根本就没有任何意识,它是一个死物,它只有一套运行的规则,绝对做不到监视大家在另一个世界的行动一类的事。 而所谓的雾集惩罚,不过是因为长期呆在一个小范围内,被厉鬼察觉到概率更大罢了。 这就是杜尚景的想法。 所以,当心底开始出现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慌感后,杜尚景立刻钻出了床底。 就算出去会撞上厉鬼,就算地上满是残肢血污,他也必须走了。 这种时刻,杜尚景已经无法期待任何人的救援,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找到一条生路! …… 长廊中。 白研良和苏结衣一前一后,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这条走廊倾斜着向下,两人已经走了快两分钟,但却根本走不到尽头。 然而……白研良的面色却越来越差。 苏结衣用手机照着明,见白研良忽然停下脚步,以为他发现了什么,问到:“有……有什么东西吗?” 白研良没有回答,他靠在墙上,用力地捶着自己的脑袋。 从进入这个长廊开始,他的大脑就开始疯狂地重复着一些话。 “我叫胡晨,男,二十六岁。 我在小时候,经常反复地做过一个奇怪的梦,一个……很奇怪的梦。 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但却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我站在在一条狭长的走廊里。 古旧的地板,斑驳的墙垣,低矮的天花板。 走廊非常深,我一直往前走,然而,无论我怎么努力,这条走廊似乎都走不到尽头……” 强烈的疼痛袭来,白研良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阵无力。 苏结衣赶紧扶着他,此刻的白研良,简直太不对劲了。 他浑身都在颤抖,强烈的痛苦已经让他的面部开始扭曲。 白研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只觉得……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快出来了…… “啊!” 白研良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 “闭嘴!” 苏结衣被他吓了一大跳,她本以为白研良是在吼她,但转眼间就发现,白研良疯狂地用头撞着墙壁,他在骂的,似乎是他自己…… “我一直向前走,走廊也开始变得越来越窄,越来越矮,我很难受,我渐渐地无法直立行走,我只能跪下来,不然我的头会碰到天花板。 就这样,我继续向前挪动。 然而……天花板还是越来越低,两边的墙壁也离我越来越近,我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脑海中的话还在不停回荡。 白研良靠在墙边,脸色惨白,软软地靠坐在走廊的墙边。 脑海中的话在继续: “不知道为什么,我无法停下来,也没办法转身回头。 走廊后面黑漆漆的,但我能听到……我身后好像有呼吸声。 我拼命地往前走,终于……我被越来越窄的走廊压得趴在了地上,前面没路了。 我……终于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那里有一扇门,一扇木头做的小门,非常古老,门缝都关不紧,能看到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我一直盯着木门看,然后……梦就醒了……” 是赵医生。 是那个疯子赵医生的声音! 白研良的脑海中,不停地重复着赵医生之前说过的话。 苏结衣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够做些什么,她只能用手机为他照明,光芒下,白研良的脸色白得恐怖,就像……一具已经死去很久的尸体。 苏结衣忽然打了个哆嗦,手机不小心滑落到地上。 “啪啪” 幽暗静谧的长廊中,手机滚落在地的声音异常刺耳,笔直射向天花板的光线散开,晕在苏结衣和白研良的脸上。 就在她弯下腰捡起手机的时候,一只惨白的手,正悄然伸了出来,渐渐移向她的后背…… 然而这时,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忽然在面前的黑暗中响起。 “苏小姐?” 苏结衣先是一怔,随即鸡皮疙瘩瞬间从手背爬满了全身。 白研良?! 他……不是在她身后,正坐在地上吗? 怎么可能有两个白研良?! 强烈的恐惧感瞬间涌出,苏结衣手脚瘫软地坐在地上。 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不……不对! 苏结衣猛地想起了刚才白研良的异常,她从没见过白研良那副样子。 他拼命地捂着脑袋,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快从他的脑子里钻出来了。 苏结衣几乎是瞬间捡起了手机,然后将光线对准了刚才靠在墙边,头疼欲裂的白研良。 然而……人没了。 消失了! 在二楼帮了她,和她一起分析生路,一起过来这里的白研良,消失了! 虽然心中有一些底,但恐惧感还是压抑不住地出现了。 苏结衣无法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难道……她一直都在……与鬼同行? “其他人呢?苏小姐?” 从长廊深处走来的白研良已经到了苏结衣近前。 苏结衣精神正异常敏感。 她抓起手机将光线对着白研良,大吼道: “不要过来!” 不算强烈,但在黝黑的长廊中显得很明显的光线瞬间照出了两个身影。 白研良,以及……抓着他手臂的许知非。 见到这番情况的苏结衣终于卸下了心防,放声大哭,她一边哭一边哆哆嗦嗦地说: “鬼……三楼那个白研良是鬼!在窗口向我们求助的白研良才是真的……” 什么?! 白研良的脸上露出了不小的震动:“还有一个我?” 他刚想蹲下身子,仔细询问,却发现自己仍被许知非抓着。 白研良抬头看了她一眼,许知非悄然松开了手。 “怎么回事?你仔细说一下!” 看着面前的白研良,苏结衣的头脑完全混乱了。 一模一样,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甚至是思维的方式…… 面前的白研良和刚才的白研良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但看到许知非的时候,苏结衣就知道,眼前的白研良,才是真正的白研良。 她小声啜泣着,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白研良仔细地听着她的讲述,听完后,即便是他都感觉到一股不可思议。 为什么……那个假的白研良会和自己采取几乎一模一样的行动? 他好像……忘了自己是鬼? :。: 第一百二十六章 难辨 我……是谁? 白研良捂着自己的头,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走廊。 一个个诡异的画面不停地在脑海中闪现,那些画面意味着什么他无从知晓,这些诡异怪诞的画面像是一场离奇的梦。 也许它根本并不意味着什么,但那股极其沉闷压抑的气氛却强烈地影响着白研良。 白研良清晰地感觉到了痛苦的存在,这种痛苦与雾集召唤时那样的,宛如灵魂被灼烧的痛感不同,也迥异于肉体的伤痛,它更像……另外一个灵魂在苏醒,它要活生生把一个白研良撕裂成两个人。 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白研良不经意间掠过了这个念头,脑中却忽然灵光一闪。 梦?! 一本曾经在精神病院里看过的,名叫《梦的解析》的书出现在白研良脑海里。 简单来说,梦是一种生理反应,是与“现实世界”相对应的另一疆域。 它往往被人们投射以种种美好的想象,但也有观点认为,梦是大脑机能中,“我”的思维休息之后,不再受约束的信息及其载体,在人类的大脑中活动的结果。 这个过程还会受到外界的刺激而产生变化。 白研良忍受着不停闪烁着陌生画面的大脑回到了二楼,唐护士还在休息,赵医生依然看着窗外。 一切似乎没什么变化。 但白研良却不这么认为,他刚才之所以从苏结衣身边逃跑,是因为他竟然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那就是……杀掉她,杀掉苏结衣。 剁掉她的四肢,砸脸她的脸颊,刨开她的肚子…… 这个恐怖可怕的念头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从白研良的脑袋里钻了出来,它与白研良本来的思维疯狂碰撞,产生了巨大的矛盾。 逐渐的……白研良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抑制住这股杀人的冲动,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如果自己愿意,他完全可以做到活生生撕碎苏结衣。 庞大而诡异的力量在他体内流动。 前所未有的压抑情绪笼罩着白研良。 难道这一切……都是梦? 但……奇怪的是,回到二楼之后,他的情况立刻好了许多,那股强烈的杀人恶意飞快退去,就像……它从未出现过一样。 白研良从小到大,从未做过梦,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 他虽然知道但凡是人类,都会有做梦的经历,但他确实没有做过梦。 不过,他却知道做梦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那这一定是一场噩梦。 噩梦之所以是噩梦,就是因为做梦者本身害怕,或者不愿意面对某种东西。 因此,大多数人在从噩梦中醒来之后依然保持着与梦中同样的情绪和想法。 而从噩梦中挣扎出来之后,心中的恐惧不仅不会消失,反而会更加明显。 人类也许可以欺骗自己,但却无法欺骗梦境。 梦虽然看起来荒诞离奇,但它却恰恰是人心底最深处,最真实的情绪。 那些白日不可见的欲望与诉求,会在这个空间被夸张地释放出来。 换脑…… 白研良再次回忆起手术记录表上的信息。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竟然觉得自己的后脑在隐隐作痛。 是心理作用吗? “别碰你的头!” 唐护士的声音陡然响起。 白研良转过头,眼前的是一副受到惊吓样子的唐晓雯。 白研良瞳孔一缩。 因为……唐晓雯的样子……恢复正常了。 她的瞳孔清澈明亮,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在微微地颤动着,小巧玲珑的鼻子仿佛给整张脸添上了灵魂。 很年轻,很可爱的一个小护士形象。 但白研良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唐晓雯的外貌上,他飞快地移开视线,看向了窗边的疯子赵医生。 恰好的是,赵医生也正回过头来,看向了白研良。 白研良心中一紧,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他眼前一黑,后脑的疼痛越来越强烈,彻底晕了过去。 晕倒前的最后一刻,白研良只觉得,那个疯掉的赵医生的眼神,异常眼熟…… …… 同一时间,长廊中。 白研良带着许知非,苏结衣,继续往长廊深处走去。 从苏结衣的口中,他得知了另一个“自己”找到的线索,也听到了“他”的分析。 白研良必须承认,自己的想法和对方几乎完全一致,现在,就连他都产生了疑惑。 苏结衣身边的白研良,真的是鬼吗? 大家都很清楚,雾集里的厉鬼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如果刚才苏结衣身边的白研良是鬼,那他为什么不动手? 难道……他还杀不了苏结衣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这根本就是讲不通的事。 但白研良却又能够肯定,自己确实不是厉鬼,那怎么可能会存在两个他? 那个白研良,又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我们这是去哪儿?” 这时,苏结衣畏畏缩缩的声音在白研良身边响起。 经过刚才的事之后,这个女人似乎变得异常敏感。 就算她已经知道面前的白研良大概率不是鬼,她也保持着一段距离。 苏结衣总觉得,身边的白研良和许知非会突然变一张脸,狞笑着杀掉她。 这种念头一产生就很难再压下去,苏结衣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没道理,但她却没办法控制自己。 而听到苏结衣的声音,白研良平静地吐出了两个字:“尽头。” 尽头? 这条从外面看起来并不算大的建筑,进入后却出乎意料的长,而且它的角度是倾斜着向下的,尽头…… 已经走了好几分钟了,还没有看到所谓的尽头。 难道这个长廊的尽头,是地狱吗? 苏结衣有些不寒而栗。 然而,此时的白研良,想的却是自己刚醒来时,从那个男人嘴里听到的那些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无法停下来,也没办法转身回头。 走廊后面黑漆漆的,但我能听到……我身后好像有呼吸声。 我拼命地往前走,终于……我被越来越窄的走廊压得趴在了地上,前面没路了。 我……终于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那里有一扇门,一扇木头做的小门,非常古老,门缝都关不紧,能看到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我一直盯着木门看,然后……梦就醒了……” 如果……真的如他所言,这个走廊的尽头,应该会有一扇木门。 也许,只要推开那扇木门,梦就醒了。 :。: 第一百二十七章 药水 杜尚景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躲在楼梯拐角处,就在刚才,他又听到了那个黏糊糊的声音赤脚踩过血水的声音。 杜尚景贴着墙,小心翼翼地往下挪动脚步。 二楼的脚步声也在渐渐远去,它似乎去了三楼。 忽然! 杜尚景的背后好像撞到了什么,他连忙回头一看,却是一副画像。 颠倒的画像。 “嗯?” 杜尚景忽然感觉有些奇怪。 这副画像……怎么开裂了? 之前它就是这样的吗? 画像上的人脸裂开了一大块,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杜尚景根本就不认识,也许是什么名医? 不过,虽然他不认识画像上的人,但现在这副画像上出现的裂痕就像一条丑陋的伤疤一样,横在他的头部,看上去……让杜尚景很不舒服。 杜尚景赶紧移开了目光。 他疯狂地思考着对策。 现在这个空间里,应该只有他自己一个活人,还有一只……正在寻找他的厉鬼。 杜尚景无法确认其他同伴的情况,也许大家都没事,只有他诡异地陷入了这个奇怪的空间,这是一场灾难,但……也许也是一个机会。 一个……摸清楚厉鬼真实面目的机会。 杜尚景下定了决心,趁着脚步声去三楼的时间,再次回到了二楼。 他要和厉鬼,玩一场致命的躲迷藏游戏。 …… “白研良。” 许知非忽然开口喊道。 “怎么了?”白研良停下脚步,看向她。 “这次,限时是七天?”许知非的疑问非常奇怪。 “是啊!我记得很清楚,解语是一个‘谁’字,要求我们存活七天。”回答她的是苏结衣。 “你想说什么。”白研良看着许知非,总觉得她有别的意思。 “七日交错,我们的一天,会不会已经包含了七天?” 许知非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白研良闻言一怔,随即眼睛微亮。 对! 这次的任务从一开始就异常古怪。 白研良被单独隔离,苏结弦与钟意几乎没做什么就被厉鬼杀害,这个难度……简直大到骇人。 这才是第一天! 虽然白研良没什么感觉,但包括许知非在内的所有人,无不被一股恐怖的压力所限制着,真的……能在这个地方存活七天吗? 除了白研良,大家都在某个瞬间想过这个问题。 这不是自怨自艾,而是这次的难度与恐怖,真的太过骇人。 就连杜尚景这样的人心底都完全没有半点信心。 “你说得没错,”白研良认真地看着她说:“这个地方的时间七日交错,虽然任务要求是存活七日,但这里的一日,就是七日,我们只要活过今天,应该就结束了。” 白研良的确认没有让许知非露出什么惊喜的表情,但却让苏结衣喜出望外。 雾集给出的生存时间限制根本就是一把无形的枷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当苏结衣知道只用在这里待一天,心情顿时轻松了好几倍。 她赶紧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虽然无法知道正确的时间和日期,但却能够通过它知道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我们睡过去了七个小时,现在又过了十个小时,还剩下……七个小时!一天就结束了!” 苏结衣的喜悦没能传染给白研良和许知非,因为二人都很清楚,如果存活时限只有仅仅一天,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 只有七个小时了,这七个小时里,可能会发生异常恐怖的事。 希望……还有人能活着。 白研良丢开了略显杂乱的思绪,继续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 醒来的时候,白研良已经躺回了三楼的病房,挂着药瓶子正在输液。 之前那个给他滴眼药水的护士又来了。 她拿着胶头滴管,正俯下身子,准备再次给他用药。 “我自己来吧。” 清醒过来的白研良看着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位护士小姐也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容貌,她的五官都不算出众,颧骨较高,很容易给人刻薄的印象。 事实上,她可能确实是一个比较刻薄的人。 眼前的护士小姐把胶头滴管递给了白研良,瞥了他一眼:“一只眼睛三滴,别用多了。” 白研良点了点头,然后侧过头,用左手挡着眼睛,然后挤出了胶头滴管中的液体。 他耍了一个障眼法,但也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因为这位护士小姐根本就没有监视他的意思,她似乎根本就不在乎白研良有没有认真用药。 “这眼药水……是做什么用的?” “别东问西问,好好养你的病。”她冷冷地拒绝了白研良的知情的要求。 “要问去问院长。” “我没有权利知道我的病情吗?” “你有,但我没有权利告诉你,明白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病床上的白研良。 然后,她动作粗鲁地取掉了白研良手背上的输液器,开始自顾自地收拾。 白研良安静地看着她,他没有再发问,但他的瞳孔,却在逐渐缩小。 这位护士小姐也许根本没想到,白研良会不滴那药水。 所以,在白研良的眼中,这个世界……变了。 护士小姐还是一脸尖酸刻薄的样子,但在此时的白研良注视下,她的额头上忽然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然后……像是被腐蚀的雕塑一般,这道裂痕渐渐扩大,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她的动作没有半点异常,但……无数诡异的黑色触须从她脸上的裂痕中长了出来。 它们飞快地蔓延,几乎是眨眼间就将她的面部完全覆盖。 护士小姐的皮肤被侵蚀,腐化,而她却好像全无知觉。 直到……她的整张面孔已经完全碎裂,看不出人形。 紧接着,她的头颅也开始出现裂痕,无数黑色的触须,也正从里面长出来。 她的身体在飞速异化。 只是片刻,她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她像一个长满了触须的恶心肉球,又像一只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 但……她的行为,依旧如常。 似乎是感受到了白研良的注视,这位护士小姐扭头用颇为不爽的语气吼道: “看什么看?想投诉我?” :。: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逃跑 投诉? 白研良当然不会做那种没有意义的事。 他终于明白了,在没有滴药水,看到这位护士小姐的真实面目之后,他一切都明白了。 有两件很常见的物品,没有出现在这个医院里。 白研良非常肯定,本该有的那两件东西,就是生路! 这一切,都绝非梦境! …… 周围很安静。 杜尚景轻手轻脚地摸回了二楼,要在这个恐怖的地方呆上七天,他的心里完全没有把握。 事实上,他很早就写好了遗书,自己失踪后,母亲清理房间一定能发现它。 不过……她应该觉得自己只是逃跑了吧? 像个懦夫一样,无法承受她的期待,离家出走,消失在她面前。 这样也好,至少她不会伤心。 杜尚景一直就不是个太乐观的人,他信任的人不多,李慕几乎是唯一一个。 两人在现实世界中已经见过面,交情很好。 但李慕上次任务回归之后,杜尚景一直隐约感觉到,李慕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李慕……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杜尚景打算这次任务之后,去现实中找李慕好好谈谈,谈谈雾集的变化和之后的打算。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这次能够生还的基础上。 杜尚景吐出一口浊气。 雾集这次的变化太过剧烈,连带着任务的难度都似乎陡然上升了一个档次。 他……根本没有生还的把握,唯一能做的,只有竭尽全力。 杜尚景小心地避开满地的残尸,他尽量不去看他们。 虽然已经很努力地四处搜寻着可能的线索,但杜尚景仍然没有什么收获。 不仅如此,他还需要注意楼上的动静,在那个脚步声下来之前快速藏好。 没有……没有…… 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 这只鬼到底是谁?有怎样的能力?杜尚景一无所知。 他无奈地抬起头,看到的是已经沾满了血污的墙壁。 可笑的是,上面裱着的标语,让这残尸满地的现场充满了讽刺意味。 “脚踏实地,刻苦钻研,恪尽职守,无私奉献。” “爱心传递生命,耐心呵护健康。” 医生护士们可能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厉鬼所害。 杜尚景叹了口气,正打算离开时,却无意中发现,裱着标语的透明玻璃上,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立刻警觉起来,小心地靠近了这扇透明的玻璃,这种透明的玻璃和镜子有很大的不同。 它虽然能在阴影下一定程度映射出影像,但模糊得几乎无法辨认。 然而,让杜尚景差点窒息的是。 当他靠近这类似玻璃窗一般的透明玻璃时,一张扭曲恐怖的鬼脸忽然在玻璃上涌现! 杜尚景头皮发麻,他立刻扭过头朝自己的背后看去,然而自己的背后……什么也没有。 杜尚景强忍着恐惧,再次回转过头,看向这块透明玻璃。 它在看他! 它正死死地盯着杜尚景!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如一只铁腕扼住了杜尚景的咽喉,接着,一双惨白的手从玻璃框中伸了出来,将杜尚景猛地拖了进去。 二楼一片静谧,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 狭长黑暗的走廊内,白研良,苏结衣,许知非三人正在继续前行。 他们已经走了快半个小时了,这条该死的走廊还没有走到底! 苏结衣好几次打尝试着说服白研良转身离开这里,但白研良根本就不听她的。 接着她又尝试拉着许知非一起,谁知道许知非比白研良还要不近人情。 “你可以自己离开。” 许知非是这样说的。 自己离开? 如果苏结衣敢的话,她还需要硬着头皮跟着两人往走廊深处走吗? 遇上这么两个怪人,只能算自己倒霉。 就这样,苏结衣跟着又走了一段路后,终于忍不住问到: “喂……你们觉不觉得,这条走廊越来越窄了,天花板好像也……变矮了?” 其实,只有她现在才发现。 如果不是早就发现天花板在变矮,走廊在变窄,白研良根本就不可能继续往里深入。 毕竟,那个疯子念叨着的话里,和现在的状况一模一样。 接下来,就是无法停下来,无法转身回头,但能听到身后有呼吸声。 当被越来越窄的走廊压得趴在了地上时,就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那里有一扇门。 而那扇门,就是关键。 就在这时,走廊前方忽然响起了一个诡异的声音。 “呼” 苏结衣瞪大了眼睛,刚想说话,却被许知非一把捂住了嘴。 许知非冲她摇了摇头,然后声音极低地说:“是呼吸声。” 呼吸声? 白研良也在判断,在得知许知非的判断和自己一样,都确定前方黑暗深处传来的是呼吸声后,他立刻拉着两人转身就跑! “不对,错了,反了!”白研良一边狂奔一边飞速解释道:“呼吸声应该在我们背后响起,而不是身前!” 他终于知道自己一直有的那股古怪的感觉是什么了。 他遗漏了线索,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身为整个走廊内唯一的手术室,自己竟然草草地放过了它! 不对,之前的判断不对! 并不是每一次由一个空间进入另一个空间时会触发某种诅咒,进入到七天的轮回之一。 甚至连那个七天的轮回都只是一个该死的障眼法! 这个病院,只是存在两个世界! 三人一路狂奔,但身后的呼吸声却越来越近! 苏结衣都快哭出来了,她的胆子本来就不大,不然雾集之门第一次打开时她也不会拖着苏结弦和她一起进入。 此刻被一个未知的黑暗中的怪物追逐,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在战栗。 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不早点退出去! 苏结衣很想埋怨,但现在她又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 手机的光线在跑动中时明时暗,偶尔照射到墙壁上时,苏结衣就会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一样。 好在,回程的路似乎要比进去的路快得多? 白研良很快就发现了那唯一的一扇房门手术室! “进去!” 白研良喊道。 然而,苏结衣的面色疯狂变换,她竟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选择了径直朝入口冲去! 她想彻底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恐怖的走廊! :。: 第一百二十九章 玻璃 “……” 在苏结衣提供的光明消失的瞬间,白研良就感觉到自己的左臂被人抓住了。 这个动作许知非好像熟练了不少。 白研良没有阻止苏结衣,毕竟,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选择就一定是正确的。 没人能帮他人做出选择,尤其是在攸关性命的时候。 苏结衣选择往外跑,不一定就会死。 相反,那个未知的东西等会儿路过门口,万一打开房门进来,无处可逃的白研良二人才是真的死定了。 但……如果白研良的猜测是正确的,就算那个怪物打开了门,它能进入这个空间的概率也只有五成。 雾集是个九死一生的地方。 五成,已经非常值得冒险一试了。 “啪” 白研良再次打开了灯。 之前赵美丽被分解掉四肢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了。 看来这次进入的,是没有尸体的那个空间。 灯光亮起,许知非自然地松开了手。 她抬头看了一眼顶灯,问到:“没事吗?” 白研良明白她的意思,他笑道:“没事,就算关了灯,它进来的几率同样是五成。” 两人安静下来,白研良扭头打量这间手术室。 有一件事,他一直觉得很奇怪,那就是为什么明明是病院,但所有的门上都没有观察窗?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不是没有观察窗,而是为了减少……玻璃! 白研良蹲下身子,看向了手术台上的无影灯。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直到目前为止,他只在四个地方看到过玻璃。 窗户。 标语框。 半圆摄像头。 以及……这个手术台顶上的无影灯。 “找到了……” 白研良轻声说道,他终于解开了所有疑惑。 许知非冷艳的脸庞上写着几分不解:“什么意思?” 白研良爬上了手术台,双手伸向无影灯的支架,用力一折。 “咔” 这台无影灯被他拆了下来。 白研良拿着它,扭头对许知非说道:“与现实相反的,不仅有梦境,还有镜中世界。”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一道闪电在许知非的脑海中划过。 镜子。 对……这个病院最古怪的地方,就是没有镜子! 甚至连玻璃都少得可怜,似乎……从建造这个地方开始,就在忌讳使用玻璃! “除了镜子外,还有一个东西也找不到。”白研良看向了被他关上的房门,一阵诡异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时间。” 许知非看着他说到。 白研良扭头看向许知非,点了点头。 “嗯,它似乎是故意想混淆我们的时间感,为了误导,为了将我们的推论,引向另一个错误的方向。” 白研良的说法许知非没有回应。 这是鬼的手段? 她不是新人,如果按照白研良的推测,这次的鬼,似乎和以前的大不一样。 它……更聪明了。 两人不再说话,因为……门外的东西停下了脚步,似乎正站在门口。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两个人的呼吸都很平稳,门外完全没了动静。 应该……暂时安全了。 白研良和许知非都这么想。 就在许知非想询问白研良他的所有想法时,却恰好看见,白研良手中拿着的无影灯的灯框玻璃中,一张惨白恐怖的鬼脸正死死盯着他! 许知非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她根本就来不及通知白研良小心。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拍掉白研良手中的无影灯,然而这时……透明的模糊玻璃镜面上,猛然伸出了一只狰狞恐怖的苍白手臂! 它本来是冲着白研良去的,然而许知非的手恰好撞上了那只鬼手! 就在这一瞬间,许知非整个人猛地一个趔趄,被玻璃镜面上的手一把拉了进去! 白研良一个激灵,他迅速丢开了无影灯,想去抓住许知非。 然而,这次他没能来得及,只听“撕拉”一声,许知非黑色连衣裙衣袖上的一朵小花,被白研良扯了下来。 “砰” 无影灯坠地的声音将白研良惊醒。 许知非……死了? 这是……什么感觉? 看着躺在掌心的这朵袖口黑花,白研良猛然觉得心头发闷,喉咙发干,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在刚才的瞬间激荡起来,又迅速沉寂。 白研良从未有过这种状态,他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脸颊迅速变得血红。 许知非死了?救了他……自己死了? 我到底在自信什么? 为什么要一直拿着这颗灯! 一股陌生的情绪迅速从心底涌上大脑。 此刻没有人看见白研良这张狰狞恐怖的脸。 如果说他是厉鬼,只怕所有人都会相信…… 白研良一把捡起了无影灯,大脑急速运转。 不……一定还有办法。 她只是被拉近了玻璃里,在雾集中,这并不意味着死亡! 她还活着,她还有救……她一定还有救! 白研良拿起无影灯,打开房门,朝着走廊深处飞奔而去。 …… 苏结衣感觉自己的心脏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背后的呼吸声没了,脚步声也没了。 裂开一条缝隙的大门就在前面不远处。 灿烂的阳光从门口倾斜而入,这场噩梦,终于要醒了! 他们……不会有事吧? 苏结衣忽然闪过了这个念头。 我这样独自逃跑,会不会有些…… 不! 这不是我的问题! 打开那扇门躲进去才是死路一条! 我不可能跟着他们一起去送死! 苏结衣飞快地摇了摇头。 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苏结衣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一天的时间快要结束了,按照白研良他们的说法,任务即将成功了! 而她,也很成功。 苏结衣没有对任何人讲过,其实对于苏结弦的死去,她并没有太多悲伤。 明明是姐妹,从小到大,身为妹妹的苏结弦却得到了更多的宠爱,不仅如此,就连身材,相貌,也是苏结弦更胜一筹。 怨恨?谈不上。 嫉妒?也许是吧。 亲眼见到苏结弦被厉鬼杀掉时,苏结衣竟然涌起了一股喜意! 从此之后,没人和我抢了…… 她脑海中浮现的,是这个念头。 而她展露出的悲伤,歇斯底里,更多的是一种态度。 身为同伴,大家都不会反感有情有义的人,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门口越来越近,苏结衣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她终于要逃离这个该死的地方了。 然而,在这个瞬间,苏结衣陡然想起了一件事! 不对……现在的时间,无论怎么推算都应该在晚上六点到九点之间,门外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阳光?! 苏结衣打了个哆嗦,她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寒意从她后背涌来…… :。: 第一百三十章 镜中 三楼。 状若厉鬼的护士小姐离开之后,白研良立马从病床上爬了起来。 时钟和镜子。 这两样寻常可见的东西,在这栋病院里却根本找不到。 但……窗户上嵌着的透明玻璃却能依稀映照出人形。 白研良面向这块窗户玻璃,里面立刻映照出了自己的身影。 那是一个相貌平凡普通的年轻人,注视着他的时候,白研良竟产生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白研良反复地思考过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自己的样子在苏结衣他们的眼中,与医生护士眼中完全不同? 难道是因为……他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白研良还没来得及寻找那股熟悉感是从何而来时,玻璃中的年轻人竟然诡异地笑了! 一只惨白扭曲的手臂陡然从玻璃中伸了出来,将他扯了进去。 …… 白研良清醒过来的时候,窗外一片漆黑。 他抬起头四处看去,自己……仍然待在病房里。 面前,是伸出鬼手把自己扯进玻璃中的窗户。 然而这一次,模糊的玻璃上却没有映照出任何的影像。 这里……是玻璃中的世界。 鬼呢? 白研良这个时候也保持着足够高的警惕。 他离开房间,小心翼翼地前行。 这个空间……和之前看似一模一样,实则却是完全相反的! 这是镜面的世界! 来到楼梯口的白研良忽然发现,有一个人正倒在地上。 杜尚景! 他飞快地走上前去查看,探了探鼻息,还活着。 于是,白研良扶起了杜尚景,唤道:“杜先生?杜先生?” 杜尚景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白研良,眸子里残留着之前的恐惧,惊问道:“白先生?这……是哪里?” “我想……我们应该在玻璃里。” “玻璃……” 杜尚景重复着白研良的话,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白研良的手臂,急声道:“三楼有一只鬼!一只打着赤脚的鬼,医生护士全被它杀了,我们看到的全都是虚假的幻象!” 但白研良却摇了摇头,说到:“杜先生,你看到的那只打赤脚的鬼也是假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一只鬼,镜子中的鬼,它能在存在玻璃的房间制造出幻觉,目的也仅仅是把我们拖进镜面世界,然后杀掉。” 白研良的想法和杜尚景产生了巨大的分歧,但出于对白研良头脑的信任,杜尚景该死下意识地问到: “那……生路在哪里?” “不知道。”白研良很果断地摇了摇头。 他确实不知道,打碎所有玻璃?让鬼无所遁形?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玻璃这种东西,除非你将它碾碎到照不出人影的程度,否则,仅仅只是打碎的话,它依旧能够发挥作用。 然而这时,一个惊喜的声音在一楼到二楼的阶梯口响起: “杜先生!白研良!” 杜尚景和白研良齐齐回头看去,只见两个他们意想不到的人,竟然活生生地站在那里! 苏结弦,钟意! 鬼! 杜尚景的脑子里顿时冒出了这个念头,然而,在他刚准备逃跑的时候,却被白研良一把拉住。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白研良说到。 苏结弦和钟意赶紧来到二人面前,有些奇怪地看着杜尚景。 这位杜先生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看他们,苏结弦说到:“我们一直在这里啊!有一只鬼一直在追我们,我们已经和它躲了很久了……” “嘘!” 这时,钟意猛然抬起手掌,制止了大家谈话。 “你们听……” “沙沙” 楼外的空地上,诡异的脚步声依稀传了过来。 它像是抬不起来脚一般,裹着沙粒和尘土,发出了粗糙的声音。 “就是它!”苏结弦瞪大了眼睛,惊恐地低声说道。 “它没过来,它好像……去后面的手术室了。” 钟意大松了一口气,那脚步声越来越轻,直到……完全消失。 谢天谢地。 然而这时,二楼过道旁,一道房门突然鬼鬼祟祟地打开,一个男人惊喜地喊道:“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该死! 钟意吓得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捂住了那个男人的嘴。 是秦川! 天知道秦川为什么会躲在二楼的房间里! 但是……他刚才忽然的大声,虽然只有一句话,虽然只持续了短短的时间,但…… 果然! 刚才渐渐走远的脚步声,逐渐又变得大声了! 它改变了方向,它在接近! “脑残吗你!” 钟意赤红着眼睛,恨不得掐死秦川。 “我……”秦川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但他的脾气很不好,他眼中的钟意不过就是个只会传递负能量的没用废物而已,这种废物竟然敢骂自己? 秦川当即准备先教训他一顿。 可是……这时。 又是三道房门打开了。 苏结衣,许知非,还有……杜尚景! 场面顿时变得无比寂静,只有楼外不断靠近的脚步声在持续逼近。 白研良,杜尚景,苏结衣,苏结弦,钟意,许知非,秦川,杜尚景……八个人面面相觑。 尤其是……杜尚景与杜尚景。 绕是白研良也被眼前这无比诡异的一幕弄得皱起了眉头。 两个……杜尚景? “他是鬼!” “他是鬼!” 两个杜尚景异口同声地指着对方说到。 他们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但这时,白研良却陡然瞳孔一缩。 他明白了! “你们都不是鬼,先别争论,那只鬼找来了,先躲上三楼!” 三楼和二楼间有一道厚实无比的铁门,白研良不知道那道铁门能不能关住鬼。 但……从外面响起的脚步声推测,如果这只镜面世界的鬼无所不能的话,现在它已经瞬移到大家的面前了。 它既然没这么做,那就证明,它做不到。 也许……那扇铁门真的有用也说不定? 白研良的话让所有人都一愣,尤其是两个杜尚景。 但白研良的话却也有道理,那个恐怖的脚步声已经到了一楼,如果还在二楼这么耽搁下去,大家都要死! 走! 八个人轻手轻脚地上了三楼,但大家都默契地让两个杜尚景走在了最前面。 白研良殿后,锁上了三楼和二楼间的巨大铁门。 没有退路了。 现在大家能做的只有在心中祈祷,不论哪路神佛,只要能够保佑他们,让那只厉鬼上不来就够了。 :。: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笔记 走廊中。 白研良抱着这颗无影灯,飞快地往前跑。 渐渐的,通道越来越窄,天花板也越来越低。 开始了…… 一切都变得和之前那个疯子的话一样了。 接下来就是……无法转身,身后传来呼吸声了。 很快,白研良就明白为什么无法转身了。 因为这个漆黑的走廊,两边的墙壁已经窄得贴近了他的肩膀,而且高度也矮得他不得不趴下。 狭窄幽闭的空间很容易让人产生窒息感与恐惧感,这时,白研良的身后开始传来了摩擦墙壁的声音,速度……快的吓人! 鬼来了。 白研良从不认为那只鬼会放任自己发现它的秘密,所以对于它的追赶,白研良也早有预料。 他趴在已经无法被称为走廊的低矮过道中,拼命地挪动着身体。 那只鬼没能瞬间出现在自己身后,说明它的速度也快得有限。 只要……能赶在它之前走到尽头,打开那扇门! 这样的动作对体力消耗简直大得惊人,就算是白研良,现在也几乎是凭借着意志力在硬撑了。 但是,走廊依旧在不断变得更加狭窄。 再这样下去……白研良将会根本无法前进半步! 现在,他的整个身体都被周围墙壁不断挤压着,肌肉和骨骼被挤得生疼。 每一下移动,都要使出浑身的力气。 然而……身后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 事情已经到了最严重的地步!白研良现在前进无比艰难,却又无法后退。 鬼就在身后,他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 这时,白研良将手中一直放在前面推着走的无影灯拿了起来,放在了自己身后。 这个狭窄的空间已经容不得人站起来了,鬼也一样! 希望……它可以阻碍一下鬼的速度。 许知非被拉进了玻璃中,时间越久,危险就越高,生还的几率也就越低。 白研良面无表情,继续加快速度往前挪动,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的肩膀,手臂,大腿和墙面造成了剧烈的摩擦。 大面积的擦伤让他衣服红了一大片,里面鲜血淋淋,已经被擦掉了一大块皮。 但他毫不在乎。 终于,在身后的厉鬼响动越来越近之时,白研良终于看到了。 眼前的黑暗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扇小木门! 他奋力地探出手,一把推开了小木门,顿时一阵刺目的光线散溢出来。 白研良挡住眼睛,眯着眼睛看去,这些光芒,竟然是门后的一个个小点发出来的。 而那些小点竟然是……虫子! 除此之外,一个铁盒也被放在了木门后。 白研良探手拿出铁盒,打开了它。 里面只有一本工作笔记,署名是……赵兰山。 接着虫子的光亮,白研良飞快地阅读起来。 “二月二十日,晴。医院接收了一名病人,名字叫胡晨,挺年轻的一个小伙子,听说是得了精神分裂症,祝他好运吧。” “二月二十一日,多云。胡晨总是看着我,给我将他的故事,他说……他叫蒋俊杰,运城人,做运输生意。虽然是精神分裂症,但分裂到这种程度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他甚至能够完美地编造出一套身世,并做到逻辑自洽,真是了不起。” “二月二十二日,多云。胡晨看着玻璃发呆,他说玻璃里还有一个他,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不过……我倒是想起了一则传言,听说,病院装修时,安装镜子出了很多事故,不明不白地死了好几人,最后干脆不安镜子,连玻璃都能少用就少用,图个心安,真是太迷信了……” “二月二十三日,阴。今天我的眼睛有些发痒。” “二月二十四日,小雨。大家的脸……变得好奇怪?他们的头开裂了,长出了触须,变成了巨大肉瘤一样的东西,但……大家的言谈举止都很正常。难道……有问题的是我吗?” “二月二十五日,小雨。接到消息,准备给胡晨做手术了,那就做吧。至于他到底是胡晨还是蒋俊杰,这重要吗?” “二月二十六日,小雨转阴。这两天胡晨安静了很多,他爱上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这是一件好事。” “二月二十七日,多云。那是什么!我切开了胡晨的头,他的头盖骨内竟然没有大脑!里面的竟然是……密密麻麻的虫子!怎么会……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还活着?该死!那些虫子朝我扑过来了!好像有一只钻进了我的鼻孔里……” “二月二十八日,我的脑子里开始出现一个声音,一个诡异的声音……它告诉我,我是胡晨。我很害怕,这股意识越来越强烈,强烈到稍不留意,我就会真的以为自己是胡晨……” “三月一日,我亲手放出了魔鬼,这是我的罪有应得……可是谁能,杀了它们?” 赵医生的笔记戛然而止。 白研良合上笔记本,终于,一切都明白了。 就在这时……白研良身后的过道中,忽然传来了激烈的摩擦墙壁的声音! 白研良猛地回过头,看到的……是一张惨白扭曲的脸…… …… 三楼。 八个人躲在一间屋子里,白研良的病房。 两个杜尚景站在窗边,面面相觑。 “白研良,你刚才说,他们两个不是鬼,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都是真的?” 秦川虽然在问白研良,但他的目光,却掠过了钟意的脸。 显然面色不善的他对刚才的事还记恨在心。 但白研良的表情却有些不对,他精神恍惚地看着自己的掌心,在秦川的一再提醒之下,他才回过神来,看向杜尚景说到: “他们确实不是鬼,但……有一个真,有一个假,和你们一样。” 白研良的话让所有人都彻底糊涂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秦川问到。 白研良吐出一口浊气,看向窗外的天空,说到:“我的意思是……除了这两位杜尚景中的其中一个,剩下的我们,都是假的,我们只是……镜中的倒影。” 白研良的转过头,一一扫过众人的脸:“而真实的你们,已经死了。” :。: 第一百三十二章 虫子 他疯了…… 这是听到白研良的话后,大家脑海中的第一反应。 镜子?倒影? 这都是些什么无稽之谈? “不信?”白研良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家,说到:“做一个实验吧,现在,举起你们的惯用手。” 唰 七只手臂应声举了起来。 虽然白研良的话太过疯狂,但他这个实验似乎很简单,所以,大家都举起了手。 “现在呢,明白了吧。” 白研良扫了一眼整齐举起的手臂,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其中,有一个杜尚景面色剧变,因为……除了没有举手的白研良,其余人里,只有他一个人是举起的右手! “怎么……会这样……” 举起左手的杜尚景难以置信地呢喃着,像是丢掉了灵魂。 其他人与他相比,也好不了多少。 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左撇子,但当白研良问到惯用手时,他们却自然而然地举起了左手。 “为什么?”白研良忽然笑了,只是笑容中有些不甘,有些无奈:“因为我们只是镜子里的他们,对于我们来说,左手就是右手。” 房间内忽然变得异常安静。 但杜尚景现在……却陡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自己周围这些熟悉的面孔,竟然都是镜子里的人? 不……他们真的是人吗?这种存在,说是鬼更加合适吧? 尤其是那个镜子里的自己,他的面色疯狂变换,似乎在思考什么很危险的事。 “能讲讲,真实世界发生的事吗?”一个女人冷冷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 杜尚景躲开了许知非的目光。 虽然对方只是一个镜子中的倒影,但她看上去还是那么渗人。 她在询问自己,她们这些虚假的倒影似乎从一开始就在镜面世界中,遭遇和真实世界完全不一样。 但……杜尚景知道的事也极其有限,正当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白研良,忽然开口说话了: “我来说吧……” 白研良简练地说明了一下真实世界中发生的事。 秦川死了,钟意死了,苏结弦死了,苏结衣、许知非、白研良三人下落不明。 得知“自己”死讯的三人双眸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一声不算太大的门响从走廊尽头的楼梯处传来。 大家先是一怔,随即顿时想起了它…… 鬼来了。 那道铁门竟然被它打开了!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看向了白研良。 虽然……他说自己也只是一个倒影,一个假货,但他和真正的白研良似乎毫无区别。 事实上不仅是他,其余人的性格,思维模式,也和真正的他们没什么区别。 但白研良却只是沉默着看向楼梯处,没有说话。 而真正的杜尚景,在刚才听完白研良的讲述之后面色也开始不对劲,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时,一个人影,在楼梯口出现了。 “你们到三楼来做什么?回去!” 赵兰山! 楼梯口的人,竟然是一身白大褂的疯子医生,赵兰山!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不是鬼,什么都好! 八个人刚准备暂时听他的话,回去自己的病房,突变却在此时发生了。 当大家逐渐靠近的时候,清楚地看见赵兰山那一对死鱼般无神的眼球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看上去很恶心,不像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因为那些一粒一粒的小黑点,竟然在缓缓移动。 接着,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赵兰山眼球上的黑色小点陡然增多! 黑色的小点密密麻麻,越来越多,只是几个呼吸间就布满了赵兰山的眼球,直至整个眼眶! 眨眼间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让人头皮发麻的黑色! 就在下一刻,赵兰山的眼球忽然突了出来,像是被什么挤出了眼眶一般。 与此同时,他的整个身体,也开始诡异的扭动起来。 脸上的皮肤不断起伏,浑身上下响起了奇怪的声音,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体内乱钻一样。 面对面看到这一幕的惊悚感简直无以复加,虽然白研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但现在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相信白研良的话,什么自己只是个倒影? 根本就是被恐怖气氛弄得魔怔了。 他们坚信自己就是自己,所在在看到面前这诡异恐怖的一幕时,那种无法言喻的怪诞感让人从心底感到战栗。 突然! 赵兰山不断扭曲着的身体没有任何征兆地垮了下去,就像突然没了骨头一样,姿态诡异地瘫在了地上。 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大家的恐惧还没来得及消退,赵兰山就死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川的声音明显在发抖。 另一位杜尚景没有说话,而是硬着头皮上前探了探赵兰山的鼻息。 然后,他又强忍着恐惧摸了摸赵兰山的脉搏。 “死了……” 另一位杜尚景声音沙哑地说到。 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赵兰山手腕处的皮肤非常凉,凉得……像是已经死亡很久了一般。 他虽然不是专业的医生,但他也知道这种情况非常地不合理,这种温度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刚刚死掉的人身上。 而更多人担心的却是,赵兰山是鬼吗? 他打开了二楼和三楼间的铁门,他上来了。 难道他就是那只一直在寻找众人的鬼? 可是……如果他真的是鬼的话,现在他已经成功了。 他把所有人都堵在了三楼,这样一网打尽的好机会他怎么可能仅仅吓唬一下人就浪费掉? 所以……他是人! 可是赵兰山刚才明明还在说话,怎么会忽然就这么离奇的死了?! 难道……真正的鬼就在附近,是它动的手? 大脑无比疼痛,杜尚景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他背后的衣服已经全都被冷汗打湿。 杜尚景的大脑快速地转动着。 如果诚如白研良所言,现在他身处的是镜子中的世界,周围的他们也只是镜子中的倒影,那么……这个世界里唯一一个真正的人就是他杜尚景。 可是,他对于镜子中的他们而言,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是他 杜尚景思考的时候下意识地盯着赵兰山的尸体,忽然,他全身都冒出了冷汗。 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看他的眼睛!” 杜尚景的声音急切中充斥着恐惧,接着,大家闻声看去,顿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赵兰山的眼球,竟然还在转动! 死人怎么可能转动眼睛?! “去你妈的,老子受不了了!” 秦川一声大吼,他扭身冲回病房,随手抓起了床头柜上的圆珠笔。 接着,他面目狰狞地冲了回来,猛然将圆珠笔插向了赵兰山的眼球! “秦川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钟意大叫着想要阻止他,但是在下一刻,钟意的喊声戛然而止。 秦川将圆珠笔拔了出来,上面串着一颗烂葡萄般的眼球。 然而……这颗血淋淋的眼球上爬满了东西! 不是灰尘,不是沙子,那些密密麻麻的小黑点竟然是……虫子! 极其微小的,密密麻麻的,黑色的虫子! 它们飞快地顺着圆珠笔往上爬,吓得秦川狂吼着丢掉了圆珠笔。 几人朝着赵兰山血肉模糊的眼眶内看去,不光是眼球…… 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小虫子不停从赵兰山黑洞洞的眼眶内爬出,像是潮水一般,根本数不清楚! 一行人吓得接连退后了好几步,眼前这一幕简直匪夷所思! 虫? 人的体内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虫? 杜尚景更是头皮发麻,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现实世界的倒影,是镜中世界的话。 那是不是说明……赵兰山不是疯了,而是早就已经死了? 这些恐怖的细小虫子占据了他的躯干,四肢,眼球,大脑,占据了他身体里的每一个器官。 它们以一种类似于寄生的诡异方式存在于赵兰山的身体上,让他……看起来还像活着一样。 杜尚景打了个寒颤,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猜中了真相。 然而这时,两个女人忽然大声尖叫了起来,喊叫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杜尚景立刻就知道她们为什么如此惊慌恐惧了。 因为……那些密密麻麻的虫子正如潮水一样疯狂地从赵兰山的身体里爬出来! 赵兰山的身体迅速腐烂,干瘪,散发出恶臭。 这一切不是臆想,更不是做梦,而是实实在在地发生在大家眼前! 而她们尖叫最根本的原因,却在于这些恐怖的小虫子正快速地汇聚在一起,朝着几人飞快地爬过来…… 宿主的养分被吸干了,它们要寻找下一个目标…… “快跑啊!” 钟意的一声大喊像是打开了某个按钮,让大家瞬间夺路而逃。 生死之际,混乱不堪。 八人挑着没有虫子的地方下脚,亡命般地冲下了楼梯。 然而,钟意也许是没踩稳,也许是被绊了一下,在下楼梯时脚脖子猛地一拐,发出了一声脆响,整个人立刻摔倒在阶梯上。 “啊啊啊!救救我!救救我啊!”钟意想爬起来,但已经扭得拐向了另一边的脚腕已经根本无法支撑他站起来。 “快关门啊!” 苏结衣尖叫着拨开了杜尚景放在门上的手,就要把铁门封死锁上。 “你干什么!等钟意啊!”杜尚景难以置信地看着满脸扭曲之色的苏结衣。 楼梯之上,虫子已经汇合成了黑压压的一群,密密麻麻地朝着楼梯处爬下来,眼看着就要爬到钟意的身上了。 钟意吓得涕泗横流,他已经说不出求救的话了,他自己也很清楚,摔倒在这种位置,以虫子的速度,就算有人来救他,最终的结果都只能是两个都死。 绝望的情绪迅速地将钟意覆盖。 然而……此刻一个众人想象不到的人突然钻进了铁门,朝着楼梯上冲去。 他眼睛猩红,嘴里似乎正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在钟意难以想象的目光中,他一把抓住了钟意的腿,猛地拖下来往门外一甩! 然后怒吼道:“关门!” 苏结衣迫不及待地“砰”地一声关上了铁门。 铁门后,秦川掏出了香烟和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根,靠着墙壁,喊道: “钟小子!白研良说老子在真实世界害了你一命,现在老子还你!” 接着,秦川把烟盒撕开,点燃,然后朝虫子扔了过去。 随着燃烧的纸张掉落在地面,围过来的虫子们马上如潮水般退去,但……烟盒马上就要烧光了,那些虫子,正从墙壁上爬过来,准备钻进他的身体。 秦川看着虫子,低声笑道:“嘿……狗杂种们,想得真美啊。” 他打起火苗,点燃了自己的衣角。 火焰迅速朝着他的全身蔓延,火光中,映出了他通红的脸: “反正老子已经死了,再死一次……又能怎样?” …… “秦川!!!” 钟意扑到铁门边一通狂砸,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救自己的会是他? 铁门后是噼里啪啦的火焰声,逐渐传出一股焦臭味。 但留给他们伤感的时间很少,因为……二楼所有的房门都打开了。 许多面无表情的人从屋子里走出,安静而缓慢地向这里移动。 唐晓雯,赵美丽,何振道,易东升…… 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出现了,他们带着口罩,表情呆滞,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控制着,所有人都闷不作声。 他们的行为动作一模一样,甚至连表情都一模一样。 他们堵住了下去一楼的楼梯,将白研良一行人牢牢困住。 他们的眼睛和赵兰山一模一样,死寂,无神,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点。 逃不掉了…… 所有人的心底都涌出了这个念头。 但此时此刻,钟意却忽然看向白研良,问到:“白先生,请问……我,真的死了吗?” 白研良看向他,与刚才不同的是,此刻的钟意脸上没有恐惧,只有最纯粹的疑惑。 白研良无声地点了点头。 钟意似乎终于放下了什么,他吐出一口浊气,说到:“我引开他们,打开一个缺口,你们趁机走……” 白研良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刚准备劝说的时候,腰间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痛。 白研良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去,只见……一把尖锐的匕首正插在他的腰眼上,而松开匕首的人……是杜尚景。 “啊!!!” 苏结衣吓得一激灵,一把将苏结弦扯了过来,挡在自己身前。 而此时的杜尚景,正眼神复杂地看着白研良,说到:“就是你吧……刚刚才察觉到自己是鬼的,胡晨先生。” 杜尚景话音刚落,整个世界忽然静止下来,色彩迅速褪去…… 镜中世界,苏结衣,苏结弦,钟意,许知非,另一个杜尚景,还有……白研良。 除了杜尚景之外,所有人的身体都迅速崩溃,化作一缕薄雾,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过道中。 白研良脚下的可怕厉鬼,伸出的手猛然停滞在了半空中。 任务……成功了。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整理 白研良睁开眼,看到的是熟悉的房门。 微弱而柔和光线透过窗照在他的脸上,白研良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零十分。 和前两次一模一样,只是这次,他没有返回雾集,而是直接回到了现实世界。 也许,这也是这次雾集异变所造成的改变。 但现在,白研良却没有闲工夫思考关于雾集的事,他立刻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难以言喻的心情出现在白研良身上。 忐忑,不安,期待? 也许没那么浓烈,但它确实出现了,白研良自己也真切地感受到了。 对于自己的变化,白研良不知道是好是坏,事实上,从进入雾集的第一天开始,白研良就隐隐感觉到自己的情感在逐渐增强。 现在这种体验更加明显,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期望着电话那头的人能够接听。 “嘟” “嘟” 两声已经接通的提示响起,在白研良复杂的情绪下,终于有了回音。 “是我。” 冷冷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许知非的声音后,白研良仿佛觉得阳光暖和了几分。 也许,是因为她没死,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而言之,在听到许知非的声音后,白研良说了一句“你好”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许知非苍白的俏脸上眉头微皱:“莫名其妙。” 白研良确实挺莫名其妙的,他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推开了房门。 可惜刚迈出来一步,他就踩到了一坨黏糊糊,臭烘烘的东西。 熟悉的触感让白研良在刹那就反应过来自己踩中了什么。 “爱伦坡……” “喵” 回应他的是一声猫叫,小黑猫若无其事地趴在石桌上打盹儿,懒洋洋地看了白研良一眼,算是跟他打了个招呼。 白研良瞪了它一会儿,最终还是无奈地叹气道:“有猫砂的,你用用吧。” 他走向石桌,让爱伦坡腾了个地,自己放下了一个笔记本。 许知非的事让白研良有些烦恼。 很奇怪,烦恼这种情绪竟然会出现在他身上,白研良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普通人了…… 事后想想,当时许知非之所有会救自己,应该是下意识的反应与阴差阳错,但无论从那个层面上来讲,都足以证明她并不是一个像她的脸那样冰冷的人。 其实白研良觉得自己和她根本就没什么区别,只是他会用常人的表情伪装出喜怒哀乐,而许知非,她似乎不屑于这样做,要不然,她也不会初次见面就直接了当地说白研良笑得很恶心这种毫无情商的话了。 因为她看得出来白研良的表情是假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比白研良要活得自我。 但不管怎么样,这次她能活下来,就足够了。 如果她真的死了……白研良想了想,虽然他也无能为力,但他当时的情绪很诡异,诡异到他自己都无法确定会做出怎样的事。 他不喜欢欠人情,这与是谁无关。 如果有人因为救他而死,白研良一定会竭尽全力,为对方做点什么。 可惜的是,最后时刻,虽然白研良已经串联起了自己发现的所有线索,理清了这次任务的整体逻辑,但由于他没有被拖入镜中世界,反而有一个极其关键的信息没有掌握到。 那就是……所有人都有两个,一个在镜子里,一个在现实世界。 而他白研良,两个都在现实世界中。 这就是最大的漏洞,两个白研良之中,必然有一个是假的。 而逃过这次的生路,也异常简单,所有的厉鬼杀人,莫名死亡事件,都是发生在玻璃前的。 每个楼层都有的窗户,标语框,半圆摄像头。 只要别让自己的身影被玻璃捕捉到,这次任务一点事都不会有。 一切诡异的源头,都在玻璃中的鬼身上。 至于胡晨,他只是一个感染源,一个被怪虫附体的行尸走肉,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死了,活着的是虫,而虫……不是鬼,指向虫与胡晨的线索都是误导,真正的厉鬼只有一个镜子。 至于那些虫是什么? 白研良不知道。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那种诡异的虫子了。 上一次祭血村,小斌化身的那只巨大厉鬼因为迈出了村子的范围,触发了禁忌,全身上下的血肉疯狂崩溃,无穷无尽的黑色小虫从他身体里爬了出来,将那只厉鬼吞吃得一干二净。 而上上次,陆过的记录中也曾提到,祁念破除无解厉鬼之时,那只厉鬼也是全身陡然崩溃,被一群从体内钻出的黑色小虫吃得干干净净。 这次……胡晨身上的虫,会不会也是它们? 这个问题,已经找不到答案了,除非……有人能够带一只回来。 当白研良刚准备动笔时,却发现有个人正站在门口微笑地看着他。 “何先生,你回来了。”白研良也笑着,说到。 白研良的话很奇怪,何以歌明明是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的,但他说的却是回来了。 何以歌瞳孔微缩,似乎他也没想到白研良竟然会这样问他。 但只是几个呼吸后,何以歌便笑着说到:“嗯,和白先生同一时间回来的,我们的时间……是同步的。” 果然…… 白研良心中有了底。 之前雾集发出召唤之时,白研良刚打算找借口暂时离开,但没想到的是何以歌竟然与他同时开口。 白研良从来不相信巧合,当即他就对这件事上了心。 所以……刚才他才会这样试探性地说话。 现在看来,他的猜测是真的。 雾集……并不止一个,祭血村崩溃时他看到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其他“雾集”的成员,这位何以歌何先生,也应该是其他“雾集”的成员,当然,他们也许不会叫它雾集就是了。 至于这些“雾集”的数量到底有多少,那就不清楚了。 两个人短暂地交流之后,有了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时,高飞从自己房间里拿出了一大叠文件,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当看到白研良和何以歌都在院子里时,他瞪大了眼睛:“你两刚才不是说有急事吗?” :。: 第一百三十五章 邀请 “是啊,这不忙完了吗?”何以歌笑着说到。 白研良附和着点了点头。 “这么快?那叫什么急事啊!”高飞一边吐槽一边抱着文件走过来。 “你们两不会是在耍我吧……” “就是因为急,处理起来才快嘛。”何以歌继续说到。 高飞一人打量了一眼,说到:“那正好,我之前还没说完呢,上头说,有个很可怕的犯罪团伙来咱们业城了,最近都得打起精神来。” “犯罪团伙?” 白研良疑惑地问。 “嗯,说是从凉城来的,那群王八蛋手段极其变态残忍,比起纯粹的杀人,他们更喜欢虐待被害者,剥皮,抽筋,割肉,等等等等,最后一查起来,他们和被害者之间根本就没有利害关系,这群人情感淡薄,只是为了获得变态的快感而杀人,很可怕。” 高飞说到这里时,见惯了离奇尸体的他都不禁浮现出一抹又怕又恨的神色。 比起死人与鬼,高飞更怕那些残忍无情,根本就不像人类的畜生。 “你们说,这种没有一点人类感情的东西,是不是畜生?” 正在喝水的白研良忽然咳嗽了几声,他感觉自己莫名中了一枪。 好吧,虽然他确实也没什么感情,但进入雾集后这种情况似乎在有所好转。 高飞纳闷地看了白研良一眼,这么大个人了喝个水都能呛到吗…… “一个没有人性的犯罪团伙吗……”何以歌喃喃道,忽然,他扭头看向白研良,问到:“对了,还不知道,白先生从事的……是什么职业?” “哦!”高飞一拍手,“对了,还没给你好好介绍介绍,白是我们业城警方的特别顾问,经常参与大案要案的调查。” 经……常? 白研良掰着指头数了数,自己从头到尾也只参与了两次调查吧……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个人,现在已经被业城这片儿的警察都认识了。 而且……他的底也早已经被翻了出来。 谋杀亲哥,残忍分尸,与尸体共处一室,最后因为未满十四周岁逃过了法律的制裁,被变相关在业城精神病院。 十年的期限本该一直延期,让这个社会危害极大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的年轻人永远无法离开,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入院三年后,他的改变简直大得惊人。 温和,有礼,乐于助人,喜欢安静,喜欢看书。 他一月一次的精神检测越来越正常,正常到精神病院方根本就没理由继续“囚禁”他,所以……他出院了。 就是这样一个本该极度危险的人物,却在杨万龙的力保之下成为了业城警局的特别顾问,每个月甚至能从警局拿一笔工资。 所以,白研良现在在警方可是传说级人物,他的照片早就人手一张了,一来大家着实好奇,二来……虽然他看起来人格正常了,但保不齐会再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都认识他的话能更方便监视。 对此,白研良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意。 倒是高飞,在刚知道白研良的经历之后他大为震惊,但事后他却没在白研良面前表现出什么,反而比以前更爱找白研良聊天了。 其实白研良很了解,无论是杨万龙,还是高飞,都是在某方面有求于他才会对他这么信任。 但他并不反感这种功利。 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好才是最可怕的,像高飞和杨万龙这种,反而让白研良感受到了一种被人需要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他十年来在精神病院中从未体验过的。 所以……即使他知道自己在被“利用”,但他仍然不会拒绝。 毕竟,这些人,已经可以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了。 白研良,孤单得太久了。 另一方面,何以歌听到高飞介绍了白研良的身份后,饶有兴致地看向了他。 “白先生,有没有兴趣会会那个从凉城来的犯罪团伙?” 就算何以歌不说,白研良也会想办法去查这件事。 毕竟,从李慕那里传来的消息,那个“密匙”到业城来了,而时间也刚好和这个犯罪团伙来的时间对的上。 很显然,密匙就是这个犯罪团伙里的一员。 白研良很想看看,那个李慕口中,和他“很像”的罪犯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在听到何以歌的话后,白研良一脸兴致地点了点头:“当然!” “喂喂,我才是警察啊!” 高飞在一旁瞪着眼睛说道。 “你是法医。” “别拿法医不当警察啊!” …… 这之后,回到房间的白研良才知道出事了。 他拿起手机,关于雾集的消息正在一条一条往外弹,甚至连这次白研良几人的遭遇都没那么引人关心了。 因为……雾集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门。 一扇诡异出现在雾集中的,巨大的门。 毫无征兆,没有来由。 出现的时间是白研良一行进入过去世界进行任务时。 难怪那时候……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灼烧感,然后掌心的黑圆起了变化,延伸出了一根黑色的线条。 无论怎么看,一个空心圆加一根略粗的黑线,都是一把钥匙的轮廓。 结合雾集中出现的大门,很难让人不把大家掌心的钥匙轮廓和那扇门联想起来。 所谓钥匙,不就是用来开门的吗? 想到这里,白研良又想到了白研人留下的那把钥匙。 他从脖子上将它取了下来,这把银白色的古朴钥匙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没有半点异常。 但白研良知道,它来自雾集。 白研良产生了一个很无端的猜想,现在,因为那个女人与何以歌的存在,让白研良确定了雾集并不只有一个,而每个雾集中的人也不止一个。 在经历了某个阶段后,雾集产生大幅度的变化,然后大家的掌心开始逐渐出现一把钥匙。 一般来说,一扇门对应的,只能是一把钥匙。 这是否意味着,每一个雾集,都将出现一扇诡异的大门,而最终能够从掌心成型的钥匙,也只有一把。 换句话说就是,每个雾集,能够存活下来的人……只有一个。 :。: 第一百三十六章 怪异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白研良的推测,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的猜想。 一周后。 这一周过得风平浪静,那个所谓的从凉城来的犯罪团伙没有任何动静。 白研良与何以歌相安无事,两人对彼此的遭遇心知肚明,但却都没有明说。 所以,白研良这个星期得到了很好的休息。 今天,白研良刚睁开眼不久,一个让白研良很意外的人打了一通电话过来,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还没到早上七点。 “白研良!两天后我会再来业城。”风袖雪在电话中说到。 “你是风袖雪还是风亦如?”白研良问到。 “啊?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是给你说过姐姐失踪了吗?我怎么会是我姐姐?” “……对不起。”白研良很自然地说到:“刚睡醒,有些迷糊。” 这个任谁都看得出是借口的话却成功地骗过了风袖雪,不,是她根本就没打算深究。 “算了,两天后我们见一面,我找到关于你哥哥的线索了!” 风袖雪的话让白研良心中一紧。 但随即,他又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风袖雪体内出现的另一个人格,那个自称风亦如的女人说的话。 她说,风袖雪是个骗子,不要相信她的话。 但白研良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能被风袖雪惦记着,难道她看上了他这个人本身? 用脚趾头想想都不可能。 那次之后,风袖雪从未主动联系过白研良一次,就算在雾集之中见面,两人也是一副不熟悉的样子。 事实上,对于这个女人,白研良一直怀着不轻的警惕。 能够在雾集中一次次活下去的人绝对没那么简单,但她最亮眼的地方只有一张美丽的脸。 美色确实很有用,但也要看在什么地方,至少……在雾集美色绝对不会有想象中那么大的作用。 所以,风袖雪藏得很深。 她知道白研人的存在,如果白研人真的和雾集有关,那是不是意味着,风袖雪早就知道雾集的存在? 白研良挂断了风袖雪的电话,两人约好后天在老地方见一面。 所谓的老地方,自然是指原木咖啡厅。 想到那里,白研良不禁想到了杨一一,小姑娘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不知道最近怎么样。 刚搬走那段时间杨一一倒是还经常给他发一些消息,分享一些生活中的趣事。 但近来两人几乎已经断了联系,可能是因为白研良总是对小姑娘的滔滔不绝仅回复一两个字的原因。 后天的话……可以顺路去看看杨一一,还有杨叔。 正当白研良这么想时候,他才刚放下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喂,杨叔。” “有空吗?”杨万龙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地羞恼。 “嗯。” “那你赶紧来现场一趟,就在媒体大厦门口。” “嗯,我马上来。” 白研良挂断了电话,给爱伦坡添了一些猫粮,摸了摸它的脑袋后立刻出了门。 …… 等白研良赶到现场时,这里已经围满了新闻媒体。 “各位观众,电视台门前发生一起命案,目前可以看到,警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我们将在现场为您持续进行报导……” “据周围群众称,尸体由一位清洁工在六点发现,当时下着小雨,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姿态诡异地矗立在大厦前,宛如一尊雕像。” 白研良从他们身边一路挤过时,已经把事情的经过了解了个大概,如果他们没胡乱报导的话。 现在的时间是早上七点,距离报警时间,刚好过去了一个小时。 业城人真是爱看热闹,这么早,这么冷,但现场仍然被围了个几重。 “请让让……” 白研良一边打着招呼,一边从人群中挤过。 “小伙子,挤不进去的,回家看新闻吧。” “你要真想知道,大妈给你讲讲,听说啊……” 白研良以沉默谢过了大妈的好意,周围的人小瞧了这个看似单薄的小伙子的力量,很快,白研良就越过了层层人群,进入了警戒线范围。 “你好,我是白研良。” 现场看守警戒线,维持着秩序的警员在白研良还在掏证件的时候就放他进来了。 “白哥,快进去,杨队正等你呢。” 白研良莫名其妙地被一位不认识的年轻警员迎了进去,我很有名吗? 来到媒体大厦门口,白研良立刻就看到了好几位熟人。 杨万龙,高飞,唐果,任无道,还有……何以歌。 何以歌怎么也在这里? 这个疑问从白研良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但他暂时没有深究。 “杨叔,我来了。” 白研良打了个招呼,大家都侧头看了他一眼。 任无道与高飞对他点了点头,何以歌对他笑了笑,杨万龙一直黑着的脸也终于缓和了点。 “死者名叫艾青,性别女,年龄二十五岁,经过初步检查,死者的面部及四肢已经僵化,皮肤上已经出现尸斑,双唇饱满,角膜出现混浊,加上天气原因,推断其死亡时间在凌晨一至两点,尸体有被移动过的痕迹,推测媒体大厦门口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其余发现有待进一步解剖验证。” 说话的是高飞,他虽然才入职不久,但经手的案子无不是诡异离奇的命案,目前他很受警方高层赏识。 “死因呢?” 白研良问到。 高飞说了这么多,却偏偏漏掉了死因,但奇怪的是周围的人都没有问他的意思。 难道这里另有文章? 果然,在白研良此话出口之后,大家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尤其是杨万龙,他脸色铁青地说:“死者被人从嘴里灌入了大量水泥,窒息而死。” 业城的清晨本就很冷,在杨万龙说过这句话后,白研良不禁觉得更加冷了几分。 他开始仔细观察起那具名为艾青的女尸。 她诡异地站在大厦门前,双臂张开,呈迎接状,已经僵硬的脸上被硬生生拉出了一个微笑的弧度。 而更奇怪的是,她居然穿着高中校服。 但很显然,无论是年龄还是打扮,死者都不会是一名高中生。 蓝白配色,宽大臃肿,非常典型的高中校服。 而且……就是杨一一目前就读的,江北第三中学的校服。 :。: 第一百三十七章 生死 白研良跟所有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来到了何以歌身边,笑着说到: “何先生,真巧啊。” 何以歌也笑了笑,说到:“接到一份委托,今天来给业城传媒公司拟定一份合同,谁知道刚来就遇到警方封锁现场。” 然后……就这么利索当然地站在了警戒线内?虽然他是刑事律师,但一般来说,律师不是法律授权的侦查人员,也不具备侦查专业知识,他应该和群众一样是不允许进入案发现场的。 但很显然,这里面有些什么白研良不知道的故事。 正当这时,林菀匆匆地走了过来。 她看了白研良一眼,飞快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手上的资料说到:“死者艾青是业城传媒公司的一名播音主持,负责十一点到凌晨一点间,两个小时的电台节目,监控显示她昨天跟往常一样上下班,凌晨一点十二分离开了媒体大厦。” “监控可靠吗?” 任无道问到。 “经过技术检测,没有动过手脚的痕迹。” 林菀回答到。 白研良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仔细地看着尸体。 忽然,他出声问到:“江北第三中学这套校服一直没换过吗?” 大家先是一怔,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 这次回答白研良的是杨万龙,也许是因为杨一一的关系,让他对三中的校服有相当程度的了解。 “没有,一直就是这套,快十年了吧。” 白研良沉默片刻,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意外的话:“情杀,查一查她高中时交往过的男性。” 所有人都诧异不已,连一直挂着淡淡微笑的何以歌都惊疑地抬起头看向了他。 “白……先生。”小女警唐果的脸上呈现出一股浓浓的敬佩与疑惑,“你怎么知道凶手的……动机?” 这也是大家想知道的。 白研良靠近依旧僵直站在大厦门口的尸体,忽然说到:“你们不觉得,死者的姿态……很美吗?” 这种诡异的说法让大家看向白研良的目光起了点变化,附近的年轻警员更是想起了关于白研良的种种传闻。 “死者下班时间是凌晨一点,一个在传媒公司上班的女主播是不可能不化妆的。”白研良伸手碰了碰艾青的面部皮肤,“但在深夜下班之后,她却急匆匆地卸了妆。” 大家随着白研良的话朝艾青的脸上仔细看去。 她确实没有化妆。 “等等。” 林菀忽然发出声音,然后匆匆地朝一旁跑去,片刻后,她带着答案回来了。 “白先生说的没错,业城传媒的员工说,昨晚艾青是化了妆的。” 林菀去求证了。 虽然初次见面时,她对自己的态度不太友好,但白研良却相当欣赏她做事的认真。 这种人也许不讨喜,但却不可或缺。 白研良对林菀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而且,她的身上没有任何首饰,甚至连指甲油都被刮得干干净净。” “如果艾青是为了在下班后见一个人,一个她不能带妆去见的人,那她根本就没必要在上班前化妆化得那么完美精致。”任无道接话道。 “嗯。”白研良点头道。 “所以,为她卸妆的是凶手,摘下所有首饰的是凶手,刮掉指甲油的是凶手,换上高中校服的也是凶手,甚至……连艾青的发型,都被还原成了最简单的马尾模样。”白研良的目光扫过大家,说到:“所以我想,凶手是一个在艾青高中时期,对她深深迷恋,甚至有过交往的人。” 不得不说,白研良的推测,很合理…… 虽然在白研良陡然提出要调查艾青的高中对象时,大家都充满了不解,但他这一番解释下来,无疑已经说服了所有人。 妆容,发型,指甲,校服……种种不合理处嵌套在一起时,合理的推测就出现了。 何以歌看向白研良的眼睛在发亮,被白研良察觉到后,他不仅没有移开目光,反而对白研良笑得越发灿烂。 不明所以的白研良只是回以微笑。 至此,整个案子的大体调查方向被定了下来,接下来,就是逐一排查时间了。 白研良来得很快,走得也很快,在警方准备收队之前,他就打算先溜了,这里已经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而且说实话,他对这个案子的兴趣也不大,毕竟,这个案子看不到半点诡异的地方,这就是一起普通的情杀案,他之所以会来,完全是因为杨万龙的缘故。 然而,当白研良正准备偷偷溜走的时候,却忽然被一个人叫住了。 “白研良!你等等。” 任无道? 白研良脚下一停,被人当场逮住准备开溜的时刻,是一件很令人尴尬的事。 好在这事儿发生在感受不到尴尬的白研良身上。 “任先生,有什么事吗?”白研良问到,他不觉得自己和任无道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任无道快步走到他面前,贴近了白研良的耳边,轻声说到:“雾集。” 白研良瞳孔一缩,他猛地抬头看向任无道,没有说话。 任无道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摊开了自己的左手掌心。 那里……正静静躺着一个纯黑色的钥匙轮廓。 “余笙快死了。”任无道的声音很平静,但白研良注意到,说出这话时他的右手攥得很紧。 同样,白研良在陡然听到这句话时,心脏竟也像任无道的右手一样,攥得很紧。 “她怎么了?” 白研良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平静。 “没怎么,她的脊髓天生就有缺陷,下肢瘫痪只是直观表现,她的寿命……很短,现在,大概快到尽头了。” 任无道一向沉稳睿智的声音显得有些茫然。 身为医生,他本该见惯了死亡才对。 事实上,任无道看得很开,毕竟人打从一出生,就在一天天地迈向死亡,与其杞人忧天,惶恐着死亡的到来,不如努力生活,把生命填补得更加充实。 毕竟我们能拥有的,不是生,也不是死,而是生与死之间的人生。 但当死亡靠近自己的亲人,自己最爱之人时,任无道茫然了。 如果可以,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只要……能让余笙活下去。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嫌疑 一天后。 昨天关于余笙的事,任无道并没有和白研良过多交流,他只是为了告诉白研良,从此以后,他也将进入雾集。 上一次白研良看见的不是错觉,余笙打开门进入雾集时,确实被任无道看见了。 不如说,是任无道早就察觉到了余笙的异常,但因为是余笙,他才一直把疑惑压在心底,没有采取行动,但最近余笙的情绪越来越奇怪,身体也越来越差,终于让任无道坐不住了。 所以,他发现了雾集,然后……他也有了进去的资格。 这一点不难理解,上一个任务时,苏结衣,苏结弦两姐妹也是这种情况,本来被选中的人只有苏结衣一个,当苏结弦进入雾集后,雾集同样出现了她的名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雾集是不挑食的。 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任无道并不是被雾集选中,而是主动进入的。 这一点,与拿着钥匙打开雾集之门的白研良更像。 而也许是因为雾集的变化,导致之前总结出的规则截然不同。 本来身为“新人”的任无道应该肯定会被选中执行任务,但上一次的人选中却没有他。 不仅如此,他当时甚至没有进入雾集当中。 这是一件很古怪的事,就好像……他获得的只是候补者一样的资格。 白研良思忖良久,他总觉得,任无道哪里有些奇怪,在进入雾集这件事上,任无道似乎有所隐瞒。 但既然他没有说,白研良也便没有问。 至于……余笙。 不知道为什么,关于那个一直假装坚强的女孩的印象,白研良最近越来越淡…… 这是很不合理的一件事,白研良的记忆力一向很好,而且,他并不反感余笙,甚至怀着类似于欣赏的情绪。 但事实就是,余笙在白研良脑海中的印象越来越淡。 想了想后,白研良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郑重地写下了两个字: 余笙。 看着这个名字,那种淡淡的陌生感又出现了。 似乎……自己再过些时日就会忘掉它。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白研良第一次生出了烦躁的情绪,他讨厌这种仿佛被支配的感觉。 是什么让他在逐渐遗忘这个名字?遗忘这个人? 虽然暂时找不到答案,但白研良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既然……你越是想让我忘记,我就偏要记住它,记到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程度。 白研良合上了笔记本,这是他刚养成的习惯,写日记。 虽然显得很老年人,但白研良却很喜欢这种每天记录一点文字的生活方式。 不过,属于他的空闲时间很快就没了。 为这次案件成立的专案组,根据白研良圈定的方向,很快就筛选出了几名嫌疑人。 名单发给了白研良一份。 他们一共有四人。 艾青同公司的同事,戴安宇。与艾青同龄,二十五岁,大学念的播音主持专业,三年前毕业,但就业一直不顺利,因为没有关系,能力也比较一般的缘故,戴安宇一直处于一种高不成低不就的状态,看得上他的公司他不想去,他想去的公司又根本就不缺他这样的人。直到把简历投到业城传媒公司后,他竟然莫名其妙地被挑中了。警方认为,是艾青看到他的简历后,在中间疏通了一下,毕竟,戴安宇是艾青的高中同桌,调查结果也显示,艾青与戴安宇在高中阶段虽然没有恋爱关系,但感情却一直很暧昧。 第二位,艾青的初恋男友,陈怀玉,这是一个很特殊的嫌疑人,因为……他的身份是偶像,一年前突然火起来的青年偶像。初高中阶段迷恋他的女孩比比皆是,杨一一也是其中之一,就连活在社交媒体之外的白研良都经常能听到他的名字。但经过警方的调查,这位优质偶像自初中阶段就与艾青同班,高中时两人相爱了,此后一直分分合合,直到一年前,陈怀玉突然爆火两人才陡然断了联系。明天,他刚好要和同样很火,但火得更久的风亦如合作拍摄一支广告,地点就在业城,所以,他昨天凌晨提前到了业城,正因如此,这位偶像的嫌疑在警方处急剧增加。 第三位,江桥,一位典型的高富帅,艾青的前男友之一,高中时期追求艾青未果,但大学时两人在一起了,并同居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因为江桥发现艾青与陈怀玉一直纠缠不清,藕断丝连,而选择分手。江桥的嫌疑目前看来是最小的,因为昨天凌晨,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为他作证的是一位模特,当天晚上,江桥一直和她在酒店谈人生,谈理想,酒店的监控录像也可以为他证明,之所以把江桥放进嫌疑人名单,是因为他在公众场合打过艾青,并放出过要杀了她之类的话。 第四位,是艾青刚分手的前男友,马俊生,这是一位业界知名的摄影师,长袖善舞,人脉极广。和前几位不同的是,他虽然也是艾青的高中同学,但在艾青眼里,马俊生一直是男神一般的人物,他甚至比身为明星偶像的陈怀玉还要英俊帅气,两人会在一起,也是因为在业城传媒的某次活动现场重逢,认出了彼此,然后建立了联系,在艾青的主动追求下,两人短暂地在一起三个月,之后因为不明原因分手。而引起警方怀疑的,就是马俊生这怎么也不愿意开口的不明原因。 凶手很可能就是这四个人中的一个,白研良仔细地看了一遍之后,用手机短讯回复了杨万龙愿意自己参与调查。 很快,接他的车来了,并不是警车,而是一辆商务车。 车门打开后,露出的依旧是几张熟人的脸。 林菀,唐果,高飞,杨万龙,何以歌不在白研良可以理解,但任无道也不在,倒是让白研良有些好奇。 唐果开车,林菀坐在副驾,高飞与杨万龙坐在商务车的第二排。 上车后白研良发现大家留下了后排的一个位置给他,而这时他才看到原来后座的角落还有一个人。 而这个人,却让白研良再次愣在了当场。 “许知非?” :。: 第一百三十九章 试探 后排角落,许知非听到白研良的声音后,抬起了苍白的脸,轻轻冲他点了点头。 从眼神看得出来,虽然她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在此时此地遇见白研良,她也挺惊讶的。 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竟然认识,这大大出乎了车上几人的预料。 因为许知非那副生人勿进的态度与让人浑身不自在的气质,让大家都不太敢和她坐在一起,所以才给白研良留了这么个座位,本来大家还挺抱歉的,因为在他们看起来,和许知非这样的人坐在一起是一件很煎熬的事。 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白,你认识许专家?” 高飞大为惊讶地问。 许专家吗…… 白研良看了许知非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说到:“网友。” 网友…… 这个词虽然挺普通的,但用在白研良和许知非身上却显得格格不入。 因为这两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不像是爱上网的人。 白研良在最初的惊讶后便也没再有什么疑惑的样子。 唐果发车了,这个小女警一边开车一边叽叽喳喳地介绍目的地和嫌疑人。 白研良觉得,比起警察,也许她更适合当老师或者导游。 一路上,大家的话题很快就谈到了这件案子上。 “昨天下午去找戴安宇的时候,他的态度很奇怪,面对我们的问题,他绝大多数都选择了沉默……” “嗯,他的情绪也很奇怪,从表面上来看,艾青和他的关系一直不错,为什么面对她的死亡,他甚至连半点悲伤的情绪都看不到。” 一身黑色长裙的许知非安静地看着窗外,虽然没有说话,但她似乎仔细在听。 白研良无意中扫过她的袖口,她换了一件长裙? 说起来……许知非袖口上的黑色小花还在白研良家里放着,本来想找个机会还给她,但仔细想想,这种行为好像挺变态的。 就在白研良有些走神的时候,高飞说到:“戴安宇的不配合能不能理解为犯罪之后的情绪异常?” 犯罪之后的情绪异常…… 白研良在心中暗自摇了摇头。 从凶手行凶后的种种行为来看,他的心理素质异于常人的强大,这种人在面对警方的询问时,往往很难露出破绽。 如果戴安宇不是伪装的话,白研良反而觉得他应该不会是凶手。 “不是。” 冰冷的声音虽然没带着针对高飞的情绪,但却让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许知非依然看着窗外,说到:“他和死者的关系并不融洽,他看起来不够悲伤也是因为他本身感到愉悦。” 嗯? 杨万龙从许知非这句话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低声自语道:“的确,我们可能误会了戴安宇和死者艾青的关系,戴安宇求职不顺利,因为艾青的关系进入了公司,我们下意识地以为他会感激她,然而实际上,戴安宇对艾青的感情,也许不是感激。” 高飞也恍然大悟。 对啊……自古便有升米恩斗米仇的说法,艾青给予戴安宇的帮助有多大虽然不清楚,但身为男人的高飞至少能够理解一点,那就是在职场中,一个靠着女人上位的男人会遭受怎样的非议。 戴安宇在艾青的帮助下进入了公司,他真的会感激艾青吗…… 讨论之中,唐果的车已经停了下来。 昨天还出了命案的媒体大厦今天照常上班。 这栋富丽堂皇,造型美观的传媒机构建筑从行动上书写着现代人娱乐至死的态度。 一行人下了车后,很快就被认了出来。 “警察又来了,难道杀人犯是公司里的人?” “呀!那个男警察好帅啊,你看!” “嘶那个女人好渗人,脸色像死人一样……” “你说穿黑色连衣裙那个?” “嗯,就是她……” “嘶……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浑身发冷,好奇怪,明明长得那么漂亮,怎么……感觉像个死人一样。” 杨万龙马着一张脸朝周围打量的男人女人们看去,他从警已久,加上心情不好,此刻一瞪眼顿时威慑力十足。 周围呱遭不已的人们连忙散去了。 白研良余光扫了许知非一样,那些人自以为是的议论很难不被她听见,但目前看来,她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依旧冷着一张惨白的脸,步履极轻地走在最后。 戴安宇的办公室在六楼,林菀敲开门时,他正回头望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 但一看到是这群警察,戴安宇的笑容便消失了。 “还没问完吗?”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目光一一瞟过几人,在看到白研良时,目光有一瞬间的停留,脸上的不耐之色似乎缓和了些,说到:“坐吧。” 说着,他走到饮水机旁,熟练地给大家冲泡了几杯咖啡。 “该说的我昨天已经都说了。” 他放下咖啡,坐在黑色沙发上,目光透过窗看向了外面的天空。 “那不该说的呢?” 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竟然是许知非。 她目光冰冷地看着戴安宇,虽然她看谁都是这种眼神,但戴安宇不知道。 这个男人脸上露出一丝不自在的神色,目光从窗外的天空回到了自己手中的咖啡杯上:“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和艾青关系怎么样?”许知非继续问道。 “不错。”戴安宇沉默了几秒,然后才回答道。 “你不喜欢她?” 许知非忽然发问。 戴安宇瞪大了眼睛:“你胡说八道什么!” 说中了吗? 这是恼羞成怒吗? 看着戴安宇异常的态度,大家心中各有猜测,只有唐果,这个小女警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然后,她突然靠近白研良,用一种极其亲昵的姿势凑近了白研良的耳边,在说什么悄悄话的样子。 白研良一脸莫名其妙,大家也被唐果突然来的这一出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倒是戴安宇,本来情绪有些激动的他看到这一幕后忽然冷静了下来,起身说到:“对不起,我要去上个洗手间。” 戴安宇离开之后,杨万龙立刻瞪着唐果,吼到:“你在搞什么?” 唐果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委屈地说:“我……我想试试,因为……戴安宇好像……是同性恋。” :。: 第一百四十章 江桥 杨万龙顿时被唐果的回答噎住了。 唐果小心地看了一下杨万龙的脸色,说到:“等会儿他回来后,可以让白老师来提问,他应该会合作一些……” 大家看向了白研良,他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便点了点头。 很快,戴安宇回来了。 “戴先生平时有什么爱好吗?”白研良忽然问到。 刚坐下的戴安宇愣了愣,然后说到:“健身,看书,听音乐,看电影,偶尔旅游,先生有什么事吗?” “没有。”白研良摇了摇头,看向他的办公桌:“我只是看戴先生桌上的书中,有一本我刚好也看过。” “是吗?” 戴安宇的表情忽然轻松了些,看向白研良时目光明显更加友善。 这一次,也许是因为唐果说过,大家观察戴安宇时,竟然明显感觉到了他眼中的大胆与感兴趣,至于对象嘛……自然是白研良。 几人心里有些怪异,又有些想笑。 就外貌的来说,白研良和许知非是一行人中拔尖的,但许知非的气质让人无法亲近,而白研良则相对要正常很多,他周遭的气场也很温和,如果戴安宇真的是同性恋者,那么白研良会吸引到他也就不奇怪了。 就这样,交流询问的任务全都落在了白研良身上。 他已经和戴安宇从生活爱好谈到了作息安排。 “我通常五点下班,偶尔会去酒吧喝上一杯,白先生,你有兴趣吗?”戴安宇很自然地问到。 “抱歉,我不能饮酒,而且,我的工作不是朝九晚五,我想,我们很难有机会一起喝酒。” “那真是太遗憾了。” 戴安宇见状,失望的表情直接挂在了脸上。 他似乎失去了谈话的性质,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都表达着送客的态度。 但白研良却对此当作看不见,他端起咖啡,浅抿了一口,古怪的苦涩味道让白研良微微皱起了眉头。 “戴先生,艾青……是个什么样的人?” 戴安宇看了白研良一眼,叹气道:“就那样的人吧,年轻,漂亮,身段好,但缺少内涵,没什么才华,总而言之,如果不是那张脸,她本该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这倒是事实。 艾青就算被人杀掉,尸体也自然流露出一股别样的美感,这足以证明她的天生丽质。 而从她交往过的男友来看,要么很有钱,要么与她一样容貌极其出众。 白研良注意到,说到艾青时,戴安宇的嘴角往下撇了撇,这是很细微的不屑态度。 “可是我们听你的同事说,你和她的关系很不错。” 戴安宇讽刺地笑了笑,说到:“表面上来看,我们的关系确实不错,但现在这个社会,谁又会把自己对某人的厌恶浅白地挂在脸上呢?” “啊,不好意思……”他似乎意识到说错了话,尴尬地笑了笑,“应该只有我这样的小人才这样,各位警官一看就是正大光明的人,哪里会和我这样的人一样?” 杨万龙闻言,眼睛微眯盯着戴安宇。 不过杨万龙自己也清楚,戴安宇的越是这样,他说谎的可能性就越小。 白研良忽然起身,结束了谈话。 “杨队,走吧。” “戴先生,今天打扰了。” 白研良告辞道。 戴安宇点点头,有些意犹未尽地说:“没事,如果有空,你可以再来找我,刚好最近我弄到了两张音乐会的门票。” 见白研良说话,杨万龙也起身与戴安宇握了握手,再次环顾了一圈这间办公室,一行人离开了媒体大厦。 “去下一个地方,江桥家。” 车上,杨万龙对唐果说到。 唐果找到江桥家的地址,很快商务车就再次启程。 “嘿嘿,白,你还挺受欢迎的。”高飞扭过头坏笑着说到。 白研良自然地点点头:“嗯。” “额……”高飞没想到,白研良竟然承认了自己受欢迎这一点,难道他看不出来,自己是在调侃吗? 白研良当然看得出来,只是他的心思根本就没放在这里。 刚才……询问戴安宇的时候,白研良看到了,黑影! 戴安宇从洗手间回来时,一个诡异的黑影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但这之后他却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戴安宇的言谈举止仍然正常。 错觉?白研良不相信这是错觉,因为……他发现许知非自从戴安宇从洗手间回来后,就一直诡异地看着戴安宇的背后。 她也看到了。 “高飞,让你出来参与调查不是让你来玩的。”杨万龙坐在高飞身边,黑着脸看了他一眼。 高飞立刻转过身去,正襟危坐。 白研良皱着眉头,趁着大家各自思索之时,小声对许知非问到:“你看见了吗?” “嗯。”许知非轻轻点了点头。 看来真不是错觉了。 那么……这起案件的凶手就是戴安宇吗? 白研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戴安宇身体里有扭曲的黑影,又是不争的事实。 白研良已经不止一次在嫌疑人的身上看到那个东西了,似乎……它所附身的人就是犯人。 在白研良思忖间,车子停了下来。 虽然已经知道江桥是一名有钱的富二代,但有钱到这种程度,还是出乎了大家的想象。 “队……队长,地址不会错了吧?”开车的唐果也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因为眼前的建筑,根本就不是什么别墅,高级小区,而是一个……庄园。 毫无疑问,在艾青交往过的男人中,江桥的家庭背影无疑是最好的,经济条件也是最棒的。 彼时的江桥还一直深爱着她,但艾青一直与初恋情人纠缠不清,让江桥对她彻底绝望,从此两人断绝了所有联系。 不得不说,艾青的择偶观挺迷的。 因为昨天已经询问过一次江桥,对他留下的地址杨万龙反复向江桥本人确认了几次,他可以肯定没有任何问题。 就在大家准备找安保进去的时候,庄园的大门竟然自己开了。 一个贵气十足的年轻人站在那里。 对于警察的到来,他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江桥的目光一一几人,尤其在许知非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而后说到:“我爸妈在家,出去聊。” 唐果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杨万龙,杨万龙直视着他,沉声到:“好。” :。: 第一百四十一章 艾青 严格意义上来说,江桥并不是帅哥。 但当一个男人同时具备了高和富双重属性后,帅就自然而然会被人们添上去,尽管也许那个人的外貌很一般。 不过,江桥虽然相貌并不出众,却有一股独特的气质,那是一种似坏似痞的气质,毫无疑问这是除了钱之外,江桥的另一泡妞杀招。 “坐吧。”在江桥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一家咖啡厅,“想喝什么随便点,这是我家开的。” 又是咖啡啊…… 唐果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此时此刻,还是杨万龙最先发声: “艾青昨天凌晨被杀了,身为她的前男友,我们想再次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江桥面无表情地把手搭在一旁的长椅上,说到:“问吧。” “你是不是曾经说过类似要杀了她这样的话?”林菀开门见山地问。 江桥转头看着她说:“这种话我对很多人都说过,但他们都活得好好的,只有她真的死了,这算是报应吗?” “可是……她死得那么惨,你不觉得就算是报应也太过分了吗?” 林菀继续问到。 她这样的询问是有技巧的,她故意说出“死得惨”这一点来引导嫌疑人,试图让他来补充细节。而这件案子的细节是没有出现在新闻报道中的,除了凶手和警方之外,没有人知道艾青是被水泥灌进嘴里活活憋死的。 “惨?怎么惨?坦白来讲,如果我是人渣的话,她连人的渣都算不上。”江桥很是不屑地说,他似乎不掩饰自己对艾青的厌恶和恨意,甚至对于艾青的死亡,他直接了当地表达着自己的高兴。 “所以你就杀了她?”唐果想搞个忽然袭击,想看看他的反应。 “小姑娘,你在说梦话吧?都说了我昨晚在酒店和女人谈人生,哪里有空去杀她?” 唐果气鼓鼓地瞪了江桥一眼,然后扭开了头。 杨万龙自始至终都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你是什么时候离开酒店的?” “昨天一早,哦对了,我还从媒体大厦门口路过了,原来是她死了,早知道去凑凑热闹了。” “谁能证明你是昨天一早离开的?”杨万龙继续追问。 “都说了让你查酒店监控,实在不信你可以去问和我谈人生那女人,还有我爸妈,问问他们我是不是昨天一早到家的。”江桥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你以为我们没查?告诉你!酒店的录像只拍到了你在十一点多的时候和一个女人进去,根本就没拍到你们出来!而那位女模特说她十二点半就睡了,一早醒来,你已经不见了,那家酒店十二点后监控系统维护,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才恢复录制,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酒店谁都不知道,你说的话,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 杨万龙猛地一排咖啡桌,发出了巨大的响声,颇有些惊堂木的效果。 但他显然忘了这里是公众场合,不是警察局,周围喝咖啡的人立刻投来了不满的目光。 “爱信不信,都说了我爸妈能证明我是一早回来的。”江桥面色有些难看,杨万龙忽然的厉喝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只是亲属的证言不能作为证据。”林菀说到。 江桥的手已经从椅背上收了回来,他低着头,下意识地咬着自己的大拇指,半晌没有说话。 “人不是我杀的……” 终于,他开口了。他开口的第一句仍是在为自己申辩。 “江先生,要想彻底摆脱嫌疑,你只能诚心与我们合作。”高飞认真地说到。 杨万龙盯着面色不停变换的江桥,说到:“接下来,我问,你答。” “你们分手多久了。” “三年零六个月……”江桥几乎没有思索就说出了答案。 几人互视一眼,点了点头。 “你们交往了多久?” “两年半。” “为什么分手?” 听到杨万龙这个问题后,江桥抬头看了他一眼。 从杨万龙的眼睛里,他只看到了严肃。 “我一直以为……自己遇见真爱了,只是偶然的一次,我发现……我只是她的钱包,戴安宇你们知道吧?那个贱人说,他只是她的闺蜜,但他们一起逛街,购物,看电影,外出旅行甚至睡在同一张床上,闺蜜?男的闺蜜?她把我当成了不长脑子的凯子,但我那时候确实不长脑子,我竟然相信了她的鬼话。” 江桥说着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怨毒的神色,如果说他是凶手,大家不会感到任何奇怪,毕竟他现在的情绪,任谁都能感受到那股恨意。 “我原谅了她,可是后来呢?她竟然一直和陈怀玉保持着联系!我知道他们曾经在一起过,但两年半,她和我在一起两年半!这两年半间他们每天都会往来信息,比他妈和我聊天还勤快!她还拿我的钱给他买课程,学舞蹈,音乐,说自己要支持他的梦想?你们说,这种女人不分手留着来干什么?我只是放出狠话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已经很理智了!” 江桥大吼着,面色和耳朵都已经通红,咖啡厅的其他客人,有些受不了,有些已经被服务员劝走了。 他的愤怒仍然那么真切,如果他真的是凶手的话,报复成功的他应该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恨意。 江桥已经说得很明白,在几人的观察之下,他也没有露出破绽,他的情绪很真实,至少从表面上来看,他没有撒谎。 但警方的后续调查中,他在艾青被害的凌晨没有不在场证明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所以,他的嫌疑仍然存在,而且不小。 “江先生,谢谢你的合作,我们会尽快查明真相,但也请你最近不要离开业城,否则我们将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江桥在一通怒吼般的诉说后显得情绪有些低落,对杨万龙的警告他也不置可否。 “走吧。” 看了江桥一眼后,几人转身离去。 白研良和许知非这次一直没有说话,但不代表他们什么都没发现。 恰恰相反,他们正是因为发现了什么,才一直没有开口。 “他身上也有。”白研良低声说道。 “嗯。”许知非回头看了一眼仍在座椅上失神的江桥,他的背后,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扭曲的,畸形的黑色人影…… :。: 第一百四十二章 网友 戴安宇和江桥的身上都有诡异的黑影,这肯定不是巧合。 白研良低头沉思,他没想到,这起他本不怎么感兴趣的案件竟然开始变得有趣了。 一行人驱车来到下一位嫌疑人的住处,但这次他们却扑了个空。 “对不起,各位警察先生,陈怀玉先生今天的行程很满,他已经离开了。”眼前这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自称是陈怀玉的经纪人,他看起来是专程在陈怀玉入住的酒店里等他们。 “配合警方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如果他实在很忙,请把他的电话号码告诉我们。”杨万龙说到。 经纪人先生连连摇头:“那可不行,陈怀玉的个人信息是严格保密的,万一流传出去对他产生不好的影响,产生的损失该由谁来承担?” 杨万龙憋着一口气,强行按下了怒火,说到:“那好,我们预约陈怀玉明天的一个小时。” 唐果小心翼翼地偷瞄了杨万龙一眼,这是她极少见到的,杨万龙做出让步的场景。 谁知就连这个要求也被拒绝了。 “对不起,警察先生,陈怀玉明天要和风亦如小姐拍摄一支广告,恐怕……也没有时间。” “你!” 杨万龙眼睛一瞪,脾气快压不住了。 林菀赶紧拉住了他,低声劝到:“算了杨队,我们先去马俊生的工作室吧。” 杨万龙喘着粗气,红着眼睛瞪向那经纪人,其实以他的功绩与资历,早应该升上警局高层了,但就是因为他曾经在查案的过程中,屡次使用暴力手段,处分是一个接一个,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是个队长。 这时,白研良忽然上前,给杨万龙低声说了两句,杨万龙立刻收起了怒火,转而讶异地看着白研良,问到:“真的可以?” 白研良点点头:“没问题。” 杨万龙终于彻底冷静下来,他丢了一个冷哼给陈怀玉的经纪人,带头离开了酒店。 车上。 “杨队,白老师刚才说了什么呀?” 唐果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看了一眼后视镜问到。 杨万龙借机再次转身问到:“研良,你真的有办法见陈怀玉?” 白研良再次点头,肯定道:“嗯,我认识明天和他拍摄广告的女艺人,我想,拜托她一下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什么?!” 白研良没想到,自己老老实实的一句话竟然引起了全车人这么大的反应。 高飞更是直接扭过身子从前排扑过来抓住了白研良的胳膊:“白!你认识风亦如?” 白研良点点头:“认识。” 车内顿时鸦雀无声。 以大家对白研良的了解,他说的……应该是真话。 就连副驾驶位的林菀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你……到底是怎么认识她的?” 这才是最让人好奇的一点,无论怎么看都应该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竟然认识?这简直颠覆了大家的世界观。 “网友。” 白研良平静地回答道。 网友…… 又是网友…… 大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貌似正魂游天外的许知非,这位侧写专家也是他认识的网友…… 这是什么网啊?能不能介绍给大家用用啊?! 高飞的心情像吃掉了一整个柠檬,酸得要命。 终于,在一行人各自异样的心情下,马俊生的工作室到了。 这是一位很有时尚嗅觉的摄影师,他的摄影作品,风格灵活多样,主题各异,在圈内有不小的名气。 进了工作室,初次见到马俊生的时候,大家的眼前都是一亮。 他真的非常英俊,英俊到任谁路过他的身边,都会忍不住回头再看两眼。 一双剑眉,鼻梁英挺,目含桃花,唇角带笑,他是一个基本符合所有人对好看二字定义的人。 不过此刻,他的精神似乎不太好,起身迎接大家的过程中都有几次走神。 “他好帅呀!林姐,你说他和白老师谁更帅?”唐果悄悄地问着林菀。 林菀眉头微皱,她本不想在工作时谈这些,但又不忍小姑娘期待的眼神落空,便小声地说:“白研良。” “咦~”唐果拉着冗长的语调,带着些许调侃地看着林菀,“我以为林姐不喜欢白老师呢。” 林菀这次却肯定地点了点头:“我确实不喜欢他,但我很欣赏他。” 唐果一愣,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大家已经都坐下,准备开始询问了。 杨万龙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说到:“打扰你一会儿,我们有几个问题。” 马俊生点了点头:“好,请问吧。” “今天我们想具体了解一下,你和艾青之间的事,身为艾青的最后一任男友,你们分开的原因是什么?她是否做出过伤害你身心的行为。”杨万龙开门见山地说:“以及,昨天的凌晨一点,你在哪里?做了什么?有没有人能为你作证。” 马俊生看着自己的水杯,低头沉默了片刻,说到:“昨晚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对一套照片进行后期处理,直到凌晨三点才睡下。我是独居,没有人能为我作证,不过图像处理软件的修改记录是连续不断的,这可以证明吗?” 杨万龙回头看了林菀一眼,林菀说道:“需要检查之后才知道是否有效。” 马俊生低下头,不再开口。 白研良和许知非安静地看着他,杨万龙他们虽然看不见,但在二人的眼里,马俊生的背后正飘着一个极度扭曲的诡异黑影,与戴安宇和江桥不同,马俊生身上的黑影,似乎不是在钻进去,而是想钻出来。 马俊生的嫌疑很大,这不仅仅是因为他身上的黑影比起那两人来得更加古怪,更在于他萎靡不振的精神,毫无可信度的自述。 以及……他周围那股极淡的,但白研良能够闻到的腐朽味道。 就像大家觉得,许知非不像一个活人一样,她阴冷的气质,惨白的肤色都让人避之不及。 但此时此刻,白研良觉得不像活人的,并不是许知非,而是……马俊生。 这不是因为外貌,气质什么的,这是一种只能意会的感觉。 也许是自身也有异常,白研良很明显地察觉到了这种诡异的,类似半生半死状态的感觉。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未遂 “你恨艾青吗?”白研良忽然发问。 马俊生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僵硬,他有些不自然地抬起头,看向白研良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白研良扭头看向了垃圾桶,说到:“今天早上的报纸上,有关于艾青事件的报道,但被你撕得粉碎,你是讨厌她?还是太喜欢所导致的愤怒?” “够了!”马俊生忽然有些不耐烦地站了起来,“我不想看到,也不想听到任何与这个名字有关的东西,你们有什么要问的请尽快,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他突然就翻了脸,但白研良却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地问到:“你们最近的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没有联系!我把她删得干干净净,她已经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如果不是她突然死了,我根本就不会再想起还有这样一个人。” “你是什么时候,从哪里知道的她的死讯?” “昨天中午,在社交软件上刷新闻时无意中看见的,虽然打了马赛克,但她的身材和衣服我都认识。” “你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白研良忽然看着他说到。 “” 马俊生抿了一下嘴,偏过了头。 “你最近在吃nn?” 白研良继续问道。 马俊生顺着白研良的目光看去,原来他是发现了自己的nn。 “失眠,去医院开了一些,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只是据我所知,nn属于第二类nsnpn,按照业城的规定,医院一次最多只能开出一周的量,也就是十四片到二十一片,我不太明白,那满满的一**是从哪家医院拿到的。” 白研良的话让马俊生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杨万龙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异常,这位老练的刑警很快就站到了能够威胁到他的位置,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马俊生颓然坐下,低着头,一言不发。 白研良静静地看着他,或者说,他看的是马俊生身后那个和他连接在一起的扭曲黑影。 那个东西似乎没有意识,也无法感知到这个世界,虽然白研良正注视着它,但它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马俊生的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杨万龙等得快不耐烦时,他才沙哑着嗓子开口: “没错,我确实打算杀了她” 他的话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警惕,杨万龙更是把手摸向了腰间的手铐。 “我家里很穷”马俊生下意识地捏着自己的水杯,白研良知道,他没有说谎。 虽然他开着自己的摄影工作室,名气也不但他的手指,皮肤,却显得粗糙黝黑,这是从小负担家务造成的。 马俊生的原生家庭,应该并不富裕,甚至可以说是贫穷。 “和我在一起时,她总是喜欢问我哪款化妆品,哪款护肤品好用,我以为她只是单纯的好奇,后来才知道,那是她想要礼物的暗示。不过,我都给她买了。” “但三个月相处下来她向我要的东西越来越夸张,口红,耳环,项链,高级服饰,几万一双的高跟鞋,几十万一辆的车,直到几百万一套的房子。” “我终于忍不住了,我现在根本就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钱来买房!但她却说我连和她一起生活的诚意都没有,呵,诚意?我像个白痴一样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直到和她分手后我才知道,她想要的哪里是什么房子?只是一个分手的理由罢了。” “她不知道你父亲正在住院吗?”白研良忽然问到。 “你怎么知道我父亲正在住院?”马俊生愣了愣,抬头看着白研良很是惊讶。 “你的办公桌上有你和你父亲的合影,背景在业水江畔,你的母亲去世很早,父亲务农将你养大,你把他接到了城里住,但你之前说你目前独居,显然你父亲在另一个地方住着有一段时间了,我想,会把父亲和自己的合影放在办公桌上的人,应该不会选择把他送进养老院。” 白研良说得轻描淡写,但马俊生却感觉自己的背心一阵发凉。 他就像亲眼看到了一样就连自己母亲早早去世都被他猜到了。 “你说得没错,她在我念小学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走得很痛苦,我一直很内疚,自责,近些年,我爸的身体也开始变差,为了弥补,我把他接到了城里来,没想到刚住下没几天他就病倒了,现在已经在医院住了大半年。” “至于艾青?呵,她早就知道我爸一直在住院,也知道我的家庭条件很一般,但她根本不在乎,我只是她的钱包和用来炫耀的工具而已,毕竟我和她一样,长了一副好皮囊,我这样男朋友可以让她备受同事和好友的羡慕。” 马俊生说着艾青的时候,仍是止不住那股恨意。 林菀不停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经过今天的调查询问,死者的形象已经越来越丰满。 一个拥有精致美貌和年轻身体的电台主播,同时又虚伪拜金,感情生活一塌糊涂。 虽然对死者有些不敬,但林菀觉得,就算这次她没死,照她这样在一段段感情间游戏下去,早晚也会死在另一个人手中。 “但是我真的没杀她!前天十一点,我准备好了nn,用之前复刻的钥匙潜入她家,放在了她最爱喝的橙汁里,然后就离开了。可是她当晚根本就没回来!而是死在了自己公司门口!她的死真的与我无关!” 马俊生大声为自己辩解道。 而这时的杨万龙,已经一个电话打回了警局:“去几个人,把艾青家里的橙汁都检查一遍,看有没有nn的成分。” “是!杨队!” 杨万龙挂断电话,看向马俊生,说到:“马先生,请先和我们走一趟,就算艾青的死与你无关,你的行为也构成了故意杀人未遂。” 马俊生的瞳孔迅速失去光彩,他沉默半晌,恳求道:“警官能先别告诉我父亲吗?” 杨万龙凝视着他的眼睛,从马俊生的眼中,他看到了愧疚与不安。 “可以。” “谢谢你” 马俊生被带上了车,白研良只能自己打车回去了。 “研良,今天谢谢你跟我们跑一趟,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没事的,杨叔。”白研良笑了笑,他并不介意这些。 他在思考的是,虽然马俊生与这件事无关,但他的nn到底从何而来还是没说清楚。 而且,他身后那个扭曲畸形的黑影,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个案子并没有那么简单。 白研良转身离去,看来最后的关键,要落在明天了。11 第一百四十四章 生诡 很来,夜色来临,今天高飞竟然按时下班了。 白研良与他聊了两句,从高飞的口中,白研良也终于知道了许知非的身份,她是来自凉城的侧写师。 这个名词看起来颇为神秘,但其实并没有传言中那样神乎其神。 所谓侧写师,就是通过对作案手法、现场布置、犯罪特征等的分析,勾画案犯的犯罪心态,从而进一步对其人种、性别、年龄、职业背景、外貌特征、性格特点乃至下一步行动等做出预测,以便警方缩小搜捕范围,及时制止犯罪行为的延续。 许知非虽然年轻,但已经是一名小有名气的侧些师了。 侧写术最重要的一环,依旧是换位思考,也就是站在罪犯的立场去分析推理。 所以,一个天分极高的侧写师,或者说侦探,也一定有潜力成为一名极其可怕的罪犯。 而提到凉城,白研良就不由得想到了李慕,还有他提到的那个罪犯密匙。 听说他所在的那个犯罪组织已经到了业城,但现在仍然没有关于他的消息。 白研良一边摸着爱伦坡的脑袋,一边安静地思考。 高飞累坏了,已经先一步回房休息,那位律师先生何以歌今天一直不见人,就算现在天色已经黑了他都没回来。 白研良刚想回房去休息,院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本以为是忘记带钥匙的何以歌,但打开房门后,白研良却有些惊讶。 “风袖雪?” 门外斑驳的灯影之下,是戴着一副大墨镜的风袖雪,在大晚上戴墨镜无疑是一件很蠢的事。 白研良记得自己之前有对她说过,这副墨镜戴上后只会更引人注目,更何况这是晚上。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白研良平静地看着她,他不希望从风袖雪的口中得知她暗中调查了自己这种答案。 风袖雪仰头看着她,说到:“我问了许知非。” 这样吗…… “你找我什么事,不是说好明天见面吗?”白研良有些疑惑。 “吃饭。” “啊?”白研良一怔,看着风袖雪,再次问道:“你来找我吃饭?” 风袖雪点了点头,她终于摘下了大墨镜,她还是那副样子。 说起相貌的话,雾集之中,只有许知非能够和她相提并论,就连同样貌美的余笙都要逊色半分。 “不,是我请你吃饭,你帮我一个忙。” “说来听听。” “杀了风袖雪。” 夜色中她的唇色显得异常冷艳,而她嘴里吐出的五个字,更是让人心底发寒。 “原来你是风亦如。”白研良看着她的眼睛,这股冷静到极致的感觉,确实不是风袖雪。 风亦如静静地看着白研良:“我一直都是风亦如。” 白研良清楚的记得,风袖雪第一次找上他时,拿出了白研人的照片,她声称白研人是她的姐夫,而自己的姐姐也在离奇失踪。 然后,风袖雪就一直用风亦如的名字在娱乐圈活动。 现在这女人的两个人格各执一词,白研良一时间也分不清她们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你打算在门口站一夜吗?” 风亦如看着他问道。 白研良忽然笑了笑,他回到房间,拿了一件外衣,说到:“刚好,我还没吃晚饭。” …… 如果要说白研良缺陷最大的地方,那就是社会经验无疑了。 毕竟他整整十年都在精神病院中度过,但让白研良没想到的是,风亦如似乎也是这样的人。 她说请自己吃饭,但只是带上了钱,没有预定的位置,没有想去的餐馆,甚至没有吃什么的打算。 她只是用一双冷静的眼睛望着白研良,一副你看着办,我来付钱的模样。 白研良想了想,在路边找了一家很热闹的大排档。 嗯……带着炙手可热的女明星风亦如吃大排档,幸亏现在是晚上,风亦如站在阴影下,虽然她的长相依旧惊艳,但也没被人认出来。 白研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风亦如也不觉得。 两人在老板的引领下坐在了街边角落的一方餐桌旁。 白研良点了招牌菜,待老板走后,两人才继续之前的话题。 “为什么找我?而且,杀了风袖雪你也会死。”白研良问到。 风亦如再次往阴影里挪了挪,说:“不是在现实中杀,是在雾集里。” 白研良静静地看着她:“我不懂你的意思。” 风亦如忽然直勾勾地盯着白研良,幽声道:“你知道……鬼是怎么来的吗?” 被她这种诡异而神秘的视线注视着,白研良竟然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风袖雪扭过头,看向灯火阑珊的城市深处,幽幽说到:“腐烂掉的人性,就是鬼。” 她似乎意有所指。 “白研良,你知道吗?鬼并不是人类死亡后的灵魂变成的,活着的人才能滋生出鬼。” 她再次盯着白研良:“而死人,仅仅就是死人,无法变成鬼。” 她嘴里说的,都是些奇怪的话,好像还没喝酒,她就已经醉了。 “你不相信?”风亦如忽然歪着头看向白研良。 白研良点头道:“不信。” 风亦如眉眼一弯:“你还真是不会撒谎。” 随即,她的神情变得有些幽寂,似乎是在回忆什么:“我可是亲眼看到过……活人的身上,长出一只鬼来……” 白研良的脑中划过一道闪电。 活人的身上,长出一只鬼…… 风亦如的话让白研良想到了自己看到的那些扭曲黑影。 他犯了一个先入为主的错误,也许那些扭曲的黑影并不是外来的入侵者,而是……人类自己从体内滋生出的,畸形的怪物。 他想到了郝博文,他在拘留所内诡异自杀,一个扭曲的黑影破体而出。 还有雷东明的妻子,她的身上,也看到了一个扭曲的黑影。 甚至……白研良想到了李德刚。 那个被郝博文杀掉的教导主任,在他的公寓楼下,有一只瘦瘦高高的,浑身上下长满了眼睛的怪物…… 白研良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也许……刚孕育出的“鬼”,只是个扭曲的影子,而依旧完全成型的“鬼”,就会变成各种离奇恐怖的模样,比如……那只公寓楼下的怪物。 它……很有可能就是在李德刚畸形病态的心理下,孕育而出的鬼。 就在白研良刚想继续询问风亦如的时候,老板端着一大盘麻辣小龙虾上来了。 “两位,慢用。”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意外 香味很动人,老板还赠送了两罐啤酒。 风亦如已经带上了塑料手套,拿起一只龙虾剥了起来。 她的姿态很优雅,但动作很熟练,看起来对吃龙虾并不陌生。 白研良满脑子都是风亦如刚才的话,现在并没有什么胃口。 如果……真的是风亦如说的那样,又或者是自己推测的那样。 那……雾集中的鬼又作何解释? 它们也是所谓的,腐烂掉的人性吗…… 白研良觉得,也许自己没错,风亦如也没错,只是还不完整。 可以很明显地看出,那些能够滋生出扭曲阴影的人,都是犯下了罪行,情绪在某一刻高涨到某个极端的人,也许,这就是“鬼”的形成条件? “怎么样,你答应吗?” 风亦如忽然问到。 白研良终于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看向风亦如,只见她也正看着他。 她的嘴角还沾着油渍,这破坏了她的优雅冷静,却平添一丝鲜活。 “她没有害过我,暂时也看不出那种意向,我不会伤害她。”白研良毫不掩饰地说。 他并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也不是一个宁教我负天下,休教天下人负我的人。 简单来说,因为情绪的缺失,白研良做出的选择和判断一直倾向于中立,毕竟无论快乐还是悲伤,情绪的两端白研良都从未体验过。 如果他去做裁判的话,应该会是一个很公正的裁判。 风亦如似乎早就猜到了白研良会这样回答。 她忽然探出身子,靠近了一些白研良,幽幽说到:“那……如果我告诉你,她就是我滋生出的鬼呢?” 白研良直视着风亦如,看到的是她诡异的眼神。 被这种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是很吓人的,尽管她长得很漂亮。 好在白研良没有被吓到这个功能,他和风亦如对视着,等待对方的进一步说明。 然而,风亦如却忽然坐了回去。 “味道不错,今天吃得很开心。”风亦如擦了擦嘴,又恢复了优雅从容。 “明天她就会告诉你,关于你哥哥的消息,希望你仔细想想,年纪轻轻的‘我’,是怎么得到这些信息的,你的身上,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会被她一直惦记着,言尽于此。” 风亦如的声音很冷静,她没有因为白研良的拒绝而愤怒失态。 然而,一直注视着她的白研良却忽然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惊慌。 这还是白研良第一次见到在风亦如人格下的她露出这种表情。 “小心!” 风亦如的惊呼让白研良心生警兆,与此同时,轮胎碾过树叶的声音也从他身后传来。 白研良和风亦如同时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往一旁边扑去…… 两个人狼狈地摔倒在地上,就在两人刚躲开后,一声巨响传来。 “嘭” 一辆中型卡车碾过了刚才两人坐着的位置,一地狼藉。 白研良翻身爬了起来,猛然冲过去一把拉开了卡车驾驶室的门,然而里面,空空如也。 这件事白研良并不打算就这样算了,他扭头看向卡车滑下来的方向,那是一个有一些弧度的小下坡,手刹没拉好发生这种意外,也能说得过去。 但白研良不相信意外。 “你没事吧。” 他把风亦如从地上扶了起来,她的脸上惊魂未定,显然她也是第一次在现实世界中遇到这种事。 “有人想杀了我。”风亦如低声呢喃道。 不,那个人的目标,有可能是我…… 白研良眼睛微眯,人群很快围了过来,对事故现场议论纷纷。 白研良和风亦如趁乱离开了这里,但却并没有走远。 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在坡道斜上方的位置发现了一个摄像头,那个摄像头的角度……应该能够拍到些什么。 询问过周围的商家后,两人终于找到了这颗摄像头的主人。 白研良出示了自己的警方特别顾问证,这东西的好用程度出乎了他的意料,店主很果断地答应了调取监控。 风亦如再次戴上了大墨镜,站在白研良身边。 “警察同志,你看,就是这段。” 中年店主似乎不在意白研良是特别顾问还是警察,反正在他看来,只要有警徽,那就是警方的人,只要是警方的人,那就是警察。 “这就是车滑了,没人去动过,那车主这次要倒霉了,这么大个卡车手刹也不拉好。” 白研良暂时没有解释,他点开了播放,看向店主说的这段,被摄像头记录下的录像。 然而……第一眼白研良和风亦如就看到了……和店主的视角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虽然有些模糊,但卡车的驾驶位上的……分明就是一具白森森的骷髅! 它就这么驾着车,滑下了坡道,撞向了白研良和风亦如! 风亦如看得遍体生寒,这个诡异的东西……为什么要对他们两人动手? 白研良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他飞快地谢过了店主,转身跑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白研良发现了什么,但风亦如还是赶紧跟了上去。 白研良站在坡道上,居高临下地看去,忽然!他感受到了一股被注视着的感觉。 风亦如此时刚赶到他的身边,见白研良神经质般四处寻找的模样,不解问到:“怎么了?” 白研良没有回答,那股被注视着的感觉还存在! 在哪儿? 是谁? 到底在哪儿? 街道,店铺,坡下,旁边建筑的窗口,天台,路过的汽车…… 白研良的视线掠过一个个角落,飞快地搜索着那个诡异注视的来源。 直到……他看到了一个背影。 就在坡下,那家大排档,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正在转身离去。 就是他! 白研良死死地盯着那个人,两人间的距离大概五十米,能追上他! 然而,就在白研良准备去追他时,那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忽然背向他举起了右手,左右挥了挥。 他知道,他知道自己发现了他! 就这么耽搁了片刻,那个戴着帽子的男人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白研良仍然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 不是因为刚才突然冲出来导致的心跳加速,而是……被他注视。 白研良已经能够肯定,这辆卡车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 第一百四十六章 转机 白研良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亲自送风亦如上了车。 刚才那件意外发生之后,风亦如就显得心事重重。 她也看到了卡车驾驶座上的那具骷髅,这摆明了是有诡异之物想杀他们。 但……为什么? 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自己和白研良? 又或者,她和白研良之中,有一个人只是被牵连的,对方真正想除掉的,只有一个人。 风亦如和白研良说了自己的想法,但沟通之后的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在现实中,他们根本就没有触碰过什么禁忌,甚至处事都极其低调,按理说根本就不应该有人会针对他们。 但这件事偏偏就这么发生了,那辆卡车不是意外,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是谁? 白研良认识的人很少,可以说,除了精神病院的医生护士,就只有雾集中的人与业城警局的几位警察了。 其中,精神病院的医护人员和白研良关系很不错,警察和他的关系和很好。 这么想来,难道是雾集中的人在对自己动手?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对方想从自己这里得到的又是什么? 在白研良一边思考一边关上车门的时候,风亦如摇下了车窗,注视着他,说到: “明天起,出来的就是她了,我不奢求你相信我的话,但我相信,以你的判断,能够看出端倪来,请你一定要仔细想想,你的身上,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吸引她。” 说完,出租车缓缓地驶离了白研良身边。 看着在夜色中远去的出租车,白研良默然不语。 风袖雪……风亦如。 同一个人,但却有两个人格,风袖雪声称自己的姐姐是白研人的妻子,她靠近白研良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和她一起追查风亦如、白研人的事。 但……她体内的另一个人格,却说自己是风亦如,刚才乘车离去的,就是她。 风亦如的话很奇怪,也很匪夷所思。 她说,鬼是人性腐化而成,而风袖雪,就是她腐化出的“鬼”。 这个说法值得商榷,但关于风袖雪是鬼这一点,他却不这样认为,事情很简单,风亦如自称自己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并请求他帮助在雾集中杀掉风袖雪。 但在雾集中,所有人的名字都明明白白地漂浮在虚空中。 而这具身体的名字,是风袖雪。 谁是主人格,谁是第二人格不言而喻。 但风亦如说的话,又不像是假的,相反,风袖雪的表现一直让白研良很疑惑。 而且,风亦如刚才临走时说的话也很有深意。 她说,他的身上有在吸引风袖雪的东西。 这让白研良想到了刚才那个戴着帽子的诡异男人。 他背对着白研良招了招手,白研良能肯定,对方的身形自己从未见过,但那个神秘男人的态度却很奇怪。 他似乎认识白研良? 如果刚才的意外是他一手策划,那么,那具惨白的骷髅是什么?他为什么能够支配那具诡异的骷髅?显然他是怀着某种目的对白研良发起的攻击。 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得不说,刚才风亦如的话不仅是在提醒白研良要小心她的另一个人格风袖雪,也给白研良提供了另一个思路。 那就是……也许自己的身上,有那个男人感兴趣的东西。 这么一来,事情就简单了。 白研良的脚程很快,不多时,已经回到了家门前。 小黑猫爱伦坡在眯着眼睛睡觉,何以歌还没回来,似乎今晚不打算回来了,高飞则是早就睡了过去。 白研良在夜色中,静悄悄地坐在石凳上,取出了一直以来,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钥匙。 如果说,他真的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或者能够让人觊觎的东西。 那……应该是钥匙无疑了。 虽然直到现在为止,除了打开雾集的门外,它并没有展现出其他的奇异之处,但仅仅是能够打开雾集的门就已经能够说明……它很不简单。 研人,你留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月色下,银白古朴的钥匙显得颇为神秘。 风袖雪是冲着它来的? 刚才那个戴帽子的男人也是冲着它来的? 虽然还没有绝对的把握,但白研良相信,这和它脱不了干系。 白研良低着头,看着安静躺在掌心的钥匙。 意外的,白研良竟然觉得,这把钥匙的轮廓,似乎……能和掌心的诡异黑色轮廓重合? 一念之下,白研良将它调整了一下位置,贴合上了自己左手掌心的黑色图纹。 一样! 真的一样! 掌心的黑色图纹与钥匙的轮廓完全一致,只是还差了一些细节而已! 难道说……这把银白色的古朴钥匙,是从研人的掌心长出来的?! 如果自己这样一次次执行任务下去,会不会有一天,掌心也长出一把真实的钥匙?! 结合白研良之前的推测,白研人的经历终于露出了些许端倪。 白研人确实也是类似“雾集”一般空间的,其中的一名成员! 而且,根据白研良的推测,白研人是活到了最后的那个人。 因为,现在的雾集也正在经历这个阶段,雾集的突然变化,内部空间神秘大门的突然出现,所有幸存者的掌心出现的钥匙图纹轮廓,无一不在验证他的猜想。 一扇门,对应的只有一把钥匙。 会不会,雾集到了那一天,最后一个任务是杀掉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谁也说不准。 毕竟直到目前为止,雾集的任务虽然有了破解之法,但雾集本身,仍然没有出现任何能够逃离的生路。 似乎……从这个诅咒挑中你的瞬间,正常的生活便随之远去了。 但这样下去……所有人早晚都会死于非命。 白研良不想走到那一天,他仰起头,看向夜空,忽然想到了余笙。 即使没有雾集,她的生命似乎也快走到尽头了。 她自己也很清楚那一点,但站在她的身边,白研良从来就感觉不到任何负面情绪。 她太过懂事,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到周围的人。 但这种懂事……源自的是她的无望与自卑。 但……无论是无法逃离的雾集,还是余笙即将走到尽头的生命,都不是没有转机。 今晚出现的那个戴帽子的神秘男人,那个想杀了他的男人,就是转机。 如果能够确认,那具诡异的骷髅是受他控制,那这次遭受的袭击,就不能算是袭击了。 这是一次机遇,这是了解诡异之物根源的绝佳时机! 白研良闭上了眼睛,下一步就是……找到他。 :。: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追凶 “什么?你遇到车祸了?” 高飞的声音吸引了一大片目光。 白研良有些无奈,今天一大早他就赶来警局开案情分析会,下午两点还和陈怀玉,风袖雪有约。 虽然风亦如不想让白研良多接触风袖雪,但白研良还是给风袖雪打了电话,请她帮忙安排一下和陈怀玉见面,风袖雪很爽快地答应了。 至于车祸,完全是因为高飞看到了白研良手臂上的擦伤,好奇地询问了一下。 不得不说,身为法医他对伤痕的敏感度还是很高的。 “研良,是怎么回事?”连杨万龙都看了过来,面色有些严肃。 白研良笑了笑:“没什么大碍,一辆货车的手刹没拉稳,从坡上滑了下来,我躲开的时候在地上擦伤了一点皮肤。” “是意外?” 林菀少见地皱起了眉头,她下意识地认为这件事没这么巧。 “会不会……是有人不想白老师查下去了?”唐果说到。 她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入了大家的耳里。 杨万龙对这种事的发生并不意外,在他自己的从警生涯中,也曾遇到过庞大势力采取极端手段干扰警方办案的情况。 只是他没想到,如果不是意外的话,那这次对方选择的对象竟然不是警务人员,而是一个协助调查的特聘顾问。 “研良,不然……你暂时退出这件案子的侦办吧,为了你的安……” 杨万龙安全的全在还在嘴里没吐出来,就看到了白研良认真的目光。 “杨叔,我没事。” 白研良的目光很清澈,也许是因为他本人感觉不到情绪的原因,他的眼睛,总是清澈见底。 这样的人……当年怎么可能犯下杀兄分尸案呢? 杨万龙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随即,他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冲白研良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开始案情分析会……” 白研良低着头,安静地听着大家的分析报告。 他自己很清楚,这次虽然不是意外,但也不是凶手的报复和威胁,它来自一个神秘的,很有可能与雾集相关的,一个类似空间的成员。 “马俊生的事查清楚了,死者艾青的冰箱里,确实找到了一瓶放入过量安眠药的橙汁,他说的是真的,艾青公寓的监控也拍到了他。” “江桥的嫌疑很大,他满足所有作案条件,只是……我们没能发现关键性的证据。” “江桥过夜的酒店和艾青的公司距离多远?”白研良忽然问到。 “步行的话,需要半个小时左右,开车四五分钟就到了。”林菀回答到。 白研良低头沉思,没有说话。 高飞看了他一眼,说到:“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经过解剖后我们发现,死者是先窒息而死,然后被人从嘴里灌入水泥的。” “什么?!” 杨万龙霍然起身,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件案子的走向将大不相同。 白研良也终于明白自己一直隐隐感觉到的,那股诡异的不协调感来自哪里。 “凶手在两人或两人以上。” 白研良的声音回荡在陡然安静下来的会议室中。 对于白研良这个人,大家都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虽然他看上去很年轻,但却是一个很可靠的人,他从不会无的放矢,只要他说出去了一个推测,那必然有能够支撑他那个推测的理由存在。 大家看向白研良,等他说出这次的理由。 白研良也没有卖关子,他走向投影仪,播放了现场拍摄的死者照片。 “大家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高飞的脑袋左歪右偏,看了好半晌,虽然他不少与尸体打交道,但这具尸体已经属于很好的那种了,哪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倒是唐果,这个从警不久的小姑娘看了看后,忽然嘟囔道:“那个凶手梳马尾比我还梳得好……” 大家听到这句小声的嘟囔后先是一怔,随即再次看向照片,顿时明白了白研良的意思。 “对啊!死者艾青的尸体被发现时,无论角度,姿态,还是衣服,表情,甚至是发型,都完美得像是按照一套严格的标准来进行的,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啊……”高飞惊呼道。 “摄影师。”林菀说这话时,却下意识地看了白研良一眼。 她突然想起,白研良在命案现场说过一句:死者的姿态很美。 也许……他那时候就注意到了? “马俊生!他是摄影师!他知道怎么样才能摆出最好看的角度,最美丽的姿态!”高飞像是破案了一样开心,但他忽然又想起,白研良说凶手是两个人或两个人以上。 还有其他凶手?高飞又陷入了疑惑之中。 白研良播放了下一张照片,那是死者的面部细节。 “杀掉死者的,和给死者嘴里灌水泥的不是同一个人。给死者卸妆,换衣,梳头的,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他做事一丝不苟,有某种近乎偏执的,对美的追求。而往死者的喉咙里灌入水泥的,是一个粗暴的,野蛮的,不拘小节的人,他弄得死者的牙齿上全是水泥,虽然他合上了死者的嘴,并没有破坏整体的美感,但还是弄脏了细节,这是前者不能容忍的,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除非对方患有精神分裂症。” 白研良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内。 接着,他又说道:“我们甚至可以更大胆地猜想,杀掉艾青的是一个人,给她卸妆换衣的是一个人,往嘴里灌水泥泄愤的是一个人,案发当晚,可能有三个人在不同时间段出现在媒体大厦门口过。” 听着白研良的声音,大家的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一副诡异的画面,一个美丽动人的电台女主播下班后,被人捂死在公司门口,然后弃尸逃跑。随后,一个因某种目的来找她的人看到了死在地上的她,便把她打扮成了自己曾经最喜欢的模样。接着,又一个对她恨之入骨,甚至想杀了她的人出现了,他带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水泥,灌进了她的嘴里,似乎这样,就能让她永远闭嘴……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希望 中午吃饭的时候,白研良拜托了高飞一件事。 “身高一米七到一米七五,右手少了一根小拇指的男人?”高飞一边往嘴里塞面条,一边诧异地看着白研良,“他和这次的案件有关吗?” 白研良摇了摇头,说到:“没有,但我遭遇的那起车祸可能与他有关,我想请你帮忙查一下,看看警方的资料里,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高飞怔怔地看着白研良,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怎么可能还不明白是那起看似意外的事故有问题。 “放心!交给我!”高飞拍着胸脯说到,接着他又皱起了眉头:“可是,万一那家伙没有案底的话,事情就比较难办了……” 白研良倒是不在意,毕竟他没有把找到那个神秘男人的希望全部寄托在警方这里。 “没关系,尽力就好,我先走了,陈怀玉那里的调查交给我吧。” “嗯!” …… 另一边,凉城。 李慕醒了。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个形容憔悴,看起来奄奄一息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要不要……给爸妈打个电话……” 李慕扭头看向窗外,想着。 凉城警局特意给他放了三天假,毕竟谁都看得出来,李慕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他的黑眼圈十分深重,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大家以为李慕太拼了,毕竟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但李慕自己知道,不是这样的。 虽然他办案很拼命,但他一向懂得规划时间,他会给自己留下足够的休息时间,但……他的毛病在于,入睡的时间越来越短。 他的大脑很疲惫,但他的身体却只会沉睡两个小时左右,而且……这个时间还在不断地缩短。 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大脑想睡,但身体却无法入眠,这种矛盾的煎熬让李慕的精神差到了极点,以致于雾集这次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他都没有精力组织大家进行分析。 平常,这件事一般是他来做,毕竟他是存活时间最长的“第一人”。 如果他实在没空组织讨论的话,就由杜尚景发起。 但这次,杜尚景也缺席了。 杜尚景和李慕的现实交情很不错,但这次连李慕都联系不到他。 希望……他不要发生什么意外吧…… 李慕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虽然现在才刚过中午,但他知道,今天已经无法入眠了,梦里的那个诡异的老人头,回不停地呼唤他,让他根本没有办法休息。 李慕已经无比肯定,自己在无意中触犯了什么禁忌,撞鬼了。 而且,不是在雾集中,而是现实里。 出乎李慕自己的预料的是,他本以为自己会惶恐不安,甚至绝望崩溃,但当他真的确认自己见鬼了之后,他却并没有感觉到这种情绪。 这让李慕不禁想到了自己刚进雾集之时。 那时候,在得知要不断地与厉鬼周旋,永远身陷诅咒之中时,他的情绪真的崩溃了。 好在三个时候的雾集中,有一位和他现在位置一样的,名字永远在第一位的人。 只有看着他的时候,李慕才能稍稍振作起来。 “万物皆有终结,雾集也是如此,总有一天,我们能够脱离诅咒……” 他是这样对李慕说的。 李慕也一直把这句话,放在自己的心底,多少次当他绝望得想放弃生命的时候,他就会想起这句话。 不过现在想来,那只是一种自我欺骗吧…… 现在的李慕,早已经对离开雾集不抱有任何期望,也许是已经做好了随时死亡的打算,所以在得知自己撞鬼之后,李慕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恐慌。 他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一点二十分。 李慕将放在椅背上的衣服拿起来穿上,然后……打开了手机。 一封短讯悬在手机屏幕顶端。 李慕点开了信息,发来短讯的人,是母亲。 “小慕,最近在凉城过得怎么样?工作忙吗?你这孩子,总是不爱告诉我和你爸爸实话,你们局里的领导都告诉我你生病了,我们给你打电话,你手机又关机,就只好给你发短信。凉城早晚温差大,要注意保暖,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工资也不要往家里寄了,妈妈和你爸的钱够用。工作努力是好事,但别太勉强自己,有些事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不用自己全扛起来……无论怎么说……只要是你的想法,妈妈和你爸都支持,你放心大胆地去做,别为我们担心……” 李慕安静地一遍遍看着短信,看着看着,一滴眼泪就砸在了屏幕上。 他仰起头,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李慕知道,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他不害怕死亡,但他怕自己死去的消息被父母知道。 也许,他是一个好警察,但却不是一个好儿子。 如果可以,李慕也不想死,但梦里的老人头却如同跗骨之蛆,每次入眠都会准时出现。 他想不到任何办法,之前在雾集中见面时,他给大家说起过自己的事,其中也存了让所有人一起想想办法的念头,但遗憾的是,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因为大家都很清楚,这个世界……虽然是有鬼的,但却没有神,没有佛。 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无论是驱魔还是驱鬼,所有手段都没有用。 曾经有人抱着一线希望躲进过庙宇中,妄图躲过雾集的召唤,但最后,他死得很惨…… 而李慕的情况,则更加严重。 因为缠上他的,不是雾集中的鬼,而是现实中的……实实在在的鬼。 在此之前,虽然李慕也有在现实中调查过灵异事件,但却没自身撞过鬼。 谁……能帮到这种情形下的自己? 李慕在脑海中掠过一个个人名,虽然在他看来,他们都是思维灵活,沉着冷静的人物,但想解决现实中的厉鬼,应该也无能为力。 况且,好几人都已经知道自己的事了,但仍然没有提起帮助的意思,显然他们没有办法。 而且,现实中没有和雾集一样的规则,如果真的有规则,也只能自己去发现,能够在现实中做到这种事的,屈指可数。 大家也不可能为了他付出生命的代价来冒险帮忙。 想到这里,李慕忽然怔了怔,他的脑海中掠过了一个人。 那个疯子的话,应该不会太在意见鬼这种事发生在雾集还是现实,他在乎的,似乎只是有趣而已。 犹豫半晌,李慕抱着最后的希望,拨通了一个电话。 :。: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业城 “李先生啊,有什么事吗?” 郁文轩笑眯眯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入了李慕的耳中。 李慕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他不喜欢郁文轩,各个方面都不喜欢。 知道郁文轩在雾集中做过的事后,李慕曾经在现实中调查过他,这个家伙,是业城人,有一份体面的工作音乐老师。 他并没有什么案底,二十几年的经历看上去也平平无奇,唯一比较亮眼的一次,是他念初中时,在便利店遇到了抢劫案,当时还是初中生的郁文轩竟然主动选择代替被挟持的女店主成为人质。 劫匪答应了他,毕竟一个瘦弱的小子比一个肥胖的中年女人要好控制得多。 后来,劫匪挟持着他躲进了便利店的仓库,警方为了保证郁文轩的生命安全,答应了劫匪许多条件,然而,就在劫匪放松了一点警惕,准备逃走的时候,他出事了。 郁文轩用自己裤兜里的钥匙,扎进了劫匪的喉咙里。 尖锐的钥匙瞬间刺破了劫匪的喉管,当警方破门而入时,郁文轩正在往外拔钥匙。 最后,他获得了嘉奖,见义勇为。 李慕看到他的这段经历时,虽然觉得郁文轩的手段有些激烈,但总的来说,还是一个好人。 毕竟他愿意主动代替女店主去承担危险,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一件事。 李慕不知道……郁文轩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是雾集的诡异恐怖激发了他的深层人格吗? 还是……他的思维情感在恐惧的刺激下已经逐渐扭曲了。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有求于人的,是他李慕。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李慕开口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了一声轻笑:“李先生,你真是太客气了……让我想想,需要我帮忙的,不会是你上次说的……那个梦里的老人头的事吧?” 李慕一滞,郁文轩的语气让他下意识地就想挂断电话,但还没等他这样做的时候,郁文轩的声音继续传来: “如果真的是那件事的话,我倒是很感兴趣,李先生,请问……是那件事吗?” 他竟然真的愿意帮忙? 李慕对郁文轩的反应没有太大把握,一直以来郁文轩留给李慕的印象,就是一个不太受控制的人。 这种控制不仅仅在于同伴对他的控制,甚至还有雾集。 他的行为似乎总是在挑衅雾集的规则,但无法否认的是,这通常很有效。 所以,在得知郁文轩是一名音乐老师之前,他一直觉得郁文轩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这倒是李慕猜错了,真正的精神病患者另有其人,而且从表面上来看,还挺正常的…… “嘿嘿……你不回答,我就当是默认了,李先生,如果你真的需要我的帮助,那就请你……来业城吧,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地方呢……你难道没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在向业城汇集吗?” 郁文轩的声音似乎有一种蛊惑般的魔力,但即便不是因为他的声音,他话里的意思也足够引起李慕的注意。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据警方内部消息,不仅“密匙”离开凉城,去了业城。 其他城市里好几个臭名昭著的罪犯,也离开了各自的城市,前往了业城。 李慕很想知道为什么警方能获悉那些罪犯的行踪,却不下达逮捕命令,他曾经向上级请示过,得到的回复是……不可说。 似乎……那些极端恐怖的犯罪分子之间是有联系的,而在他们之中,有一个警方的人。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李慕的个人猜测。 但业城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们,吸引着这群视人命为草芥,残忍冷血到极点的刽子手。 说起来,白研良,余笙也在业城,前段时间许知非从凉城离职,也去了业城,最近的新闻中也能看到,风袖雪也将去业城拍摄广告。 似乎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在牵引着他们汇集于业城。 这是一件很隐晦,很难发现的事,至少李慕没有看出来。 然而……郁文轩看出来了。 “怎么样?李先生愿意来找我吗?”郁文轩的声音里没有催促的意思,他似乎不介意多给李慕留一点考虑的时间。 但这次,李慕并没有考虑什么,他回到: “我今天下午就启程。”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郁文轩笑了两声,挂断了电话。 李慕揉了揉太阳穴,伏在书桌旁,写下了一份长假申请。 业城……到底有什么? …… 白研良刚离开警察局,就迎面撞上了许知非。 这个女人和平日一样,穿着一套漆黑的长裙,惨白的脸色,虚浮的脚步,眼睛……被长长的刘海遮住。 她和常人最大的不同,倒不是更加精致的外貌。 而是许知非的身上,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气质,让人眉头紧皱,难以靠近。 不过,白研良倒是不介意,于他而言,任何人都没有什么区别。 这些对于常人来说很敏感的细腻氛围,在白研良没什么情感的体察下,显得不值一提。 就像现在,白研良只是觉得,许知非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走路的时候就不怕摔跤吗? 其实对于许知非,白研良一直有着强烈的好奇。 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她那天在江边对他说的,她做的预知梦。 白研良选择了和她合作,毕竟按照许知非对她的梦的描述,两人间的合作是有益无害的。 但……如果将来真的按照许知非的梦那样发展,白研良觉得,他也会死于非命…… “上班?” 白研良问到。 “嗯。” 许知非抬头看了他一眼,阴冷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真好啊侧写师,下午才上班。 白研良心底发出感叹,随即,两人擦肩而过。 昨夜凌晨,白研良给风亦如打了个电话,她果然又变成了风袖雪。 然后,白研良请她帮忙安排一下让自己见陈怀玉。 所以,今天约会的地点从原木咖啡厅变为了广告拍摄公司。 说来也巧,那个广告拍摄公司,也在媒体大厦。 白研良在得知陈怀玉拍摄广告的地点后,也不由觉得: 是啊,真是太巧了…… :。: 第一百五十章 排除 按理说,才发生了命案,媒体大厦附近周围应该不会那么热闹才对,但出乎白研良意料的是,他刚下车,就被眼前的一片紫色海洋怔住了。 一群花季少女高举着应援牌,面色通红地朝大厦上方举着。 虽然她们自己也很清楚,那种高度应援牌上写着什么根本不可能看见,但这不妨碍她们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陈怀玉的喜欢。 陈怀玉有一个温文尔雅的名字,从把大厦围得水泄不通的粉丝们手中的照片来看,他也确实有一副儒雅俊秀的面孔。 女孩儿们穿着紫色的短衫,兴奋地喊着陈怀玉的名字,其中,偶尔也夹杂着几个风袖雪的粉丝。 虽然风袖雪的底蕴和能量要远远超过最近一年才红起来的陈怀玉,但这种爆红阶段的明星,粉丝的疯狂程度是难以想象的,以白研良的力量,竟然都挤不进门口。 好在,他还知道另一条路。 从地下车库,凭借证件,白研良很轻易地就乘坐电梯到了风袖雪给他的地址。 媒体大厦二十三楼,风华广告公司。 白研良走出电梯时,初春暖和天气中的明媚阳光,恰好落在他的身上。 现在是拍摄间隙时间,当白研良信步走出电梯时,扭头看向他的人都愣住了。 细碎的短发,灰白色的衬衫,袖子干练地卷到手肘处。 清澈的目光一一扫过大家,虽然看不出他的情绪,但却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舒适。 “诶,那位帅哥是?” “不知道啊也是明星吧?” “怎么我感觉,他比陈哥要耐看些” “胡说什么!做事!” 就在周围之人议论纷纷之时,风袖雪也看到了白研良。 白研良早就看见了风袖雪和陈怀玉两人,但他却不动声色。 很快,风袖雪的助理就将他带了过来。 风袖雪的目光似乎落在了白研良的领口处。 今天白研良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解开了两颗衬衣的扣子,隐隐约约露出了钥匙的顶部。 风袖雪的目光飞快扫过,从领口回到了白研良的脸上,笑了笑:“该怎么称呼你呢,白警官?” 风袖雪的话让在他不远处的陈怀玉面色变了变,他的目光落在白研良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白研良没有反驳什么,而是直接看向了陈怀玉:“陈先生。” “听说你的工作很忙,没办法,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接近你。” 陈怀玉从白研良一本正经的话中听出了讽刺,他偏头看向白研良,“你是警察?风姐,想不到您还有一位警察朋友。” 风袖雪笑了笑,没有说话。 “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白研良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陈怀玉。 他本人要比刚才在楼下看到的照片上要好看一些,陈怀玉的皮肤极白,而且很细腻,比起帅,他更加适合美这个词。 “哼,你人都来了,我可不敢再拒绝,警察先生。” 警察先生四个字被他说得很重,看起来这位爆红的男星似乎曾经和警察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但这与白研良倒是没什么干系,毕竟他又不是警察。 两人找了一间安静的屋子,在陈怀玉经纪人的陪同下,开始了谈话。 白研良看了这位曾在酒店见过的经纪人一眼,他目不斜视,似乎不记得白研良。 白研良收回了目光,说到:“陈先生,现在我将就艾青被杀一案对你进行询问,请你能如实回答。” “哼。” “前天凌晨一点到两点,你在什么地方?” “夜跑。” “夜跑?凌晨一点?”白研良毫不掩饰地露出怀疑的目光。 但陈怀玉却毫不露怯,直视着白研良的眼睛,说到:“每天的夜跑时间本来在十一点,但前天飞机晚点,我十一点才刚到业城,处理好事情后开始夜跑已经一点了,有问题吗?” 白研良看着他,微微摇头:“没问题,请问有人能证明吗?” 陈怀玉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经纪人,这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说到:“陈先生确实是一点出门夜跑,两点准时回的酒店。” 白研良了然点头:“这么说,你只是看到了他一点出门和两点回来,至于他中间到底有没有进行夜跑,你并不知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她的死和我能有什么关系?” 陈怀玉蹭的站了起来,指着白研良的鼻子怒问。 白研良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有没有关系,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 “陈先生,在你爆红之前,你一直和艾青小姐有联系,对吧?” “不甚至可以说,你根本就是依靠艾青小姐活着,她供养着你的日常开销和学习经费。” 陈怀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偷偷瞟了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经纪人一眼,说到:“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白研良:“听不懂没关系,只要你能记得你在高中阶段和她谈过恋爱,后来一直分分合合,纠缠不清就行了。” “胡说道!”陈海玉面红耳赤地瞪着白研良:“我和她高中分手之后,就一直没有再交往过,哪里有什么分分合合,纠缠不清?” 白研良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要不然,我让另一人来和你谈?” “谁?”陈怀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江桥。” 这个名字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让陈怀玉打了个哆嗦,闭上了嘴。 看着他的表现,白研良知道自己猜对了。 果然以江桥的脾气,他不可能只对艾青怒骂动手,身为艾青一直纠缠不清的初恋,陈怀玉肯定也遭到过江桥的威胁。 说过的话很可能也包含要杀了他之类的。 陈怀玉和江桥也是老同学,不仅知道对方的脾气,也知道对方的家世,他根本不敢惹恼了江桥。 看着沉默的陈怀玉,白研良继续问到:“你们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半年前。” “你撒谎。”白研良打断了陈怀玉。 陈怀玉猛地抬起头,瞪着白研良:“我没有!” “我们调查了艾青的手机和电脑,你们最后一次联系的时间是一个月前。” 陈怀玉连连摇头,不停地说到:“不不会的,一定是你们搞错了” 然而这时,白研良却忽然起身说到:“好了,多谢你的配合,陈先生。” 陈怀玉愣在了那里,看着白研良已经在打开门的身影,疑惑道:“你问完了?” 白研良侧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完了,你没事了,陈先生。” 第一百五十一章 自杀 这不是在安慰陈怀玉,而是根据白研良的推测,他确实没杀人。 但侮辱尸体罪的罪名他是逃不掉的。 陈怀玉就是最后那个,往艾青的嘴里灌水泥的人。 至于水泥的来历,查查他夜跑的路线就知道了。 就在白研良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像自己遗漏了什么一样。 这时,他刚好看见陈怀玉和他的经纪人打开房门出来。 此时陈怀玉已经恢复了优雅从容,甚至还对白研良点了点头。 但白研良在看到他们的瞬间,就明白自己哪里漏掉了。 他走向了陈怀玉,忽然问到:“你好像很热?” 陈怀玉诧异地抬起头,刚想否认,却发现白研良说话的对象并不是自己,而是他的经纪人。 这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和白研良面对面站着,闻言,他面不改色地说:“我是易出汗体质。” “所以,你怕热?” “对,我有一点怕热这位警察先生,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你先离开,我们要开始工作了。”经纪人继续说到。 “前天晚上凌晨一点到两点间,你在哪里?” 白研良这个问题一出口,瞬间让陈怀玉的眼睛里露出了惊疑的神情。 一旁的风袖雪也投来了感兴趣的目光。 “酒店。”经纪人瞟了一眼白研良,似乎不解他为什么忽然盯上了自己。 “晚餐吃的什么?” “才下飞机,什么都没吃。” “具体是几点到的酒店?” “不记得了。” “几点睡的觉?” “不记得了。” 白研良看了他一眼:“那我换个问法,你是几点起的床?” 经纪人的额头上忽然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抬起头,想盯着白研良,但似乎又不太敢直视那双清澈到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我不记得了。” 白研良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那您可真是一位优秀的经纪人。” 事到如今,就连陈怀玉都看出了不对劲。 他目光惊疑地在这个中年男人身上徘徊,似乎有很多疑惑。 “警察先生,我们要开工了。” 经纪人依旧镇定如初,但他微微颤抖的双手说明着他的内心并不像他的语气一样平静。 白研良点点头:“好吧,我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你回答了我就走。” 经纪人似乎喉咙有些干涩,他咽了一口唾沫,“请说。” 白研良看着他这一身严严实实的西装,说到:“请问,能把袖子挽起来,露出你的手臂吗?” 经纪人迟疑着点了点头,他的嘴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 接着,他开始慢慢挽起自己的衣袖。 然而,就在一条清晰的抓痕刚露出一点时,这位中年经纪人突然放下了衣服,拔腿狂奔! 白研良毫不意外,果然是他 可是,他逃跑的方向却让白研良瞳孔一缩,“拦住他!” 白研良的声音刚刚响起,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谁也没想到,一个好端端的人竟然会突然撞破窗户! “啊!!!!” “有人跳楼了!” 尖叫声此起彼伏。 白研良也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决绝,没有缘由,没有动机,没有苦衷,仅仅是被白研良发现破绽的瞬间,就立刻选择了自杀。 众人只看到一个略胖的身影消失在了窗口,以及,尖锐刺耳的玻璃声。 业城警局江北分局。 “什么?!凶手自杀了?” 杨万龙豁然起身,声音响彻整个警局。 白研良在电话中说到:“嗯,死者被杀前有过反抗,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几道抓痕,在即将暴露这些抓痕的时候,他跳楼了。” 接着,白研良在电话里说明了前因后果。 他发现的不对劲的地方,主要是衣服。 业城天气渐暖,大街上穿短袖的年轻人比比皆是,但那位中年经纪人仍然穿着一身严严实实的西装。 而且那是冬款西装。 西装的季节之分并不体现在款式上,而是体现在用料上,这位经纪人的西装,很显然是冬季的西装,而且保暖效果相当优秀,优秀到在一间小屋子里呆久了,他竟然开始出汗的地步。 这就是白研良发现的最大的不对劲的地方。 宁愿热得流汗也不愿意脱掉外套,或者稍稍露出一点袖口。 白研良甚至还故意问过一遍,以确认他是不是怕热,得到的回答却是,他怕热。 一个怕热的人这么执着地穿着严严实实的西装外套,难道只是为了在职场保持严谨的态度吗? 并不从踏入这个广告拍摄场地的那一刻白研良就已经发现,这里的氛围并不是专业严肃的,而是活泼娱乐的,他脱掉外套绝不会有人说他什么。 这样一来,他还穿着它的理由就很令人玩味了。 果不其然,他暴露了。 他选择了自杀,从二十三楼高的大厦上飞身而下。 当白研良一行人冲下楼时,他已经在地上摔得血肉模糊。 陈怀玉的小粉丝们吓得惊声尖叫,在见到这个中年男人的死状之后更是呕吐连连。 白研良控制着现场,直到杨万龙等人的赶来。 陈怀玉像是丢了魂儿一样,趴在摔成一团烂泥的尸体上嚎啕大哭。 后来,白研良知道了这位经纪人的名字。 他叫陈忠楼,是陈怀玉的生父。 但他的杀人动机,却在事后的争论中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陈忠楼不想让艾青毁了自己的摇钱树,毕竟,陈怀玉正在大红大紫,但艾青的存在却像一颗定时n,随时可以将凭借优雅纯净人设爆火的陈怀玉,瞬间拉入地狱。 而另一派却认为,陈忠楼是为了保护陈怀玉,或者说,保护陈怀玉的梦想。 这个长相俊美,气质阴柔的男星虽然家贫,但从小就有站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梦想。 沉默寡言的陈忠楼没有能力帮他做到,但机缘巧合的是,多年之后,陈怀玉竟然真的火了,陈忠楼仍然什么都没说,甚至连陈怀玉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用了最错误,最不应该的方式,为自己的未来保驾护航。 但讽刺的是,这件事如果曝光,陈怀玉还能继续火下去吗? 看着那些吓得不清,已经做鸟雀散的粉丝们,白研良知道,很快,她们就会找到另一个,值得“崇拜”的对象。 而陈怀玉?一个立着虚假人设的骗子罢了。11 第一百五十二章 异动 扬城。 扬城是个美丽繁华,富饶安宁的大城,但它从来都不属于陆过。 站在云扬桥头,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陆过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一些可悲。 本来,他也是眼前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为了生活,贱卖着自己一切。 但那扇门打开后,很多东西都变了。 厉鬼,诅咒,诡异,怪诞,陆过感觉自己活在一个虚幻的世界中,只有身边的同伴死亡时,他才能感受到一丝真切。 “路人甲,你这小子最近都不跟我们联系了,整天深居简出的,干什么呢?”陆过的身边,几双眼睛看着他。 路人甲是陆过的绰号,会这样叫他的人,都是和他从小玩到大的好友,比如眼前说话的这个,他叫甄诚,陆过的死党之一。 几个男人抽着烟,和陆过一起伏在桥头。 陆过不爱抽烟,他讨厌一切会产生依赖的东西。 听到几位好友的问话,他只是看向天空,没有回答。 “你这样下去不行的,老大不小了,要工作,要找媳妇,要养家了。”甄诚掐灭了烟头,毫无素质地扔进了桥下的云扬河中,“要不你去我公司吧,以你的学历,捞个油水丰厚的闲职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陆过摇了摇头,扭头看向了这几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我要走了。” “又要回家?你这小子最近……”甄诚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陆过正安静地看着他。 “去另一个城市,可能……不回来了。” “……” 几个男人怔怔地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过摆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 见惯了生死两别,普通的再见,仍是很难说出口。 “等等!”甄诚叫道,“你要去哪里?” 陆过微微侧头,想说些什么,最终又没有开口。 他加快步子,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几人的眼前。 从此之后,“陆过”这个人,将会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这样一来,就算以后没有自己的消息,他们也不会感到奇怪。 陆过下了桥,沿着河边走。 离开扬城的决定并不是他突然脑子一热做出来的,而是因为……它。 摊开掌心,一枚黑色的勾玉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这个东西的存在,陆过谁都没有说,但有一个人却知道。 因为另一枚白色的勾玉,在她那里祁念。 上一次任务,他和祁念一组全员存活了下来,其他人都不明所以,只有陆过和祁念知道,任务……并没有成功。 自己和祁念所持有的黑白勾玉,就是附有厉鬼的诅咒之物。 破解之法也很简单,让这两枚勾玉不要合为一体,厉鬼就不能破玉而出。 但这是有时限的,厉鬼的能力终究会越来越强,直到……勾玉困不住它的那天。 而最近这段时间,陆过和祁念都做了一个梦,他们梦到,这两枚勾玉合为了一体,但在合为一体的时候却很快化成了碎片。 陆过和祁念商量了一下,两人都认为,这可能是一次生机的暗示。 就算猜错了,也要比等死强。 这两枚勾玉中的诅咒已经缠上了他们,根本就无法摆脱。 陆过曾经试过将它丢进河里,但只要一过凌晨零点,这枚勾玉,就会自动回到他的掌心,无论他在哪里,也无论他把它丢了多远。 祁念和他的遭遇几乎完成一致,所以……两人决定,去梦里的那个地方碰碰运气。 经过一段时间的查找,陆过终于找到了梦里场景的现实所在地。 业城,鬼首山。 鬼首山……光是名字听起来,都令人产生了不安感,但陆过觉得这也许恰恰说明,鬼首山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也许真的能解决掉这个诅咒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的时候,陆过下意识地踢下了一枚石块,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沉进了河里。 春风不断吹拂着石块砸出的波纹,过了很久都没消散。 渐渐地,陆过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周围的风……似乎越来越大了。 “先来开这里吧……” 自从这枚丢不开的勾玉缠上自己之后,陆过的神经就变得异常敏感,他总觉得,哪怕是现实世界,也会突然从某个角落窜出一只厉鬼来,然后要了他的命。 然而就在这时,陆过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前方。 那里……正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白裙的女人。 云扬河的河畔是没有护栏的,人们可以很轻易地在河边漫步,陆过本以为,他前面不远处的那个白裙女人,也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在河边漫步的人。 但没想到的是,一直凝视着河水的她,忽然迈开步子,一脚踏入了河水中! 陆过先是一愣,随即他立即反应过来……这个女人,要自杀! 陆过对自杀并不陌生,毕竟雾集之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某个成员因为无法承受恐惧和煎熬,选择自杀的消息。 但这种事出现在他的面前倒还是第一次。 就在陆过发愣的这段时间,那个白衣服的女人正一步步朝着河中央走去。 并不湍急的流水打湿了她的白裙,河水逐渐淹没了她的膝盖,大腿,腰部…… 当陆过完全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朝她冲过去时,河水已经没过了她的肩膀! “喂!你别做傻事!” 陆过冲进了河水中,他会游泳,但并不精通,如果这个女人真的走进了河中央深水区,他完全没有把握能带着一个人游回来。 虽然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自杀,但也不会为了她付出自己的生命。 所以,陆过只能一边试探着前进,一边大喊:“有什么事过不去?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女人似乎被他说动了,安静地站在水中,没有继续往前。 此时,河水已经淹没了她的脖子,到了下巴的位置,远远看起来,就像一颗头飘在水里一样。 陆过也是好歹松了一口气,他赶紧加快速度,想朝她游过去时,却无意间看到了河面的倒影。 那是! 陆过浑身一寒,全身涌出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虽然河面映照出的人影很模糊,但陆过仍然能够确定,河面上的那张脸……不是人! 因为这个白裙女人的五官,竟然是完全倒着的! 她的嘴在额头上,眉毛和眼睛反而长在了下巴上方的位置,这怎么可能是人类? 这是一只鬼! :。: 第一百五十三章 逃离 陆过立刻转身朝岸边游去。 但是…… 他的手脚虽然在不断地游动,身体在也前进,可近在咫尺的岸边,却无论如何都游不到! 这怎么可能? 可是……河岸,明明就在眼前! 一群让人胆寒的诡异气息迅速地将陆过包围,他拼命地挣扎游动,但却徒劳无功。 风越来越大,河水也逐渐变冷…… 这到底是雾集还是现实? 难道我一直都没出来,一直在雾集的任务中? 发生在现实中的诡异事件让陆过的大脑产生了严重的混乱。 这是一件非常致命的事,因为这往往会影响到一个人的正常判断。 可眼前的诡异……已经超出了陆过的想象! 这根本就不像是置身于真实世界,哪怕在雾集中,这样的事也算得上恐怖了。 陆过的大脑一片混沌。 他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只见河中央的……那个一身白裙的恐怖水鬼,正缓缓地扭过头来注视着他。 这是一只女鬼,单从五官上来说,她长得还挺好看的,只是……她的五官全都长倒了。 这形成了一股强烈的诡异感。 陆过被它这样看了一眼,顿时感到自己的手脚一软。 不行……恐惧在支配他的身体了。 这种事陆过在雾集中见到过很多次,好些第一次进入雾集的新人就是这样丧命的。 强烈的恐惧之下,人类很难控制自己的行动。 陆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但,他好歹在雾集中挣扎求生了一段时日,他没有放弃! 可是……有生路吗? 不停地往河岸游,岸边明明近在咫尺,但却触不可及。 这种感觉分外令人绝望。 生路在哪里? 陆过强行将自己混乱的脑子清理出一片清明之地。 首先……这是现实世界,这里不是雾集…… 现实世界怎么会有鬼?陆过虽然很想避开这个问题,但他的大脑却自己冒出了这个念头。 他找不到答案,赶紧思索着下一个问题。 雾集中,有解语存在,有规则存在,但现在是现实世界,没有解语,没有规则…… 甚至……厉鬼的能力可能也没有限制。 该死! 这只鬼为什么会盯上我? 陆过不免在心中暗骂。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忽然想到了什么。 陆过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再次扭头看了一眼。 那只可怕的女鬼,依旧在河中央盯着自己,它布满尖牙的利嘴已经裂开,似乎在笑。 但它没动! 它为什么不动? 不……现实世界中的鬼也没有无所不能的能力…… 它肯定也存在某种限制! 比如现在,它让河岸变得不可触及,但却没有靠近自己! 不……它不是没有靠近,它是无法靠近! 陆过陡然停下了挣扎,顿时,他的手脚传来了一股强烈的疲软感。 这股感觉让陆过心有余悸,一股强烈的后怕产生。 还好自己反应得快…… 他终于明白了。 这只鬼,能够让这条河变得无限宽! 不是视觉上的无限,而是概念上的无限,意思就是……他无论如何都游不到岸边。 但与此同时,河中央的鬼也无法行动,它在做的,就是让自己恐惧,从而让他迅速地耗光自己的体力! 当他的体力到达极限,手脚再也无法动作的时候,它就会解除这种诡异的能力,然后轻而易举地抓住他,把自己……拖进这条河最深的地方。 陆过在水里打了个颤。 当他停下了动作,不再疯狂挣扎游动的时候,那只女鬼的表情似乎愈发狰狞。 它额头上裂开的口中露出了尖锐的牙齿,似乎下一秒就要把陆过吞吃干净。 但陆过已经心中有底,他强忍着恐惧注视着它,只要它一动,他就立刻向岸边游,它不动,他就坚决不会浪费一丝的体力! 陆过始终相信一点,鬼的能力也是有极限的! 有的鬼能瞬间移动,但距离却只有几米,而有的厉鬼,却能直接瞬移到视线所及的任意一处。 从刚才这只鬼的手段来判断,陆过能肯定,它绝对不是凶厉到难以反抗的厉鬼,它的诡异能力,很快就会到极限! 水似乎越来越冷,陆过感觉自己也许快感冒了。 他的脑子里此刻正疯狂冒出各种消极的念头:万一猜错了怎么办?万一再往前游两米就摸到岸边了呢?万一它突然扑过来了怎么办? 种种纷杂的念头动摇着陆过的坚定。 好在……他始终坚持住了最后一个底线。 那就是,这只鬼不动,他也不动! 一人一鬼在河中对峙着,似乎是看出了陆过的想法。 这只鬼倒长着的眼睛里,流露出一股强烈的怨毒与不甘。 接着,河水缓缓地没过它的下巴,与此同时,陆过顿时感觉到了风的温度。 而且……河水也不是这么凉了,城市里的车声,鸣笛声也钻进了耳朵里。 诡异解除了! 陆过立刻转身疯狂游动! 这次,他一把就抓住了岸边! 当陆过浑身湿透爬上岸的时候,刚好看到河中心漾开了一圈波纹,似乎有什么东西刚被淹没。 陆过顾不上休息,赶紧离开了这里。 直到钻入人群中时,陆过才彻底放下了心。 他丝毫不介意周围行人怪异的目光,此刻的陆过,长出了一口气。 他逃出生天了…… 陆过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真的被恐惧扰乱了思维,一直虚耗体力,现在会是怎样的结果。 而更让他无法想象的是,这种恐怖离奇的事,竟然在现实中发生了…… 这让陆过不寒而栗,现在就连现实世界,都已经不安全了吗…… 这个世界……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陆过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天空。 春天的太阳高高地挂在云彩里,然而它投下的阳光,却无法让陆过感觉到半点温度…… …… 业城。 白研良和风袖雪相对而坐。 风袖雪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啧啧称奇道:“没想到你现在竟然在帮警察做事。” 白研良笑了笑:“除暴安良,伸张正义,有什么不好吗?” 风袖雪取下大墨镜,撑着下巴,歪头看着他:“好啊,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我没想到,你曾经犯下那么大的罪他们还会相信你。” 白研良端起特意向服务员要的白开水,喝了一口:“我也没想到。”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摊牌 风袖雪在试探白研良的时候,白研良也在观察着风袖雪。 按照她另一个人格的说法,眼前的风袖雪,是她身体内某部分人性腐化后的产物。 但在雾集中,她的名字分明叫风袖雪,很显然眼前这个风袖雪,才是真正的主人格。 风袖雪见白研良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便扭头看向窗外,疑惑地问道:“你不喜欢我?” 白研良微微摇头:“每个人对喜欢的定义不一样,我的喜欢,没这么廉价。” 风袖雪转头看向他,似乎有些气恼。 白研良这次直视着她的眼睛,没有躲闪。 他不理解风袖雪的自信从何而来,他和她之间的交流少得可怜,甚至连了解彼此都谈不上,难道仅仅因为长得好看? 更何况……让白研良有些苦恼的是,直到现在为止,他都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出现过喜欢这种情绪。 从书上看到,心跳加速,口齿不清,手足无措就是喜欢。 后两种情况他还没出现过,心跳加速倒是有过几次,这么说的话,难道我喜欢鬼? 白研良掐掉了脑子里那个奇怪的念头。 “你今天约我的目的不是为了谈这个吧。”白研良静静地看着风袖雪。 风袖雪忽然噗嗤一笑,打开墨镜又戴了上去,让白研良无法确定她的眼神: “白研良,我能肯定你没谈过恋爱。” 白研良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嗯。” 这倒让风袖雪有些想调侃的话说不出口了。 “好吧,我们谈正事。” 风袖雪终于端正了一些态度。 “你觉不觉得,雾集变得有些奇怪了?”风袖雪一边搅动着杯中的咖啡,一边轻声问道。 还没等白研良回答,她就自言自语道:“李慕变淡的名字,由黑转白的空间,突然改变的规则……就像,我们突然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一样。” “白研良。”风袖雪忽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 “如果我告诉你,我有一个能够彻底脱离雾集的方法,你相信吗?” 白研良眼眸微动,他看着风袖雪,没有说话。 虽然没有说话,但不代表他的内心波澜不惊。 风袖雪这番话如果被雾集中的其他人知道,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一次,两次,三次……没有止境的恐怖世界就像一个无尽的梦魇,吞噬着每一个人的坚强。 时间一长,就算是最乐观的人,都做好了随时死亡的打算。 大家唯一期待着的,就是雾集能够出现转机,一个能够彻底摆脱诅咒的转机,不用把自己的性命悬于刀下,惶惶不安。 而现在,风袖雪竟然说,她已经找到了那个转机? “你有……这个吧?” 就在这时,风袖雪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她从自己随身携带着的小包里取出了一件东西。 它是……钥匙。 一把血红色的钥匙! 在看到这把钥匙的瞬间,白研良心脏骤然一缩! 一股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恐惧飞快蔓延了全身。 虽然它的颜色,造型,和白研良所持有的银白钥匙完全不一样,但那股气息……那隐隐的感觉却让白研良无比确信,这两把钥匙……同源。 或者说,它们都是“雾集”的产物。 白研良凝视着风袖雪,他没想到,这次她竟然会表露出这么大的诚意。 钥匙的诡异和珍贵不言而喻,白研良一直没有对谁说过它。 但……这次风袖雪会采取这种行动白研良也不算意外,毕竟,他故意解开了两颗衬衣的扣子,就是为了让风袖雪看到它。 比起风袖雪,白研良选择了相信风亦如。 他也想知道,风袖雪究竟想从自己的身上得到什么,而自己身上算得上异常的,除了无法感受情绪,就只有这把钥匙了。 所以,现在风袖雪选择了摊牌,可以说,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出于白研良的暗示引导。 “你怎么知道我有钥匙?”白研良故意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没想到的是,风袖雪并没有说出他预料中的答案,比如“我无意中看到了”之类的。 “持有钥匙的人,能够感应到彼此,你也早就发现了我有钥匙,不是吗?”风袖雪注视着白研良,笑得有些讽刺。 真不是啊…… 白研良在心里回答了一句。 他根本没有过风袖雪口中的感应,甚至可以说,直到目前为止,他的身上就没有发生过什么异样。 但风袖雪口中持有钥匙的人能够感应到彼此这个说法,却解开了白研良的一个疑惑。 那个戴帽子的神秘男人冲着自己来的原因……找到了。 白研良很确信,他也是持有钥匙的人。 至于……为什么自己无法感应到其他持有钥匙的人,白研良稍微想了想后,也明白了缘由。 因为,他不是钥匙的主人。 这把钥匙,是研人的遗物,它大概率是研人的东西,也有一些可能是研人从别人手里夺来的。 “你也感应到了其他人吧,为什么来找我?”白研良问到。 风袖雪闻言第一次皱起了眉头,她的目光飞快地扫向四周,说到:“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上次来业城时,才感应到业城有这么多持有钥匙的人,而且……有越来越多的人正朝着业城移动。” “总之,那些人并不熟悉,也无法信任。但你不同,白研良。”风袖雪认真地喊着他的名字,“我们是一样的。” “虽然你演得很好,但从你进入雾集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不是新人,我们的掌心不会再出现钥匙轮廓,因为我们的钥匙,早已经凝结成形!我们是上一轮游戏的胜利者,没有必要和他们浪费时间,白研良,把你的钥匙交给我,我们……能够活下去!”风袖雪的目光充满了诚意,而且……还带着一些别的意味。 她的眼睛里有一抹少女含蓄的爱意,刚才她问的,白研良对她是否喜欢,不只是玩笑。 白研良只要答应就可以抱得美人归,和这位大明星彻底脱离诅咒,过上正常的生活。 “白研良……” 她缓缓起身,逐渐靠近了白研良,声音像是呢喃,又像是倾诉。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惊闻 然而,此刻的白研良,却被风袖雪刚才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弄得大脑一片混沌。 掌心……钥匙……上一轮游戏的胜利者……白研良很少出现这种情况,因为自身情绪的原因,他总是能够保持冷静和克制,但这一次,他茫然了。 风袖雪没想到,白研良根本就不是什么上一轮游戏的胜利者,他所持有的钥匙也根本不是他的,而是白研人的。 如果此刻白研良选择摊开左手,风袖雪一定会惊诧不已。 因为那里……有一团尚未成形的钥匙轮廓。 “对不起。” 白研良起身,躲开了风袖雪的靠近。 风袖雪意外地看着他,自己已经讲明了一切,为什么他还会这样? “如果你要和我谈的只是这个,那我先走了。” 白研良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虽然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逃离雾集,脱离诅咒是最重要的事,但他不一样,雾集是唯一和白研人有关的线索,就像现在……他已经更了解白研人了。 白研良相信,只要一直在雾集中存活下去,凝结出属于自己的钥匙后,也许……就能真正发现研人的秘密。 所以,他并不急着逃离雾集。 “等等!”风袖雪被白研良的态度弄得措手不及。 她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对逃离死亡没什么兴趣? 果然……她初次见到白研良时的感觉没错。 这就是个疯子。 在感应到白研良拥有钥匙之后,她查过白研良的一切,对于他被关在精神病院十年的消息也了解得一清二楚。 如果欺骗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这对风袖雪来说并不困难。 但现在……她终于受挫了。 “你等等!我说过,我有你哥哥的消息。”见白研良没有留下来的意思,风袖雪终于坐不住了。 她能够感觉到业城里其他钥匙的大概位置,其中有一把钥匙,正以非常快的速度朝着这里赶来…… “鬼首山!” 风袖雪说出了三个字。 白研良脚步一停,他转头看着风袖雪,没什么表情。 鬼首山…… 他知道这个地方,这是业城有名的自杀胜地,每年去鬼首山自杀的人数以百计,而更诡异的是,连去给死者收尸的人都死了好几个,而且……也是自杀。 现在鬼首山已经被全面封禁,不准进入。 “什么意思?”白研良问到。 风袖雪面色有些难看,说到:“那是你哥哥死之前,去的最后一个地方。” 白研良心中涌出一股惊喜,但立刻,一股深深的疑惑却又涌了上来。 和风亦如说的一样,风袖雪这种程度的消息来源,已经不能用恐怖来形容了。 十年前的事,就连警方都没有半点线索,但她却知道。 如果说……这个世界真的有全知全能的存在,那一定不是神。 而是能力千奇百怪,难以想象的鬼。 眼前的她,真的是鬼吗? “白研良,和我合作吧,我们尽快脱离雾集,如今雾集即将成型,那扇门化虚为实的时候,就是最后一个任务发布的时候!你也知道……到时候能够活下来的人,只有一个!” 本来我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白研良看着风袖雪,无论她是人是鬼,总之,今天她透露出了不少信息。 白研良思忖片刻,说到:“合作也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你的计划,而且……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风袖雪一口答应了下来。 白研良能够感觉到她的急切,怕死虽然是人之常情,但着急慌乱到这种地步,仍然少见。 “从许知非的身上……你有感应到过什么吗?” 白研良看着风袖雪,忽然问到。 风袖雪一怔,她完全没想到白研良会问她这个问题。 但这个问题,偏偏把她问住了。 如果说,雾集中还有谁是她看不懂的人的话,目前只有两个,一个是郁文轩,那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行事逻辑不可用常理推算。 而另一个,就是许知非。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身上应该没有钥匙,但……我能隐约感应到她,她给我的感觉,不像是活人。” 风袖雪说这话时,流露出的情绪非常真实。 白研良看得出来,许知非的问题也困扰了风袖雪很长一段时间。 毕竟一个不知道底细的人是很可怕的,尤其是在雾集这种随时可能要人命的地方。 “我明白了。”白研良点了点头,“现在,说说吧,你的计划,你要如何脱离雾集?” 见白研良终于摆出来可以商量的态度,风袖雪大出了一口气。 在这次谈话中她一直处于下风,谁能想到,一个陷身诅咒中的人在得知能够脱离时,竟然会选择拒绝? 偏偏白研良就是这样的人,所以,谈判的天平从一开始就往另一个方向倾斜了。 “呼……”风袖雪深呼吸了几口,认真地看向白研良,说:“我查到,只要集齐三把钥匙,就可以在下一次雾集召唤来临时,强行抗拒召唤,然后……另一扇门会出现,到时候我们只要进入另一扇门,通过那次任务,就可以彻底脱离诅咒,回到现实。” 真是美好的蓝图…… 白研良静静地看着风袖雪,说到:“你如何肯定,我们一定能通过最后一次任务?而且,你说的是三把钥匙,就算加上我的,也才两把,还需要一把从哪里找?” 风袖雪看着白研良,吐出了两个字:“李慕。” 李慕? 白研良面无表情,但脑海中却在疯狂思索风袖雪的意思。 她说李慕是什么意思?难道李慕也拥有钥匙? 不……如果李慕拥有钥匙的话,现在她请求合作的对象应该是李慕,而不是他。 好在,风袖雪自己解释了意思。 “李慕的名字在变淡,如果没有意外,他就是这次最先凝结出钥匙的人。” “等等,要经过最后一个任务才能凝结出一把完整的钥匙,而最后一个任务,只能活下来一个人,等李慕的钥匙完全凝结之时,不是已经晚了吗?” 白研良皱眉看着她。 然而,风袖雪却嫣然一笑,说到:“不,我们只需要在最后一次任务来临时,挟持住李慕,三个人同时抗拒召唤,那时的李慕……就是第三把钥匙。” 她笑起来很美,声音也很动人,但不知为何,白研良忽然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入局 绑架李慕…… 这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显得轻车熟路,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不是风袖雪第一次干这样的事。 白研良对她的身份越来越怀疑不解,目前从风袖雪透露出的信息来看,她应该才是雾集中存活得最久的人。 不……应该说,她是另一个“雾集”的存活者,胜利者。 所以,白研良想尽可能多的,在不暴露自己根本不是和她一样的,所谓的钥匙持有者的情况下,套出更多的情报。 “你觉得……鬼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研良斟酌半晌,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风袖雪有些意外地看向他,白研良并没有正面同意她的计划,但在她看来,不拒绝就已经是一种默认。 而对于白研良此时的问题,风袖雪也摇了摇头: “不知道,雾集中的鬼非常特殊,前中期时,出现的鬼都有一定的来历,我说过的,人性的腐化便是其中之一,而当雾集过渡到中后期,鬼的来历就会变得无迹可寻。” 风袖雪看向窗外,幽幽说到:“就像,它们根本就是另一个种族,另一种无法理解的存在一样。” 白研良静静地听完她的话,风袖雪作为上一个雾集的胜利者,成功凝结出钥匙之人,他本以为她对雾集的了解会更多,但现在看起来,他猜错了。 风袖雪所知道的也只是一鳞半爪,甚至连鬼是什么她都不敢确认,更遑论雾集的真相了。 “我之前想过,鬼是一种客观存在的,但无法被正常观测到的特殊群体,它也许是一种能量,也可能是一类生命体,但有来历的,大体保持着人类形态的鬼,和无来历的,长相千奇百怪的鬼却打破了我的猜测。”白研良说到,“我在想,我们无法理解它们的各种能力,也许就像古人无法想象现代的各种科技一样。” 风袖雪很快摇头,否认了白研良的猜测。 “你想岔了,我们曾经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鬼不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东西,它来自一个和物质世界截然不同的位面,也许是精神领域?也许是唯心世界?总而言之,那不是人类可以涉足的领域。” 然而,就在风袖雪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忽然面色骤变。 “糟了……” 在风袖雪开口的瞬间,白研良也察觉到了异常之处。 太安静了。 从刚才开始,除了二人的谈话,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风袖雪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快步跑出咖啡厅,目光四处搜寻。 白研良紧跟着她,也来到了咖啡厅外。 这时,这种诡异的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周围依旧是密密麻麻的,高大富丽的建筑群。 但……当白研良和风袖雪朝四面望去时,却根本看不到一个人。 周围,安静寂寥得令人不寒而栗。 尚在修的高层建筑塔吊停留在半空,开塔吊的人却已经消失了踪影。 所有的车都停了下来,没有人,也没有一点声音。 两个人仿佛突然坠入了一个寂静无声的世界中,而且,这种感觉白研良有些熟悉。 这像极了雾集任务刚完成时,世界即将破碎的模样。 万籁俱寂,万物褪色,崩溃成片,散作灰雾钻入虚空。 现在周围的样子,除了没有褪色,天空大地没有崩溃,周围的气氛,几乎也那种情况一模一样。 白研良很难想象这是业城。 “有人盯上我们了,他是冲着钥匙来的,这里……是他的世界。” 风袖雪咬牙切齿地说,她没想到来人会这么果断,难道对方不知道使用钥匙的代价吗? “该死的疯子……”风袖雪低声骂了一句,她扭头看向白研良,发现他正冷静地观察着四周。 他果然镇定得不像话…… 风袖雪暗想。 她不知道的是,白研良正在分析她刚才说的话。 冲着钥匙来的人,他的世界…… 前者可以理解,至于后者,意思就很耐人寻味了。 白研良思忖片刻,得出的结论是,掌心凝结出一把钥匙的人,能够得到一个,类似于“雾集”的世界,而且说不定,得到的那个世界,就是“雾集”本身? 比如,李慕成为了最后一个任务的存活者,那么,他就能凝结出唯一的一把钥匙,整个雾集,只剩他一人,到那时候,他就能够控制……这个世界。 虽然光是想起来就觉得不可思议,但风袖雪刚才话里透露出来的,就是这个意思…… 换句话说,风袖雪也能用她那把血红色的钥匙,打开一个世界。 而白研良所持有的银白钥匙背后,也有一个恐怖的世界…… “虽然这个世界的规则由他制定,但他必须有所取舍,鬼也不是为他所控,只要我们找到生路,甚至可以利用鬼,反噬掉他。” 风袖雪的声音带着几分冷冽,白研良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事到如今,风袖雪才算真正地解除了伪装。 她眼神和语气的变化让整个人顿时显得精明干练起来,甚至……还有一股不加掩饰的狠辣。 “把这当成一次没有解语的雾集任务,”风袖雪看向白研良,“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白研良沉默地面对着她,没有回应。 此时,远远地从高楼间吹来一阵风,带起地面的尘土和纸屑飞扬而起。 白研良转头看向越飘越高的纸屑,终于开口道:“走吧。” 风袖雪点头,两人朝前迈进一步,顿时,周围的场景大变。 天空由白转黑,周围林立的高楼陡然消失,一座古老的房屋出现在两人面前。 白研良发现,这并不是晚上,周围显得很黑的原因,是天上黑压压的云层导致的,它遮天蔽日,像是就垂在房屋的上方不远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空气中也有一股潮湿的气息。 快下暴雨了。 眼前的房屋似乎是唯一的选择,它虚掩着的房门也像是在对二人发出邀请。 白研良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就是……那个人的世界吗? 白研良和风袖雪交换了一个眼神,推门而入。 :。: 第一百五十七章 绝境 “吱呀” 大门自己合上了。 屋子很寻常,不过似乎已经很久都没人居住了,楼梯上落满了灰尘,屋子里也没摆放什么家具,只有墙角处摆着一个破烂的衣柜。 衣柜的门半掩着,给人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就像……有什么东西躲在衣柜里偷看一样。 一楼的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一目了然。 白研良决定沿着楼梯,上楼去看一下。 “你是和我一起上去,还是就在一楼等……”白研良转头说到。 然而他的身后,空空荡荡…… 风袖雪不见了。 警兆顿时涌上了白研良的心间,刚才发生了什么? 风袖雪应该什么都没做才对,就连推开门的也是他自己。 但现在,她确实消失了…… 她去哪里了? 一阵若有若无的寒意从周围涌来,白研良知道,不能在原地多呆了…… 他不再去想风袖雪的事,径直上了二楼,出乎他意料的是,二楼的布置和一楼几乎一模一样,破败,落满灰尘,没什么家具,甚至除了没有衣柜,白研良都看不出二楼和一楼的差别。 当然,风袖雪也不在二楼。 难道……她已经被…… 白研良不得不做出这样的猜想。 现在的时间是……白研良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然而除了时间,他意外地发现,手机上竟然有信号! 要知道,在雾集当中手机是根本不会有一丁点儿信号的,而这个世界,有信号。 白研良立刻拨通了风袖雪的电话。 很快,电话接通了,风袖雪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 “喂。” …… 与此同时,风袖雪也正站在一楼门口前。 直到跟着白研良一起进门,一切都还是正常的。 然而,就在她分神扭头打量这间屋子时,意外立刻发生了。 当她回过头时,身前的白研良已经不见了踪影。 就那么一刹那的功夫。 这很显然是厉鬼作祟。 然而……就算是他人制定的规则,也不可能会发生开门杀这种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雾集”这样的世界,很公平。 风袖雪能够确定的是,就算白研良没死,暂时也帮不到自己了。 她冷静下来,仔细地观察着房屋的内部结构,无论怎么看,最奇怪的东西都是那个破旧的衣柜。 当然,她还没上二楼去查看过。 但那个衣柜,给风袖雪的感觉非常不好,她能隐隐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躲在里面,正暗暗窥视着她。 风袖雪深吸了一口气,现在的重点是……找到生路。 就在这时…… 风袖雪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信息上写着白研良三个字。 风袖雪面色陡变…… …… “喂。” 白研良听着风袖雪的声音,暂时没有说话。 虽然电话接通了,但他不能肯定,此时接电话的人,就一定会是风袖雪。 而且,白研良忽然想到了一件很恐怖的事。 那就是……消失的不一定是风袖雪,而是……他。 也就是说,触发了某种禁忌的人,是他。 毕竟和风袖雪比起来,白研良才是那个推开房门的人。 白研良忽然挂断了电话,如果自己才是那个消失的人,那么……在这个空间里的自己,无论做什么,都容易招来厉鬼。 有的时候,少做少错也是一种选择。 白研良看着熄灭掉的屏幕,一直在想一件事。 那就是为什么手机会有信号? 是厉鬼能力所致,还是……现在的自己和风袖雪其实并没有被拖进那个神秘人的世界,他们依旧在业城中,只是他们的感官被迷惑了。 并不是没有那种可能。 而更可怕的一种推测,是这个世界,也没有信号。 而他之所以有,是因为鬼想让他有。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鬼让自己的手机恢复了信号,是想干什么呢? 难道……它杀人的手段就是通过电话? 有些可能……但太过牵强。 也许它能通过拨通的电话确定他的位置,从而找到自己? 白研良沉思着,压抑的气氛,笼罩在这座废弃的房屋中。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响起了开门声…… 有人开门? 谁? 风袖雪? 白研良神经顿时紧绷,比起风袖雪,更大的可能……是鬼。 他四下扫了一眼,空旷的二楼根本就没有任何藏身之所,如果那真的是鬼,只要它沿着楼梯上来,自己必死无疑! 渐渐的……脚步声响起了。 “哧哧” 楼下的脚步声很不干脆,对方的脚就像长在了木板上一样,拖动着前行。 从这个声音就能够判断出……它绝对不是风袖雪。 白研良罕见地额间渗出了些许汗水。 他仔细地听着楼下的脚步,它正在一楼徘徊,接着“吱呀”一声。 它打开了衣柜。 它在找他! 白研良在听到衣柜门被打开的声音后立刻得出了这个结论,同时,他飞快地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压低脚步,步履轻快,白研良靠近楼梯,透过楼梯间的缝隙朝楼下墙角的衣柜边看去。 顿时,白研良瞳孔一缩! 真的是鬼! 不过……对方的样子有些出乎白研良的意料,它用一种很诡异的姿势,倒立着行走,浑身上下血肉模糊,双手拖过的地面拉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那只恐怖的厉鬼忽然扭转过头,因为倒立,它的脑袋悬在地面上方,当它看向楼梯间时,白研良已经不见了。 “咔擦” 衣柜门被它关上了。 白研良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虽然刚才很冒险,但他获得了很有用的信息! 而且他已经能肯定,这只鬼并没有感应能力,它寻找人的方式就是视觉!只要不会被它看到,就不会被它抓住。 然而这时,楼下的动静又开始了…… “哧哧” 这次白研良知道,它长在地上的不是脚,而是手,它用一种诡异的倒立姿势移动,手在地上拖行着。 它把一楼检查了一遍,这次,它上二楼来了…… 白研良的心跳开始加速,这次的危机前所未有的巨大! 窗户被钢筋封死都没办法打开,更遑论跳楼了。 至于可以躲藏的地方……二楼空旷无比,甚至连一楼有的破衣柜,二楼都没有。 而且就算有,那只鬼也会前去查看,显然躲进衣柜里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那该怎么躲,才能不被它发现? 白研良目光疯狂闪动,四下寻找着最后可能的生机,这时,那只鬼的动静,已经到了楼梯。 它……上来了。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影子 听着楼梯处越来越近的声音,再环视周围这毫无藏身之处的环境,白研良似乎……已经彻底陷入了绝境。 但白研良却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举动,而这个举动的依旧,就是他刚才偷看到的,那只厉鬼的漏洞。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话,面对这只厉鬼的时候,只要呆在那个地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白研良是一个动作很快的人,下定了决心之后,他就立刻这样去做了。 而此时,那只倒立爬行的厉鬼,也终于从楼梯处,显露出了诡异的身形…… …… 风袖雪的眼睛里闪动着危险的光芒。 她把白研良这通电话记在了心里,不是感动,是记恨。 她很清楚,不管刚才打来电话的到底是不是白研良,对方都没安好心。 还好她反应快,在手机刚响起不到半秒她就挂断了电话,并迅速关闭了声音,不然的话,声音会招来什么东西谁都不知道。 白研良不可能不知道在这种地方打电话是一件既危险又没有必要的事,通话的双方都不可能信任彼此,因为谁都无法保证那个与自己说话的人究竟是不是鬼。 但白研良却这样做了。 风袖雪从不认为他是个蠢货,不然她也不会找白研良合作。 当然,最初她的打算是欺骗,能够用他哥哥的消息骗取钥匙当然更好,不过既然骗不来,合作也并不是一件不能考虑的事。 至少在今天,她并没有说太多谎,但白研良显然还是察觉到了她曾经的欺骗,他在报复! 他想逼着自己使出最后的手段! 风袖雪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虽然她对白研良的报复行为记恨在心,但奇怪的是,她对白研良这个人,反而更加欣赏了。 不愧也是上一轮游戏的胜利者,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和我合作呢…… 风袖雪想到了白研良那张始终平静的脸,她是一个明星,一名演员,她很清楚在表演当中,恰当好处的神情有多么重要。 但至今为止,她能确定自己在白研良的脸上看到的所有神情,都是虚假的。 虽然他也很有表演的天分,但这瞒不过她这位表演大师的眼睛。 那个男人,从未有过任何情绪。 虽然结论不可思议,但却毋庸置疑。 因此风袖雪对他很好奇,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情绪? 关上了手机,不再去想白研良的事,风袖雪开始仔细寻找生路。 这个地方乍一看,就是雾集世界的翻版。 她很了解这种手段,因为她自己也会,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她绝对不会用,因为使用钥匙,打开“世界”的代价实在沉重得可怕…… 其实她在咖啡厅时已经感觉到了有一个持有钥匙的人在飞速靠近,所以,她一直显得比较急切。 现在回头想来,果然是自己落了下风,白研良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过急切的态度。 风袖雪不知道的是,白研良根本感应不到那个人,又怎么会着急? 她争分夺秒地给拉拢着白研良,然而,在终于得到他愿意合作的意向时,另一个持有钥匙的陌生人,来了。 而且,让风袖雪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然一来就使用了钥匙,将她和白研良困入此地。 这绝对不是一个友好的,能够商量的人。 使用钥匙发起攻击的态度只有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所以,风袖雪虽然看似还比较平静,但内心却充满了警惕和隐忧。 那个持有钥匙的神秘人,做派实在太像一个亡命之徒,风袖雪一直不屑与这类人交手,因为疯狗,是不惜命的。 但……事已至此。 风袖雪扭头看向四周。 身后的房门已经关上了,暗淡的光线从左右两侧的窗户照了进来,窗户上满是钢筋,风袖雪试了试,身后的门也打不开了。 如果二楼的窗户也被封死了的话,这栋房子……就成了一个密室。 它的内部空间空旷且单调,目前一楼除了一个破旧的衣柜,什么都没有。 地面,楼梯,衣柜……通通落满了灰尘。 房间内的墙壁上,也有一些古怪的,看上去年代久远的划痕。 年代久远是因为划痕看上去肉眼可见的老旧,至于古怪,因为墙壁上的划痕……像极了人在绝望之下用手指甲,硬生生从墙上抠出来的。 风袖雪逐渐靠近墙壁,凝望着墙上的划痕。 这些划痕相当高,她举起手踮起脚才能堪堪够到。 但她没有去碰这些划痕,虽然它看上去老旧正常,但总让风袖雪有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然而……风袖雪没有注意到的是,此时此刻,她身后的影子,忽然诡异地伸出了手。 那是她自己的影子! “轰隆” 窗外忽然响起一声炸雷,阴暗的屋子这个瞬间被煞白的闪电照得一片清晰。 风袖雪也被吓得心脏慢了半拍。 她猛地回过头看向窗外,自己身后的影子却早已恢复了正常…… “哗啦啦啦” 大雨倾盆而下。 黄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了下来,雨越下越大,倾泻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地面。 溅起的水花反射向天空,矮矮的黑云,模糊的远山,窗外里世界逐渐变得白茫茫的一片。 闪电消退,室内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风袖雪感觉有股莫名其妙的不寒而栗,她想试着去寻找这股古怪的地方在哪儿,但却怎么也找不到。 直到现在为止,她根本就没有见到鬼的踪迹,就像,这间屋子里根本就没有鬼一样。 但风袖雪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窗外电闪雷鸣,时不时有白光划过。 照在风袖雪的身上,银子投射到了满是划痕的墙上。 看着窗外的她看不见,此刻她墙上的影子,裂开了一张恐怖的嘴,正冲着她笑…… …… “哧哧” 双掌撑地,双脚朝天倒立而行的鬼,在地上摩擦出一道道可怕的血痕。 它已经爬上了白研良所在的二楼,四处环视。 按理说,空无一物的二楼根本没有任何藏身之处,白研良早就应该被鬼发现,死于非命了才是。 然而现在的情形是,白研良,不见了。 :。: 第一百五十九章 生机 倒立而行的厉鬼在二楼缓慢地移动着,尽管一眼就可以看清确实没有任何人,但它仍然每个方向搜寻了一遍。 没有…… 白研良,真的不见了。 诡异的厉鬼似乎总觉得二楼有东西,但它却不知道在哪儿,这导致它虽然已经找遍了整个二楼,但仍然不愿意离去。 它倒立在狭窄的楼梯口处,再次回望了一眼,仍然……什么都没有。 但与此同时,白研良真正的位置,几乎与它只有一米多! 因为,白研良躲藏的地方是它的头顶! 此刻的白研良,借着楼梯口狭窄的墙壁,手脚两侧抵在墙壁,缓缓上爬,把自己横架在了天花板上! 此刻这只鬼就在他的身下,但它却死活没能发现白研良的位置。 因为,这就是它的视野盲区! 头下脚上的诡异姿态限制了它的视野,导致它根本不能做到抬头这个动作,在白研良第一眼看到这只厉鬼的诡异形态时,他就明白……这应该就是生机所在。 他首先确定了它没有特殊的感应能力,然后确定了它的体态特征。 它会出现寻找这个动作,说明它依靠的仍然和人类一样,是视觉,嗅觉,听觉一类的感官。 而从它打开衣柜的行为分析,嗅觉的可能被排除,至于听觉,白研良压低了脚步声在二楼行走,它并不能察觉,这说明它的听觉也在普通人类的范畴之类。 它真正的可怕之处,应该是它的眼睛,被它看到之后,很可能会立刻死亡,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至少……大部分是对的。 厉鬼虽然就在他的身下,它的脚离白研良的脸也只有一米多的距离,但它就是无法发现。 接着,它下楼了。 白研良轻手轻脚地往下移动,他的动作必须快! 虽然这只厉鬼的视角有盲点,而且它做不到抬头这个动作,但只要距离够长,它仍然可以看到天花板。 一旦它下了楼,它就能清楚地看见横在天花板下的白研良。 所以……白研良唯一的机会就是在它下楼的时候与它同步下楼。 而且,他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这种恐怖的气氛,可怕的紧张感,就连白研良都感觉手心有些湿润。 如果换个人来……先不说能不能横撑在墙壁上这么久,光是这恐怖的压力就足以让一个人心神崩溃了。 白研良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在看到它下楼梯后,自己轻轻地动了一下脚。 这时候,忽然一声巨响传来! 白研良头皮一麻,刚移动下来些的脚再次上移。 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了屋内的昏暗,惨白电光下的厉鬼,显得越发恐怖。 “砰” 窗户突然被狂风吹开,摔在了墙上。 大雨顿时倾盆而下。 “快走吧……” 白研良心中难免发出感叹,双腿还好,他的双臂已经快不行了,阵阵酸涩感让双臂的力量快速流逝,心脏的跳动也越来越剧烈。 横撑在墙壁上,对体力是巨大的考验! 白研良的体力已经很不错了,但仍然架不住这只厉鬼忽然停在了楼梯上,不上也不下。 夹着水气的狂风从被吹开的半扇窗户外不停地吹进来,让白研良感觉自己的体温也在迅速流失。 四肢除了酸涩已经开始能感觉到冰冷了,当血液的流速变慢,肢体彻底僵硬之际,就算他的意志力和体力都撑得住,身体也将完全不受控制。 而且,白研良还需要思考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找到厉鬼的视野盲区,只是生机。 而生路究竟是什么,他还完全没有头绪。 无论是一楼还是二楼,结构都一模一样,一共四扇窗户全都被钢筋封死,天花板也是坚固的水泥,除了一楼入口处的大门,整个屋子,根本就是一个空旷且庞大的密室! 看来这就是那个把他和风袖雪拖进这里的神秘人,最骄傲的布置。 在一个空旷的密室内和厉鬼玩捉迷藏? 无论怎么看,生还的几率都无限趋近于零。 而直到现在为止,风袖雪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风袖雪猜得没错,白研良的那通电话,是故意为之。 风袖雪和那个困住他们的神秘人一样,都是钥匙持有者,只有白研良,他只是拿着白研人遗物的冒牌货。 风袖雪很清楚钥匙的能力,说不定……她自己也拥有和这个神秘人一样的力量。 她才是和神秘人同一阶层的人,如果被逼到绝路,她一定会用出保命的手段。 白研良不觉得自己的那一通电话能够害死风袖雪,如果她真的那么轻易就死了,那她骗自己的事也刚好一笔勾销。 而现在,白研良只觉得,风袖雪还没有被逼到绝路。 感受着又酸又冷的四肢,看着仍然停留在楼梯上不上不下的厉鬼。 白研良心中暗叹:我倒是快被逼到绝路了…… …… 风袖雪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 没看见鬼不代表没有鬼,鬼不一定是有形态的,这一点风袖雪很清楚。 在看到二楼空间的瞬间,风袖雪就明白了布下这个局之人的意思。 他想玩一个游戏。 一个……密室逃生的游戏,只不过,这个游戏行凶的不是机关,而是……厉鬼。 二楼的构造和一楼一模一样,被封死的窗户,水泥铸的天花板,自动封死的一楼大门。 还有……仍然不见踪影的白研良。 搞不好他已经死了…… 风袖雪这么想着。 但很快,她就收回了这个念头。 比起白研良,现在更危险的是自己。 有些时候,鬼不出现并不是一件好事。 风袖雪很清楚,某些怪诞灵异之物,一开始就异常凶厉,但那种,玩玩有某种禁忌。还有一种,一开始平平无奇,甚至不能伤人,但时间拖得越久,它就越可怕…… 直到……它突破了某个限制,在那个时间点到来的时候大开杀戒。 这个神秘人设下的局里,她面对的这只厉鬼,很显然就是第二种。 它一直没有显形,这说明,它还在潜伏和孕育阶段,一旦它成型,自己就将必死无疑! 所以,赶紧找到它的真身才是当务之急。 风袖雪很冷静,但这种时候,光是冷静也没太大的作用。 她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影子,已经多长出了一只手…… :。: 第一百六十章 何处 鬼到底在哪里? 风袖雪思考着这个寻常人避之不及的问题,这种类型的鬼,只有在它完全显形前想办法除掉,不然等它成型,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风袖雪再一次环顾四周。 木质地板落满了灰尘,墙壁上的抓痕老旧却清晰,一道楼梯连接了一楼和二楼。 但无论一楼还是二楼,都没有任何家具以及多余的房间,空旷,幽暗,一目了然。 如果这是一场游乐园里的逃生密室,那设计者一定会被炒鱿鱼的。 连躲藏的地方都没有,实在是太过无趣。 但放在真实的场景来说,这无疑是那个神秘人为她和白研良准备的,最可怕的鬼屋。 就是因为没有躲藏的地方,才会让人心里产生巨大的压力。 只要想到暗处有一只鬼随时会出现取人性命,谁都难以平静。 尽管,风袖雪已经相当熟悉这一切,但她仍然没办法让自己不产生恐惧的情绪。 毕竟……她还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只要是人,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情绪,她所能做的,只是尽量把恐惧对自己的影响降到最低。 因为家庭背景和社会地位的原因,风袖雪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屋子的价值,它虽然看上去很陈旧,但整体设计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要想找到鬼的真身,就要先找到屋子里的异常之处。 不过,虽然名为异常,但大部分时候,它们表现得比寻常还要寻常,不到最后一刻根本就不会被人类发现。 所以,一切正常的东西风袖雪都没有放过。 但这屋子里的东西真的少得可怜。 地板,楼梯,墙壁,衣柜,天花板,窗户,房门,坦白来讲,除了第一眼看上去就异常奇怪的衣柜,其他的都只能算建筑的一部分。如果它们是鬼的真身的话,那岂不是这整个屋子,其实就是一只鬼? 虽然理论上不是没有那个可能,但现实里却根本不可能。 风袖雪很清楚人类使用钥匙的极限,那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够掌控的力量,如果强行使用,会付出异常惨烈的代价,而且……有极大的风险被钥匙打开的世界中的厉鬼,会从原本的世界中脱身,然后……反噬掉人类。 所以风袖雪一直给自己设下了两个底线,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钥匙。其二,就算动用了钥匙,在制定规则,选择世界中被困锁的厉鬼时,也只能选看上去能力最低的那种。 因为从头到尾,就根本不是人类在驾驭厉鬼,掌控另一个世界。 硬要说的话,持有钥匙的人类只不过是一个捡到了核武器的孩童。 所以,如果真的整个房屋都是厉鬼的化身,那个布置下这个世界的神秘人早就该被反噬死了。 弱小是人类永恒的代名词,就算比起同在地球上的其他生物,人类的力量优势也不大。 我们真正能够信任的,真正开辟出人类统治地位的,是脑子。 风袖雪向来很相信自己的脑子。 她知道,此刻自己极其危险,因为自己目光扫过的每一处,都有可能是厉鬼的化身。 片刻后,她又想起了一件事。 厉鬼也可能不是伪装成了屋子里的某件东西,而是……直接隐身了。 对于鬼而言,隐身是一种极其常见的诡异能力。 想到这一点后,风袖雪立即开始行动起来。 鬼还没有动手,她还有机会。 风袖雪再次打开了手机。 她用的手机和白研良那台老爷机不一样,一分钱一分货,她拍摄出来的照片像素非常高。 就这样,风袖雪开始把摄像头对准各个角落。 这也是她曾经用过的一种寻鬼方式,肉眼看不见的存在,通过镜子,照片,录像等物品,也许可以发现。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她用手机拍摄了个遍,仍然找不出那只鬼的真身。 窗外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天空黑压压的一片,极其骇人。 时不时有窗户被狂风吹打,砸在墙上的声音。 这时,风袖雪忽然灵光一闪。 对了……有没有可能?是在屋外? 想到这里,她立刻扭头朝着窗户外看去。 狂风的呜咽像极了女人的嚎哭,仅仅是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砰!” 是衣柜的声音! 听到这声巨响后,风袖雪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迅速朝着楼梯跑去,冲到了一楼。 这是非常冒险的举动,但她别无选择。 眼前的一切,让风袖雪感到周围发冷。 一楼的破旧衣柜,被推倒了。 “这是……” 风袖雪慢慢地走向衣柜,因为她恍然发现,倒在地上的旧衣柜上,好像有一个手印! 然而,就在她即将靠近衣柜的瞬间,风袖雪忽然浑身上下感觉到一阵恶寒! 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她前进,就像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在那倒下的衣柜里一样。 风袖雪浑身一僵,她感觉到了一股视线! 好可怕的视线…… 那只厉鬼,现在正盯着我…… 风袖雪很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她一下一下地深呼吸着,厉鬼不动手,绝对不是存在玩弄的心理,仅仅是因为……它还做不到。 但是,显然距离它完全成型的时间,已经很近了。 现在,它已经可以用这种可怕的视线干扰风袖雪的思维,让她在恐惧中挣扎沉沦。 不行……必须加快速度! 一定要尽快找到它,然后……想办法除掉它! 现在的情形,就像是有一把见血封喉的镰刀,正放在风袖雪的脖子上,每过一秒,那把镰刀就越近一分。 时间很快就将不站在她这边,等那个时刻到来,风袖雪就将完全沦为猎物,毫无反抗之力。 风袖雪强忍着那股让人恶寒的视线扭头四下寻找,然而,她仍然什么都没能发现。 到底是什么? 不在屋子外,也不在屋子里,那还会在哪里? 风袖雪缩在墙角,开始感觉到自己的恐惧已经越来越强烈。 虽然她知道这是自己一番寻找后毫无收获从而带来的心理压力,但她对此却毫无办法。 那只厉鬼,到底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它能看见我,我却不能看见它? 屋内屋外都没有,还能在什么地方? 难道……在我身上? 风袖雪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但就是这个念头,让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从墙角起身,打开了手机的摄像头。 :。: 第一百六十一章 破局 该怎么破局? 白研良思考着这个问题。 那只倒立行走的厉鬼已经离开了,整个屋子只剩下他一个人。 按理说这是一件好事才对,但白研良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还会回来,撑着墙壁躲在天花板下的办法虽然奏效,但总有他体力不支,或是发生意外的时候,现在他真正需要找到的,就是破开这个迷局的方法。 倒立行走的厉鬼有什么弱点,或者必须遵守的规则吗? 没办法,无迹可寻。 现在,白研良终于体会到了雾集给出的解语的重要,虽然很不合时宜,但白研良忽然觉得,雾集可能并不是想让他们所有人都死,恰恰与之相反,它是想让大家尽可能多的活下来,但也许它也必须遵守某个规则,只能通过暗示的方式指示大家生路的方向。 可能,雾集和厉鬼并不是所有人理所当然认为的那样,二者之间的关系甚至可能是对立的。 而最近发生的事,更是为白研良这个离奇的想法提供了更多证据。 首先就是钥匙。 每一个“雾集”存活到最后的人,都会凝聚出一把钥匙。 说到钥匙,不得不让人想到与之对应的锁。 而锁,从字面意思上就能理解,它是用来监禁,封闭,控制,保护的一种机关。 白研良脑洞大开的想过,雾集就是用来封禁邪祟怪诞之物的奇异空间,它要保护的,应该是现实世界。 但这个想法白研良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毕竟太过离奇,而且被雾集选中的人无一不对它充满恨意,又怎么可能会去仔细思考白研良这个想法的合理性?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白研良站在二楼,到处摸摸按按,希望能找到什么机关。 可惜的是,这似乎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大屋子,没有任何机关。 至于一楼危险性实在太高。 那只鬼离开时门又被自动锁上了,它再次回来时,如果自己在一楼的话,几乎不可能躲开它的视线。 毕竟一楼除了个衣柜,什么都没有。 不过说起来,这间密室唯一的出入口就是这扇会随着厉鬼的进出自动开启关闭的大门了。 等等 白研良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很危险的念头,衣柜 屋子里唯一存在的家具,或者说道具! 还有大门只会在厉鬼进出的时候短暂开启 就是这样! 本来初见时,他以为衣柜和厉鬼有着某种联系,但刚才观察下来,他发现厉鬼和衣柜之间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互动。 这样一来这个衣柜存在的意义就很迷了。 不过现在,他懂了。 这是制衡! 虽然这个世界的规则和构造由持有钥匙那个神秘人所控制,但他并不是无所不能,他也需要遵循某种规则,留下唯一的生路。 而这个衣柜就是其中的关键! 虽然那个神秘人让这个衣柜散发着令人不安的诡异气息,但这更像是一种掩耳盗铃般的拙劣掩饰,反而让白研良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而接下来,白研良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继续利用厉鬼的视野盲区,一次次地观察,记录它离开房间和进入房间的时间间隔。 这可是一件细致活儿,稍不留神,命就没了。 但白研良显得很有信心,他已经找到生路了,接下来就看风袖雪了。 如果白研良能够看见风袖雪的话,一定会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尽管他也没怎么担心。 此刻的风袖雪,正举着手机,开着前置**,拍摄着自己身后的影子。 当那只扭曲诡异的东西出现在手机画面上时,风袖雪不仅没有恐惧,反而松了口气。 终于找到了,原来这只鬼藏在自己的影子里。 其实,刚才她在拍摄整个房间时偶尔也拍到过自己的影子,但却没能发现这只厉鬼,风袖雪很快就明白了是为什么。 大部分隐藏性极高的厉鬼都有一种很特殊的能力,那就是当你看不见它时,它恐怖夸张得令人惊骇,就像恐怖电影里一样,最可怕的画面永远发生在主角的身后,观众知道但主角不知道。 这只厉鬼也有类似的能力,但条件不是看不见,而是“直视”。 当风袖雪扭头正面看向自己的影子时,它平平无奇,但当她不扭头,而选择用前置**拍摄身后的画面时,它终于露出了原形。 “很不甘心吧,差一点就能完全成型,然后杀掉我。”风袖雪看着自己手机画面里长出来好几只手臂的扭曲影子,幽幽地说。 “对付影子,我可有两个办法呢”风袖雪忽然熄灭了手机屏幕,缩在黑暗的墙角,一个闪电照不到的地方。 这就是她的办法,对付黑暗,就要用更深沉的黑暗将它瓦解 当风袖雪走进墙角的瞬间,她身后的影子顿时消失了,就像踏入了黑夜,影子直接被黑暗一口吞噬。 “吱呀” 门开了。 风袖雪优雅地迈步而出。 十分钟。 白研良花了一些时间,终于确定了倒立行走的厉鬼进来的时间间隔。 它每次离开之后,会在十分钟后再回来。 每次回来巡视房间的时间不一定,有时长些,有时短些。 但白研良不需要知道时间的长短,他只需要知道它会在下一个十分钟后进来,就行了。 白研良飞快地采取了行动,他将手机设置好一个十分钟后会响的闹钟,然后将它放进了衣柜里。 而他自己,则是躲在了门边。 时间滴答滴答地往前走,很快下一个十分钟,到来了。 “咔嚓” 炫目的闪电照得白研良平静的脸庞一片雪白。 “吱呀” 门开了。 电光同样印在了鬼脸上,让这只恐怖诡异的存在显得越发骇人。 它的手掌刚伸入屋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倒立着的头颅就要往左边转,这时的白研良,就躲在左边门口! 然而这时,衣柜里忽然传出了刺耳的闹铃! “丁铃铃铃铃” 白研良瞳孔一缩,他看到门口那只扭曲的手掌陡然暴涨! 它竟然只是瞬间就扑到了衣柜前! 就是现在! 白研良毫不耽搁,从门口左边一个侧身溜出了大门! “砰!” 大门再次合上。 “嘶吼!” 怨毒狂怒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同时传出来的,还有衣柜被打翻在地的声音。 陡然间,天光大亮,白研良眼前一花,一个熟悉的女人正站在自己面前。 看着浅笑着的风袖雪,白研良也礼貌性地笑了笑。 他们二人,破局成功了。11 第一百六十二章 离去 鸣笛,喧哗,声声入耳,风袖雪的心情似乎很好,她脚步轻快地走向了街道旁的小巷。 白研良目光微凝,跟了上去。 转过拐角,缩在角落里的尸体让白研良瞳孔一缩。 “原以为,这么有魄力,一来就使用钥匙的人会布下怎样的死局呢,想不到,竟然只是个时辰快到了的亡命徒而已。”风袖雪鄙夷地看着脚下这具狰狞恐怖的男尸,随后又扭头看向白研良,笑道,“这下就更方便了,加上他的钥匙,已经足够三把了。” 说完,风袖雪毫不介意地蹲下身子,开始在尸体身上寻找,但越是搜,她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钥匙呢?怎么会这样!”风袖雪一脚踢翻了尸体,声音有些尖锐。 这时,白研良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迅速转过了头。 步行街中央,一个男人的背影正在逐渐远去,他戴着一顶黑色礼帽,穿着精致优雅的西装,气场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在白研良的注视下,他缓缓举起了右手,背向着白研良左右挥了挥。 细细看去,他的右手只有四指,而缺少的那根,是小拇指。 果然是他……那个制造意外,想杀了白研良的男人。 因为钥匙的消失显得有些失态的风袖雪也注意到了白研良的异常。 她随着白研良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都没能看到。 “看到他的同伴了?” 白研良摇了摇头,“不一定是同伴,但钥匙大概率被他先拿走了。” 与此同时,白研良想到了一件事,他扭头看向风袖雪,忽然问到:“有没有钥匙持有者无法感应到对方的情况?” 风袖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点了点头:“有,而且有两种。” “第一种,用掌心血侵染钥匙,会破除钥匙持有者之间的相互感应,如果你这样做了,就意味着别人再也无法通过钥匙感应到你,但同样的,你也无法再感应到其他人。” 白研良看着欲言又止的风袖雪,问到:“第二种呢?” 风袖雪有些犹豫,几个呼吸后,她看向了地上的尸体,说到:“第二种……就是杀了和你一样的持有钥匙的人,夺走对方的钥匙,假如你持有两把钥匙,你就不会再被持有一把钥匙的人感应到,如果是三把,就不会被持有两把及两把钥匙以下的人感应到,以此类推。” 白研良默然细思,那个穿着西装,戴着黑色礼帽,右手缺了一截小指的男人,显然是拥有两把,或者两把以上的钥匙,因为风袖雪对他的存在根本就毫不知情。 一个莫名其妙的强敌啊…… 白研良有些不解,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盯上自己? 他应该是感应到了研人的钥匙,但如果他拥有多把钥匙,为什么不去猎杀其他持有钥匙的人,反而千里迢迢地来找自己的麻烦? 白研良想到了三种解释。 一,他是个疯子。 二,他是自己认识的人,而自己……无意中得罪了他,而且已经得罪到了下死手的地步。 三,研人的钥匙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白研良很想掏出脖子上的钥匙看一眼,但顾虑到风袖雪就站在他身边,让他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了白先生,祝我们合作愉快。”风袖雪优雅地伸出了手,与白研良轻握,“对了,李慕由我来联系,我会让他自己到业城来的。而你,希望白先生暂时不要打鬼首山的主意,虽然那里是你哥哥生前去的最后一个地方,但那里的危险恐怖,也暂时不是你我能应对的。” 风袖雪说完后,没等白研良回答,就匆匆地离开了。 白研良转过身,看向脚边的尸体,摸出了手机。 “喂,江北分局吗?我报警……” …… 当杨万龙带着十几号警员赶来时,白研良正靠在墙边思考着什么。 “拉警戒线,封锁现场!”杨万龙看了白研良一眼,出声喊道。 他的心情极差,艾青的案子虽然凶手已经自杀了,但还有许多细节没有敲定,现在又发生了一起命案。 业城最近这段时间的命案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奇怪,简直就像突然从地狱里跑出了什么怪物,在肆虐人间。 说到奇怪,眼前的尸体,也是充满了匪夷所思。 死者面容扭曲,七窍流血,像是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而更诡异的,是尸体的嘴。 当高飞打开死者口腔的时候,在他的嘴里发现了密密麻麻的头发。 高飞带着手套将头发往外拉,越拉他越是心惊。 “杨队!有问题!” 高飞惊呼道。 杨万龙几人蹲下身子,示意高飞继续。 高飞面色有些发白,他哆哆嗦嗦地继续往外拉着头发,直到现在,这些长发都没有断,还在源源不断地从死者嘴里拉出来。 “这……这具尸体的肚子里,好像全是头发!” 高飞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他见过的恐怖离奇的尸体绝对不算少了,但眼前这具尸体仍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而且更让高飞难受的是,他竟然能隐隐感觉到有一个头发极长极长的女人,在周围某个角落看着他。 这让高飞头皮发麻。 终于,在地面已经堆了一大圈黑色长发后,尸体的嘴里干净了。 看着地面上盘着的,密密麻麻的长发,不少身经百战的警员都脸色发白。 而眼前的报案人白研良,竟然能面不改色地呆在这个巷子里这么久。 看来……关于他的传言都是真的……他本来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凶犯,只是长大后改变了性子,但现在看来,本质上他还是那个冷血凉薄的人…… “研良,是你报的警?”杨万龙问到。 “嗯,刚才我在隔壁的咖啡厅赴一场约会,离开时路过巷口,无意中发现了他。” “约会对象是谁?对方有没有看见?能为你作证吗?” 林菀的素质三问仍然让人很难愉快,好在被她问的是白研良。 “风袖雪,她没看见,刚走,能为我做不在场证明。” 白研良言简意赅地说。 被诡异尸体弄得脸色苍白的高飞忽然一怔,随即大呼:“什么?!你又在和风袖雪约会?” 白研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叫又?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失踪 警方联系到了风袖雪,在风袖雪的证言和咖啡厅的摄像记录双重佐证下,白研良很快就洗清了怀疑。 安心回家的他整理着今天得到的信息。 同时,高飞下班后,也给他带来了一个关于那具男尸的,很有意思的消息。 “理发师?” 白研良诧异地看着高飞。 高飞咕咚咕咚地灌着水,闻言是一边喝水,一边点头。 “呜呜……嗯。” “前些日子不是有一个犯罪团伙来咱们业城了吗?这家伙就是其中之一,代号理发师。”高飞擦着嘴说道,“说起来这家伙也是恶有恶报,他以前犯下的案子,被害者总是会被他剃掉所有头发,然后塞进喉咙里,想不到,轮到他自己的时候,竟然也是这么死的,还真是老天有眼。” 老天有眼吗…… 白研良笑了笑没有否认,但他知道,这个代号为“理发师”的罪犯之所以会死,完全是因为他布下的“世界”没有除掉自己和风袖雪,厉鬼可不是白打工的善茬,当他和风袖雪成功从那个世界脱出时,这个家伙的死期就已经注定了。 他是死在他那把钥匙里的“鬼”之手。 而现在,那把钥匙已经被另一个男人拿走了,一个……穿西装的断指男人。 “那个犯罪团伙一共有几个人?”白研良好奇地问。 “九……哦不,八个了,理发师这不已经死了吗?我们现在怀疑啊,这就是一起典型的黑吃黑,犯罪组织的内讧事件。” 还剩八个。 白研良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问:“剩下八个人的代号,都是些什么?” 高飞瞅了瞅白研良,有些为难,但转念一想,他可是杨万龙保的人,参与破的案子也不少了,最主要的是,以高飞现在对白研良的了解,如果他真的想知道,就算自己现在瞒着他,也早晚会被套出来的…… 想到这里,高飞左右瞅了一眼,见何以歌仍然不在家,只有自己和白研良两人,便小声地说:“那八个啊,代号分别是纸牌,剔骨匠,律师,双面人,曼珠沙华,木偶,音乐家,密匙。” 纸牌,剔骨匠,律师,双面人,曼珠沙华,木偶,音乐家,密匙…… 白研良牢牢将这些代号记在了心里,同时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小疑点。 如果加上理发师,那这个犯罪团伙中,以职业为代号的一共有四个:剔骨匠,律师,音乐家,理发师。以物品名称为代号的也有四个:纸牌,曼珠沙华,木偶,密匙。 唯一一个既不是职业,也不是物品名称的,只有……双面人。 “他们之中谁是老大?”白研良抬头问到。 高飞摇了摇头:“那就不知道了,要我说啊,这些没有人性的玩意儿怎么可能听别人的话?可能谁也不服谁吧。” 白研良了然点头,但他心里想的,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九个人中的首领,极有可能是那个代号最异样的,双面人。 毕竟,和正常人比起来,凶恶的犯罪分子更注重仪式感和……规矩。 没错,虽然说起来很可笑,但凶犯往往比正常人更重视规矩,尽管那个规矩可能是他们自己定的。 “算了算了,不说了,说说你吧。”高飞忽然开始挤眉弄眼,“诶,我那天晚上看到,你送风袖雪上了出租车,不是朋友说你啊,人家好歹是大明星,而且还是个女孩子,你既然要送,就干脆一步送到位不成吗?” 白研良瞧了高飞一眼,他总算知道之前高飞口中那个“又”是怎么来的了,原来他亲眼见到了。 “你误会了,我们之间不是情侣关系。” 高飞嘴一撇,脸上写满了鄙夷:“啧啧啧,说这话谁信啊,除非你现在立刻变一个女朋友出来……” “笃笃笃” 院外忽然传来了轻柔的敲门声,这一听就很有礼貌教养的行为不像是熟人啊…… 高飞瞪大眼睛看了白研良一眼,不会这么巧吧? “谁啊?”高飞伸着脖子喊道。 “请问……白研良在吗?” 女人的声音!陌生女人的声音! 高飞扭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研良,难道真是他女朋友? 而听到这个声音的白研良,恍然之余又有些疑惑,他起身上前,刚准备打开房门,却被屁颠屁颠跟过来的高飞抢先一步。 “吱呀” 门开了,高飞直视对面却没看到人,目光稍稍往下后,终于看到了对方。 惊艳,赞叹,可惜……各种情绪从高飞的眼中一闪而过。 “余笙,好久不见。” 白研良看着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儿,笑着打了个招呼。 余笙也笑了笑,但谁都看得出来,她的笑容非常勉强。 白研良看了她一眼,说到:“进来说吧。” …… 石桌前,余笙捧着白研良给她倒的白开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白研良扭头看了高飞一眼:“你不是有事要忙吗?” 高飞恍然大悟:“哦……哦!我想起来了!对对对对!我还有一件案子要忙……” 高飞一边打着哈哈,一边飞快地溜回自己的屋子。 “说吧,任无道怎么了。” 白研良目不转睛地看着余笙,出声问到。 虽然余笙根本就没想过要瞒着白研良,但对他立刻就猜到是任无道出了事,还是感到一阵吃惊。 “哥哥他……失踪了。” 失踪? 仔细想想的话,上一次二人见面,还是在艾青的尸体被发现的那天早上。 任无道找到了他,向他展示了自己掌心的钥匙轮廓,虽然白研良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也已经身中雾集诅咒了。 之后,任无道谈到了余笙的病情,白研良仍然记得他那时的神情,痛苦,不甘,迷惑,茫然…… 任无道是极少数能够得到白研良认可的人,他的观察力极强,头脑也很好,这样的人,脸上出现那些软弱的情绪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现在回想起来,任无道那天突然找到自己谈到这些事,竟有些匆忙的意味。 “他对你说过要去哪里没有?” 余笙摇了摇头,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她的亲人,只剩任无道一个了,如果他出了事…… “带我去家里看看。” 白研良的声音让余笙微微一怔,她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 第一百六十四章 书签 找人其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尤其是失踪的那个人不希望被找到的时候。 踏入任无道房间的白研良,缓缓地看向四周。 看得出来,任无道是一个生活极有规律的人。 一般来说,男性的卧室是不会整洁到一丝不苟的程度的,任无道显然是个例外,同样的,白研良也是个例外。 如果说任无道的房间里唯一存在什么看上去比较乱的东西,那大概只有那个地方了…… 白研良目光转向书架,医学,心理学,痕迹学,地理学,悬疑,科学幻想杂志,古代名著……任无道的涉猎非常广。 但他近期看的,应该是那一本。 白研良从书架上把那本还差一点点就能完全塞进去的书抽了出来。 书名是《意识的解释》。 很巧的是,白研良刚好也看过这本书。 这是一位认知科学家的哲学著作,涉及到心理学、神经学、计算机科学与哲学,主要探讨的问题书名也告知得明明白白意识。 而白研良之所以会对这本书感兴趣,一是因为在精神病院里实在有些无聊,二来则是因为……他对作者的某个观点非常感兴趣。 《意识的解释》一书与传统现象学有很明显的诧异,其中最让白研良感兴趣的一点是,传统现象学采取的是第一人称,也就是“我”的视角来进行“事物本身”的研究分析。 而《意识的解释》,则是把这个概念上升了一些,用到了“我们”的视角。 作者提到,在研究意识的过程中,不能只停留在“第三人称”,而是从第三人称出发,迂回地获得关于第一人称的真相。 这其中能够总结出一些现象,作者把这些现象分为了三类。 第一类,对外部世界的经验,比如视觉、声音、气味和触觉等等。 第二类,对内在世界的经验,如幻想,梦境等等。 而第三类,也就是白研良最感兴趣的一类。 它是对情绪和感受的经验,例如身体方面的疼痛,痒,饥渴等感觉,以及还有人类的情绪,喜怒哀乐等等。 白研良是想找到自己情绪异常的根本原因,才会接触这类他不是太感兴趣的哲学书籍,没想到任无道竟然会对它感兴趣。 而且,翻开书页后,很多地方都留下了注脚,字迹灵动飘逸,是任无道亲手所写,能看出他阅读时的认真。 “任无道一直对哲学类书籍感兴趣吗?”白研良扭头问到。 余笙摇了摇头,看向白研良手中的书,“哥哥曾经说,哲学是世上最愚蠢,同时也是最深奥的学科,长期接触下来天才也会变成疯子,他一直把哲学类书籍当幻想看。” 爱好还真是独特…… 白研良转身合上了书。 这时,他忽然发现这本书有个地方没能完全合拢。 再次翻开后,他发现了原因。 那一页中夹着一枚极薄的书签。 白研良拿起书签,仔细地看了看,这枚书签很新,它通体透明,只有小指长短,但做工颇为精致。 想了想后,白研良做了一件很不体面的事。 翻垃圾桶。 虽然翻垃圾是个又脏又累的活儿,但却很有用。 余笙想来帮忙,被白研良阻止了,他戴着塑料手套,把里面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其实也犯不上这样,任无道的垃圾桶可能比大多数人的桌面都要干净,除了一些碎纸屑和包装袋外,根本没什么多余的东西。 但白研良找的,就是包装袋。 “这东西卖的地方应该不多。” 白研良手上捏着书签的透明包装,包装的角落印着四个小字:水银之夜。 一个小小的透明书签,取个名字叫水银之夜,也是挺麻烦的。 余笙眉头微皱,这……不太像任无道的作风。 他极其讨厌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以余笙对任无道的了解,如果他真的要买书签的话,他一定会买最传统,最实用的那款。 而不是这枚浑身上下充满了中二气息的玩意儿。 白研良倒是比较淡定,他拿起手机,给高飞打了个电话。 “帮我个忙。” “好嘞!什么事?”高飞的声音有些贼兮兮的,更多的是八卦。 在看到白研良和余笙一起离开时,这小子如果不是捂着嘴,都快笑出声来了,他实在想象不出白研良和女人约会的样子。 “查查一款名为水银之夜的书签,是哪里生产的,哪些地方有卖?” “啊?”高飞一怔,“白哥你玩我呢?这要怎么查呀,我是法医,又不是网警……还有那什么水银之夜,听起来像个夜店似的……” “水银之夜?” 白研良清晰地听到,高飞的身边响起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是何以歌。 高飞也是一愣,他疑惑地看着何以歌:“你听说过?” 刚从院门出进来的何以歌笑了笑:“机缘巧合吧,那是一个清吧,曾经和朋友一起去那里喝过两杯。” “哦……”高飞有些失望,“是酒吧啊,我们说的那个水银之夜,是一款书签的名字。” “哈哈哈。”何以歌哈哈大笑,“那就更没错了,那款书签是水银之夜的赠品,外界不售卖的。” 电话这头一直听着两人对话的白研良也笑了,还真是巧。 “高飞,把手机给何先生。” 高飞瞅了何以歌一眼,把手机递了过去。 “喂,白先生。” “你好,何先生,我就不客套了,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带我们去一趟那个水银之夜吗?” 何以歌有些意外,他沉默着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没问题,那……我来哪里找你?白先生?” “你在家等我就行,我来接你……” 挂断电话,白研良笑着对余笙说到:“运气不错。” 余笙却很难笑得出来,虽然白研良一来就发现了线索,但这个线索,却让余笙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因为任无道根本就不是一个会去酒吧的人。 即便是比较安静,以轻音乐为主的清吧他应该也不会去,因为……他根本就不喝酒。 失踪前的任无道总是让余笙觉得,他有些……不像他自己。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思索 很快,白研良和余笙回去接到了何以歌。 “你来干什么?案子破了?”白研良扫了一眼准备跟着一起去高飞,说到。 高飞兴致勃勃的神情一滞,被白研良这么一说,他也想起来虽然自己下班休息时间到了,但工作却并没有结束。 他无精打采地和三人道了个别,很有些凄惨意味地回屋去了。 三人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朝着何以歌报上的地址开去。 白研良倒不是故意不让他去,而且高飞确实没必要去。 高飞是个好人,正因如此,白研良才不想让他发生意外。 毕竟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余笙,甚至何以歌,任无道,他们都是被“雾集”诅咒缠身的人。 和他们一起行动,发生意外的可能性极大。 最近有好几人在聊天群里说,自己在现实中也遇到了灵异事件,而更多的人则是没有说话。 没有说话并不代表他们没遇到,甚至有可能那些人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突然在现实中撞鬼并不是一次独立事件。 有什么异变在发生……而他们雾集中人,是厉鬼首当其冲的目标。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穿西装,戴帽子的神秘男人,在暗处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一切虽然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早已是暗流汹涌,也许……这次任无道的事就是个引子。 白研良静静地扭头看向窗外。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城市里霓虹闪烁,一切都那么美好。 他有太多不解,如果今天不是余笙找上门来求助,此刻的他,应该会呆在家里安静地梳理今天获得的信息。 风袖雪那个女人无意中透露出的东西,随便说出去一件都极其惊人。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钥匙。 直到现在,白研良才明白研人留下的那把钥匙的意义。 它能打开一个世界。 一个恐怖离奇,荒诞怪谲的世界。 当然,白研良并没有完全相信风袖雪,至少,同样是合作,与许知非的合作他是真心的,而与风袖雪的合作,只是他的敷衍。 坦白地说,白研良根本就不相信风袖雪那套关于能够逃离雾集的说辞,也许集齐三把钥匙确实能脱离雾集诅咒,但白研良根本不认为三把钥匙能够同时解除两个人的诅咒。 很简单的逻辑,按照风袖雪的说法,业城里拥有钥匙的人并不算少,她来到业城之后就感应到了好几个,这还仅仅是只拥有一把钥匙的她能够感应到的,换句话说,业城还隐藏着用掌心血屏蔽了感应的被诅咒者,又或是拥有两把钥匙以上的被诅咒者。 如果三把钥匙真的能够同时解除两个人,或者三个人的诅咒,白研良相信现在的局面绝对不会是这样。 他们之间有些人早就应该展开了合作,一起逃离了诅咒才对。 而之所以没有,原因无非两个。 一是三把钥匙只能解除一个人的诅咒,另外两人依旧要在无边的恐惧中挣扎。 二是钥匙有别的作用,而那个作用……可能大过了雾集世界的可怕,让大家宁可朝不保夕地活着,也不甘愿逃出雾集。 而这两种情况无论是哪种,都足以说明风袖雪撒谎了,至少是隐瞒了。 想到这里,白研良又莫名想到了许知非那时候找到自己时,说出的一切。 除了研人的事,他从未对任何一件事这么上心过,如果许知非的预知梦成真的话,那这一切……将变得面目全非。 白研良是一个很敏锐的人,他能感觉到许知非的诚意,她几乎没有任何隐瞒地说出了自己梦到的所有。 但恰恰是她的这种坦诚,让白研良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他也不知道,自己和许知非的合作,到底是对……还是错。 一切,都要看她的那个梦,会不会变成现实。 和她比起来,风袖雪这次的事还算是小事。 她威胁到他的能力很有限,就算风袖雪真的选择心狠手辣,打开她的“世界”杀人夺钥匙,白研良也不认为自己会被她所构造的世界所害。 之所以答应下来,大部分原因,是为了从她身上,得到更多关于雾集,关于钥匙的事。 毕竟,那个女人是另一个已经终结的“雾集”的存活者,也是唯一的胜利者。 她的身上还有很多秘密,比如……她变态般的情报能力,她甚至能够查出白研人十年前最后去的地方,这绝对是一件值得怀疑的事。 总而言之,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白先生,听说,你有一个哥哥?” 这时,何以歌的声音在白研良身边响起。 白研良的目光从窗外的夜景落到了微笑着的何以歌身上。 与此同时,坐在副驾驶位的余笙也悄然看向了后视镜。 “是啊。”白研良笑了笑,“我有一个哥哥,不过,他已经过世十年了。” “世事无绝对,白先生哥哥的头颅不是不翼而飞了吗?当年的技术手段无法确认被分尸的那堆肉就是白先生的哥哥,说不定,他现在正在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活得好好的,说不定……现在他正看着你。” 白研良逐渐收敛了笑容,凝望着何以歌。 这个即便是坐在出租车上,腰背都挺得笔直的男人,似乎是在安慰他。 但他话里话外,又像是藏着别的意思。 “借你吉言了。”白研良忽然笑道,目光又看向了窗外。 何以歌…… 自从从风袖雪的口中知道钥匙持有者之间能够互相感应这件事后,白研良心中对这个男人的警惕,顿时上升到了一个极高的地方。 他有理由怀疑,何以歌也是一个持有钥匙的人。 不然的话,为什么他会这么凑巧地住进高飞的老宅? 一个老宅中,同时出现两个被诅咒缠身的人,真是巧合啊…… 如果说何以歌是感应到了白研良身上的钥匙,过来想办法夺取它的,白研良一点都不会感到意外。 但奇怪之处恰恰也在此,这段时间来,何以歌不仅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和高飞、白研良的交际都很少,他大部分时间都很忙,行踪不定,想找他的时候很难,而不注意的时候,他又会离奇地出现在身边。 “我们到了。” 这时,何以歌忽然说到。 车停了下来,白研良看向前方,一个幽深的巷子里,挂着一块迷离闪烁的灯牌水银之夜。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未末 如何以歌所言,水银之夜确实是一个清吧,没有喧闹的音乐,也没有热舞的人群,刚踏入酒吧,三人就听到了舒缓的轻音乐,酒吧内部的光线也比较明亮,三两好友围坐在一起,喝着东西说着话。 何以歌是这里的常客,来去的服务员都对他打着招呼,在他的带领下,白研良和余笙来到了吧台。 “何大律师,好几天没见,你可算是来了。”年轻人依靠在吧台上,笑看着何以歌,“这两位是新朋友吧?” “你好,我叫荀未末,水银之夜的老板。”年轻人的气质十分干净爽朗,很容易给人好感。 “你好,白研良。” “余笙。” 三人互通了姓名,然后,白研良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荀未末。 “荀老板,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荀未末接过照片,迎着灯光仔细地看了一眼,“他我有印象,两天前来过,他出事了吗?” 荀未末一开口就是出事,似乎他对任无道发什么些什么意外一点都不会感到奇怪。 白研良上了心,迎着荀未末询问的目光,解释道:“他失踪了,我们正在调查他这几天的行踪。” 荀未末表情严肃了些,“失踪?看来那天和他一起来的人,果然不是他的朋友。” 余笙心中一紧,终于有线索了。 “请问,他是和谁一起来的?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荀未末有些犹豫,思考片刻后,他说到,“算了,跟我来吧,我有保存那天的录像。” 他的话让余笙喜出望外,白研良与何以歌却感到一阵意外。 看来,那天发生的事并不简单,不然这位年轻的老板也不会特意将录像保存下来。 三人与荀未末一同来到他的办公室,很快,荀未末就调出了两天前的监控。 “你们自己看吧。” 三人凑到电脑前,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任无道正对着**,在他的面前,有一个男人背对**坐着。 然而,看到这个只有背影的男人的瞬间,白研良就认出了他。 又是他! 他还是那副打扮,穿着精致的黑色西装,戴着一顶礼帽。 任无道怎么会认识他? 难道他是任无道的朋友? 但看余笙的神情又不像,如果是任无道的朋友,余笙多多少少应该认识一些。 就在白研良注意余笙表情时,却无意中看到了何以歌。 白研良很明显地感觉到何以歌的身子僵了一下。 白研良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继续看向录像。 接着看下去后,白研良发现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任无道和他完全不熟悉,甚至可以说是陌生人,这一点,从两人的肢体语言上就能辨认出来。 与熟人聊天和与陌生人聊天的姿态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两人,都不熟悉对方。 那他们为什么约在这里见面就很意思了。 任无道正对着**,虽然分辨率不算高,但白研良能够感觉到他似乎在挣扎。 虽然看不到另一个男人的正脸,但很明显,那个男人一直在对他说着什么。 接下来很长一段视频都是二人的对话,直到任无道起身。 这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任无道似乎终于做出了决定,他侧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指着他的脸说了些什么,然后转身离去。 然而那个戴帽子的西装男人也忽然站了起来,伸出手按着任无道的肩膀,让他坐了下来。 任无道一把拨开了他的手,扬长而去。 接着,那个戴帽子的男人,也起身离开,他离开时,在灯光的照射下,地上投射出了两个影子。 一个是他自己的,还有一个竟然与任无道的轮廓十分相似。 白研良终于明白了荀未末刚才犹豫的原因,这个监控拍到的竟然是一个真实的灵异画面。 任无道虽然先走了,但他的影子,却被留下了 也难怪荀未末会问任无道是不是出事了,毕竟,他的影子被别人带走了。 “你们也看到了,这件事我不太好说,说实话,这两天我被这个录像弄得都有些神经质了,我本来以为是**坏了,又或者编辑出了问题,但方方面面都检查之后,我发现这就是当时的样子,这个录像没有任何问题。”荀未末说到。 “你记得那个戴帽子男人的样子吗?”荀未末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记得倒是记得,但很奇怪,我如果细想他的脸的话,印象反而会变得模糊,怎么说呢,那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只有他的眼睛。” “那个男人的眼睛很亮,看见他的人总是会不自觉地被他的眼睛吸引,从而忽略了他的长相。” 这样吗 “对了!” 荀未末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了白研良三人,“我记得,我无意中听到了夏桥街三个字,那个男人好像提到过,如果想通的话,就去夏桥街找他之类的话” 白研良刚准备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扑通一声。 当他转头时,看到的是摔下了轮椅,晕倒在地的余笙。 白研良与何以歌赶紧将她扶了起来,何以歌按住了余笙的手腕,皱眉道:“她的身体怎么会这么差?” 白研良摸了摸余笙的额头,大致检查了一下,摇头道:“她的身体一向不好,这些天她哥哥失踪,肯定整日担惊受怕,再加上刚才的刺激,一时间心血涌动,难以承受,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与此同时,白研良看向了荀未末:“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荀老板。” 荀未末爽快地与白研良交换了联系方式,同时好奇地问:“你们知道那影子是怎么回事吗?” 白研良与何以歌都摇了摇头,白研良把余笙抱起来放到了轮椅上,说到:“不清楚,但总会清楚的,今天打扰你了,荀老板。” 荀未末摆了摆手:“没事,如果还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白研良点头道:“那请你等我电话吧,这两天我们可能需要你一起去一趟。” “” 荀未末愣在了原地,看着白研良与何以歌离去的背影,忽然玩味地笑了笑: “有意思” 第一百六十七章 梦想 余笙醒来时,看到的是一双近乎贴在自己脸上的,亮晶晶的眼睛。 “喵” 小黑猫蹭了蹭她的脸,跳到一旁舔了舔爪子,慢条斯理地开始洗脸。 这里是 余笙艰难地从将自己的身子支撑起来,靠坐在床上,她的目光朝四周看去。 懒懒的阳光从一角的格窗间走进来,靠窗的桌子上,水杯,书籍,钢笔,都被阳光滚上了一条洒金的花边。 有一小股阳光探了过来,贴在她身下的被子一角。 余笙伸出手,接住了它,这微弱的金色感觉软软的,暖暖的,让人从心底里觉得舒服。 “醒了。” 白研良推开门,背后是清新的早晨。 “喵” 爱伦坡一下子跃上了白研良的肩膀,一条黑漆漆的小尾巴在他的脖子处轻轻扫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了下来。 “我这里是你家?”余笙忽然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清晨的阳光本不该这么灼人才对 “嗯。”白研良走向余笙,把早餐递给了她。 “包子豆浆,吃得惯吗?” “嗯” 余笙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她低着头把白研良手中的早晨接了过来,根本不敢看他一眼。 “昨晚你忽然晕倒,我们担心你自己在家不方便,就先把你送到了这里,”白研良解释道,然后,看着脸色越发绯红的余笙,白研良又多嘴了一句,“昨晚我和高飞睡的。” 这句话一出,余笙脸上的绯红顿时从耳根延伸到了脖子,她声若细蚊地应了一声:“我知道” “哦,那你先吃。” 白研良觉得盯着女孩子吃饭是一件不太礼貌的事,所以他回到了院子里。 石桌旁,何以歌与高飞都盯着他。 高飞还一个劲儿地贼笑:“白怎么样?美人初醒图,是不是很心动?” 白研良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刚睡醒的人会很好看吗?” 实话倒是实话,正在吃包子的余笙听到这话时,赶紧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同时又埋怨地看了一眼窗外。 高飞也对白研良的直男情商感到一阵无语,他两口吃完了包子,打了个招呼:“我先走啦,有事联系!” 目送高飞跑出院子,何以歌忽然笑了笑:“平淡的日子真好” 白研良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 “白先生,你有什么梦想吗?”何以歌忽然问到。 白研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梦想 这是他第一次被问题难住。 也许是因为从小就感受不到情绪的原因,白研良从不知道自己对什么感兴趣,没有兴趣,谈何梦想? 何以歌见白研良许久不答,也没追问。 他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轻声道:“小时候,我以为日子是过不完的,未来是完全不一样的。而现在,我就呆在自己的未来里。白先生,你相信吗?我发现自己和小时候比起来,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变化,我的梦想还像小时候一样遥远,唯一不同的是我已经没有机会去实现它了。” 何以歌说的,又何尝不是每一个身陷诅咒之人的心声。 当平淡无奇的每天,变成遥不可及的奢望时,大家才发现,我们不曾珍惜的每一件琐事,是多么生动可爱。 白研良没有回答他,其实,对他来说,无论身处雾集,还是身处病院,都只是过日子罢了。 他想了很久,终于能够确定,自己没有梦想。 也许人都要抓住点什么才能更好地活? 可白研良不想活得轰轰烈烈,他喜欢千篇一律的平淡的生活,比起梦想,他有的只是目的。 一个不得不去达成的目的查明真相,找回研人。 小时候,是研人供养着他。 现在,该他为研人做点什么了。 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厉鬼深渊,只要他在那里,白研良就会去那里,将他带回来。 也许是因为缺乏感情,所以白研良对它反而看得比一般人重,无论是恩情,亲情,还是爱情,友情 “不谈这些了,白先生,你知道那夏桥街是个什么地方吗?” 何以歌说到。 白研良点了点头,他已经查过了。 在络上,业城有三个地方传得神乎其神,各种人言之凿凿,说自己亲眼在那些地方见到过诡异的事。 而现实中,那三个地方,刚好也是被业城封禁的地点。 鬼首山,夏桥街,十中学。 这种巧合更是增大了这三个地方的诡异,就像是业城官方默认了确实有灵异事件存在。 而且,它们都在僻静的,人烟极少的地方。 “传言夏桥街是死者回魂之地,常常有人能在那里看到已死之人的身影。” “你对这件事怎么看,白先生?” 白研良摇了摇头:“亲眼见到才有定论。” 这时,白研良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是风袖雪打来的。 “喂。” “白研良,有件事很奇怪,李慕两天前就已经到业城了,他的睡眠状况越来越糟糕,据他所言,那个梦里的老人头出现的速度越来越快,时间也越来越长,我们必须帮他,如果他这时候死了,事情会变得很麻烦。”风袖雪自从不再掩饰自己的身份后,说话的语调都精明高昂了几分。 “李慕在哪里?” “目前住在酒店,这两天郁文轩那个家伙一直在接触他,我建议暂时把他接到你那里去,郁文轩是个疯子,如果让他知道一些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风袖雪说到郁文轩这个名字时,似乎很是头疼。 对于风袖雪的建议,白研良没有反驳,倒不是出于和风袖雪一样的目的,只是在他看来,李慕算是个好人。 但之前听说他的事后,白研良一直没有表态,一是因为李慕虽然为人不错,但与他的关系不大,二来,他确实没有什么比较好的办法能解决他的事。 “你知道怎么帮李慕?” 白研良问到。 风袖雪那边沉默了片刻,随后声音传了过来:“能除掉鬼的,除了规则,还有另一个东西。” “是什么?” 风袖雪笑了笑:“也是鬼”11 第一百六十八章 劝告 挂断电话后,白研良半晌没有说话。 风袖雪起疑了。 虽然她自认为掩饰得不错,但白研良还是发现,她已经在怀疑他了。 风袖雪提到的帮助李慕的办法,是用钥匙打开自己构筑的世界,将缠上李慕的鬼拖进去。 听上去似乎没什么问题,但也仅仅是听上去而已。 之前和风袖雪被困在理发师的世界中时,她直到最后都没有动用钥匙,很显然,钥匙不是能够随意使用的东西。 也许使用它的条件很苛刻,也许……使用它的代价很沉重。 无论是哪一点,这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风袖雪提出的办法却是让白研良就这么做。 她的算盘打得很好,如果白研良真的是钥匙持有者的话,他没理由不知道使用钥匙的后果,所以,当自己提起这个办法时,白研良大概率会否决。 然而,刚才白研良并没有拒绝。 这一点失误,也是白研良挂断电话后才发现的。 风袖雪打来的电话从一开始就是个试探,她提到李慕的事,然后提出要帮助李慕,在白研良开口问帮李慕的办法时,他就已经处于下风了。 真是难缠……白研良放下手机,他忽然对风袖雪的另一个人格风亦如很感兴趣。 “白先生。”何以歌忽然开口。 白研良看向他,其实当着他的面接这个电话,白研良也有挑开这层薄纱的意思。 “其实……你没必要管他们。” 何以歌低头看着爱伦坡,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想必你也发现了,最后的存活者,只能有一个,所以……同一个世界的人,都是竞争者,你们不是同伴,甚至不是可以合作的关系,你们要争的,是那个唯一能够凝结出钥匙,活下来的机会。” 何以歌抬头看着白研良,笑意更加明显:“实不相瞒,我所在的世界已经展开了争夺,讽刺的是,比起厉鬼横行的世界,现实世界就像没有规则一般,你曾经安慰过的,帮助过的,敬仰过的,憧憬过的人们,会不择手段地除掉你,毕竟,每死掉一个,底下的分母就会减少一,你要做的,就是成为唯一的那个一分之一。” 何以歌虽然在笑,但白研良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些别的东西,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在来到业城,来到这个院子之前,一定经历了一番难以想象的逃杀。 与雾集不同,在现实中,每个人的能量是不等的,有的人身价上亿,有的人一手遮天,而有的只是普普通通的工薪族,甚至是学生,家庭主妇。 值得庆幸的是,雾集目前还没到这个阶段,可能已经有人意识到了某些变化,但他们的思想暂时还没往这方面想。 但……如何以歌所言,这是迟早的事。 当大家都知道,雾集只能存活下来一人之时,每个人最大的敌人,就不仅仅是厉鬼了。 所以,何以歌说的其实很有道理,无论是李慕,还是余笙,不管他们就已经是一件仁至义尽的事了。 等等…… 白研良忽然想到了一件很要紧的事,他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李慕的电话。 “喂,白先生。”李慕的声音显得很疲惫,但还能能够听出他已经在尽力打起精神了。 “你现在在哪里?”白研良的声音有些急促。 “我在酒店,准备吃一些**,试试能不能睡下。”李慕看着自己掌心的药片,对白研良忽然打来的电话感到有些意外。 “药?是不是郁文轩给你的?” “你怎么知道?”李慕一脸惊疑,“这是郁文轩从朋友处拿到的新型药品,效用要比一般的**强。” 他果然动手了……白研良说到: “别吃,愿意的话,你可以来青衣街一百六十九号。” 听着白研良的声音,李慕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难道……这药有问题? 身为刑警,致命毒药的特性李慕很了解,但毒药种类繁多,毒性各异,名气最大的氰化物还算比较好分辨,毕竟它有独特的苦杏仁味,但还有相当一部分毒药,是真正的无色无味。 李慕有些拿不定主意,但这种时候,不去碰它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比起郁文轩,白研良显然是更值得信任的人。 “我马上过来。” 李慕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另一边,看见白研良行为的何以歌不知在想什么,利害关系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但白研良还是去帮他所谓的“同伴”了。 过一段时间,他就会明白这时候他做出的努力,会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 在活命的机会面前,人性是禁不住考验的。 更何况……有些东西比活着脱离诅咒还要有吸引力。 他现在根本没意识到这点,何以歌看着白研良,就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其实,这里他想错了一点。 白研良很清楚雾集存在一些非常具有诱惑力的东西,从最近关于钥匙的事越发明朗之后,他就很清楚了。 钥匙的作用,绝不仅仅是打开另一个世界,又或者脱离诅咒那么简单。 所以……身为另一个“雾集”胜利者的风袖雪,才会这么不惜命地再次进入雾集,她想得到的东西很简单钥匙。 白研良相信,最后一个任务发布时,就是她对自己和李慕动手的时间。 不过,既然她喜欢演,白研良也不介意和她一起把这出戏演下去。 雾集最后会变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准。 毕竟,这次的雾集里,存在了太多变数。 一个看似弱,实则非常强大的新人祁念。 一个存活了许久,名字永远排在第一位的刑警,李慕。 一个玩世不恭的疯子,思维诡异的男人,郁文轩。 还有总是把玩着硬币,高傲又自信的宋缺。三十岁的外科医生顾平生。成熟稳重的陆过。从就能做预知梦的许知非。上一轮游戏的胜利者风袖雪。 还有,丢失了所有情绪,持有一把银白钥匙的他,白研良。 只要雾集发布任务,就会有隐藏的规则,而只要是规则,白研良相信,无论是自己,还是那几个人,都能找到其中可以利用的地方。 到时候,真的会走向所有人自相残杀的结局吗? 白研良静静地看着天空,竟有一些期待。 第一百六十九章 暗渊 过了中午,何以歌接了一个电话,匆匆离去。 白研良给水银之夜的老板荀未末打了一个电话,希望他明天能有空,一起去夏桥街一趟。 荀未末痛快地答应了。 “怎么了?”余笙看着挂断电话后若有所思的白研良,疑惑问到。 “没什么。”白研良微微摇头。 这只是一种感觉,他总觉得,荀未末有哪里不对劲。 初次见面时,他大致扫了那个男人一眼。 他很年轻,英俊,二十五岁左右。 这么年轻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酒吧,怎么说他也该是人生赢家了。 然而,昨天晚上,对白研良三人还态度良好的水银之夜店员,在面对荀未末时却步履匆匆,甚至连抬头打招呼都没有,就像看不见一样。 这不仅仅是个例,而是所店员都这副模样,这就很值得怀疑了。 不过,因为当时的目的是寻找任无道,所以白研良并没有在荀未末身上投入过多的注意。 而且就算他有问题,也不一定就和任无道有关,这个世道,谁都有几个不大不小的秘密,很正常。 白研良之所以会联系他,一是为了再接触一次,试试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二来此行确实需要他,毕竟只有他见过那个戴帽子的男人。 这时,院外门响了。 当李慕敲开门时,发现院子里竟还有一张自己熟悉的面孔。 “余笙?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于李慕,余笙是心存感激的,祭血村一行,她欠了李慕一个很大的人情。 虽然后来李慕没出事,但恩情就是恩情。 不过李慕的疑问,余笙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候,白研良开口解了围。 “先说说你的事吧,李慕,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梦会梦到那个诡异的老人头的?” 李慕刚在石凳上坐下,听白研良谈到这件事,他的面色有些苍白。 “二月二十一日,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梦到了那个老人头,从那之后,每一天晚上我都会梦到他,他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快,我能睡着的时间也越来越短,这段时间下来,我每天的睡眠时间已经不到四个小时了。” “那天你做了什么特别的事吗?”白研良继续问到。 “特别的事……”李慕皱着眉头,仔细地想了想。 那时候自己刚从祭血村归来,身心俱疲,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 想到这里,李慕摇了摇头,确认道:“我能肯定,那天我确实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正常的上下班,然后在家里休息。” 这样的话,问题就大了。 所谓线索,就是反常的地方,李慕从那一天开始就一直持续不断地做噩梦,所以二月二十一日那天,他一定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但李慕仔细地想过之后,很确信地告诉白研良,他确实没做什么特别的事,甚至没去什么特别的地方。 “如果,不是你主动去做,而是被动遇到的呢?比如上下班的途中,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碰到了别人的葬礼之类的。”白研良换了个说法问到。 李慕再次回忆起二月二十一日那天的事,如果不是那天第一次梦到了老人头,那本该是平平无奇的一天才对。 半晌后,李慕再次摇头:“没有,就是很普通的一天,和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这一下,白研良也有些困惑了。 这种毫无头绪的事,初期处理起来是最麻烦的。 这时,余笙忽然提出了一个疑问。 “李先生,如果不是现在的二月二十一日,而是去年的二月二十一日,或者前年,又或者你以前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只要是和二月二十一日相关的,你还能记起来吗?” 余笙的问题让白研良眼前一亮,他赞赏地看了一眼余笙,转而把目光投向了李慕。 余笙有些不好意思,但看见白研良眼睛里的赞叹,她的心底也非常开心。 而李慕在听到余笙的说法后,不禁陷入了沉思。 如果不是今年的二月二十一,而是以前,或者和二月二十一日有关的事…… 李慕忽然瞳孔一缩,豁然站起身来:“我想起来了!” 他看向余笙和白研良,难以置信地说:“是去年一件案子,凉城无头案,去年年初,正是暗渊活动得最猖狂的时候,二月十九号,我们在市中心音乐喷泉雕像处,发现了六具尸体,他们都是男性,头颅被砍掉,躯干僵化笔直,脖子被缝合在一起,放在了雕像的上方,就像……一朵人肉开出的花。” “我们花了两天时间,除了知道是暗渊那九个疯子所为之外,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所以……二十一号那天,我说了一句,至少要把尸体的头颅找回来……” 原来如此。 听着李慕的讲述,白研良和余笙都明白,李慕被鬼缠身,九成是那六具没了头颅的尸体在作祟。 李慕当时说了要把他们的头颅找回来,但一年过去,整件事还是毫无头绪,所以……它们开始了。 “哼,真是奇怪,如果他们变成了鬼,干嘛不去找杀了他们的人报仇,只会来欺负好人?”余笙忿忿不平地说。 这本是一句对李慕遭遇的同情和不满,但听在白研良耳中时,却意外地让他产生了另一个想法。 “余笙,你说不定是个天才。” 白研良感叹道。 “啊?” 余笙有些摸不着头脑,突然被白研良夸,虽然她挺高兴的,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李慕,缠着你的不是厉鬼,而是某个人对你下的诅咒。”白研良笃定地说。 李慕也是个聪明人,白研良这么一说后,虽然他还是很难相信在现实世界中,有人能够做到诅咒别人这种事,但几乎这是瞬间,他的脑海里就冒出了怀疑的对象。 “暗渊!那个组织一直被我盯得很紧,有几次我破坏了他们的犯罪计划,还差点逮住密匙和剔骨匠,如果真的有人恨我恨得入骨,应该只有他们。” 又是这个组织。 白研良眉头一抬,忽然笑了:“正好,他们都来业城了,我也有些好奇……那些人的身份,目的,和手段。” :。: 第一百七十章 减员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这天晚上,一起吃过晚饭的白研良,余笙,李慕三人,刚准备详细谈一下彼此的想法时,一股几乎令人窒息的恐惧感忽然涌上心头。 李慕面色陡变:“是雾集?不对……还没到一个月的时间吧?” 余笙按着自己的心脏,剧烈的心跳让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掌心的烧灼感也极其明显,“快开门……” 李慕赶紧推开了房门,推着余笙消失在白研良面前。 这一次,白研良很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和他们的不同。 当李慕推开房门后,他和余笙看到的,是白茫茫的雾集,而白研良看到的,只是普普通通的院子,还有趴在石桌上打盹儿的小黑猫。 当李慕和余笙越过门框之后,二人的身影陡然消失。 感受着内心的悸动,白研良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银白钥匙,他先是把门关上,然后再度打开。 这次,他看见了…… 李慕,余笙,风袖雪,陆过……好多人都已经出现在了雾集中。 果然不一样吗? 白研良拔出钥匙,再次挂在脖子上,走进了雾集。 …… 雾集内。 令人意外的是,这次大家似乎有些慢,白研良一向进来得比较晚,然而这一次,连他都已经进入了雾集,竟然还有好些人不见踪影。 本来,大家也没在意,然而,但时间慢慢接近三分钟,并超过三分钟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怎么少了这么多人?他们已经超过了三分钟,难道是想死吗?” “难道……只有我们收到了雾集的召唤?” “不,他们出事了。”陆过的声音打断了大家的议论。 他看向大家,认真地说:“前些天,我在现实中撞见了一只水鬼,差一点就没命了,我想问问大家,你们也有类似的遭遇吗?” “有。”顾平生第一个回答,“三天前,在我工作的医院,我无意中上了六楼,但整个医院,一共只有五楼,我无意中进入的第六层楼……很可怕。”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顾平生身上,身为外科主刀医生的他拥有着一般人难以企及的镇定,但即便是他,在回想起六楼的所见时,也不禁不寒而栗,不愿多谈。 “我也有。”祁念看着大家,“我在下班的路上遇见了一个穿红嫁衣的新娘,我的朋友看不见她,只有我能看见……” “有意思。”宋缺屈指一弹,一枚硬币被他抛上了半空,“前天晚上,有人在窗外叫我名字,我没有理会,因为我住在……二十三楼。” 余笙看了一眼白研良,又看了一眼大家,“我也遇到过……” 白研良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只听余笙说:“这几天,我总是能隐隐约约地听见我哥哥叫我的声音,但他明明已经失踪了……” 原来如此,余笙可能以为,这是自己太过担心任无道而产生的幻觉,但偶尔一两次还能理解,‘总是’就有些问题了。 接着,在场的所有人都大致说明了一下自己遇到的灵异事件。 和陆过猜想的一样,所有人都遇到了灵异事件。 其实……也并不完全一样,有一个人就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白研良。 但他一向低调,不怎么说话,所以陆过自动略过了他。 “事情很明显了,那些没来的人,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了。”陆过的声音传开,陡然让周围一片沉默。 雾集,已经空了一大半。 在场的人,白研良大部分都认识。 李慕,风袖雪,杜尚景,周礼,陆过,宋缺,李悦君,顾平生,祁念,姜黎,郁文轩,许知非…… 上一次任务后,只剩下了三十一人,而现在还在雾集中的,竟然只剩下了十八人。 如果按照陆过的说法,没来的那十三人,很可能已经死在了现实里…… 听起来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数字,但仔细想来,那是十三条人命。 白研良抬起头,看向挂在雾集“上方”的那一对猩红的狭长光团,生命在这种不可知的诡异力量面前,真是太脆弱了。 脆弱得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会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 但与大多数人不同的一点是,白研良并不害怕,也不抗拒死亡。 很快,雾集的白色虚空中,一个个血红的名字,出现了。 祁念,宋缺,周礼,白研良,袁杰,杨慕婉。 又有我吗…… 这一次,就连其他被选中的人都不由得扭头看向了白研良。 这已经不能用倒霉来形容了。 白研良的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 没错,白研良确实有秘密,其他人不知道,但却瞒不过雾集,白研良的身上,有一把已经成型的钥匙。 不过,白研良对此反而感觉到了疑惑。 如果说钥匙是自己总是被选中的原因的话,那还有一个人,也应该会次次都被选中才对,她就是风袖雪。 然而事实是,此刻风袖雪也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很显然风袖雪也全然不解为什么白研良会这么“倒霉”。 白研良露出一脸无奈的神情,不管怎么样,他总得表个态,他要表达的意思就是,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爱信就信,不信拉倒。 事实上,白研良已经能够确定,研人留下的这把钥匙,是钥匙中“独特”的存在,至少……它和风袖雪的不同。 这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目前来看,坏事居多。 它不仅招来了神秘人对白研良的惦记,还总是给他安排进一些恐怖怪诞的任务里。 六人越众而出,白研良看了这次的“同伴”一眼,除了宋缺和周礼,其余三人,他甚至连话都没说过。 不过,祁念他是知道的,毕竟她是和自己同一天进入的雾集,而且,排除风袖雪不算,她是“第一个”利用了规则,除掉无解厉鬼之人。 至于袁杰和杨慕婉,虽然没接触过,但既然他们能够存活这么多次,还能逃过现实中的厉鬼袭击,可见也并不是泛泛之辈。 白研良很乐观地认为,这次的任务,应该会相当轻松。 然而,当解语出现时,所有人都傻了眼。 第一百七十一章 任务 “迷藏。” “虚实难分,真假难辨。” “2019年4月3日,午夜零点,前往业城西郊新月百货大楼,进行捉迷藏游戏,每人扮演一次鬼,持续到早上六点。” 从上到下,由短到多的三行字,彻底让众人愣在了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是什么意思?2019年4月3日,那不是明天吗?雾集没有将我们送回过去世界,而是发布了一个未来的任务?”周礼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何止是他,其余人的困惑震惊并不比他少多少。 但此刻的白研良,关注点却一直在风袖雪身上,身为另一个“雾集”的存活者,她应该很清楚雾集在每个阶段的变化。 然而……如果风袖雪不是在演戏的话,此刻的她也是一脸震惊! 白研良一直注意着她的小动作还有细微的表情,当她看见虚空中出现的血色文字时,微微收缩的瞳孔里展现出的浓浓不解确实不像假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所以。”这时,宋缺忽然说话了,他看向白研良几人,“我们几人要在明天晚上零点前赶到业城西郊,找到新月百货大楼,然后……玩捉迷藏游戏?” “该死,我在北城,乘坐火车至少要一天一夜才能赶去业城!”袁杰咬着大拇指,眉头紧皱地说。 “飞机的话,只需要一个小时。”风袖雪说到,她长期在各个城市间飞来飞去,很清楚。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雾集会突然发布在这种任务?”李悦君偷偷瞧了白研良一眼,有些为他担心。 李慕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深究雾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的时候,我们应该想办法,一起度过这次的难关,已经有十三人莫名其妙死在了现实里,我们……不能再少人了。” “李慕说的没错。”杜尚景走了出来,他的状态很差,和一脸疲惫的李慕都差不多了,“这次的任务发生在现实中,将在明天执行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我们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而且……在现实中的话,我们甚至可以通过电话等方式提供帮助。” 风袖雪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屑,但是……她看了一眼白研良后,却又有些皱眉。 尽管不想帮忙,但如果白研良真的要死在这次任务中的话,她也会尽力地帮他。 因为……白研良的钥匙还没到手。 “总之,不在业城的人尽快赶去业城,逾期未到会发生什么,我想大家都很清楚。” 李慕的话很中肯,他本人也相当有威信。 不过此时的白研良,却在想另一件事,业城…… 他恍然发现,越来越多诡异的事,在业城汇集,业城难道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想到古怪,白研良又不由得联想到了已经成为都市传说一般的业城三大禁地。 鬼首山,夏桥街,十八中学。 而哥哥白研人的最后踪迹,是在鬼首山出现的,这似乎也从侧面印证了某种说法,失踪的任无道,和他见面的那个黑衣人,提到了夏桥街,显然这也不是无的放矢。 总而言之,这次任务之后,他应该会立刻去夏桥街寻找任无道的下落,到时候,那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自然能见分晓。 “关于这次的解语,你们怎么看?”周礼看着身边的其余五人,他的目光主要落在白研良和祁念身上。 在他看来,这两个人是属于比较靠谱的那种。 杨慕婉气质太过柔弱,因为这次的任务变化这么大,她似乎已经有了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袁杰有些神经质,一直咬着自己的拇指自言自语着什么,很难听清楚。 而宋缺又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想来想去,真的能商量的人,也只有白研良和祁念了。 然而,白研良和祁念还没有回答,宋缺倒是先说话了。 “还不明白吗?周先生,你也算是个老人了,难道在雾集这么久你就学会了问别人问题?”宋缺昂着下巴道。 “哼,你有什么高见?”周礼的脾气算好的,他此刻也并没有与宋缺生气,在他看来,这个宋缺只是一个活得太顺风顺水的富家子而已。 “很简单……”宋缺弹起硬币,又飞快地将它一把接住,露出了鲜花的一面。 “我们六个人中,有一个是鬼假扮的,也许……从刚才进入雾集的那刻起,某个人就被掉包了。”他的目光慢慢掠过白研良几人的脸,“有一个人,已经在现实中死于厉鬼之手,那么……是谁呢?” 他语带调侃,似乎不以为意。 但仔细观察着他的白研良却注意到,宋缺的眼神一直都很冷静,他脸上的傲慢与眼中的凛然让他像两个人一般。 而当宋缺说出他的想法后,大家转念一想,不由得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虽然他的表情很可恶,但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这是第一次雾集将任务内容描述得如此明确,以往只是简单的解语而已,而在任务的描述中,他们需要在零点时分前往业城西郊新月百货大楼,玩捉迷藏游戏,每人扮演一次鬼,持续到早上六点。 每人扮演一次鬼…… 光是当“鬼”这个说法,就让人有些心里发憷。 而且,被“鬼”找到的后果是什么,任务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有所猜测。 现在被宋缺点出这一点后,包括白研良在内,所有人都有一个明确的想法。 明天零点,当游戏开始,第一轮所有人扮演完之后,谁愿意当“鬼”,谁就有极大的概率是真正的鬼。 所以,此时此刻六个人中,有一个人已经变成了鬼,确实有很大的可能性。 怀疑的目光在彼此间试探,这与白研良一开始的念头背道而驰。 现在看来,明天大家根本就不可能彼此合作,找出生路了。 谁都不知道对方是不是鬼,而且,白研良还有一个更加糟糕的猜测。 每个人都必须扮演一次鬼,扮鬼者需要在百货大楼里寻找躲藏的人。 但百货大楼里,真的只有他们六人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宋缺 雾集这次任务的诡异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以前,无论任务难度多大,厉鬼有多恐怖,但那都是在过去的世界,而这一次,它在未来。 一股不寻常的气息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在即将离开雾集的时候,有人提出了一个建议。 “要不……这一次我们都去业城,去现场看着这次任务的执行?” 李慕环顾四周,只见众人面色各异,便说到:“自愿吧,不强求,愿意来的可以联系我,我正在业城。” 他这句话刚说完,郁文轩就笑眯眯地走了过来:“酒店说,你突然退房了,害得我一阵担心,现在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现在李慕也拿不准郁文轩给他的药究竟是安眠药,还是含有剧毒的害人之物,所以,他只是点头致谢,“暂住在白研良家,你不用担心。” 郁文轩抬头看了白研良一眼,笑容更加灿烂:“那就好。” 很快,那股排斥的力量陡然出现,大家很清楚,这是时间到了。 “离业城距离远的任务执行者尽快赶过来,千万不能迟到。”李慕再次吩咐道。 接着,一群人消失在了雾集中。 …… “你对白研良怎么看?” 宋缺刚回到现实中,就接到了郁文轩打来的电话。 “还不错。”宋缺随意地说。 “仅仅是还不错吗?”郁文轩靠在窗边,看着对岸的江北区,幽幽说道:“自从他进入雾集开始,雾集就一直在发生变化,而且,每一次任务都有他,你觉得这是巧合?” “所以呢?你想知道他的秘密?”宋缺对此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他打了个哈欠,“你要是真感兴趣,可以拿自己的秘密和他交换,反正你也在业城,不是吗?” 电话那头的郁文轩眼睛微眯,“我能有什么秘密。” “谁知道呢?搞不好你是个女的也说不定。”宋缺把玩着手中的硬币,随意说着。 “哈哈哈,你真爱开玩笑……” 郁文轩挂断了电话,面色变得异常平静,他伸手入怀,看着掌心的物件,怔怔出神。 …… 另一边,宋缺正瘫在豪华的沙发上,有些无精打采地喊了一声: “老李!给我订去业城的机票,现在就要!” “是,少爷。” 听到回应的宋缺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全是郁文轩刚才说的话,还有……明天将执行的任务。 “白研良……” 宋缺喃喃低语。 他有一件事一直隐瞒着,谁都不知道。 其实,自懂事起他就明白,自己是不同的。 他的眼睛能够在人的身上,看到一些透明的轮廓,那些轮廓与人一模一样,像一个罩子一样把人包裹着。 年幼时的宋缺以为每个人都和他一样,能够看到那些透明的轮廓。 但渐渐长大后,他发现自己错了,人类身上的透明之物,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于是,为了不成为异类,他把这件事藏在了心底。 而这些透明的轮廓,他称之为……灵魂。 因为,在死人的身上,他看不到这些透明的轮廓。 一直以来,他都能在人类的身上看到它们,对此宋缺也早已习以为常。 然而……有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宋缺的认知。 他就是白研良。 在白研良初进雾集时,宋缺就发现了他的异常,这个人的身上……没有那层透明的轮廓。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只有死人的身上才不会出现那层透明的轮廓,为什么这个活人也会这样? 出于对白研良的不解与好奇,宋缺开始在暗中观察他。 逐渐的,他发现白研良这个人,确实有很大的问题。 其中,最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一点,就是白研良的表情。 微笑,疑惑,喜悦,震惊,恐惧……虽然他的表情看似正常,然而仔细观察着白研良的宋缺偶然间发现,不管什么时候,他露出的表情的幅度,都是恒定的……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白研良无论笑多少次,他的笑容都一模一样!甚至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一样! 这……还是一个人类吗? 宋缺不敢深想,结合上自己这双天生异样的眼睛,他几乎可以肯定,白研良就是一只鬼! 从进入雾集的第一天起,他就是一只鬼! 他绝对不是活人! 白研良进入雾集后的每一次任务都有他,也在佐证这一点,他根本就是一只潜伏在雾集当中的厉鬼! 所以,当看到自己这次将与白研良一起执行任务时,宋缺当场就说出了那番推测。 他要逼他!逼着白研良露出厉鬼的真实面目! …… 业城。 白研良,李慕,余笙三人正商议着明天的事。 “又是你,我现在都怀疑你中的诅咒和我们不一样了。”李慕看着白研良,对他这倒霉到了极点的运气感到一阵无语。 白研良摊了摊手,示意自己也没办法。 “这次的任务……不会这么简单,只是六个人玩捉迷藏,玩到六点吧?”余笙有些紧张地问,“白研良,你一定要小心啊……” 白研良点了点头,说到:“这是第一次有明确要求的任务,而解语虚实难分,真假难辨,几乎可以确定厉鬼能够变成其他人的模样来迷惑我们,但是,现在厉鬼杀人的契机是什么还不得而知,是被它找到?被它看到?还是被它抓到,这一切都要明晚才能知道。” 李慕眉头微皱,虽然他现在精神奇差,但还是尽力在为白研良分析,“总之,这次任务既然第一次写出了明确的要求,那就必须要遵守,捉迷藏的话,尽量让自己不要被找到的,无论是假鬼,还是真鬼。” “嗯。”白研良点头确认,突然,他话题一转,忽然问到,“对了,郁文轩也是业城人,他在业城的工作是什么你知道吗?” 李慕有些意外地看了白研良一眼,想了想后,说到:“这点他倒是没掩藏,郁文轩,是一名音乐老师。” “哦,是吗……” 白研良心中一动,他迅速地想起,犯罪组织暗渊之中,有一位成员的代号……是音乐家。 :。: 第一百七十三章 集合 一个反社会性人格障碍的犯罪,可能是为了宣泄某种情绪。 但当他们形成了一个组织,进行多次犯罪的话,那定然是为了某种目的。 杀人? 变态杀人犯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如果只是为了自身的愉悦,他们根本没必要搞一个组织,束手束脚地牵绊着自己。 所以,白研良可以肯定那个名为暗渊的犯罪组织是在预谋什么,或者更直白地说,他们能够从每一次手段残忍,案情离奇的犯罪事件中得到些什么。 首先可以排除,绝对不是金钱,其次,名声他们似乎也并不在乎。 那他们一次次地进行手段残忍变态的杀人犯罪是为了什么? 白研良相信,他们绝不仅仅是自己动手,而且还鼓励别人动手。 艾青的案子,虽然凶手是陈怀玉的父亲,但至今,马俊生那一大瓶安眠药的来历仍然说不清楚。还有李德刚的案子,郝博文画满整面墙壁用的荧光剂,也不是他一个高中生能够搞到手的,目前也死无对证。至于雷东明的案子,街心公园杀人现场的血迹是如何消失的,也仍不得而知。 每一个案件虽然都成功告破,但似乎总缺了些什么,让白研良有一种牵强和遗漏之感。 现在,他明白了。 每一起案子都有扭曲的人形黑影参与其中,而那些黑影……和暗渊脱不了干系。 如今,雾集的变化已经让人看不懂,而现实世界中,又有厉鬼在对雾集成员动手,还有暗渊这种目的不明的诡异组织藏于暗处。 少见的,白研良感受到了一些紧迫。 当晚,白研良好好地休息了一夜。 李慕因为噩梦的关系,只睡了三个多小时,不过,他的问题已经有头绪了,李慕的心态也好了不少,至少他知道,自己的对手是暗渊,缠上自己的也不是厉鬼,而是诅咒。 第二天下午三点,白研良三人乘车前往了西郊。 这里本是业城早期规划的商业圈,但不知道为什么,开发计划突然中止,留下了大片大片的烂尾楼。 所以,虽然四处都能看到钢筋水泥的现代建筑,但入目却总给人荒凉之感。 除了原住民外,西郊可以说是人迹罕至。 白研良来得不算晚,但当他和李慕,余笙到达新月百货大楼时,那里已经有七八个人在了。 而今晚凌晨要执行任务的五人,更是全都已经到齐,此刻正看向白研良,神情各异。 “都到了,我先说一下这个地方的资料。”李慕很有刑警的作风。 “新月百货大楼,业城西郊最先完工的建筑,目前主要售卖周围居民楼的日常生活用品。网络上有一些传言,当初新月百货大楼起建时,莫名其妙死了不少工人。建成后,偶尔也能在玻璃上,地板上看到血脚印等灵异现象,后来经官方辟谣,系竞争对手所为。” 这段不长的资料是李慕睡醒后从网上和警察系统内部找到的资料整合出来的,可以看到,关于新月百货大楼,确实没什么太过离奇的事发生。 “你说漏了一件事。”宋缺看向李慕,他的手里仍然捏着那枚从不离手的硬币。 “今天是4月3日,当年新月百货大楼破土动工,也是4月3日。” 这倒是提醒了李慕,他点点头,看向大家:“没错,今天确实是新月百货大楼破土动工的日子。” 杨慕婉扭过头,看向黑洞洞的门口,虽然现在是下午,门口还有人在进出,但她却不由得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这里……好压抑……” 杨慕婉低声说到。 宋缺看了她一眼,“心里压抑看哪里都压抑。” 其实,杨慕婉说的压抑大家也感受到了,这并不是宋缺说的那样,仅仅是心理作用。 这栋百货大楼的入口,似乎有一股诡异的魔力,当你看向它时,竟会产生头晕目眩和窒息感。 周礼也有这种感觉。 他是来得最早的一个,也是准备得最充分的一个,他的脖子上,甚至挂了个望远镜。 袁杰一早从北城大老远乘飞机赶来,此刻即将天黑,他的心思也越来越烦躁,看了周礼一眼后,一股无名火涌了上来:“你带着望远镜干啥?怕看不清鬼?” 周礼侧目看了他一眼,面对恐惧,每个人的表现都不同,有的沉默,有的颤抖,有的焦躁,而有的,会愤怒。 很明显袁杰就是因为恐惧而焦躁愤怒的那一类人。 “我不敢直接进这栋楼里去看,所以带了望远镜来,远远地观察一下。”周礼并没有对袁杰的失态做出太多反应。 “给我看一下。”袁杰咽了口唾沫。 他也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 周礼把望远镜递给了他,袁杰一把接过,举到了眼睛上。 一行人站在马路这边,与新月百货大楼也就是十来米的距离,其实根本用不到望远镜。 当袁杰把望远镜对准这栋百货大楼后,开始下意识地四处移动乱看起来。 整栋新月百货大楼的外墙都是透明玻璃,所以他看得很清楚。 一楼是售卖珠宝首饰,化妆品,名表,皮具等物品的装柜。 二楼的生活用品区,日用百货一应俱全。 三楼是运动品牌区。 四楼是餐饮娱乐区。 五楼是一个电影院。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负一楼,是购买副食品和买菜的地方。 这样看起来,这栋大楼也没什么稀奇的,袁杰还看到二楼的售货员小姐在打哈欠。 很正常的地方啊…… 接着,袁杰把望远镜移向了三楼的窗户。 然而这一次……他看到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一个浑身溃烂,肢体扭曲的人,正趴在透明玻璃上,死死地盯着他! “啊!” 袁杰吓得手一松,周礼的望远镜猛地掉在了脚下。 “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周礼顾不得自己的望远镜,急匆匆地问到。 众人也被突然大叫的袁杰吓了一跳,忙看向了他。 袁杰嘴唇发白,虽然隔着一条马路,但他还是感觉到那个恐怖的东西在盯着他,他哆哆嗦嗦地说:“鬼……有鬼!三楼的玻璃上,趴着一只浑身腐烂的鬼……” 什么?! 白研良立刻扭头看去,然而,整个第三层的窗边,没有任何东西。 他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望远镜,拿起来对准了三楼的窗户前,然而,还是没有任何异状。 它消失了。 但经过这么一出,虽然还没有进入这栋百货大楼,但众人已经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天,已经黑了。 :。: 第一百七十四章 抓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压力带来的错觉,大家总觉得这里的天空,要黑得快一些。 十点刚过,整条街都安静了下来,百货大楼里的工作人员也陆陆续续地下班离去。 四处望去,只能看到孤零零的路灯,还有隐没在夜色中的烂尾楼。 因为人迹罕至的缘故,没有铺设石板的地方生出了很多杂草,让这一带显得更加幽静,寂寥。 而且……周围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别说人声,就连车声都听不见。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似乎不想在外面多呆。 “这种压抑的地方根本不能长期生活……”李慕看着走得极快的路人,低声叹道。 祁念按亮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这是她从汇合到现在,第一次开口说话。 “谁先当鬼?” 几人有些沉默,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宋缺的硬币在指尖飞快跳动,他看了一眼已经熄了灯,人去楼空的新月百货大楼,说道:“这游戏该怎么玩,是真找?还是假找。每个人当鬼的时间是多少,怎样才算完成一轮游戏?你们不觉得这些问题也需要讨论吗?” 确实…… 说到底,大家都是第一次执行这种诡异的任务,以往雾集无不是把所有人送回过去,任务要求也很简单,活下去就行了,而这一次,不仅任务地点是在现实中,而且他们还被要求玩什么捉迷藏的游戏。 片刻后,周礼说到:“抓阄吧。” 他摊开手掌,里面是六张写着从一到六的纸条,抽到几,谁就第几个当鬼。 虽然这个方法很简单,但却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 毕竟越是简单的手段,越不容易存在作弊的可能。 怀疑的种子在此刻已经种下,这次任务与以往还有一个根本性的不同。 那就是……对立性。 每个人都会当一次“鬼”,而在捉迷藏游戏中,躲藏者与寻找者是天生对立的关系,这也意味着……这一次大家根本就没有合作的基础。 除非,他们一行人之间的信任已经达到了超越生死的地步。 但目前从大家警惕的站位来看,这显然是不存在的。 大家依次从周礼的掌心拿出一张纸条,白研良也抽了一张。 摊开一看,是四。 一个还算不错的中间数,就是谐音让人有些在意。 “我是第一个……”周礼叹了口气,最后一张留在他掌心的纸条,上面写着一。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种情况下,越是靠后,经验也就越足。 毕竟经验,就是犯下的错误的不断累积,而第一个当“鬼”的人,根本就没有经验可循,相反,他很有可能会成为大家的经验。 “居然是我……” 周礼心中浮现出一丝不安,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到业城之后,他就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他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母亲带着自己去算了一次命。 当时的算命先生说他是“枝头破果,苦命之人”,周礼不信,但现在看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我是第二个。”杨慕婉的脸色也不太好,显然她也明白,排在前面当“鬼”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第三。”祁念展开纸条,露出了上面的三字。 “四。”白研良言简意赅地说。 “哈哈,我是第五个!”袁杰开心地说,在他看来,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当鬼,是最危险的,而最安全的,应该就是第五个,在抓阄时,他一直暗自祈祷自己能抓到五,没想到竟然真的被他抽中了! 而最后一个,宋缺扔掉了纸条,很显然他排在最后,但从神情来看,他似乎没什么异样。 接下来,大家讨论着该怎么进行游戏。 “这样吧,既然任务要求我们每个人都必须要扮一次鬼,一直到早上六点,我们这里也刚好六个人,就干脆一人扮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一到,我们就下到一楼交换身份,进行第二轮游戏,你们看怎么样?” 周礼的提议很合理,所以这一点,很快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 “那……那当鬼的人要不要认真寻找大家呢?”杨慕婉的脸已经开始泛白,她的气质本就柔弱,此刻更是病如西子。 宋缺一声哂笑,瞥了杨慕婉一眼:“当然要认真找,既然是游戏,输家自然会有惩罚,被找到的人会受罚,找不到躲藏者的鬼也会受罚,你觉得,惩罚会是什么?” 宋缺的话虽然一向刺耳,但往往说的都是事实。 此刻算是局外人的李慕开口道:“宋缺说得对,一旦时间一到,游戏开始,大家就各顾各的吧,命只有一条,我们都赌不起。” 很现实,也很矛盾。 观望着六人情况的其他人,也各自若有所思。 以前的雾集,虽然愿意出手帮忙的人很少,但至少大家都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但这次……执行任务者的立场完全不同了。 别说帮助,在这该死的游戏规则下,如果你不想“受罚”,就要尽力地藏好自己。 而如果全都躲得太好,当鬼的那个又会“受罚”。 “你说得没错,雾集开始清理我们了。” 顾平生从外地赶来,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这时,他才悄然开口。 他身边的郁文轩闻言,眯着眼睛一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也许,这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 这时的天色,已经越来越黑,时间也临近了零点。 “这次是在现实中,我们会在楼外尽可能地提供帮助,但我们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你们,需要帮助的话,你们自己将电话打出来。”李慕认真地说,“还有,一定要记得关掉手机的铃声,这栋楼里还有别的东西存在,袁杰已经亲眼看到它了,希望你们……除了被同伴找到之外,也不要被它找到。” 六人点了点头。 约定好第一个当“鬼”的周礼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堪堪压下那股心悸之感。 这不是在雾集,这可是现实啊…… “呼……” 周礼看了一眼时间,还差一分钟到零点。 “我们走吧。” 他看了一眼大家,带头走进了新月百货大楼。 白研良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西郊没那么多灯火,但仍看不见星星,只有一轮惨白的月亮,挂在了这栋大楼的身后。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开始 “白研良!” 在即将进门前,余笙的声音阻止了白研良的脚步。 他侧过头,看向了她。 她紧皱的眉头,是担忧吗? 白研良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没有和往常一样,对着自己很温暖地笑,但余笙竟觉得,这个面无表情的他,似乎更加真实…… 而另一边,人群之外的阴暗角落,一个脸色惨白的女人正远远地看着。 白研良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朝那边扫了一眼,女人身子一缩,躲进了黑暗里。 许知非没来吗…… 白研良收回视线,本该第四个进入大楼的他,因为这片刻的耽搁,最后一个进入了大楼。 …… 六个人站在门口,没人说话。 因为从一进门,大家就感受到了一股隐隐的寒意。 这时,手机上的时间忽然一跳。 从23:59,变成了00:00。 一股强烈的扭曲怪异感涌来,六人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一股……被注视着的诡异凉意。 “这是什么?!” 周礼压低了嗓子,有些恐惧地声音响起。 借着天花板上黯淡的节能灯,大家看到了周礼脚上的东西。 此刻,他的左脚脚腕上,竟然出现了一个铃铛! 宋缺忽然一声轻笑:“嘿,看来它认可了我们的抓阄,这个东西,应该是‘鬼’的证明。” 当周礼还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忽然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身体僵硬无比,而异变再次发生! 只见周礼面前的空气中,出现了一个雾集中才能见到的血色文字拾! 接着,这个诡异的,让人心悸的文字一跳,变成了玖。 宋缺和白研良忽然拔腿就跑,看到这两人动作的其他人,也陡然间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游戏开始的倒计时! 转眼间,五个人飞快地消失在了暗淡的灯光下。 而周礼面前的文字,还在不停地跳跃。 “柒。” “陆。” “伍。” “肆。” “叁。” “贰。” “壹。” 当血色的壹字破碎在周礼面前时,他浑身一松,能动了…… 游戏,开始了! 虽然已经经历了多次诡异事件,但这一次,无疑是最让周礼恐惧的一次,一栋孤零零的大楼,五个躲藏着的同伴,还有一只……袁杰看见的,浑身腐烂的鬼。 如果……自己不小心找到那只鬼了该怎么办? 周礼有些头皮发麻,他咽了口唾沫,不再耽搁时间,不管怎么样,他都必须至少要找到一个人! 他可不想知道游戏输家的惩罚是什么…… …… 此刻,白研良五人都拿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和最小的动静在昏暗的环境中奔跑。 没人敢落在最后,也没人敢跑得太快弄出太大动静,毕竟……这栋大楼里还有一只浑身腐烂的鬼。 被周礼找到的后果是什么,暂且不得而知,但被厉鬼发现的后果,大家却很明确。 白研良和宋缺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此刻,跑得最快的人,竟然是宋缺。 白研良的身体素质很好,但昏暗的环境阻碍了他,白研良不敢跑得太快,他担心磕磕碰碰到什么东西,弄出响动。 但宋缺似乎根本就没有这种顾虑,他速度极快地窜上了楼,昏暗的环境根本就影响不到他,就像……他能在黑暗中视物一样。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栋百货大楼并不是完全的黑暗,它每一层的天花板上都亮着昏暗的led节能灯,但那种程度的亮光,只能照亮附近两三米的距离,偌大的楼层还有许许多多阴暗的角落,是完全没有光线的。 而宋缺跑的路,恰恰是那种完全没有光线的地方。 白研良也不由得感叹,这世间天赋异禀的人果然还是存在的。 他不知道的是,宋缺的心弦被他惊得一阵紧绷。 宋缺一直怀疑白研良就是鬼,所以,当他察觉到血字是游戏开始的倒计时之后,拔腿就跑!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白研良竟然紧紧地跟在了他的身边。 这让一向冷静的宋缺呼吸有些凌乱,他心中一狠,不再掩饰自己眼睛的异常,从黑暗中挑出了最短最快的路,将白研良甩在了身后。 很快,白研良就看不见白研良的身影了,同样,反应慢了一拍的祁念,袁杰,杨慕婉三人,也完全找不到白研良的踪迹了。 宋缺一口气跑到了五楼,这也是这栋百货大楼的顶楼,整整一层都是电影院。 虽然连续爬了五层楼,但宋缺步履完全没乱,连喘气声也很小,他的身体素质本就出色,在进入雾集之后,更是加大了对体能的锻炼,以求在生死之际取得更多生机。 但现在的宋缺,却丝毫不敢放松。 躲在哪里,才不会被周礼找到? 不……还有一只浑身腐烂的厉鬼。 不……还有白研良。 宋缺一次次补充着自己的思路,他不断地四处打量。 五楼的房间很多,每一间都是一个放映厅,但要说躲藏起来,这里绝对不算是个好地方。 越是杂乱的地方,藏起来才越发方便,而放映厅里的陈设太过整齐,根本不好藏人。 除非……他能找到小隔间之类的独立空间。 这种地方很隐蔽,但宋缺也知道,躲在一个封闭的空间是下下之策。 毕竟,一旦藏身之处被找到,他连逃都逃不了。 这栋楼这么大,可以迂回的地方也很多,把自己关进死胡同里是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用的办法。 而且,宋缺可以肯定,袁杰看见的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也绝对拥有诡异的能力。 也许是可以感应他们的藏身之处? 也许是可以在墙壁,天花板上行走自如。 总而言之,如何选择最佳的躲藏之处,要考虑很多很多的因素。 一边思考着,宋缺一边踏入了一间放映厅。 放映厅里的阶梯高低不平,在黑暗中相当难走,但这对宋缺来说却不成问题。 因为他看得见。 周礼还没这么快上来,他的脚腕处拴了一个铃铛,那个声音能够提醒躲藏的人。 更何况,这里是五楼,从下往上搜索,最后才会到这一楼。 这也是宋缺选择五楼的原因。 然而……这时。 一阵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忽然在五楼阶梯处响起。 “嗒……嗒……” 宋缺头皮一麻,没有铃铛声,不是周礼! :。: 第一百七十六章 诡跳 是厉鬼?还是白研良? 从速度上来看,只有白研良能在自己刚到五楼不久的时候就跟上来。 除此之外,诡异能力暂时未知的厉鬼也可能做到这一点。 其余三人和周礼,根本不可能这么快! “该死……” 宋缺低声咒骂了一句,他紧绷着神经,钻进了放映厅的座椅下方,现在……只能暂时躲在这间放映厅里了。 他现在只能祈祷,无论是谁,弄出一点动静引开“他”啊…… …… 三楼。 大家都不见了。 杨慕婉一双秀气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 她跑得不算慢了,只是体力和其他几人有差距。 同为女生的祁念体力也比她要好得多。 有得必有失,家庭条件太好的杨慕婉是被父母秉持着女孩儿要富养的观念照顾到现在的。 如果说宋缺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那杨慕婉,就是一个活在现代的,真正的大家闺秀。 她精通音乐,绘画,,各项艺术造诣都不低,唯独体力极差。 此刻刚跑到三楼,她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由跑变为了走。 可是,杨慕婉一想到自己如果被周礼找到,就会面临未知的处罚时,她就充满了恐惧。 雾集里的大多数人,都是时间久了,就对某些恐怖离奇的东西麻木了。 但杨慕婉知道,自己没有。 她从心底里畏惧这些未知的存在,直到现在她都无法稍稍适应。 当袁杰说自己看到三楼有一只浑身腐烂的厉鬼时,杨慕婉浑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住了。 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习惯这一切,但……她做不到。 脚下越来越沉,心底越来越慌。 但她不敢停下,因为这里是三楼。 袁杰用望远镜看到的那只鬼,在三楼的窗口出现过!虽然它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但杨慕婉仍是感觉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她加快了步子,调整着自己凌乱的呼吸,她不敢太过大声地喘气,周围安静得离奇,稍稍一点声音似乎都会被无限放大,杨慕婉不想惊动一些可怕的东西…… 大家都已经躲好了吗…… 杨慕婉躲避着照亮了一条路径的led节能灯,在昏暗中摸索着前行。 黑暗不可怕,黑暗中唯一的光点才可怕…… 杨慕婉不想让自己成为那唯一的光点。 刚才还有大家奔跑的细微脚步声,现在已经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所有人都藏了起来,这让杨慕婉有些着急。 但她毕竟聪慧过人,她知道现在最忌讳的就是着急。 冷静些……只要不被周礼找到就好…… 如果,我是周礼的话,我首先会去找什么地方?又会忽略掉什么地方? 杨慕婉暂时躲在三楼的一家运动品牌专卖店里,冥思苦想。 如果我是周礼…… 对了! 杨慕婉眼睛蓦然一亮,有一个地方,周礼一定很难想到! 一楼,门口,起点! 那是大家出发的地方,也是周礼心里下意识的自己的地盘。 杨慕婉做出了决定。 至于现在……先仔细听一听铃声的位置吧。 只要确认了铃声的位置,自己就立刻回到一楼! 而且,杨慕婉没忘,大家约定好了一个小时轮换一次“鬼”,而她,是第二个。 六个小时。 在这栋大楼里玩捉迷藏持续到凌晨六点。 这次任务的奇怪程度超越了杨慕婉经历过的任何一次,而时限也异常的短,竟然只是区区六个小时。 以往最短的都是一天啊…… 身处这次任务之中的杨慕婉明白,虽然这次只需要大家坚持六个小时,但和以往完全不一样的是,这次根本就没有同伴,躲藏者和寻找者,这是绝对对立的关系! 每一个人都无法信任,这对杨慕婉来说,异常的煎熬和折磨。 虽然她体力不太好,但她的脑子很好,以往的任务,一般都是她拿主意,大家一起努力,才能勉强活下来。 而这次,只能全靠自己了。 杨慕婉把手机调成了夜间模式,这样看时间的时候就不会产生强光。 距离游戏开始,已经过了十分钟了。 为什么还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周礼在做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 身边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个让杨慕婉头皮发麻的声音。 “叮铃” 周礼找来了! 他……发现我了? 不……不会的,他只是路过,他没理由会发现我…… 杨慕婉不停地安慰着自己,让这颗砰砰直跳的心脏能够稍微冷静一下。 我不会被找到的,不会的…… 但很快,铃声又再一次响起。 “叮铃” 更近了! 就在货架对面! 不行!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怎么办,我要不要先离开? 杨慕婉方寸大乱,她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黑暗中仿佛有一双诡异的眼睛,无论自己躲在哪儿,都能被它找到。 等等……货架对面的,真的是周礼吗? 为什么这铃铛响声这么奇怪?如果是周礼在找人的话,铃声不应该一下有,一下没有才对。 人类是步行的,走动起来铃声应该是接连不断的“叮铃叮铃”才对! 而货架对面的铃声,半天才响动一声。 怎样的移动方式才会产生这样诡异的铃声? 杨慕婉脑中电光一闪,是跳跃! 像僵尸一样的,一下一下跳跃才会造成这样的铃声!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诡异的“叮铃”声响起。 杨慕婉强忍着恐惧朝着门店外的货架处看去,只见……一颗完全腐烂的头颅陡然从货架顶出现! 是鬼! 杨慕婉手足冰寒,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身! 幸运的是,杨慕婉看到的头颅,是后脑勺那一面,它在看另一个方向! 是鬼在跳!它在用这种方法找人! 它很快又落回地上,接着,铃铛声再次响起…… 杨慕婉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自己和这只厉鬼,只有一个货架之隔! 如果自己被它发现的话,立刻就会死于非命! 但与此同时,她的疑问又在不停产生,周礼呢? 为什么铃铛会在鬼的脚上? 难道……宋缺说对了,有一个人,从一开始就被鬼替换了。 那个人就是周礼? 杨慕婉心中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铃声呢? 她猛然发现,铃声突然没了。 杨慕婉恐惧地扭头四顾,突然,她看到了货架的缝隙,明明光线十分昏暗,但她看到了……货架间的缝隙里,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鬼正盯着她! :。: 第一百七十七章 脱身 杨慕婉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被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盯着,她竟然连动弹一下手指头都做不到! 她知道,这不是厉鬼的诡异能力,这只是纯粹的恐惧! 肌肉僵硬,肢体不受控制,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杨慕婉脑海中唯一掠过的念头,只有这两个字。 被鬼注视着,她根本就想不到任何可以逃脱的办法,现在发出任何声音都显得异常明显。 杨慕婉瘫坐在地上,货架缝隙中的那双眼睛,缓缓移开了,它过来了…… 强烈的恐惧爬满了整颗心脏,委屈,害怕,茫然,不甘,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谁能……救救我……” 绝望前的轻唤显得那样软弱又徒劳,杨慕婉很清楚,三楼大概率只有自己一个人,就算有人好心,愿意出手相救,也不知道她现在已经遇见了鬼。 “叮铃” 铃铛声再响,让杨慕婉绝望中又稍有疑惑的是,这只厉鬼,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她现在根本没心情去研究它的怪异之处。 眼看着那只厉鬼就要走出货架间的通道出来之际,突然!整个大楼每一层,音乐大响! 一股绝处逢生的惊喜陡然涌上杨慕婉心头,音乐怎么会突然响了起来? 但她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拔腿就跑! 厉鬼似乎也被这突然响起的重金属音乐弄得怔住了片刻,等它完全跳出货架时,眼前的专卖店里已经空无一人。 嘈杂的音乐掩盖了所有动静,这只浑身腐烂的厉鬼诡异地调转头,飞快地朝着阶梯处跳去。 …… 五楼。 百货大楼总控室。 白研良看着监控画面上一步跳过半层阶梯,朝着五楼而来的厉鬼,手指离开了音乐播放按钮。 音乐是他放的。 一开始,他就想好了要来这里。 这种百货大楼的监控,夜间是不会关掉的,尽管这栋大楼晚上没有任何安保人员。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墙壁上的一面面屏幕显示着每一层的情况,除此之外,一旁还有控制音响的总开关。 当白研良从监控画面上看到杨慕婉的情况时,他按下了播放音乐的按钮。 她逃脱了。 但自己似乎惹上麻烦了。 白研良迅速离开了总控室,从这只厉鬼直奔五楼的动作来看,它显然知道是有人躲在总控室里。 必须尽快逃走! 然而,就在白研良推开门准备离开的时候,竟然迎面撞上了另一个人。 宋缺! “你!” 宋缺瞪大了眼睛,接连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撞到墙上之时才被白研良一把拉住。 他躲了一会儿,没有任何东西进入放映室来找他,直到音乐响起,足够掩盖动静之时,他才壮起胆子离开了放映室,准备转移自己躲藏的地点。 然而刚出来,他就撞上了白研良。 “鬼从左边扶梯上来了,我们从右边下去。” 白研良飞快地说到。 宋缺的恐惧情绪刚刚升起,却被白研良这急匆匆的话打断了。 他刚警惕着准备详细询问的时候,却见白研良已经拔腿跑了。 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宋缺也顾不得白研良到底是不是厉鬼。 情况怎么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宋缺一咬牙,紧跟着白研良冲下了右边的扶梯。 就在两人的身影从五楼离开的瞬间,一只浑身腐烂的厉鬼从左边的扶梯跳了上来,它一跃好几步,直奔总控室而去。 …… 逃,赶快逃! 趁着音乐还在播放,杨慕婉跌跌撞撞地冲下了楼。 虽然碰到一些尖锐的地方,撞得浑身都疼,但一想到身后有一只“鬼”正在找自己,她就不敢停下脚步,有半点松懈。 这时,音乐戛然而止。 好在,杨慕婉已经逃到了一楼的入口处,这个她一开始就考虑好了的地方。 捂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杨慕婉直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真的逃掉了?! 太不可思议了,当时怎么会突然播放起音乐来?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然而,就在杨慕婉放松警惕的瞬间,她背靠着的入口柜台后,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来…… …… 音乐停了。 躲在四楼一家游戏厅里的白研良屏住了呼吸。 谁关掉的不言而喻。 他的身边,有一双诡异的眼睛一直紧盯着他。 “你到底是谁?” 宋缺压低了嗓子问到。 白研良转头看着头,宋缺的眼睛,在黑夜中竟然泛着银白的光华。 “你能在黑暗中视物?”白研良没有回答,反问道。 宋缺沉默片刻,盯着他道:“不仅如此,我还能看到一些其他的东西。” 真是个异人啊…… 他和许知非应该是一类人,天生就带有某种特殊的能力。 白研良若有所思,为什么我就这么普普通通呢? “该你回答我了。”宋缺紧盯着他,继续着刚才的问话。 白研良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从宋缺的目光中,他看到了警惕,疑惑,但更多的,是恐惧。 我让他很害怕? 白研良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我长得很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白研良压低声音回答到。 他刚说完这句话,扶梯处忽然传来了响动。 “叮铃” “嘘” 宋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然而此时,白研良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角,朝一旁歪了歪头。 宋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眼前一亮。 这里竟然有这种东西?! 在二人身旁不远处的,是一个直通二楼的玩具滑梯! 不愧是游戏室,创意真是新奇。 趁着扶梯处的身影还未出现,二人一前一后,迅速钻进了滑梯,溜到了二楼生活用品区。 “你不觉得周礼的铃铛声,有些奇怪吗?” 从滑梯里爬出来后,宋缺低声问。 白研良仰头看了一眼天花板,目光似乎洞穿了楼层。 “因为那不是周礼,现在正在和我们玩捉迷藏的,是一只真正的鬼。” 白研良的声音有些飘忽,在加上宋缺本就对他抱有浓厚的怀疑,此刻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下意识地跟着白研良一起抬头看向了天花板,问道:“那……周礼呢?他已经遭遇不测了吗?” 白研良沉默不答,他扭头看了一眼宋缺:“分头走,各自躲藏。” 还没等宋缺回答,白研良的身影已经钻进了黑暗里。 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宋缺仍然觉得,这个男人有一股说不出的古怪。 这次,与他看不见白研良身外的那层透明轮廓无关。 :。: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个 袁杰屏住了呼吸,此刻他正趴在一个水果摊位下。 他没有跟着大家往楼上跑,而是选择下扶梯躲到了负一楼。 这个专门卖菜和零食的地方。 与其他人不同,袁杰很清楚这种百货大楼的构造,如果要说到杂乱,毫无疑问这一层是最杂乱的地方。 而越是杂乱的地方,越容易躲藏。 袁杰还机智地在自己趴着的地面一角放了一小块镜子。 这一小块镜子侧对着扶梯,只要有人下来,他就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对方是谁。 刚刚突然响起的音乐声着实吓了他一大跳,不过在暗骂了几声后,他就冷静了下来。 一定有人发生了什么事……打开音乐是为了掩饰声音,周礼竟然这么厉害吗?这才短短十来分钟就把那个人逼到了这份上。 不……不一定是周礼。 袁杰脑海里浮现出自己用望远镜看到的那张腐烂的鬼脸,他不愿意跟着大家冲到楼上去的很大一个原因,也在于此。 他被那张鬼脸吓到了。 如果……刚才突然出现的音乐不是为了阻止周礼,而是为了干扰那只厉鬼的话。 那至少可以说明,那只恐怖的厉鬼没有感应大家具体位置的能力。 这让袁杰大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个限制,躲藏起来心理压力会小上许多。 毕竟这栋新月百货大楼有这么大,而且还这么暗,想找到存心躲起来的人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既然如此……那就找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躲着,鬼无法感知位置,那只要躲藏的地方足够隐蔽,就有很大的概率活下来! 如果在整栋楼里乱转,反而有可能撞见周礼或者那只厉鬼。 袁杰舔了舔嘴唇,紧张的情绪让他有些口干舌燥。 经历这么多次的危机他都能活下来,足以说明他不是一个蠢人。 袁杰最擅长的,是审查自身。 他从不会认为自己的某个想法就是绝对正确的,比如现在。 刚刚还想着找一个隐蔽的地点躲到最后,转念间,他又否认了这个念头。 雾集多次的经历告诉他,总是呆在一个地方,是典型的取死之道。 最好是每隔二十分钟左右换一个地方。 袁杰仔细地想了想,这次任务的难度其实并不算大,周礼的脚上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铃铛,这无疑是巨大的提示,只要他接近了,躲藏的人就能听见声音,还有比这更大的放水吗? “呼……” 袁杰吐出一口浊气,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距离游戏开始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 但无论是周礼,还是那只厉鬼,都没有出现在负一楼。 这种情况的话,需要换一个躲藏地点吗? 袁杰有些犹豫。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袁杰吓得一哆嗦,他赶紧掏出手机,屏幕的亮度已经被他调到了最低,但还是能够清楚地看到手机震动的原因。 是杨慕婉打来的电话! 杨慕婉…… 袁杰的脑子里出现了一张温婉的俏脸。这不是他第一次和杨慕婉一起执行任务,他很清楚,杨慕婉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但其实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她很有急智。 这个词虽然听起来很普通,但在雾集当中,至关重要。 绝大多数人面对紧急情况的时候都只会慌乱,但杨慕婉只要不是毫无办法的情况,她大概率能够急中生智。 至少……现在周围很安静,听听她打来电话的原因也未尝不可。 袁杰按下了接听键。 刚一接通,他就听到了杨慕婉那略显急促和慌乱的声音:“袁杰!周礼不见了,现在寻找我们的是那只鬼!你一定要躲好,千万不要被它发现!” 什么?! “你在哪里?你见到它了?”袁杰刚一开口,忽然感觉浑身一凉,顿时他心中咯噔一下,大呼不好! 袁杰猛地关掉了手机。 不对! 有问题,杨慕婉有问题! 虽然听起来她是在告知情报,让他小心。 但回过神来的袁杰仔细一想,杨慕婉说的全都是废话!根本一点作用都没有! 这种没有任何价值的情报值得她特意打电话来通知自己吗? 又或者,他袁杰和杨慕婉的关系已经好到了这种地步? 袁杰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几乎能够肯定刚才给自己打来电话的,就是鬼! 而它打来电话的目的也很明显,它在确认!它在确认自己的位置! 这里不能呆了! 绝对不能呆了! 袁杰刚准备从水果摊下爬出来,忽然他瞳孔一缩! 他自己放在面前镜子里,终于映出了其他东西。 扶梯处昏暗的led灯下,出现了一双赤裸腐烂的脚。 其中的一只脚上,拴着一枚铃铛…… 袁杰头皮一麻,强忍住恐惧身体往摊位底缩了缩。 不要过来……求求你……千万不过来…… 袁杰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快从心脏里跳出来了,现在他和那只鬼的距离,大概只有十米! 他不敢再去看镜子,他怕自己一看,镜子里的脚就消失了,然后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鸵鸟般地闭上了眼睛,缩在摊位底下。 可是他又不禁乱想,万一它找到自己了怎么办? 万一他一睁开眼睛,刚好看见一张腐烂的鬼脸怎么办? 不……不会的,负一楼的led灯比上面几层更少,要昏暗许多,说不定,那只鬼也无法看得太清楚? 各种想法疯狂地从脑子里冒了出来,袁杰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而袁杰的恐惧也越来越强烈。 怎么还没有动静? 铃声呢? 难道……它已经离开了? 一丝侥幸涌上刚涌上他的心头,袁杰就听到一个声音响起。 “叮铃” 窒息感迅速涌上了他的咽喉,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难以忍耐的呕吐欲。 这是恐惧到了极点的表现之一,心脏也在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袁杰闭着的眼睛里,眼球上已经满是血丝。 我不会死在这里的,不会的…… 已经走了! 袁杰在心中大呼,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见了!真的不见了! 镜子里的那双脚已经离开了! “哈哈!” 无边的喜悦涌上心头,这都能让自己死里逃生? 袁杰刚准备爬出来,换个地方,忽然他发现,自己面前的地好像要更暗一些? 袁杰轻手轻脚地爬出水果摊,刚抬起头,却被一阵强烈的恐惧吓得心脏骤然一停。 头顶……一张腐烂的鬼脸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找到你了。” :。: 第一百七十九章 逃命 与宋缺分开之后,白研良去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方总控室。 刚一推开门,他就发现了这间房与刚才的不同之处。 所有的屏幕,都变成了雪花,没了影像。 但这对白研良来说无所谓,因为这个房间,在相当一段时间内是安全的。 虽然白研良只是在用人的心理推测鬼,但从之前的任务来看,其实鬼的“想法”在某些方面,和人很像。 刚刚来过的地方它不会在短时间内再回来。 白研良坐在椅子上,虽然不知道这把椅子刚才那只鬼有没有坐过,但他并不介意。 这是一个暂时安全且安静的环境,白研良静下心来,认真地开始思考这次任务的生路。 首先,最大的疑问就是周礼。 周礼去哪儿了? 如果说,第一个成为“鬼”的人一定会被鬼取代,然后死掉的话,这太不像雾集的风格,雾集从来不会给出没有选择空间的必死之局。 但现在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周礼不见了,正在这栋大楼里寻找大家的,是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 白研良看得很清楚,那只鬼和袁杰之前的形容一模一样。 周礼真的死了吗? 无法确定。 其次,关于规则,六人在进来之前通过抓阄排列出了先后当“鬼”的顺序,然后在进入这栋大楼之后,周礼竟然真的第一个成为了“鬼”,这究竟是厉鬼认同了他们的游戏规则,还是……这仅仅只是一次纯粹的巧合? 如果是前者的话,白研良可以瞬间找出好几条生路,但如果是后者……这次的难度,也许比想象中还要惊人。 白研良回想着这次任务的具体情况。 这是第一次,雾集的血字给出了任务的细节要求。 “2019年4月3日,午夜零点,前往业城西郊新月百货大楼,进行捉迷藏游戏,每人扮演一次鬼,持续到早上六点。” 白研良没有漏掉任何一个字,但这次读来,他却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疑点。 “每人扮演一次鬼……” 如果,有一个人扮演了两次鬼会怎样? 虽然很好奇,但白研良自己却并不是太想去尝试这个想法。 但他的另一个推测,半个小时之后就能证明。 距离游戏开始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按照约定,还有半个小时就是交换当鬼之人的时间。 而下一次,被选为鬼的是杨慕婉。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在半个小时之后,确认成为“鬼”的,究竟是不是杨慕婉。 …… “呜呜!” 杨慕婉双目骇然,拼命挣扎,但一双冰冷的手,却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绝望之情油然而生,但突然,那双手的主人却发出了她熟悉的声音。 “别吵。” 是祁念! 这是祁念的声音! 杨慕婉立即停止了挣扎,扭头看向了柜台下的人。 “祁念!真的是你!” 此刻的杨慕婉,紧绷的心弦陡然一松,瘫软在了祁念怀里。 祁念眉头一皱,不过并没有推开她。 几个月过去了。 和刚进入雾集时比起来,她已经变了很多。 想起那个第一次进入雾集时,大呼小叫的自己,她时常会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杨慕婉调整了好半晌,才不好意思地祁念怀里起来。 她很少在其他人面前露出这样失态的模样,还好对方也是个女人。 杨慕婉好奇地看着祁念,问到:“你怎么会在这里?” 祁念瞥了她一眼:“你也在这里,不是吗?” 杨慕婉恍然大悟。 聪明人不是只有自己一个,祁念同样想到了入口处安全性很高。 但祁念之所以在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她在确认一个想法,这里是游戏开始的起点,如果要轮换当“鬼”之人的话,很大的概率也会发生在这里,而只要躲在这里,就能看到一些不为人知的变化。 虽然这样做很冒险,但在雾集中,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吗? 祁念从不这样认为。 曾经一惊一乍,喜欢大呼小叫的她,习惯了沉默,习惯了一个人思考。 但有一件事,她永远无法习惯。 那就是放弃同伴。 她还和当初那个冒着生命危险救下陆过的女孩儿一样,尽管她明白这一次的任务每个同伴都不可以信任,大家的立场随时会对立变换,但她还是选择了拉住杨慕婉,捂住了她的嘴,没让她看到……有一个恐怖的鬼影紧跟着她从扶梯处下来,而且已经去往了负一楼。 这里不能呆了。 虽然祁念不知道那只鬼去负一楼做什么,但她知道,那只鬼已经开始了第二轮搜寻,而这一次,一楼的每一个角落它都不会放过。 想到这里,祁念从柜台里钻了出来,看了杨慕婉一眼,“尽快离开这里。” 说完,她便转身快步朝左边的扶梯走去,刚才那只厉鬼,是从左手边的扶梯下去负一楼的,它大概率不会原路返回,而是搜寻一圈后,从右手边的扶梯上来。 这时候选择左边的扶梯,能更好地避免直接撞上正在上楼的鬼。 而此时的杨慕婉却一怔,她本来还准备在这里呆到一个小时结束,但看到祁念走后,她选择了相信她。 “等等我!” 杨慕婉轻唤到,她赶紧跟了过去,想和杨慕婉一起走。 然而,也许是蹲得太久,也许是之前体力透支太多。 刚跑两步的她忽然腿一软,“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而最要命的,是她口袋里的手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摔跤,她的手机滚落到了地上,而且不知道怎么搞的,她手机里的一个应用被打开了。 它是手电筒。 顿时!一道强烈的光线从杨慕婉身边不远处照向了右侧的扶梯。 站在左侧扶梯边的祁念瞳孔紧缩,杨慕婉更是被吓得头皮发麻。 因为……右侧的扶梯处,在手机电筒模式的光束下,照出了一双腐烂的脚! 是鬼! 它从负一楼上来了! 杨慕婉顿时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根本不敢捡手机,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了左侧的扶梯! 至于祁念,她更是在看到那双脚的瞬间,就转身跑上了二楼。 紧张恐惧的杨慕婉,耳边忽然听到了一阵令她头皮发麻的声音。 “叮铃” 第一百八十章 短信 跑! 赶紧跑! 杨慕婉冲上了二楼,紧跟着祁念。 她根本就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的铃声她再熟悉不过了。 恐惧逐渐填满心底的每一个角落,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悄然出现。 如果我没有摔跤…… 不……如果我没有来一楼…… 如果我好好锻炼一下体能,这种时刻,不就有更大的希望活下来了吗? 可惜,后悔只是徒劳无用的自怨自艾。 而且她刚刚摔倒的时候,脚腕好像还扭了一下,现在也在隐隐作痛。 这时,她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祁念在自己前面! 这种时刻,如果自己跟着祁念跑,是最损人不利己的事。 如果分头跑,身后的厉鬼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去追祁念,而这样逃下去,自己早晚会被追上,而自己被追上后,它还能顺路继续追杀祁念! 想到这里,杨慕婉一咬牙,扭头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跑在杨慕婉前面的祁念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动静,不过此刻她也不敢回头。 虽然刚才的光束只照出了一双脚,但傻子都看得出来,那绝对不会是周礼的脚…… 杨慕婉分头逃跑的举动让祁念心中暗赞了一句,幸好,她还没被恐惧完全侵蚀心智。 这只鬼没有分身的能力,不然这栋大楼里早就该布满了它的身影了。 如果一起逃走,两个人都死的概率几乎高达百分之九十,而如果分头逃走,至少有一个,能暂时活下来…… 现在两人拼的就是运气,看那只鬼……到底会追着谁而去。 杨慕婉心中拼命祈祷。 不要追我……不要追我…… 这种时刻,就算她和祁念的关系再好,也不可能因为对方而选择让自己送命。 但脚腕的疼痛已经越来越难忍耐,双腿更是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一样。 慢慢的……她的动作慢了下来,再次由跑变为了慢走。 杨慕婉心中又急又怕。 为什么自己这么不爱锻炼,搞得体力差劲到了这种地步? 然而,脚没力气就是没力气了,不会因为她的懊恼和后悔改变分毫。 杨慕婉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她喘着粗气,不仅脚腕疼得难受,肌肉也酸得根本动不了了…… 完了……要被它追上了…… 杨慕婉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死于体力不够。 她绝望地瘫坐在地板上,看着眼前的朦朦胧胧的黑暗。 那里随时,都会迈出一个浑身腐烂的可怕身影。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杨慕婉的心情,由绝望的恐惧,逐渐变成茫然,疑惑,接着是一丝窃喜,随即便是狂喜! 它没来! 它没有追着我来,它追祁念去了!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杨慕婉便感觉自己的心念一松,刚才生死之间透支的体力,在这个时刻终于反馈出了巨大的副作用。 此刻,她连一个小指头都已经动不了了。 “祁念……希望你能安然无恙……” 她心中默念道。 不算鳄鱼的眼泪,这句祈祷发自内心。 如果可以,她希望大家都可以活下来…… …… 祁念已经冲上了三楼。 她的体力比杨慕婉要好得多,在杨慕婉的体力已经枯竭透支时,她还能保持均匀的呼吸。 但祁念知道,自己麻烦大了。 “叮铃” 铃声在身后响起,那只鬼追着她来了! 在离开二楼到三楼的扶梯的瞬间,祁念匆匆地回头望了下面一眼。 因为角度的问题,她只能看见下半身。 二楼扶梯口出……一个可怕的身影如僵尸一样跳了下来,震得铃铛一阵响动。 它盯上我了…… 祁念无比确信这个念头。 她的大脑急速运转,人是不可能跑得过鬼的,因为鬼,根本就没有体力的限制。 所以,唯一的逃脱方法只有两个。 一是立刻找出那条隐藏的生路,干掉它! 二是趁着脱离了它视野的这片刻,躲起来! 第一个办法现在无疑是痴人说梦。 至于第二个办法,祁念一边逃跑,一边在脑子里勾勒这栋大楼的大致地形。 最重要的,就是要拉开足够长的一段距离,不然就算短暂地脱离了它的视野,也根本躲不远,很快就会被鬼找到。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样拉开一段足够长的距离让她有时间躲避。 这只鬼的速度不算快得匪夷所思,但也绝对不慢。 它一直匀速吊在她身后,用无限的体力硬生生耗死她! 有什么东西,能够让我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祁念努力地思考着。 这时,她忽然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 是谁? 是鬼吗? 祁念的第一反应是怀疑,虽然自己可以一边逃跑一边掏出手机接电话,但这肯定会对速度和思维有影响,搞不好就会忙中出错立刻被鬼追上。 不行,不能接! 祁念刚做出这个决定,却发现口袋里的震动停止了。 这么短的震动时间……不是电话,是一则短信! 得出结论的祁念立刻拿出手机,一边逃命一边点开看了一眼。 她没来得及看发信人的姓名,直接看向了内容。 “四楼左侧游戏厅,滑梯。” 祁念眼睛一亮,就是这个! 她迅速收好了手机,再次加快了奔跑的速度,这次她连压低脚步都不做了,只是一通狂奔。 虽然暂时不知道发来短信的是谁,但那则消息太有用了! 大概率是躲在某处的人看到了自己被鬼追杀的情形,然后想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办法,甚至可能……他也用那个办法脱过身。 不过,也有极小的概率是厉鬼发来的短信,也许四楼根本就没有什么游戏厅,也没有什么滑梯,那里是一个死胡同,她只要逃去那里,就死定了。 但她现在还有得选择吗? 祁念的眼睛很亮,因为她的念头很坚定。 她既然相信了这条短信,就不会畏首畏尾。 很快,祁念就跑到了短信指示的地方。 铃铛声此刻刚好响在即将出扶梯口的位置! 祁念看着眼前黑洞洞的滑梯口,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钻,身影顿时消失在了四楼。 此时,一个腐烂的鬼影一跃而出,站在了游戏厅旁。 一颗腐烂的头颅慢慢旋转,四处巡视。 可惜,追着的人,已经不见了。 :。: 第一百八十一章 惊异 白研良收起了手机。 意识到总控室的安全期快过了的他,刚离开五楼,准备去负一楼时,却在三楼看到了被厉鬼追杀的祁念。 算她运气好,厉鬼和她有一段距离,给了她逃生的空间,不然白研良也无能为力。 他躲在暗处,飞快地给她发送了一条短信,至于她信与不信,就看她自己了。 做完这一切,白研良心安理得地溜到了负一楼。 距离一个小时结束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这只厉鬼又刚从底层搜上来,现在最安全的,就是负一楼。 “祝你好运。” 白研良抬头看着顶上的楼层,低声说到。 …… 四楼真的有穿楼滑梯这一点,无疑让祁念喜出望外。 然而她并不敢放松。 从滑梯里钻出来的她立刻继续奔逃。 她要去负一楼! 虽然祁念也很害怕,但她的大脑却保持着足够的清醒,她在一楼时亲眼看见这只厉鬼是从负一楼上来的,这足以说明,负一楼刚被它找过一遍,现在的安全性应该很高。 不得不说,祁念的想法是正确的。 可惜,现实却不会这样顺心如意,还没来得及离开二楼的她立刻听到滑梯管道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祁念的眼睛猛然睁大,它找到了! 它竟然追下来了! 不行,这样再逃到负一楼去已经来不及了! 脚步声无法掩盖,它又会追过来,再次陷入死循环! 要躲……而且,只能躲在第二层。 祁念拼命地思索着安全的位置,忽然,她眼睛一亮。 那个地方是……通风口! 这个地方可以! 祁念毫不犹豫地钻进了墙角的通风口,这个口子极为狭窄,只有她和杨慕婉这样身形比较娇小的女性才能勉强钻进来。 这绝对是一个好地方! 以刚才她看到的,厉鬼下半身的大小比例来计算,就算鬼知道她在里面,它也根本钻不进来! 劫后余生总是让人心困神乏,容易松懈,但祁念却坚持着往通风管道深处爬去。 因为通风管道里实在太过黑暗,祁念将手机拿了出来,调亮了一些屏幕的光芒,用来照明。 同时,祁念看了一眼时间。 00:46 还剩下十四分钟,就到了约定好了交换“鬼”的时间。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这只鬼会消失吗? 一切都不得而知。 祁念只想此时此刻,能够活下来。 这时,不断往通风管道深处爬行的她忽然停了下来。 “叮铃叮铃叮铃” 持续不断的声音从身后的传了过来! 它竟然能钻进来! 祁念脸色惨白,近乎绝望! 这个管道这么窄,连调头都不可能,她只能拼命往前爬! 好在身后持续不断的铃铛声速度也不算太快,她还有机会! 祁念拼命地往前爬,管道内部又潮又脏,凝结着蜘蛛网,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很快,秽物就沾了祁念一身,她的头发上也缠满了蜘蛛网,甚至还有小蜘蛛不停地在她脸上身上爬行。 但祁念根本就不敢停下片刻,此刻的她,满脑子只有两个念头,一是爬到通风管道的另外的出口,赶紧逃出去。 二是坚持十分钟,坚持到一个小时结束! 这二者无论哪一种,都需要她不断地压榨自己的体力。 然而,让祁念绝望的是。 她不仅没能发现出口,甚至这通风管道,还有继续缩小的趋势。 它本就已经很小了,如果继续缩小……她根本就无法再前进半步! 到时候被卡在通风管道里动弹不得,只能成为一只待宰的羔羊! 不得已,往前匍匐爬行的她将身体侧了过来,往前一点一点地挪动着。 胳膊和皮肉被狭小的管壁不断压迫着,每一次移动都挤压得生疼。 而更让人恐惧的,是身后一直匀速传来的铃声…… “叮铃叮铃” 虽然它不算快,但每当祁念想到这个通风管道里,除了自己还有一只恐怖可怕的厉鬼时,她就不禁头皮发麻。 祁念紧咬着嘴唇,虽然心脏因为恐惧跳得异常剧烈,但她没有放弃! 她还在不停地往前挪,每挪动一寸,她的生机就多一分。 终于! 也许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这时祁念前方的管道,竟然分出了……三条岔道! 祁念先是一喜,随后又一怔。 三条…… 哪一条才有出口? 一向冷静的她此刻竟有些六神无主,这是关乎生死的抉择啊! 身后不断响起的铃声宛如夺命鬼音,不断敲打着她的心脏。 “冷静……要冷静……” “仔细回想这栋大楼的构造……我是从二楼西南角的通风口钻进来的,按照正常的设计,另一个通风口,大概率会被设置在西南角的正对面……东北角。” “这三个岔道,偏向东北方向的是……这条!” 祁念侧头看向了最右侧的这条岔道,完全不再犹豫,立刻钻了进去! 突然,她动作一停,按亮了自己的手机。 这种分岔口的存在还有另一个作用,那就是迷惑厉鬼! 祁念大致估算了一下那只鬼的移动速度,设置了一个三十秒后响起的闹铃,然后将手机朝最左侧的通风管道丢了进去! 如果厉鬼能够被突然响起的铃声吸引到另一条岔路的话,自己活下来的希望将大大提高! 一定……要成功啊! 祁念深吸一口气,继续缓慢挪动前行。 …… 00:57 只剩下三分钟了。 白研良躲在负一楼的一个水果摊下,看着手机上的时间。 然后,他收起了手机,看向了自己身边这具凄惨的尸体。 袁杰死了。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几乎快瞪出了眼眶,脸色也是一片铁青。 下身更是湿了一片,传出一股腥臊味。 他是被活活吓死的。 还不到一个小时,就已经死了一个人,这意味着,本来的六个小时中,剩下的每个人当“鬼”的时间,被变相延长了。 这还只是白研良比较乐观的猜测。 如果袁杰的时间被分摊到其他人的当“鬼”时间上,那已经算是很好的情况了。 白研良担心的是……袁杰死去之后的空白时间,被真正的厉鬼填补…… 必须,要尽快找到这次任务的隐藏生路啊…… “迷藏……捉迷藏……” 白研良坐在死去的袁杰身边,微微皱眉。 第一百八十二章 时停 百货大楼外。 一行人仰头看着月色下显得越发阴森恐怖的大楼,一言不发。 其实,会主动来任务现场倒不是出于关心。 因为这是雾集第一次将任务发布在现实中,而且是未来。 大家都想看看到底有什么不同。 “几点了?”李慕很不讲究地坐在地上,问了一句。 他实在是太累了,连续很长一段时间的睡眠不足,让他的精力差到了极点。 也就是李慕勤于锻炼,换个人的话,现在身体早已经垮了。 “还有三分钟到凌晨一点。” 回答李慕的是顾平生。 这位三十岁的外科医生身上沉淀着成熟男人独特的魅力。 “太安静了……”李慕轻声道。 其他人没有说话,之前商量过,如果需要楼外的人帮助,就主动打电话来,但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电话打出来。 希望……是一件好事吧。 …… 通风管道内。 祁念在选择了最右边的管道后,一直努力地往前爬行着。 不过,她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慢。 倒不是通道仍然在缩小,事实上,她似乎选对了道路,从进入这条最右侧的岔道后,她就再也没有听到身后传来可怕的铃铛声。 她的计划似乎成功了,那只鬼被引到了另一个通道里。 虽然这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但祁念这会儿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她的体力消耗实在太大了。 用这种姿势在通风管道内爬行比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而更要命的,是她的手脚已经都麻了。 因为管道太过狭窄,她不仅直不起腰,更不可能舒服地伸展四肢。 而且,她失去了照明用的手机,现在的通道昏暗,低矮,压抑。 普通人在这种环境下呆久了,很可能会患上幽闭恐惧症。 身体的脱力已经不是能够用意志就能解决的问题,虽然身后没了动静,但事情却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极为糟糕的地步。 一旦那只厉鬼发现自己上了当,原路爬回来再来寻找她,她就真的死定了。 因为现在……她已经动不了了。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休息,让体力尽快恢复,至少要让手脚能动起来。 “呼……” 祁念吐出一口闷气,在这无人的管道内,她的眼睛里终于流露出了茫然和害怕。 平淡的日子遥远得像上辈子,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才会被雾集选中…… 祁念之前不解,但现在,她已经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 一定要活下去! 这次来业城,她不仅仅是为了执行这次的任务,还有……鬼首山。 只有陆过知道,她的手里有一枚白色勾玉,而陆过的手里,有一枚黑色勾玉。 她和陆过都梦到了鬼首山,也许,不仅能在那里摆脱这两枚藏匿着厉鬼的勾玉,还能顺势解开雾集的诅咒! 祁念的眼神越发坚定,一定要活下去…… 不再胡思乱想之后,体力的恢复速度似乎也快了许多,祁念刚露出喜色,却忽然一怔。 她侧耳细细听去,顿时浑身发寒。 “叮铃铃铃铃铃嚓嚓嚓嚓嚓” 急促的铃铛声不断从身后传来,吓得祁念面色苍白。 它发现不对了,它找来了! 这一次,除了铃声,祁念还听到了异常激烈的摩擦管道内壁的声音。 它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 祁念强忍恐惧,立刻往前爬去! 她已经顾不得过于剧烈的动作会不会伤到自己,现在那铃声已经很近很近了,厉鬼马上就要爬过来,命都快没了,还能在乎是否受伤? 祁念已经拼尽了全力,肾上腺素的疯狂分泌让她已经察觉不到疼痛,但她毕竟只是个人类,和突然提高速度的厉鬼比起来,她拼命挪动的一点距离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祁念紧咬牙关,她不想死,不想死在这个又黑又脏的通风管道里,可是,现实却给了她沉重一击。 她的身后,突然照来了一束强烈的光。 是手机。 它已经追上了…… 祁念不甘扭转过头,看向了自己身后。 她看到的,是一张腐烂的鬼脸,它的嘴里含着她的手机,一双猩红的眼睛紧盯着她。 可怕的怨毒和恶意瞬间涌来,像一股潮水般将祁念淹没。 完了…… 临死之际,除了恐惧,不甘之外,她的脑海里竟然冒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发来短信的人……是谁呢? 可惜的是,她也许再也无法知道答案了。 祁念直视着它,这只可怕的厉鬼,已经伸出了完全腐烂的手臂,抓向她的脚踝。 一米。 半米。 三十厘米。 眼看着,它的手掌就要抓住祁念了。 突然! 祁念感觉大脑涌出一阵强烈的眩晕! 四周的空间也传来诡异的波浪一般的涌动! 一股诡异的扭曲感袭来,就像……刚进入这栋大楼时那样! 这是怎么回事? 最后时刻因为绝望而闭上眼睛的祁念再次睁开眼睛。 然而……她看到的是。 “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宋缺,白研良,杨慕婉,还有……周礼! 不过,此刻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所有人都警惕地看向四周。 片刻后,白研良说到:“原来,一个小时结束后,我们会直接回到入口。” 其他人也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 祁念则是愣在了原地。 原来,在厉鬼即将抓住自己的最后一秒,时间竟然到了? 而时间一到,他们所有人竟然都直接回到了起点! 这种戏剧性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让祁念有些难以相信,她神情恍惚的样子被白研良见到,他便问了一句:“它还是追上你了?” 祁念一愣,然后看向了白研良。 “是你?” 白研良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认,见祁念回过了神,他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周礼身上。 刚才大家集体被送回入口处后,除了最开始的警惕疑惑,只有两个人状态明显不对。 一个是祁念。 而另一个,就是周礼。 和祁念差不多,此刻的周礼也像是丢了魂一样,双目呆滞地站在原地。 “周礼?” 白研良唤到。 周礼没有什么反应。 “周礼?” 白研良再次喊了一声。 可是周礼仍然没有什么反应。 这下,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宋缺疑惑地看着周礼,他的眼睛,仍然能够看到周礼体外的那层透明轮廓。 这至少证明,周礼没死。 所以,宋缺来到周礼身边,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 “喂!醒醒!” :。: 第一百八十三章 推论 宋缺莽撞的动作让白研良玩味地看了他一眼。 据他观察,宋缺和他表现出来的性格完全不一样,真实的他是一个细腻,谨慎,敏感的人,而上一轮当“鬼”的周礼出现后,表现出了明显的异常。 此刻谁都不敢随便接近他,但宋缺敢。 他是真的莽,还是心里有底呢? 白研良已经心中有数。 同时他又不由感叹:天赋异禀的人就是了不起啊…… 不过托他的福,被宋缺这么一拍后,周礼竟然真的回过了神。 他瞳孔的焦距迅速恢复,呼吸也开始明显起来,就像一具尸体突然被注入了灵魂。 然而,清醒后的周礼,却诧异地看向了他们:“你们怎么还不快去躲着?” 此言一出,四人立刻交换了个眼神。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吗?”宋缺盯着他问到。 周礼好像也感觉到了有哪里不对,他立刻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亮后看了一眼时间。 01:01 凌晨一点零一分! 周礼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神情写在了脸上,他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之后,周礼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我唯一的印象,就是血红色的数字在倒退,然后,我刚准备出发去寻找你们,结果身体能动的时候,你们就站在我面前。” 周礼的神情还是充满了不可思议,而他的话,也证实了大家的猜测。 “所以,刚才在寻找我们的,是真正的厉鬼,但厉鬼出现的时候,周礼却消失了,他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去了哪里?” 祁念抬头望着白研良,认真地说。 白研良微微摇头,没有回答她,此刻的他,感觉自己隐隐抓住了什么…… “我有一个想法。” 此时,宋缺忽然开口说道。 白研良暂时收起了自己的思绪,看向了宋缺。 宋缺把玩着从不离手的硬币,眉头微皱:“我在想,周礼会不会被真正的鬼给藏起来了?” “什么?”发出质疑的是周礼,他根本无法理解,“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把我藏起来,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难道我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白研良懂了宋缺的意思,不得不说,宋缺的想法,真的很大胆! 果然,当周礼发出疑问后,宋缺看向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周先生说得没错,你确实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你就是一个没有领导才能,却喜欢领导别人的普通人。” 周礼面皮一热,他知道宋缺是什么意思。 他根本就不是资历最老的人,能力也不能完全服众,但每次一有新人进入,他就会以领头人的姿态出面,李慕对此从未说过什么,其他人似乎也默认了这一点。 这让周礼偶尔会产生一些错觉,一些……自己的话语权很多的错觉。 事实上,这个年纪比他小的宋缺,比他还要先进入雾集。 真要论起来,宋缺才是目前这一行人中,真正的前辈。 “你……”周礼并不想在这种时刻和宋缺争吵,他只需要一个台阶下。 然而宋缺似乎并不打算给他这个台阶,他恍若无事地说:“周礼确实没有特殊的地方,但他的身份却有,上一轮中他是‘鬼’,我在想,我们可不可以把周礼这个‘鬼’,和真正的鬼划上等号?” “你的意思是……”祁念也明白了宋缺的想法,“每一轮我们扮演的‘鬼’其实就相当于真正的鬼的分身?” 宋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分身,怎么说呢……某种意义上的,本体?” 杨慕婉被他这番表述弄得有些糊涂,她问到,“可是,鬼为什么要把周礼藏起来呢?” “叮” 宋缺将硬币弹了起来,一把接住,看向杨慕婉,“问得好!” 他看向大家,尤其是看向了白研良。 “这个游戏叫捉迷藏,既然鬼也参与到了这个游戏当中,那应该也需要遵守游戏的规则,也就是……它也不能被‘鬼’找到。” 宋缺越说思路越清晰,他飞快地说:“捉迷藏游戏有两个对立的身份,躲藏者和寻找者,与之对应的,人和厉鬼也是两个对立的身份,换句说话,在这个游戏规则下,我们人类就是‘鬼’,厉鬼的藏身处不能被我们发现,而每一轮扮演‘鬼’的人,就等同于它本身,所以,它要将周礼藏起来,藏到一个……我们谁都想不到的地方。” 宋缺的目光一一掠过几人的脸,最后定格在了杨慕婉身上。 “而它下一个要藏起来的,就是你。” 杨慕婉先是一怔,随即打了个寒颤。 宋缺的说法太过吓人,虽然她明白如果宋缺推测正确的话,那只厉鬼不仅不会杀了自己,还会千方百计地藏好自己,但一想到自己将失去一个小时内的所有记忆和意识,被一只鬼藏匿在某处,她就头皮发麻。 “白研良,你有别的看法?” 宋缺看着白研良,经过上一轮的事,他对白研良的怀疑有了一些改变,但他仍然觉得白研良是个古怪到了极点的人。 没有哪个人类能够做到每一次表情的弧度都相同,每次看着白研良的时候,宋缺总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张栩栩如生的面具。 而这次,白研良对他的猜测和推论,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不知道为什么,宋缺很想听听他意见。 其实,白研良确实仔细认真地听完了宋缺的推论,他能确定,宋缺的这番推论是绝对说得通的。 他之所以没表态,是他还有一个没想通的地方,不过……目前看来那个没想通的点无伤大雅。 宋缺说的确实很有道理,这次的生路,就是他说的那样,人类不仅要躲,也要找。 而要找的东西,就是被厉鬼藏起来的,另一个‘鬼’。 于是,白研良摇了摇头,说到:“我同意你的观点,如果我们能够找到藏起来的‘鬼’,那这场游戏,就是它输了。” “游戏规则就是这次雾集的规则,那输掉游戏之后的惩罚,厉鬼也承受不起!”周礼眼睛大亮,祁念和杨慕婉和终于松了一口气。 至少,找到方向了! 这时,周礼像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疑惑地问到:“咦,袁杰呢?” 就在他的疑问刚刚出口之际,一阵铃铛声忽然响起。 “叮铃” 五双眼睛齐齐看去,只见一枚铃铛,诡异地出现在了杨慕婉的脚腕上! 杨慕婉脸色陡然变得惨白,其他四人也根本来不及再说什么,转身就跑! 因为杨慕婉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个血字! “拾。” :。: 第一百八十四章 错误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大家全都打开了手机的照明功能,朝着高层跑去。 除了白研良。 他似乎把手机丢了,现在他一边跑,一边问了身边速度飞快的宋缺一句:“现在是几点?” 宋缺飞快地扫了一眼时间,答道:“一点零五分!” 五分钟的轮换时间吗? 白研良记了下来。 就单纯的轮换当鬼人选来看,五分钟明显过长了。 很显然,这是雾集给他们“留下”的交流想法,讨论生路的时间。 白研良越发觉得,雾集的目的可能不是为了让他们被鬼虐杀,它的做法诡异又充满矛盾,白研良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摸透。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白研良和宋缺依旧是跑得最快的两个人,不过,因为这次都打开了手机的电筒功能,而且有了第一次的熟悉,大家的速度也慢不到哪里去。 很快,一行人就分散开了,显然都已经早早地想好了要躲藏的地方。 唯有周礼,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完全没有第一个小时之间的记忆,对于他来说,这栋大楼是陌生的,可怕的,那只厉鬼的能力大家也忘了告诉他,现在周礼是一头雾水。 但他好歹是多次历经生死考验的老人,很快,他就做出了打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因为第一次当“鬼”的是他,所以,周礼很明白那种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的感受。 那种状态下的他,完全丧失了感知能力,不能看,不能听,不能说,不能动。 除了生命体征正常,和死人根本就毫无区别。 所以,周礼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举动。 他假装跟着大家往前跑,实则却吊在了最后,然后……他躲到了杨慕婉身后的柜台处! 很难相信,这种疯狂的举动是周礼这样的人做出来的。 不过周礼有自己的考虑。 而且,他有很大的把握确定自己不会被发现! 起点这块区域,是非常典型的心理安全区,无论是杨慕婉还是厉鬼,都大概率不会当场搜查这里。 不过周礼也不仅仅是为了躲一个灯下黑,他真正的目的,是想看到血字倒数完之后,杨慕婉的变化! 刚才听了其余四人的说法,让周礼不寒而栗的同时又百思不得其解。 鬼代替了他去寻找躲藏的人? 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这次,一定要看清楚厉鬼和杨慕婉,究竟是如何交换的! 而且这样,他也能亲眼见到,厉鬼会把杨慕婉藏到何处去,到时候等厉鬼前脚一走,后脚他就把杨慕婉找出来! 如果真的和宋缺的推测一样的话,那这次任务,就能够被他亲手终结! 到时候,他在雾集中的威信也将大幅增加。 想到这里,期待和紧张竟然一时间压过了恐惧。 周礼躲在杨慕婉身后的柜台里,悄悄伸出了半个脑袋,看着杨慕婉的背影。 她身前的血字还在跳动,现在,已经变成了“肆”。 周礼注意到,这些字不是一秒一变,而是大概三秒一变。 这意味着留给他们躲藏的时间不是十秒,而是三十秒,够充足了。 周礼咽了一口唾沫。 紧张感让他浑身肌肉紧绷,渐渐的,周礼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 夜已经很深了。 黑暗越发浓重,大楼外阴冷的风掠过街道,宛如凄厉的哀嚎。 他看了一眼楼外,硕大的月亮走到了对面大楼的上空,诡异地挂在那里。 高楼被黑暗模糊掉棱角,苍白的月光下,斑驳的阴影像极了一团团黑色的血。 周围寂静得可怕。 周礼大气都不敢出,心脏砰砰直跳,像是怀里揣了一只兔子。 我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周礼的脑海突然闪过这个念头,随即,他又赶紧摇了摇头,甩掉了那些丧气的想法。 现在再躲到其他地方已经来不及了,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一条路走到黑吧! 周礼再次望向杨慕婉的背影,此时她身前的数字,刚好从“贰”变为“壹”! 来了! 紧张,激动,恐惧,忐忑,不安,各种情绪一股脑地涌来,周礼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杨慕婉那里即将发生的一切。 然而,他看到的场景让自己遍体生寒! 错了……都错了! 该死…… 周礼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立刻缩了回来,蜷缩着身子蹲在了柜台底下,不敢发出任何响动。 “叮铃” 一声铃响在扶梯口出现。 周礼立刻松了一口气,它走了……看来自己赌对了,虽然没能看到想看的,但至少自己的安全,暂时有保证了。 很快,又一声铃响出现,听声音,已经去了二楼。 周礼彻底放下心来,瘫坐在地上。 太可怕了…… 刚才那只鬼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周礼感到一阵压抑与恐怖。 他的心底发出了自己第一次进入雾集,见到鬼时的疑问。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呼” 周礼吐出一口浊气,思索着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 宋缺的推测错了……完全错了。 可这样的话,生路究竟在哪里? 周礼冥思苦想,忽然!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嗒嗒嗒” 没有铃声?不是鬼? 那是谁? 看来有人和自己的想法一样,回到起点躲藏。 周礼想了想,悄悄探出头,看向那脚步声传来的地方。 然而……那里只有一片黑暗,根本就没人? 周礼的心底涌出一阵疑惑,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安。 是谁? 周礼缩回了头,刚蹲下身来,躲回柜台下。 忽然! 一张惨白的脸贴到了他面前! 周礼吓得差点叫出声! 接着他仔细一看,这不是袁杰吗? “袁杰!你想吓死我吗!” 周礼压低了嗓子,极其不满地低吼到。 然而,他面前的袁杰不仅没有回答他,反而用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周礼的身上突然涌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打了个寒颤,终于感觉到了古怪。 而这时,袁杰白得像一张纸的脸上,露出了可怕的笑容。 “找到你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遇险 如果要问白研良在精神病院时,学过的最奇怪的手艺,那毫无疑问是开锁。 那段时间,他看了一本名为《天才锁匠》的悬疑,而他之所以会看那本,纯粹是因为它获得过爱伦坡奖。 闲极无聊之下,白研良花了一些时间研究开锁,并成功地在没有任何医生护士察觉到的情况下打开了医院的大部分门锁,大半夜地在病院里溜达了一圈。 而这次,他打开的锁,是通往天台的锁。 一般来说,无法用暴力手段破开门锁的话,他才会考虑自己开锁,因为自己开锁的样子实在不体面。 但考虑到用脚踢开门的动静确实太大,白研良不得不捡起了这门手艺。 至于第二个奇怪的技能,就是速降。 这倒不是他又看了一本叫什么天才速降师之类的书,之所以会这个,纯粹是因为他在最初被关入精神病院时,天天想着逃跑才逼着自己学会的。 现在,他抱着一捆在三楼运动品牌区顺手拿的速降绳,上了天台。 开锁后,白研良不忘随手关上了门,这是一个好习惯。 按道理来讲,新月百货大楼的天台也算能躲的场所吧? 白研良确信点了点头,从自己现在还活着来看,这并没有违反规则。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这黑沉沉的夜,像是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上,根本看不到一颗星星。 反而是对面楼背后的那轮月亮,看起来亮得出奇。 白研良来到天台边,看向楼下。 对面街道的路灯下,他能清楚地看到等待着他们的李慕一行人。 等等……那个是? 就在这栋楼的斜对面,一个比较阴暗的角落,还有一个人影。 虽然看不清相貌,但那套熟悉的衣着却让白研良无比确信。 许知非? 她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和大家见面? 这女人还真是个怪人。 好吧,他也没资格说别人怪。 白研良绑好速降绳,在天台边坐了下来。 他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其实对于宋缺的想法,他有一部分是认同的,但另一部分,他还存在着疑惑。 那就是真正的厉鬼,和当“鬼”之人的关系。 如果按照宋缺的想法,那当“鬼”的人恰恰是最安全的人。 他根本就不需要去找躲藏的人,真正的厉鬼会帮他做游戏中该做的所有事。 这样一来,找不到躲藏的人,他也不会受罚,而是真正的厉鬼受罚。 那……当“鬼”的意义,就消失了。 这种无意义的事不应该发生在雾集的规则中才对。 至于认同的部分,则是宋缺关于游戏规则的推测。 白研良也认为,既然这是一场捉迷藏游戏,那真正的厉鬼,也会有扮演躲藏者的那刻,如果它被找到,那么整个死亡游戏就真的结束了。 所以,白研良决定亲自看一看,在倒数阶段,也就是他们的躲藏阶段,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里是真正的矛盾点,如果不逃走躲藏,就可以发现厉鬼和“鬼”的关系,但自身大概率会死。 而如果逃上楼去,又看不见那里发生的一切。 因此,白研良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悄悄地把手机调出了摄影模式,放在了斜对入口的角落。 算算时间,现在那只鬼应该已经开始四处寻找了才对。 白研良可不想直接下去,经过第一个回合之后。 他怀疑那只鬼会有什么新的能力出现,总之,反正他有更好的办法,干嘛不用呢? 这个办法就是速降。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普通人做不到的办法。 整栋大楼的外墙都是钢化玻璃制成,但大楼的拐角处,却是实打实的墙面。 也就是说,从大楼的棱角处往下滑,根本就不会被楼层里的鬼发现。 当然……会被在街道对面的李慕他们发现。 但白研良不认为他们会蠢到,看到自己速降激动得瞎嚷嚷。 应该不会吧? 白研良拉了拉速降绳,吸了一口气,脚掌顶在天台墙角处,轻轻一跃,身体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速度不慢地往下滑去。 此时,呆在对面街道的李慕几人,立刻发现了正在大楼棱角处往下飞快滑去的“蜘蛛人”。 “那是……白研良?” 很快,白研良的身影就被其他人认了出来。 余笙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有些担心,又有些难以置信。 她看着那个身手敏捷的熟悉人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看起来挺单薄的白研良,竟然还会这种运动? “那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吧。” 李慕也低声说道,接着,他又立刻回头,叮嘱道:“我们别发出声音,免得惊扰到他。而且,他都选择了这么危险的方式,看来里面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了,说不定,他现在正在被鬼追杀。” 其余几人或是点头,或是沉默,但都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如果白研良知道李慕在说什么的话,一定会哭笑不得。 我这还好好的,怎么就被鬼追杀了? 之所以选择速降,是因为这条挂在墙外的路安全呀…… 然而,就在白研良有条不紊地匀速下滑时,忽然!在他身体跃起的下一个瞬间,陡然间吹来一阵阴冷的夜风! 糟了! 白研良暗道不好,高空中的他被这迅疾的夜风带得身体一歪,难以保持住平衡,立刻荡向了右侧的玻璃墙面! “小心!” 余笙下意识地疾呼出口,却陡然间意识过来,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但她根本不用担心,因为她的声音,根本就没有白研良此刻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大。 “砰” 白研良腰腹用力,终于调整好了姿势,但脚掌却重重地踩在了玻璃墙面上。 而这里……是四楼。 这么巨大的动静立刻在幽静的楼内传开。 白研良刚想扭转身子,再次移动到大楼棱角的实体墙面时,他眼角的余光,却透过玻璃无意中看到了一张完全腐烂的脸! 几乎只是瞬间,那张脸就消失了,而白研良看到,它正一跳三米,迅速地朝着顶楼而去! 它来了…… 不行,要立刻下到一楼! 白研良刚想调整姿势,赶紧下滑,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穿梭在楼宇间的夜风,不仅根本不停,反而变大了! 他努力地保持着平衡,不让自己的身子被吹得东倒西歪都很艰难,更别说下滑了。 而这时,白研良忽然感觉到了一道充满恶意的注视。 他抬起头,看向头顶天台。 那里……一张完全腐烂的脸探了出来,盯上了挂在四楼墙壁上的他! 第一百八十六章 危命 这次,不仅白研良看见了,街对面的李慕等人也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浑身腐烂的漆黑鬼影…… 虽然此刻执行任务的人不是他们,但几乎每个人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它就是这次的厉鬼吗?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栋大楼里? 是雾集投放的,还是它本来就在这里? 它能够离开大楼吗? 它会来杀他们吗? 一个个疑问在看到厉鬼的瞬间涌出。 “白研良这次出事了。” 李慕的面色很难看,他虽然尽力在想办法,但此时此刻,根本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救下白研良。 唯一能够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他需要立刻下到一楼,脱离那只鬼的视线才有一线生机! 但谁能想到,凌晨一点多竟然刮起了狂风? 呼啸的夜风吹得白研良的衣角猎猎作响。 他已经有些长的头发也随风乱舞。 此时此刻,光是在半空中保持平衡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他根本不可能在此刻滑到一楼! 怎么办? 白研良一边关注着厉鬼的行动一边疯狂地思索。 其实在行动前,白研良一向喜欢准备一套预案,这次也有。 但他这次准备的脱身之法,完全不能在这种地方使用。 因为他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会在速降降到一半的时候出事! 白研良还在拼命地想着办法。 砸碎玻璃跳进去? 可是……这是钢化玻璃啊,就算想硬生生砸开玻璃荡进楼层里,也根本做不到。 尤其还是这种用作外墙的钢化玻璃,硬度更是惊人。 等等……外墙? 白研良忽然眼前一亮! 对了!外墙上有一个部分的玻璃可能不是钢化玻璃! 厕所! 厕所开的小窗是最普通的玻璃,而且很可能根本就没关窗! 厕所的方向是…… 白研良闭上眼睛,仔细地回想整栋大楼的结构。 他的记忆力很好,在知道这次的任务将在现实中执行后,他就把这栋大楼的整体结构硬生生记了下来。 这也是他在游戏刚开始时,就能准确无误地找到总控室的原因。 白研良的脑子里飞快地过滤掉一个个信息,厕所的位置在……每一层楼右侧扶梯方向的尽头。 换句话说…… 白研良猛然睁开眼睛,双脚在玻璃墙面用力一蹬! 他整个人高高跃起,被猛烈的夜风吹得直往右跌。 但白研良却无比确信,因为……厕所的位置就在每层楼的最右侧! 想靠过去的话,只要不抵抗风力,顺着风荡就能过去! 惨白的月色和狂风之下,白研良就像一只被放上天的风筝,身不由己又单薄凄惨。 但他的疯狂举动惊住了所有人,李慕等人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提心吊胆地看着在高空中做着杂技般动作的白研良。 难道他想到办法了? 是的,白研良想到办法了。 而且,他已经看到了! 一扇小窗出现在了视野里,它就在右边不远处,而且根本就没关! “砰” 白研良再次砸在玻璃上。 只差三米了…… 他双腿一蹬,继续跃起。 两米! “砰” 又是一声砸在玻璃上的巨响。 最后一米了! 饶是白研良,心底此刻都涌出了一丝紧张。 那只鬼还没有动作? 想到这里,他再次抬头看了一眼。 幸亏他看了这一眼! 白研良猛力一蹬,拼尽全力荡了过去!双臂抓住了窗户的边缘! 而此时,头顶的速降绳猛然断裂! 白研良刚才抬头看见的,正是那只鬼在切断速降绳! 好在他已经抓住了窗户的边缘,虽然失去了速降绳的支撑,但他双臂的力量足以撑住。 此刻的白研良,整个身体都吊在楼外,仅凭着一双手抓住了窗户边缘,看上去危险至极! “小心!” 余笙下意识地尖叫出声,她的指尖已经捏得发白,浑身战栗不已。 现在的白研良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就会从四楼摔下去,要知道这种百货大楼每层楼的高度绝对不是三米,而是五六米啊! 二十几米的高度摔下去的话,绝对会粉身碎骨…… 然而,所有人都忽略了一点。 厉鬼切断了白研良的速降绳,危险并不仅仅在此! 断裂的速降绳迅速从天而降。 在跌落地面的时刻爆发出了恐怖的下坠力! 它的另一头还拴在白研良的腰上,所以,这份下坠力立刻被白研良所承受! “唔……” 恐怖的下坠力让白研良发出一声闷哼。 他感觉自己的腰似乎快被扯断了,更要命的是,他抓住窗台边缘的手指已经被勒出了鲜血,他快支撑不住了! 死亡的气息已经缠上了他的身体。 身为人的求生本能让白研良爆发出了比平日更大的力量,但肉体就是肉体,极限就是极限! 虽然白研良对疼痛的忍耐力极强,但这根本就不是疼痛的事,他只是普通的人类,他抓住窗台边缘的手指已经被勒得血肉模糊,马上就要承受不住了! “白研良……” 看着险象环生,已经陷入绝境中的白研良,余笙神情有些恍惚。 在她的印象里,白研良永远是冷静的,敏锐的,聪明的,行动力超群的。 不仅是她,大家对白研良的印象也极为相似。 “一个不知道害怕的怪人,脑子很好,体力很棒,值得信任。” 直到现在,他们才发现。 白研良和所有人一样,在面对生死危局时,他也会出现意外,也会无能为力,也会受伤,也会……死。 “求求你们……帮帮他……” 余笙眼眶内的朦胧让她已经看不清白研良了。 她的声音很轻,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最信任的人已经失踪了一个,她不想另一个,在这里出事…… 结束了吗? 感受到自己手指脱力的刹那,白研良知道,这种高度摔下去,自己大概率是必死无疑了。 求生的欲望让他还是想要伸手去抓住些什么,但……他失败了。 吊在窗台边缘的身体猛然滑落! 这种时刻,白研良的心里不是绝望,竟然是一丝遗憾。 然而就在这时! 虽然他没能伸手抓住什么,但一双手却用力地抓住了他! 白研良抬头看去,那个半个身子伸出了窗外,死死抓住他的人竟然是……祁念! :。: 第一百八十七章 脱困 “……祁念?” 此刻的白研良,竟然罕见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在生死关头大脑都没有空白过,但此刻因为祁念的举动,却陷入了这样的情况。 无法理解…… 完全无法理解…… 他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的她,会这样做吗? 不会。 他虽然愿意尽力地帮人,但绝不会把自己陷进危机里。 以往的每一次也是,他的帮助,是建立在自己的绝对安全之上。 在白研良看来,为了帮别人让自己陷入危机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 但现在……他有些动摇了。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愚蠢”的人,自己已经摔得粉身碎骨了。 仔细想想,祁念似乎一直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虽然在刚进入雾集时吓得大呼小叫,但陆过遭遇生死危机之际,她也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他。 “白……研良……”祁念两只手死死地抓着他的右臂,艰难地喊着他的名字。 刚才白研良在钢化玻璃上搞出的动静整栋楼都能听见,祁念自然也不例外。 她躲藏的地方就在窗边不远,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玻璃外面那个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人。 发现白研良险情的她立刻小心地摸到了窗边,然后,从白研良抬头的动作中,她分析出了白研良此刻的境况。 他的头顶上有一只鬼!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祁念猜得分毫不差。 紧接着,白研良开始朝着右边跳去,祁念顿时明白了他的想法,他想从厕所开的小窗进来! 意识到这一点后的祁念立刻跑去了厕所,然后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白研良的手臂。 看着白研良鲜血淋漓,已经血肉模糊手指,祁念的心脏也在“砰砰砰”地狂跳。 但她终究是女人,拼命抓住白研良她已经用尽了全力,此刻根本就没有更多的力气,将白研良拉上来。 局面僵持住了。 白研良虽然暂时没有坠楼,但祁念能够坚持多久? 而且,如果祁念也脱力的话,她甚至可能会被白研良连带着一起摔下去,到时候两个人都会摔得粉身碎骨! 这里的危情被李慕几人看在眼里,却只能干着急。 “祁念……白研良……你们要加油啊!” 李慕神经紧绷,那里的紧张每个人竟然都感同身受。 “糟了!”顾平生一向冷静的语气出现了波动,大家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糟了的时候,对面大楼上发生的事就告诉了所有人答案。 楼顶天台……一个腐烂漆黑的鬼影,正顺着墙在往下爬! 那恐怖的视觉效果让所有人几乎窒息! 太可怕了,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竟然完全无视了重力,趴在墙壁上快速爬行! 而吊在半空中的白研良因为一直抬着头的关系,更是第一个发现了这个情况。 他甚至能够看到那只腐烂厉鬼猩红的眼眸,和若有似无的狞笑! “祁念,松手!” 白研良是一个很理智的人。 他的判断认为,以祁念的力气根本不可能把自己拉上去,而那只厉鬼又能无视重力地在墙壁上爬行,等它爬下来后,不仅自己要死,祁念也会顺带遭殃。 一个很简单的题目,死两个还是死一个? 毫无疑问,让他去死是最好的办法。 然而,祁念却咬紧了牙关,死死地抓着他的胳膊,说什么也不撒手。 逐渐的,白研良竟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缓缓上移! 因为太过用力的原因,祁念的指甲已经把白研良的手臂抓出了一道道血痕。 “你……快松手。”白研良再次说道。 祁念没有说话,但却左右摇了摇头。 她正憋着一口气,如果开口说话的话,这口气一散,白研良立刻就会掉下去! 真倔啊…… 白研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他的体力正在慢慢恢复,如果……那只鬼爬下来的速度再慢一点,或者有什么东西能够拖延它一下的话,自己就可以配合祁念,一起用力爬上去。 但现在这种情况,哪里会有能够让鬼分心的东西? 说到底,他连“鬼”到底是一种什么存在都没有弄清楚,唯一知晓的,就是雾集和鬼存在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白研良却陡然目光一怔。 也许……那个东西可以? 想到就却去做是白研良的优点之一。 反正无论怎样,情形都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只见白研良抬起左手,伸入了自己的领口。 在祁念惊疑的目光中一把扯下了一枚钥匙! 然而,随手往身侧一扔! 他没有扔太远,一是没有力气,而是因为扔得太远的话,这只厉鬼很可能不会去捡! 因为它的活动范围已经被游戏规则限定死了,就是这栋百货大楼。 所以,白研良将钥匙扔向了百货大楼的楼底下。 在做完这个动作后,白研良立刻看向那只正爬下来的厉鬼。 成功了! 白研良注意到,那只厉鬼在看到钥匙的瞬间就改变了方向! 飞快地朝着另一面的底楼爬去! 钥匙竟然真的对厉鬼有吸引力! 这耽搁了这只鬼大概三十秒的时间。 不过,已经够了! 感受着恢复了一点力气的双手,白研良看向祁念,认真地说:“你撑着点,我要抓着你的手臂往上爬一点。” 祁念飞快地点了点头,她的一张脸已经憋得通红,显然力气快耗尽了。 白研良也不客气,因为那只从楼下捡到钥匙的厉鬼,已经在往上爬了! 他抬起左手,双手抱住了祁念的右臂。 用引体向上的动作往上慢慢移动。 此时,他的视角看不到那只厉鬼,但换成了祁念能够看到! 她趴在窗台上,一条手臂被白研良抱着,眼睛里满是恐惧,因为那只厉鬼,正用一种极其恐怖的姿势往上爬! 而且看起来,它还有十秒不到的时间就能抓到白研良了! 快…… 一定要快啊! 强烈的紧张感冲撞着祁念的心弦,与此同时,她的右臂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重量! 一个成年男子吊在她的手臂上,而且白研良已经开始用力了,祁念很快就疼出了眼泪。 她并不想哭,这只是下意识的生理反应。 她感觉自己的右手快断掉了,而此时,那只厉鬼更是已经逼近了! 好在,白研良在往上爬了一点之后,立刻抓住了窗台的边缘,松开了祁念的手臂! 祁念赶紧伸出双手,抓住了白研良的衣领,用力地往上拉他。 李慕几人看着这一幕,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紧张得口干舌燥。 终于! 在厉鬼还有五秒左右爬到白研良脚下时,白研良爬上了窗口,翻身钻了进去! :。: 第一百八十八章 休息 五秒的时间足够逃出多远? 更何况,光是爬上来白研良和祁念就已经耗费了大量的体力。 现在呼呼地喘着粗气,怎么可能瞒得过鬼的耳朵? 除了脱离了坠楼的风险,白研良和祁念仍然没有逃离鬼的追杀! 好在……回到了大楼里! 而且,这里是四楼,四楼有一道穿楼滑梯,直通二楼! 白研良一把关上了窗户,几乎是用拖的方式带着祁念跑出了厕所。 祁念的力气已经耗光了,她本来就是憋着一口气在坚持着,现在这口气一卸,浑身立刻就没了力气。 “听我说,五秒就好,屏住呼吸!” 白研良飞快地说到,同时,他扯着祁念朝着滑梯处狂奔! “扑通” 冲进滑梯的声音响彻整个四楼。 与此同时,窗户的破碎声也响了起来! 只见一道恐怖的鬼影如同一只硕大的蜘蛛,趴在墙壁上飞快地冲到了滑梯处,并一跃而下! 下一刻,厉鬼腐烂狰狞的身影从二楼滑梯口出现了。 然而,在离开滑梯时,这只厉鬼突然死死地盯向了自己脚下! 它没能发现白研良和祁念的身影,取而代之的,从四楼滑到二楼的…… 竟然只是一个布偶娃娃! 它上当了。 …… 厕所里。 白研良和祁念靠在窗边的墙壁上,安静地喘息着。 祁念的眼中闪过了一抹不可思议。 白研良刚才的动作她通通看在眼里。 冲向滑梯,抓起玩偶,用力地扔进去,然而带着她就躲在滑梯旁的墙后! 那个位置,只要厉鬼稍稍伸一下头,就能发现她和白研良二人! 但让祁念觉得匪夷所思的是,这只鬼竟然真的毫不怀疑,直接冲进了滑梯,滑到了二楼去! 见祁念一脸惊魂未定,白研良少见地低声安慰了一句:“放心,它怎么也想不到,我们刚从窗边逃生,竟然又回到了这里。” 祁念点了点头,没有说出自己真正吃惊的原因。 厕所里,只能听到细微的喘息声,两人安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等待着体力恢复。 白研良虽然手指血肉模糊,看上去很吓人,但却没有伤到筋骨,没什么大碍。 反而是祁念,她的状况要比白研良糟糕一些。 因为她的右臂……脱臼了。 而且,是被白研良的体重硬生生扯脱臼的。 因为刚才是生死关头,肾上腺素的疯狂分泌让祁念感觉不到太多疼痛,但现在一停下来,她的额头上顿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嘴唇苍白。 白研良终于发现了祁念的异样,他抓起祁念的手臂,轻轻按了按,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忍着点。” 白研良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祁念咬着牙点了点头。 白研良屏气凝神,一手握着她的右手腕,另一手握着手肘,慢慢地屈肘到九十度,让祁念的肌肉松弛,持续做着牵引并慢慢轻度外展,逐渐将她的上臂外旋。 感觉差不多时,白研良握着她的手腕贴着胸膛开始内旋。 一股难忍的疼痛让祁念的左手下意识地抓住了白研良手臂,想阻止他的进一步动作。 这时,白研良刚好把她的小臂往内一旋,只听“咔嚓”一声! 复位成功了。 祁念下意识地咬紧牙关,然而让她惊讶的是,疼痛感在响声出现时立刻大大减轻! 祁念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臂,怔怔地看着白研良的身影,他怎么会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此时的白研良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腕,溜到了厕所门口,正偷偷地往外看。 四楼已经看不见那只厉鬼了。 白研良也是略微松了口气。 他不能肯定那只厉鬼在发现上当后会这么做。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它会不会回到四楼来查看。 但就算它会来,厕所的安全性也是相对最高的地方了。 感觉到体力在恢复后,祁念也悄然摸了过来,低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白研良看着眼前的一片昏暗,低声道:“确定它的位置,然后……去一楼的入口。” 大楼内虽然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已经非常模糊了。 显然夜已经很深。 “入口?” 难道白研良想躲到那里去? 祁念不觉得现在的一楼入口处是一个好地方。 第一轮游戏时,她就曾躲在过那里。 而这已经是第二轮……在雾集里,安全和危险经常会随时转换。 现在那个地方,祁念绝对不想再去。 “我打开了手机的录像功能,藏在入口处。”白研良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自己去入口处的理由。 祁念闻言立刻眼前一亮! 好主意! 既能知道血字倒数时当“鬼”之人发生了什么,又不用冒太大风险。 然而,就在祁念即将同意白研良,一起去一楼时,白研良却忽然退了回来,继续靠在窗边的墙壁上。 “算了,等这一轮结束再去。” 他扭过头,看了一眼窗外对面楼顶的月亮,突然说到:“还有半个小时第二轮结束,对吧。” 祁念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真的是凌晨一点半! “你的手机不是在……”祁念疑惑地看着白研良,她没发现他戴有手表,这里又没有其他计时器,他是怎么知道时间的? 白研良似乎知道祁念在疑惑,他转过头,看着她笑道:“一个心跳几乎不怎么变化的人很容易计算出时间。” 祁念一怔,她忽然觉得,白研良虽然在笑,但语气之中,却好像有一些莫名的悲哀…… 他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祁念回过头来细想,才发现刚才吊在大楼外的生死关头,他让自己松开他的手时,也是一脸平静。 他……不会害怕吗? 白研良闭上了眼睛,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 一直垂在领口的钥匙,没了。 钥匙与雾集有关,厉鬼也与雾集有关。 一个很简单的替换,白研良只是想在生死关头试试,如果越过雾集,钥匙和厉鬼之间,还会不会存在某种联系? 现在事实证明,果然有。 而且不仅有,吸引力还异常的大,大到厉鬼甚至暂时放弃了杀掉近在咫尺的自己,转而爬下楼去捡起了钥匙。 现在……白研良多了一个不得不彻底解决掉这只厉鬼的理由。 他要拿回研人的钥匙。 :。: 第一百八十九章 袁杰 宋缺看到了袁杰。 不那不是袁杰! 如果是真正的袁杰,他绝对不会这么缓慢地在黑暗中行走。 那是一只鬼! 宋缺打了个寒颤,赶紧收回目光,屏息躲在了更衣室里。 更衣室绝对不是一个好地方。 四面封闭,如果被鬼发现,连逃走的可能都没有! 他本来好好地躲在二楼,但就在刚才,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突然出现在二楼,并开始仔细地查看每一个角落! 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能在黑暗中视物,宋缺借着视野的优势,趁着厉鬼不注意偷偷溜上了三楼。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刚到三楼他就看见有一个人影从四楼下来了! 他就是袁杰! 不,是另一只鬼! 有两只鬼! 发现这个状况的宋缺内心疯狂骂娘,怎么会这样? 死在第一轮的袁杰竟然在第二轮变成了鬼? 如果这样下去,只剩自己一个人还活着的话,那岂不是每层楼都有一只鬼?! 想到这里,宋缺忽然脑海中电光一闪 六个人,五层楼加负一楼 刚好一人对应一楼!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等等! 宋缺猛然睁大了眼睛! 他发现了! 真正的生路! 该死,错了! 现在生路消失了! 这栋百货大楼一共有六层,而这次的人有他自己,祁念,白研良,袁杰,杨慕婉,周礼,也刚好是六个人。 如果雾集默认每个人固定躲在其中一层,刚好可以保证每一层都有人。 而因为游戏时间也是六个小时,六个人每人需要当一个小时的“鬼”。 这就意味着,有个人所在的楼层,会空下来! 而那个空出来的楼层就是当鬼之人的楼层,第一层。 无论谁当鬼,空下来的楼层,都会是第一层! 因为第一层是起点,是变成“鬼”的场所。 宋缺懊恼不已。 这藏得太隐晦,太深了!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发现? 虽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证明自己的猜测,但宋缺确信不已,现在出现的袁杰就是佐证之一! 当“鬼”之人空出了自己的楼层,所以一楼,鬼的楼层是绝对安全的! 如果第一轮游戏时,所有人都躲在一楼,这场游戏就直接结束了,之后不会再发生任何事! 但当时雾集的血字出现,所有人都吓到了,谁还敢呆在一楼? 该死的雾集,真是把人类的心理研究得异常透彻! 宋缺敢肯定,第一轮游戏时,躲在一楼的人绝不会出任何事,就算厉鬼下来一楼,也仅仅是路过,绝对不会进去搜索! 而当袁杰出事之后,一楼就变成了绝对危险的场所,因为那个厉鬼不能搜索的区域,有了另一只鬼的存在! 袁杰会代替厉鬼搜索一楼! 得出这个结论的宋缺头皮一麻,还好自己当时没有躲在一楼。 其实,在第二轮游戏开始时,宋缺有想过直接躲个灯下黑,亲眼看看杨慕婉是如果变成“鬼”的。 但疯狂直跳的眼皮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现在只能希望,没有人和自己一样,有过那个打算 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虽然仍然不会搜索一楼,但袁杰会! 而且袁杰大概率会在第二轮游戏刚开始就出现在一楼,仔细寻找躲藏的人。 唯一的生路因为第一个死去的人出现,被封死了。 “真是该死” 宋缺咬着牙心中暗骂。 从一开始就错了,这样下去会越来越难,直到每一层楼都有鬼!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有其他的生路吗? 宋缺摸了摸身上,想拿出手机,但拿出来时才发现,他的手机竟然自动关机了。 现在还剩多久才能结束第二轮啊 宋缺神经紧绷,仔细地听着更衣室外面的动静。 “嗒嗒嗒” 细碎轻微的脚步由远到近,似乎,就快要到他这里来了。 是袁杰! 宋缺头皮一麻。 虽然没有铃铛声,但袁杰的脚步声同样让人胆战心惊。 眼前黑暗的更衣室犹如一张咧开的巨口,随时要吞噬掉他。 即使宋缺把自己关在了更衣室里,根本看不到外面的鬼,但脑子里的遐想却让他更加恐惧。 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不会已经发现我了吧? “嗒嗒嗒嗒” 脚步声突然加快了。 宋缺头皮一紧,拼命地屏住呼吸,聆听着外面的响动。 “嗒嗒” 他停下了! 宋缺瞪大了眼睛,几乎快要窒息! 袁杰的脚步,竟然停在了更衣室门口! “砰!” 强烈的撞击传来! 宋缺吓得浑身僵硬,他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用身体死死挡住了更衣室的门。 然而门外的撞击却一股比一股来得激烈! 每一次撞击,宋缺都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被震得极其难受。 “袁杰放过我!袁杰你已经死了放过我求求你” 宋缺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他从不离手的硬币掉在了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他不想死! 可是门外袁杰的撞击没有因为宋缺的哀求而停止。 其实宋缺也知道,雾集中的鬼,根本就没有任何理性,感性可言。 它们甚至都不是死去之人的灵魂,而是最纯粹的恶! 它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把眼前的活人拖入和自己一样的地狱中! 宋缺是个聪明人,也是个高傲的人。 他从不求人,但现在,他却扯着嗓子大喊:“救命!白研良!祁念!周礼!救命啊!” 他已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去挡住那扇不断被撞击的门。 说来也怪,以鬼的力量这扇门竟然直到现在也没被撞碎。 而在他发出声音呼救之后,袁杰的撞击,竟然真的停止了! 宋缺的心脏砰砰直跳,虽然门外停下了撞击,但他丝毫不敢开门。 他要在这里呆到第二轮时间结束! 宋缺瘫坐在地上,满头大汗,近乎虚脱。 他微微仰起头,贪婪的呼吸着活着的空气。 然而,就在他抬头时,他看到 更衣室的顶上,袁杰那张惨白的脸伸了出来,一双满是恶意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11 第一百九十章 推敲 宋缺是个自视甚高的人。 良好的出生,优秀的外貌,聪明的大脑,甚至是运动能力,他都要远超一般人。 而且,他的眼睛天生就和别人不一样。 明白这一点后的宋缺很理所当然地产生了……如果现实是一本,那自己就是主角的想法。 事实上,他的生活也如他的想象一般发展着,无论做什么事,他都比其他人更强,一路顺风顺水,做什么事都事半功倍。 直到……大门打开的那一天。 宋缺永远记得那一天,恐慌来得莫名其妙,当自己推开门进入房间时,已经稀里糊涂地到了雾集。 说起来很可笑,最初的他对雾集的存在感到的竟然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接触过许多幻想读物的宋缺明白这种故事的发展,升级,打怪,强化能力,然后超脱世间,获得永恒的生命之类的。 他甚至觉得,自己真的是世界的主角! 然而……第一次的任务,将他的幻想彻底扼杀。 本来宋缺根本不相信有鬼这种东西存在,这是现代社会,科技高度发达的世界,如果这种东西真的存在,人类世界的秩序不早就应该崩溃了吗? 但是当他看到自己身边的“前辈”被一只浑身长满了手足,宛如蜘蛛一样的厉鬼活活吃掉时,他终于吓呆了。 之后,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并在同行之人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活过了第一个任务。 在离开雾集之后了,宋缺发动了自己家族的力量,四处打探有关鬼的信息。 甚至他还花了不少冤枉钱找来许多“高人”。 “高人”们说着一些神神叨叨,似是而非的话,乍听很有道理,但仔细一想却全是正确的废话。 后来,他收集的所有信息都在告诉他,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异力! 所谓咒术,道法,符箓,圣水……通通没有用,无论求神拜佛,还是寻仙修道,除了可以获得一些心灵的平静之外,对雾集中的鬼根本就起不到半点作用! 那段时间,宋缺很绝望。 难道……自己的生命将在那种诡异的空间终结? 宋缺不信邪,他继续在现实中调查雾集,调查与鬼有关的信息,这次,真的让他查出了一些东西! 本来,世界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异样。 但从十年前起,每个城市的闹鬼传闻逐渐变多了。 就像……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了一样。 宋缺对此很在意,最近他也有了一些眉目。 但现在……他可能没机会继续去调查了。 …… “是宋缺?!” 祁念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呼救声。 白研良点点头,“嗯,我也听到了。” 见白研良不为所动的样子,祁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和白研良刚才的情况不同,宋缺现在明显绝望,而且慌乱了。 大声呼救是极其愚蠢的行为,如果宋缺还保持着冷静的话,他不可能会这样做。 白研良看了祁念一眼,说到,“他在拖延时间。” 祁念一怔,随即立刻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第二轮结束竟然只剩三分钟了! “他还能呼救,说明鬼没能立刻杀了他,所以,他躲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虽然暂时没事,但被鬼困住了。其次,他不可能不知道大声呼救是南辕北辙的行为,所以,他的叫声不是给我们听的,而是……给鬼听的。”白研良低垂着眼眸,似乎看到了楼下的情形。 “他遇到的鬼,很可能不是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袁杰在上一轮游戏中丧命,我想,宋缺遇见的鬼是他。”白研良轻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祁念认真地听着白研良的分析,思考了一番。 白研良说的确实有道理,宋缺的大呼小叫看似绝望中的挣扎,但确实有别的目的在内。 因为就算是她,在听到宋缺这样不理智的呼救声后,都大概率不会选择救助。 所以,宋缺不是在呼救,而是在招鬼! “难道……他觉得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和疑似‘袁杰’的厉鬼立场是不一样的?它们会起冲突?” 祁念轻声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白研良微微摇头,“不知道,所以,他正在碰运气。而且,这样做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正在围困他的厉鬼听到呼救后,可能会暂时停手。” “为什么?”祁念有些不明白白研良的意思。 白研良笑了笑,说到:“很多时候,人与鬼的心理是相同的,就像刚才,那只鬼就被我们骗下了滑梯。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如果你是一名警察,眼下你和同事围困住了一名犯罪分子,这时候,他呼叫自己的同伙前来救自己,你会怎么做?” 祁念眼前一亮,“我会暂时放过他,甚至不给他压力,等他的同伙来然后一网打尽!” “对了。”白研良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鬼,很可能也这样想。” 祁念终于解开了疑惑。 她也明白了刚才白研良不为所动的原因。 一是确实太过危险,二是只剩三分钟了,三分钟内从厉鬼的手中救下宋缺的几率无限趋近于零。 显然宋缺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看似绝望的呼喊其实是在自救! 白研良侧过头,再次看向了窗外。 宋缺能不能为自己拖延三分钟,只能看他的运气了。 而白研良在思考的,是另一件事。 一件……因为这次的诡异被所有人忽略的事。 解语。 这次任务的解语,是“虚实难分,真假难辨”八个字。 至今为止,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也没有展现出任何伪装成他人的能力,它似乎仅凭借着视力与听力在寻找躲藏者。 而且,它的视力和听力也和人类在同一范畴,并没有太过离谱。 同时它也不具备感知能力与透视能力。 目前除了知道它能无视重力在墙壁上爬行外,其余能力一概不知。 那“虚实难分,真假难辨”又是指的什么? 谁是虚谁是实? 哪里有真哪里又有假? 等等…… 白研良忽然想到了一个文字结构上的特点。 这八个字,似乎是典型的并列式结构。 如果……这几个字拆分重组,就变成了“虚假真实,难分难辨”。 白研良眼睛一亮,明白了。 :。: 第一百九十一章 破解 “祁念。” 白研良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祁念抬眸看向他,见白研良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怎……怎么了?” 不知为何,她竟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在心底出现。 “下一个是你吧。” 白研良的话让祁念愣了愣,想了想后她才反应过来白研良的意思。 “嗯,按照抓阄的顺序,下一个该我当鬼了。” 白研良沉默片刻,然后对祁念说到:“第三轮游戏开始后,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都当作不知道。如果你相信我,最好什么都不做。” 祁念瞪大了眼睛,虽然白研良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后,她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你……找出生路了?” “算是吧。”白研良知道祁念会是这种反应,他笑了笑,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指,说到,“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场游戏我们每一个人都要扮演一次鬼。” “啊?”祁念有些不明所以,规则就是规则,还有为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眼中的疑惑丝毫不减。 白研良抬头看着她,说到:“虽然我没有玩过捉迷藏,但捉迷藏的规则,我是知道的。一般来说,除了第一轮通过划拳等方式选出鬼之外,之后的鬼应该是由被鬼抓住的人来当,对吧?” 祁念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这个规则,拿到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大同小异。 “那……为什么雾集的捉迷藏游戏不是这个规则呢?” 白研良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祁念有些犹豫地看了他一眼,“也许……是为了公平?” 在祁念看来,每人当一次鬼更能保证游戏的公平。 “对。”出乎祁念预料的,白研良竟然肯定了她的说法。 他的眼睛里闪动着灼人心神的光彩,轻声说到:“确实是为了公平,不过……不是为了公平的当鬼,而是为了给每个人提供一个,与鬼一对一进行游戏的机会。” 祁念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看向白研良时,她发现白研良已经站了起来,窗外那轮巨大明月就在他的身后。 “如果宋缺不死,我们就能知道围困他的是不是袁杰,如果是袁杰的话,那就说明……捉迷藏游戏还是世界通用的规则,被‘鬼’抓住的人,下一轮会当‘鬼’,那我们扮演的‘鬼’,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祁念有些出神地看着白研良,白研良自己不知道,他现在在笑,虽然笑得很淡,但却不是虚假的伪装,而是真真切切地在笑! “祁念,我们扮演的‘鬼’,会在倒计时结束之后,进入另一场捉迷藏游戏。”白研良看着祁念,认真地说,“那场游戏只有你与真正的鬼参加,你要做的,就是找到它。不过……如果你相信我,就什么都不做,直接输掉那场游戏。这样做的代价是被清除掉记忆,但不会有其他危险,其余的,交给我。” 祁念怔怔地望着他,白研良后面说了什么她没能完全理解,一是因为有些逻辑白研良还没解释,而是因为她刚才……走神了。 祁念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笑起来竟然会这样好看,刚才出现在白研良唇边的笑意,让他整个人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夸张,虽然之前白研良也在笑,但不知道为什么,祁念感觉不到白研良的情绪。 但刚才……她感觉到了。 “祁念?”白研良在她眼前挥了挥手,“祁念?你怎么了?” 祁念恍然惊醒,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也赶紧站起了身来,结结巴巴地说:“好……好……我相信你,如果真的是你说的那样,我就什么都不做。” 昏暗的窗边,白研良看不见祁念的脸有些红。 他只是点了点头,静待时间的结束。 …… 宋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死死地抵着更衣室的门。 头顶伸出来的袁杰的脸已经消失了。 宋缺大松了一口气,暂且算是奏效了。 它在等,等来救自己的白研良等人,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宋缺知道,如果白研良他们不蠢,就绝对不会过来,他也不期待白研良几人来救他,因为这很可能会起反效果,一个个送了命后下一轮搞不好都会变成鬼。 他需要的只是时间。 虽然手机自动关了机,看不了时间,但宋缺和白研良不一样,他还有一块名贵的手表。 现在的时间,已经快结束第二轮游戏了。 只要能够拖延到游戏结束,他就彻底安全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铃铛声响起。 “叮铃” “叮铃” “叮铃” 宋缺的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是那只鬼……真正的厉鬼来了! 虽然他已经做好会吸引来这只浑身腐烂的厉鬼的准备,并且这也正是他的计划之一。 但他无法预测的是,这只鬼的恐怖气息,竟然如此骇人! 它仅仅只是靠近就让宋缺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窒息感。 这让宋缺不由得想到了郁文轩说的那些话…… 雾集在变了,它要……清理掉所有人! 然而就在这时,宋缺死命抵着的更衣室门突然传来一股巨大到无法抵御的力道! “砰” 木门应声而破! “噗” 宋缺也因为这股力道被打飞到墙上,体内的脏器受到巨大的冲击,一阵翻江倒海,让宋缺呕出一大口鲜血,疼得生不如死! 宋缺惊恐地翻身爬起,视线缓缓从小往上看去…… 站在门口的,是一双腐烂的赤足。 眼前的昏暗在宋缺的眼里如同白昼,所以……他清楚地看见……眼前这只厉鬼到底长了一副什么恐怖的样子。 它两米多高,身上没有任何衣物,有着人类的形体,但皮肤和血肉却大面积地腐烂着…… 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世上啊! 终于……在宋缺惊恐的目光中,它两脚笔直一蹦,直接跳进了更衣室内,站在了宋缺面前! “啊……啊……”宋缺张着嘴,瞳孔不断收缩放大,喉咙里发出些意义不明的声音,惊恐到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想抵抗,想逃跑,但浑身已经恐惧到提不起一丝力气…… 恐怖的厉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满目猩红。 它飞快地伸出手,直冲着宋缺头颅而去! 宋缺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心里已经彻底绝望,自己终究……没能拖到游戏结束。 他感觉到它的指甲已经划破了头皮,即将要洞穿他的头盖骨,挖出他的脑仁…… 然而就在这时!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涌来,宋缺绝望中一怔,随即大喜! 第二轮时间到了!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录像 空间一阵扭曲,几人眼前一花,能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已经又回到了入口。 宋缺还保持着瘫坐在地上的姿势,脸色苍白,而且……他的额头上划出了一道巨大的伤口,正在不停地流血。 白研良看了宋缺一眼,他竟然真的拖住了时间,活下来了。 祁念则是上前唤醒了呆立在原地的杨慕婉。 四个人整体看起来都没有缺胳膊少腿,但有些人却没这么幸运了。 “周礼死了。” 白研良看着宋缺,“刚才困住你的鬼是袁杰吗?” 宋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是他,袁杰已经变成了鬼,真正的鬼!” 杨慕婉呆愣愣地听着他们交谈,当听到周礼的死讯时,她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因为她刚进入雾集时,第一次任务就是与周礼一起执行的。 周礼是一个很优秀的年轻人。 他对数字极其敏感,年纪轻轻就已经名扬金融圈,是许多投资者,大老板非常想得到的助力。 年轻,优秀,和女性交谈时刻保持着尊重和温和,尤其是……他曾经救过她。 其实,雾集是一个很容易产生误会的地方。 因为大家经常会遭遇生死难题,又或是索命厉鬼,如果此刻刚好和一名异性在一起,这种因为害怕、恐惧、提心吊胆而产生的心跳加速,很容易就会被误会成对方使自己心动了,虽然滋生出朦胧的爱意。 其实,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吊桥效应。 当人居于危险的情境中时,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形成相应的恐惧之情,这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而爱情的产生,刚好也是如此。 祁念面色复杂地看着杨慕婉,轻声安慰着她。 她从未遇到过这种类似爱的情感,其实不如说,曾经的她脾气太过乖张怪异,即便长相不差也没人敢于追求,这一点倒是和许知非很像。 但与许知非不一样的是,在经历雾集的一次次事件后,祁念的脾气和性格都改变了许多,甚至连她不知情的父母最近都常常感叹,这个一身小毛病的女儿终于成熟了。 杨慕婉的低声啜泣让白研良和宋缺回头看了她一眼,白研良目光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宋缺还沉浸在自己死里逃生的情绪中,此刻正心有余悸,满脑子都是关于鬼的事。 更何况,宋缺一直对所谓的情爱之事没有兴趣,从小到大,他就根本没瞧上过其他异性,因为在他看来,她们不够出色,完全配不上自己。 “行了,烦不烦?真要哭等你活着出去了再慢慢哭,我让人给你定制一个周礼的等身模型,你抱着天天哭都可以。” 宋缺这张嘴任何时候说出来的话都很难听,但他这种不耐烦的态度却对杨慕婉很有效。 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就算不出色,也绝不能给大家添麻烦。 “对……对不起……”杨慕婉泪眼婆娑地抬头望着宋缺,哽咽地道着歉。 被她这么瞧了一眼,宋缺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像见了鬼一样。 白研良干脆就没参与这件事,他径直走向了柜台处,蹲下了身子。 他的异常举动很快就引起了宋缺的注意,当他看到白研良从柜台底下摸出来一部手机时,顿时喜出望外地跟了上去。 “漂亮!你录下来了?” 白研良看了他一眼,别的不说,他的脑子确实转得挺快的。 祁念和杨慕婉也赶紧过来,看向了白研良的手机。 “做好心理准备。” 播放之前,白研良提醒了一句。 两个女生点了点头,宋缺一边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血,一边催促白研良别耽搁时间。 白研良是在刚被传送回入口处时就藏好了手机,所以手机也拍到了几人谈话的画面。 还活着的,发呆的周礼…… 莽撞地拍向周礼后背的宋缺…… 然后……是宋缺的推测,周礼与宋缺的争执…… 接着…… 是周礼的疑问,他那时候,正在询问袁杰的下落。 来了! 大家都记得,第二轮游戏就开始在周礼的疑问之后。 然而,接下来的画面,却让四人浑身发寒,如坠冰窖! 手机画面里,杨慕婉忽然僵立不动,她的身前,出现了血红色的倒数数字。 而随着血字的倒数,一个恐怖的腐烂鬼影,正一步步地从杨慕婉身后靠近! 直到……完全和她本人的身体重合! 这种情景,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更何况是亲身经历者? 杨慕婉脚下一软,差点就要摔倒,还好祁念反应快一把扶住了她。 “这……是隐身吗?游戏在准备阶段时,它其实一直就站在我们身边,血字出现后,它就去附当鬼之人的身?” 宋缺忽然感觉自己周围的空气有些冷,不由得离白研良更近了一点。 “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说明……现在它也站在我们身边,正看着我们……”说到这里,祁念停了下来,她不敢说下去了…… “等等!那是……周礼!”手机中拍到了厉鬼附身的场景,大家本来以为视频已经结束了。 但就在这之后,画面上忽然出现了周礼的身影! 他在跟着大家跑出去几步后,竟然又回来了! “这个蠢货,在雾集呆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安全和危险是随时转换的吗?竟然还敢躲灯下黑!”宋缺看到周礼躲藏到柜台后的身影时,憋不住说了两句。 虽然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很多人都忘了,虽然它也许会很安全,但它本质上,仍是最危险的地方。 接着,大家看到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身影……袁杰! 脸色苍白的袁杰从负一楼爬了上来,神情诡异地朝着周礼躲藏的地方走去。 他的速度很快,但走路时肩膀根本没有起伏!就像……在飘一样…… 之后发生的事,手机没有拍到。 但结局大家已经知道。 周礼死了。 白研良关闭了视频,但却没有收起手机,而是再次打开了摄像头。 就在宋缺想说两句,让他同一个方法不要用第二次的时候,却见他把摄像头对准了……祁念。 准确的说,是祁念的身后。 :。: 第一百九十三章 跳过 祁念浑身一僵,被白研良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白研良的意思。 肉眼看不见鬼,但手机却可以拍到鬼!如果它现在真的就站在自己身后的话…… 算不算找到了它的藏身之处? 宋缺和杨慕婉也反应过来白研良的意图,不过……虽然能理解,但却不敢相信。 他难道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拍到了鬼,该怎么处理? 如果那只鬼突然发难怎么办? 这个人的脑神经到底是怎么长的,他在想些什么啊? 宋缺虽然满腹疑惑,但却不敢开口,他也屏息望着白研良手机上的拍摄画面。 然而,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祁念的背后……什么都没有。 白研良第一次感觉到了疑惑,这怎么可能? 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目前出现的线索和推理逻辑都是正确的,但应该隐身在祁念身后的厉鬼却没有现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研良少见地皱起了眉头,努力地想找出自己的推理是否哪个环节出了错。 但可惜的是,他再次梳理了一边,还是没有发现错误。 白研良看了一眼祁念,发现祁念也正在看他。 白研良觉得祁念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但又踌躇着没有开口。 “出了变数,一切小心。” 白研良沉思片刻,对祁念说了八个字。 能在那种危急关头伸出援手,并救下他性命的人,值得成为一生的好友。 如果可以,他愿意代替祁念当这一轮的鬼,本来他的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些设想,他相信如果是自己的话,应该能够找到那只鬼的真身,但现在……变数出现了,本来应该被拍到出现在祁念身后的厉鬼,根本就没有踪影。 白研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错漏所在。 另一边,杨慕婉正在帮宋缺处理额头上的伤口,虽然宋缺满脸抗拒,但杨慕婉似乎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一直坚持着,最后宋缺败下阵来,但不得不说,杨慕婉确实是一个蕙质兰心的女人,她给宋缺的伤口处理得很得体。 如果不是她将绷带打成了一个蝴蝶结的话,相信宋缺会更感谢她的。 “够了!”宋缺拨开了杨慕婉的手,飞快地看了她一眼,“我自己来。” 杨慕婉缩回手,低着头没有说话。 然而,就在宋缺举起手准备重新系一下那个蝴蝶结时,他忽然浑身一僵,动弹不得了! 周围的空气迅速变冷,白研良,杨慕婉,祁念三人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回头看去时,一个血色的“拾”字出现在了宋缺身前! 这时,白研良猛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立刻打开了手机的拍摄功能,将镜头对准的宋缺! 镜头里……一只两米多高的腐烂厉鬼正在宋缺背后,一步步朝他走来! 白研良瞳孔一缩,立刻转身逃跑! “走!” 他拉了祁念一把,因为突然的变故发生,祁念根本没反应过来。 这一轮当鬼的……不应该是我吗? 直到被白研良拉着跑时,祁念脑子里还在疑惑。 杨慕婉也吓得不清,跟着白研良没头没脑地跑。 白研良眼睛里闪动了莫名的神采,明白了……这次终于全都明白了,他的推论没错,错的……是顺序! 但这样一来,宋缺就糟了! 白研良本以为下一个该轮到祁念,所以只对祁念交待了要注意的事,根本没想到抓阄抓到最后一名的宋缺竟然会突然成为“鬼”。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还有很大的概率和杨慕婉,周礼一样,只是被清理掉记忆。 但如果是宋缺,以白研良目前对他的看法,这个自视甚高的男人绝对会想尽办法找出那只鬼的真身。 而越是这样,他死亡的概率就越大。 白研良只能希望,宋缺这次没那么聪明…… …… 这时,宋缺又是另一番感受。 不能看,不能听,不能说,除了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之外,他现在的状态与死人无异。 但很快,他感觉浑身一轻,知觉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他还站在原地,但白研良几人已经消失了。 所以……我要去找他们? 宋缺深呼吸了几口,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他不知道已经死去的周礼和杨慕婉当“鬼”的经历,因为他们已经被清除了记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宋缺感觉这栋大楼陡然变得阴森了许多。 就在宋缺犹豫着要不要出发去寻找躲藏起来的白研良他们时,忽然!他感觉浑身一阵恶寒。 宋缺立刻转头四顾,谁? 是谁在看我? 他身上的鸡皮疙瘩已经全都起来了。 就在刚刚那个瞬间,宋缺明显感觉到有一双猩红色的眸子在某处盯着他! 天花板、地板、柜台、扶梯口、led灯…… 所有地方宋缺都看了一眼,因为天生特异的眼睛,黑暗根本不能成为他的阻碍,然而……他还是没能发现那股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注视来自哪里。 现在是凌晨二点多,风越吹越大了,时不时有一两声闷雷,好像……快下雨了。 宋缺咬着牙,强行压下了心头的恐惧。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是最后一个,为什么会突然被选中成为“鬼”? 这绝对不是雾集的规则出了错,一定是他们自己哪里搞错了。 宋缺想找出那个自己弄错了的地方,如果它是什么很重要的线索的话,遗漏掉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为什么不是白研良,而是他? 就算跳过了祁念,下一个当鬼的也应该是抓阄抓到第四的白研良才对。 等等……抓阄? 宋缺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但这时,一股强烈的恶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让宋缺产生了呕吐的冲动。 他恍惚间看到了一双极其可怕的红色眼睛,它正藏在某个地方死死地盯着自己! 不行,要赶紧去找人了…… 再不行动,他会死! 宋缺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他不断注意着四周的环境,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宋缺迈开步子,开始寻找起白研良几人的藏身之处。 与此同时,他又出现了浓浓的疑惑,不对…… 这不是同一个空间! 已经经过了两轮游戏,但无论是周礼,还是杨慕婉,当鬼的过程中都没有在现实中现身过,他们只是在一轮游戏结束后出现在了入口,全程出现的,是那只鬼! 这么说……他们也是被送到了这个和新月百货大楼一模一样的空间?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宋缺一边走一边想,突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 对了,这是另一场游戏!当“鬼”之人和真正的鬼的游戏! 那自己要找的,也不该是白研良他们,而是…… 那只不知躲在何处,但视线却一直注视着他的厉鬼! :。: 第一百九十四章 模特 五楼,电影院。 三人躲在一间放映室内,因为放映室有前门和后门,就算被鬼发现,也能有效地周旋,除非同时出现两只鬼,一前一后地堵住所有门。 其实躲在一起是很不明智的选择,但白研良又不可能赶杨慕婉走。 而且,现在白研良正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宋缺? 就算跳过了祁念,下一个当鬼的也应该是抽到四的他才对。 “你们还记得进入这栋大楼时的顺序吗?” 这时,白研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当时自己在即将进门时,突然被余笙叫住了,就是因为这片刻的耽搁,让他成了最后一个进入大门的人。 祁念闻言,皱眉想了想,在想起当时的顺序之后,她顿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看到她露出这副表情,白研良知道,自己猜对了。 而杨慕婉也想起了当时进门的顺序。 “我记得……第一个进门的是周礼,然后是我,接着……是宋缺,然后是祁念,袁杰,最后一个才是你……” 问题就出在这里。 “原来……我们抓阄自己决定的顺序,根本就不算数吗……真正当鬼的顺序竟然是按照进门的先后排列的……”祁念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祁念提到的,其实是白研良很早的时候就产生的一个疑问。 那个疑问是……游戏时间在一个小时后结束究竟是雾集认可了他们自己的约定,还是他们的约定,刚好碰巧和真正的规则一样? 虽然看上去只是个逻辑的先后问题,但产生的结果却大不一样。 如果是前者,那就意味着这场躲迷藏游戏的部分规则可以由人类制定,这样一来,他就能够制定范围内的规则活生生玩死鬼,比如……把每一轮的游戏时间设定为一分钟,甚至是十秒,五秒! 这样一来,鬼根本就不可能抓到他们,游戏飞快地开始又结束,一直消耗着时间,绝对能够硬生生拖到早上六点。 但如果是第二种,那就意味着无论是每一轮游戏的时间,还是当鬼的顺序,其实都有一套设定好的、隐藏的规则,那套规则不以人类和厉鬼的意志为转移,它根本就是死的。 现在一切都弄明白了,他们自己约定的规则不被雾集所承认,只是因为巧合碰上了其中一条而已。 当鬼的顺序,就是进入这栋大楼时的顺序! 所以,宋缺不是最后一个,而是第三个。 白研良也不是第四个,而是第六个! 除掉已经死去的周礼,袁杰,和已经当过鬼的杨慕婉,下一轮将是祁念,而最后一轮,才会轮到他。 不……如果他也失败了的话,那可能就不是最后一轮了。 袁杰还没当“鬼”就死了,那空出的一个小时,会发生什么? 现在没人知道。 而且,还有另一个问题。 无论是杨慕婉,还是已死的周礼,在每轮游戏结束后都是失忆的状态,他们完全丧失了之前一个小时内的记忆。 鬼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者说,规则为什么要这么做? 根据白研良目前的推测,无论是规则所导致的二人失忆,还是厉鬼导致的二人失忆,都至少足以说明两点。 一,如果他们前一个小时的记忆仍然存在,会影响游戏的公平进行。 二,他们知道了真正的生路所在,但出于某个原因,在知道的时刻他们已经无法做到,但可以通过告知其他人的方式,来终结掉这次的任务。 所以,虽然根本不知道当“鬼”之人发生了什么,但从之前手机拍摄到的录像和当事人之后的失忆状况来看,白研良得出了一些结论,那就是在那个空间游戏失败是不会有惩罚的,如果被删除记忆不算的话。 相反,如果获得了游戏的胜利,准确的说是……自以为正确的胜利,反而可能会遭遇真正的不幸。 而以宋缺的性格,白研良认为他一定不会放过结束掉这场恐怖游戏的机会。 …… “在哪里……” 宋缺胆战心惊地前进着,脚腕上铃铛的声音在大楼中能传出去很远一段距离。 这简直就像是在告诉鬼:我来了!快来杀我呀! 但让宋缺稍稍安心了一点的是,这场游戏中,他似乎是寻找者的身份,那只鬼才是躲藏者,所以虽然他很害怕,但在游戏规则上,他是有优势的一方。 而且如果这只鬼真的能在此刻杀掉他的话,他早就已经死了。 毕竟这铃声实在太大,连人都瞒不过,又怎么可能瞒得过鬼? 它到底躲在哪里? 宋缺小心翼翼地四处寻找。 主动地去寻找鬼是一件很难让人从心底里接受的一件事。 尤其是……直到现在他都能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在看着他。 如果最后还找不出来它的话……我很可能会死! 宋缺的心脏砰砰直跳,此时此刻,他都不知道周礼与杨慕婉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难道他们都找到了那只鬼的藏身之处吗? 不……没理由啊,周礼还有一丝可能性,但杨慕婉那个胆小的女人怎么可能主动去找鬼? 可是,她确实没死。 就在这时,宋缺忽然吓得头皮一麻。 他看到了一个诡异的服装模特! 他现在身处三楼,附近是售卖运动服装的店铺,之前他并没有来过这里,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服装模特…… 难道……是它? 宋缺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个服装模特。 三米…… 两米…… 一米…… 忽然! 模特猛地朝他倒了下来! “啊!!!” 宋缺立刻被扑倒在地,吓得面色惨白,发出了极大的恐惧叫声。 他拼命地挣扎抵抗,想从地上翻身爬起来,但这个诡异的服装模特竟然像是活物一样,它的手脚竟然莫名其妙地卡住了宋缺的手脚! 冰冷的触感从塑料模特身上传来,良久,宋缺才冷静了些。 毕竟这塑料模特虽然倒在了他的身上,但却一直没有别的动作。 然而……就在他拨开塑料的手足,起身之际,他忽然看到…… 他身前的黑暗里,竟然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塑料模特! 而更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是,这些塑料模特,脸都朝向着他……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厕所 眼前这一切,简直就像……所有塑料模特都正看着他一样。 诡异的气氛从四周爬来。 宋缺打了个哆嗦,缓缓后退。 虽然还没发生什么诡异的事,但他察觉到,周围的氛围开始不对劲了…… 然而这时,只听咔擦一声! 宋缺的小腿传来一阵刺痛。 他低头一看,自己竟然将刚才那个倒在身上的塑料模特踩碎了? 他的小腿陷阱了模特的身体里,塑料碎片刺破了他腿上的皮肤,拉出了几道血痕。 看上去……就像爪痕一样。 宋缺将脚抽了出来,忽然……他又感觉到一阵恶寒! 又来了……那股强烈的注视着他的恶意,又来了! 到底在哪儿? 那双一直看着他的恐怖眼睛,到底在哪里! 宋缺心神慌乱,立刻左顾右盼。 此刻最明显的视线就来自前方,这群密密麻麻的塑料模特! 难道说……鬼就是其中的一具? 等等! 宋缺低下头,看向自己脚下的这具塑料模特。 刚才……我是在后退,怎么可能会踩到它? 它是什么时候……跑到我背后去的? 宋缺看着它,越看越觉得它也在诡异地看着自己。 那张虚假的,可怕的塑料脸…… 宋缺想要回过头去,可是,这股可怕的注视似乎将他的身体束缚住了,陡然间他竟然没能动弹! 糟糕了…… 鬼的力量变强了! 宋缺明显感觉到了鬼的变化。 从最开始的远远注视,到现在似乎近在身边。 从最初的让人恐惧,到现在竟然能短暂地让他无法移动! 宋缺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汗水开始不断从他的额头滚落,如果再不快一些找出它的话,它会不会进化到能够一眼杀了自己? 他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宋缺强行稳定了一下心神,他知道,鬼已经试探着准备对他动手了。 现在他就是在和时间赛跑。 看是他先找出鬼的躲藏之处,还是鬼先解除限制杀了他。 …… “……你们听!” 杨慕婉紧咬住自己的双唇,几乎快咬出血来。 “叮铃” 是铃声,它从楼下上来了。 其实,在杨慕婉说之前,白研良和祁念就已经听到了。 “分头走。” 这次,白研良没给两人回答的机会,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递给了祁念一个眼神,然后立刻走向了放映室入口。 祁念知道,白研良是打算去做些什么。 所以,她立刻拉着杨慕婉,从出口悄悄离开。 铃声是从左侧的扶梯响起的,祁念和杨慕婉摸向了右边。 祁念不知道白研良去干什么了,虽然很为他担心,但更多的,是信任。 她相信白研良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也相信白研良一定有自己的办法脱身。 两个女人胆战心惊地回到了四楼,在杨慕婉的要求下,朝着厕所躲去。 那个地方……其实祁念不太想去。 四楼的厕所她很熟悉,因为……她和白研良在那里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逃生。 而且之后,两人又躲回了厕所,白研良还在厕所里帮她把脱臼的右臂接了过去。 但那是上一轮是事啊。 祁念心中很不安,她觉得……厕所的危险姓极高! 她没有忘记第一轮游戏和第二轮游戏的区别,第一轮中很安全的入口处,第二轮开局就被“袁杰”搜了一遍,然后……发现了周礼。 因此,她的内心其实很抵触现在还去那个厕所。 “等等……” 终于,祁念站定了脚步,认真地看着杨慕婉。 “我觉得那里很危险,最好不要去。” 杨慕婉的表现有些奇怪,她踌躇不定地说:“可是……我……很急。” 杨慕婉能看出祁念态度的坚决,她好像很不愿意去厕所。 可是……不去厕所的话,难道就在外面小便吗? 想到羞人处,杨慕婉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 祁念倒是没察觉到什么,反而在听到杨慕婉的理由后,松了一口气道:“那样的话,随便选个角落就好了,这栋楼里现在也没其他人……” 祁念的话还没说完,但看着杨慕婉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她就明白,杨慕婉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杨慕婉确实不会答应。 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是最典型的淑女教育,大家闺秀教育。 如果让她随便在一个角落小解的话,还不如直接死掉比较好。 “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我可以陪你,但我不会进去,我就在旁边的玩具店。” 顿了顿后,祁念又说到,“我们可以把手机通话打开,然后把屏幕关掉。你害怕的话,可以一直和我说话,但一定要很小声很小声,行吗?” “谢……谢谢你……祁念。”杨慕婉感激地看了祁念一眼,按照她说的先拨通了电话,然后关掉了屏幕。 她已经很急切了,而且说起来,就算有危险,哪个地方都会有危险,只是危险的程度不一样而已。 现在祁念就在外面,有情况的话她也会通知我的…… 杨慕婉这么想着。 除非……有一只鬼一直呆在卫生间里。 但那怎么可能呢? “吱呀” 杨慕婉拧开了女厕所的门。 刚进入卫生间,她就吓了一跳,因为正对面就是一面镜子,她看到了自己。 还好,很正常,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杨慕婉赶紧解开裤子,坐在了马桶上。 一直憋着的感觉得到释放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但这时! 杨慕婉忽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有些冷。 不是因为害怕而产生的错觉,而是实实在在的寒冷! 杨慕婉感觉自己的手足都冰冰凉凉的,怎么会突然这么冷? 她不想想太多,也不敢想太多,赶紧小解完后起身。 她甚至不敢冲水,立刻离开了隔间。 在离开隔间之后,杨慕婉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周围空气的冰冷并没有消退,反而……更加强烈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慕婉恍然转身,刚准备离开厕所。 这时……她的瞳孔不断颤抖,嘴巴微张,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看到镜子里,出现了一个脸色惨白的熟悉身影。 那个……她一直默默喜欢着的,但却在刚才听闻,已经死于非命的男人。 周礼! 杨慕婉一直等在厕所外,然而,杨慕婉许久都没有出来。 就在祁念感觉到不对劲准备做点什么的时候,手机里突然传来了杨慕婉的声音: “喂。” :。: 第一百九十六章 手机 “喂。” 杨慕婉的语调有些上扬,钻进祁念的耳中,在她刚准备开口回答的时候,忽然……一双手从她身后伸了过来。 祁念目露惊骇,拼命挣扎,然而,她还是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拖入了黑暗中…… …… 到底在哪儿? 宋缺的额上满是汗水,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急的。 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自己根本没能找到任何关于鬼的线索。 它到底躲在哪里? 最让他担心的,是那股让他浑身发寒的注视,持续的时间越来越久,也越来越频繁…… 宋缺钻进了四楼的一家咖啡厅,里面空间不大,除了桌椅之外,还摆放着书架,上面稀稀拉拉地放着几本书。 宋缺的目光本来只是从这家咖啡厅里一扫而过,然而……在看到书架上的书时,他却忽然停住了动作。 不对,书怎么这么少? 宋缺立刻上前从书架上把这几本书取了下来。 将书放在桌上,书名分别为《在人间》,《我的青春》,《你好旧时光》,《边城》,《身不由己》。 偌大的书架上,只放着这么五本书。 哪怕是咖啡厅的装饰,也太少了一些。 就在宋缺皱眉思考之际,忽然! 他的手机一亮,竟然自己开机了! 宋缺吓了一大跳,连忙丢开了手机。 它不是没电自己关机了吗? 宋缺死盯着手机,等了接近一分钟,他才能确定手机真的没问题。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应该是某些不明原因引起的关机,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他就说为什么这次的电量耗得这么快,他明明记得进入大楼时电量还是满的。 然而,就在他再次拿起手机之际,一阵轻微的震动突然传来,一惊一乍的吓得宋缺差点又把它扔了。 好在这次他还算冷静,飞快地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后,发现竟然是祁念打来的电话?! 我们不是不在一个空间吗? 为什么她还能打通电话? 宋缺的脑子里顿时生出浓烈的怀疑。 不行,不能接! …… 另一边,祁念拼命地挣扎着,忽然,她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这股血腥味,是从这只捂着自己口鼻的手上传来的。 这只手上有伤口! 祁念的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 她也不挣扎了,乖乖地被身后的东西拖着走。 直到下到三楼,藏身在一家运动品牌专卖店后,祁念才被松开。 她立刻回头,果然看到了白研良!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惊喜说话,便被白研良示意安静。 祁念赶紧闭上了嘴,没有发出声音。 这时,白研良拿过她的手机,按亮屏幕,立刻挂断了电话。 “不能接,是鬼打来的。” 白研良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递给了祁念。 祁念心中一颤,是……鬼? 这么说,难道杨慕婉已经…… 一股强烈的自责在祁念心中涌现,刚刚还活生生呆在自己身边的人,转眼间就没了? 不……说不定是白研良误会了…… 祁念抬头看着白研良,“能告诉我理由吗?” 白研良靠在墙边,他的呼吸有一些凌乱,似乎刚才做了一些剧烈的运动。 听闻祁念的疑问,白研良说到:“语气不对。” 祁念一怔,随后低下了头,心中更加难过。 她明白了白研良的意思。 白研良没说错……杨慕婉一定出事了。 自己和她一直保持着通话状态,虽然中途没有开口沟通,但无论如何杨慕婉也不可能用疑惑的口吻说出“喂”这个字。 白研良感觉到了她情绪的不对劲,不过,他向来不会安慰人,便只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这不是你的错。” 祁念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其实在去厕所前,她的态度就已经很抗拒了。 但杨慕婉因为内急,不得不去厕所,而且,是杨慕婉自己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这么一想,自责的情绪淡了许多,更多的,是一股兔死狐悲般的哀伤。 在厉鬼面前,人类真的太脆弱,太无力了…… 我能活多久,我真的能摆脱雾集的诅咒吗? 祁念的心里十分茫然。 无意中,她看向了白研良。 这里的光线很暗,大概只能看到白研良的轮廓,但依稀可见,白研良靠坐在墙壁上的身影和平日没什么两样。 似乎是注意到了祁念的注视,白研良侧了侧头,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顿了顿后,白研良又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太满,便又加了一句:“除非我死了。” 祁念一愣,本来迷茫恐惧的心底悄然出现了一股别样的情绪,这种感觉很陌生,她从未遇见过。 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脸皮也很烫得吓人。 “你……你不需要保护我,我自己可以……” “你救了我。”白研良飞快地打断了祁念的话。 祁念微微一滞,双腿并拢蹲在了白研良身边,下巴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小声说道:“是你先救了我……” 白研良似乎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说道:“借用你一下你的手机。” 祁念没有去想白研良又把手机放哪里去了,立刻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了他。 接过祁念的手机,白研良立刻打开通讯录翻找起来,然后在宋缺的号码处,点击了拨打。 “嘟嘟” “嘟嘟嘟” 电话通了,没人接听,并很快被拒绝了通话。 祁念疑惑地看着白研良,为什么要给宋缺打电话,宋缺不是正在当鬼吗? 电话没有被宋缺接听,白研良不仅没有露出遗憾,反而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 “祁念,我找到生路了。” 白研良冷静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听清他说了什么的祁念心底顿时涌出一阵惊喜之意。 找到生路了? 各种复杂的情感在这时轮番出现,但最让祁念印象深刻的,无疑是安全感。 白研良的声音虽然很平静,但那种强烈的自信却是祁念能够感觉到的。 他的话虽然不多,但他的身上,这种令人安心的气质会让人下意识地想靠近他,相信他。 白研良自己不知道,每一个与他一起执行过任务的人,对他的评价都出人意料的高。 不过,别人对自己的评价是好是坏,白研良并不在意。 就像当初被满城的人认为是谋杀亲哥的杀人犯时,他根本就没有感到愤怒或是委屈,一是因为他本来情绪就淡得离奇,二来,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的脑子里有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那个念头,至今白研良都不敢相信,会是从自己的脑子里冒出来的…… 甚至他偶尔都会想,那时的自己会不会是人格分裂,真的杀了研人? 毕竟,那些想法太过骇人,太过可怕…… :。: 第一百九十七章 短信 摇了摇头,白研良甩掉了那些尘封多年的记忆。 现在不是分心想那些的时候。 他已经确定了生路,不过这条生路,需要大家的配合,尤其是……宋缺。 想通其中的关节后,其实会发现,这个游戏并不复杂。 只是……厉鬼,或者雾集,太懂人类的心理,把他们的所有举动都判断得一清二楚。 所以很多时候,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反而会起到很好的效果。 郁文轩就是这么做的,想到这里,白研良不禁有些好奇,难道郁文轩早就看出了雾集的“规律”? 很有可能啊……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郁文轩绝对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收回思绪,白研良很快编辑出了一条短信,发送给了宋缺。 宋缺拒绝通话也是出于安全考虑,天知道那通电话会不会是鬼打来的。 但短信就不一样了。 双方不用直接交流,信息的真假全凭自己去判断。 白研良相信,宋缺不会那么蠢的。 …… 这是什么意思? 挂断了电话的宋缺还在研究这五本书,他始终觉得这五本书有什么古怪。 究竟是哪里奇怪? 究竟是哪里…… 宋缺知道焦急是没有用的,但他却无法克服。 人类就是这样,能够克服的是缺点,而不能克服的,叫弱点。 他越是想得出答案,就会越是焦急,但越是焦急,反而越是难以冷静思考。 恶性循环便这样开始了。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宋缺立刻中断了对这五本书的思考。 他再次检查起这间咖啡厅来。 尽管仍然没有收获,但他的思维却纯粹了不少。 就在宋缺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放平了心态,想再去看一眼那五本书时,那股感觉又来了…… 嗡…… 一阵强烈的耳鸣出现,宋缺心脏一滞,眼前竟是一片血红! 而在那一片血红中,他竟然看到了……自己! 他看见“他”站在咖啡厅里,左手捂着心脏,右手撑着桌面,满脸痛苦之色。 不……不对,这不是我的视野,这是鬼的视野! 鬼把它的视野传递给了我! 现在我看见的,是它眼中的我! 一股强烈的恐惧涌出,宋缺感觉到了灵魂的颤栗,太可怕了…… 这种不可知的状态,简直太可怕了…… 这种可怕的厉鬼视野持续了大概五秒种才消失,在消失的瞬间,宋缺想要回过头朝咖啡厅外看去,可自己的身体却不听使唤,根本动不了! 忽然!宋缺感觉自己的腰间陡然一紧! 他愕然地低下头,顿时瞳孔巨颤! 他的腰,正被一双腐烂的鬼手死死地箍住,完全动弹不得! 然而在他看了一眼后,这双鬼手却立刻消失,不见了踪影。 身体也突然能动了。 但宋缺的脸色却变得无比苍白! 他不停地喘着气,汗水不断地额头滚落。 没时间了,真的没时间了! 那只鬼越来越近了,它已经要动手了! 宋缺从未如此惊慌过,这一次雾集的诡异改变,让他与死亡前所未有地近! 不行,不能在这几本书上耽搁时间了,就算它们有问题也不能管了! 宋缺刚准备转身离去,却发现手机再次亮起,这次不是来电,而是一条短信。 而发信人,依旧是祁念。 宋缺盯着手机,面色不停变换,他确定自己现在已经遇到了最糟糕的情况,就算这条短信是鬼发来的,也已经不能更糟了。 于是,他点开了短信,飞快阅读起来。 短信的内容很少,只有一行字。 但这一行字却让宋缺产生了绝处逢生的惊喜! “你的空间看不见鬼,它在我的空间,我会代替你寻找它的踪迹,通过短信告知它的位置。” 就是这个! 宋缺的所有疑惑顿时一扫而空,对! 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一直作为“鬼”在寻找他们,它根本就不在这个空间。 但两个空间既然能够通话,就说明这两个空间是折叠的,共存的,或者说……它们是一体的两面。 只要那边发现了厉鬼的位置,然后通知自己,自己在这边过去找到它,即使看不见它,也应该可以触碰到它! 而只要自己抓住它,这场游戏就结束了! 好狠的雾集,怎么会有这种生路? 躲藏者和寻找者明明是对立的关系,但却偏偏需要双方合作才能找到真正的生路,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 谁会想到每轮当鬼的人才能“找鬼”? 而鬼所在位置的线索,又需要被厉鬼吓得惶惶不安的躲藏者来提供。 说起来,根本也不会有人对当鬼的人打一通电话吧? 这个祁念,还真是了不得啊…… 宋缺有些叹服,他不禁对祁念产生了一些好奇,他之所以没有女朋友,不是因为他的条件太差,而是他自己的眼光太高,看不上。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觉得祁念足够配得上他。 想到这里,宋缺快速地回复了一条短信。 …… 三楼。 白研良很快就收到了宋缺的回信,但看到回信之后,他的面色有些古怪。 祁念疑惑地看了一眼,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 “没问题,我们合作!你很不错,很适合我。这次结束之后,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宋缺是这样发过来的…… “……他……喜欢你?”祁念的表情怪异地看着白研良。 “这是你的手机。”白研良盯着她说到。 祁念这才想起来白研良是用她的手机给宋缺发的信息。 她立刻摇了摇头,认真地说:“我不喜欢他!” 反应这么大干嘛? 白研良有些搞不懂她。 就在这时,宋缺的第二条短信又到了。 “你看看这几本书有没有什么异常?” 在这行字的下方,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五本放在桌面上的书。 他敢开着闪光灯拍,看来还是挺安全的。 白研良看了一眼桌面上的五本书,想了一下,回复给了宋缺。 …… 咖啡厅。 宋缺有些兴奋地点开了短信,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期待一个女人的回复。 “顺序重组,每本书的第一个字,我,在,你,身,边。” 宋缺恍然大悟,果然是这样! 他继续往下翻,突然脸色一黑。 “还有,我是白研良。” :。: 第一百九十八章 索异 白研良有些疑惑地看着手机,宋缺怎么不回话了? 不过他也没在意,拿着祁念的手机,看向她低声说道:“你藏好,如果顺利的话,很快这场游戏就能结束。” “嗯。” 祁念点了点头,虽然她有心帮忙,但因为不知道白研良的计划,跟着去除了添乱之外,也没有其他作用。 “你……小心。” 见白研良要走,祁念犹豫着说到。 白研良头也不回地招了招手,很快就没了踪影。 此刻白研良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因为现在这栋楼可以说是危机四伏! 除了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之外,至少还有两只鬼。 一只是“袁杰”,而另一只,是“周礼”。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让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在某个地方呆一段时间,给另一个空间的宋缺争取足够多的时间抓住它。 此外,他还有另一个更好的办法,不过那个办法,需要确定“袁杰”和“周礼”的位置。 白研良想了想,悄然摸下了一楼。 …… 白研良走后不久,祁念就感觉到周围有些奇怪。 也许是心理作用,也许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总之,她的心底涌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这股不安驱使着她站了起来,想换一个地方躲藏。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一些很不好的想法在脑子里出现。 如果……自己再不从这里离开的话,一定会被鬼找到! 这种预感的出现让祁念终于不再犹豫。 她也准备离开三楼,可是刚去到扶梯上,在即将迈入四楼时……祁念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那是……谁? 祁念的眼睛睁得很大。 因为光线的原因她看得不太清楚,但却能辨认出四楼厕所方向的,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是……鬼吗? 祁念打了一个寒颤。 不行……不能去四楼,四楼的鬼还没离开…… 可是,三楼诡异的气氛又让祁念内心非常不安,现在她站在扶梯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竟是被困住了。 然而就在这时,祁念的手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从背后抓住了! 祁念心中一惊,冷汗出了一身,恐惧顿时涌出。 现在还活着的人……只有她和白研良,还有宋缺了。 抓住她的手温度低得吓人! 是哪只鬼…… 祁念大脑一片空白,绝望地回头看去。 只见自己身后的扶梯上,正拉着自己手的竟然是……许知非?! 祁念陡然瞪大了眼睛,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说些什么,许知非就拉着她迅速开始逃跑! 等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知非不是这次任务的相关者,她为什么能进来? 不……雾集并没有说其他人不能进来,但正常人都不会进来的吧? 毕竟这里摆明了有恐怖的,取人性命的厉鬼啊! 就在许知非拉着祁念逃跑的时候,祁念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 她惊恐地发现,一只惨白的手,正抓着扶梯上的扶手飞快地向下跑来! 它发现她们了! “许知非……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快离开,你不是这次任务的执行者,可以随时离开这栋大楼的!” 祁念被身后那个追着她们来的东西吓得心神大乱,但她仍然劝着许知非,让她赶紧走。 “没事。” 许知非冷淡的声音响起。 “可是……” “别说话。”许知非紧抓着祁念的手,“藏起来。” 也许是被许知非那冰冷至极的语气影响到了,祁念的恐惧竟消退了一些,但她却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不是铃声的话,那就证明这不是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 是“周礼”或者“袁杰”中的一个在追她们! 从四楼一路追下来,虽然许知非和祁念二人暂时还没被追上,但这绝对是早晚的事! 情况危险至极! 祁念咬咬牙:“放开我,我们分头走!” 可惜,她没能挣脱开许知非冰冷的手。 虽然被追逐着,虽然眼前很黑暗,但许知非似乎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她拉着祁念,七拐八拐地就钻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内。 进去后,许知非立刻把房门掩上。 接下来,祁念和许知非都屏住了呼吸。 现在……千万别被它发现啊…… 这个房间似乎是这栋大楼管理层的办公室,墙壁雪白,打扫的一尘不染。 接着…… 门外隐约传来了脚步声…… “嗒嗒” 是错觉吗? 祁念的心都揪起来了,但那脚步声,却一点一点地越发清晰。 祁念下意识地靠着许知非,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但挨着许知非后,她却如被烫到了一般,立刻躲开了。 好冷…… 许知非的体温,为什么这么低? 等等,她真的就是许知非吗? 祁念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微微扭头,偷偷地看着许知非。 许知非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她根本就不是这次任务的相关者,她会不会……也是鬼呢? 祁念的恐惧越发强烈。 她的脑子里浮想联翩,一会儿是门外的鬼破门而入,将她撕得粉碎。 一会儿是身边的许知非忽然回过头,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她的身体已经止不住地颤抖,虽然不敢再胡思乱想,但却完全控制不住,她越是不想乱想,大脑却越是要浮现那些恐怖骇人的画面。 然而这时,门外的脚步声,竟然逐渐远去了! 祁念听得很清楚。 脚步声离开了! 谢天谢地…… 但是,就在这时候,许知非忽然扭头看向了她。 许知非的脸精致又惨白,比起活人,她更像一个逼真的木偶…… 她就这么诡异地看着祁念。 祁念被她吓得缓缓后退,然后……贴在了墙上。 “给我。” “你……要干什么?”祁念被她冰冷的眼神看得浑身发寒。 “把它给我。”许知非越发靠近祁念。 祁念吓得都快哭了,她哆哆嗦嗦地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许知非忽然面色一变,惨白的脸上陡然浮现出一丝红润,接着,在祁念惊骇的目光中,许知非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细微的皱纹! 就像……她突然老了十岁一样。 “我没时间了。”许知非凝视着祁念,“把你的鬼,给我。”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告危 发现一个了。 白研良躲在暗处,看着在一楼徘徊的“袁杰”。 确定了“袁杰”的位置,很好…… 他轻手轻脚地退走,上了二楼。 然而刚回到二楼,他就看到了飞快从扶梯上下来的“周礼”。 它在追人? 是祁念! 白研良心中一紧,立刻给宋缺打了一通电话。 …… 宋缺看着亮起的手机,来电上显示着祁念的名字。 他忍着一肚子别扭,按下了接听:“说。” “你到天台需要多久?” 果然是白研良的声音…… 宋缺眉头一皱,心中暗自计算了一番,说到:“一分钟。” “立刻去,那只鬼会在一分钟后去天台门口。” “喂?什么意思?” “记住,是门口。” “你到底在说什么……”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宋缺也来不及抱怨白研良话说一半的可恶,立刻拔腿朝天台跑去。 此刻,白研良暗自计算着时间。 在距离挂断电话差不多五十秒之后,他立刻往自己的手机上拨打了一个电话。 很快,铃声响起! 高昂的铃声在幽静的大楼里回荡了两声,然后戛然而止! 白研良死死地盯着去了二楼尽头的“周礼”。 它听到了铃声,但它却没反应。 果然如此。 这三只鬼,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这似乎说明,它们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它们能够“沟通”,不会产生三只鬼挤在同一楼层的情况。 白研良之前暂时离开了祁念和杨慕婉,就是去了天台,把自己手机放在了门口的位置,并把铃声调到了最大。 但根据他的设想,如果四楼和五楼,同时存在两只鬼的话,听到铃声之后只会有一只鬼去查看。 如何保证去的那只鬼一定是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 所以……他一定要确认“袁杰”和“周礼”的位置,只有当它们所在的楼层位于腐烂厉鬼之下时,才能保证厉鬼会亲自去天台。 至于铃声戛然而止,也是他思考之后的决定。 两声就够了。 对于鬼来说,它连一声都不会错过,如果手机铃声持续不断地响起,反而过犹不及,太过虚假。 现在……就看宋缺的了。 …… 办公室内。 祁念目瞪口呆地看着许知非。 她把自己那枚白色的勾玉……吃掉了。 那里面可有鬼啊! 许知非在吞下祁念的那枚勾玉之后,脸上的皱纹迅速消失,但片刻后,她却神情一冷,盯着祁念,“还差一半。” 祁念早已被许知非的表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在许知非目光的逼视下,祁念根本升不起半点隐瞒的念头。 “在……陆过那里……” 许知非看着她,没有说话。 祁念紧闭着眼睛,侧过头去,不敢看她。 许知非……是人吗? 人类怎么会这样? 她刚才干了什么?她把那枚藏着鬼的勾玉吞下去了! 而且……她能够快速地变老,又变年轻…… 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门外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它似乎听到了两人的动静,在离开之后又逐渐接近…… 而且……越来越清晰! 祁念面色一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许知非拉着一把塞进了办公桌下。 两人刚藏进办公桌下,门就被推开了。 那只鬼进来了。 它一定是听到声音了!一定是自己见到许知非的样子后太过惊恐,发出的声音被它听到了! 祁念很后悔,现在这只鬼几乎就在她的面前,她和它之间就只隔了一个办公桌。 这时,祁念看向了身边的许知非。 她应该有办法吧? 毕竟,她能直接吞下藏着鬼的勾玉。 难道她就是那些传说故事里的除鬼人? 然而,在看到许知非的样子后,祁念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此刻的许知非,虽然依旧一脸冰冷,但她微颤的睫毛显然着她不平静的内心。 她也很紧张…… 可她为什么又能吃掉鬼呢? 祁念百思不得其解,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这间办公室里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地方,除了一张待客用的沙发之外,就只有她们躲藏的这一个办公桌了。 这只鬼要找到她们,几乎就是几秒钟的事! 这根本就是必死之局! 许知非似乎也很后悔,但她没办法不进来。 虽然这不是她的任务,但她再得不到补充的话,直接就会死。 两个女人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屋子里的脚步声每一下都像直接踩在心口上,让人无比绝望。 怎么办? 还能做些什么吗? 祁念不想就此放弃,许知非目光闪动,显然也没有放弃。 是殊死一搏,正面突破鬼的围困? 还是另想它法,吸引走鬼的注意力…… 然而,现在最能吸引鬼的注意力的,就是她们两人啊。 脚步声再度响起…… 明明从门口到办公桌前,只有六七步的距离,可是……这只鬼竟然走得出奇的慢。 这简直就是临死前的折磨,这是精神上的酷刑! 终于…… 脚步声在很近的地方停下了。 两人抬起头,办公桌的边缘,赫然出现了几根惨白的手指…… 它来了…… …… 宋缺的心脏砰砰直跳。 虽然说自己目前是寻找者的身份,按理说鬼只能躲着他,在那个时刻到来前无法伤害他才对。 但一个人主动去找鬼,实在是一件让人从心理上无法接受的事。 不过骄傲如宋缺,倒是有一个还算不错的优点,那就是约定好的事,不管再困难,他也会拼尽全力去做到。 虽然他自己理解错了,认为是祁念与他的约定,但即便那个人是白研良,但约定就是约定,已经说好了的事,那就不能改变! 所以宋缺咬着牙冲向了天台。 然而,就在他冲上五楼,看到了天台门口的刹那,一股极其可怕的阴寒气息突然涌来。 与此一起来的,还有那满眼血红的诡异视线! 又来了! 厉鬼的视野又传递给他了! 但这次,宋缺死死盯着天台门口处,拼命地想迈动脚步,这次不一样! 这次不是鬼的威胁,恐吓,惊吓! 这次是它的拖延! 它真的在那里!它的真身要被自己抓住了! “……动啊!”宋缺眼睛通红,一声怒吼。 僵直的身体随着他的吼声突然一颤! 宋缺整个人,猛地朝天台门口扑去! :。: 第两百章 错误 抓住了! 就在宋缺扑向天台门口的瞬间,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撞上了什么东西! 宋缺顾不得恐惧,立刻死死地抓住了那透明的地方。 “抓住你了!” 宋缺大喊! 就是它,这就是那只鬼! 它被发现了! 就在宋缺喊出“抓住你了”四个字后一个黑色的恐怖身影悄然出现。 宋缺一怔,他缓缓抬头看向了眼前这只厉鬼,它正睁着猩红的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宋缺。 它缓缓地贴了过来,宋缺的手仍然抓在它的身上,但它却毫无反应,只是凑了过来,几乎贴上了宋缺的脸,死死盯着他…… 腐烂的腥臭味不断地钻进宋缺的鼻孔中。 他怔怔地松开手……不对…… 不对! 错了,这不是它的真身! 宋缺猛然松开手,浑身冷汗淋漓! 强烈的冰冷气息从西面八方涌来,宋缺死死地咬着牙,转身狂奔! 他错了,白研良也错了,这只浑身腐烂的厉鬼,并不是鬼的真身! 让宋缺意外的是,这只鬼并没有来抓他,它只是安静地正在原地,任由宋缺逃命,只是它猩红的眼睛,一直落在宋缺的身上。 怎么办,该怎么办? 经过他的触碰,这只鬼在这个空间现行了。 从现在开始……它不会……可以动手杀我了吧? 宋缺顿时打了个寒战,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了看,脚下的速度却丝毫不慢。 与此同时,他飞快地拨通了白研良的电话,在白研良接听的瞬间,他就喘着气问到:“错……错了!我抓住了那只鬼,但却没有用!那不是它的真身,它的真身还藏在其他地方!” 接到宋缺电话的白研良也极其意外,糟了! 他也顾不得回答宋缺,立刻随手推到了身边的货架,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然后,白研良转身冲上了三楼,开始逃命! 他一边奔跑一边问宋缺:“它在追你?” “没……没有,但它一直看着我,我已经从天台跑到了三楼,但我还是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会这样…… 按理说,宋缺抓住了在另一个空间完全无法看见的鬼,它就应该已经输了才对,但为什么游戏还没有结束?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可究竟是哪里呢…… 白研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 宋缺一直能感受到它的视线,这是不是说明,其实它的真身一直就在宋缺附近? 白研良敢要想到什么的时候,一只速度极快的鬼影从二楼冲了上来! 是“周礼”! …… 祁念和许知非屏住呼吸看向抓住桌底边缘的那几根白色的手指,如果可以,她们恨不得现在把心跳也暂停下来。 只要它掀开这张办公桌,又或者把脑袋伸进来,二人就会立刻被发现,然后……必死无疑! 就在绝望的情绪已经快压抑不住时…… 一阵喧哗的噪音突然响起! 就在屋外的商场里! 这时,那只惨白的鬼手立刻缩了回去,脚步飞快远去,几个呼吸间就完全消失了…… 祁念和许知非对视了一眼。 这是……得救了? 但想到什么的祁念忽然面色变得很是苍白,她低声道:“是白研良,一定是白研良,他把鬼吸引走了……” 许知非沉默着没有说话,但目光却在不停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行……我要去救他!” 祁念咬着牙,从办公桌下钻了出来,然而刚准备离开,她就被许知非拉住了。 “你干什么……请放开我。”祁念挣扎了两下,发现自己竟然挣脱不开许知非的手。 “别去。”许知非盯着她,冷冷地说到。 “可是……他现在很危险!” 祁念的心很乱,各种担忧在脑海中浮现,让她很难冷静下来思考。 “他不会有事。”许知非没有解释什么,但这五个字说得却斩钉截铁。 祁念自然不会信许知非的话,白研良是人又不是神,他怎么会没事? 面对能力诡异的厉鬼,身为一个人类又怎么可能保证自己没事? 许知非没有告诉她,在自己看到的未来里,除了白研良……雾集的所有人都死了。 她一般不会做梦,一旦做梦,就会是预知梦,而那些梦,每一个都成为了现实。 所以,许知非相信白研良绝对不会有事。 就算她死了,白研良也不会死。 说来好笑,对白研良最有信心的,竟然不是白研良自己,而是许知非这样一个奇怪的女人。 “你放开我……你再不松……”祁念还在挣扎,然而这次,她要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知非一个手刀切在了脖子上,立刻晕了过去。 祁念的身体顿时软了下来,被许知非接住,放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 然后,许知非关上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她去的方向,也不是去帮白研良的忙,而是偷偷从后门离开了。 …… 有一点祁念倒是没猜错。 那就是白研良现在确实很危险! 后面的“周礼”追得太紧,白研良根本就来不及找一个可以躲藏的地点,而且,他担心“周礼”通过某种方式联系袁杰和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把他堵在某一层里,所以他更不敢停下脚步,只能一直在二三四楼之间来回周旋。 现在能救他自己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出宋缺遇到的问题所在。 为什么……他明明已经抓住了那只厉鬼,但游戏还没有结束? 答案有两个,一是他们理解错了游戏规则,并不是当“鬼”之人抓住鬼就算游戏结束。 而第二个,则是抓错了。 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并不是鬼的真身! 可这样的话,它的真身在哪儿呢? 白研良一边逃命一边大脑疯狂思索。 这种紧张危险到了极点的状态下,能冷静下来思考是一件极其不易的事。 白研良也因为无法全力集中精神在思考上,而迟迟无法想通其中的关隘。 就在这时,又跑到四楼的白研良忽然听到五楼传来了一阵响动。 “叮铃” 糟了…… 它下来了! 如果被它和身后的周礼堵住,那就彻底完了! 白研良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周礼那张惨白的脸。 他的眼中充斥着最恶毒的怨恨,要把眼前逃窜的白研良,拖入地狱! 白研良的心跳稍微加快了几分,这是,那催命般的铃声又忽然响起。 “叮铃” 它到四楼了。 白研良的余光瞥见,四楼的扶梯处,已经出现了一个两米多高的恐怖鬼影! :。: 第两百零一章 真身 宋缺很庆幸,庆幸这一轮是自己当“鬼”。 因为这个特殊的身份,那只鬼似乎并不能伤害他。 但那股充满恶意的注视,却让宋缺的心里越发烦躁。 他刚才被吓回了三楼,这次没有躲到更衣室,而是就在扶梯旁。 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刚才发生的一切虽然可怕,但如果那只被自己抓住身体的,浑身腐烂的厉鬼真的能够动手的话,他绝对不可能现在还活着。 无论是贴向他的脸,靠近他的动作,还是让四周变得冰冷,都是恐吓,故意吓退他的动作! 这么说的话……白研良的推测其实没错!但是少了些什么关键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 宋缺挠着头发冥思苦想。 刚才从电话中听到,白研良似乎也陷入麻烦中了。 虽然他仍然对白研良的人类身份持有怀疑态度,但宋缺不得不承认,白研良是一个很好的帮手。 或者说,他有一颗很好用的脑子。 这甚至让他产生了误会,对祁念生出了好感。 如果白研良死了的话…… 宋缺咬着自己的手指,努力地思考着每一个线索。 一定有什么……被他们所有人遗漏了的东西。 就在这时! 只听“砰”的一声。 宋缺不远处的更衣室大门突然打开了。 宋缺陡然吓了一跳,刚准备动身逃跑,却发现那更衣室并没有后续的动静传出来。 是风? 风把门吹开了? 宋缺踟蹰了一会儿,然而接下来,他看到了让自己浑身战栗的画面…… 更衣室里,一个女人跌跌撞撞地倒在了地上。 她的身体几乎完全被撕烂了,肉眼可见几根肉筋连接着碎裂的身体。 她的下巴碎了一半,腹部也完全被剖开,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她无力地从更衣室倒在地上,头恰好朝向宋缺这边,一双的渗血眼睛,充满绝望地看着他…… 杨慕婉! 是杨慕婉! 宋缺吓得两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接着,一股强烈的恐惧涌了上来。 怎么回事…… 杨慕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不是另一个空间吗? 这个空间,除了他,不是应该只有鬼吗? 难道……杨慕婉已经变成鬼了? 杨慕婉死了?! 得出这个结论的宋缺才反应过来,忽然感觉到自己眼角的余光,似乎看见倒在地上的杨慕婉在动…… 他强忍着恐惧再看了一眼无比凄惨的杨慕婉,自己额头上的伤口,还是她包扎的。 她竟然就这样死了? 而这一眼,却让宋缺几乎窒息! 杨慕婉绝望的眼神仍看着他,但这次,她确实动了,她的瞳孔颤颤巍巍,混杂着鲜血与泪水,努力地朝前探了探手,已经碎了一半的下巴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但诡异的是,宋缺竟然能辨认出她在说什么。 救……我…… 宋缺的瞳孔猛然放大! 杨慕婉在求救!她还没有死透! 她的身体几乎被拦腰撕碎,就像一个被人抛弃的破碎洋娃娃,但她真的还没有彻底死亡! 她腹内的脏器和血液流了一地,她眼中的绝望与求助让宋缺不敢直视。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还活得下去…… 怎么救……该怎么救? 自命不凡的宋缺第一次感觉到了人类的无力,还有……心痛的感觉。 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了杨慕婉一边道歉一边给他包扎伤口的样子。 一切都历历在目,眼前凄惨的她,让他几乎不敢相认…… 似乎是见宋缺许久没有动作。 杨慕婉瞳孔中亮起的一丝光芒悄然暗淡,她颤颤巍巍努力伸出的手也垂了下去。 她还有思想吗?她还活着吗?她还……能感觉到痛吗…… 宋缺像是死了一样就站在杨慕婉的不远处,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逐渐消失,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的瞳孔疯狂颤动,情绪和情感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终于,在杨慕婉彻底断气之时,宋缺走了上去。 他解下了缠在额头上的绷带,那个可爱的蝴蝶结,曾经让宋缺心中骂了好几句白痴。 但现在,他将它放回了杨慕婉在生命最后时刻中伸出,却无法再收回的手里。 “对不起……” 宋缺看着她残破不堪的尸体,开口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已经这样沙哑。 起身,后退。 宋缺没有发现,在他转身的最后一刻,杨慕婉的眼睛里,流出了一颗混杂着鲜血的眼泪…… …… “叮铃” 白研良在看到那个高大鬼影时候,立刻掏出了手机,一边逃跑一边打给了宋缺! 他明白了。 终于明白了。 原来……是它! 宋缺发现的咖啡厅的五本书,并不是厉鬼吓唬人的手段,而是实实在在的线索! 我、在、你、身、边五个字,绝不仅仅是让人心生恐惧那么简单。 白研良一直在疑惑的,就是宋缺告诉他的,自从进入那个空间之后,他就一直能感受到厉鬼若有若无的注视。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厉鬼注视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后来甚至可以让他的身体僵直,无法动弹,甚至能影响他的视野! 最奇怪的地方,无疑就是这个那股一直存在的视线。 无论宋缺走到哪里它都在,在结合“我在你身边”五个字,答案呼之欲出。 “说。” 接通电话后,宋缺沙哑的声音让白研良有些意外,但现在情况紧急,他根本就没有解释什么,立刻说到: “它在追我,我会把它引到三楼和四楼的扶梯间,你摘下脚腕上的铃铛,按向它!” “……” 宋缺那边停顿了一两秒,然后传来了声音:“明白,你……小心。” 随后,宋缺挂断了电话。 他怎么了? 宋缺好像……有些变了? 白研良也放下了手机,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思考这种事的时候,身后的铃声响得越来越急,急到他根本就不敢回头去看! 偶尔瞥到地面上led灯投来的影子,能看到这只浑身腐烂的厉鬼,和他只有三四米的距离! 白研良拼尽了所有力量,冲向了三楼! 于此同时,宋缺摘下了自己脚腕上的铃铛。 白研良说出铃铛两个字的时候,他的所有疑惑,都被消失了。 原来是它…… 难怪一直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视线,因为它一直在自己身上。 宋缺握紧了这枚可疑的铃铛,立刻冲向了三楼和四楼间的扶梯口! 此时,白研良已经冲到了扶梯口,而那只可怕的鬼手,几乎快碰到他的脑袋了! 看你的了……宋缺! 白研良心中默念,随后猛地纵身一跃,全然不顾会不会摔伤,跳下了扶梯! 另一边! 宋缺虽然看不见又已经消失不见的鬼影,但他相信白研良的能力和判断! “去死!” 宋缺手持铃铛,也是纵身一跃!按向了什么都看不见的扶梯口! “砰砰砰” 白研良从扶梯上滚了下去,但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立刻扭头朝扶梯口看去。 只见那只浑身腐烂的厉鬼,正僵立在楼梯口! 随后,一阵诡异的黑烟从它身体里钻了出来,两米多高的身体,竟然被吸进了一颗暗黄色的铃铛里! “叮铃” “叮” 两声轻响落地,白研良扶着墙壁艰难起身。 一枚铃铛,一枚钥匙,安静地躺在那里。 :。: 第两百零二章 回归 宋缺眼前一阵眩晕,待他回到现实空间后,正好看见白研良单膝跪地在捡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 宋缺直视着白研良。 白研良停顿了片刻,然后侧头看向他,随手一丢,说到:“铃铛。” 宋缺急忙接住,白研良丢过来的,果然是那枚暗黄色的铃铛。 但他没发现的是,此时白研良的掌心,还躺在一把银白色的钥匙。 “走吧,先离开这里。” …… 李慕一行人看着眼前这栋大厦,虽然夜已经很深,但却没有一丝睡意。 “有人出来了!”这时,李慕忽然精神一振,开心地说到。 其他人也立刻凝神看向了门口。 接着,宋缺和白研良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此刻白研良的背上,还背着一个生死不知的女人,是祁念。 白研良在二楼的办公室发现的她,也许是被吓晕了,但更大的可能,是人被打晕的。 毕竟厉鬼可没有见人晕倒就放过她的好心肠。 可是……是谁呢? 谁在任务执行期间偷偷进来过? 白研良扫了面前的大家一眼,心中已经有了底。 如果是眼前这几人进来的大楼,那一定瞒不过其他人,但有一个人,她却一直藏身在暗处。 而现在,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祁念?她没事吧?” 白研良把祁念放了下来,顾平生上前看了看,说到:“浅层昏迷,弄一些水来。” 余笙把自己还没开盖的纯净水递给了他,顾平生打开之后,往祁念的脸上撒了不少。 祁念的眼皮一跳,嘴唇微微张开,当她完全睁开眼时,发现一群人正围着她。 祁念慌张地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一直在背后扶着她的是白研良。 白研良也没料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所以…… 祁念的脑袋狠狠地磕在了白研良的下巴上。 “哎哟……” 祁念泪花一下就出来了,白研良倒是没事人一样地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了一下祁念,她看起来倒是挺健康的,应该没事。 “你怎么会晕过去了?” 听到白研良声音的祁念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惊喜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百货大楼,“我……我们成功了?” 李慕也赶紧问道:“其他人呢?只有你们三个?” “死了。”宋缺看了大家一眼,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有些凌乱,再加上额头上被刺破的皮肤,此刻看上去异常狼狈。 但在大家眼中,这个宋缺好像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周礼……也死了吗?” 李慕喃喃道。 这时,白研良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他抬头朝背后的那一栋大楼看去。 让白研良没想到的是,有一个人的反应竟然比他还快。 “谁?” 顾平生飞快地转头,看向了身后那栋大厦的顶楼。 众人因为白研良和顾平生的动作,也立刻转身抬头看去。 漆黑的天幕滚动着低矮的雨云,偶尔响起一两声闷雷。 之前那轮悬挂在深沉如墨的夜色中的明月,已经不知何时隐去了身形。 时而掠过的夜风穿过楼宇之时,发出的呼啸如野兽的嘶吼一般,低沉又恐怖。 身后这栋楼的楼顶,大家能够清楚地看见有一个黑色的阴影正站在顶楼的天台边上! 他(她)似乎正俯视着众人,他(她)的头发很长,此刻被风吹得一直飘向同一个方向。 “那是……人?” 疑惑刚从大家的心底出现,令人惊惧的一幕出现了。 那个站在天台边上的人影,忽然纵身一跃! “小心!躲开!” 然而…… 那个诡异的人影却没有坠落下来,而是宛如蜘蛛一般,攀附在了大楼的外墙上,并飞快地绕行到大楼的背面,消失不见了…… 这离奇的一幕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那……绝对不可能是人吧?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这栋楼的楼顶的? 难道它一直在看着他们? 它是什么东西? 到底想做什么? 一种隐隐的不安在大家的心里埋下了种子,李慕扫了一眼众人,快速说到:“既然任务结束了,今天大家就先回去,另外找个时间聊一聊面对雾集的变化我们应该采取的策略。” 众人皆是点头,但这时,顾平生却突然问到:“尸体呢?”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倒是让大家想起了另一件事,对呀……这不是在过去世界,这是现实世界! 如果明天一早,在这栋百货大楼里发现好几具尸体,可不是一件小事。 “没了。” 回答他的是宋缺。 宋缺看着顾平生,说到:“尸体和鬼,都在另一个空间,一个和现实世界一模一样的空间。” 对于宋缺的话,白研良不置可否,不过,有一点他是认同的。 “这栋大楼在游戏结束时已经恢复了原样,之前我推倒了二楼的一个货架,但刚才下来时,它又立了起来,货架上的商品也摆放得整整齐齐。”白研良扭头看了一眼这栋大楼,“一切异常都被清理了,我们的尸体,也算异常吧。” 白研良的话带着一些莫名的情绪,让所有人忽然沉默了下来。 死在雾集的任务中,连尸体都留不下来…… “走吧。” …… 次日,下午。 白研良微微睁开眼,已经开始西斜的阳光告诉他,现在的时间不早了。 但对几乎剧烈运动了一夜的他来说,这点休息时间并不算漫长。 白研良很少有精神不佳的状态,事实上他一直很会休息。 斜阳的余晖透过窗帘上留下树影斑驳的痕迹,不经意映在了他的脸上。 略显凌乱的黑色碎发在这道光芒下泛出浅浅的光。 白研良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爬了起来。 刚打开门,一脚踩上去时,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软软的的触感……不是猫屎还能是什么? “爱伦坡……猫砂不是买来给我用的……” 白研良抬头看去,一般来说,此刻小黑猫应该正躺在石桌上打盹儿。 然而此刻的情形,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呀!白老师终于醒了!” 小女警唐果兴冲冲地过来鞠了个躬。 她出现在这里,八成是又有什么案子了。 不过……另外三个女人怎么也坐在石桌旁? 白研良踩在猫屎上,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风袖雪,祁念,余笙三人。 “你们……怎么不提醒我门口有猫屎?” :。: 第两百零三章 情报 白研良虽然不知道她们三人是不是约好了同时出现的,但对于她们各自来的目的,都大致了解。 在白研良洗漱的时候,小女警唐果就缠着他不停地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风袖雪,祁念,余笙三人倒是还什么都没说。 风袖雪戴着大墨镜,撑着下巴嘴角含笑看着白研良。 余笙似乎有些走神,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祁念则饶有兴致地逗着小黑猫。 “师父,你觉得怎么样?师父?”唐果把头伸过去想看看白研良的态度,却刚好撞上白研良吐漱口水。 “呀!” 小女警吓得一缩脖子,赶紧溜到了一边。 此时,白研良擦了擦嘴,看向她:“你说什么?” 唐果可怜巴巴地看着白研良,作揖道:“师父,你就收下我吧……我知道我很笨,但您那么聪明,一定能把我教好的!” 白研良洗了把脸,又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地朝屋子里走去。 原来不是发生案件了,那就好…… 出来后,小女警无精打采地趴在石桌上,和爱伦坡的造型差不多。 这时,余笙转动着轮椅过来了。 两人来到槐树下,白研良看着她:“怎么了?” 余笙勉强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什么,昨晚……哥哥回来了,我们不用去找他了。” 白研良心中一动,他认真地看着余笙,“任无道回来了?你确定真的是他吗?” 余笙点了点头,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妹,她是不可能弄错的,虽然……他好像有些奇怪,但他确实是自己的哥哥无疑! 不过…… 余笙偷偷地看了白研良一眼,发现他的眼睛竟然一直没离开,一直看着她。 她赶紧躲开了白研良的目光,小声说道:“麻烦你了……我……我走了。” “我送你。” 白研良虽然面无表情,但他能感觉到,余笙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果然,此言一出,余笙立刻摇了摇头,看向他道:“不……不了,有人在门口等我……” “哦,那我去打个招呼。”白研良二话不说就转身要去开大院的门。 余笙一急,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 “不要!” 她的声音大了些,甚至吸引到了石桌旁三个女人的目光。 祁念的目光在余笙和白研良之间游离了片刻,然后转过头,趴在石桌上摸了摸小黑猫的脑袋,嘟囔道:“谁都能摸你吗,你是猫诶,你不会拒绝的吗?” 风袖雪虽然嘴角在笑,但墨镜下的眼睛却满是讽意,她根本就没有看余笙一眼,视线几乎都落在了白研良身上。 而唐果,这个小女警却像突然来了精神,噌地一下坐直了起来,瞪着一双眼睛目光不停地在两人间徘徊,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恨不得身边能有一包薯片。 “任无道就在门口吧。”白研良看着余笙说到。 余笙咬着嘴唇,松开了白研良的手,低下头没有说话。 片刻后,她才抬起头,看着白研良说到:“他说……他不想再看见你,也不要我再来见你……” 嗯? 白研良心中一动,看着余笙的神情,他能感受到她的认真与委屈,但与余笙不同的是,白研良想到的更多。 余笙能够确认回来的那个人是任无道,而他和任无道之间……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矛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任无道总是用防贼一样的目光盯着他。 但这些都无伤大雅,不过这一次……失踪后突然回来的任无道突然说不让余笙见他,他自己也不会再见他,这就很奇怪了。 “任无道和你说过,这些天他去哪儿了吗?” 白研良问到。 余笙摇了摇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哥哥只说……是去了一个朋友家里,那个朋友我不认识……” 朋友吗? 白研良目光一转,想了想,低声对余笙说了几句。 余笙听后,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向白研良,“不会吧?” “所以你要好好看着他,好了,既然他不想见我,那我就不送你了。”白研良说到。 余笙点了点头,从刚才白研良给她悄悄说了些什么后,她脸上心事重重的表情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不可思议,仔细看去,还有一些开心。 余笙走后,风袖雪起身走向了他。 辨认一个人很简单,就算长相一样,但她散发的气质也让白研良在第一眼就认出,她不是风亦如。 “有什么事吗。”白研良的语气很平静。 风袖雪看了已经离去的余笙背影一眼,笑道:“你不会喜欢她吧?” 白研良还没有开口,风袖雪就自顾自地说到:“没有就好,喜欢上一个马上就快死了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白研良眉头一抬,看着她道:“你怎么知道?” 风袖雪的笑意越发明显,“我知道的东西可比你想象中要多,比如……暗渊的下一步行动。”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白研良的兴趣,他打量了风袖雪一样,这个女人浑身都是秘密,对于她说的话,白研良从来都是打一半折扣后再判断真假。 但关于暗渊的事却不一样。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李慕,都和暗渊有不少纠葛。 “他们在找一个东西,一个……很特殊的东西。”说这话时,白研良能感觉到风袖雪墨镜后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但他却不为所动,恍然不知地问:“什么东西?” 风袖雪笑得更开心了,她贴近白研良,身上迷离的香味钻进了白研良的鼻腔里。 “当然是……钥匙,一枚……特殊的钥匙。” 见白研良没什么反应,风袖雪又加了一句:“或许,他们真正感兴趣的,是持有那把钥匙的人哦……” 这样近的距离让白研良有些不习惯,他向后退了一步,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动静,但内心却暗潮汹涌。 如果风袖雪说的是真的,那暗渊就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们是冲着研人来的! 可是……研人不是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吗? 莫非他也会像余笙的哥哥任无道一样,在某天夜里忽然回来? 见白研良一脸沉思之色,风袖雪满意地笑了笑,扬了扬手:“好了,我先走了,不用送我,你继续忙吧……” 她若有所指地瞥了祁念一眼,扬长而去。 :。: 第两百零四章 回忆 白研良想着风袖雪话中之意,没注意祁念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你……和那位大明星很熟吗?” 白研良扭头时,看到的是一副鼓起勇气模样的祁念。 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到:“亦敌亦友。” 听闻他的回答,祁念有些愣神,她想过很多答案,甚至想过白研良说风袖雪是自己的女朋友,唯独没有这个回答。 亦敌亦友?那是什么关系……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白研良看了看天色,现在的时间已经不早了。 祁念这才想起来,她回头瞥了一眼唐果,小声地说:“你不是问我,我是怎么晕过去的吗?其实……我的被人打晕的……” “哦。” 哦? 祁念瞪大了眼睛,哦是什么意思啊! “是许知非吧?”白研良忽然说到。 “你怎么知……”祁念忽然捂着嘴,看向白研良,“难道她吃鬼的事你也知道?” “嗯?”白研良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注视着祁念,“吃鬼?” 看来这个他还不知道…… 祁念没来由地松了口气,如果自己要说的他都知道,那不是显得今天自己是特意来找他聊天的吗? “嗯!其实,今天凌晨在我和她被鬼困在了那件办公室……” 在祁念的说明下,白研良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许知非……竟然能吃掉鬼? 而且,根据祁念的形容,如果她没有吃掉足够的厉鬼,许知非的容颜就会迅速衰老,简直就像……怪谈故事里的女巫一样。 说起来,许知非的形象也确实挺骇人的,美则美矣,但却没有丝毫生气,光是被她盯着,就一阵后背发凉。 “这件事你和其他人说过吗?”白研良问到。 “没有……”祁念的神情有些纠结,“也许她是个什么怪物,但她没有害我,而且……她还帮过我,我觉得……” 祁念认真地看着白研良:“我们不要揭露她的秘密吧?她也没有害过人……” 看着祁念有些乞求的眼神,白研良忽然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差异,真的很大。 而且,每个时期的人,都在不同变化,就连白研良自己,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他还记得祁念最初是和他同时期进入的雾集,那时的她,被吓得大吼大叫,六神无主,性格看起来颇为刁蛮。 但现在的她…… “嗯,放心。”白研良没有解释自己本就不打算揭穿许知非的秘密这一事。 因为他还知道许知非的另一个秘密,那就是她能够做预知梦。 与宋缺那双能在黑夜中视物的眼睛比起来,她这天生的能力,更加令人难以置信。 坦白来讲,白研良是不相信未来一定会像许知非的梦那样发展的。 在他看来,无论是预言还是占卜,都是凭借已有线索加上逻辑推理与细致的演算,大致确定事态发展的几种结果而已。 未来是不确定的。 白研良始终坚信这一点。 但如果许知非的梦成真的话……那就说明未来是既定的。 一个既定的未来,还有努力的必要吗? 想到这里,白研良不禁想到了白研人。 十岁时的他,问过研人类似的问题,那就是……命运是真实存在的吗? 白研良记得,那时候研人听到自己这个问题,神情有些错愕。 显然他没料到,自己这个年纪尚小的弟弟,脑子里想的竟然是这些问题。 那时,他弯下腰摸了摸白研良的头,说:“存在呀,就像你和我,生灵百万,为什么偏偏你这个小家伙成为了我的弟弟?这就是命运。” “那……哥哥信命吗?”十岁的白研良仰头看着白研人。 白研人笑了笑,掐了掐白研良的脸:“信,当然信。” 研人那时的神情在现在的白研良回想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 但他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笑眯眯地说:“但是哥哥不认命。” 收回思绪,白研良看着眼前似乎松了一口气的祁念,说到:“先回去吧,注意安全。” 祁念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她能感觉到白研良心里装着很多事,但他总是不说。 对什么人都不愿意说…… “白研良。”祁念认真地看着白研良的眼睛。 “怎么了?”白研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们……是朋友吗?”祁念面色复杂,但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当然。”白研良的神情柔和了许多,虽然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现在的样子,比起他虚假的笑容,要好看许多。 当然是朋友……从你说什么都不放开我的手那一刻起,这一生都是了。 白研良在心里默默说到。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祁念纠结的看着他,“你要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可以说给我听,虽然我不一定帮得上忙,但很多事说出来后就会好很多……” 妈妈就是这样安慰爸爸的……她也在心底偷偷说了一句。 白研良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难道自己最近的苦恼这么明显吗? 然而,还没等白研良回答,祁念的脸自己就红了。 她忽然转过身,小声地念叨着:“我……我也不是一定要听,你愿意和我说我就听,不愿意就算了……” “而且,我也不是随时有空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祁念的脸越来越红,她匆匆地向后摆了摆手:“……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白研良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洒然一笑,朗声道:“祁念!” “怎么了?”祁念不好意思回过头,只是露出了半张侧脸,夕阳余晖裹着斑驳的树影洒在她的脸上,红得如同三秋晚霞,美不胜收。 “谢谢你。” 祁念没有说话,但她鼓起勇气扭过头,看了白研良一眼,快步离开了院子。 唐果一脸意犹未尽,凑过来好奇地问:“师父,哪一位是师娘啊?” 白研良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警察不要这么八卦。” 唐果一脸委屈地揉了揉脑袋,“哼,男人都一样,花心大萝卜……” 白研良笑了笑,没有理会她这句话。 爱。 这个词对他来说,陌生得宛如天上的星辰。 看似触手可及,实则相隔着亿万个光年…… :。: 第两百零五章 出事 业城警局,江北分局。 “江北榕桥天街,发生爆炸案件,目前已确认一百三十一人受伤,四十五人死亡,死亡人数还在上升中……据知情人士透露,这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恐怖犯罪,目前业城警方已抓捕一名嫌犯……” “啪!” 杨万龙将遥控器砸在地上,立刻摔得粉碎。 “查!给老子查!是哪个混蛋把数据和案情泄露给媒体的!” 杨万龙怒不可遏,冲着会议室的警员怒吼。 “杨……杨队,这件事人多眼杂,就算要查……也无从下手啊……” “无从下手?”杨万龙逼近这位警员,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吼道:“老子看你就很可疑!给我调监控!谁打了电话,发了信息,全给我调出来!这种案子也敢往外卖消息?查出来后给老子立刻把衣服扒了,扔监狱去!” 杨万龙这边正在发火,会议室的房门却被打开了,林菀带着两个警员走了进来。 她走进来之后,立刻吸引了杨万龙的注意,“怎么样?” “不行。”林菀摇了摇头,“嫌疑犯结结巴巴,基本逻辑都不清楚,好像……精神方面有些问题。” “这么说,她只是个替死鬼?”杨万龙捏紧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 他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在江北区最豪华的商圈中心制造了一起爆炸案,无论怎么想也不可能是一位中年妇女能够做到的。 这个女人刚被抓获,就已经被警方摸透了她的身份。 曹秀荣,女,四十五岁,家政阿姨。 这样的人能在商圈中心安装炸弹? 就算警方信,通告出去民众也不信。 “什么都问不出来……难道她真是被冤枉的?” 杨万龙满脸不甘,虽然这个女人的身份背景,学历知识都不可能了解,又或是接触炸弹,但现场确实抓获到了她拿着引爆器,尚存的监控摄像头也拍到了她故意的行踪。 这个女人绝对和这起爆炸案件脱不了干系! “也不是一无所获。”这时,一个年轻的男人走进了会议室。 “何律师,你有什么发现?” 来人正是何以歌,巧合的是,这次事件发生时,他刚好在榕桥天街和委托人谈事情,也算是无辜被牵连的人。 而且他几乎亲眼见证了整个爆炸案件的始末,所以警方特批这位律师先生,成为这起案件的顾问。 “请看。”何以歌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便签纸,递给了杨万龙。 杨万龙接过来,皱眉看去,立刻瞪大了眼睛,拍得桌案一响,怒吼道:“混账!” 其余警员连忙朝那张便签纸上看去,只见上面张狂地写着五个字:还有两颗哦。 还有炸弹……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警局,本就焦头烂额的高层这次更是下了死命令,务必要在剩下两颗炸弹爆炸之前,把它找到,排除! 杨万龙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他看着何以歌,问到:“何律师,你在哪里发现的这张纸条?” “嫌疑人的发箍,这张便签纸被绑成了一个蝴蝶结装饰在上面。”何以歌很快回答到。 “许专家呢?她不是专攻心理学吗?让她去试试,看能不能击溃嫌疑人的心理防线!” “许专家……”林菀摇了摇头,“我已经联系过了,一直联系不上,她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没有一点信号。” “那就恐吓,威胁!出了事我负责!一颗炸弹就伤亡近两百人,另外两颗如果炸了,全警局都给我引咎辞职!” “杨警官。”何以歌忽然开口,他认真地说:“我看过嫌疑人的状态,她的精神状况确实很不对劲,这不是能够伪装出来的。一般的施压很难起到作用,而一旦施压过度,她的精神状况可能会变得更差,到时候甚至连自己是谁都说不清楚,那案情就真的陷入僵局了。我建议……去精神病院找一位专家来,可能会有一些帮助。” 精神病院……专家…… 不知何以歌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两个词瞬间让所有警员联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在精神病院呆了十年的人,他的话……应该算专家了吧? 很显然杨万龙也想到了他。 他拿起手机,心中闪过一丝犹豫,其实……杨万龙并不是很想把他牵扯到这起案件中,最近的案子,越来越古怪离奇,危险程度也越来越高…… 但一想到那两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杨万龙就别无选择。 “喂,研良……” …… 院子里,白研良挂断了电话。 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逗猫的唐果,说到:“快回家吧,休假就好好休息,别出来乱逛。” “谁乱逛了,我这不是来拜师吗……谁让师父你不收我……” 唐果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就在白研良还在思考怎么把唐果打发走的时候,唐果的手机又响起了。 “喂,林姐,有事吗?” “啊?我马上归队!” 好了……这下不用纠结了。 白研良看着唐果,唐果也看着他。 “走吧,拆炸弹去。” “嗯!” 唐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白研良,她最崇拜白研良的一点,就是他永远云淡风轻的语气。 就像……再大的难题到了他的面前,也会很快迎刃而解。 这种强大的安全感与值得信赖的气质,让唐果很想拜白研良为师。 她不知道的是,白研良之所以说话云淡风轻,是因为面对案件他确实没办法起什么情绪波澜。 用一个唐果能够理解的词来形容,那就是白研良……面瘫。 …… 很快,两人就抵达了警察局。 白研良已经是熟人了,他自己也想不到,他会有轻车熟路走在警察局中的一天。 两人推开门,到了会议室。 杨万龙顾不得寒暄,直接把那张纸条递给了白研良。 “这两颗炸弹……我们决不能让它爆炸。” 每次面对白研良的时候,杨万龙都尽量收敛着自己的情绪。 但这一次,白研良能够清楚地听到他的心力交瘁。 接过纸条,白研良看了一眼。 “还有两颗哦。” 五个平平无奇的字,带着嘲讽和调侃的语气。 白研良一扫而过,刚准备把纸条放下。 忽然!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手指一紧,死死地捏着纸条举到面前,再次看了一眼。 这是……研人的笔迹! :。: 第两百零六章 来人 “发现什么了吗?” 白研良的异常很快就引起了杨万龙的注意。 此刻的白研良呼吸有些急促,眼睛也比平时睁大了几分,这让认识他的人惊讶不已,他到底发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线索? 要知道……当初雷东明的案子那么恶劣,整间屋子都爬满了蛆虫,也没见白研良有这么大的反应。 白研良也知道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撒了谎: “没有发现。” 失望之色从杨万龙眼中一闪而过,倒是何以歌,他似乎发现了白研良的不对劲。 “能让我见一下嫌疑犯吗?”白研良问到。 “小林!带白顾问去审讯室。”杨万龙对林菀吩咐道。 林菀点了点头,带着白研良离开会议室,一路穿过重案组,进入了审讯室。 隔着单向玻璃,白研良见到了这个引爆炸弹的嫌疑犯。 她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手指粗糙,皮肤蜡黄,很典型的劳动妇女形象,这样的人,应该出现在菜市场,而不是炸弹犯的审讯室。 “她一直不肯开口说话,无论我们说什么她都像听不见一样,浑身发抖,神经极其敏感,稍稍碰到一下就大吼大叫。”林菀看着曹秀荣,眉宇间满是疲劳与无奈。 听林菀说着的同时,白研良也在观察着面前这个中年女人。 她确实不像正常人。双目呆滞,神情恍惚,嘴里念念有词,这幅样子像中了邪一样。 “我们也不愿意相信她是引爆榕桥天街的恐怖分子,从国内外关于爆炸类袭击案件的情况总结来看,男性犯罪者的比例要远远高于女性犯罪者,这一点在我国更甚,甚至比例达到了惊人的千分之一,也就是说,一千起炸弹犯罪中,只有一起是女性所为。”林菀眉头深锁,“可是,现场残存的监控中,又清晰地拍到了她引爆炸弹的过程。” “炸弹的安装过程呢?”白研良问到。 “那倒没有拍到,难道你怀疑,是真正的罪犯安装好炸弹之后,指使她按下的引爆按钮?”林菀眼前一亮。 “不排除这种可能,罪犯有很多手段可以让她就范,威胁,利诱,恐吓,甚至是下药,催眠,洗脑,都是可以做到的。”白研良一字一句地说着,这次的他,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股认真林菀已经感觉到了,这让她对白研良改观不少。 事实上,虽然以往白研良也确实参与过不少案件,但林菀始终觉得,白研良只是在“顺手为之”,她感受不到他对案件真相的求知欲,也不觉得他有伸张正义,扫除冤屈的胸怀。白研良做的一切,似乎仅仅是单纯的帮个忙,结果如何,与他无关。 但这次,林菀发现白研良很主动。 也许他也明白剩下那两颗未引爆的炸弹的危害性。 看来……这家伙还是有一些良心的嘛。 这么想着的时候,林菀将一叠资料递给了白研良,说到:“这是嫌疑人的资料,你看看吧。” 白研良接过资料,飞快地扫了一眼。 “曹秀荣,女,四十五岁,家政阿姨,离异,丧子,性格孤僻,安静,不擅人际交往。” “业城本地人,喜欢听歌(老歌),无其他兴趣爱好,初中学历,不具备制造炸弹能力。” 很快,白研良放下了她的资料,问到:“她有家族遗传病史吗?” 林菀双手抱怀,闻言摇了摇头:“没有。” “你怀疑她在装疯卖傻?” “不是。”白研良低头想了想,“先放她回家吧。” “什么?” 林菀惊讶地看着他,如果不是对白研良的能力有所了解,她一定以为白研良在乱来。 “万一她跑了怎么办?” “她一个中年妇女能跑出戒严状态的业城?” 白研良少见地反问了一句,“在这里是不可能问出东西来的。她的精神太过紧张,警局的环境让她难以获得安全感,现在她的心理防备程度极高,人类只有到了自己熟悉的环境才会自然地放松警惕,所以,放她回家。” “可是……” 林菀听了白研良的解释,虽然觉得他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这件事不是她能够做主的。 “按白顾问说的做!” 这时,杨万龙的声音从审讯室外的走廊传来。 “杨队!”林菀打了个招呼。 “立刻去安排,但给我随时警惕,放她回家不等于放弃监控,一定要让她随时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内,明白吗?” “是!” 林菀得了杨万龙的命令,立刻开始雷厉风行地行动起来。 但这时,意外发生了。 “你们干什么?把人给我留下!” 一个粗犷沙哑的男人声音响起,众人齐齐转头,看到的一行全副武装的人。 “这起案件由总局接手,江北分局从现在起只负责辅助调查工作和善后处理工作。”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给杨万龙展示了自己的证件。 本来怒火都快从嗓子眼儿里冲出来的杨万龙在瞟了一眼证件上的名字后,立刻哑了火。 “走!”杨万龙不甘心地吼了一句,眼睛里满是血丝。 见杨万龙这副模样,其余警员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来了个了不得的人。 白研良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那个高大的中年男人路过他时,似乎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一眼。 分局的警员跟着杨万龙离开了审讯室,林菀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杨队,他究竟是什么人?” 杨万龙的红通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像是不爽,却又有些钦佩。 “吴魁锋,部队退役人员,军转警,没想到……这次总局竟然把他派来了。” “那又怎么样?我敬佩军人的作风,但这不代表他就一定比我们专业!我找他说理去!”林菀是官二代,她也从没掩藏过自己的身份,如果是其他人,杨万龙也真就让她去闹了,可是……吴魁锋不一样啊…… “算了,比起我们,他确实是专业的,吴魁锋退伍前服役的地方……就是最顶级的拆弹部队。” 林菀顿时一滞,哑口无言。 这时,杨万龙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他扭头四顾,问到:“白顾问呢?” :。: 第两百零七章 寻踪 业城发生过很多骇人听闻的案件。 有亲手杀了情敌,割下脑袋腌制在泡菜坛子里的大学生。有因财务纠纷用打钉机把欠债者全身钉满钉子,活活钉死的建筑工人。有因为嫉妒欺骗好友喝下硫酸,致使其肠穿肚烂的时尚模特…… 然而这一次,是业城有史以来伤亡最惨重的一次犯罪事件。 下午两点零五分,业城江北区商圈,榕桥天街突然发生爆炸,连通a区与b区的天桥瞬间被炸断,天桥上的几十名行人当场被炸死。 爆炸现场惨不忍睹,许多人四肢被炸飞,身体被炸碎,血液迸射得到处都是,人体组织的碎块黏黏糊糊地贴在地上,天桥上唯一一个没被当场炸死的幸运儿,大腿也被炸得离自己起码十来米远。 当时还有人在商圈周边吃饭,店家刚把牛肉面端上来,一小块人体组织的碎片就掉进了他的碗里。 那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的小伙子当场吓得面色苍白,后来成为了一名素食主义者。 虽然警方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但这种事根本不可能瞒得住,很快就有各种小道消息在网络上流传,其中传得最广的一个版本是:炸弹犯给警方下了战书,一天炸掉一个地方,持续三天。 “这些消息是从哪里流出来的?”吴魁锋皱眉问道。 “还在查,但结合当前的信息来看,可信度很高。”一位戴眼镜的男子回应道。 吴魁锋半晌没有说话,直到审讯室里的年轻人走出来。 “问出什么了吗?” 吴魁锋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白色西装的年轻人。 他没有因为对方的年轻而小觑,没有人比他清楚这个年轻人的能力有多么恐怖。 年轻人掏出一张手巾擦了擦手,叹道:“人都傻了,现在问什么都没用,建议放她回去,也许会有效果。” 吴魁锋眉头一皱:“你也认可那个白顾问的观点?” 年轻人洒然一笑,“那倒不是,他只是隔着单向玻璃,没有面对面看过,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真的疯了,我之所以建议放她回去,是想看看能不能废物利用一下,勾出那个让她成为引爆器的家伙。” “有用吗?”吴魁锋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当然有,如果我是那个安炸弹的家伙,我一定会让这女人在引爆炸弹的时候一起被炸死,但也许是出了什么意外,她竟然活了下来,只不过人傻了。我不认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会放过一个傻子,万一她就忽然被治好了呢?”年轻人摊了摊手,朝审讯室外走去,“放了吧,先去现场走一趟。” 周围的总局警员看着吴魁锋,吴魁锋点了点头:“照他说的做。” …… 榕桥天街。 一脸苍白的商圈负责人迎了上来,上午还繁华的商圈现在已经人去楼空,所有人都被清空了,周围也拉上了警戒线,步行街上随处可见牵着警犬的警察。 还有一些人拿着探测仪器,仔细地在商圈附近寻找着什么。 “警……警官……网上说的都是真的吗?还……还有其他炸弹没炸?” 负责人的脸白得像一张纸,说话时腿都在哆嗦。 吴魁锋还没说话,他身边那个穿着白西装的年轻人就说到:“当然是真的!你难道不知道吗?纵火犯和炸弹犯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喜欢连环作案。” 负责人闻言惊恐的问道:“你是说……我们这儿还会发生爆炸?” 年轻人点了点头:“有可能。” 吓得这负责人一哆嗦之后,他又说到:“但更有可能是其他地方,总之,最好是赶在下一个炸弹爆炸之前,把凶手和炸弹一起找到,保不齐下一刻炸弹就装在你家楼下呢?对吧。” 年轻人冲他笑了笑。 这位负责人可完全笑不出来,他几乎是以恳求的态度,说到:“警官,我代表商圈的所有业主和商家,恳求你们……尽快抓住他!我们愿意提供一切便利,车,房,钱!什么都可以!只要能以最快地速度把他抓住!” 吴魁锋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他本就是为这件事而来,自然会尽到最大的努力。 在负责人诚惶诚恐地走了之后,吴魁锋看了身边的年轻人一眼,说到:“梁言,他是纳税人,也是受害者,已经被这件事搞得很害怕了,你还吓他干什么?” 被他称作梁言的年轻人只是笑了笑,根本就没有在意。 “怕?他才不怕。你知道这江北最繁华的商圈封禁一天会亏损多少钱吗?”梁言看着负责人已经远去的背影,低声道:“他怕的是这个……” …… 是哥哥的笔迹。 这一定是哥哥的笔迹! 白研良紧紧地握着掌心纸条,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江北区商圈可怕的大爆炸似乎没有影响到江南区的节奏,因为大部分学府位于这边,所以江南区的商圈,年轻男女要比江北更多。 杨万龙和江北分局被踢出了这次案件,但白研良却不肯放弃。 这是最近的一次。 白研人的字迹就这么清晰地出现在了眼前的纸条上。 真的是研人吗? 研人没死? 这次的事是研人做的吗? 白研良的脑子里很自然地出现了这些疑问。 不……不会的。 他知道自己的哥哥是什么性格,明明开了一家侦探事务所,但帮独居老人找到猫后不仅分文不取,从此还经常上门帮她做家务。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不分青红皂白的炸死那么多无辜的人? 人是会变的,这一点白研良也很清楚,但他更清楚,白研人是很难改变的。 他是一个撞破南墙也不会回头的人。 白研良站定脚步,停在了一家文具店前。 星星文具店…… 就是这里了。 也许在警方看来,这张便签纸上的,只是犯罪分子的挑衅。 但白研良却注意到了更多的东西。 便签纸左上角的两颗小星星,看起来只是普通的装饰,但它同时也是商家独特的标志。 和水银之夜那位名为荀未末的老板一样,这家店也喜欢送给客人一些小东西当作纪念品。 带有自己店铺标志的便签本显然是个不错的主意。 白研良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 哥哥……在这间店铺里出现过吗? :。: 第两百零八章疑惑 榕桥天街。 刚勘查完一圈的吴魁锋接到了一个电话。 “吴队!嫌疑人想逃跑,被我们发现了,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吴魁锋意外地看了梁言一眼。 他不是说曹秀荣已经疯了吗? “先别打草惊蛇,跟着她,随时报告位置!”吴魁锋很快就下了命令。 挂断电话后,吴魁锋对梁言说道:“你错了,那个白顾问是对的。” 梁言耸了耸肩,没有解释什么。 两人上了车,朝嫌疑人的家中赶去。 车上,吴魁锋又接到一个电话,说是嫌疑人突然又回去了,并没有想逃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女人的脑子难道真的有问题吗? 两人赶到曹秀荣的家里时,已经是晚上七点。 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区,一间两室一厅,加起来七十平米不到的房子,无论地段,价格还是装修,都和曹秀荣一样,普通到了极点。 吴魁锋和梁言推开门时,曹秀荣正一脸痛苦之色地坐在沙发上。 吴魁锋眉头微皱,她此时的表现可不像一个疯子…… 梁言也有些意外,也许是回到了熟悉的家里的原因,曹秀荣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不少。 但他明明检查过了,曹秀荣的记忆根本就是一塌糊涂,绝对不应该是个正常人。 他是不会看错的,但眼前正常的曹秀荣却又真切地坐在那里,这就令人很费解了。 而且,看到吴魁锋和梁言后,曹秀荣的情绪似乎又起了波动,整个身子都往后缩了缩。 “放心吧,现在这间屋子里除了我们没别人。” 吴魁锋坐在了她面前的沙发上,梁言掏出手巾垫在了屁股下面,也坐了下来。 他打量着曹秀荣,想弄明白这个中年妇女是怎么做到从一个傻子又变回正常人的。 吴魁锋注视着她,问到:“你为什么要炸榕桥天街?” “不……不是……不是我!” 曹秀荣的情绪很激动,但至少是开口说话了。 无论是表情还是肢体语言,对眼前的二人,她都明显充满了抗拒。 “我没有……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她低下头,又开始了碎碎念。 见她情绪又要不对,吴魁锋立刻安慰道:“嗯,我相信你……” “但就算你是被冤枉的,你也应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两点的时候出现在那里?手上又为什么会拿着一个引爆器?如果你不说,我也没办法帮你,我们两个相信你是不够的,你还需要说服更多的人。” “我为什么在那里……”听了吴魁锋的话,曹秀荣的眼中露出了明显的迷茫,“我为什么会拿着引爆器……” 她不断地重复着这两句话,越说声音越小,越说情绪越古怪。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梁言开口了。 他看向吴魁锋,说到:“你先离开,她交给我。” 吴魁锋也没多说什么,立刻起身,出去的同时还不忘关上门。 此时,屋外的警员和吴魁锋却也没走远,而是密切地关注着屋子里的事态发展。 “吴队,那梁小哥……真的会催眠术?”一位警员小声地问到,他满脸好奇与疑惑,那个年轻人会催眠术的传闻,从他第一次出现时就开始流传了。 “别多话。”吴魁锋瞪了警员一眼,没有解释。 但他却知道,梁言的本事,可比催眠术要恐怖多了…… 此刻的屋内,梁言已经伸出了手,按在了曹秀荣的脑门上。 他的五官像是突然被剥离了一般,整个世界一片空白。 然后……瞬间出现在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朦朦胧胧,光怪陆离的曹秀荣的记忆世界。 有画面了…… 再次步入曹秀荣的记忆世界,梁言立刻发现了不同之处。 其实在审讯室时,他就已经试着进入过曹秀荣的记忆世界,然而他看到的,只是一片毫无价值的混沌。 就算是疯子,记忆世界中也会出现零碎的记忆片段,又或是各种天马行空的画面。 只有傻子的记忆是浑浊的,不可知的,毫无画面的混沌。 所以,他得出曹秀荣已经傻了的结论。 但现在……她的状态明显发生了变化,她的记忆中,出现画面了。 “这里是……” 梁言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天上太阳的光线恍恍惚惚,照在身上没有温暖的感觉,看得到风吹动了树梢,却感受不到空气的流动。 再回头四下望一眼,因为刚刚去过那个地方,所以梁言能够肯定。 这里就是榕桥天街。 看了一眼榕桥天街最大的写字楼上挂着的标志性的时钟。 现在是……一点四十五分。 他进入了一个记忆节点。 一点四十五分,曹秀荣的记忆。 运气不错,这就是今天她印象最深的画面。 但现在,她的手上已经拿着那枚引爆器了。 不对……时间还需要倒退。 梁言探手按在了身边的墙上,闭上了眼睛。 周围的画面迅速倒退,整个世界犹豫皮影戏一般飞快地从在梁言面前掠过。 虽然它们大多都很模糊,但也有不少是清晰的。 那些清晰的地方,就是曹秀荣视线集中看向的地方。 每次遇到那些异常清晰的画面,梁言都会睁开眼睛看一遍。 人类的记忆能力很强大,非常强大。 但实际上普通人能够记住的东西却非常有限,大部分人都只能记住自己刻意去记,又或者让自己印象深刻的事。 而其他的事,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变得模糊。 比如,一个人进入一家餐馆,明明目光扫过了餐馆内的陈设,但稍稍过一段时间,就无法再想起餐桌的颜色。 梁言要看的自然不是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需要的,只是那个真正犯人的信息。 倒退…… 一分钟…… 三分钟…… 五分钟…… 六分钟……停! 就是这里。 梁言的手离开了墙壁,再次睁开了眼睛。 一个嘴角含笑的男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伸出手,递给了曹秀荣一个遥控器一般的东西。 而他的相貌……刚看到他样子的梁言,陡然呼吸一滞,瞬间从记忆世界中脱离! 给曹秀荣引爆器的人竟然是……那个白顾问? :。: 第两百零九章 抓到 “你干什么!你这是在犯罪!” 文具店的店员小姐怒视着白研良,紧抓着他的胳膊不放。 白研良无奈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试着好好说过,想调出监控录像看一眼,但没能得到这位店员小姐的同意。 所以……他翻墙了,本来想着直接翻墙走后门调出录像看了就走,神不知鬼不觉。 但白研良万万没想到,电脑竟然比手机还复杂,乱点一通之后,不仅没调出录像,反而招来了店员…… “我是为了查案……” 白研良小声地解释道。 “查什么案?证件呢?” “走得匆忙,没带……” “没带就是没有!你这个骗子!小偷!走,和我去警察局!” 没带就是没有…… 这熟悉的台词让白研良久违地想到了自己的小学老师,那时的他,因为觉得家庭作业简直简单到白痴,所以没做。 每次老师问起来,他都说忘了带。 而每次老师都会说……没带就是没写…… “小蝶,你在吵什么呢?” 两人正说话间,这家文具店的老板出来了。 “白先生?” 一听这个声音,白研良就感觉到了一股难言的怪异,因为来人正是这家店的老板,同时也是水银之夜的老板,荀未末。 这家店的老板竟然也是他…… 白研良恍然,其实在看到特别的小赠品时,就该猜到是他了。 “老板,你认识这个小偷?” 名为小蝶的店员揪着白研良疑惑地问荀未末。 荀未末让她松了手,笑道:“误会,白先生是我朋友。” 小蝶半信半疑地看了白研良一眼,又看了荀未末一眼。 反正自己老板都发话了,那就随便你们吧…… “白先生,真巧啊。” 荀未末笑道。 白研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开门见山道:“我可以查看一下最近几天的监控录像吗?” 然而这一次,荀未末摇了摇头,歉意地说:“抱歉白先生,其实这家店里的监控……是假的。” “因为是文具店,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就没真的装摄像头。” 白研良点点头,这种防小人不防君子的事也并不罕见。 他刚准备告辞离去,却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电的人是唐果。 “师父!你快先躲起来!他们说你是嫌疑犯,现在正满城抓你呢!” 唐果的声音很大,也很急,就连站在白研良对面的荀未末似乎都听到了。 他目光怪异地看了白研良一眼,但也没做什么。 “怎么回事?” 白研良听到唐果这没头没脑地一句话,一时半会儿也没反应过来,嫌疑犯? 我? “哎呀!来不及了!都是那个总局来的小子,他说你就是这次的炸弹犯,如果错了他就对你磕头认错,直接辞职不干,现在大家都信了他的话,要来抓你!” 总局来的小子? 白研良的脑海里出现了那个一身白色西装的年轻人的模样。 其实刚见到他时,白研良就把他了解得八九不离十了。 比如他虽然没戴眼镜,但却是个高度近视。又比如他有轻微的洁癖症,不喜欢与人肢体接触。还有……这次总局派来的人里,虽然明面上以吴魁锋为主,但实际上,他应该才是最有话语权的那个,或者换个说法,最有话语权的吴魁锋极其看重他的意见。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态度如何,很大程度可以从细微的肢体语言上看出来。 吴魁锋对那个年轻人,几乎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了解来龙去脉后,白研良知道事情麻烦了。 不过,他还是先向唐果道了一声谢。 “谢谢你,唐果。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然后,白研良迅速挂断了电话,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虽然唐果是来通知他的,但白研良几乎可以肯定唐果的来电是被吴魁锋几人默许的。 因为那样,他们就可以用技术手段追踪白研良的信号来源了。 “抱歉,我有些事,要先走了。” “诶!”荀未末忽然一把拉住了白研良,笑着说到:“白先生相信我吗?” 白研良回头看了他一样,荀未末的神情看不出半点破绽。 “荀先生知道我的麻烦?” 荀未末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骄傲地笑了笑:“鄙人什么都普普通通,就这双耳朵,听力比起常人要好上个一两倍。” 看来他果然听到了通话内容。 不过,这也解开了白研良的一个疑惑。 当时他与何以歌,余笙三人去水银之夜寻找失踪的任无道的线索时,这位年轻的老板曾经提到,他无意中听到那个神秘的断指西装男人提到了夏桥街三个字。 当时白研良把疑惑藏在了心底没有说出来,因为吧台和那个神秘男人坐的位置相隔很远,只要不是用吼的声音,是很难被“无意中”听到的。 “看来荀老板无意中听到的事,比我想象中要多一些。” 白研良若有所指地说。 现在他亲口承认了自己的听力很出众,那就说明他当晚听到那个神秘的断指男人与任无道的聊天并不是无意之举,而是有意在听。 而且,他也不是只听到了那一句话。 白研良相信,任无道和那个神秘男人聊天的全部内容都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但他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唉,听到别人的秘密并不是一件好事,白先生,你知道吗?要么就不要知道任何秘密,要么……就知道尽可能多的秘密。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的……”最后几个字,荀未末说得很小声。 “白先生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可以用秘密来交换,当然……要来水银之夜说。”荀未末冲他眨了眨眼睛。 “作为第一次体验的优惠,我可以给白先生暂时提供一个藏身之处,怎么办,白先生要相信我吗?” 白研良看着荀未末,虽然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知道这个年轻的老板并不简单,但事情的发展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这位荀老板……似乎真的是一位神通广大的人。 那家名为水银之夜的酒吧,也并不像何以歌说的那样简单。 不过也对,如果真的那么简单,那个神秘的断指男人又怎么会去那个地方谈事情? 一念至此,白研良停下了自己想要立刻离开的动作。 “那么,麻烦你了,荀老板。” 荀未末洒然一笑:“荣幸之至。” :。: 第两百一十章 谈论 “你没事吧?” 吴魁锋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梁言,以他的洁癖程度,如果不是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是绝对不会就这么趴在桌面上的。 梁言头朝下埋着,此刻闻言,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只是摇了摇头。 “他们都出去抓人了,现在这里只有我。” 听见吴魁锋这样说后,梁言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无论看到多少次,吴魁锋都难以相信,一个人竟然会这么迅速地衰老。 现在的梁言,虽然陡然看上去还是那副模样,但他的眼角,额头,已经出现了细密的皱纹,手背上的皮肤也枯瘦了不少。 “你的能力,使用起来副作用这么大吗?”吴魁锋完全无法理解,事实上直到现在他都很难相信世界上有“超能力”这种东西的存在。 当然,他并不羡慕,毕竟梁言使用能力之后的惨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这种违反生物法则的迅速衰老,让吴魁锋甚至怀疑,如果梁言再使用频繁一些,或者每次使用的时间久一些,他就会活活老死。 梁言自己倒是并不怎么在意,他的呼吸略微有些短促,笑了笑说到:“还好,吃点东西就补回来了。” “每次你都这样说,想吃什么却从来都不说。难道你担心我们嫌太贵?都是为了查案,就算再贵的东西我也能想办法给你弄来。”吴魁锋皱紧眉头看着他。 梁言扭过了脸,不再说话。 太贵? 那倒不是,只是他要吃的东西……太过惊世骇俗。 “不谈这个,那个白顾问呢,有消息了吗?”梁言问到。 听梁言谈起这件事,吴魁锋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的手机信号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江南区文都商圈,但是这之后就突然消失了,现在天一黑更加难找。” 说到这里,吴魁锋一声冷哼:“哼,那杨万龙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敢用这么个有案底的人?你们这一代年轻人可能不记得了,那白顾问从小就不是个善茬,十年前,他谋杀了他的亲哥,后来被诊断为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因为年纪小没办法定罪,所以他被送往精神病院,之后的青春期他是在精神病院度过的。这样的人,就算表面看上去毫无问题,但他的精神状况如何,谁能知道?” 听吴魁锋这么说,梁言忽然对白研良升起了几分好奇,他笑说道:“那你还敢用我这个来历不明,身份不明的人?” 吴魁锋低头看向他,面色肃然道:“你不同,虽然你失忆了,各个系统中也查不出你的身份信息,但你的精神状态很正常,打击罪犯时也毫不手软。” “就因为这样?万一……我是装的呢?万一,我失忆前真的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呢?”吴魁锋的理由显然说服不老梁言,他一直很疑惑,为什么吴魁锋这么信任自己?就因为自己是他从江边捡回来的? 吴魁锋摇了摇头,说到:“不仅这样,最重要的,是你身上没有那股味道。” “味道?”这种说法倒是让梁言有些意外。 “嗯,最丧心病狂的罪犯身上,都有那种味道,那是……疯子的味道。”吴魁锋认真地说,他丝毫不觉自己的说法是多么唯心。 梁言被他的话弄得哈哈大笑,“老吴,当了半辈子兵,又当了半辈子警察,你就相信‘味道’这种玄乎的东西?” 吴魁锋严肃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他确实闻到了。 在第一次见白研良时,他就多看了他一眼。 因为……他感觉到了,白研良的身上,有一股藏得极深的……癫狂的意味。 那种感觉,他曾经在一个极其可怕的连环杀人犯身上感受到过。 也许白研良自己都已经遗忘了,但吴魁锋却几乎能够肯定。 在那个姓白的顾问最阴暗的心底,封藏着另一个人…… …… “阿嚏” 白研良刚到水银之夜酒吧门口,就打了一个喷嚏。 “晚上是有些冷,白先生需要外套吗?”荀未末问到。 白研良微微摇头,谢过了荀未末的好意,笑道:“可能有人在念叨我吧。” “哈哈,那倒是,今晚全城的警察都会谈论你。” 荀未末一边说着,一边给打开门,并将打烊的招牌重新挂好。 “荀先生今天没营业吗?” “快到月底了,今天去每个店走了一趟,酒吧就干脆没开门。” 好吧,从口吻中听得出来,荀未末除了文具店和酒吧之外,似乎还开着其他店。 荀未末打开了酒吧内的灯,现在这安静的酒吧里除了他和白研良,根本没有其他人。 “喝咖啡吗?白先生。” 荀未末举了举手上的杯子。 “白开水就好。”白研良随意坐在吧台旁,看着开始忙碌起来的荀未末。 今天因为歇业的关系,水银之夜里并没有其他店员。 白研良忽然问到:“荀先生是本地人吗?” 荀未末笑着说到:“算半个吧,我父亲是业城人,母亲是京城人,我随母亲在京城长大,去年才来的业城。” “给,你的白开水。” 一边说着,荀未末就已经一手端着一个杯子,在白研良对面坐了下来。 “白先生应该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帮你吧?” 荀未末浅饮了一口咖啡,笑着看向白研良。 白研良抬头看着他笑眯眯的眼睛,从衣领中拿出一物。 “因为它吧。” 白研良摊开掌心,一把银白色的钥匙安静地躺在那里。 “……” 荀未末脸上的笑意一僵,显然他没有料到,白研良竟然会这么直接。 “如果你真的知道很多秘密,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可以把它直接送给你。” 白研良注视着荀未末。 荀未末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意动,他下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低头思索了片刻,然后抬头一笑:“白先生果然快人快语,好,请问!” 白研良压抑着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喝了一口清水滋润有些干涩的喉咙,一字一句道: “我想知道……白研人在哪里。” :。: 第两百一十一章 理论 黑夜已经来临。 但今晚的业城却并不平静。 警方全体出动,不知道在搜索着什么。 嘶哑的风飞快地掠过楼间缝隙,一直往上。 楼里的狗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竖起了两只耳朵,冲着窗外疯了一样地狂吠。 楼顶乌云密布,不见星月。 但幽深的霓虹闪烁之下,却映出了几个黑漆漆的人影。 “钥匙。” 阴沉的声音如同一把钢刀从骨头上生生刮过,让人心底生寒。 “失败了。”回答的声音年轻而优雅,“有人在保护他。” “纸牌,你可真是……没用啊!嘿嘿嘿嘿嘿……”这个人的声音宛如指甲刮过玻璃,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么你呢?出色的木偶阁下。”被他称为纸牌的优雅男声再次响起。 “嘿嘿嘿,我会收割足够多的死亡,保证我们够用。”木偶的声音诡异的笑容在夜色中回荡。 “木偶,你这次的动静,闹得太大了。”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怎么,你想伸张正义吗?律师大人。”木偶的声音充满恶毒与讽刺,“你抓不住我的……每个人,每张脸,都会是我的玩具,嘿嘿嘿嘿嘿……” “我的宝贝们……将在明天和后天,依次炸响!bo!” …… 水银之夜。 “他死了。” 荀未末疲惫地睁开眼睛,对白研良说到。 白研良盯着他的脸,眼睁睁地看着一条条皱纹飞快地爬上他的额头。 他在变老! 怎么会这样? 白研良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内心里却想到了另一个人。 那就是祁念提到的……许知非! 她说,许知非在上一次躲迷藏任务执行的过程中,偷偷进来过,然后……吃掉了她身上封印有鬼的勾玉。 而且,她也曾看见许知非飞快地变老,然后在吃掉鬼之后,又变回年轻。 这么说……无论是荀未末,还是许知非,都是在使用了一种诡异的能力之后,突然变老的? 那这么说的话,当时的许知非一定是使用了她自己的诡异能力。 然后身体机能迅速衰老,不得已之下进入了大楼里找到祁念,吃掉了她勾玉中的鬼。 是什么情况逼得她使用了诡异能力? 很自然的,白研良的脑海里出现了那个站在楼顶上,俯视着他们的“人”。 那个东西,直接攀附在外墙上,像一只蜘蛛一般爬走了。 难道……许知非就是和它起了一次冲突?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了…… 不过,白研良此刻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那些问题。 他紧盯着荀未末已经似乎苍老了十几岁的脸,问到:“白研人……真的死了?” 荀未末肯定地点了点头:“他的上一次生命活动,距今已经有十年了。” 十年…… 白研良忽然大脑一片空白,心里也空落落的。 本来他已经接受了研人的死亡,但随着雾集的出现,越来越多诡异的事情发生,白研良逐渐认为研人应该是假死,他那么聪明,一定是借着假死脱离了雾集的诅咒,此刻正藏身躲在哪里。 但白研良也知道……如果研人真的还活着的话,他很早的时候就应该出现了。 他绝对不会让自己被关在精神病院里…… 现在,随着荀未末的话,一切的疑问都被画上了句号。 白研良不愿相信的推测也落实下来。 研人,真的死了…… 那这次的爆炸事件,研人的笔迹是怎么回事? 白研良迅速摸出了那张留着挑衅话语的纸条,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递给了荀未末。 “能请你……帮忙找到留下这几个字的人吗?” 白研良几乎从不开口求人。 但这次,他这样做了。 然而,荀未末非常果断地拒绝了他:“不行,我会老死的。” 白研良闻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立刻掏出了一枚暗黄色的小铃铛。 “用它补偿你,行吗?” 这就是上一次躲迷藏任务结束时,吸入了那只厉鬼的铃铛! 荀未末意外地看了白研良一眼,望向这只铃铛时,他终于笑了。 “有它就好办了。” …… 业城警局。 刚翻看完白研良杀兄案卷宗的梁言,有些沉默地坐了下来。 他的对面,吴魁锋看着他,把另一份资料递了过去:“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室内封闭,没有任何外力入侵的痕迹,没有打斗痕迹,但他的兄长却死于非命,被肢解成碎肉。你觉得,他是怎么做到的?” 梁言接过吴魁锋递过来的资料,上面的是当年写下的结案陈词。 梁言飞快扫了一眼,并没有仔细看,而是看向了吴魁锋:“吴队,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方正严肃的吴魁锋立刻摇头道:“不可能。鬼没有科学依据。” “科学依据吗……”梁言喃喃道,他再次看向吴魁锋,“既然如此,我就用科学的方法解释一下。” “你应该知道,物理学中有量子力学理论。当今科学界关于量子力学的发展提出的问题,已经到了一个令人恐惧的地步。而其中的一个,就是……当我们从已经观测到的量子世界现象来推测现实世界的话,我们会发现,其实现实世界根本就不存在。” 吴魁锋立刻皱起了眉头,虽然他的学历不低,但已经脱离学校几十年了,平日也没关心这一类新闻,现在陡然听梁言说起来,和天书几乎没什么区别。 梁言也意识到了吴魁锋有些无法理解,便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量子微观层面的物理定律,和宏观世界的物理定律完全不同,换句话说,有另外一个世界存在。” 吴魁锋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话,他摇摇头,说到:“你到底想说什么?” 梁言有些无奈,解释道:“意识就是,我们的世界在被我们观测到之前,全都是量子状态,我们的观测使得量子状态坍塌,从而形成了物质。” 这次吴魁锋听懂了,他瞪大眼睛道:“不可能!意识决定物质是唯心论,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梁言笑了笑,“我曾经做过一个假设,如果这个世界,全都是由能被意识控制的不可见颗粒组成,那么……它们就会根据我的意识,在一瞬间形成我脑子里产生的一切,其中也包括我自身。换句说话,我能看到的,永远是我的意识里,认为肯定会有的东西。” “如果……你说服了自己的脑子,相信这个世界有鬼,那会不会……就能看见鬼了呢?” 吴魁锋终于明白了梁言的意思,说来说去,他认为白研良的案子……不是人类所为。 而是……不可见的鬼。 :。: 第两百一十二章 能力 业城警局,江北分局,凌晨。 收队归来的警员每个都疲惫不堪,但比起身体的疲劳,更让他们难受的是精神上的折磨。 还有两枚炸弹……直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而且,白研良也神秘消失了。 “现在你还认为他是无辜的吗?”梁言低头看着唐果,问到。 “哼,不躲起来难道任由你抓?”唐果瞪着他,气势一点也不落在下风。 梁言扫了一眼她满是气愤之色的脸,说到:“你不适合当警察。” 话落,他转身进了会议室。 唐果气得牙痒痒,自言自语道:“等着吧,白老师肯定是冤枉的!” 会议室。 业城警方的高层汇聚一堂,一个个面色严肃,愁眉不展。 “杨队,有消息了!”林菀匆匆进来,对满屋的领导视而不见,直奔杨万龙而去。 “什么消息!”杨万龙精神一振,连忙问道。 不仅是他,其余人也是差不多的神情,现在大家都一筹莫展,终于,有人带来好消息了。 “我们查到了最先在网络上放出案件信息那个人的ip地址,并查看了他的所有发言,关于明天后天会接连引爆两颗炸弹的传言,可是他放出来的!” 林菀兴奋地说到。 “好!” 杨万龙一捶手掌,大喜过望,起身道:“那还等什么,找到他的个人信息和现实地址,直接去抓人!” “等等,你们难道认为犯人不是白研良?”梁言说道。 “哼,你们有你们的看法,我们有我们的思路,要抓人,你们总局自己抓去!” 杨万龙黑着一张脸,完全不给梁言面子。 “杨万龙,你什么态度!”吴魁锋豁然起身,高大的身躯站在直冲杨万龙走来,很有压迫感。 “什么态度?”杨万龙分毫不让地盯着他,忽然破口大骂,“就因为这小子一句话,你就毫无证据的抓人?我他妈倒要问问你什么态度!当这么多年的警察你当到狗身上去了吗?啊!” “够了!”梁局一拍桌子,制止了针锋相对的两人。 “既然你们谁也不服谁,那就分头办事,谁解决了这起案子,谁就有那本事,另一个人直接给我滚蛋!” “好!” “好!” 杨万龙和吴魁锋两人立刻答应下来。 杨万龙更是丝毫不耽搁,直接点了几个自己人,说到:“跟老子走,去抓人!” “是!” 听到会议室里的动静,唐果不仅不愁,反而开心了不少。 太好了! 她还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相信白老师,想不到……杨队也从没怀疑过他! “队长!等等我!我也要去!” …… 水银之夜。 白研良不知道,大半夜的,警察局内为他争得不可开交。 此刻,他正等待着荀未末即将给出的回答。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再一次看到荀未末变老的过程,白研良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股诡异的力量是什么? 钥匙的力量吗? 他记得风袖雪曾经暗示过,她自己不会轻易动用钥匙。 事实也是如此,即便是到了生死危机关头,但只要还有其他的选择,风袖雪就不愿意动用钥匙,可以看得出来,使用钥匙的代价非常沉重。 如果荀未末使用的是钥匙的力量,那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瞬间衰老十几二十年,确实是异常沉重的代价。 不过,白研良疑惑的,还有另外一点。 如果眼前的是钥匙的诡异力量,那很显然,每把钥匙的力量是不一样的。 那么……研人留下的这把钥匙,拥有什么力量? 思忖间,已经是满脸皱纹的荀未末睁开了眼睛。 现在的他,连头发的色泽都失去了生命力,用一句老态龙钟来形容,绝对不过分。 荀未末这次却并未和之前一样,立刻说出答案,他诡异地看着白研良,上上下下地打量。 白研良眉头一皱:“怎么了?” 荀未末微微摇头,他的呼吸很沉重,皮肤上甚至出现了老年斑。 “不可思议……我刚才看到的,竟然是你。” “我?” 白研良指着自己,疑惑地问。 “嗯。” 荀未末确认地点点头。 “我看见你在一所学校写了这句话,不过……虽然样子是你,但我刚才仔细看了看,你和那个人的气质完全不一样,真是有意思……” 白研良心中一动,学校! 他立刻问道:“是哪所学校?你认识吗?” 荀未末摇摇头:“我能看到的东西很有限,可能……是某所补课中心也不一定,那只是一间教室,布局我倒是还记得。” 白研良闻言,低下头沉思片刻。 “能不能请你,再帮我一个忙?”白研良看着荀未末。 荀未末苦笑着摆摆手,“白先生,我这副样子,再动用一次能力直接就老死了,实在帮不了你。” “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给了你答案,现在,请兑现你的承诺吧。” 荀未末摊开左手,看着白研良。 白研良低下头,看了自己手中的银白钥匙一样,目前……它是他和研人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但据荀未末所言,研人确实已经死了。 他并没有告诉荀未末关于白研人的事,而且,荀未末也不是业城人,大概率不会知道十年前那场震惊业城的分尸案。 所以,当荀未末开口说出白研人的生命活动停止在了十年前时,白研良就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所以……它已经没用了。 哪怕它再神异,对于白研良而言,也没用了。 白研良一言不发,端详了钥匙片刻,将它轻轻放到了荀未末的掌心。 在钥匙彻底入手之后,荀未末终于露出了笑意:“白先生果然是言而有信的人。” 白研良看了他一眼,说到:“嗯。毕竟我不想吃枪子。” 荀未末脸色一僵,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与此同时,他也松开了柜台下握着手枪的右手。 “白先生怎么知道……” “我建议荀老板下次不要摆放那么多反光的酒瓶在身后的架子上,它把你吧台下的动作映得一清二楚。” “……” 荀未末越发尴尬,连得到钥匙的激动心情都冲淡了不少。 “荀老板。”白研良看着荀未末。 “怎么了?白先生。” “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找那所学校。”白研良认真地说。 “为什么?那里有什么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吗?”荀未末疑惑地问。 白研良摇了摇头,他凝视着摆在吧台上的挑衅纸条,说到:“那所学校……被埋下了炸弹。” :。: 第两百一十三章 来电 深夜。余笙坐着窗边,看着任无道的开进了地下车库。他终于回来了。 “哥哥,又去和朋友见面了吗?” “嗯。”书房内,任无道喝了一口咖啡,笑着看向余笙, “哥哥的那个朋友很有本事,说不定,他能够彻底治好你的病。”治好……我的病吗……余笙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看着态度温和的任无道。 同样的说辞,她已经听过很多很多遍,但每一次,要么是骗子,要么……就只是一个说大话的人。 本来,以任无道的脑筋,他是绝不会受骗的。但只要关系到余笙的病情,他就会失去应有的判断。 “那好啊,我可以见见他吗?”余笙笑着问道。 “这……”任无道放下了咖啡杯,说:“嗯,让我想想。”这一想,就没了下文。 任无道似乎沉浸到了手中书本的世界里,全然忘了这件事。余笙转动着轮椅,悄然离开了书房。 这时候,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余笙拿起手机,放到耳边,问到:“你好,哪位?” “余笙,余小姐吗?”手机对面传来的声音让余笙眉头微皱。尖锐、刺耳、语调诡异,对方似乎用了什么软件刻意改变了声音,这让余笙听起来很是难受。 不过……余笙却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善意……恶意……敌意……什么都没有。 “嗯,请问你是?” “你哥哥在你身边吗?” “嗯?余笙的诧异地问到, “你是要找我哥哥吗?” “不,我有很重要的关于你的事要告诉你,如果你哥哥在身边,就立刻离开他,找个安静的地方。这件事……关系着你的性命。”我的……性命。 手机的声音太过诡异,语调也很奇怪,让余笙不禁起了鸡皮疙瘩。但对方口中的话,却又勾起了余笙足够多的注意。 于是,她推动着轮椅,来到阳台,关上了窗户,悄声问道:“你说吧……是什么事?” “他不在你身边吧?” “嗯……不在。” “很好。”那个诡异的声音似乎笑了笑。 “我先问你一句,你应该……是想活下来,甚至站起来的吧?”听到这句话,余笙的心猛地一跳,随即问道:“你……到底是谁?” “嘿嘿,你不用知道。我的身份,和我要告诉你的事,完全无关。”那个变了调的声音似乎很得意。 “你改变了声音,是怕我认出你来,你是我见过的人。因为腿脚不便,我的交际圈很窄,唯一的几个朋友中,你的遣词习惯也不像她们。” “你是雾集里的谁?”余笙再次问到。手机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笑道:“你很不错,所以你没理由看不出,白研良有问题。他根本就没有表情,不……是没有感情。好几双女人的眼睛都缠在他的身上,但他却无动于衷,你知道……为什么吗?”余笙忽然有些生气,她低喝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再这样我就挂断电话了。” “嘿嘿,你不会挂的,你挂断了电话,就不会有机会站起来,不会有机会活下去,更不会有机会……和白研良一起离开雾集。”余笙一怔,她凝望着漆黑的夜空,忽然沉默了下来。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自己知道……对方说中了她的心事。 “你……有办法?” “当然,我正是为此,才给你打了这个电话。” “所以……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手机对面的语调诡异难听,但却清晰地钻进余笙的耳中,像一条不停吐着信子的毒蛇,蛊惑着她前进。 “你想……做什么交易……” “很简单,你只需要帮我从白研良的身上取一件东西。” “不行!”对方话音刚落,余笙就已经拒绝了他。 “不,听我说完,我不是要白研良的眼睛,耳朵,手指之类的,我要的,只是一把……钥匙。”钥匙? 余笙被对方的话弄得有些懵。千方百计就为了一把钥匙?难道白研良的钥匙有什么特殊之处? 不……对方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神通广大,为什么不直接去找白研良的麻烦,强行夺走他的钥匙? 最大的原因,就是他根本做不到!他或许已经做出过强行夺走钥匙一类的事,但他失败了。 “相信我,你拿走那把钥匙不仅对白研良没有任何危害,反而是在帮助他,而且,作为回报,我可以先解决你腿脚的问题,让你能够摆脱轮椅,站起来去见他,怎么样?” “嘟嘟嘟……”电话已经挂断了。余笙没有继续听下去,不是因为她察觉到了陷阱,而是……她已经快被那个人的说辞说得心动了。 站起来……活下去,和他……一起活下去……余笙的眼睛里满是迷茫,此刻的她心乱如麻,竟是不知该如何去做。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一亮,那个陌生的号码,竟是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余笙刚想删除,并将他拉入黑名单,但眼睛无意中看到短信上的字之后,她的手迟疑了…………江南区大学城。 荀未末开着车,已经载着白研良转了两所大学。在离开水银之夜时,他吞下了那枚暗黄色的铃铛,现在他的外貌已经恢复了年轻。 “白先生,我觉得我看到的那个画面中,教室的布局应该不是大学的,更像是……高中。”荀未末想了想后,认真地说。 高中?白研良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整个业城城区的地图。高中的话,业城一共有八所。 其中江南区一所,江北区三所,其他四所都在城郊附近。 “那先去江南区第一中学吧。”白研良说到。荀未末点了点头,一边开车,一边侧目看了白研良一眼,说到:“白先生,荀某很好奇,就算埋有炸弹,也和白先生的关系不大吧?”白研良没有看他,而是扭头看向了窗外。 有些话他一直没对任何人说过。其实……无论是在雾集中助人,还是在现实中尽力地破案,对于他自身而言,都是无关痛痒的事。 或者说,为善,为恶,白研良的底线其实很模糊。虽然他知道善恶黑白,知道是非对错,但如果真要他为恶的话,白研良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很早的时候……就了解自己这一点。所以,他用另一个标准一直要求着自己,所有的行事准则,也尽量在向他靠拢。 那个人就是……白研人。就像这次,也是他估算了研人得知此事的反应后,做出的行动。 他只是……拙劣地模仿着研人罢了。:。: 第两百一十四章 高中 当天夜里,白研良和荀未末跑了七所高中,都没有发现荀未末看到的画面中的陈设。 但此刻天已经亮了,一旦学校开始上课,危险性会陡然上升许多。 “只剩江北第三中学了。” 荀未末和白研良站在这所中学的门口,就在刚才,他们被门卫拦住了,禁止进入。 虽然正门进不去,但白研良还有其他的办法。 “跟我来。” 在白研良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侧面围墙旁,扒开缠绕的草丛和枝叶后,一个墙洞出现在眼前。 荀未末惊奇地看着这个洞,“白先生以前是这所中学的学生吗?” 白研良摇了摇头,一边躬身钻进去,一边说到:“我以前来过这里。” 是的,这里就是杨一一就读的高中。 杨万龙的女儿,马上就要高考的杨一一。 说起来,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和她联系了。 说话间,两人摸进了学校。 此刻他们光明正大地走在操场上,两人都很清楚,这种时候行为越猥琐,反而越可疑。 来到教学楼后,荀未末透过窗往教室里看了一眼,在看到三中特殊的室内陈设后,荀未末立刻确定,他看到的画面就是三中。 “绝对不会错,只有这所学校的讲台地板是木制的,就是这里!” 两人正说话间,却见一个中年男人抱着一个可疑的纸箱从一旁路过。 几乎是同时,白研良和荀未末同时出手了。 白研良抓住了中年男人的双手,荀未末锁住了中年男人的咽喉。 “你……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中年男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他的手一直再哆嗦,白研良不得不一边用威胁的眼神警告着他,一边自己接过纸箱。 “这是什么东西,哪里来的?” 白研良冷声问到。 中年男人的额头上滚出细密的汗珠,舔了舔嘴唇到:“不……不知道,早上一来它就放在教务处的窗台上,我想……可能是有人无意中落下了,所以准备把它抱到门卫室去,贴一份失物招领……” 很合情合理的说法。 白研良和荀未末交换了一个眼神,松开了这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一脱身就揉了揉自己的脖子,面色惊恐地指着白研良和荀未末,“你们到底是谁?这是你们的东西?” 白研良和荀未末却没空理他,两人轻轻地捧着纸箱,把它稳稳定定地放在了地上,然而侧耳贴上去,仔细地听里面有没有声音。 “没有声音,打开看看。”荀未末说到。 白研良点了点头,同时,他侧头看向中年男子,说到:“去广播室,就说进行地震演习,现在对所有人员进行紧急疏散,明白吗?” 中年男人的身份,其实就是接替李德刚的,新任年级主任,此刻闻言,他也立刻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好像……那个纸箱子里,装着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但他也不可能这样就相信白研良的话,“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研良扫了他一眼,缓缓地打开了纸箱。 中年男人瞳孔一缩。 太阳能电池,电路板,颜色各异的线路……一个经常在影视作品中可以听到的名词跳入了他的脑中……炸弹! 虽然目前来看,这个炸弹的制作相当简陋,就像一个匆匆忙忙制作出来的半成品,但炸弹就是炸弹!哪怕看上去威力在小,也不能让它存在于校园之内。 中年男人脸色一白,立刻就要报警。 荀未末刚想阻止他报警,却被白研良伸手阻止了。 “让他报警吧。” 警局内的吴魁锋立刻收到了消息,但这个消息让他又惊又喜。 喜的是终于找到第二颗炸弹了,惊的是这第二颗炸弹,竟然在江北第三中学! 那里可都是年轻的学生啊,如果发生和榕桥天街差不多规模的爆炸,那这一批业城官员……全都该当到头了。 “总队成员,带上拆弹工具,立刻出发!”吴魁锋还保留着军队作风,雷厉风行。 “是!”所以警员都面色肃然地回答道。 唯有梁言,他似乎有些隐隐的不安,但却不知道……这股不安来自哪里。 …… 江南区大学城。 通过网络信息甄别,杨万龙一行人终于抓住了那名在网上发言的嫌疑人。 抓获他时,他正翘着二两腿,在宿舍里用笔记本电脑上网。 学校负责人的脸色非常难看,如果真相查明,真的是这名学生制造的炸弹的话,那无疑会给业城理工大学带来强烈的负面影响。 “阮校长,你们这所大学里,还有多少人懂得制作炸弹?”杨万龙捏着还在不停挣扎的嫌疑人的肩膀,问到。 这位校长头发花白,面色铁青道:“很多,非常多,我们理工大学以发展国防科技为使命,开设的专业比如飞行器设计,材料物理与化学,武器系统与发射工程,特种能源工程与烟火技术,这些专业的师生都能制作炸弹。” 杨万龙闻言,皱紧了眉头,他看了一眼自己捏着的这名学生,这么危险的技术,教给三观不正确的人真的正确吗…… “说!另外两枚炸弹你安在哪儿了?” 杨万龙眼睛一瞪,抓住他肩膀的手猛然用力。 那年轻的学生立刻疼出了眼泪,但诡异的是,他忽然停止了挣扎,整个人的气质也猛然改变。 他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说到:“想知道吗?可以的话……让我看一眼时间我就告诉你们。”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杨万龙立刻就满足了他。 他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说到:“现在是早上八点二十三。”接着,杨万龙又盯着这个男大学生,“说出下面两颗炸弹的安放地点,你可能会被判得轻一点。” 这句话毫无疑问是在骗人,嫌疑人不信,杨万龙自己也不信。 造成了那么惨重的伤亡,这次案件的罪犯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在听到杨万龙说出现在的时候之后,这名男大学生笑得愈发灿烂。 “快了,快了!马上就到了……马上,你的女儿就要死了。” 男大学生盯着杨万龙,眼里露出了令人恐怖的恶意,然而下一刻,他却陡然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杨万龙面色猛变,他一把抓住了男学生的衣领,怒吼道:“王八蛋,你竟然在三中安了炸弹?” 然而,无论他怎么吼,男学生都没清醒过来。 林菀察觉到了不对,上前摸了摸他的颈动脉,又探了探鼻息,面色也是一变。 “他死了。” :。: 第两百一十五章 拆除 “会拆炸弹吗?”白研良看着荀未末,问了一句。 荀未末摇摇头,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到的东西。 这次,白研良也束手无策了,虽然他曾经也对炸弹很感兴趣,毕竟可以用来炸开精神病院的墙,但可惜的是,医院并没有给他提供相关的书籍。 两人看着这颗炸弹,默然无语。 很快,学校里就响起了广播,地震通报,紧急疏散,所有师生立刻离开学校。 在各班班主任的带领下,学生们有条不紊地走出了教室,大部分都带着一脸兴奋。 毕竟突然搞演习意味着不上课,意味着可以去外面放风。 不过学生们路过走廊时,都满眼好奇地看向了半蹲在地上的白研良和荀未末,他们盯着一个纸箱子干什么? 难道里面有流浪猫吗? 杨一一也随着同学们下来了,当她跟着大家的视线看向那个蹲在地上的人时,不禁瞪大了眼睛。 那是……白研良? 其实直到现在,杨一一都还以为白研良是警方的卧底,执行着一些无法曝光的任务。 所以,为了不打扰到白研良,她一直强忍着好奇没有联系他。 这段时间过去,白研良整个人突然就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就像他突然出现时一样。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白研良。 他这是在干什么……还在执行任务吗? 杨一一有些疑惑,她看着他的侧脸,在她的印象里,白研良从没有露出过这么苦恼的神情。 看来这次的事情非常棘手。 确实很棘手。 白研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连个炸弹都不会拆。 荀未末也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走吧,警察快到了,这颗炸弹还是交给他们处理吧。” 白研良点点头,刚准备起身离开,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不对……不对! “走,我知道哪里有问题了!” 荀未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没有说什么,赶紧跟了上去。 …… 白研良和荀未末前脚刚从墙洞钻出去,正门处全副武装的吴魁锋等人就赶来了。 “封锁现场,拉警戒线,疏散周围两百米内所有人群!” “是!” 吴魁锋一路飞奔冲向了年级主任告诉他的位置,整个学校已经空无一人,他和一行警员立刻就看到了那个放在地上的纸箱子! “启动电子干扰装置,屏蔽所有信号!” 吴魁锋一边指挥一边蹲下身子,仔细地观察起那枚炸弹。 警员用x光拍下了透视摄影,将照片给了吴魁锋。 吴魁锋仅仅是扫了一眼,就立刻变了脸色。 这是……非常高级的炸弹种类。 “怎么了?” 梁言也跟着进来了,虽然吴魁锋强烈要求他就在外面等着,但他还是进来了。 吴魁锋眉头紧皱,说到:“这颗炸弹很难拆除。” “高手制作的?” “嗯。”吴魁锋点了点头,一边小心翼翼地趴下观察线路,一边说到:“一般的引爆装置是雷管,炸药,闹钟,或者通过引爆器信号遥控。但这种炸弹,是通过温度引爆。看到这块太阳能电池板了吗?” 吴魁锋指着那块显眼的太阳能电池板,“里面有定时电路和光敏电阻,犯人只需要在晚上放置好它,然后就可以安心离开,等太阳出来阳光照射到电池板上,温度升高就会自动引爆炸弹。” 梁言也感觉到了这颗炸弹的棘手,他问到:“如果是温度,应该有一个引爆点吧?” 吴魁锋摇了摇头:“这个引爆点,只有制造它的人知道。” 现在这颗炸弹就这么摆着这里已经好一会儿了,谁也不知道这颗炸弹什么时候会爆炸,除了吴魁锋外,所有人都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梁言看了他一眼,问到:“有把握吗?” 吴魁锋没有回答他,而是扭头向警员要来了排爆工具。 “所有人都出去。”他的声音很严厉,带着军人特有的不容置疑,“你也是。” 吴魁锋看向了梁言。 警员们面面相觑,在第一个听从命令离开后,大家都跟着离开了教学楼。 “出去,这是命令。” 吴魁锋盯着梁言说到。 梁言扫了他一眼,从西装的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手巾,慢条斯理地铺在地上,单膝跪了下来,“收起你的那套,我又不是你的下属。” 吴魁锋的眉头皱得更紧:“这种类型的炸弹我没有拆除经验,在部队时,我也只听过关于它的拆除失败案例。” “赶紧拆吧,再说话它就该炸了。” 梁言不仅不为所动,脸上还出现了一丝不耐烦。 吴魁锋终于不再劝他,他捏着一个钳子,准备破坏炸弹的抗动电路。 吴魁锋的动作极其缓慢、谨慎,只是一个小小地把钳子伸进纸箱的动作,都让他额头出了汗,后背也湿透了。 梁言也屏住了呼吸,他失去了记忆,但没有失去智慧。 目前已有的记忆里,他还没有经历过这种生死悬于一线之间的险境。 “喀” 吴魁锋手指一用力,钳子立刻夹断了一根白线! 时间仿佛停滞了,吴魁锋将手从纸箱里缩了回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第一步成功……”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纸箱内一阵火光亮起。 炸弹爆炸了! …… “白先生,为什么你突然丢下了那枚炸弹?”荀未末一边开车,一边不解地问。 在他看来,白研良有点烂好人的意思,这样的他,没理由抛下一颗炸弹跑路吧? 这种人不都是抱着牺牲自己造福大众的精神吗? 虽然在荀未末看来,这种行为相当的蠢。 白研良不知道荀未末对他的误会,他的大脑正在飞快运转…… 榕桥天街爆炸事件使用的是塑胶炸药,也就是俗称的c4,它是一种高效的易爆炸药,可以被碾成粉末状随意装在橡皮材料里,也可以被挤压成任何形状。这种炸药虽然威力强大,但使用起来却相当安全,即便直接朝它开枪也不会发生爆炸,只能用雷管引爆。 而刚才三中的那颗炸弹,并不是塑胶炸药…… 所以,那只是一个幌子。 犯人真正的目标,是此刻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警力的……江北分局! :。: 第两百一十六章 后手 看到火光亮起的一瞬间,吴魁锋唯一来得及做的,就是扑倒身边的梁言。 然而,讽刺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火光一闪,滚滚浓烟顿时从纸箱里涌出,同时,响起了一声不大不小的爆响。 这颗炸弹虽然爆炸了,但是威力却小得可怜,甚至连纸箱都没炸碎。 吴魁锋和梁言从地上爬了起来,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不仅是因为他们刚才的如临大敌显得很蠢,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这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炸弹根本就不在这里。 与此同时,滚滚浓烟也引起了外面警员的注意,除了维持秩序的警察,其他警员几乎全都冲了进来。 然而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冒着浓烟的纸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的气味。 梁言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死死地盯着纸箱。 “我们被当猴耍了。” 吴魁锋的胸膛不停上下起伏,显然也是气极了。 自己做的一切准备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个该死的罪犯,目标到底是哪儿? 这时,又是一群警员从外面冲了进来。 吴魁锋扭头一眼,为首的是杨万龙。 杨万龙急切愤怒的表情在看到现场的情况后愣了片刻,很快,杨一一就被带来见他了。 “一一,你没事吧?” 杨万龙一边明知故问,一边求神拜佛地道谢。 不过杨一一的视线却没放在她父亲身上,而是四处在找些什么。 “怎么了,你东西丢了?” 杨一一摇了摇头,她靠近杨万龙的耳朵,小声地说:“白研良还在执行任务吗?我刚刚看到他了……” 杨万龙一怔,然后左右看了看,点了点头低声道:“别告诉其他人,他还在执行任务。” 得到父亲的肯定后,杨一一的眼睛顿时亮了许多。 “嗯!” 看着杨一一远去时上下跳动的马尾,杨万龙的神情有些变幻莫测。 这颗藏在三中的炸弹虽然是假的,但却让他感觉到了一股不安。 刚才那名突然死亡的大学生实在很诡异,他调查了那名大学男生的背景。 他叫陈鹏,二十一岁,业城人。 无论是陈鹏本人,还是陈鹏的亲戚朋友,都没有案底。 而且杨万龙也能确定自己根本就不认识陈鹏。 这意味着陈鹏和杨万龙根本就没有结仇的途径。 但陈鹏临死前说的那番话,让杨万龙很明显地感觉到,他认识自己。 想到陈鹏那宛如突然变了一个人般的气质改变,杨万龙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些很不好的回忆。 陈鹏的神态,让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被自己亲手抓住,然后送进监狱执行死刑的人。 可是……这怎么可能? 那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无法理解…… 现在陈鹏的尸体被送回了警局,交给高飞验尸,这个说完话后突然离奇死亡的年轻人,真正的死因到底是什么?需要搞清楚。 就在分局的警力统统集中到三中时,白研良和荀未末已经赶到了江北分局。 白研良下了车,但荀未末却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我就帮到这里了,白先生。”荀未末说到。 白研良点点头,荀未末答应的,帮忙找到那所他看到的学校已经完成了,白研良对此表示了感谢。 “我还有很多疑问,改天会再次上门拜访的。” 白研良点头告辞道。 荀未末摆了摆手,笑着说到:“随时欢迎,这次和白先生的合作很愉快,作为赠品,我可以免费告诉白先生一个提示。” 这个人,还真是无论做什么生意都爱送赠品呐。 白研良对他口中的提示不太感冒,但却不好当面拒绝,便说到:“哦?请讲。” 荀未末神神秘秘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白先生,要小心……身边的人。” 话落,荀未末一脚踩下油门,转向离去。 小心身边的人吗…… 还真是一句正确的废话啊。 虽然没有太过在意,但白研良还是接受了荀未末的提醒,他转身看了一眼江北分局,迈步而入。 …… “你们抓到犯人了?不是白研良?” 吴魁锋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杨万龙。 杨万龙抬头瞪着吴魁锋,说到:“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这里有炸弹的?” 吴魁锋回头看了一眼梁言,却见他此刻正摸着下巴,低头沉思着。 想了想后,吴魁锋回过头,问到:“有没有可能是白研良和那个陈鹏协同作案?” “协同?那陈鹏和白研良根本就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你觉得如果你要犯罪,你会选一个这种人吗?” 吴魁锋想了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可这样一来,事情就尴尬了。 那岂不是说明梁言错了?他们误会了白研良? 不过梁言说自己确确实实看到的是白研良的脸,难道……凶手还有易容的本事? 可是既然凶手根本就不认识白研良,为什么又要易容成白研良的样子? 嫁祸? 随便嫁祸给一个不认识的家伙? 这简直太过匪夷所思。 吴魁锋心里藏着不安,虽然目前来看,凶手被逮住了,也是莫名其妙的死了,但他总觉得还有一只幕后黑手没有被揪出来。 不仅是吴魁锋,杨万龙这种感觉更明显。 因为陈鹏根本就不可能认识他,但陈鹏那种怨毒的眼神,却像是早已经和他杨万龙结下了生死大仇。 就好像……他根本就不是陈鹏,而是那个已经被枪决了的人。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少见地没有吵起来,然而这时,一个电话的到来却让所有人瞳孔一缩。 “滴滴滴滴……” “喂?”杨万龙接听了电话,是分局打来的。 “杨队!局里有炸弹!” 是高飞的声音。 这两天高飞忙得不可开交,因为死者太多,他要一一鉴定,已经加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班。 杨万龙本以为这回是高飞的一个诉苦电话。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高飞竟然带来了这个消息。 杨万龙瞳孔一缩,急声问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有一个女人,身上绑着炸弹走进了警局,她说她是你的女儿,杨芷蓉!” 杨万龙目眦欲裂,脖子上青筋暴起,怒吼道:“你说什么?!” :。: 第两百一十七章 红蓝 早上九点,一名警员通过监控看到一个女人走进了分局。 她走路的姿势很怪异,身体僵硬,一点一点地向前挪。 有人想过来询问她有什么事,却被她的大吼拦住了。 “不要过来!” “这位小姐,请问你有事吗?” 高飞换了一身衣服,看着这个有些面熟的女人,他总觉得她有几分神似一个人,但却想不起来。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我的身上有炸弹!” 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害怕得浑身发抖了。 这时,刚好白研良也进了分局大门,他立刻就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你是……杨叔的女儿,杨芷容小姐?” 白研良从她的背后靠近,看到侧脸后,他才认出这是杨万龙的大女儿,杨一一的姐姐杨芷蓉。 “白!” 白研良的出现让高飞大喜过望,这两天他一直在解刨台上忙碌着,根本就不知道近来发生的事,等他知道白研良是这起案件的嫌犯时,白研良的逮捕令都发下去了。 分局内此刻警员不多,但领导却很多,很快,这里的动静就把梁局等人引出来了。 “发生什么了?” 梁局和几位市里来的高官齐齐出现。 因为这次的案子影响太大,所以市里的一把手都亲自来过问了。 白研良扫了一眼那几位后,更是明白了那个炸弹犯的真正目的。 他要将业城的高官……一网打尽。 平日密集的警力部署让他很难做到这一点,所以……他弄出了一个幌子。 高飞也是很快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形,他立刻阻止了梁局几人的靠近,大喊道:“别过来!她身上有炸弹!” 与此同时,高飞立刻拨打电话把消息通知给了杨万龙。 杨万龙怒不可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什么?!” “该死,我马上回来!” 杨万龙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高飞看了一眼白研良。 他始终不相信白研良是这次事件的罪犯,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站在杨芷蓉身后的他,很像是控制着杨芷蓉走进来的人。 杨芷蓉穿着一件风衣,看起来鼓鼓囊囊,脚下还在一点一点地往前挪。 “杨芷蓉,你干什么,快停下!” 高飞阻止着杨芷蓉的继续前进。 “芷容?”这时,另一位警官也出现了,白研良记得,他是负责李德刚案的王警官。 王警官认识杨一一,也认识杨芷蓉,他和杨万龙一家的关系明显很不错。 “芷容,不要再往前走了,快停下!” 王警官也喊道。 杨芷蓉眼神绝望,还在艰难地一步步往前挪,她用嘶哑且颤抖的嗓音大喊:“我停不下来……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被控制了。 白研良的心念急转,杨芷蓉现在的状况不像是被催眠,因为她说话有自己的逻辑条理,但行为却不受控制。 这更像是……一个提线木偶。 这让白研良的脑子里飞快出现了一个名字。 暗渊,木偶。 果然又是这个组织干的吗…… 白研良问到:“谁在你身上绑上的炸弹?”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白研良身上。 毕竟在大家看来,他就是最有嫌疑的人。 杨芷蓉沙哑着嗓子说到:“不知道……我不知道……一早醒来后我的身上就被绑上了炸弹,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前走,我走了两个多小时,从江南区走到了江北区,直到进入警察局,我才能够说话……” 白研良沉默地听着。 她果然是被操纵了,而且……不是因为进入了警察局,所以能够说话。而是那个操纵她的人想让她能够在警察局开口,他就是要让她在警察局里求救,哭嚎。 杨芷蓉还在一步步靠近,现在已经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目前还留在局里的人,没有一个有拆除炸弹的能力。 所以,王队做了一个看起来很无情的决定。 “所有人听着,立刻离开警局!立刻离开警局!” 杨芷蓉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木偶,目标明确地来到了江北分局,她硬生生走了两个多小时,从江南区走到江北区,再到分局门口。 这种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诡异现象究竟有多么令人恐惧,只有她自己知道。 白研良还记得,去见任无道时是杨芷蓉带的路,她是一个很独立自主的女性,与杨一一比起来,少了几分天真,多了一些知性。 然而即便是她,现在也已经近乎心神崩溃了。 很快,所有人都撤离了,尚还留在分局里的只有高飞和白研良。 杨芷蓉也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三个人都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滴滴” “滴滴” “滴滴” 这个声音是突然出现的,白研良顾不得男女之别,上前解开了她的风衣,露出了里面的样子。 她的身上绑着一件缠着各种电线的马甲,炸药和雷管暂时没有发现,应该在马甲内部。 她的胸口挂在一个方形仪器,上面有一颗不断闪烁着的led灯,每闪烁一次,就发出滴滴的一声。 有两根线连接在方形仪器的两侧,一根红色,一根蓝色。 按照常理来说,只需要剪断正确的那根就可以拆除炸弹。 如果一旦剪错,引发电路回流,这颗炸弹立刻就会爆炸。 高飞已经满头汗水,他看着白研良,问到:“怎么办?” 白研良摇摇头,他对炸弹完全不了解,也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就他的观察而言,这颗炸弹的构造要比三中那颗假炸弹简单得多。 如果吴魁锋在的话,应该能够轻松的解决。 也许这就是那个罪犯的目的,他就是要让杨万龙后悔,就是要让他们所有人遗憾。 就在这时,白研良忽然抬头看向杨芷蓉,问到:“剪红的还是蓝的,你来选择。” 杨芷蓉很明显地怔了怔,她似乎没想到白研良会把这种选择交给她。 沉默片刻后,杨芷蓉经过一番纠结似乎终于做出了决定。 “蓝色,剪蓝色!” 白研良了然地点头。 他一把夺过了高飞手中的钳子,飞快地伸向了电线。 高飞吓得心惊胆战,大喊道:“错了!她说的是蓝色啊!” “咔” 白研良一钳夹断了红色电线,目光凝视着神色疯狂变换的杨芷蓉,说到: “我知道,所以,答案是红色。对吧?木偶先生。” :。: 第两百一十八章 离去 白研良的疑问没有得到回答,在听到木偶这个名字的瞬间,杨芷蓉就眼睛一闭,软倒在地。 “扑通” 高飞连忙上前去扶住了她,探了探鼻息后,得出她已经晕过去了的结论。 正当此时,杨万龙和吴魁锋一行人也赶回了警局。 在见到炸弹被成功拆除,杨芷蓉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后,杨万龙顿时眼前一花,差点也要晕过去。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杨万龙嘴里念念有词,高飞说道:“杨队,是白拆除的炸弹,你要谢也应该谢他。” 杨万龙怔了怔,随即四处看了看,然而并没有找到白研良的身影。 “白顾问呢?你们见到人了吗?” 高飞也是一愣,扭头看去时,却发现白研良已经不见了踪影。 “可能……有事先走了?” 杨万龙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总觉得,白研良这一走,似乎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把刚才的情况从头到尾说一遍。” “是!”高飞应道,然后讲述起了刚才发生的事。 说到杨芷蓉诡异地被控制了身体,绑上炸弹来警察局时,杨万龙的瞳孔明显在颤动。 梁言瞥了他一眼,悄悄上了心。 “后来,白没听杨芷蓉的话,反而剪断了红线,竟然真的拆除了炸弹,不过……有一点很奇怪,白对杨芷蓉小姐的称呼,是木偶先生……” 木偶先生…… 听到这个名字后,杨万龙的面色突然变得极其难看,他紧紧地捏着拳头,想到了……当年的那些事。 那些,他早已埋藏在心底,以为再也不会有人知道的事。 “好了……结案吧。” 杨万龙忽然开口,嗓子很是沙哑。 “可是,还有一颗炸弹没被找到,这就结案了吗?” 大家皆是一脸不解地看着杨万龙。 杨万龙低着头,半晌没有说话。 “没有了……第三颗炸弹,不会出现了……” 这句话后,杨万龙身形摇摇晃晃地走出了警察局。 他抬起头,一张黝黑的脸上满是挣扎与茫然。 他一直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渐渐的,他以为自己真的无所畏惧了。 直到……这个本该已经死去的,木偶的出现…… 杨万龙知道,自己引发的东西,应该由自己来了结了。 …… 下午,五点半。 忙碌了两天的高飞回到自己家的院子时,立刻瞪大了眼睛。 白研良不见了。 不仅人失踪了,甚至连他的行李,他的猫,他的一切都带走了。 他走了。 高飞有些难以置信,白怎么了? 为什么会不辞而别? 难道……这次的事情让他心寒了? 也对啊…… 明明帮助大家破获了这么多起案件,竟然还是被怀疑了,还被下了逮捕令,在城市里东躲西藏。 这么一想,白研良的不告而别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合情理的事。 高飞进了白研良一直住着的小屋,他的行李本就不多,来的时候很简单,现在走的时候,也只是多了一只猫而已。 他真的走了…… 看着被整理得异常整洁的屋子,高飞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在窗边的木桌上,他发现了唯一没被白研良带走的东西。 警方的特聘顾问证。 高飞拿起这个证件,眼睛里掠过一丝茫然。 白研良此举之意不言而喻,他放弃了这个身份,从今以后,他也不想再和警局有任何牵扯瓜葛。 高飞没有去寻找白研良的踪迹,他了解白研良的性格,那个男人做出的决定,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没有人可以让他改变自己的想法,至少……高飞没遇到能让白研良改变的人。 高飞静静地站在窗边,一时间,思绪掠过了很远…… …… “笃笃笃……” “你好,请稍等一下!” 荀未末听到店外传来了敲门声,颇有些意外。 他已经挂上了不营业的牌子,来的会是谁呢? 开门后,一个更令他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白先生!” 门口的白研良举起手左右晃了晃:“嗨。” 与此同时,趴在他肩头的小黑猫也抬起头,鼻子嗅了嗅,对着荀未末轻轻叫唤了一声:“喵” “白先生,你这是?” 看着提着行李箱,肩膀上趴着猫的白研良,荀未末一时半会儿竟然猜不出他的用意。 “上午约好了,我还会来找你。” 谁能想到你下午就来呀…… 荀未末嘴角一阵抽搐,他让开了门,侧身道:“请进吧。” 白研良拖着行李进了水银之夜酒吧,今天他依旧没能发现店员。 这位荀老板,似乎不打算开业了。 “我的房间在哪儿?”白研良左顾右盼,没发现能住人的地方,随后干脆直接问了荀未末。 荀未末一怔,然后他就看见白研良已经拖着行李开始找房间了。 他心里一紧,这可不能让他乱走,万一被他发现一些不好的东西就麻烦了。 虽然不知道白研良为什么理所当然地摆出了一副“我要住在这里,你快给我安排房间”的态度,但为了不让他到处乱走,荀未末还是妥协了。 “这边来吧,白先生。” 荀未末无奈地头前带路,白研良跟着他,在一个很隐蔽的角落出现了一道楼梯,上到二楼后,好几个房间出现在面前。 荀未末示意了一下这些房间,说到:“除了左边第二个,其他的你任意挑吧,白先生。” 白研良毫不客气地选择了右边第二个房间,也就是荀未末的对面。 放好行李,安顿好爱伦坡后,白研良终于冲荀未末点了点头,问到:“租金多少?” 荀未末哭笑不得,这是真把我当房东了呀…… “你看着给吧,荀某好奇的是,白先生怎么会突然住到我这里来?” 白研良一边打开行李箱,在里面翻找着什么,一边说到:“原因很多,总之,我需要转明为暗。而且,因为钥匙的原因,你现在应该被某些人盯上了,我对他们很感兴趣。” 荀未末静静的听着,白研良知道的东西比他想象中要多一些,但荀未末很清楚,白研良根本就不明白他交给自己的钥匙究竟有什么能力。 甚至……他都不会使用钥匙的能力,他应该只是一个意外得到钥匙的新人。 至于白研良口中的,盯上了他的人,荀未末也早有预料。 不过荀未末并不担心,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犹未可知呢…… 正当他想着这些复杂的事时,白研良递过来了一张红艳艳的东西。 “给你,房租。” 荀未末一脸茫然地接过钱,然后被礼貌地请出了房间。 门外,回过神来的荀未末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一百块。 还真就看着给啊! :。: 第两百一十九章 未来 躺在床上,白研良一直没有闭上眼睛。x23. 小黑猫蜷缩在枕边,似乎正看着他,也没睡。 其实,突然做出离开的决定并不是因为他生气了。 而是因为……杨万龙的秘密,被白研良察觉到了。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 但在杨万龙的身上,一直存在着让白研良极其疑惑的一点。 那就是……杨万龙对他的信任。 按照杨万龙的说法,他是因为年幼时亲眼见过宛如厉鬼附体般的恐怖现场,才会相信白研良不是杀害白研人的真凶,但事实真的如他说的一样吗? 这个疑问一直留在白研良的心底。 就算杨万龙在这件事上没有骗人,可这也不应该成为他对白研良的信任的来源。 在白研良看来,杨万龙对自己的好,更像是一种补偿,一种歉疚…… 他其实是一个性格很暴躁的人,但每次面对白研良时,他却总是能很快地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如果不是两人长得一点都不像,白研良甚至会怀疑他是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 这种疑惑一直存在,根本就不是“好人”两个字能够解释的。 直到……这次事件的出现。 木偶很明显是冲着自己和杨万龙来的。 如果……仅仅是针对他自己,白研良倒是还能理解。 毕竟自己的身上一直有一把研人留下的钥匙,暗处有一些想夺取自己钥匙的人,他早已从各个渠道知道。 甚至风袖雪,荀未末,也是想得到他钥匙的人。 只不过这两人的手段更加温和而已。 通过嫁祸的手段,木偶能够轻而易举地让白研良失去警方的信任和庇护。 这是可以理解的。 但一颗虚假的,藏在三中的炸弹。 和一颗真实的,绑在杨芷蓉身上的炸弹,却无法解释。 杨芷蓉和杨一一,都是杨万龙的亲人,木偶的目的很明显,他要让杨万龙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他认识杨万龙吗? 这种特殊的报复手段,简直就像杨万龙曾经杀害过木偶的亲人一样。 种种不合理之处相互串联,在加上白研良的猜测。 他得出了一个异常惊人的结论。 杨万龙,木偶,白研人,十年前是同一个“雾集”的成员。 甚至说不定他们三个人曾经的关系还很不错。 当然,也许不仅仅是他们三个,那个名为暗渊的组织一直制造着各种犯罪,这不是单纯地发泄变态情绪,满足自我快感,他们是有目地的。 通过恐怖离奇的犯罪,他们能够得到些什么。 关于这一点,白研良也有所猜测。 无论是荀未末还是许知非,都出现过异常迅速的衰老状况,出现这种状况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动用了钥匙的某种力量。 在白研良的推测中,一把钥匙,应该拥有两种能力。 一种能力,是像荀未末和许知非那样的,使用之后会迅速衰老,必须吃“鬼”进行补充才能复原的力量,这股力量每一把钥匙似乎都是不同的。 而另一种,就是当时白研良和风袖雪遇见的那个,被风袖雪称为亡命之徒的人所使用的力量。那种力量可以打开一个世界,架构一个世界,可以夺取对方的性命,但失败的代价……是极其可怕的死亡。 白研良记得那个人死亡时,嘴里塞满了密密麻麻的长发,被源源不断地从肚子里扯出来,这看起来……很像是被钥匙“世界”中的鬼反噬而死。 暗渊之人动用的,应该就是第一种能力,使用之后会大幅度消耗自己的寿命,不吃“鬼”进行补充的话,很快就会老死。 可是……“鬼”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但他们还是能够无所顾忌地使用钥匙的第一种能力。 所以,白研良猜测那群人应该是掌握了某种,“制造”鬼的方法。 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结合这些日子发生的诡异案件和扭曲黑影来看,这就是最合理的推测。 他们把“鬼”当成消耗品,所以他们需要不断地制造死亡,制造“鬼”,用来支持他们使用钥匙的第一种力量。 可是……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研人留下的钥匙? 难道,研人钥匙的第一种能力十分惊人? 很可能是这样。 但可惜的是,白研良不知道该如何使用钥匙的力量,而且,他已经答应了荀未末,那把钥匙,现在是荀未末的了。 白研良最大的疑惑,还是他们收集钥匙的目的。 持有多把钥匙,似乎会发生什么很不得了的事。 具体是什么,这就不是目前能够推测得出来的了。 总之,白研良现在做出的决定,就是藏身暗处,然后……想办法得到一把属于自己的钥匙。 最好的办法,无疑就是在雾集终结时,成为那个唯一活下来的人。 许知非梦到的正好是这样的情景,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白研良真的会成为唯一活下去的那个。 而其他人,全都要死。 都要……死吗? 白研良的脑海里掠过一个个人影。 李慕,余笙,宋缺,杜尚景,风袖雪,李悦君,顾平生,祁念,姜黎,郁文轩…… 有些是生死之交,有些只是点头之交。 当未来如果按照许知非梦境一样发展,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下来。 但……从目前已经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些人中,至少有两个人不是第一次经历“雾集”终结了。 第一个是风袖雪,她很坦诚地对白研良说过,她是上一轮游戏的胜利者。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看来在她的上一次经历中,那一批人把这一切当成了游戏,而他们则是玩家,只不过游戏失败的代价……是生命。 而另一个,则是许知非。 本来,白研良以为她的预知梦,真的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但现在看来,那应该是她所拥有的钥匙的……第一种能力。 换句话说,她也不是第一次进入“雾集”了。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 她和白研良一样,从某处得到了一把钥匙,只不过……她同时也得到了使用钥匙的方法。 答案究竟是哪个,只有以后才能知道了。 白研良收回思绪,忽然感觉到小黑猫的尾巴轻轻地扫了自己一下。 他轻轻摸了摸它的头,说到:“我没事。” 是的……没事。 在明天到来之前,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变成怎样。 白研良拥有的、能做的,只有保持足够的冷静,在这个残酷恐怖的世界中,活下去。 直到,一切都明朗的那天。 & 第两百二十章 新人 距离上次的不辞而别,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这天,白研良正坐在窗边,阅读一本阐述灵魂的书籍时,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电的人是风袖雪。 白研良按下接听:“喂。” “看手机。” 风袖雪只是说了这三个字后,就立刻挂断了电话。 一般她这么说,就是让白研良去看雾集的聊天室。 他们在聊什么有趣的话题吗? 白研良点开了聊天室。 “钥匙可以让我们脱离诅咒!” “可是……钥匙要怎么获得呢?” “不知道……不过我们的掌心都长出了钥匙的轮廓,按那个说法,这就是获得钥匙资格的证明。” “太好了,终于有希望了……” 聊天室里聊得热火朝天。 白研良明白了风袖雪的意思,他一路往上翻着消息,终于看到了一个匿名发出的文档。 那个文档详细解释了掌心轮廓的意义,以及钥匙的作用。 也就是说……现在雾集所有人都知道了钥匙的秘密。 那个文档是谁发的? 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白研良低头想了想,刚有些头绪时,他忽然感到胸口传来一股剧烈的灼烧感! 白研良立刻反应过来,雾集的召唤来了,下一个任务要开始了…… 然而下一刻,白研良却愣住了。 不对……自己是凭借研人的钥匙,才能进入雾集。 为什么现在研人的钥匙已经给了荀未末,自己还能感受到雾集的召唤? 可是这样一来……他该如何进去? 不对…… 白研良沉默着看向自己的掌心。 左手掌心的钥匙轮廓已经越发的明显。 他好像一直以来都搞错了一件事。 也许最开始时,他确实是因为白研人的钥匙,才会被雾集召唤。 而他想进入雾集,也只有用钥匙开门这一个方法。 不过……从他的掌心出现钥匙轮廓的那一刻起,就表示他自身也已经陷入诅咒了。 就算没有了钥匙,他也会被雾集召唤,也无法逃离! 想明白这一点后,白研良伸手握向门把手,轻轻拧开。 一阵白光泛起,好些人影,已经出现在了雾集中。 果然呢……就算是不用钥匙,他也能打开雾集的门了。 身后的门缓缓掩上,融入虚空消失不见。 白研良不知道的是,在他进入雾集的瞬间,住在他隔壁的荀未末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把钥匙,这把钥匙……就是研人的钥匙,让荀未末不解的是,这把钥匙正在发出暗淡却莹白的光。 …… 白研良进入雾集的身影,很快就被其他人注意到了。 “白先生,你知道钥匙的事了吗?” 李悦君兴奋地说。 白研良记得她,自己的第一次任务,其中就有她。 虽然印象不深,但白研良还是礼貌地笑了笑:“看到了。” “真是太好了,如果那个人说的都是真的,那我们都能有彻底脱离诅咒的机会!” “嗯,是挺好的。”白研良敷衍道。 他不喜欢把希望寄托在“如果”上。 白研良看了一眼四周,雾集除了那扇虚空中凭白多出的一扇大门外,没有其他任何变化。 只是那扇大门,已经越来越真实。 而且……好像比上次更大了一些。 扫视着周围时,和他熟悉的人要么回以笑容,要么摆手打着招呼,但看到余笙时,却让白研良有些奇怪。 她明明看到了他,但却像是不认识一样,直接转过了头。 “人都到齐了吧。” 这时,李慕开口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业城调查暗渊的行踪,但那个组织的人实在太神出鬼没,直到现在他仍是一无所获。 所以,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差到了极点,人看上去也苍老了不少。 随着他的问话,大家扭头看了一眼。 本来有十八个人,上一次任务,又死掉了三个人。 所以……雾集只剩下十五个人了。 然而就在这时,虚空中陡然又打开了一扇门! 大家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道挺拔的身影从中迈出,白研良瞳孔一缩。 这个人竟然是……任无道! 来新人了。 这次竟然有新人! “这位先生,请问你怎么称呼?” 杜尚景上前问到。 任无道那犹如刀子一般的目光扫向他,顿时令杜尚景浑身不舒服。 这个男人,有些奇怪。 见任无道没有回答,杜尚景继续说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也许会不相信,但那都是真的,其实……这里是……” “雾集。”任无道出声打断了他,“我知道。” 给出这个令人遐想万分的回答后,任无道又不说话了。 这时,风袖雪凑到了白研良身旁,低声道:“他身上有钥匙。” 白研良闻言心中一动,刚低下头,准备细问,却发现风袖雪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对了,你的钥匙呢?” 白研良看着她,没有说话。 风袖雪沉默片刻,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目光很快从白研良身上收回,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祁念远远地看着,想上前,不知道那两人发生了什么。 白研良也没有过多在意风袖雪的事。 她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开也是一件好事,虽然刚才她离开时那看傻子一样的眼神让白研良少见地产生了一丝不爽,但他还是认为,和风袖雪保持距离才是正确的做法。 白研良再次看了任无道一眼,又看向了余笙。 这两个人明明是亲兄妹,但现在却做出了一副彼此间不认识的模样。 这其中肯定有缘故。 “李慕,趁着任务还没发布,我们先谈谈其他的事吧。” 陆过看着李慕说到。 “如果是关于钥匙的事,这次任务之后,我会邀请大家一起参与讨论。” 李慕疲倦地说到,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陆过点了点头,这件事关系着所有人的命运,必须要弄清楚真假,拿出一套方案。 大家对李慕的话也表示赞同,现在时间这么紧,也讨论不出个什么名堂,反而会在任务开始前扰乱自己的心神。 一切……就等到这次任务之后吧。 当大家都这么想着的时候,虚空之中,血字出现了。 而最先出现的那八个字,却让所有人心底一颤。 一股已经差不多被遗忘的恐惧,悄然出现。 “山中躲月,水底捞棺。” :。: 第两百二十一章 冲突 “黄粱。” “山中躲月,水底捞棺。” “2019年4月27日,全体前往平城上元村,中元村,下元村,居住五日,中途不可离开。” “上元村。风袖雪,杜尚景,祁念,顾平生,令涛。” “中元村。郁文轩,白研良,姜黎,许知非,陆过。” “下元村。任无道,李慕,蒋知节,宋缺,李悦君。” 密密麻麻的字出现在了虚空中,而且让人浑身颤栗的是,这一次的血字,要远比以往更红! 而且,大家已经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虚空中那些文字竟然真的是鲜血写成的! 白研良是第一个看完的,因为他的阅读速度本来就很快,但在看完这一次的任务后,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余笙。 没有她…… 这一次的任务囊括了所有人,唯独没有她。 很快,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一点,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余笙身上。 有疑惑的,有不安的,但更多的是羡慕的。 所有人都想不通,为什么连刚刚进入雾集的任无道都有份,偏偏却没有她? 面对大家的注视,余笙没有和以往一样表现得局促不安,她只是低头站在原地,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诶,我有一个猜测……” 郁文轩撞了撞宋缺的肩膀。 宋缺瞥了他一眼,经过上一个任务后,宋缺的气质明显成熟了许多。 “任务中提到的是全体前往,‘全体’,但却偏偏缺了余笙,你说……她会不会已经死了?现在站在那里的是一只鬼,她早已经被雾集除名了,所以她没有被算在‘所有人’之内……” 郁文轩这边刚说完,忽然迎面砸来了一个硕大的拳头! 郁文轩眼神一冷,垫步上前,侧身躲过后拳击后,用肩膀猛地顶向来人的胸膛,直撞得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新人,你什么意思?” 郁文轩居高临下地看着任无道。 任无道面无表情地爬起来,一脚飞速踢向郁文轩的下体。 郁文轩眼睛中的杀意一闪而逝,他竟是不闪不避,袖子里滑出一把锃亮的匕首,直冲任无道脖颈而去! 如果任无道坚持踢他的话,那他自己的脖子,绝对会被刺出一个血窟窿。 在场之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怎么忽然打起来了? 眼看就要一死一伤,这时,两个人同时出手了。 白研良从侧面一脚踢向任无道的膝盖,宋缺架住了郁文轩的手臂。 任无道和郁文轩的动作终于被阻止下来。 李慕,杜尚景也赶紧帮忙拉开了二人。 “好了好了,眼看着就要去见鬼了,还能不能活着见到下个月的太阳都不知道,现在有什么好打的。”杜尚景劝到。 “收回你刚才的话。”任无道没有理会杜尚景,他盯着郁文轩,语气冷得像刀。 “哦?”郁文轩诧异地扫了一眼余笙,又看了看任无道,从二人的长相中,他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 “啊!原来是这样,那可真是对不起呀……”郁文轩恍然大悟地说。 见他好像没了敌意,宋缺便松开了手。 郁文轩笑眯眯地靠近任无道,疑惑的说:“余小姐,是任先生的妹妹吗?” “……” 任无道刚想回答,忽然瞳孔一缩! 只见一道凌厉的刀光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任无道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仰头,垂在侧脸的几缕头发缓缓飘落。 同时,他眼睛下方的脸颊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如果任无道刚才稍微仰头慢一些的话,这道血痕……就该出现在他的眼睛上。 “反应挺快嘛……”郁文轩收起了匕首,这次,他没有再靠近任无道。 只是弯下腰,探过头去,笑眯眯地说:“你这幅样子,更让我确定……她已经死了呢。” 任无道脖子上青筋暴起,刚准备不顾一切地宰了郁文轩,却见郁文轩打了个哈哈躲到了宋缺背后。 “开个玩笑,你不会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吧?任大教授?” 他对任无道的称呼,让白研良心中一动。 郁文轩在现实中见过任无道,至少是知道任无道的。 不过……这也没太过离奇,毕竟郁文轩也是业城人,任无道又这么出色,被人所知并不是一件太过奇怪的事。 任无道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深深地看了郁文轩一眼。 得到的回应是郁文轩的微笑。 这时,大家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任无道知道这里是雾集,而且对眼前的状况一点也不惊讶了。 他是余笙的哥哥,看来余笙已经把雾集的事告诉了他。 想到这里,其余人的目光看向了余笙。 说起来,虽然不是余笙的错,但这两人之间的冲突确实是为了她,但余笙对此竟然视而不见。 这一下,不单单是白研良,连其他人都感觉到了余笙的不对劲。 她留给大家的印象很不错,聪明,善良,虽然身有残疾,但比一般人更加坚强。 如果是平日的她,见到这样的事她一定会上前阻止。 难道……真的像郁文轩说的那样? 余笙其实……已经死了? 这个问题,大家只有疑惑,却无法得到答案。 除了余笙本人和任无道,也许只有一个人知道答案。 宋缺。 他的瞳孔泛起了一丁点细微的光芒,余笙体外的透明轮廓,悄然出现。 还活着,她是活人。 宋缺能够肯定。 为了防止出错,他又看了一眼白研良。 在宋缺的眼睛里,白研良的身体外层依旧空空如也,没有和大家一样的透明轮廓。 如果非要找出一个鬼,白研良才是最像鬼的那个才对。 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冲突让恐惧的氛围冲淡了不少。 当大家都冷静下来时,那股排斥的力量已经出现了。 李慕迅速说到:“时间快到了!明天就是4月27日,前往同一个村子的人自行组队,绝对不能迟到!我建议……今天就出发。” 李慕的话也提醒了大家。 这个本该在半年后执行的无解任务,在四个月后就重新开始了。 一股极其压抑的氛围在四周徘徊。 谁都不知道,这次会发生些什么。 上元村,中元村,下元村…… 山中躲月,水底捞棺…… 除了余笙,所有人都被选中,这一次,究竟又能活着回来多少人…… 在被雾集排斥而出前,白研良看了一眼这次和自己同村的人。 郁文轩,姜黎,许知非,陆过。 巧合的是,他们也在看他。 片刻后,所有人的身影,陡然消失不见。 :。: 第两百二十二章 寻路 当天夜里,所有人都没有睡着,大家都在为这次的任务做准备。 但诡异的事出现了。 “你们查到那三个村子的信息了吗?” 陆过最先发出疑问。 “没有。按理说平城只是一个最南边的小城市,连业城的一半大都没有,如果真的存在上元村,中元村,下元村这三个村子的话,一下就应该被找到才对……”杜尚景回复到。 “那就麻烦了……连地方都找不到,如果我们不能按时到达的话,直接就违背了雾集的规则……” “李慕呢?他不是警察吗?用警局的内部系统查一查,能够查到那三个村子吗?” “没有。” 李慕敲出了两个字。 聊天室内再没有一个人发言。 这就是第一道难题吗? 如果连那三个村子的位置都找不到,那大家就真的麻烦了。 “连夜出发吧,在平城集合,多留一些时间找那三个村子。” “嗯。” “好……” 陆过的意见得到了大家的同意。 白研良关闭了手机,刚才他已经手机充满了电。 “笃笃笃” 白研良敲响了荀未末的房门。 “怎么了,白先生?” “我会离开几天,能帮我照顾一下它吗?” 一边说着,白研良一边捧起了小黑猫。 “喵” 小黑猫看着荀未末,小声地叫着。 荀未末一脸犹豫之色地接过它,说到:“好吧……” “谢谢。” 白研良转身离去。 “诶……”荀未末似乎有话还没说完。 白研良回头看着他,露出了一些疑惑。 荀未末若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说到:“白先生,这一次你要小心。” “嗯,我会的。” 白研良点点头,在夜色中离开了水银之夜。 荀未末站在窗边,看了一眼白研良的背影后,拉上了窗帘。 …… “白先生!” 站在车道旁,刚准备打车去机场的白研良,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他循声看去,只见一辆红色的轿车摇下了车窗,露出了一张让白研良有些意外的脸。 郁文轩。 “郁先生是专程来接我的吗?” 白研良走向了他的车。 郁文轩摇了摇头,说到:“我刚好住在附近。这次我们分到了一起,还希望白先生多多照顾。” 白研良笑了笑,没有说话,不过他还是上了郁文轩的车。 对于郁文轩是如何知道他住在这里的,白研良没问,郁文轩也没说。 但白研良知道……他搬到这里的消息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也就是说,如果郁文轩不是从荀未末处得到的消息,那他的身份,就很值得推敲了。 很快,郁文轩就开车前往了机场。 “白先生,你能解答我的一些疑惑吗?”郁文轩忽然说到。 “什么?”白研良看向后视镜中的,郁文轩的眼睛。 “你说……雾集和鬼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比如这一次,就算我们不去,那三个村子是否也有鬼存在?雾集究竟是厉鬼的支配者,掌控者?还是说……雾集仅仅是将有鬼的地方发布出来,告知我们?” 这个问题…… 白研良得承认的是,他也思考过这个问题。 而且他没能得出答案。 “暂时无法判断。”白研良没有隐瞒。 “嗯,是我冒昧了……”郁文轩笑了笑,不再说话。 两人赶到机场时,有好几人已经在候机室了。 今晚只有一班飞往平城的飞机,而目前就在业城的人,却有好几个。 风袖雪,李慕,任无道,白研良,许知非,陆过,郁文轩,他们七个目前都在业城。 所以今晚倒是不约而同了。 见面之后,大家各自打了个招呼,就没再多聊。 这一次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沉重。 毕竟是团灭了上一次所有人的无解厉鬼,稍微行差踏错半点,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另一边,白研良,郁文轩,许知非,陆过四人碰了个头,加上不在业城的姜黎,他们五人执行任务的地点,都在中元村。 “希望明天能成功找到那三个村子……” 陆过有些担心。 许知非依旧是一身黑色连衣裙,苍白的脸色,阴郁的气质,让她看起来很是渗人。 在听到陆过的担忧后,许知非目光飞快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停在了陆过口袋的位置。 她好像在看什么。 这时,登机通知响起了。 …… 下了飞机。 一行人在平城汇合时,是27日早上六点。 “今天零点之前一定要找到村子啊……”陆过再次念叨了一句。 李慕集合了所有人,说到:“我们还是按照雾集的分组,分头行动吧,毕竟那三个村子很可能不在一个地方。” “嗯,如果打听到了其他村子的消息,电话联系。”杜尚景也说到。 “好。” “好……” 十五人很快按任务执行地的区别,分道扬镳。 本来,大家以为那三个网上和警局系统里都找不到的村子,寻找起来会很困难。 但当他们开口询问平城本地人时,立刻就得到了答案。 “中元村?” 中年妇女目光惊疑不定地扫了一眼陆过,如果不是他长得还算老实,看上去也还算正常的话,她很可能会把对方当成疯子。 “没有没有,平城没有中元村。” “等等。”郁文轩喊了一句,拉住了那位要走的中年妇女,“带我们去的话,给你带路费怎么样?一千元?” 谁知,中年妇女竟是完全不理郁文轩的话,扭头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快步离开。 “这可不像没有中元村的样子……”郁文轩说到。 “走吧,再找其他人问问。”陆过无奈地说。 “你们……要去中元村?”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五人不远处响起。 五人转身看去,看到的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大爷。 虽然须发都白了大半,但精神看上去还算不错。 “是啊,大爷你知道怎么去吗?” 姜黎上前笑着问到,充分发挥着自己身为女性的亲和优势,虽然她也并没有什么女人味。 “哎哟,可不能去……那村子发了瘟,活人去不得啊!” 来了…… 老人的话顿时让大家上了心。 发了瘟,是疫病吗? 郁文轩也走到了老人跟前,不同的是,他没有发挥自己的什么亲和力,而是直接掏出了一叠红红的现金。 “老人家,能带个路吗?” :。: 第两百二十三章 浮尸 “唉,一群年轻人,真是不信邪,要游玩哪里去不得,非得去那个鬼地方。” 老李头一边念叨,一边在前面带路。 白研良他们五人已经在山林间走了大半天,按时间来算的话,起码三个小时了。 好在五人的身体素质都很不错,平日里也有锻炼,现在在山林间穿梭虽然有些疲劳,但还不至于迈不动腿。 真正需要担心的,反而是这个收了郁文轩两千块钱,立刻二话不说开始带路的李大爷。 不过又走了一个小时后,大家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个六十来岁的老头不仅身体硬朗,而且动作比年轻人还灵活。 “李大爷,中元村还有多久到啊?” 姜黎擦了擦汗问到,就体力而言,她是几人中最差的。 看起来脸色苍白,一副弱不禁风样子的许知非,走了四个小时竟然连汗都没出。 “快了!”老李头拿着一根树枝,一边拨开缠脚的枝叶,一边说到:“翻过前面那山头,会看到一条河,顺着那条河一直走,再走个半个钟就到了!” 这么说,至少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 光是走路就要花去半天的时间,那个中元村……究竟是在什么深山老林之中啊…… 姜黎不再说话,节省着体力。 五人跟着老李头再次爬上一个山头后,老李头停下了脚步。 “看,就是那条河,你们顺着那条河一直往前走就是了,我就不去了。” 老李头搓了搓手说到。 众人随着老李头的手指朝前方看去,果然看到了一条亮晶晶的河。 河水并不湍急,且又清又亮,就像一条玉带拴在了山腰上。 然而,姜黎却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啊!!!” “怎么了?”陆过急忙问到。 众人齐齐看向她,只见姜黎脸色惨白,嘴唇发青,指着那条河,哆哆嗦嗦道:“你……你们看那河的下游……” 下游…… 白研良朝姜黎说的河流下游看去,顿时,连他都呼吸一滞! 那是……姜黎?! 只见下游的河面上,随着河水浮浮沉沉的……漂浮着一个人! 她全身浮肿,皮肤发白,眼睛瞪得很大,嘴也张得很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虽然隔得很远,但从服饰和身形来看,那分明就是姜黎! 已经成了尸体的姜黎! 姜黎本人吓得腿都软了。 按照老李头说的,他们要顺着这条河流一直往前走,再走半个小时。 但现在还没走呢,姜黎的“尸体”就先从村子里的方向漂出来了。 “等等,你们看!” 正当大家对眼前的诡异一幕感觉浑身发寒时,陆过又指向了上游,浑身发抖道:“那是我们!” 白研良,许知非,郁文轩三人其实已经看到了那缓缓漂来的几具尸体。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自己。 和姜黎一般无二,浑身泡得浮肿,眼睛和嘴巴张得很大,面部因为恐惧而扭曲。 “哎哟!我也不去了……都给你们说了有问题,不去了不去了……给多少钱也不去了。” 老李头见到这灵异的一幕,更是吓得老脸惨白,说什么也不肯往前走了。 他刚准备开溜,却被郁文轩一把逮住了。 郁文轩没有半点尊老爱幼的意思。 他盯着老李头,没有发怒,也没有大吼,只是正常地说到:“说好的带到中元村,一米也不能少,明白吗?” 老李头只觉得脖子一凉,这个年轻人眯着眼睛盯得他害怕。 他求助地朝两个看起来容易心软的女人看去。 然而,姜黎因为恐惧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而许知非,她看了一眼老李头后,老李头竟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得已,他又朝白研良和陆过看去,希望这两个年轻人能让他走。 陆过确实露出了一些不忍之色,准备开口说说情。 但白研良却有意无意地上前一步,挡在了陆过和老李头之间。 “答应了就要做到。” 白研良侧头,看着老李头说。 老李头咽了口唾沫,心中发颤,但只得点头。 早知道就不贪这点钱了…… 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五人平复了一会儿心情,继续前行。 从山头上下来,林间的风从耳边掠过,像是山间野兽的嘶吼,又像是诡异莫名的哭嚎。 来到河边后,荒草更深了。 老李头那只树枝左敲右打,开出了一条路。 五人从草丛中走过,这些荒草已经能没过膝盖,看得出来很久没有人烟了。 他们的旁边就是刚才的那条河流,一想到就是这条河里刚才漂走了五具他们的尸体,就让人止不住心底发寒。 这简直太诡异了……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 光是走路,就已经走了半天的时间了。 河边的荒草越来越深,奇奇怪怪的声音也渐渐变多。 偶尔踩过草面时,竟会感觉到什么东西好像动了一下,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发生变化…… 这种体验,走在最后面的白研良却是更加深刻。 他不止一次地感觉到有东西在窥视,穿过草丛时,枝丫和杂草像是一双双有力的手,让他每一次的迈步,都越发艰难。 “快了,转过前面那个拐口就能看到村子了。” 老李头的情绪似乎不太稳定,他看起来非常紧张,呼吸都急促了很多。 许知非回头看了走在最后的白研良一眼。 “小心。” 她的声音冷得像是一块冻了几十年的石头,根本就无法从中听出任何关心的意味。 白研良倒也不在意,他点了点头,看向了身旁的河流。 从刚才开始,他就注意到……这条河,不动了。 之前明明还在流动,但一路往上游走去后,这条河的流速竟然越来越慢。 到了现在……它完全不动了。 郁文轩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盯着连山风都吹不起一丝波纹的河面,若有所思。 这个发现,无论是白研良还是郁文轩,暂时都没有告诉其他人。 这时,老李头的脚步突然加快。 “快,快,快……”老李头的声音在颤抖,陡然加快速度的他,竟然让走在第二个的陆过一时间没跟上! 郁文轩目光一凝,一把拨开了陆过,冲过去想追上老李头。 然而老李头恰好走到了河道拐弯处,那里是一个山口,当郁文轩也冲过拐角后,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这条宛如死水一般的河,还在往前延伸,不过……眼前的山脚凹凼处,出现了一个村子。 老李头……不见了。 :。: 第两百二十四章 透明 白研良几人很快跟了上去,也看到了山洼处的村子。 好安静的村子…… 看到它的第一眼,大家的脑海里就闪过了这个词。 安静…… 或者说……寂静。 “那老头人呢?” 陆过问到。 没有人回答他,眼前的村子传来了几乎肉眼可见的不安气息,让人打从心底里不想进去。 但……这是雾集,这是任务,去还有一线生机,不去的话,立刻就会死。 周围寂静得可怕,山间的风吹动着大家的头发和衣角。 但白研良发现,除了他们五个人之外,周围的草木,枝叶,根本就纹丝不动。 就像……这里的活物只有他们五人。 老李头不见了,但他的任务完成了。 这里应该就是中元村。 五人即便再不想进去,也不得不进去。 郁文轩第一个迈进山洼,就在进了山洼的瞬间,白研良发现手机上的信号陡然消失。 姜黎也打了个寒颤,她总觉得这个山洼里和外面很不一样。 安静卧在前面的村子也像是一个噬人的巨大黑洞一般可怕。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姜黎觉得明明只是往前迈了一步,但刚才还算是明媚的阳光,现在忽然变得阴暗起来,周围的老树枯草也多了许多。 姜黎走在五人的正中央,无论是从前往后数,还是从后往前数,都是第三个。 按理说这应该算是很安全的位置了,但姜黎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压抑得紧。 呼吸也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透过枯树的枝隙向上看去,不是错觉……天空确实变矮了许多。 应该是要下雨了,低矮的乌云像一块密不透风的黑布,盖在五人的头顶。 “小心点,快到了。”陆过提醒道。 他的心底也很不安,这股不安较之以往的任何一次任务,都要来得明显。 陆过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了内心的古怪情绪。 又走了十分钟,白研良五人终于来到了村前。 谁能想到,在这种偏远山洼,竟然真有一个村子? 村子里的建筑非常老旧,没有一栋两层的建筑,全都是低矮的土木老房。 在阴暗的天色下,看上去既破败,又荒凉。 不过……最吸引大家注意力的,却不是这村子的环境,而是每家每户的屋前檐下挂着的,红艳艳的东西。 虽然还没进村子,但眼前的场景已经让他们浑身起了些鸡皮疙瘩。 “那些挂在房檐下的是……什么?” 姜黎嘴唇发干地问。 “衣服,看样式应该是古典嫁衣。” 陆过回答到。 “不。”许知非忽然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是寿衣。” 随着她的话,大家再次仔细地朝挂在家家户户房檐下的衣服看去,虽然是大红色,但那衣服中央的圆圈内……好像真的写的是一个寿字。 一件件血红色的寿衣在屋檐下荡来荡去,就像一个个吊在屋檐下的人,盯着白研良五人。 “该死,我是真不想进去……” 陆过咽了口吐沫,不安的情绪越发明显。 “要不……我们先在村子周围转转吧?反正天还没黑,规定的时间还没到,不用这么早就进去……” 陆过看向了四人,征求着大家的意见。 他自己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他要在任务正式开始时再进去。 “我同意。” 姜黎立刻举起了手。 这种诡异的村子,能少呆一秒算一秒,反正现在任务还没有开始,万一先进村碰到了什么意外,才真是哭都没地方去哭。 但郁文轩显然不这么认为,他看了姜黎和陆过一眼,说到: “随便你们吧。我个人认为现在是个好机会,查到生存线索的机会。” “你发现什么了吗?”陆过又有些犹豫。 郁文轩点了点头,眼睛微眯,“虽然这村子又破又旧,但目前来看明显有人居住,而且是长期居住。我想,就算这里有鬼,住在这里的村民也应该是找到了一些办法,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不然的话……这个村子早就成了真正的荒村了,哪可能还会有活人?” 向村民请教防范鬼的方法吗…… 陆过闻言低头沉思。 不得不说郁文轩说的有道理,既然这个村子还有活人在住,那至少能证明村里的鬼不能毫无节制地杀人。 现在仍活着的村民,很可能就掌握了其中的关键。 说不定,在门前挂上一件寿衣就是个办法…… “要是那姓李的老头还在就好了,可惜让他跑了。”陆过遗憾地说。 白研良看着他,说到:“你觉得他是人吗?” 陆过一怔,不仅是他,其余人也看向了白研良。 难道说……白研良觉得老李头就是一只鬼? 白研良转过身,看向了从村旁流过的河流,说到:“为什么没有他的尸体?” 此问一出,众人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 对啊……为什么从上游漂下来的几具尸体中,没有老李头的尸体? 难道是因为他不是雾集的成员吗? 不……不会的,如果真的是厉鬼所为,那它根本就不会在意眼前的活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唯一的解释,就是老李头根本不会存在尸体。 也就是说,老李头本身就是个死人。 “干脆分头行动吧……”陆过还是下不定决心现在就进村子,“我和姜黎先在村外绕一圈,你们愿意先进去的,可以进去摸摸底。” 白研良没有回答陆过的提议,他低着头,一直在想着什么,表情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白先生,你怎么看?” 郁文轩盯着白研良,问到。 “先进去看看。” 白研良抬头,回答道。 “那好,就这样分头行动吧。” 郁文轩点头道。 这时,大家忽然发现,有一个人在开始说了一句话之后,一直就再没任何动静。 “许小姐呢?” 四人环顾一周,许知非竟然不见了踪影。 “她……她不会出事了吧?” 姜黎往几个男人中间靠了靠,难以抑制的恐惧不断从心底深处爬出。 “我在这里。” 突然,许知非的声音出现在了白研良身旁不远处。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那里。 发出声音的位置分明什么都没有! 许知非……隐身了? :。: 第两百二十五章老衣 她变透明了? 事情的发生有些出乎白研良的预料,许知非的声音明明就在他身边,但四人却什么都看不到。 这究竟是视觉上的隐身,还是物理上的透明? 白研良伸出手,朝前摸了摸。 什么东西? 冰冰凉凉的,不大,有些软……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白研良的脸上。 好吧,现在他能肯定许知非只是变得肉眼不可见,但身体还是确实存在的。 “你刚才做过什么动作,或者说过什么话?” 白研良对身旁的空气问到。 郁文轩三人怔怔地看着他。 白研良的左脸颊飞快地浮现一个红红的手掌印,但他却跟没事人一样,该问什么问什么。 见大家的神情,白研良以为大家有些疑惑,便解释道:“这种隐身状态不太可能突然发生,应该是她的语言或动作触发了什么禁忌,所以变成了现在这样。” “等等……” 姜黎忽然开口道,“给我们带路的老人,不会也是因为这样,突然隐身了吧?万一他真的是鬼……” 说到这里,姜黎忽然感觉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像是有人在对着她吹气一样。 还真说不好呢…… 被姜黎这么一说,陆过的心底也开始发毛了。 白研良立刻出声打断了大家的胡思乱想,“你还没回答我。” 他明显是在对许知非说话。 “没有。” 许知非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 不知是不是错觉,几人觉得许知非的语气比以往更冷了几分,好像是生气了。 看来是白研良刚才碰到人家不该碰的地方了。 “我看到了脸。” 这时,许知非又忽然开口了。 “脸?”陆过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太懂许知非的意思。 “寿衣的衣领上,刚才出现了一张白色的脸。” 许知非虽然语气平淡,但说出的话却让人头皮发麻。 白研良立刻朝最近的一件寿衣看去,它依旧红艳艳地挂在屋檐下,没有任何异样,更别提衣领上突然出现一张白色的脸了。 但他也不认为许知非在撒谎或是看错了。 她看到的东西,应该就是让她变得不可见的原因。 “你还记得那张脸的样子吗?”白研良盯着空气问到。 许知非没有回答,但白研良能听到她的呼吸似乎有些凌乱。 “你……转过去。” 许知非似乎在咬着牙。 “嗯?” 白研良不明所以,仍然盯着身旁的空气。 “不要看着我的……”许知非的声音有些羞恼,“转过去。” “哦。”白研良觉得自己挺委屈的,那里明明就是一团空气。 “那张脸……是我的。” 许知非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姜黎都不敢相信为什么刚才许知非没有发出尖叫,难道她不害怕吗? 寿衣上忽然出现了自己的脸…… 光是想想她就不寒而栗,但许知非竟然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大家发现她消失了才出声。 姜黎都不知道该说她胆子大好,还是反应迟钝好。 “那现在该怎么办,许知非变得肉眼看不见,万一她出事了我们都不知道。”陆过皱眉说到。 这时,白研良举起手机,打开了摄像头,对着身旁的空气一顿拍摄。 “这次不行吗……” 拍摄画面中没有出现任何人的身影,这让白研良有些失望。 看来并不是和上一次的任务一样,摄像头能拍出隐形的东西。 想了想,白研良取出了一根细索,这根细索是他之前用来穿钥匙的,现在钥匙给了荀未末,这根细索暂时也没用了,不过现在却排上了用场。 白研良把细索的一端系在了自己左手腕上,然后把另一端递给了空气。 “系上。” 许知非接过细索,白研良和其他人看不见,其实她一直注视着他。 其实这样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万一遇到紧急情况,两人拉拉扯扯逃命都很困难。 更好的选择当然是直接手牵手。 但白研良不想再吃耳光。 挨打是一件让人不快的事,虽然许知非曾经救过他,但如果再挨一次,白研良会忍不住还手的。 系好之后,总算是暂时解决了许知非隐身的问题。 五人按照刚才的意见,分头行动。 白研良,许知非,郁文轩三人先行进村。 姜黎,陆过两人在村外巡视一圈,看看有没有其他发现。 村外。 姜黎和陆过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所以两人之间还算熟悉。 “怎么了?你还在在意刚才许知非的话?” 陆过看着神思不宁的姜黎,说:“不要想得太多,许知非虽然在寿衣上看到了自己的脸,但现在她也只是变得透明了而已,还没发生什么太过可怕的事。” “那……那位老人呢?”姜黎抬头看着陆过,出声问到。 陆过张了张嘴,坦白来讲,他现在也很担心那个疑似鬼的老李就隐身躲在他们身边。 毕竟那么大个活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 陆过记得当时郁文轩追他追得很紧,只是失去了两三秒的视野人就不见了,这根本就不可能。 “如果……他真的要害我们,在路上就可以动手了,放心吧,没事的……”这话说出去之后,陆过自己都不信。 “嗯,大概……是我想太多了。” 姜黎点了点头,但她心里怎么想,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这次出发前,姜黎特意做了不少准备。 其中包括上元村,中元村,下元村的资料。 虽然什么都查不到,但姜黎却意外获得了上元,中元,下元三个词的意思。 其中中元一词,用俗话来讲……就是七月半,鬼节。 节日习俗有祭祖先,放河灯,祀亡魂…… 在雾集中,大家很早就知道一句话,那就是千万不要放过任何的细节。 这些细节包括一些微小的不自然,又或是看似平平无奇的巧合。 上元村,中元村,下元村。 上元节,中元节,下元节。 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姜黎心中一颤,抬头看了一眼村子里。 能看到的,只有白研良和郁文轩的背影。 那两人正在敲一扇木门,门前挂着的寿衣红的刺眼…… :。: 第两百二十六章 进村 “笃笃笃” “有人吗?” 白研良敲了敲门。 真正踏入村子之后,更觉得这中元村破败得不成样子。 路面上长满了杂草,明明还是白天,但村子外边却一个人也没有,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除了每家都挂在门外的红色寿衣,几乎无法看到其他人类生活的痕迹。 而就在白研良敲响了这户人家的木门时,挂在门口房檐上的红色寿衣,忽然动了起来。 “等等。” 郁文轩盯着这件血红色的衣服,此刻它就飘在三人的头顶,看起来越发渗人。 白研良也停下了敲门的动作,手悬在半空,抬头看着头顶上这件还在晃动的寿衣,问到:“刚才有风吗?” 郁文轩立刻摇了摇头:“没有,我能肯定它是自己动起来的。” 没有风,又没人去碰,忽然自己动了起来…… 难道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碰它? 但许知非的手和他拴在一起,一直没有离开过,也不可能是她。 “不对劲,你看!” 这时,郁文轩忽然指向了另一家门口的血色寿衣。 动了……都动了! 随着这家门口寿衣的轻微晃动,整个村子里的寿衣此刻都动了! 一件件血红色的寿衣在各家各户门前晃动,这场面诡异至极。 “先出去?” 郁文轩感觉有些不对劲,这个村子……非常令人不安。 还没得白研良回答,只听“吱呀”一声。 三人面前的木门忽然开了。 有人开门了。 不过,开门的真的是人吗? 白研良和郁文轩立刻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盯着缓缓打开的木门。 门内很阴暗,一个矮小的,模模糊糊的影子缓缓抬起了头。 三人终于看清楚了对方。 这是一个极其苍老的老太太,她罩着一件巨大的,黑漆漆的斗篷,把整个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 白研良飞快地扫了一眼,老人的脸上已经找不到一片还算光华的皮肤,密密麻麻的皱纹爬满了她的脸。 “进来吧……” 老人的声音听着很怪,莫名的让人觉得不舒服。 进来? 白研良和郁文轩交换了一个眼神,礼貌地对老人道了谢。 “小心点,她有问题。” 郁文轩低声说道。 白研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动了动左手,提醒着许知非。 这位老太太,无论是突然的出现,还是刚才说的话,都非常不自然。 她什么都没问,就像知道白研良他们的来意一样,扫了他们一眼后就让他们进屋子。 这太可疑了。 “老人家,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也来过村子吗?” 郁文轩忽然问到。 “嗯。” 老人一边关上房门,一边低头回答。 她好像很不爱说话,总是用最简短的词句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能说说他们长什么样子,大概什么年龄吗?”郁文轩继续问到。 但是这次,老太太没有再回答。 她带着白研良,郁文轩,还有一个隐了身的许知非一路往前,进了院子,低声说道:“不要乱跑,不要大声说话,别出门。” 她似乎很不喜欢光线,说话时整个人还在不停地往斗篷里缩,而且她的家也黑得吓人,窗户上甚至挂上了黑布,没让一丝光线透进来。 “今晚你们就住这屋,明天带你们见村长。” 她的语气很奇怪,就像认识白研良他们一样。 但白研良三人更奇怪,因为他们分明就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老人,难道……是她误会了什么? 很有可能。 “屋里的两间房随便住,你们记住,天黑后,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说话,不要发出任何响动,不要开门,不要拉开窗上挂着的黑布,老实睡觉,等天亮再开门。” “还有……”她看了白研良和郁文轩一眼,“天黑后,不要相信任何人。” 这是老人说过的最长的话,一连串的不要听得人有些恍神。 “嗯,知道了,谢谢您。” 郁文轩笑眯眯地把老人送出了屋子。 “村里人果然知道些什么。”郁文轩关上了屋门,若有所思地说,“屋里有两间房,我们一人一间,暂时按照她的吩咐做。” “他们怎么办?” 许知非突然出声了。 白研良和郁文轩都知道,她指的是姜黎和陆过。 “成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白研良冷漠地说。 之前郁文轩已经说明了利害关系,但姜黎和陆过还是不愿意先进村子找线索。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希望他们在今夜零点到来之前,能寻找到落脚的地方了。 这个村子很可怕,所以姜黎和陆过都不愿意在任务开始前进入这个鬼地方。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在这里多呆一秒都是煎熬。 所以那两人打算在零点,任务正式开始时进入村子。 不过……从刚才老人说出的一连串不要来看,这个村子的夜晚,非常不平静。 祝他们好运吧。 “我和白先生的想法一样。”郁文轩显然没有太多兴趣谈论姜黎和陆过,他看了看屋内的环境,说到:“白先生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个老太太对我们的态度很奇怪,简直就像……是我们约好了要来她家暂住一样。” “嗯。”白研良点了点头,“确实很奇怪。” “而且她说还有其他人来过村子,可目前来看,这村子可不像有外人来过的样子。” 郁文轩摸着下巴道。 “先假设她没撒谎,那么,来村子的人是谁?目的是什么?这也许会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嗯。”郁文轩认同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白研良忽然感觉到左手传来了一股拉扯感。 显然是许知非在动。 她好像要去拿什么东西,但一时间忘了自己的手腕和白研良系在一起。 白研良虽然看不见她,但还是顺着她的力道往里屋走。 “你发现什么了吗?” 白研良问到。 这时,一个不算大的相框凭空飞了起来…… 不,这是许知非把它拿了起来。 “看。”许知非清冷的声音响起。 郁文轩和白研良循声看去,相框里的东西让他们瞳孔一缩。 这是一张很有些年头的黑白照片。 而照片上的人……正是刚才那个满脸皱纹的老人。 :。: 第两百二十七章 有怪 这种照片,一般来说被称为遗照。 “她是鬼吗?”郁文轩低声道,像是在问白研良和许知非,又像是在问自己。 白研良伸手取过相框,盯着这张诡异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老人,和刚才见到的那个老人一模一样,甚至连皱纹的样子都一样…… 看着看着,白研良恍惚间,似乎看到她眨了一下眼睛。 白研良立刻丢开了相框。 不能再看了…… 一股淡淡的寒意从心底升起,难道……一开始就陷入僵局了吗…… “你们有没有发现……整个屋子的结构有些奇怪?” 郁文轩忽然说到,他盯着房梁,又看了看屋内的布置,低声道:“这不像是房间,更像一口放大到屋子大小的……棺材。” 郁文轩这么一说后,白研良也开始觉得,这间屋子确实不太对劲。 黑漆漆的,密不透风,较之一般的房屋,它更长,更窄,简直就像……一口放大了的棺材。 三人忽然安静下来,房间内的气氛开始变得诡异。 渐渐的,大家动了动鼻子。 一股淡淡的臭味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 这股臭味白研良并不陌生,许知非也不陌生,但最快说出它名字的,却是郁文轩。 “有尸臭。” 郁文轩眯着眼睛四下扫视,似乎想找出尸臭的来源。 其实,这股味道并不算浓郁,但它却是存在,三个人都是极其敏感的人,当然不可能放过这异常可疑的一点。 “都找找,看看是什么地方传来的味道。” 郁文轩不想放过这个疑点,同样的,白研良也很好奇。 三人在屋子里寻找起来。 这个屋子里只有里外两间房,除了床铺和一些简单的木质家具外,根本没有其他能藏东西的地方。 “难道在地下?” 郁文轩目光看向了脚下。 屋子里藏不了尸体,但地下的确很可能埋着尸体。 尸体腐烂后气味通过泥土钻出来,被他们闻到确实也能说得通。 这时,白研良也在探头仔细地分辨这股臭味的来源。 郁文轩自言自语时,他刚好转头,而一转头,他就撞上了一个东西,冰冰凉凉的,发出“嘭”的一声脆响。 “唔……” 白研良听到一声闷哼,然后他的左手腕感觉到了一股坠力。 许知非似乎蹲在了地上。 “额……撞到你额头了吗?” 这一次,白研良有些尴尬。 毕竟从现状来看,他很像是为了那一巴掌而故意采取的报复性行为,但从心底来讲,确实不是。 许知非没有回答。 白研良摸了摸鼻子,忽然,他反应过来一些东西。 “许知非,让我闻闻!” 这唐突且无礼的话自然是遭到了许知非的拒绝,而拒绝的方式,就是空气中呼呼传来的掌风。 不过这次,白研良早有准备。 “尸臭好像是你身上传来的。” 白研良一把握住了许知非扇过来的巴掌,飞快说到。 这句话不仅让许知非停止了动作,也吸引了郁文轩的目光。 郁文轩走向二人的位置,鼻子轻轻动了动,确实……好像这里的味道的确更浓一些。 “你自己确认一下,也许是我弄错了。” 白研良说完后,屋子里安静了好半晌。 许知非一直没有传来回应,如果不是两人间系着绳子,白研良甚至会觉得她已经离开了。 又过了好几个呼吸,许知非的声音才出现。 不过这一次,她的声音出现了变化。 她在颤抖。 “我……在腐烂……” …… 村外。 姜黎和陆过正在围着整个村子绕行。 这个村子比想象中的大,但是走着走着,姜黎却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村子在山洼里,但整个村落周围都是荒草丛生,没有开垦田地的痕迹,也没有任何种植物。 “没有庄稼,没有蔬菜……这些村民吃什么?” 姜黎喃喃道。 “我也感觉很奇怪。” 陆过摸着下巴,他奇怪的一点是现在明明是白天,但整个村子周围却空无一人,甚至他们围着村子走了都半圈了,也没有看到过一个人影。 “没有人,没有猫,没有狗,没有家禽,甚至这整个山洼里,都没有一丁点鸟叫。”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姜黎的脸色有些发白,“这些村民靠什么生活……难道他们……都是鬼吗?” 她浑身打着哆嗦,但陆过却没法回答她。 虽然姜黎的猜测很吓人,但更吓人的是,她的猜测有很大的概率是真的…… “陆过……我们该怎么办?”姜黎一万个不想进入这个村子,“难道我们……真的要在这里住满三天吗?” 姜黎实在是怕极了。 有些人在经历这些事后胆子会越来越大,而有些人,在经历这些事后胆子反而会越来越小。 姜黎就是第二种人。 她知道恐惧无济于事,但却无法控制自己。 “……不管怎么样,都要在这里住下去……”陆过自己也很抗拒进入村子。 但他更清楚,雾集的恐怖比这个村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研良和郁文轩……不管他们人品如何,至少能力是值得信任的,只要紧紧地跟着他们,我们应该不会触犯什么可怕的禁忌……”陆过喃喃道,像是在安慰姜黎,也像是在劝说自己。 “可是……他们都先进村子了……万一我们进去之后,找不到他们……”姜黎话还没说完,就被陆过打断了。 “先进去一秒钟,就多一秒钟的危险,我始终相信这一点。既然他们要先进去,就让他们先去探探路吧,这两个人一路顺风顺水,能力超群,可能都已经忘了雾集有多恐怖,这次,刚好可以让他们长长记性……” 说这话的时候,陆过习惯性地朝村子里看了一眼。 这只是个下意识的动作,所以他仅仅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因为他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不会看到什么。 然而……在他收回目光之后才反应过来…… 他刚才……看到了一个人! 等陆过反应过来,再次转头看向村子里的时候,刚才那个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陆过很确定,自己反应的时间并不长,顶多就一秒钟的时间。 可是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个人……只是短短的一秒钟就消失不见了。 他的样子…… 他长什么样子来着? 陆过拍了拍脑袋,记忆忽然有些模糊。 “陆过……你怎么了?陆过?” 姜黎的呼唤让陆过缓缓抬头。 然而,在看到姜黎那张脸的瞬间,陆过吓得面如土色。 这张陌生的脸……是谁! :。: 第两百二十八章 画脸 “不要碰我!” 陆过一巴掌拍开了姜黎的手,巨大的寒意笼罩着他的身体。 这……是谁? 为什么姜黎的脸会突然变成他? 这个该死的男人究竟是谁! 陆过抱着自己的脑袋,头疼欲裂。 这张脸明明给他一股熟悉感,但他却诡异地想不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陆过……” 姜黎低声唤到,陆过的诡异举动把她也吓坏了。 为什么他看了自己一眼后,就吓成了这副样子? 难道……我的脸很奇怪吗? 姜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陆过缓了好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猛地抬头,看向了姜黎。 一张中性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陆过终于松了一口气。 正常了……姜黎的脸变回来了…… 但是一想到那张充满熟悉感的,陌生的脸时,陆过就宛如一只惊弓之鸟。 “回去……” 陆过喃喃道,他已经不想再呆在村外了。 “你说什么?”陆过忽然开口说的话姜黎没太听清。 “我说回去!”陆过的心情突然有些烦躁,这个该死的任务和他的预想一点也不一样。 按理说,今天凌晨任务才算正式开始,任务的执行地点是村内,村外应该不会出现灵异现象才对。 但他错了。 这个村子的异常并不是因为雾集所导致,而是它本身就充满了诡异! 他早该想到这一点才对…… 也是,白研良他们应该早就知道了,毕竟在还没到达村子时,就发生了灵异现象。 那河里漂走的,他们五人的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据。 可笑他还抱着固执的念头,认为任务还没开始,村外就很安全。 “不要继续在村外转了,我们要回去……回去找他们。” 陆过的态度很坚决,他已经感觉到不安了。 诡异的事就发生在自己身边,这个地方不能再呆了…… 姜黎没有说话,事实上,她根本就不知道陆过到底怎么了,突然大吼大叫,情绪有些失控。 以她对陆过的了解来看,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不过,如果陆过也坚持现在进村的话,她也没办法拒绝,毕竟比起去村子里见鬼,她更害怕落单。 …… 房间里。 许知非说出自己的身体在腐烂之后,气氛就开始变得十分诡异。 郁文轩稍稍拉开了一段距离,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的态度很明显。 白研良也沉默着没有说话,他在思考。 许知非的异变,是从她在那件寿衣上看到自己的脸后开始的。 然后,她的身体隐形了,并且开始腐烂。 这让白研良产生了一个很不妙的猜测。 那就是她在寿衣上看到自己脸那刻,会不会已经身中某种诅咒了? 那种诅咒的效果,就是让她完全消失,死亡。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问题应该就出在门口挂着的寿衣上。 就在这时,门外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郁文轩和白研良立刻绷紧了神经,靠近窗户,准备随时破窗逃走。 然后……门外院落里,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听起来……不止一个人。 郁文轩将身体贴在门边,通过缝悄悄地往外看。 看见来人后,他稍稍放松了一些警惕,说到:“是陆过和姜黎。” 门被打开了。 罩着斗篷的老人出现在门外。 “进去。” 她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些不容置疑的味道。 陆过和姜黎看了一眼屋内的白研良,郁文轩,立刻道了声谢,钻进了屋子里。 随后,门再次被关上了。 一步……一步……脚步声越来越远。 那奇怪的老人又走了。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要在村外呆到凌晨再进村的吗?” 郁文轩瞥了二人一眼,注意力倒是没怎么放在他们身上。 陆过神情有些不对劲,他像是被什么追赶着一样,急匆匆地说: “有问题!这个村子有问题!” “这一点是个人都知道,你能不能说一些我们不知道的?”郁文轩坐到了床板上,翘着二郎腿问到。 陆过没有在意他的态度,他咽了口唾沫,说:“刚才我和姜黎围着村子绕圈时,无意中往村子里看了一眼,我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哦?你认识他吗?” 郁文轩感兴趣地问。 “认……不认识!”陆过的神情很诡异,“我也说不清楚,那张脸我明明从没见过,但却有一些莫名的熟悉感。” “当时我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下意识地回了头,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不见了,然后,我就听见姜黎在叫我,我抬起头……”说到这里,陆过又看了一眼姜黎,“当时的姜黎,长着的脸是他的,那个陌生人……” 姜黎瞪大了眼睛,刚才回来的路上,陆过一直很沉默,根本就没对她谈起这些事,她也完全不知道,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发生了这么多诡异的事。 在听完陆过的讲述后,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当时陆过看着自己时,露出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她的脸,竟然变成了另一个完全不认识之人的脸…… 细想起来,姜黎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脸,又是脸。 白研良在听完陆过的话后,出现了一个疑问。 他忽然抬头,盯着陆过,问到:“你仔细回想一下,确定那是一个陌生人,但你却有一股奇怪的熟悉感是吧?” 陆过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白研良见状,拿出一个笔记本,飞快地在上面写写画画。 几人目光集中向他,想看看他又想到了什么。 这时,姜黎皱了皱鼻子,问到:“有一点淡淡的臭味,你们闻到了吗?” 白研良笔一停,他感觉到许知非的手正颤抖得厉害。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样子。” 白研良打断了姜黎的好奇,朝陆过举起了手中的速写。 陆过看向白研良手中的笔记本,在见到白研良画出的那个人之后,他顿时几乎要失声惊叫,幸亏郁文轩阻止了他。 “虽然不是很像,但就是这种感觉!你是怎么做到的?” 陆过匪夷所思地看着白研良,他到底是怎么仅仅通过自己的描述就画出了这个奇怪的人? 虽然这个人和他见到的那个人长得不一样,但给陆过的感觉确实一样的。 虽然陌生,但却有一股诡异的熟悉感…… 白研良放下笔记本,说到:“感觉很熟悉,却不知道在哪里见过。其实很简单,因为这个人,是我以你的相貌为蓝本画出来的。” :。: 第两百二十九章 问题 “我们一生中会遇见许多人,看到许多脸,但最熟悉也最陌生的,恰恰是自己。”白研良看着几人,认真地说。 “我们自己的眼睛,在看到自己的相貌时,其实是经过美化加工过的,那是你大脑的自作主张,或者说是潜意识。”说到这里,白研良对空气问到,“你确定你在那件寿衣上看到的,是自己的脸,而不是一张长得有些像自己的脸?” 沉默片刻后,许知非开口道:“不确定。” 那就对了。 白研良的心里有了些底。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陆过已经被搞糊涂了。 照这么说,那自己的遭遇岂不是会与许知非一样? 那他不会也突然变得透明吧? 陆过连忙看了看自己的手。 还好……没有…… 也对,当时许知非在寿衣上看到脸的瞬间就变得透明了,如果他的情况和她一样,他也应该在之前就发生异变了才对。 然而,还没等陆过放下心,他就看见白研良和郁文轩都目光诡异地盯着他。 “怎……怎么了?” 陆过忽然有些头皮发麻。 白研良看着他,认真地说:“可以肯定的是,你也已经身中诅咒了,只是表现形式有所不同,许知非是变得透明。”还有腐烂,白研良在心底默默加上了一句,“而你,暂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异变。” 陆过缓缓张开了嘴,有心反驳,却发现白研良说的好像确实是事实。 他和许知非都看到了一张和自己的脸极其相似的脸。 不同的是,许知非认为那张脸是自己,而他觉得那张脸是个陌生人。 也许……这就是异变的分歧所在? 我不会……变成怪物吧…… 陆过心底有些发寒。 “行了,这件事暂时就谈到这里,目前来看,这个诅咒一时半会儿并不会致命。”郁文轩开口道,“你们回忆一下这次任务的解语,有一个地方我一直很在意,整个雾集的人被分成了三组,到达三个不同的村子执行任务,但解语却是同一句,这是什么意思?” 白研良多看了郁文轩一眼,原来他也注意到了。 没错,其实当时看完雾集的所有血字后,白研良就产生了这个疑惑。 为什么明明是不同的地方,用的却是相同的解语? 而且……从本质上来说,这个任务其实是同一个任务。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雾集是相当公平的。面向所有人的无解任务,难度自然也是一样的,那既然是一样的任务,它又为什么不干脆把所有人指向一个村子,而是三个村子呢? “山中躲月,水底捞棺。从字面意思上来看很好理解,甚至可以说是直白。”白研良刚想双手抱怀,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左手腕还拴着一个透明人,便干脆双手插兜,“不被月亮照射到,并从水底打捞起棺材。” “前者比较好办,难的是后者,水底捞棺……是哪里的水?捞谁的棺?解语是让我们前去捞棺?还是说,这次的厉鬼是从水底的棺材里被捞出来的?如果不弄明白这几点,贸然行动的话,我们会死得很难看。”郁文轩双手抱怀,用白研良羡慕的姿势说到。 “还有一点,这个村子为什么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寿衣?为什么寿衣都是大红色的?这两点也需要弄清楚。”白研良补充道。 郁文轩想了想,“红色寿衣的话,我倒是想到了一些传闻,有些偏远地区,至今还保持着冥婚的传统。” “冥婚?”姜黎有些难以置信的说,这个词她只在电影里听说过,现代社会竟然还存在冥婚这个习俗吗? “嗯,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婚约双方同时死亡,因为年少夭折,有些人认为孤坟会影响家族风水,所以给男女两方死者举办一场冥界婚礼,合葬在一起。”郁文轩说到。 “那第二种呢?”姜黎有些害怕,但却又忍不住想听。 “第二种?”郁文轩诡异地一笑,盯着姜黎幽幽道,“第二种就是活葬。大户人家会用活人陪葬举办冥婚,他们把你和一具也许已经开始腐烂了的尸体一起放进棺材里,然后下葬,无论你怎么哭嚎,怎么惨叫,土壤都会完全覆盖你的棺材,没有人会救你……” 姜黎从郁文轩的描述中,想到了那可怕的情形和绝望的情绪,一时间有些呼吸困难。 白研良看了郁文轩一眼,“你别吓她了。” 郁文轩笑着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陆过一直安静地听着,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理清了现在应该弄明白的问题。 这让陆过的心理压力减轻了不少。 他们确实很可靠,至少也他们一组,永远不会担心没有方向。 但仔细地想了想后,陆过又有些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这个村子这么古怪,我们要怎么查?挨家挨户地敲门吗?万一进了鬼的家,那不是自己送上门?” 郁文轩瞧着他,笑道:“陆先生,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百分之百能够成功的事,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百分之一的希望,就值得我们拿出百分之百的努力了。” “至于鬼?你不是已经见过它了吗?有什么好怕的。” 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听郁文轩又提到了那件事,陆过的心底又是一阵发毛。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中诅咒?如果和许知非一样中了诅咒,表现又会是什么呢…… 这时,开门声忽然响起。 “吱呀” 这突然的响动吓了心神不宁的陆过和姜黎一跳。 两人扭头看去时,发现白研良已经单手推开了房门。 “你要干什么去?” 陆过看着他问到。 白研良一边出门一边说:“去找线索,趁天亮。” 找线索……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上哪儿去找线索? 白研良还是太急了。 就在陆过这么想的时候,他发现郁文轩竟然也起身出去了。 “你……你也去找线索?还是等等吧,等我们把这个村子的大概情况摸清楚了再去吧?”陆过劝道。 “鬼可不会等你慢慢来,陆先生。”郁文轩笑着说到。 虽然他在对陆过说话,但眼睛却根本就没看他,而是看着白研良。 “而且,有个现成的人就在这间屋子里,你不去问问吗?” :。: 第两百三十章 比对 白研良和郁文轩两人都打算现在就去找线索,而许知非完全就是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所以尽管陆过很不情愿,但还是跟着他们出了门。 现在的时间是傍晚,天空非常阴沉,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一般来说,下雨很阻碍行动,但对于这次任务来说,下雨反而是一件好事。 因为下雨的话,就不会有月亮。 陆过跟上去时,发现白研良和郁文轩都站在门口,正抬头看着挂在门口的红色寿衣。 “你们听我说,我知道你们打算去找这家的那个老太太,但我要说的是,她的话不能全信,我们连她究竟是人是鬼都不知道。所以最好一起行动,千万不能走散。” 陆过说这句话时,白研良正伸出手,朝那挂在门口屋檐下的血红色寿衣摸去。 “白研良,别动它!”陆过连忙过去阻止白研良。 “有点高啊……”白研良喃喃道,因为被抓住了手,他转头看向陆过,“怎么了?” “你该不会想把这件寿衣取下来吧?” “嗯。” 白研良点了点头。 “别乱动啊!你也经历了这么多次任务了,这种东西一看就是有古怪的,更何况有许知非的例子在前,你如果贸然去碰它的话,很容易就会和她一样,中了什么莫名的诅咒。” 陆过抓住白研良的手腕,诚恳地劝说着。 “不会的。”白研良摇了摇头,“我刚才看见隔壁那户人家出来了一位老人,取下了他家门口的寿衣,拿去河边清洗了,这在这个村子里似乎是一件很寻常的事,只是接触的话应该不会遭到诅咒。” 陆过张了张嘴,“你一定要把它取下来看吗?直接这样观察不行吗?” “我只是想看看这件衣服的尺码。” 白研良抬头看着这件红色的寿衣说到,“如果有机会的话,每家每户我都想去看一眼。” 见白研良好不容易老实下来,姜黎和陆过才松了口气,却被白研良接下来的话弄得心又提了起来。 “你可别去乱碰,到时候就算鬼没动你,这个村子里的人都会打你。” 白研良笑了笑:“都是些老人,他们打不过我。” 陆过颇为无语地看着他,合着你还真想过和一群老年人动手吗? “不说这个,你看衣服的尺码做什么?”陆过选择越过了这个话题。 “当然是找线索。”白研良奇怪地看着他,不理解为什么陆过会问出这么没有营养的问题。 陆过一滞,竟是完全没能理解白研良的意思。 这时,还是郁文轩开口做出了解释。 “如果家家户户门口的寿衣尺码是一致的,那说明这件衣服是为一个人准备的。如果尺码各不相同,就说明要么是为自家已逝亲人所准备,要么就只是求个心安,因为某个原因不得不挂一件寿衣。” 听着郁文轩的解释,姜黎和陆过看着头顶上那件血红色的寿衣,不由得有些心里发怵。 无论是第一种情况还是第二种情况,都足以说明这个村子的古怪。 说到底家家户户门口挂着红色寿衣这件事本身,就足够离奇了。 就在陆过和姜黎思绪有些混乱之时,只见白研良忽然双臂一伸,像是在举什么东西。 然后就看见那件血红色的寿衣凭空飞了下来。 “这!” 突如其来的变故先是让陆过和姜黎心头一惊,随即二人反应过来,白研良应该是把许知非举了起来,让她去拿寿衣了。 因为白研良的动作太快,这次陆过没能拦住他。 血色寿衣诡异地飘在空中,展示向白研良。 虽然他们知道这是因为许知非正拿着它,但这一幕也挺诡异的。 白研良眉头微皱,看着这件寿衣的样式,无论怎么看,一件血红色的寿衣都让人心里不安,它太红了,红得就像衣服表面正在淌血一样。 这时,郁文轩也拿着一件寿衣走了过来,他刚才跑去对面屋子,跳起来取下了寿衣。 陆过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两个疯子。 “尺寸一样,款式相同,是为女性准备的。” 郁文轩举着自己拿的寿衣和许知非举着的那件比了比,说到。 姜黎总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有些凝滞,她低声道:“可能这只是这里的习俗?村里的每一户人家都要为死者准备一件寿衣之类的……” “大概吧。” 白研良显然不是同意,只是在思考别的事。 “如果是为同一个死者准备的寿衣,那这个死者是谁就非常关键了,也许这次要我们命的就是她。” 白研良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这句话却让姜黎和陆过心底一阵阵发寒。 “走吧,去问问那位热情招待我们的老人家,这个村子的一些情况。” 白研良说到。 “万一……她是鬼呢?”陆过坐着最坏的打算,“或者她不愿意告诉我们呢?” “很简单,是鬼就跑,跑不过就死。如果只是不愿意告诉我们,那就更简单了,我们可以把她绑起来,限制住她的行动,她裹着斗篷一副怕光的样子,我们可以威胁她,把她的衣服扒光扔出去晒太阳之类的。”郁文轩笑了笑,“总之,办法有很多。” 听着郁文轩的计划,旁边的陆过和姜黎脸色越来越古怪。 这个人……真的是个变态。 他的脑子里似乎没有男女老幼的概念,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事,他可以做得毫无心理压力。 “这……这样不好吧?我看那位老奶奶挺和蔼的……” 姜黎还是有底线的,郁文轩的话让她浑身不舒服,她目光投向白研良,投向陆过,想从他们那里获得支持。 “哈哈……”郁文轩止不住地笑到,“嗯,你说得对,她很善良,你也很善良,这是一种很宝贵的品质,希望你不要弄丢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轻,直到姜黎听不见。 白研良没有表态,事实上这二人刚才的谈话他根本就没怎么在意。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东西。 很快,陆过也发现了白研良的目光半晌没动,还在盯着寿衣。 “你怎么了?”陆过担心白研良也陷入诅咒,立刻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研良摇了摇头,看着寿衣上那个圆形的寿字图案,说到:“没事。” :。: 第两百三十一章 老太 关于这户人家的那位老太太很有问题这一点,已经得到了所有人的确定。 关于她的一切都让人费解。 明明今天才来的,和她素不相识的四人,却被她用一种颇为熟悉的语气迎进了自家院子。 明明是白天,却用斗篷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似乎不想见一点阳光。 而最奇怪的地方,无疑是那张遗照。 那分明就是她,连脸上的皱纹都一模一样,不可能是其他人。 换句话说,她就是最大的不自然。 五人将寿衣重新挂好,进了院子,敲响了另一间屋子的房门。 “吱呀” 木门开了,老太太皱皱巴巴的脸露了出来。 她看了白研良一行人一眼,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 “进来吧。” 虽然她的年纪很大了,但行动却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便之处,很快就躺上了躺椅,斜视着白研良他们。 “我是中元村的村民,姓吴。” “吴老太,”白研良第一个开口,“请问你为什么让我们住下来?” 吴老太看了白研良一眼,说:“为什么你们不知道吗?我已经说了,明天带你们去见村长,不要着急,不要乱跑,村长答应了你们什么我不知道,我只负责接待你们。” 这里面有误会。 吴老太的话立刻让大家确定了这一点。 从她的口吻来判断,村长似乎是和另一批人有约,但因为某种原因,暂时不能立刻去见他们,所以让吴老太负责接待。 “可是……我们遇到怪事了,你不说清楚,我们很难在这里继续呆下去。”白研良面露‘为难’之色。 在白研良说出怪事两个字后,吴老太的脸色明显变了变,她几乎是用急切的语气,问到:“什么怪事?你们撞见了什么?” 判断着她的情绪,白研良一脸踌躇地说:“也不是我们遇到的怪事,我们只是在你安排的屋子里,发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什么照片!” 吴老太满是皱纹的脸突然一变,猛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动作快速敏捷得和年轻人不遑多让。 白研良心中一动,他感觉到自己左手腕的绳子轻轻动了动,是许知非在提醒他。 白研良自己也清楚,不能再说了。 于是,面对着吴老太的逼问,白研良挠了挠头:“就是一张普通的照片,进屋的时候明明有,转个身却不见了。” 吴老太诡异的目光落在白研良身上,似乎是想看清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在撒谎。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十年来白研良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伪装自己的表情,虽然说仍然会被一些感官敏锐的人察觉到异样,但骗过一般人却是绰绰有余了。 吴老太究竟是不是一般人,白研良不知道,但最终的结果是,吴老太的面色恢复了正常。 她重新躺回了躺椅,看也不看白研良几人一眼,说到:“你们眼花了。” 白研良笑了笑:“我想也是,应该是眼花了。” 白研良不再开口,这时,郁文轩站了出来,他一脸疑惑地问:“吴老太太,为什么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挂着寿衣啊?刚看见时可吓了我一跳。” 一边说,郁文轩还一边拍了拍胸口,看得姜黎和陆过一阵无语。 你不仅没吓一跳,还跳起来亲手取下了一件寿衣呢…… 当然,这话两人没有当面拆台,只是在暗自腹诽罢了。 吴老太侧目看了郁文轩一眼,没有说话。 半晌后,她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了门外。 “天黑了……” 天黑了? 正当几人还在想她准备说什么之时,却见吴老太忽然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都回屋去,晚上不准出门。” 这句话立刻让白研良,郁文轩,许知非想到了她最初的几个吩咐。 看来,这个村子的夜晚,真的很不平静。 “那……打扰您了,吴老太。” 五人快步离去。 “快走。”白研良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氛围在蔓延。 这股诡异,不仅来自身后吴老太的房间,还来自整个中元村…… “天黑得好快……” 陆过看着十分钟之内,就完全黑了下来的天空,喃喃道。 “活下来再感慨吧,陆先生。” 郁文轩往身后看了一眼,眼睛微眯说到。 五人步履匆匆地回到房间,这个村子明显没有通电,更无所谓电灯。 所以,陆过点亮了屋内的煤油灯。 “呼”在煤油灯亮起的瞬间,郁文轩就吹灭了它。 “不能点灯?”陆过小声地问到。 “所有窗户都挂着黑布,这既是不让外面的光进来,也是不让里面的光出去。小心为上。” 郁文轩的话立刻说服了陆过,他赶紧点了点头,不再提电灯的事。 屋内很快就安静下来,黑漆漆的只有大家呼吸的声音。 许知非靠白研良很近,白研良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有些沉重。 而且……那股尸臭的味道变浓了。 “你没事吧。” 白研良的声音很小,但他知道许知非听得见。 “心……脏……很难受……” 许知非光是说五个字,就喘了三口气,显然她此刻的状态很不对劲。 诅咒加深了…… 白研良没有说话,他努力思考着对策。 从许知非现在的状态来判断,她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她的身体正在腐烂,身体机能也在飞速下降。 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今夜,也许就在一分钟之后,她就会立刻死亡。 说到底,许知非的诅咒是她在寿衣上看到了一张像她自己的脸,可是……大家都看过寿衣,为什么偏偏是她看到了自己的脸? 这就是问题所在。 除此之外,陆过也看到了自己的脸,不同的是,第一次他看到的是一个人,可是他并不认为那个人是他,接着,那个陌生人的脸出现在了姜黎的脸上,然后他被吓坏了。 这件事,和许知非的情况有关系吗? 目前还不得而知,不过……白研良已经有思路了。 “你不会有事的。” 白研良没有安慰她,他也并不会安慰人,他只是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许知非没有再回答,但白研良左手腕上的绳子却轻轻地动了动。 这时,陆过屏住呼吸,侧耳聆听了一阵,惊恐地说:“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 第两百三十二章 诡夜 不用他说,大家也听到了。 “嘎嘣嘎嘣” 清脆的响声透过门窗钻进每个人的耳里,像是啮齿动物啃咬骨头的声音。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僵硬,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响动。 这种时刻,无论是白研良,还是郁文轩,都没有更好的办法。 毕竟面对“鬼”,人类天然就处于弱势地位,他们又不像某些作品里的主角一样,拥有能够克制鬼的道具。 郁文轩将身体贴向门缝,通过这条细小的木缝看外面的情景。 外面是……漆黑寂静的院子,阴森诡异的天空,有阴冷的风在屋外不停地嚎叫着,山洼里回荡着风吹草木的沙沙声。 这个本该十分宁静的诡异村落,到了晚上竟然陡然“热闹”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正通过门缝往外看的郁文轩突然瞳孔一缩。 那是……什么东西? 吴老太? 不……不是吴老太,是形似吴老太的异类! 它长着吴老太的脸,趴在地上低着头不停地啃咬着什么。 郁文轩眯着眼睛努力地辨别,它好像……正趴在地上啃咬一块鲜血淋漓的骨头! 从那块骨头的大小和形状来看,那很像是人类的胫骨…… 就在郁文轩看到它的瞬间,它竟然像是感觉到了一般,立刻回过头朝郁文轩的方向看去! 恍然间,郁文轩看到了它满是血污的嘴,尖锐得可怕的牙齿,以及……猩红渗人的眼睛。 虽然它长着吴老太的外貌,但它分明就是一个怪物! 郁文轩呼吸一滞,足够的警惕与迅捷的动作让他及时作出了反应。 他的头往旁边一躲,给众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也幸亏看到这一幕的是郁文轩,如果换作其他人,不说刚才来不来得及躲避它的视线,光是看到那恐怖的一幕,就很可能被吓得叫出声来。 然而,危机并没有解除,恐怖还在继续蔓延。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一时间屋子里更加死寂。 它过来了……朝这间屋子走过来了…… 那诡异的脚步声已经开始响起并靠近…… 姜黎吓得嘴唇直哆嗦,陆过也是一脸骇然。 室内的五人顿时都屏住声息,不敢说一句话。 “唰唰唰” 脚步声很近了,过来的东西像是抬不起脚,一直在地上拖行。 它的每一次前行,脚步都像踩在大家的心脏上,让人呼吸困难。 剧烈的心跳在寂静之中显得格外明显, 不多会儿,屋子外的脚步声,停下了…… “是我,开门。” 吴老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询问的眼神在众人之间回荡,郁文轩安静地摇了摇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大家没看到,他却非常清楚。 也许它确实是吴老太,但晚上的它,和白天的她完全不一样…… 她啃的那块带血的胫骨,到底是什么生物身上的,也非常让人怀疑。 除此之外,白天时她自己也说过,晚上不要开门,也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 她的用词很让人在意,什么叫“任何人”? 这个说法很容易让他们五个人彼此间失去信任,至少,白研良和郁文轩一致认为,吴老太的话不可全信,至少这句话不能信。 不过,晚上不能开门那句话,倒是很有必要去相信的。 毕竟现在的诡异情形之下,会给她开门的才是脑子进水了。 屋子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屋外的吴老太也没有继续开口。 一时间,只有夜风嘶吼的声音,和草木唰唰的响动。 良久,门外再也没听到它的任何动静。 白研良冲郁文轩点了点头,郁文轩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再次贴向门缝边,偷偷朝外看去。 缝隙很小,能看到的地方只有一小块,现在那一小块地方,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了。 它走了。 郁文轩也松了一口气,就算要死,他也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这时,屋顶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姜黎抬头看去,猛然间呼吸一滞,心跳戛然而止。 她的面色吓得铁青,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呼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因为就在她的头顶上,那个吴老太竟然揭开了一片瓦,露出一张皱巴巴的扭曲老脸,它的嘴里全是血,牙缝里嵌着不明来历的血肉…… 它猩红的瞳孔里满是恶意,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啊啊啊啊啊!!!!!” 强烈的恐惧让姜黎再也无法忍受,她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指着房顶惊恐地大叫起来。 “闭嘴!” 姜黎的叫声刚响起,就被郁文轩一个健步冲过去捂住了。 姜黎瞪大了眼睛盯着房顶,还在不停地挣扎,似乎不尖叫出来,她的恐惧情绪就无法得到释放。 郁文轩没有抬头,他一手捂着姜黎的嘴,一手死死地箍着姜黎的脖颈。 姜黎本来是被房顶露出的那张吴老太的脸吓得肝胆欲裂,但这时,她被郁文轩吓到了。 她能明显地感觉到,如果自己再挣扎,再发出多余的声音的话…… 郁文轩会毫不犹豫地箍着她,让她窒息而死! 对死亡的恐惧暂时压过了对鬼的恐惧,她拼命地拍打着郁文轩的手,而郁文轩却纹丝不动,直到把她铁青的脸憋得通红,人已经在翻白眼了,他才缓缓松开。 氧气终于能从鼻孔钻进肺里,姜黎的脑子也终于清醒了些。 但对郁文轩的恐惧却悄然出现,她悄悄往后缩了缩,甚至不敢再看他…… 就在这时! 一具鲜血淋漓的身体,忽然从天花板上摔了下来,重重砸在了几人中间! “唔――!” 姜黎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又要叫出声,但这次她却先自己捂住了嘴巴,发出了憋闷的声音。 白研良感觉到自己左手腕上的绳子一紧,虽然许知非没发出声音,但白研良知道,她也被吓到了。 其实这并不奇怪,白研良确定,如果不是自己有问题的话,他也会被吓到。 因为这具尸体已经被开膛破肚,整张脸已经被啃掉了一大半,看上去恶心恐怖又骇人。 但这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这具尸体,他们认识。 陆过满目惊恐地看着房顶上掉下来的尸体,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说: “……这不是我吗?!” :。: 第两百三十三章 分头 现在,郁文轩能确定吴老太啃的那块胫骨是谁的了。 虽然这具尸体已经被啃得面目全非,但脸部残存的零件却依旧能让大家看出,这个人就是陆过。 陆过自己已经吓蒙了,他难以置信地掐着自己的手臂,想看看他此刻是不是活在梦里。 这时,更加恐怖的事情出现了。 房顶的瓦片被不断地揭开,那个“吴老太”也要钻进来了! 它身上的味道令人作呕,就像腐烂的肉混杂着血水一样。 “走!” 白研良立刻做出了决定。 “可是,你们之前不是说要听她的话,晚上不能离开房间,不能到处走吗?”陆过虽然脸色很难看,但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不过白研良根本就没理他,不仅白研良,姜黎,郁文轩也已经打开房门往外逃了。 看着大家飞快逃离的背影,陆过忽然意识到……他已经成了异类。 他的“尸体”忽然出现在了大家面前,所以……他现在是个什么存在? 难道……我已经死了? 我现在是鬼? 就连陆过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 他被他自己的“尸体”弄得大脑一团乱麻,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跟着大家跑了出去。 就在他前脚刚踏出房门的时候,吴老太也刚好从房顶钻进来。 它身手敏捷地跳了下来,趴在地上,飞快地朝前窜去…… …… 白研良他们应该庆幸的是,今晚好像会下大雨。 天空又低又矮,黑压压的一大片云完全挡住了星月。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姜黎喘着气问到。 她当然是在问白研良,跑的位置也是在白研良身边。 倒不是她有多喜欢白研良,而是她实在怕极了郁文轩。 这深更半夜的,被一个可怕的东西在村子里追杀,任谁都会六神无主。 好在,白研良最大的优点和缺点都是冷静,他一边跑一边说。 “不要着急,不管吴老太是不是鬼,它的行动力都不会太强,而且,它无法感应我们的位置,只要保持警惕不被这个村子里的其他东西发现,我们应该能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避。” 也许是白研良的语气足够平稳,他的话总是很容易让人相信。 “郁先生,现在是什么时间?”白研良问到。 郁文轩取出手机,飞快地看了一眼,“还没到十一点。” “我们最好在午夜零点之前找到下一个藏身之处。”白研良没有解释原因。 这时,郁文轩又说:“之后无论遇到任何情况,都不要去看它,它能感应到我们的视线。” 这是郁文轩之后明白过来的。 其他的也许和白研良的猜测一样,但这一点,他应该是正确的。 “吴老太”趴在地上啃食陆过的“尸体”时,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屋子里还有人。 但当他看到它之后,它立刻就转过了头,察觉到了他们的位置。 这种能力对于鬼而言并不稀奇,某些感官敏锐的人也能在被别人盯着的时候,察觉到目光的存在。 郁文轩的补充被大家记在了心里,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如果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躲在了某处。 他们很可能会去观察“它”的位置。 而一旦看见它,那自己的位置也就暴露了。 不过,虽然说暂时知道了这只鬼的某种能力,但大家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放松心情。 相反,几人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就连白研良都感觉到了一股隐隐的压抑。 还没到午夜零点,这意味着,任务的正式计时还没有开始。 而现在,许知非隐身,身体开始腐烂。 陆过身中诅咒,莫名出现了另一具他的“尸体”。 而他们所有人,此刻也正被一个不知是什么存在的鬼东西追杀。 这个小镇非常的黑,只有隐隐约约的暗淡荧光让大家能模糊得看见路,但这次摆在大家眼前的,有两条路。 面对这种情形,没有人的心里有底,该如何做出选择? 哪一条是正确的路? 太难了……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诡异的事。 谁也不知道每条路的尽头有什么。 这次的任务……真的太艰难了。 “要不……我们打开一个手机照明吧?” 陆过提议道。 虽然他知道这个建议听上去很蠢,但在暗淡的夜色中选择路径逃窜也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郁文轩想了想,竟是觉得这个提议并非不可接受。 于是他对姜黎伸出手,说到:“手机给我。” 姜黎立刻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扔给了他。 郁文轩也没在意姜黎这见了鬼一样的态度,他迅速打开姜黎的手机,在开启电筒之前捂住了led灯,然后缓缓蓄力,用力朝天上掷去。 手机打着旋飞了出去,借着这点摆来摆去的光芒,白研良迅速地记下了当前的地形和要去的地方。 郁文轩似乎也在和他做同样的事。 “向左。” “向右。” 记下周围地形的两人同时开口,不过这一次,分歧出现了。 “左边是房屋密集区,巷道多,方便躲藏。”郁文轩看着白研良,少见地解释了一句。 “右边空旷,不便躲藏。”白研良也看着郁文轩,“绝路才是生路。” 郁文轩明白他的意思,白研良在赌,赌它的心理,赌它不会以为这群人会蠢到逃向一个没什么地方能躲的岔路。 “分头。” “嗯。” 郁文轩不再强求说服白研良,同样的,白研良也不觉得自己能说服郁文轩,两人立刻一左一右跑去。 看着白研良带着一个隐形的许知非逃向了右边岔路,而郁文轩却跑进了左边岔路。 姜黎和陆过犯难了。 他们没有那样的能力,能够借着手机在空中旋转时撒下的光芒记下前方的地形,他们只能跟着这两个记下了地形的人走。 坦白说,姜黎是很希望和白研良走一条路的,但她同时也打从内心里觉得,白研良的右边岔路,根本就是一条绝路。 只要鬼去了右边,那个方向根本就没有能够躲藏的地方,立刻就会被发现。 陆过也是这样认为。 所以,二人稍稍踌躇了两三秒,还是跟着郁文轩跑进了左边岔路。 一行人的身影消失不久,一个诡异的趴在地上的老人,也爬到了岔路口。 它左右看了一眼,随即朝其中一个方向爬了进去。 :。: 第两百三十四章 交换 细微的喘息声在巷中小道回荡,郁文轩跑在最前面,姜黎和陆过紧随其后。 三人就这样逃跑了接近三分钟,才终于停下来,藏身在一间老屋背后。 郁文轩说得没错,这条路确实有很多可以躲藏的地方,无论是脱身,还是与鬼周旋,都要远远好过白研良那个方向。 白研良选择的那条路,一旦厉鬼进去,无处藏身的他绝对是必死无疑。 郁文轩背靠老屋,对姜黎和陆过说:“休息可以,不要发出喘息。” “嗯。” 陆过和姜黎齐齐点头,不要制造多余的响动是在雾集任务中存活的基本。 所以,虽然刚才郁文轩对自己的态度极其恶劣,但姜黎的内心却并没有如何怨恨他。 她知道,那确实是自己的问题。 其实最初的她并不像现在这样胆小,与大多数人不同,一次次历经生死之后,她不但没有变得麻木,反而更加谨小慎微,一点轻微的异样就能触动她薄弱的神经,让她产生巨大的反应。 姜黎自己也知道这种表现足以让她丧命,但她却没什么办法。 能够改正的,叫缺点。 而不能改的,叫弱点。 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越来越敏感脆弱的神经,就是她最大的弱点。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陆过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他看着郁文轩,低声问道。 人类是有惰性的,当身边的人和自己处于同样的境况,而且他的能力又比自己出众时,人类总是愿意把希望寄托到别人身上。 陆过此刻的行为就是一个典型。 其实他自己也有相当不错的能力,不然,他也不可能在之前的一次次任务中活下来。 郁文轩没有回答陆过的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聆听。 “小点声,它好像来了。” 姜黎和陆过心中一紧,学着郁文轩的样子贴在老屋的墙边,不敢发出任何响动。 两三秒后,清晰的脚步声出现了。 三人贴在墙边,屏住了呼吸…… …… 右路。 白研良和许知非逃往了这边。 虽然当时他没有征求许知非的意见,但以他对许知非的了解,如果她自己不同意走右边这条路的话,她肯定会解开绳子,去另一个方向。 然而事实是,许知非一声不吭地跟着他,跑进了这看似绝路的右路。 几乎每个村子都有一个空旷的大坝,现在看来,他和许知非就来到了中元村的大坝。 四周寂静得出奇,只有呼呼的风声从周围钻进耳朵里。 “看来,它去了另一条路。” 白研良没有听到身后来时的路上有任何动静。 许知非没有回答他,但白研良能够清楚地听到她的喘息声,只是跑了这么一截路,以许知非之前表现出的体力来看,她绝对不应该喘成现在这样。 显然她的身体快撑不住了。 “我能救你。”白研良平静地开口道,“但你要付出一些代价。” “说……” 许知非好像很不愿意开口,一个说字的吐出都显得异常艰难。 “你的钥匙是哪里来的?”白研良完全没有趁人之危的觉悟,非常直白地问出了自己疑惑的问题。 “……”许知非沉默以对。 但白研良不着急,她总会说的。 果然,如他所料。 “妈妈……留给我的。” 许知非的语气让白研良有些陌生,他从没在她的身上,感受到温柔这两个字。 但她说“妈妈”时,却温柔得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而他的答案,也是白研良没想到的。 许知非的母亲,竟然是类似“雾集”这样的空间之中的被诅咒者? 这么说,许知非是被诅咒者的后代? “钥匙如何使用?”白研良没有去追问许知非妈妈的故事,现在也显然不是问那种事的好时机。 这一次的问题,许知非回答得很快。 “掌心血。” 掌心血?白研良沉默片刻,思绪掠到了风袖雪和他谈话时的画面。 风袖雪果然骗了他。 “持有钥匙者之间能够互相感应,”白研良看着身边的空气,“有什么办法能隐藏吗?” “……只有一个办法,搜集更多的钥匙,少无法感应多。” 许知非的回答解开了白研良的疑惑。 这一点风袖雪倒是没骗他,只是……掌心血明明是使用钥匙的方式,她为什么会骗他说那是屏蔽感应的做法? 回想到当时的状况,白研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有人冲着他的钥匙来,甚至要威胁他的性命。 按照一般人的想法,在风袖雪暗示掌心血侵染钥匙能够屏蔽感应后,大概率会这样去做。 如果白研良当时真的这么做了,那他不仅不能屏蔽掉感应,反而会莫名其妙地使用一次能力。 而使用钥匙能力的代价……他已经很清楚了。 如果换个人的话,风袖雪的计划可能已经成功了,她完全可以兵不血刃地得到白研良的钥匙。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白研良自始至终就没打过钥匙的主意,在白研良看来,那枚银白钥匙存在的意义,要远远大过它本身的神异。 毕竟……那是研人留下的东西。 几个呼吸后,从许知非这里得到很多答案的白研良,也不再隐瞒自己的想法。 “最后一个问题,关于你。”白研良问到,“在你的视角里,能看到自己的身体吗?” 虽然这个说法有些奇怪,但许知非却理解到了白研良的意思。 “……能。” 其实许知非回答前,白研良就知道了她的答案。 当时他让许知非自己确定自己身上的变化时,有一部分目的就是想确定她能不能看见自己的身体。 触摸她的身体,也是白研良有意为之。 但触摸到的部位确实是个意外。 “嗯,你现在的状态不是隐形,确切的说,你是能够被触摸到的灵魂状态,你的身体被藏在某处,她正在腐烂,只有找到她把你放回去,才有解除诅咒的可能。” 白研良的语气很笃定,就像他已经知道许知非的身体藏在哪儿了一样。 许知非安静地消化着他的话,还没回答,异变却发生了。 风……越来越大了。 白研良抬起头,看着乌云密布的低矮天空。 这时,本该厚实无比的雨云忽然裂开了一条缝,一道莹白的光芒透过云层钻了下来。 “糟了……” 白研良喃喃道。 :。: 第两百三十五章 月光 屏住呼吸的郁文轩三人,提心吊胆地听着巷道外的动静。 郁文轩手中已经悄然握上了一把匕首,贴在墙边。 这次……是白研良猜对了。 不过,虽然自己没有猜对鬼的心思,但郁文轩也完全没有任何后悔的念头。 如果时间倒退,再让他做出一次选择,他依旧会选左边这条路。 如果选了右边……那就不是郁文轩了。 巷道外。 漆黑的土路上,有一个诡异的身影趴在地上不断靠近。 一个扭曲的影子投射到了墙壁上,三人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个趴在地上的东西似乎正抬头朝这间老屋看来。 等等……影子?! 郁文轩的脸色一变,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立刻看向了脚下。 一道惨白的月光已经照了过来,幸好三人躲在老屋背后,月亮此刻在老屋的侧面,并不能照到…… 该死! 郁文轩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已经照到了,照到了躲在最边缘的,陆过的脚尖! 姜黎看到映在墙上的影子后,也立刻反应过来这次麻烦大了。 周围的黑暗被驱走了大半,这照向山洼的清冷光线,分明就是月亮! 解语可是说得明明白白……山中躲月……千万,不能被月亮照射到啊…… 姜黎强忍着恐惧,调整着自己的身体,尽量缩在黑暗中不被月亮照到。 然而在她低头的时候,也立刻发现了陆过此刻的状况。 他竟然已经被月亮照到了! 然而陆过似乎并没有发现,他挠了挠自己的脖子,好像有些痒。 就在他身后的姜黎看得清清楚楚,他挠痒的位置,竟然长出了……一张模模糊糊的人脸轮廓! 姜黎吓得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转头求助地看向郁文轩。 却恰好发现郁文轩正在悄悄地翻墙。 见姜黎发现自己后,郁文轩立刻对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冲她伸出了手。 还好背靠的这堵墙比老屋矮,不然翻墙的途中他们二人就会被月光照射到。 郁文轩翻墙还没什么动静,但郁文轩拉姜黎翻墙时,姜黎蹬墙的声音,却立刻被听到了。 一个是陆过,而另一个……是那只趴在地上的鬼东西。 它明显地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开始动了。 陆过转头后,看见姜黎和郁文轩竟然已经在墙头上了,他立刻急了,心中难免生出怨恨。 为什么要翻墙走不告诉我? 然而,身上,脸上这时又忽然瘙痒难耐。 他的手不停地挠着自己的胳膊,脖子,脸…… “喂……拉我一把啊!” 陆过压低了声音道。 然而,就在他朝郁文轩和姜黎伸出手时,他自己却陡然愣住了。 宽松的衣袖在抬起的时候一滑。 手臂上顿时露出了密密麻麻的人脸! 陆过瞳孔一缩,他立刻撩开了自己的衣服,低头看去。 他的肚子上,手上,腿上,脖子上……全身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诡异人脸! 陆过面色惨白,他绝望地抬起头,看着姜黎和郁文轩,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姜黎的眼中闪过了恐惧与不忍,但她这次没有任何动作,跟着郁文轩翻下了墙,钻进了老屋所在的院子里。 二人身影的消失让陆过彻底绝望了。 他止不住地挠,然而身体还是止不住地痒。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 陆过的愤懑,怨毒,绝望不停地侵蚀着他的内心。 他没有注意到,他的负面情绪每多一分,他口袋里的勾玉就黑得更深沉一分…… 这时,那只诡异的,长得像吴老太的东西,脚步声已经到了。 陆过转过头,只见一颗苍老的头颅,带着诡异的笑容从墙角伸了出来…… …… “不要抬头,不要看月亮,去那棵树下!” 在月光刚泄出一缕时,白研良就拉着许知非立刻往前跑了。 这个广阔的大坝中央,有一颗还能算比较大的黄桷树。 虽然挡不住鬼的视线,但躲躲月光还算能做到的。 白研良和许知非前脚刚躲进树下,后脚月亮就彻底从云层里钻出来了。 白森森的清冷月光陡然从天空撒下,笼罩着整个中元村。 白研良注视着周围,避免这自己不被月光照射到。 然而,黄桷树的职业是有缝隙的,唯一能完全遮挡住月光的,只有黄桷树的树干。 但这棵树的树干明显躲不了两个人。 事急从权,当下白研良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 他一把将许知非扯进了自己怀里,抱着她躲在了树干后。 一边是清冷却恐怖的月光,一边是树干阴影下相拥的两人。 虽然想想还挺浪漫的,但许知非那一身越来越浓郁的尸臭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为什么不喷香水?” 这样的情形之下,白研良竟然有空问出这种问题。 但不得不说,这个问题有效地缓解了许知非的紧张。 至少她抓着自己腰间的手,没那么用力了。 现在白研良和许知非寸步难行,他们只能等待月亮再次被云层遮盖。 月华之下,白研良拥着许知非细微地调整着角度,渐渐地,白研良察觉到有些奇怪。 虽然仍然看不见她,但白研良竟然感觉到许知非的冰冷的身体在慢慢变温。 她这是怎么了,发烧了? 白研良想了想,没能想通。 但这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的目光越过在月光下变得清晰起来的屋顶,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不知道他们三个现在怎么样了。 …… 郁文轩和姜黎现在的情形很诡异。 在翻墙进院子前,姜黎不小心弄出了动静,引来了那只鬼。 而被月光照射到的陆过,也已经产生了异变。 按理说,现在陆过应该已经遭遇那只鬼了才是。 但诡异的是,钻进老屋院子的二人一直屏住呼吸听着墙另一面的动静,不过,根本就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脚步,没有尖叫,没有绝望的大吼,也没有厉鬼的嘶鸣。 就像……那只鬼和陆过打了个照面之后,就各自离开了一样。 姜黎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做出丢弃同伴决定的她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虽然她也知道,被月光照射到的陆过已经没救了,他的身上发生了非常明显的恐怖异变。 他……此刻很可能已经变成了鬼。 而这时的郁文轩,目光却死死地盯着院子裂开的门缝处。 这个看起来没人住的老屋院子门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徘徊。 :。: 第两百三十六章 人头 姜黎顺着郁文轩的目光看去,院子外,从云层中钻出来的月亮洒了一地惨白的光。 门缝那里……映出了一个一跳一跳的影子。 那个影子很奇怪,看起来就像一颗不停在原地蹦跶的篮球。 姜黎咽了口唾沫,她不想知道那个不停在门外蹦跶的东西是什么,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但现在门口被那个不断弹跳着的东西堵住了,又不可能原路翻墙回去,因为陆过和那只趴在地上的鬼还在墙的另一面。 现在姜黎和郁文轩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也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姜黎的腿都蹲麻了,门缝外那个不停跳动的阴影依旧还在。 她扭头看向身旁,虽然她很害怕郁文轩,但她同样也很感激郁文轩刚才没有丢下她一个人翻墙逃走。 然而这一次,当她回过头时才发现,郁文轩竟然不见了! 姜黎再度环顾四周,郁文轩人呢? 他又偷偷逃走了吗? 他怎么能……那么自私…… 察觉到郁文轩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自己身边后,姜黎忽然感觉周围的空气变得冰冷了许多。 洒在院子里的月光也让一切变得更加诡异,所有东西都像活过来了一样,就连分岔的树枝,都像极了两条掐向她脖子的手臂…… 姜黎顿时被吓得六神无主。 这个地方……是在哪里? 郁文轩……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 而且……现在还没到凌晨零点吧?任务还没正式开始,这个村子就已经这么恐怖了…… 这说明村子的诡异并不是雾集造成的,那么就算在这个村子呆满了五天,最后到了期限,她们一行人也不一定能够立刻离开村子。 恐怖与诅咒,与雾集无关……而是这个地方本身。 越想,姜黎就觉得越恐怖。 越想,她看着周围的一切就越古怪。 有些东西就怕想,姜黎现在的状态,哪怕没有鬼,都能硬生生幻想出一个鬼来吓死自己。 姜黎自己也察觉到了自身的情绪不对劲了,这种惊弓之鸟,疑神疑鬼的状态,除了让神经一直紧绷,飞快地产生疲劳感外,别无它用。 必须……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院子! 姜黎贴着墙边,在阴影中摸索着前进。 一边走,她一边安慰着自己: 不会的……门口那个跳动的影子如果是鬼的话,早就应该进来了……更何况,哪可能会有鬼长成一颗球一样的形状? 心脏砰砰直跳,勉强的自我说服好歹起到了一点作用,姜黎还是打算从院子的正门出去。 因为没有其他人的帮忙,她根本就翻不上这堵围着院子一圈的墙。 没问题的……一定是误会,也许那只是一团杂草被风吹动的影子…… 姜黎走得很慢,很小心,但真的摸到门口时,还是抑制不住的恐惧紧张。 姜黎屏住呼吸,悄悄地把头伸了过去,贴向了门缝。 “砰” “砰” “砰” 靠近门缝后,她已经听到了极有节奏的弹跳声,就像门缝外有一个人在打篮球一样。 这个声音立刻让姜黎打消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个不断弹跳的影子绝对是有相当重量的东西,不然不可能发出“砰砰”的弹跳声。 那……到底是什么? 恐惧在心底蔓延,但现在的她别无选择。 也许,人类只有在绝境之下,才能爆发出自己想象不到的勇敢。 姜黎一咬牙,竟然直接推开了院子门口的木门! 而推开的瞬间,她也终于明白……这个在门口不断跳跃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这竟然是陆过的头颅! 陆过的脑袋不停地在地面上跳跃着,在听到门开了后,他立刻转向了姜黎! 姜黎吓得面无血色,双腿发软,陆过的头正挂着凄惨绝望的笑,用极度可怕的表情看着她…… 前所未有的恐惧让姜黎大脑一片空白,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立刻冲出了院子,专挑阴影的角落飞奔! 救命…… 谁能救救我…… 姜黎的绝望几乎快从心房溢出来了。 郁文轩……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偷偷离开? 都是雾集的同伴,她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绝望恐惧之余,一缕藏得极深的怨恨在姜黎心底诞生。 她不明白郁文轩为什么丢下她自己偷偷逃走,甚至不知道郁文轩是用什么方式逃走的。 他翻墙回去了吗? 难道他就不怕墙另一面的厉鬼? 思绪杂乱无章,但却又清晰无比。 矛盾在脑海中纠缠,恐惧促使姜黎忍不住回头去看。 然而回过头去…… 背后凄惨的月光下,陆过的头颅竟然一蹦两三米远,在飞快地追逐着她! 姜黎再次吓得魂不附体,肾上腺素疯狂分泌,不要命地往前狂奔。 不知穿过了几条小巷,拐过了多少墙角,姜黎在疯狂逃命的状态下,竟然真的没有被一缕月光直接照射到。 不得不说,人类的潜能比自己想象中要高得多。 在又一次转过拐角之后,姜黎发现前面没路了,但却有一座祠堂般的建筑,无论是建筑材料还是样式,都要比村子里的其他房屋高雅好几倍,如同云泥之别。 不过,此刻的姜黎也并没有注意这些,她注意到的,只是这座祠堂般的建筑房门虚掩着,没关! 走投无路的姜黎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立刻将门关上,然后转身搬来了几把木椅,死死地抵在了门上。 姜黎喘着粗气,刘海因为汗水已经贴在了额头上,显得狼狈不堪。 她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因为她不知道,那颗头颅到底会不会进来。 这扇门,到底又能不能挡住它。 当然,最好的情况是,它没有发现姜黎逃进了这间祠堂里,转身走了。 不过这种几率,低得几乎和中彩票没什么区别。 姜黎也并不抱有什么奢望,她只求这扇门足够结实,能够把陆过的脑袋挡在外面。 其实直到现在,姜黎都很难相信追杀自己的那颗头颅就是陆过。 他……已经变成鬼了吗? 姜黎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恐惧与悲哀。 明明刚才还是活生生的人…… 陆过…… 姜黎心中默念着陆过的名字,希望他能安息。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背后,祠堂的供桌下,有一双诡异的眼睛正盯着她…… :。: 第两百三十七章 祠堂 陆过的头颅……会进来吗? 可是……陆过就算变成了鬼,也不应该是这样的状态吧? 他之前全身都长满了人脸,看上去异常恐怖,但脑袋也没事啊…… 难道说……这颗头颅是另一只鬼变出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又有多少鬼怪…… 这样的情形,就算是再乐观的人都会止不住产生绝望的情绪,更何况,姜黎本就不是一个乐观的人。 虽然她知道,李慕他们也多次说过,雾集任务中的无解厉鬼只是看起来无解,其实隐藏着可以活命的生路,甚至是直接除掉厉鬼的规则。 但这次的生路……到底是什么? 山中躲月,水底捞棺…… 前半句已经被验证了真实性。 月光确实有很大的问题,陆过仅仅是被照射到脚尖就产生了极其可怕的异变。 不仅如此,许姐和陆过都看到了长得和自己极为相似的脸。 然后许姐就失去了形体,变得不可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黎抱着头,努力地思考着线索。 为什么许姐看到那张脸后,失去了自己的形体,但陆过没有? 为什么大家都看向了寿衣,但只有许姐身中诅咒? 只有许姐…… 姜黎忽然骇然地瞪大了眼睛,是那个! 位置!眼睛看向的位置不同! 虽然大家都看过寿衣,但视线聚焦的位置却不一样,许姐提到过……她看的是寿衣领口的位置! 那件寿衣…… 一定要再去看看那件寿衣! 它的领口,一定有一些大家没发现的东西…… 然而就在姜黎想到这个关键的线索后,她的皮肤上忽然冒出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一股强烈的不安从四面八方涌来,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她一样…… 这种预感让姜黎浑身颤栗,她惊恐地回过头,仔细地打量起这间祠堂来。 说起来,因为刚才慌不择路,她根本就没有仔细看过这间祠堂…… 现在一看,姜黎顿时为自己莽撞的决定感到了后悔。 这祠堂墙上挂着的,是一幅幅脸色惨白的人面画像! 浓郁的诡异感侵染而来,姜黎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快凝滞了。 不……不对! 我为什么能看见画像? 这时候…… 姜黎猛然转过头,是窗户! 月光透过了木窗,一声不响地钻进了祠堂里。 姜黎呼吸一滞,她感觉到了……窗外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看着她。 屋外,一个诡异身影站在暗处,它的手上……正拿着姜黎的手机。 …… 要想个办法才行。 白研良调整了一下角度,以确保自己和许知非不会被月光照射到。 其实,月光不总是有的,月亮和云层都在缓缓移动,刚才已经有好几次月亮钻进了云层里,月光被短暂地遮挡住。 但因为不能直接观察天空,所以白研良无法确定月亮和云层的位置。 所以,他不能预计下一次的月光短暂被遮挡是在什么时候。 如果被遮挡十秒,那他和许知非就可以至少跑出七十到八十米的距离,迅速回到房区。 但如果只是被遮挡五秒,那在他们移动的过程中,就会被再次透过云层的月亮照射到。 虽然白研良不知道被月亮照射到的后果是什么,但他并不感兴趣,也完全没有尝试一下的念头。 有什么办法,能够在不直接观察天空的情况下,确定下一次月亮被遮挡的时间呢? 白研良安静地思考着。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他怀里的许知非,手里握住了一把漆黑的钥匙…… …… 发现祠堂有窗户,而且月光丝毫无碍地从窗户钻进来的姜黎,立刻慌了神。 陆过的头颅……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怎么说也应该离开才对…… 姜黎缓缓地松开了抵住大门的手,她不想从正门直接出去。 希望……这间祠堂有侧门或者后门…… 姜黎在祠堂里轻手轻脚地摸索着前行,她尽量避免去看挂在正中央的那几幅人面画像。 因为这几幅画像实在太诡异了,无论从哪个方向看,他们都像是在盯着她。 侧门……后门…… 姜黎的脑子里不断盘旋着这两个词,这是她故意所为。 虽然这会让自己思维迟缓一些,但却能起到分散注意力的作用,此刻的她宁愿自己反应慢一点,也不想内心被恐惧填满。 姜黎在祠堂左边转了一分多钟,意外的发现了另一个窗户! 看来祠堂的开窗是左右相对的,右边窗户钻进了月光,但左边的窗户却一片昏暗,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姜黎心翼翼地透过木窗看出去,那是……门! 侧门! 竟然真的有侧门! 左窗正对着的,竟然就是离开这间祠堂的侧门,这个发现让姜黎喜出望外。 她赶紧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木窗,刚想爬出去…… 忽然,她感觉到自己的头顶好像有什么东西。 痒痒的…… 此时此刻,姜黎并不知道,她的背后正站在一个高大的女人,长长的头发垂在了她的头顶…… 刚才她觉得的痒,其实就是这个诡异女人的长发触碰到了她的头发。 姜黎没有回头,她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她只是随意地伸手挠了挠。 她的手臂是擦着诡异女人的头发而过。 姜黎先是一怔,随即立刻浑身僵硬。 她感觉到了…… 她刚才……好像碰到了头发一样的东西…… 在自己头顶上,那绝不会是自己的头发…… 姜黎头皮发麻,寒毛倒竖,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仰回过头,刚好和这个恐怖的巨大女人四目相对。 强烈的恐惧从全身各个角落出现,瞬间将她淹没。 姜黎无意识地张着嘴,浑身僵硬得已经没了任何动作。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从刚才被她推开的木窗外伸了进来! 这只手粗暴地抓住了她的衣领,猛地往外一拉! 庞大的力量带起了呼呼的风声,姜黎的身子立刻被扯出去了一大半,只剩一双脚还搭在窗台上。 与此同时,姜黎身后的高大女人,它满头密密麻麻的头发忽然疯长! 并径直捆向了姜黎的脚腕! “噌” 一把锋利的匕首划过一道寒光,飞快地削断了它的头发。 接着,这个人影拖着死狗一样的姜黎,飞快窜出了祠堂侧门。 第两百三十八章 大雨 “轰隆” 一声闷雷的响起顿时让局面产生了变化。 “滴答” 一颗雨点砸在白研良的脚下,同时,周围的环境迅速变黑。 下雨了…… 机会也来了。 “走。” 白研良毫不犹豫地拉着许知非跑出了这棵黄桷树下,朝着房区狂奔。 月亮消失了,小雨逐渐变大,很快就落得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再加上夜晚本就模糊,白研良和许知非,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过,看不见的只是眼睛,之前白研良记下的地形却没有忘记,他的脑海里已经搭建出了一幅简陋的地图。 虽然不可能有多精确,但却能让白研良凭借它辨别方向。 只要以黄桷树为,先确定了方向,之后哪怕漆黑一片完全看不见,他也不会迷路。 因为白研良知道自己的步距七十五厘米。 以自己的步距为单位能够确定脑海中那副地图的大小。 那么,问题就解决了。 不过,新的问题却产生了。 雨水噼里啪啦地砸下来,逐渐在白研良的身边淋出了一个人形轮廓。 是许知非。 在被白研良拉着跑了几步之后,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接着,白研良感觉到手上的绳索被解开了。 “许知非?” 白研良眉头微皱,出声问道。 “……走。” 许知非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但这次,白研良却在哗哗的雨声中听出了一丝急切。 许知非也会着急吗?可惜现在看不到她的脸,不然应该挺有趣的。 “我们不是正在走吗?” 白研良看着眼前这道模糊的,雨帘中的人形轮廓。 “你……自己走。” 她开口似乎很艰难,可以听出她好像在努力地压抑着什么。 白研良一怔,随即深深地看了雨帘中的模糊人影一眼,点头道“好。” 接着,白研良立刻朝着前方跑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许知非捂着自己的心脏,它正在剧烈的跳动。 白研良的果断离去让许知非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快压不住那个东西了…… 祁念没有骗她,那枚勾玉还有另一半,而只是吃掉一半的后果,却让许知非万万没有想到。 一抹猩红与恶毒很快涂满了她的眼球,她的皮肤越发苍白,甚至白到了几近透明的地步。 这种程度,如果她不是隐形状态的话,光是样子就能够吓死人。 因为透过她白得透明的皮肤,已经能看到她的筋脉和血肉了…… 许知非歪着头,静静地站在雨帘中。 白研良已经离去了好久。 雨帘中这道人形轮廓,突然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朝前行去…… …… 下雨了? 冰凉的雨水让姜黎回过了神。 水滴粘在睫毛上,让眼前拖着她的人显得很模糊。 朦胧间,姜黎似乎看到了……姜广涛。 她的父亲,她那个……不久前才死去的父亲。 原本的她,叛逆,张扬,个性,因为她需要那样做,只有不听话,让自己变“坏”,才能让从不注意她的姜父痛心疾首。 也只有那样,他才会看着她,虽然是恶狠狠的看,恨铁不成钢的看。 但不久前……她的所有行为已经通通失去了意义。 因为她想用自己变“坏”来报复的人,已经死了…… 本来,姜黎以为他对自己从没有过所谓父爱,他死后,自己也根本不会为他伤心。 但她错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她都错了。 无论是看到姜广涛的尸体,还是看到他留给自己的遗书,姜黎都没哭。 但某天夜里,姜黎忽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他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很爱她,但恰恰因为爱,所以不能陪她。 他只能趁着身体还能动的时候,给她挣足够多的钱。 够她花,够她用,够她耍小性子,够她装扮个性…… 在姜广涛的世界里,钱就是最好的东西。 所以他拼尽了全力,要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留给她…… 他怕自己死后,姜黎无依无靠,连钱都没有。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姜黎都没有开口说话。 因为……她已经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 她装出来的坏和独立,洒脱随性很快就支离破碎,那时姜黎才明白,原来……改变一个人最快的办法,就是毁掉他最在乎的东西…… 揪着她衣领的手很粗暴,抓得姜黎生疼。 但恰恰是这样的疼痛,让她好像苏醒了什么。 “郁文轩?” 姜黎呼唤着眼前这个黑影的名字。 黑影没有回话,黄豆大的雨点不停地砸他身上,雨帘之中,很难辨别方向。 他似乎经过了很慎重的思考,才推开了面前这扇房门。 “砰” 关门声很快隐没在了庞大的雨声中。 眼前的男人穿着连帽衫,戴着帽子,侧身看着姜黎。 不是郁文轩是谁? 虽然姜黎已经想到了这个人也许是郁文轩,但发现他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并且救了她时,姜黎还是感到一股难言的不可置信。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姜黎的身上湿哒哒的往下滴着水,但她完全没有在意,目光全然集中在郁文轩身上。 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他丢下了她,又来救了她,他为什么要做这么矛盾的事? 郁文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丢给了她,一屁股坐了下来。 姜黎手忙脚乱地接住一看,竟然是自己的手机。 “我没走。” 郁文轩一开口,仍是那副带着几分调侃和讽刺的语气。 似乎他还是他。 “可是……你不在那个院子里,我找过了。”姜黎很笃定地说。 郁文轩眯着眼睛笑了笑,随手揭下了帽子,拨弄了两下头发。 “院子里的老屋呢?你没进去吧。” 姜黎恍然,原来他躲进了老屋里。 确实,她根本就没考虑过那间老屋,更是从头到尾就没想过郁文轩会一声不响地钻进屋子里去。 他就不怕屋子里有其他的鬼吗? 姜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忽然心里很乱。 “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闻言,郁文轩笑得更开心了,他双手抱头,靠在墙上,说到 “告诉你了,谁去帮我引开门口的脑袋?” 第两百三十九章 当年 姜黎静静地听着,郁文轩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利用。x23 甚至……有些沾沾自喜。 “你为什么来救我,你不怕祠堂里那只鬼有很可怕的能力吗?” 姜黎认真地看着郁文轩,不放过他的任何一点表情。 郁文轩眉头一抬,看着姜黎道:“鬼?他们可不是鬼。” 这句话终于让情绪有些低落的姜黎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色。 “不是鬼?” 姜黎这句话刚说出口,忽然……大门被推开了。 哗哗啦啦的雨声钻进屋子里,姜黎和郁文轩神情都是一变,郁文轩的脚步已经缓缓后移,准备找地方逃跑了。 门口,雨中的人影身形笔直,看上去……似乎有些单薄。 两人注视着他,越看越觉得眼熟。 很快,这个人影走进屋子里,关上了房门。 “呼……陆过呢?” 白研良一边拍打着自己身上的雨水,一边随口问到。 姜黎惊喜地看着他:“白先生!” 随即,她又想到了陆过,情绪再次低落下来。 “陆过……出事了。” 其实在看到姜黎的神情时,白研良就知道陆过有麻烦了。 姜黎快速地告诉了他刚才发生的事,一切听起来都那么匪夷所思。 “原来如此……” 白研良脑子里闪过陆过的相貌。 其实,这次任务一开始,他就觉得陆过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比起以往,这次的他显得要暴躁,易怒,乖张,莽撞许多,这不是陆过留给大家的普遍印象。 本来白研良没有多想,因为每个人都有秘密,也许这样的变化就是陆过的秘密带来的,但现在看来……陆过可能要带着他的秘密去地狱了。 “对了,你们刚才在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的样子。” 白研良也坐了下来,他的体力同样需要恢复。 聊的开心? 姜黎瞥了郁文轩一眼,她可不觉得自己刚才和他聊得很开心…… 但白研良这么一提,姜黎又想到了刚才郁文轩的说辞。 “你说他们不是鬼?” “当然。”郁文轩肯定道。 白研良也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以他对郁文轩的了解,这个男人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关键性的线索,才会说得这么肯定。 其实,白研良是相当欣赏郁文轩的,也许雾集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接受不了郁文轩的某些做法,但白研良却无所谓。 比如在过去世界的某次任务中,杀了刘家大院十三口人的举动,这在接受了现代文明教育的绝大数人眼中,都是暴徒,杀人狂才会做的事。 一般人就算在雾集中呆的时间长了,也很难对同类下手,毕竟比起在雾集呆的时间,他们在现实世界中生活的时间要长得多,某些根深蒂固的观念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扭转的。 所以,郁文轩成了一个毫无疑问的异类。 他自己本身似乎也并不在乎这件事,而且,他虽然会对任务中的“np”动手,但却从来没有谋害过同伴,这一点也是大家也看在眼里,所以即便是李慕这样的,在现实世界中本职为警察的人,都暂且容忍了他。 也许白研良是唯一一个倾向于郁文轩做法的人。 只不过……他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正常,平日里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面对人和事的处理方式,都在模仿着另一个人白研人。 其实真正的他,表面像许知非,但某些方面和郁文轩更像同类。 他们知道是非对错,但自身善与恶的界限,很模糊…… “看。” 郁文轩随手丢出了一本泛黄的小册子,上面写着四个红色的小字。 工作笔记。 这本册子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白研良拿起手机,打开了电筒,翻开了小册子。 姜黎也凑了过来,两人很快就看完了这并不算长的小册子。 但记录的事情却很是离奇。 按照这本小册子上的记录,中元村十二年前出了一件大事。 所有村民突然肚子疼得死去活来,连腰都直不起,过了许多天都不见好。 村长没办法,派了一个症状稍微轻一点的人去县城里找医生。 当年的路没那么好走,一来一去,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等医生到了村子时,瘟疫已经爆发了。 大片大片的村民浑身腐烂,蝇虫乱飞。 他们像是疯了一样撕咬着村子里的禽兽。 猪,狗,鸡,鸭……牲畜全都被他们咬死,然后生吞了。 医生吓坏了,当场就要走,但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所有浑身溃烂的村民突然集体暴毙,横尸村中。 只有极少数人活了下来。 而活下来的那些,竟然无一例外,全都是五十岁以上的老人。 他们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比较正常,身体的腐烂程度也没有那么高。 医生给他们开了一些消炎药后就匆匆离去,然后报了警。 后来……离奇死亡的尸体全被当场焚化,骨灰就洒在了路过村子的玉带河中。 自此,中元村的青壮死得一干二净,村子变成了外人口中的禁地,只剩下一群孤老安静地等待着死亡…… 看完后,姜黎的内心有些沉重。 “李长山……” 白研良忽然喃喃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姜黎意外地看着他,“这不是当年那个被派去县城求医的人吗?他有问题吗?” 郁文轩收好这本泛黄的小册子,说到:“还记得给我们带路的老头吗?” 带路的老头…… 姜黎当然没这么快就忘记他,她记得……那老头让大家叫他老李头就行了。 老李头……老李头……李长山?! 他就是当年那个李长山? 姜黎打了个寒颤,难道说……给他们带路的李长山真的是鬼吗? “你在哪里找到的。” 白研良忽然看向了郁文轩,目光示意了一下郁文轩手里的小册子。 “那间没人住的老屋里。”郁文轩看了一眼姜黎,笑道,“当时我只是想和姜小姐开个小玩笑,没想到意外在屋子里发现了这个。” 姜黎没有理会他,如果这本册子里记载的当年的那件事是真的,那郁文轩说的,这些村民不是鬼的说法,确实是成立的。 他们仍然是人。 不过……是生了病的人。 & 第两百四十章 夜谈 再联想到之前那只长得很像吴老太的东西,它满嘴血污那一幕,让郁文轩这个猜测更加可信。x23. 可如果是病的话,到底是什么病会让人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病因又是什么? 注意到这一点的显然不止姜黎,无论是白研良,还是郁文轩,都有一个更加惊人的猜测。 那就是,造成这场瘟疫的罪魁祸首也许才是这次任务的根本所在。 “白先生,许小姐呢?” 这时,姜黎终于有机会问出了这句话。 白研良是一个人进来的,而且他拴在手腕上的绳子也不见了。 难道,许知非也出事了? 白研良没有看着姜黎,说到:“她可能,遇到了一些麻烦。” “许小姐怎么了?她需要我们帮忙吗?” 姜黎连忙问道。 白研良摇了摇头:“姜小姐,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乐意接受别人的善意,而且有些麻烦,不添乱就已经是最好的帮忙了。” 姜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屋子外下着大雨,雨声在山洼间回荡,掩盖了所有声音。 “休息吧,轮流守夜,我和郁先生先来。”白研良看了低着头神思不宁的姜黎一眼,低声说道。 姜黎恍然回过神,点了点头。 见姜黎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白研良和郁文轩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起身来到屋檐下。 眼前就是厚重的雨帘,黄豆大的雨点密集砸下,溅起了破碎的水花,黝黑的天空像是在向大地抽打着无数雪白的鞭子。 “白先生,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害怕。”郁文轩靠在门边,仰头看着黝黑的天空,低声道。 “人类渺小无知,动物凶猛残酷,自然伟岸惊人,还有鬼神之论,摸不到,看不清,却又似乎有迹可循,但这些……我都不怕。未知的、不可控的,无法真正接触到的,无法匹敌的……才让我恐惧。我讨厌无法掌控的感觉,却又不自觉地沉溺其中,雾集……就给了我这种感觉。”郁文轩收回目光,微微转头看向白研良,“而同样能给我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的,是一个人,你猜他是谁呢?白先生。” 白研良没有回答他,尽管他知道郁文轩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能够看透白研良的人不多,目前加起来也只有三个。 其中,让白研良最意外的是许知非,最警惕的是任无道,而最放心的,反而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像疯子一样的郁文轩。 因为白研良能够理解他的想法,就像理解自己一样。 “如果不是雾集,我想我们会成为朋友。”郁文轩看着白研良,忽然眯着眼睛笑了。 白研良侧头看着他:“我们不是朋友吗?” “哈哈哈……”郁文轩似乎很开心,但笑着笑着,他就目光就变了,“白先生,你知道的,剩下的这十几人中,能够活下来的……只有一个。” “而那个人,毫无疑问会是我。” 说到这里,郁文轩已经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了。 他想活下去。 当然,这无可厚非。 谁都想活下去,白研良也想。 他并不伟大,不可能为了其他人牺牲掉自己。 虽然许多人对白研良的印象都是两个字……好人。 或许,在前面加个烂字更加妥当。 但……这次没有人知道,这个烂好人,是白研良认真地模仿着另一个人塑造出来的角色。 他那个烂好人哥哥,也许就是因为类似这样的原因,把自己葬送在了十年前。 而在白研良自己的观念中,为了存活而做的所有事,都是合理的。 他模仿着,学习着,精心打扮着自己,他以研人的性格活着,已经很久很久了。 久到……他都快忘了本来的自己。 他没有情绪,但却不是蠢货。 他能感觉到她们对他的感情,然而正因如此,白研良才心无波澜。 因为他知道,她们喜欢的是另一个人的倒影,不是真正的白研良…… 其实,他也“怕”。 他怕自己卸下面具之后,会成为第二个郁文轩,第二个……大家避之不及的怪物。 十年……一个乍听短暂,实则已经很长的一段时间。 这十年里,白研良没有过哪怕一个朋友…… 这是怎样的孤寂,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眼前的郁文轩,是白研良目前遇到的,唯一一个可以不加掩饰地,展现本我的人。 因为他和他,是一类人。 “那篇文档,是你发的吧。”白研良看着郁文轩,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眼睛却很亮,“点明钥匙,挑起矛盾,让他们自相残杀。” 郁文轩意外地看着白研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白研良的气质在发生变化。 这种不可捉摸,难以解读,无法掌控的感觉,除了鬼,就只有他! 郁文轩的身体在颤栗,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白先生……你真是太有趣了。”郁文轩虽然说得很轻,但靠得却很近,“我只是……帮雾集加快一下进程而已,反正他们早晚都会死,不是吗?” 白研良直视着郁文轩的眼睛,而郁文轩也丝毫不躲闪。 片刻后,面无表情的白研良开口道:“所以,你也是一个只会遵循规则的废物。” 郁文轩脸上的笑意一滞,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露出了一抹寒光。 “规则?”郁文轩盯着白研良,“我践踏过的规则,不计其数。” “雾集呢?” 白研良虽然在问,但语气里已经告诉了郁文轩答案。 你遵循了雾集最后的规则,你害怕了,你怕死,怕最后剩下的那个人,不是你…… 郁文轩的面色疯狂变换,白研良忽然点出的这一点,恰好戳中了他刻意忽略的一点。 在郁文轩的心中,雾集和鬼,是上下级的关系,其表现就在于雾集制定的规则,不仅是他们,鬼也必须遵守。 所以,郁文轩潜意识里就没有想过要反抗雾集本身制定的规则。 比如……最后能活下来的只有一人。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觉得白研良现在一定充满了讽刺。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一个规则的破坏者,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更加“遵纪守法”的践行者罢了。 & 第两百四十一章 图纹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郁文轩紧盯着白研良,身后就是倾盆大雨。 白研良仰起头,和刚才的郁文轩很像,他看向大雨中的夜空,就像透过了厚重的云层,看到了将来。 “有个人梦到了未来,为了不让未来像她的梦一样发展,我需要帮手。”白研良的语气毫无波澜,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么惊人。 郁文轩瞳孔一缩,理智告诉他,白研良在痴人说梦。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破碎掉雾集规则的那一刻,郁文轩就呼吸急促,心潮澎湃。 “如果你没有开玩笑,请让我听听你的计划。” 白研良侧过头,看到的是笑眯眯的郁文轩。 “如你所愿。” 白研良似乎早就料到了郁文轩会答应他,他言简意赅地给郁文轩说了那个梦的内容,然后,娓娓道来了自己的计划。 郁文轩越听眼睛越亮,越听……越是战栗沉醉。 …… 姜黎醒来后陡然一惊,因为天竟然已经亮了! 可是……白研良他们为什么没有叫醒她让她守夜? 姜黎连忙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打起了精神,想给他们两人道歉。 然而,让姜黎意外的是,白研良和郁文轩竟然一人捧着一个碗,正在美滋滋地喝粥。 “你们……” 姜黎瞪大了眼睛。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你错过了村民送的早餐哦。”郁文轩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惹人不快。 但姜黎却没空生气,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白研良和郁文轩,这两人已经把粥喝得干干净净的了。 “可是……他们……不是鬼吗?不不不……他们不是生了怪病吗?”姜黎被这一幕弄得有些口齿不清。 白研良放下碗,笑了笑:“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自己也生病试试。” 说得真是轻松啊,在那本小册子里,可是记载没到五十岁的人,都死掉了。 这两个家伙加起来都不到五十岁的样子,如果真的染上那诡异的病,不是死定了?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好了,走吧!”郁文轩抹了抹嘴,随手拿起白研良的碗钻进了对面的屋子,然后姜黎就听到那间屋子里传来了各种客套的声音。 不一会儿,郁文轩就出来了,关门的同样是一个裹着斗篷的老年人。 “嗯,出发吧。”白研良起身伸了个懒腰,昨晚和郁文轩谈了很久,不算没有收获。 但白研良也知道,郁文轩还有许多事瞒着他,不过不要紧,利益和立场一致的情况下,谁都可以合作。 “啊?走?去哪儿?” 姜黎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 “你忘了昨天那老太太说,今天带我们去见村长吗?”郁文轩撇着姜黎,“姜小姐,你的脑子……真够朴素的,不过长相倒是挺复杂……” 姜黎没有理他,有些奇怪的是,对于郁文轩,她竟然感觉不到害怕了。 “可是……白先生,她万一还是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姜黎欲言又止。 “没关系,”白研良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太阳,“天已经亮了。” 虽然不太懂,但白研良说没关系,那就应该是没关系。 姜黎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要想在一次次任务中存活下去,清醒的自我认知是非常重要的。 简而言之就是……千万不要做自不量力的事,无论是体力还是脑力。 但人毕竟是人,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注意一些可能被大家遗漏的细节,就是姜黎经常做的事。 “嗯!”姜黎跟着白研良和郁文轩,“我昨晚想到了一件事,刚好也要回去吴老太那里……” “哦?”白研良感兴趣地看了她一眼。 “那件寿衣……” 姜黎轻声地说着自己的猜测,白研良和郁文轩一边听着,一边时不时补充一两句。 三人都没有发现,他们身后的地面上,多出了一双脚印……一直跟着他们。 …… 很快,三人来到了村口吴老太的家。 血红色的寿衣依旧挂在屋檐下,似乎没什么异样。 但听了姜黎的推测之后,现在没有人会觉得这件寿衣是普通的。 郁文轩冲过去踩在墙上纵身一跃,轻巧地取下寿衣,跳了下来。 “如果真的是领口位置有古怪的话,我们不可以直视。”白研良说到。 姜黎为难地皱着眉,“可是……不直视的话,该怎么观察它呢?” “姜小姐,手机的功能不是只有电筒。”郁文轩说到。 同时,他的手上扬了扬,正是一部手机。 姜黎一摸自己的口袋,她的手机什么时候又被他拿走了! 为什么总是用她的?这家伙自己没有吗? 郁文轩看都不看姜黎的脸色,轻车熟路地解开密码,打开摄像头,拍向了寿衣的衣领处。 “就算是有诅咒,经过电子设备的过滤,效果也会下降一些吧?”姜黎这时也明白了郁文轩的意思。 但一想到自己的手机被拿来拍了这件诡异的血色寿衣,她还是不由瘆得慌。 这次结束之后,一定要换个手机。 姜黎暗自说到。 很快,郁文轩拍好了。 他先将寿衣挂了回去,然后点开了画面。 三人看向手机屏幕,衣领的位置……只有一个圆形的寿字图纹,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异状。 但……既然许知非通过这件寿衣中了诅咒,那就一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姜黎,你还记得陆过之前看到那个陌生人的位置吗?” 白研良问到。 姜黎先是一怔,随即朝四面看了看。 她记得,昨天和陆过一起在村外绕了一圈,然而在差不多半圈的位置,陆过往村子里看了一眼,然后突然就失控般的大吼大叫起来。 准确位置的话……姜黎想了想,伸手一指。 “那里面,还要往村子的另一头走。” 村子的深处吗? 郁文轩摸着下巴,再次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画面。 “陆过看到的那个,和许小姐看到的是同一个东西吗?难道那才是这次的鬼?”姜黎下意识地压低了嗓音。 “是不是同一个东西不知道,但一定有所关联,也许是这个衣领上的图纹,也许是别的什么东西。”白研良简单地说了一下。 “总之,去另一头看看就知道了。”郁文轩说到。 这时,吴老太家的房门忽然打开了。 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露了出来。 “你们……要去哪里?” 第两百四十二章 老幼 吴老太突然的出现让姜黎心中一颤,但和昨晚比起来,现在的吴老太一切如常,除了依旧用斗篷把自己裹得比较严实。 “我……我们只是想在村子里随便逛逛。”姜黎解释道。 吴老太的眼睛盯着她,缓缓开口:“让你们晚上不要出门,你们竟然跑了,现在少了一个人,知道厉害了吧。” 跑? 当然得跑…… 昨晚如果一直呆在那间房里,那就不是只少陆过一个人的问题了,现在只怕连尸体都被你吃掉了。 不过这话三人也只是在心底想想,没有人会蠢到对吴老太说。 “跟我来吧……” 见他们沉默着不开口,吴老太也没有逼问什么,关上门后缓缓在前面带路。 “村长姓康,你们叫他康村长就行了。” 吴老太没有用拐杖之类的器物,虽然看上去异常老迈,起码七十多岁了,但行动却非常稳健。 三人点了点头,在吴老太的带领下,一路朝村子深处走去。 道路两侧的门窗偶尔打开,露出一双双老迈的眼睛,充满渴望地盯着白研良一行人。 白研良和郁文轩还好,姜黎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些老人的目光太奇怪了,简直就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越是往里,出现的老人就越多,村子边缘还有一些稀稀拉拉的,已经没人住的空房。 但到了中心位置,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 虽然都是些行将就木的老人。 “到了,进去吧……” 吴老太停下脚步,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就转身离去,没给白研良三人留下任何询问的机会。 村长的家与其他的房子没有什么区别,还没走进去就已经让人闻到了一股腐朽的气息。 周围隐隐传来些让人不安的视线,这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但白研良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所以立刻就敲响了康村长家的门。 “进来!” 房门刚被敲响,屋子里就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姜黎眼睛瞪得硕大:“小孩?” 郁文轩显然也很意外,这个村子里竟然有小孩儿? 不是说,所有年轻人都早就已经死了吗? 白研良目光一凝,第一次出现了迟疑。 而见白研良这个状态,姜黎和郁文轩也暗自警惕起来。 几个呼吸后,白研良一把推开了房门。 “吱呀……” 院内的情景逐渐出现在三人眼前。 一个瘫在躺椅上的,形容枯槁的老人。 一个坐在小木凳上的,粉雕玉琢的孩子。 一个老眼难睁,艰难地起身,想看清他们的长相。 一个好奇灵动,手脚一直在动来动去。 “冒昧前来拜访,康村长。” “啊……啊……” 康村长似乎终于看清了白研良三人的长相,他忽然像是疯了一样的,拼命指着自己的嘴巴,然后颤颤巍巍地想爬起来。 他一双老眼中满是泪水,流得所有皱纹里都渗满了凄惨的痕迹。 “啊……” 他似乎发不出声音,但哭声却越来越大。 白研良三人见状,感觉有些不对,康村长的状态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姜黎捂住了耳朵,但康村长那诡异凄惨的哭声还是渗透进了她的大脑。 虽然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但康村长除了嚎啕大哭之外,也没有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 但现在的情况却很诡异。 按照吴老太的说法,是康村长叫“他们”来的,她只是负责接待。 但他们明明是被雾集的任务指引来的,康村长真正寻找的,应该是另一批人。 而且,康村长这个状态,根本就不能表达自己的意思,他太老了,老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他浑身溢出的死气和他身边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个孩子八九岁的模样,虽然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但却一句话也没说。 八九岁……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了。白研良想了想自己八九岁时的样子,觉得眼前这个孩子才是可以沟通的存在。 于是,他干脆不管依旧在嚎啕大哭的康村长,对那个男孩儿招了招手。 “过来,问你一些事。” 这个男孩儿看了白研良一眼,又回头看了看躺椅上老泪纵横的康村长。 片刻后,他终于从小木凳上起身,走到了白研良三人面前。 “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问话的是姜黎。 男孩儿眨了眨眼睛,回答道:“我叫康康!” 很清脆,很有活力的声音。 姜黎很庆幸能在这个看起来像是死了一样村子里,听到这种充满生机的声音。 “他是你的爷爷吗?” 白研良忽然出声问到。 白研良的语气很奇怪,或者说……是生硬。 他就像根本不会带孩子的人一样,说话的语气一点也不柔和。 康康好像也被白研良吓到了,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看白研良。 “让我来吧。”姜黎看了白研良一眼,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目光中却有些意外。 原来白研良也有不擅长的东西。 郁文轩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白研良,又看了看康康,没有说话。 “告诉姐姐,康村长是你的爷爷吗?” 姜黎笑眯眯地问到。 她柔和的语气似乎让康康很安心,他偷偷抬起头,先是看了白研良一眼,然后看着姜黎摇了摇头。 “爸爸……” 康康吐出的两个字让人很意外。 “什么?”姜黎也像是没听清一样,再次问了一遍。 “爸爸……他是我爸爸!” 康康气鼓鼓地喊道。 郁文轩意味深长地一笑,“看不出来,康村长老骥伏枥,老当益壮,身手不让当年呐。” 姜黎没有理他,虽然感觉有些匪夷所思,但一个孩子,不可能连自己的父亲都会认错吧? 而且,康康和康村长确实长得有几分相似。 可能是老天见中元村青年断代,即将消亡,所以才让康村长晚来得子的吧。 “呐……康康,你爸爸这是这么了?你知道他为什么哭吗?” 姜黎柔声问道。 康康点点头,又摇摇头:“爸爸总是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姜黎摸了摸康康的头,起身看向白研良和郁文轩。 “看来我们无法从康村长这里得到什么线索了,他已经老得连话都说不了了。” 真是……这样吗? 白研良看向躺椅上老泪纵横的康村长,心中一直隐隐感觉哪里不对,但却又说不上来。 “嗯,走吧。” 时间很紧,他们接下来还要去村子深处看看,陆过看到的陌生人的地方和许知非看到自己脸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异同。 然而,就在三人准备动身之时,康村长的反应更大了。 “啊……啊!!!!” 三人回过头,康康正在轻拍他的胸口,但他的眼睛却一直死死地盯着白研良三人。 他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他实在太老了,老得光是流泪,就花光了所有力气。 郁文轩看了他一眼,说到: “走吧。” :。: 第两百四十三章 古井 离开了村长家,白研良心中那股别扭的怪异感才消失。 他把这点没弄清楚的怪异感记在了心里,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没能发现…… “我们走快点吧。” 被周围房子里的老人盯着,姜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迫不及待地想离开村子中央,往村后走。 三人循着她的记忆,很快来到了村后。 “应该……就是这里。”姜黎停下了脚步,然后朝外面一指,“当时我和陆过就站在那个小山坡上。” 白研良顺着姜黎的手指看去,说是小山坡,不如说是个小土坡,不过确实有一定的高度,能够俯视到这一块区域。 不过,这块区域的话…… 三人环顾了一圈四周。 这里快到村尾了,周围的房屋并不密集,已经没人住的空屋比村口还要多。 这块地也空旷得很,非要说有什么东西的话,只有不远处那一口井。 三人同时朝那口井看去。 井沿不算高,由杂色石块堆砌而成,石块看起来并没有经过石匠的打磨,凹凸不平的地方很多,但尖锐的棱角却已经被磨光了,显然这口井已经使用了不少年头。 不过此时此刻,井口旁边却是杂草丛生,不像是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这是一口曾经使用多年,但近年却被废弃的古井。 虽然它的井口没有封住,但上面架设着的水桶和麻绳都已经结上了蜘蛛网。 古井…… 这个意象经常会被使用在一些很诡异的地方。 所以当三人看到这口井时,神经立刻都绷紧了。 “要……过去看看吗?” 姜黎舔了一下因为紧张而变得干涩的嘴唇,低声问道。 白研良点了点头,都已经到了这一步,没有理由后退。 他集中了注意力,缓缓靠近了那口古井。 白研良的脚步很慢,每一步都是先虚后实地踩,以便在出现状况时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 姜黎和郁文轩也跟在白研良身边,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紧张了许多。 阴冷的气息也在离古井的距离越来越近时,逐渐贴上三人的皮肤。 这一股阴冷,在离井口只有两米时,陡然达到了巅峰! 稍稍领先郁文轩和姜黎半个身位的白研良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变化。 可怕的寒意侵入了他的皮肤,血肉,骨髓…… 他的眼前迅速一黑,眼前的景象立刻改变! 古老的村庄…… 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一件白色的孝服…… 忽然……一阵诡异的风吹过,悬挂在每家门口的白色孝服的衣角处,染上了一抹红色…… 风越来越强,孝服在风中疯狂飘荡,而这一抹诡异的红色也像是发了疯一样的飞快侵染,直到……白色变成血色,孝服化作寿衣。 这时,一阵婴儿的啼哭响起。 有什么东西……诞生了。 白研良“看见”,一只细小扭曲的手臂从血红色的襁褓中伸了出来。 周围是密密麻麻的村民,此刻的白研良,似乎也是其中的一人。 他朝那个被红色襁褓包裹着的新生儿看去,很快……他就看到了它的脸…… 说是婴儿,不如说……这是一个畸形的怪物。 它的身体和新生儿一样嫩红,但它的头颅上,却长着许多脸…… 密密麻麻的脸! 这些脸虽然很小,虽然只有轮廓,但却已经能看到每张脸上那扭曲、痛苦,绝望的神情…… 很快,这个畸形的可怕怪物就被喧闹的人群撺掇着扔掉。 抱着它的人似乎很不情愿,但过来争抢的人却越来越多。 一只手…… 两只手…… 三只手…… 无数的手伸向了那个血红色的襁褓。 然后,不知是谁的手一滑,这个血红色的襁褓掉进了井里,传来了“噗通”一声。 画面戛然而止。 白研良猛地伸出手,阻止了姜黎和郁文轩的前进。 “死亡画面重现,别再靠近了。” 白研良冷静地说到。 姜黎和郁文轩心中一紧,刚才白研良的身体僵了一下,原来……他是看到了诡异的死亡画面吗? 呼…… 白研良吐出一口浊气,刚才他看到的画面,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而从姜黎和郁文轩的位置来看,他所经历的时间,在现实中大概一秒都不到。 白研良站在古井边,久久未动。 “我要下去。” 良久后,他开口了。 下去,下哪…… 姜黎眼睛一瞪,立刻否决道:“不行!绝对不可以!雾集曾经也发生过类似的情景,一位前辈下到井里后,再也没能上来……” 她急切地看着白研良:“白先生,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你毕竟只是血肉之躯,我们……一步都不能踏错。” 白研良知道姜黎是为了他好,但现在……已经到了最紧要的时刻。 他静静地看着井口,说到:“山中躲月,水底捞棺。在进村之前,上游漂来了我们的尸体,思维定势引导之下,我们很容易就会得出,河底有尸体,要在河里去捞尸体这个结论。” 姜黎下意识地点点头,虽然没说,但她确实是这样猜测的,村口那条河,未免也太奇怪了……解语又提示到了水底捞棺,所以得出这个结论并非不合理。 “但我刚才看见的,是这口井里,也有一口棺。” 白研良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提出要下井的人不是他一样。 “一张血红色的襁褓,既是初生的床,也是死后的棺,有一具年轻的尸体被葬在了水里。” 话已至此,两人也明白了。 既然确认了这口井里有尸体,那早晚都是要进去确认的。 如果顺利地打捞起那具尸体,那这次任务……说不定就能直接结束了。 另一边,白研良已经取下了井口的麻绳,一头缠在自己腰上,另一头丢给了郁文轩二人。 “如果连续晃动三下,就立刻把我拉上来。” “嗯。”郁文轩这次没有说出什么调侃或者讽刺的话,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个字。 姜黎担忧地看着白研良,同时她又很不解。 白研良有这么善良吗? 下到井里这种事,又不是他的责任,他为什么要主动下去? 这种事,难道不是应该大家商量决定的吗? 她无法得出结论,只能把一切归结于白研良确实是个好人。 而这时,白研良已经站在了井边,探出了头朝下望去。 一股阴寒的气息迎面扑了上来,刺激着白研良全身的每一个毛孔。 这口井下,一定有非常……非常可怕的东西,但白研良,却有不得不下去的理由。 他少见地深呼吸了一口,回头看了二人一眼。 “走了。” :。: 第两百四十四章 井底 白研良下定决心的事,就不会再犹豫。 跟郁文轩和姜黎打了声招呼之后,他便一步跨上了井沿,拉了拉麻绳,确认自己已经绑得足够结实。 麻绳的另一头交给了郁文轩和姜黎,其他的他便不需要担心了。 白研良低头往下看了一眼,彻骨的寒意迎面扑来。 如果可以,谁都不愿意下到这种恐怖的地方去。 但白研良却有不得不下去的理由,因为……他在刚才的死亡画面中看到,那个怪异的婴儿手腕上,套着一枚……钥匙。 一枚血红色的钥匙。 虽然颜色不同,但那古朴的造型让白研良一眼就将它认了出来。 那绝对是“雾集”的钥匙! 为什么? 难道那个婴儿也曾是“雾集”这类诡异空间的成员? 还是说身为厉鬼的它曾经杀掉了一个拥有钥匙的雾集成员? 等等…… 白研良忽然想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他抓着绳子,坐在井沿上,两条腿空荡荡地悬在了井里。 但此刻的白研良大脑正在飞速运转。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个任务首次出现时,雾集还没有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那也是他首次进入雾集,执行的第一个任务……是在2006年的如意旅馆,距今……十三年。 同一时间段里,还有其他两组成员在执行其他任务。 其中,魏修为缠怨者的那一组,执行的就是这个任务。 这三组任务是同时出现的,所以第一次出现的“山中躲月,水底捞棺”任务,也应该是在年之间,再结合那本工作笔记……白研良得出了一个异常大胆的结论。 十二年前中元村瘟疫爆发,会不会就是魏修他们第一次执行这个任务时,回去的那个时间点?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魏修他们的存在为什么没有出现在那本泛黄的小册子里? 还是说……雾集的过去世界只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件的一个副本。 无论他们做出过什么举动,都无法影响和改变未来。 但这样的话……那把血红色的钥匙又该如何解释? 它应该只有在“雾集”这样的空间中才会凝聚出来。 白研良更相信自己的第二个推论,那就是……魏修他们去的,就是十二年前瘟疫爆发的时间点,那是诡异现象的第一次出现,那次的恐怖直接团灭了魏修一组的所有人。 再结合他刚才看到的死亡画面重现来思考……当时的古井还在使用,围观的人群中有老有少,显然是在瘟疫爆发之前。 所以说……怪病是在那个诡异的婴儿掉入井里之后才开始出现的。 可是白研良看到的死亡画面中,那把钥匙当时就已经在那个婴儿的手腕上了,如果那把钥匙真的是魏修一行中某人的私有物,那就说明……他们集体遇害的时间点,应该在瘟疫爆发之前。 也就是说……那个诡异的婴儿,在出生前就已经以某种形式存在了,并且……它恐怖到能够杀掉魏修一组所有人,甚至可能包括一个隐藏着身份的钥匙持有者……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那岂不是说,雾集在过去世界发布的任务能够切实地影响现实世界?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那把血红色的钥匙,白研良都要把它弄到手。 他已经从许知非处得到了使用钥匙的方法,现在正缺一把练练手。 而且光挨打不还击已经让白研良有些恼火,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回敬一些东西给暗渊了。 虽然心里想了很多,但现实世界中也只是刚过了两三秒。 在姜黎和郁文轩看来,白研良只是坐在井边调整了一下状态。 事实似乎也像他们想的一样,再次看去时,白研良已经双手交替紧握着麻绳,开始往井底降了。 这口井里已经没有水了,这一点白研良已经确认过。 然而,在整个身体都垂直没入井中的瞬间,白研良浑身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 冰寒,阴冷,腐朽,血腥……种种强烈的负面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无孔不入,让白研良的大脑有了接近一秒的空白。 再次回过神后,白研良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降到了井底。 真是可怕…… 白研良心中默默感叹。 脚下踩着的是腐烂的松软泥土,周围阴暗得离奇,就像阳光根本照不进来一样。 白研良贴着一侧井壁站着,环顾了一圈。 这口井的井底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 心脏不由自主地开始加速。 虽然白研良并没有感觉到恐惧。 但这井底似乎有什么诡异的磁场,正在剧烈地影响着他。 地面上,郁文轩和姜黎把麻绳的另一头捆在了一根枯木上,两人密切地注视着麻绳的动静。 只要它连续左右摇晃三下,就立刻把白研良拉上来。 这时,姜黎忽然打了个哆嗦。 “好像变冷了……” 姜黎的声音非常中性,所以郁文轩在听到她说冷后,也没有产生什么要照顾女孩子之类的想法。 但逐渐的,郁文轩发现姜黎好像有些不对劲。 她的头发,眉毛,甚至是睫毛竟然开始凝霜了,脸和嘴唇冻得铁青。 她不能动了! “喂。” 郁文轩面色微变,他拍了拍姜黎的手臂,又冷又硬! 是鬼做的吗? 郁文轩立刻看向了井口,虽然答应了白研良要拉他上来。 但如果从井里传出什么诡异动静的话,郁文轩会毫不犹豫地把麻绳全丢进井里,让那个东西永远上不来。 然而,井里没有传出任何动静,甚至连麻绳也没动。 不是井里发生了诡异事件,那姜黎到底是怎么了? 郁文轩目光冷冽地四下扫去,飞快地搜索每一处不寻常的地方。 可惜的是,他什么都没能发现。 周围一切如常,为什么姜黎突然会被冻成这样? 郁文轩盯着姜黎,她已经冷得说不出话了,甚至连转动眼球都是一种奢望。 但郁文轩能感觉到姜黎看向他时目光中的绝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郁文轩无意中扫过了姜黎的脚下,他忽然一怔,顿时变了脸色。 “原来是这样,该死。” :。: 第两百四十五章 发现 “砰” 为了不让这股可怕的寒意传递到自己身上,郁文轩选择了一个很稳妥的方式飞踹。 他可没有任何控制力量的想法,当这一脚落在姜黎的屁股上时,她顿时浑身僵直地倒飞了两三米。 不过……这样一来她也脱离了脚下站的位置。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被郁文轩一脚踹飞后,姜黎的身体开始迅速恢复。 逐渐的,强烈的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尤其是屁股。 姜黎的瞳孔中还残留着惊恐,青色的嘴唇变白之后,才哆哆嗦嗦地说:“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郁文轩死死地盯着刚才姜黎站的位置,说到:“圆。” “嗯?” 姜黎觉得自己听错了,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郁文轩。 郁文轩没有解释什么。 他已经明白了,那诡异诅咒的触发方式。 许知非,陆过,还有刚才的姜黎,遭遇诡异事件的异同,不……甚至还有山中躲月这四个字真正的含义。 血色寿衣的衣领处,有一个圆形的寿字图纹。 陆过看向的地方,是眼前的这口井。 姜黎刚才站的地方,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缘故,绑上枯木后多出来的一截麻绳竟然盘成了一个圆。 还有……月亮。 无论是寿衣上的图纹,还是这口古井,亦或者天上的月亮,地下的绳圈,都能引申出另一个词圆。 并非山中躲月,而是山中躲圆! 郁文轩在心底完成了这几次诡异事件的串联,并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动作。 他踏入了姜黎刚才所站的绳圈中。 一秒…… 两秒…… 五秒…… 十秒过去了。他毫发无伤。 果然如此,诅咒生效一次后,那个触发诅咒的圆便会失去效用。 所以他们看向这口井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和陆过一样的陌生人脸。 同样的,还有那件寿衣,这个绳圈。 那么……月亮呢? 郁文轩产生了一个疑问。 如果月亮在照射到他们一行人中的其中一个后也会失去诅咒力量,那岂不是说,现在晚上可以在月光下行动了? 毕竟陆过已经出事了。 不对不对……如果是不能看见圆的话,那他们被太阳照射到怎么又没事? 难道太阳是特殊的存在? 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在许多鬼怪传说中太阳都是阴邪之物的克星。 但这是雾集啊,这些厉鬼可从没怕过什么传说中的克制之物,唯一能够克制它们的,只有某种隐藏的规则。 郁文轩眉头微皱,但嘴角却露出了感兴趣的弧度,陷入了沉思。 姜黎揉着自己浑身都疼的身体,怔怔地看了郁文轩一眼。 她忽然觉得,也许眼前这个男人并不像他一直表现出来的这样,其实仔细想想,他好像从没对大家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虽然他的某些手段在现代人看起来很残忍。 就像李慕曾经警告过的那样,离郁文轩远点,他是一个在初中时期,就用钥匙尖刺破抢劫犯咽喉,做了“好事”的人。 可这样的话,到底该怎么和他相处…… …… 井底。 白研良眼前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虽然都是黑,但黑的程度是不一样的。 白研良看见的那团黑色,在黑暗中更加深沉诡异,光是看着就让人浑身不舒服。 然而这时,他对面的黑暗里忽然传来了一些声音。 “咔……” “咔擦……” 这是什么声音? 最初这些声音比较微弱,白研良一度认为自己听错了。 几秒之后,这些细微的声音突然变得明显起来。 接着,是很明显的碎裂声。 好像是井底的岩壁……碎裂了。 但仔细一听,又像是什么东西破壳而出一样,有些黏糊糊的感觉。 白研良的手抓住了麻绳,这个声音越来越响了…… 不对,不对劲! 这不是蛋壳破碎的声音,与其说是蛋壳破碎,不如说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撞击着某种蛋壳一样的东西! 它好像……被什么关在了里面。 而现在,它快要从井底的某处出来了。 那井底深处的深沉黑色,看着看着…… 就连白研良都感觉到了一阵恶寒。 这种最纯粹的恶,是那个坠井的诡异婴儿散发出来的吗? 一股股诡异可怕的气息不断地冲击着白研良的心脏,让血液不受控制地澎湃汹涌。 这也就是白研良,如果换个人的话,加上本身情绪的刺激,可能已经大脑充血而死了。 眼下的情况很诡异,也很危险。 白研良面前的那团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要孕育而出了。 要……去看看吗?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疯狂而作死的想法。 毕竟那团黑暗中孕育的,很有可能是中元村的瘟疫本体,换句话说,它就是一切诡异的源头。 不过,白研良有百分之三十的把握能够安全脱身。 那百分之三十的把握,来自在村长家里时感受到的,那股不协调的怪异感。 如果现在能够验证这一点的话…… 他就能确定一个很关键的信息。 是进去黑暗深处……还是不去…… 白研良犹豫的时间,大概有三秒。 然后,他就掏出了手机,一道光线照向了深沉诡异的黑暗。 嗯? 竟然把光线吸收了。 难道这井底还能有个小型黑洞? 这下,白研良真的来了兴趣。 他迈开步子,在软绵的烂泥里艰难前进,走了接近五米的距离,他才停下来。 手机再次照向那黑暗的角落。 这一次,他看见了。 躺在岩壁角落的……是一张血红色的襁褓。 然而,襁褓之上,有一堆让人头皮发麻的东西…… 它黑漆漆的,像是一层壳,然而它的整体轮廓,却又是一个婴儿。 看着它,白研良就想到了一种昆虫蝉。 血色襁褓上黑色的人形外壳,就像蝉蜕一样,但这种事发生在人形生物上,就显得异常诡异了。 白研良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这黑色的外壳。 “唰……” 它碎了。 白研良搓了搓手指,收回了目光。 坠入井里的东西,早已经离开了。 对了,康康今年几岁来着? 白研良想到了一个问题,虽然康康看起来像是只有八九岁,但好像……他们从没问过他究竟有几岁? 康康…… 白研良最后看了一眼血红色的襁褓。 作为婴儿降生,被当作怪物丢弃,你究竟是天生的恶鬼,还是可悲的亡灵…… :。: 第两百四十六章 陷害 下元村。 李慕的脸色很差,状态更差,因为他已经好久都没能真正地休息过了。 本来按照他的想法,这一次的任务是不适合分头行动的,毕竟满村子都挂着骇人的血色寿衣,那些老人的眼神也非常奇怪。 但无论是宋缺,还是任无道,竟然都表示要各自去寻找线索。 无奈之下,李慕只能答应分头行动。 蒋知节和李悦君看着他的眼神也怪怪的,其实类似的情形,是发生在这次任务开始前。 那个匿名人突然发送了一个文档,说出了关于钥匙的秘密。 从那之后,绝大多数人看李慕的眼神都变了,本该有的信任和尊敬,变成了怀疑与提防。 还有……一些藏得很深的渴望、贪婪。 李慕知道自己解释不清楚,因为他确实是目前雾集中活得最久的人,大家怀疑他身上有钥匙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但他自己知道,他确实没有什么钥匙,事实上关于钥匙的事他都是第一次听说。 等这次之后……一定要和大家好好解释一下。 李慕一边走一边想着。 这次的任务非同小可,他完全没有把握能够活着出去。 和许多人不同的是,李慕虽然不想死,但也不怕死。 其实在选择刑警这个职业之后,他就已经做好了因公殉职的准备。 所以,恐惧之余,他更多了一份坦然。 在以往的任务中,这份坦然多次让他在生死关头冷静下来,想出逃生的办法,但这一次,自从踏入这个诡异的村子之后,他就一直无法按捺住自己强烈的心跳。 希望……能活着回去吧。 李慕捏了捏鼻梁,他实在太疲劳了,顺着村子的岔路走了不到一百米,他就已经感觉到了疲倦。 如果再找不到解开那个诅咒的方法,他很可能会在近期猝死。 拍了拍脸强行打起精神后,李慕才发现自己这条路已经走到头了。 面前是一个小院,里面有一间祠堂。 祠堂虽然看上去并不大,但建筑风格却和周围的房屋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李慕想了想,慢慢走了过去。 他轻轻推了一下门,打开了一条门缝,朝里面看去…… 很普通的祠堂,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但这种带有祭祀色彩的地方,最好还是仔细搜索一下,虽然风险很大,但通常也会有所收获。 一念至此,李慕推开了房门,缓缓地走了进去。 进入祠堂后,李慕发现这间祠堂真的不算大,但挂在祭台上的那几幅人面画像却有些吓人。 谜团的线索,难道藏在画里吗? 这祠堂里,就这几幅画像最是诡异,然而当李慕渐渐向那画像靠近的时候,他的心跳却也越跳越快。 突然,他脚下一软,似乎是踩到了什么? 李慕连忙向下看去,很普通的青石地面,按理说……踩起来不应该是软的才对。 难道刚才踩到鬼了? 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李慕就赶紧打住了,他经历过太多这样的事,很多时候,你以为真实的感觉其实只是一种错觉,但如果一直去想,一直自己吓自己的话,错觉也是能害死人的…… 此刻,画像就在眼前,它一共三幅,三个都是男人。 李慕直勾勾地盯着这三幅人面画像,越看越觉得诡异。 虽然这三个人的长相完全不同,但李慕却有一种莫名的直觉,那股身为警察的直觉告诉他,这三幅画上的男子是同一个人。 这个想法出现后,李慕再去看着三幅画像时,竟然越看……越觉得这三人很像。 不是外貌的相似,而是某些更纯粹的东西。 看着看着,李慕感觉到心里有些不舒服了。 他回过神移开目光后,才发现窗外的阳光已经消失了。 更诡异的是,祠堂内明明这么昏暗,他竟然能够看清这些画像…… 李慕感觉周身有些发冷,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出现。 李慕立刻停止了对画像的探究,赶紧退回了门口。 然而就在这时,一些奇怪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唰” “唰” “唰”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背后…… 李慕感觉一阵恶寒,他不敢回头,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一把拉开了房门。 然而房门刚打开,他还没来得及出去,却见一道阴影投射到了他的身上。 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太阳躲在了他背后的云层里。 “任无道?你怎么来我这个方向了?” 李慕吓了一跳,先是疑惑了一句,然后迅速反应过来,现在可不是谈话的好时机,“快走!” 然而,在李慕刚准备拉着任无道离开之时,却见任无道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不仅如此,他的神情也开始变得诡异,嘴角扬起了一抹恶毒到了极致的笑,贴近李慕耳边道: “这么久了,你也该死了,警官……” 话音一落,李慕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朝自己袭来,李慕竟然一掌按在他的胸口上,将他再次推进了祠堂里! 李慕瞳孔一缩,眼前的门被迅速关闭! 他猛烈地拍打着房门,怒声道:“任无道!你什么意思?快放我出去!” 然而,门不仅打不开,而且外面的动静也完全消失了。 任无道用某种方法把门从外面封上了…… 李慕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发凉,他根本就不敢回头去看。 与此同时,他愤怒之余也充满了疑惑不解,任无道是才进雾集的新人,自己和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为什么要害自己? 难道是为了他的妹妹余笙?可是他也从没有害过余笙,曾经还用性命警告过她一次。 任无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不通…… 但此刻,李慕也不用想通了,门后那个“唰唰”的声音缓缓靠近,巨大的阴影投射到他面前的木门上。 通过影子,他看到……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东西,正站在自己身后…… 逃不掉了。 李慕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摸了摸裤兜,脸上泛起一丝无奈。 竟然忘了带香烟。 好吧,就算是死,也要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李慕猛然回头,然而迎面撞上来的,是一团密密麻麻的长发…… 第两百四十七章 寻踪 白研良从井里上来后,发现郁文轩和姜黎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 “出什么事了?”白研良看着坐在地上轻揉着脚踝的姜黎,还有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郁文轩,这一幕,像极了家暴现场。 “你在井下没听到我们说话的声音?”郁文轩看了他一眼。 “没。”白研良很确定自己在井下没有听到过任何声音。 “好吧,不是什么大事,”郁文轩从上到下扫了白研良一眼,“有什么发现吗?” “嗯。”白研良点点头,“边走边说。” “你没事吧?”一边询问,白研良一边冲姜黎伸出了手。 姜黎摇了摇头,脸上还残存着恐惧的神情,显然刚才发生的事并不像郁文轩说的那样,不是什么大事。 白研良见她不说,便也没问。 “走吧。” 三人并排前行,往村子中心走去。 “你们觉得,这个村子里有几只鬼?”白研良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没人住的房屋,忽然问到。 几只…… 他轻描淡写的样子就像是在问你昨晚吃了几碗饭一样。 他还是这么奇怪……姜黎暗想。 “要弄清楚这个问题,就要先弄明白这个村子里有多少灵异现象,以及,那些灵异现象是不是同一只鬼所为。”郁文轩双手抱怀说到。 “嗯。”白研良同样双手抱怀,点了点头。 “寿衣,井口,还是刚才姜黎遭遇的灵异现象,应该是同一只鬼所为。” 郁文轩说到。 “但村子十二年前爆发的那场瘟疫,和这些白天是人,晚上是鬼的村民,到底是怎么回事?”郁文轩眉头微皱,目前他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 “是同一只鬼。”白研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看到了死亡画面重现,村子瘟疫的源头,寿衣的出现,井口的异变,都源自于一个婴儿。”白研良看着地面,“十二年前爆发的瘟疫,那个婴儿在瘟疫爆发前出生,今年至少十三岁了。” “难道是康康?!”姜黎忽然想到了村长家的那个小男孩儿。 这满村都是老人,只有他的外貌比较符合。 但……也不全然符合,因为康康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样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姜黎把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可是康康看起来只有八九岁,不像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啊……” “他不一定是人类。”白研良说到,同时他看向了郁文轩,“我在井底看到了十二年前的襁褓,还有一具人形的躯壳,有什么东西从那具躯壳里钻出来了。” 有什么东西……钻出来了…… 这个说法让姜黎打了个寒颤。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东西? 但转念一想,连雾集和厉鬼都存在,有这种“生物”的存在似乎也不是不可接受。 “也许,我们应该去打听一下康康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村子里的。” “没错。” 白研良和郁文轩一人一句道。 “不过……”白研良犹豫了片刻,说到:“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我看到的画面中,这个村子在瘟疫爆发前就很诡异,他们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白色的孝服。” “哦?”郁文轩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这么说,那些红色的寿衣原本应该是白色的孝服?” “嗯。” 白研良垂眸沉思,这是他最疑惑的一个地方,这个村子似乎本身就存在一些诡异的风俗。 “孝服……让全村人都披麻戴孝,那个死掉的人是谁呢……”郁文轩喃喃道。 “这就是我们应该去找的线索。” 白研良说到,同时,他看了一眼姜黎,“我记得,你进入过一个祠堂。” “嗯。”姜黎回答时,偷偷瞥了一眼郁文轩,最后时刻她被一个巨大的女人用头发绑住了脚,多亏郁文轩出手相救她才能活下来。 虽然按照郁文轩的说法,那个女人也不是鬼,而是生了病的人,但这次姜黎却是不信的。 那种病也许会让村民们变得像吴老太一样,一到晚上就嗜血残暴,茹毛饮血,但怎么想也不可能让一个人的头发突然变长,然后捆住另一个人的脚吧? 而且……那个高大女人的气息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吴老太的身上弥漫着腐朽的臭味,那她的身上,就是最纯粹的阴冷。 那股阴冷姜黎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绝大多数厉鬼身上都有那种令人战栗的诡异气息。 自己都看得出来,郁文轩不可能看不出来,但他却故意把自己冒着生命危险的出手相助,说成了一次普普通通的随意之举。 这让姜黎不解之余,又对他产生了好奇。 “姜黎?姜黎?” “啊……”姜黎回过神时,才发现白研良的手在她眼前摇来摇去,郁文轩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对不起……我走神了。” “没事。”白研良没有在意她有没有走神,而是继续问到,“你在祠堂里有看到什么吗?感觉很奇怪的东西之类的。” 奇怪的东西…… 白研良提到这个词后,姜黎第一个想起的就是那几张画像。 “嗯……有!”姜黎点点头,“祠堂的墙上挂着三幅画像,是三个男人……但当时我觉得那三幅画像很诡异,画上的人好像一直盯着我一样,就没敢仔细看……” “善良的小姐,这不是灵异现象,这是自然现象。”郁文轩的眼神让姜黎很不快,“我们的眼睛在看着一个平坦的表面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向图像的近点和远点,其实都是保持不变的。而观察自然环境中的真实表面时,当我们改变观察方向,近点和远点的视觉信息就会发生变化。你在感性上认为那幅画是一个真实的对象,所以你的大脑产生了一种视错觉,这种错觉让你移动到任何一个方向时,都会觉得它的眼睛在继续盯着你看。” 姜黎那点好奇与朦胧的好感被郁文轩嘲弄的眼神立刻打得支离破碎。 这果然是一个不好相处的混蛋…… 然而这时,白研良却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等等,先别走。”白研良看向四周的房屋。 “这个村子,好像所有人都不见了。” 第两百四十八章 异常 白研良转身朝四周看去,不对…… 这不合理。 虽然在灵异事件中追求合理性听起来是一件很愚蠢的事,但事实上,所有的灵异事件都有它最基本的规则,厉鬼也有其能力的上限,它也许是无所不能的,但那也只是在某个规则中的无所不能。 而现在的情况,已经脱离了那个规则。 为什么整个村子的人忽然都不见了? 如果厉鬼能够做到这一点,为什么之前还要那样故弄玄虚,而不是直接让他们也一起消失? 那股不协调的感觉又出现了。 白研良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在白研良沉思的时候,姜黎和郁文轩也在屏息看着周围。 现在没有一个人敢率先迈动步子,虽然是大白天,但整个村子安静得让人心悸,谁也不知道哪里会不会突然钻出来一个东西。 一股淡淡的不安悄然出现,逐渐蚕食着三人的内心。 这时,姜黎的目光无意中掠过了一个巷子,她和当初的陆过一样,只是匆匆的一瞥。 然而……在她收回目光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那是……陆过?! 巷口站着一个人,一个面无表情的人! 姜黎绝不会忘记他的脸,因为他是陆过啊! 但此时此刻,陆过的脸色异常诡异,像是涂了一层雪白的面粉,嘴唇也红得离奇,他根本就不像活人,更像一个葬礼上经常能看到的……纸人。 一颗颗鸡皮疙瘩瞬间跳了出来,姜黎当即说到:“快跑!陆过在那里……他在那巷子里看着我们!” 白研良和郁文轩闻言,也立刻回头看了那巷口一眼,陆过那诡异的身影果然正伫立在那里,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那是陆过吗? 他……还是活人吗? “走!” 从发现陆过的身影到离开,三人花了两三秒的时间。 但似乎还是晚了。 陆过已经冲过来了。 他直挺挺地跑动着,看起来很不协调,但速度却快得出奇,再这样下去,三个人都会被他追上。 “分头跑。” 说出这三个字后,白研良立刻选了一条小巷钻了进去。 郁文轩也二话不说,朝另一条巷子里跑。 姜黎反应稍慢了点,但她不用选择巷子,她只需要顺着村子里的大路逃跑就行了。 反正陆过会去追谁完全就是一件随缘的事。 而且那些巷子搞不好就是一个死胡同,进巷子的危险程度可比在大路上逃窜要高多了。 只要陆过不来追我,我就很安全…… 姜黎心中安慰着自己。 然而就在她的这个念头刚刚出现之际,一股巨大的寒意笼罩向了她。 姜黎扭头看去……身后僵直着身体,用诡异的姿势奔跑着的,不是陆过又是谁? 他惨白的脸色和血红的嘴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已经……不是人类了。 姜黎不甘地咬着嘴唇。 又是我……为什么又是我? 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以陆过这样不知疲倦的状态,追上她是迟早的事。 怎么办……该怎么办? 姜黎拼命地想着脱身的办法。 哪个地方……陆过找不到她? 脑海中一个画面闪过,姜黎打了个哆嗦。 祠堂…… 那个有一只女鬼在的祠堂。 昨晚自己被陆过的头颅追进了祠堂里,但他却没有进来。 姜黎不知道当时是自己甩掉了他,还是他畏惧那个祠堂,但此时此刻,她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祠堂! 抬起头,朝前方祠堂的方向看了一眼。 祠堂的位置距离她起码还有个三分钟的路程。 自己……能够坚持三分钟吗? …… 白研良第一时间钻进了小巷子里。 然后他就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诡异的脚步声。 追我来了吗?还真是不走运啊…… 白研良没有回头去看,而是闷着头往前冲。 一边逃跑,他一边思索着自己的疑惑。 他很少遇到完全没有头绪的时候,这次的任务,却出现了这种感觉。 虽然许多线索都开始出现了,但白研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这些线索充满了矛盾与诡异。 如果非要说出个源头的话,他觉得这个任务从一开始就透着古怪。 上元村,中元村,下元村。 三个名字看起来颇有渊源的,同在平城的村子,然而无论是在网上,还是在警局的资料库里,都找不到相关的信息。 这三个村子的存在似乎只有平城人知道。 这次的任务是在现实中执行的,但这种事,真的有可能在现实中发生吗? 白研良有些怀疑。 还有那一条八字解语山中躲月,水底捞棺。 这八个字太通俗易懂了,简直就像深怕他们看不明白一样。 然而……白研良仔细地回想了一下。 当他们按照前半句去做时,陆过出事了,姜黎和郁文轩差点死于祠堂女鬼之手。 许知非的情况也陡然恶化,她主动解开了绳子,现在完全不见了踪影。 情况唯一好点的只有他。 但今天,当他按照后半句去做时,更多的诡异现象出现了。 死亡画面重现,把十几年前的事展现在了他的眼前,突然传递出一些杂乱无章的信息。 在离开井底后,全村的人都消失了…… 这绝不可能是莫名其妙发生的,一定是他们三人触碰到了什么。 经过慎重的确认,白研良能够肯定现在的情形完全是因为“水底捞棺”四个字形成的。 虽然井底没有水,襁褓也不是棺,但他确实是抱着这样的念头下去的。 总而言之,这次任务的解语,根本不像是在给他们指出生路,倒更像是在一步步把他们推向死亡。 以往的解语,虽然也会存在迷惑性,但确实能够从中解读出生路所在。 但这一次的解语,似乎直接了当的写明了生路,但反而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诡异了。 这让白研良不得不怀疑,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这时,白研良的脑袋忽然隐隐作痛。 “嘶” 逃跑中的白研良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耳侧。 怎么回事……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有什么不该被当做寻常的东西,被我放过了。 究竟是什么…… 白研良虽然面无表情,但心中却起了波澜,他终于察觉到了异常所在。 他的记忆……好像被干扰了。 第两百四十九章 惧怕 没事的……没事的…… 姜黎不断地在心中默念。 虽然做出了躲到祠堂去的打算,但她自己也清楚,这其实只是一种拆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 因为……祠堂里的那一只,也是鬼。 但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绝望的情绪被强行压抑住,难以喘息的感觉不断涌现。 渐渐的,姜黎发现了一些很奇怪的事。 村子里的路……好像变大了,周围的房子好像也变高了…… 怎么会这样? 姜黎惊恐地看向四周,渐渐地放慢了脚步。 等她完全停下脚步后,身后陆过追来的动静也不见了。 周围老屋与老屋之间的缝隙也越来越窄,姜黎打了个寒颤。 到底……发生什么了? 一阵阴冷的山风忽然从后背吹来,让姜黎头皮一麻。 身为女性的她是极其敏感的,但她现在却不敢回头。 周围的房屋怎么会变大了这么多? 不……不仅是房屋,还有野草,泥土,枯木…… 姜黎越是看向周围,越是心慌,怎么会这样? 难道这也是鬼做的? 它竟然能够把整个村子里的东西都放大? 姜黎惊恐之余,忽然又听到了陆过的脚步声。 她也顾不得周围的环境到底有多么古怪,拔腿就往前跑。 因为周围环境的陡然变大,姜黎只觉得本该就在附近的祠堂,变得越发遥远了。 身后的脚步声还在越来越近。 糟了……来不及了…… 姜黎明白,自己应该是来不及赶去祠堂了。 她心一横,在拐角之后闷头冲进了一间老屋。 她要赌命了…… 好在……第一步她赌赢了,屋子里没人。 木质的地面有不少地方都已经断裂开,蛛网也随处可见。 姜黎小心翼翼走到窗边,一步……两步……她努力地避免发出声音。 陆过……跟过来了吗? 偷偷地从窗口往外看了一眼后,姜黎的心脏忽然一紧。 好难受……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 姜黎回首四望,却什么都没能看到。 但她的嘴却越张越大…… 太诡异了……为什么……还在变大? 外面的世界,还有这间屋子,还在不停地变大! 姜黎感觉自己的神经可能已经错乱了,她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但却又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 因为……从小时候开始,她就对某些东西存在天然的恐惧。 那就是……巨大之物。 她从没对任何人说过,自己患有巨物恐惧症这种看起来很矫情的病症。 姜黎很害怕那些太过巨大的东西,飞机,巨轮,蓝鲸,甚至是一大团云彩,都能让她喘不上气来。 而现在……这种天生的恐惧正在被无限放大。 因为……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大了。 姜黎恐惧地缩回墙角,浑身筛糠似的颤抖。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整个世界都在变大…… 为什么…… 姜黎的瞳孔疯狂颤抖,恐惧几乎快把她整个淹没了。 这时,姜黎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绝望地瘫坐在地上。 不是整个世界在变大……而是她……正在疯狂缩小。 阴冷的山风不停地窗口灌进来,让姜黎浑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然而这时,一个让她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嗒嗒” 脚步声停下了。 他来了…… 陆过来找她了! 一种强烈的预感出现,姜黎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为数不多的理性也在逐渐蒸发。 不行……我不能动…… 他现在只是站在门外,还没有动作。 这不代表他就已经发现我了…… 只要我不动的话……只要我不动…… 姜黎闭上了眼睛,拼命地乞求着神佛的保佑。 虽然她知道这并没有什么作用,但有时候,乞求神佛不是为了得到帮助,只是为了寻求一个心理安慰。 时间就这样流逝。 姜黎心中的恐惧越来越盛,但屋子外面,却完全没有了动静。 陆过……大概应该已经走了吧? 对……一定走了…… 如果他还在的话,没理由不推开门进来。 姜黎的脑子里转动着各种念头。 但虽然这样在想,姜黎却根本就不敢开门。 而且……这扇门已经变得比她整个人高上两倍了。 姜黎的心脏越跳越快,不仅是因为门外可能存在的陆过。 还有这越来越高的房顶,越来越大的木门…… 此刻的姜黎,无比期待郁文轩能够和昨晚一样,突然跳出来把她从恐惧中解救出去。 然而她也知道,现在的郁文轩也许情况和自己一样,并不好过。 姜黎越来越害怕,巨物恐惧症让她已经不敢在继续呆在这个房间里,但更可怕的,是门外那只可能存在的厉鬼。 陆过到底有没有离开…… 如果离开了,她就立刻从这间屋子里逃出去,然后去找白研良和郁文轩。 她已经坚持不住了,哪怕是死,她也不想一个人呆在这一堆庞然大物之间被活活吓死。 怎么办? 要去……看看吗? 这么拖下去,就算陆过不杀了她,她早晚也会被不断变大变高的屋子吓死。 去……看一眼吧。 就一眼…… 只要确认陆过不在外面了,就立刻离开这间屋子。 姜黎狠下了心。 趁着自己还没被恐惧完全吞没,她做出了决定。 姜黎悄悄地攀上窗口,偷偷地伸了半张脸出去。 门口的位置……没有。 呼…… 陆过走了。 姜黎彻底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姜黎刚准备缩回头时,一张骇人的惨白脸孔,还有一双画得血红的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陆过的脸从上倒着伸了下来,就贴在姜黎眼前几厘米处,死死地盯着她! “啊!!!” 姜黎吓得浑身一颤,竟有了些失禁的感觉。 但她此刻完全顾不上害羞,连忙面无血色地把头从窗口缩了回来,再将窗户立刻关上。 没走,他还没走! 不…… 不要过来! 不要杀我…… 姜黎缩在墙角拼命祈祷,然而……木门忽然传来了庞大的撞击声。 “砰” “砰” 门开了。 诡异的光线从门外钻进来。 接着,她看到一个巨大的“人”迈着诡异的步子走了进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无表情。 陆过并没有做什么,但在姜黎的眼中,他已经变得无比巨大,当他把脸伸过去时,姜黎的瞳孔已经渐渐失去了神采,逐渐黯淡。 她的嘴边溢出白沫,下身也湿了一片…… 姜黎已经,被活活吓死了。 …… 与此同时,郁文轩也被堵在了墙角。 他的瞳孔中闪动着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愤怒。 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这个魔鬼! 这个该死的混蛋,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只厉鬼……为什么知道我最恐惧的东西? 第两百五十章 弑父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个噩梦。 郁文轩本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他。 但现在这个男人,这个在生物学领域,应该被称作他父亲的男人,出现在了他眼前。 郁文轩并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他行为乖张,肆意妄为,思维诡异,总的来说,他和人类社会格格不入。 从小到大,他给周围人带来的,都是极其糟糕的感受。 在郁文轩认识的人中,他经常和危险这两个字一起被提起。 打个比方,如果恶棍和厉鬼有脸的话,大家代入其中想象的,一定是郁文轩的脸。 他就是别人的噩梦。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给他人带来噩梦的人,自身往往也承受着更多的噩梦。 他虽然是别人眼中的怪物,但也是一个悲惨可怜的受害者。 而加害他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他的父亲。 这是幻觉? 还是现实? 郁文轩强行抑制着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变得剧烈的心跳,仔细地看着他。 他的相貌……和记忆中的一样。 中等个子,穿着一身蓝色工装,腰间扎着一条又宽又旧的皮带。手臂粗大,能看到肌肉在肩膀和两臂棱棱地突起。 他没有留头发,发茬又粗又黑,圆圆的脸盘,眉毛浓黑而杂乱,眼睛像是在笑,嘴很大,给人一种豪爽之感。 他的手指粗大,指甲缝里还夹着黑泥。 是他…… 愤怒与恐惧灼烧着郁文轩的心脏,匕首已经下意识地滑落到掌心。 他憨厚的长相无法掩盖疯子的内心,郁文轩永远无法忘记…… 自己和母亲,在他的阴影之下过得有多么恐惧。 不过,他应该死了才对,死于一场意外,一场警方查不出缘由的意外。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是鬼做的吗…… “小郁……过来。” 陌生又耳熟的声音出现了。 郁文轩盯着他,眸光中闪动着各种情绪。 一股即将崩溃的真实感,让郁文轩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紧紧地抓着匕首,感觉大脑一阵眩晕。 堵在巷口的那道身影,正冷冷地凝视着他。 都已经死了…… 还不肯放过我吗? 童年可怕的记忆涌上心头,郁文轩少见地打了一个寒颤。 和许多人对他的猜测一样。 郁文轩确实不怕鬼,他也从来没有在噩梦中梦到过鬼。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害怕的东西。 事实上,小时候的郁文轩每天都在做同一个噩梦,那场噩梦,是从醒来之后开始的。 这个不算高大的中年男人,给他埋下了无比深厚的心理阴影。 但现在……他已经长大了。 上高中时,他就设计谋杀了他,谋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现在时间已经快过去十年,他没有理由还会害怕他。 害怕这一具由鬼制造出的幻影。 没错,就是幻影。 郁文轩很肯定眼前的男人并不是变成了鬼,而是鬼读取了他心中的恐惧,然后依样画葫芦制造出的假象。 “我来了,父亲。” 郁文轩眯着眼睛,笑着走向了他。 巷口的男人伸出手,眸光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满意。 然而,就在郁文轩即将靠近他的时候,郁文轩忽然出手了! “噌” 一道寒光闪过,中年男人瞪大了眼睛。 他的脸斜着出现了一道裂痕,转瞬喷出大量的鲜血。 血液飙射到郁文轩的脸上、身上,但他却不闪不避,仍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中年男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半个脑袋却忽然掉了下来,滚到了郁文轩脚下。 他的身子伫立不倒,剩下的半张脸上,那枚眼睛充满了疑惑不解,仍盯着郁文轩。 郁文轩安静地看着他,呼吸却逐渐变得沉重。 他并没有看上去那样轻松,不……这甚至比杀光那一家十三口人时更加困难。 “呼……” 郁文轩吐出一口浊气,居高临下地看着滚落在地上的半个脑袋。 “你曾经是我的恐惧,但现在,就算你已经死了,我也要成为你的噩梦。” 郁文轩用食指抹净了匕首上的血,刚准备收回目光。 然而……异变发生了。 滚落在他脚边的半颗脑袋忽然钻出了一根血色的肉芽。 在郁文轩还未反应过来时,那根肉芽迅速长大蔓延,并生出了更多的肉芽。 只是眨眼的功夫,地上的半颗脑袋已经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色肉芽! 它们像蜈蚣的百足一般,撑在地上,抬起了那半颗脑袋,迅速地爬上中年男人的身体,爬回那剩下的半颗头颅中。 接着,在郁文轩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密密麻麻的肉芽钻进了另外半颗脑袋里,像是一个最精明的外科医生在做手术一般,血色肉芽飞快地缝合着两颗残头间的伤口。 不到十秒钟……他又复原了。 他似乎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朝郁文轩伸出手,声音诡异地说:“小郁,过来。” 郁文轩瞳孔一缩,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双眼中露出了无比的怨毒和憎恨,这个恶棍,这只畜生! 他的眼神郁文轩无比熟悉,看似温和,貌若憨厚,实际上他比最凶恶的暴徒还要残忍可怕…… “去死!!!” 郁文轩难以抑制内心的怒意,他疯狂地挥舞着匕首,一下一下地刺向中年男人的面庞,咽喉,心脏。 鲜血疯狂飙射,很快就将郁文轩染成了一个血人。 但郁文轩却仍然不知疲倦地抽插着匕首,血肉残渣四散零落…… 整个疯狂的行凶过程持续了三分钟。 郁文轩停下来时,中年男人已经变成了一堆碎肉。 鲜血流淌了一地,郁文轩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但他的神情却无比畅快。 “哈哈哈……” “活过来……再活过来给我看?” 郁文轩的脸上全是中年男人的血,状若疯魔。 然而……可怕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满地的碎肉长出了血红色的肉芽,蠕动着彼此纠缠在一起。 它们很快聚合成一个肉团,在郁文轩疯狂的眼神中,肉团上出现了一条猩红的裂缝…… 当郁文轩朝裂缝中看去时,一双眼睛也正从裂缝中往外看出来…… “叮” 匕首坠落在地。 郁文轩的瞳孔疯狂颤抖,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肉团中长出来的脑袋,颤声道: “……母亲?” 第两百五十一章 记忆 “啊!!!!!” 突然响起的嚎叫让白研良回转过头,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是……郁文轩? 郁文轩也出事了吗…… 白研良心中久违的出现了不安。 不合理…… 这一切都太不合理了。 为什么这一次的任务无法按照解语行事?反而每一次按照解语那样去做时都会出事? 为什么网上和警局都查不到三个村子的名字,只有平城本地人知道? 现代信息社会没有不透风的墙,网上半真半假的灵异事件,灵异地点比比皆是,多这三个村子不多,少这三个村子也不会少。 就算是真实的灵异地点,这种掩耳盗铃般的举动反而会更让人起疑。 而最让白研良不解的,无疑是这次任务的三个村子。 上元村,中元村,下元村。 三个村子同时执行一个任务,还是在现实时间,现实地点中。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在同一时间的三个地方,存在着三只一模一样鬼。 这无论怎么解释都解释不通。 如果这次任务发生在过去世界当中,白研良还能够理解。 他可以把每个村子都当作彼此的一个“副本”,毕竟是过去世界,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无法影响到现实的轨道,那已经是一条既定的世界线了。 但这次的任务,是在现实当中执行的。 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现实当中,与现实同步。 白研良不得不怀疑,上元村和下元村,真的存在吗? 还是说和之前的迷藏任务一样,在现实世界中被分成了两个时空? 而这一次,分成了三个时空? 但还是说不通…… 要知道三组的任务是同时进行的,三只一模一样的鬼,要采取一模一样的行动方式和行为逻辑,那为什么不干脆让所有人都到一个村子里来? 难道是……雾集的力量不够?无法承载这么多人交集而产生的各种意外? 白研良想到了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 但仔细想想后,他又觉得不可能。 雾集可是能操纵时间线的存在,怎么可能做不到这种事? 又不是…… 嗯?! 白研良心中一动,一个极其可怕的猜想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然而就在他准备深想时,他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前面没路了。 但巷子外的脚步声却仍在逼近! 不行……有东西来了。 是陆过吗…… 白研良扭头看着能够躲藏的地方。 两旁都是破旧的老屋,屋子与屋子之间的缝隙非常狭窄,根本不可能挤进去。 而身后的这堵墙,也有接近四米高,不在白研良能够徒手爬上去的范畴。 怎么办…… 冷静,注意细节…… 白研良一遍遍提醒着自己。 这一次的任务,他的思绪前所未有的紊乱,不断有新的想法出现,然后又被他推翻,究其根本,就是因为心中的那股淡淡的违和感。 他一定是忘记了什么。 或者是记错了什么。 那种感觉让白研良很难安心。 而目前中元村内发生的事,也诡异莫测,一桩桩一件件充满了矛盾。 这次的鬼似乎无所不能。 不……它是在他们按照解语那样去做时,无所不能! 这个想法的确定让白研良的思路陡然一清。 这时,巷子口,一个身影出现了。 单薄的身形让白研良第一时间确认,那不是陆过。 是谁?真正的厉鬼吗? 这一次,真的是绝路了…… 白研良已经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直到……那个身影走到了亮处。 当白研良朝他看去时,心脏剧烈一颤! 一股强烈的,难以抑制的恐惧涌了上来,让他瞬间面色惨白! 怎么会……这个人……是我? “白研良”双手插在裤兜中,慢条斯理地朝白研良走来。 “你不会……忘记我了吧?”他弯下腰凑了过来,笑眯眯地说。 就在他的话开口之际,一个个诡异离奇的画面突然从他的脑子里钻了出来。 疼得钻心! “啊!!!”白研良拼命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失态地低吼道:“不要……不要出来!那是什么?你是谁!” 密密麻麻的记忆从大脑深处涌出,白研良的身体僵直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分毫。 他瘫倒在地上,茫然地睁着眼睛,看着天空。 一缕绝望残留在他的瞳孔里。 “不……不可能……” 白研良沙哑着喉咙呢喃着,“那不可能是我……” “白研良”蹲了下来,出现在他面前,残酷地笑着:“是吗?” “看来,哥哥很爱你呢……” 白研良双目无神地看着“他”,这个突然出现的另一个自己,脑海中,出现了一段被遗忘的记忆…… …… 2009年。 出租屋内。 一个年轻人拿出了三枚钥匙,小心地摆在一副幼小的身体前。 然后,在摇曳的烛火中,他划破了自己的掌心,一抹残酷美丽的红流淌而出,缓缓地蔓延到钥匙之上。 接着,每把钥匙之上,开始闪烁起浓郁的血光。 血光照耀之下的地面,也立刻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地面开始不断开裂,腐烂,并像是活物一样流出了鲜血。 墙壁也变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如同筋络一样澎湃着渗人的跳动。 腐烂的味道从各处涌现,诡异的血光闪动着古老岁月的气息。 这无边的神秘与诡异,似乎让年轻人很是沉醉。 但很快,他就回过了神。 年轻人温和地看了那冰凉的小小身体一眼,摸了摸他的头,嘴唇微张,似乎说了些什么。 然后,他张开双臂,闭上眼睛,三把钥匙诡异地浮在空中,闪烁着不详的血色光芒。 血光中,一道道扭曲恐怖的人影映照在了墙壁上,他们似乎在尖叫,哀嚎,凄惨至极却又诡异难当。 年轻人站在密密麻麻的人影中,宛如身处无边炼狱。 良久,他睁开眼睛,将三把钥匙一把抓住。 血光陡然大盛! 墙壁上龟裂出无数裂痕,扭曲的人影似乎也即将从影子里钻出来,恐怖的气息笼罩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紧接着,便见年轻人轻吸一口气,把三把钥匙依次放在那副小小身躯的眉心,胸膛,以及小腹之间。 无穷无尽的诡异血光陡然一滞,接着便和疯了一样地钻进了那副身体里! 仅仅几个呼吸间,屋内诡异全消,而那个一动不动的幼小身躯,眼皮忽然颤动了一下。 :。: 第两百五十二章 诡梦 关于研人的死,白研良有过很多猜想。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杀了研人的人,竟然真的是他自己…… 记忆画面中,那具幼小的身体在得到血光的注入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在年轻人惊喜的目光中,那个孩子猛然伸出了一只扭曲的手,洞穿了他的心脏。 年轻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痛苦,随后立刻就化为了释然。 白研良“俯视”着这一切的发生,他的心脏疼得厉害,眼前也逐渐模糊。 “不要……为什么……不要……” 白研良嘶哑的轻声呼唤阻止不了脑海中的画面,那个孩子宛如厉鬼一般,面无表情地开始屠杀,并肢解了年轻人。 在年轻人彻底死亡后,那个孩子忽然安静下来,呆呆地坐在满地的血水之间。 画面戛然而止。 “为什么?”另一个“他”淡淡地开口,笑道:“因为……你曾经是一个死人啊……” “死生之间有大恐怖,哥哥救回来的,只是一只毫无理性的鬼,那只鬼杀掉哥哥后,整个仪式才算彻底完成,而“我”,才能以残缺的姿态,从另一个世界回来……” 白研良静静地听着“他”的声音,怔怔地看着天空。 谁能想到,这次的任务,竟然引出了他那段莫名被封存的记忆…… “作为真正的凶手,你还打算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白研良”凑了过来,轻声问道。 我是凶手…… 白研良的心底重复着这几个字。 他的情绪被一股莫名的意志引导着,陷入了极度的悲观与自责中。 我是个死而复生之人…… 我为什么会死? 为了救活我,哥哥做了些什么…… 如果可以,他宁愿时间倒退,自己永远不要活过来。 那样研人就不会…… 等等! 白研良灵台一清,一抹强烈的光彩出现在他的瞳孔中。 复活! 既然自己可以复活,那研人一定也能复活! 钥匙……对! 钥匙! 只要集齐三把钥匙,然后通过某种仪式,就能让研人重新活过来! 强烈的惊喜让白研良将所有阴霾一扫而空。 在脑子清楚之处,刚才没被白研良注意到的问题立刻浮现了出来。 首先,就是研人的钥匙! 记忆画面中,研人复活他所用到的钥匙一共有三把,白研良认出了放在眉心的那一把,就是后来杨万龙交给他的遗物中,藏着的那一把! 那么……还有两把钥匙呢? 是杨万龙…… 杨万龙有大问题。 白研良眸子里闪动着骇人的寒光。 虽然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但对于杨万龙这么多年一直以来的探望,白研良铭记于心。 所以,即便很多事他并不是太感兴趣,但为了报答杨万龙的恩情,白研良还是随叫随到。 直到不久前的那起爆炸事件。 明显冲着杨万龙而去的木偶,让白研良察觉到了自己这位“叔叔”也许并不像他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如今,白研良更是肯定了这一点。 他交给自己的遗物中既然能够有一把钥匙,那就能有其余的两把钥匙。 但他对此只字不提。 杨叔啊……别人的东西,最好不要去碰。 白研良没有发觉,此刻的他,脸上充满了危险的神情。 就像随着那段记忆的回归,某些东西,也回来了…… “亲爱的我。” “白研良”看着白研良,“你还打算苟活吗?” “闭嘴。” 白研良从地上翻身爬起,站了起来,看向了这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假货没资格和我说话。” 白研良冷冽的声音似乎让“白研良”怔了怔。 随即“他”一笑,“哈哈,看来……你疯了。” 一边笑着,“他”一边步步逼近,然而……每靠近一步,“白研良”的个子就变矮一分。 “你做了什么?” “他”惊恐地看着白研良,那张自信满满的脸,此刻显得异常滑稽。 白研良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微微瞥了“他”一眼,说到:“没什么,我只是知道了……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还有……”白研良扭头看了一圈四周,“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白研良”一怔,“他”的身体已经缩得无比微小,“你在说什么……” 白研良没有看他,只是整理了一下衣衫。 他已经找到了那个不协调之处。 “别白费功夫了,我的……恐惧。” 白研良低头看着已经缩小得只有一个脚掌大小的“他”。 “想什么,来什么,怕什么,有什么,解语失效,逻辑矛盾。因为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中元村,所谓的‘山中躲月,水底捞棺’也不是雾集指派的任务,我说得没错吧?构建了这个噩梦世界的,暗渊的某位先生。” “他”的面色明显一变,冷冷地盯着白研良。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梦,雾集召唤,任务,集合……你的手段很高明,能力也很优秀,你让梦境与现实彼此融合,甚至还能细微地修改我们的记忆与认知,但那个修改认知的能力,还不算太强,至少……从头梳理一遍后,一个明显的异常被我发现了。” 白研良似乎很有谈兴,因为他知道,在确认了对方的能力后,他就已经彻底安全了。 “……” “他”死死地盯着白研良,现在这张脸,已经开始扭曲变化,变得不像白研良了。 “余笙。” 白研良看着他,说出了一个名字,随后,他的神情变得认真,“我不知道你和余笙达成了什么协议,又对她做了什么。你选择了所有人执行任务,唯独漏掉了她。你修改认知的能力,也用在了余笙身上她出现时,是站立着的。” “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劲,尽管余笙本该坐在轮椅上。这是你唯一的漏洞,你为什么要冒着被识破布局的风险,使用并不成熟的能力来掩饰余笙双腿的异常?” 这是白研良最不解的一点。 如果余笙出现时坐在轮椅上,那么即便是白研良,一时半会儿也察觉不出异常。 “他”盯着白研良,眸光闪动着浓烈的兴致,那张白研良的脸,此刻已经完全变得模糊。 一个诡异的男人声音响起:“比起你哥哥,你更加聪明,但有两个地方你说得不对。” “首先,我没有用能力掩饰那女孩儿双腿的异常,因为我确实治好了她的腿,我只是修改了你们对她残疾的认知。” “其次……虽然我制造了一个噩梦,用虚假的解语引导你们步步触发诅咒,但这个地方……可不仅仅只是一场梦,那么……祝你好运,白研良……” :。: 第两百五十三章回忆 话音落下,这个矮小的“白研良”优雅地鞠了一躬,宛如气泡一般,凭空消失了。 但他刚才说的话,却让白研良心中一动。 没错……这一切并不仅仅是一场梦那么简单。 因为这是与现实纠缠的梦,换句话说,他们确实来到了一个诡异的村子,而这个村子里,确实有灵异现象,但这只鬼,与雾集无关…… 也就是说,这个地方不一定是“中元村”,它可以是上元村,也可以是下元村,它被刚才那个来自暗渊的人作为基石,构建了一个现实与梦境交织的诡异村落。 但能够肯定的一点是,这里有实实在在的鬼。 而这只鬼,没有解语,也不会被雾集的规则限制…… 它制造了十二年前的瘟疫,将整个村子变成了孤老荒村。 那么……既然确定这个任务并不是当初魏修一行人执行的“山中躲月,水底捞棺”,那就意味着,那个东西的存在,是极其不合理与突兀的。 也就是说……它才是一切的诡异的根源。 它现在在哪儿呢? 白研良扭头看向了一个方向,那是……祠堂的方向。 他要去确定一件事,一件……关系到这次能否活着离去的事。 …… 郁文轩拼命地奔跑着。 他逃了。 这个从肉团中长出来的女人……是那么眼熟…… 他本以为,他对母亲有的,只是浓浓的思念。 但当她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郁文轩才猛然想起,当年自己对她的恐惧……丝毫不亚于那个魔鬼一样的父亲,甚至……犹有过之。 所以,他狼狈不堪地逃跑了。 但她并没有放过他。 无论郁文轩逃得多快,她的脚步声都能不紧不慢地在他身后响起。 强烈的恐惧逐渐侵蚀着郁文轩的内心。 对于母亲的记忆,也逐渐明晰起来…… 家暴。 一个光是听着,都让人心里不安的词。 但从有记忆开始,郁文轩的每一天,都是在被家暴中度过。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看着母亲挨打。 等自己长大一点后,他也开始挨打…… 所谓的父亲是个真正的疯子,他在外面永远都是笑眯眯的,回到家中后,他就把母亲和自己用绳子绑起来,抽出那条丑陋又宽大皮带狠狠地抽打。 他嘴里的谩骂无休无止,抽打的力道毫不留情。 他不让母亲出门,不让她哭,不让她笑,不让她说话…… 他让母亲吃猪食,吃排泄物,并像狗一样跪在地上爬行…… 郁文轩念小学时就有一个梦想,就是杀了那个畜生,救下母亲。 直到……念高中时。 他完美地执行了谋杀计划,让那个该死的混蛋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谁都没有说,只是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 郁文轩永远记得那一天…… 他本以为,母亲知道父亲死讯后会很高兴。 他猜错了。 母亲用一种极其可怕的眼神盯着他,那种样子,就像是他夺走了她最爱的玩具。 她更不爱说话了。 她开始自残,并在郁文轩的饮食中偷偷拌入排泄物。 郁文轩以为她疯了。 直到……她给他下了安眠药,醒来时,他被扒得精光,绑成了猪猡的样子,身边全是污秽。 而他的母亲,他心心念念要救出的母亲,正拿着一条丑陋而宽大的皮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 郁文轩拼命的跑,似乎用疲劳和缺氧麻醉自己的神经后,就能没那么恐惧了。 天空阴云密布,阴冷的山风狂吹不止。 在一声闷雷后。 又下起了淅沥的雨水,很快,雨势就大如倾盆。 “嗒” 黄豆大的雨点砸在郁文轩的眼皮上,越来越大的雨势,越来越暗的天空,让郁文轩已经很难看清前方的路。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在暴雨中缓缓前行。 怎么……会这样…… 郁文轩心脏一紧。 事到如今,他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的母亲会出现在面前。 这只鬼的能力到底有多么强大?竟然能够变成内心中最恐惧的东西,然后来猎杀他。 倾盆而下的大雨,让郁文轩心烦意乱。 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经历了这么多的任务,唯独这次,让郁文轩束手无策。 到底生路在哪里? 郁文轩一边亡命奔跑,一边拼命思考。 这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噩梦…… 对! 噩梦! 郁文轩猛然转身,直面着一直不紧不慢跟着自己的“母亲”。 在这个面无表情的中年女人快到他身边时,异变发生了…… 她的体型……竟然在迅速缩小! 果然没错。 是恐惧! 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鬼怪,而是他恐惧的具象化! 如果继续逃跑的话,反而会让恐惧茁壮成长,越发滋生,到时的结局,只能是被活活吓死! 恐惧啊…… 这么多年对你们的恐惧,该做一个了结了。 郁文轩看着那个不断缩小的母亲。 眼中一片冰寒。 很快,它就缩成了一个肉团,一对中年夫妻的脸孔彼此纠缠,对郁文轩大张着嘴巴,似在无声地嘶吼。 感谢你们……给了我生命。 但这不妨碍,你们是两个疯子……两个烂到了极点的人渣。 所以……去死吧。 郁文轩抬起左腿,一脚踩在了那个血色肉团上。 “噗” 想象中血溅一地的场景没有出现,它竟然像是一个气泡一般,破碎消失了。 这怪异的一幕让郁文轩先是一怔,随即……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有人在捣鬼…… 这不是中元村这只厉鬼的能力,也不符合它的作风。 还有一个东西,想要他们的命。 郁文轩眼睛微眯……很好。 …… 祠堂。 突然下起的大雨让白研良加快了步伐。 但真正来到祠堂门口时,白研良却停下了脚步。 祠堂里的那一只,可是这个村子里真正的厉鬼…… 它并不是暗渊那人所布置的,不过……这也恰恰说明了那人的高明之处,他竟然找到了这样一个真正存在厉鬼的村子,并运用自己的能力设下死局。 但……这真的是死局吗? 至少在白研良看来,这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因为那个布局的暗渊之人不知道,引起这个村子异变的根源,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刚想到这里,白研良忽然手中一凉,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 第两百五十四章 画像 许知非是一个不详的人。 和世上的绝大多数人不一样,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世上有鬼。 白研良之前以为,预知梦是她天生的能力,后来才发现,那是许知非钥匙的能力。 但许知非……确实是不一样的。 她的眼睛与宋缺类似,却又截然不同。 她天生就能看到一些诡异的存在。 所以……她确实是个异类。 …… “许小姐?” 虽然是在疑问,但白研良的声音里并没有多少意外。 只不过……以白研良对许知非的了解,她是绝对不可能主动牵他的手的。 果然,在握了一下之后,那只手飞快地松开了。 她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她在我身边? 白研良侧头看了一眼空气,说到: “如果你现在是不能说话的状态,就碰一下我的手。” 很快,白研良的手背就碰到了一只冰凉的手,不过是一触即分。 她身上腐烂的味道消失了,但却不能说话了,这是怎么回事? 白研良有些疑惑。 但他没有纠结多久,反而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一个不用进去这间祠堂,就能得到答案的主意。 许知非刚好是隐形的状态,让她进祠堂看一眼不是方便又快捷吗? 但是……不知道鬼能不能看到许知非的存在,如果它能看到隐身状态的许知非,那她就危险了。 于是,白研良把自己的想法给许知非说明了一下。 得到的回应,是手背被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她同意了。 虽然她没说话,但白研良却莫名地理解了她的意思。 想了想后,白研良再次肯定就目前的状况来说,由许知非进入祠堂确认那个信息是最安全的。 他也没有许知非是女人就多加照顾之类的想法,如果现在隐形的是他,他也会主动进入祠堂。 这和男女无关,最优选择罢了。 接着,在白研良的注视下,祠堂的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细缝,许知非进去了。 等待是一件很无聊的事,尤其是等待对方的过程中,时刻还要为她担心。 两分钟后,许知非还没有出来,另一个人倒是出现了。 郁文轩。 他冒着大雨冲到了祠堂门口,拍了拍身上的水珠,跟白研良打了个招呼。 “你应该不是鬼吧?白先生。” 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他的心理状态还不错。 但……姜黎呢? 白研良朝大雨深处看了一眼,“来的路上有看到其他踪迹吗?” 郁文轩摇了摇头:“雨太大,什么痕迹都被抹得干干净净,但是……过来的路上有一间屋子很奇怪,看起来没人居住,但大门却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姜黎也许躲在里面。” “希望如此吧……”白研良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看着郁文轩,“你来这里干什么?” 郁文轩看了白研良一眼,“当然是寻找线索,里说,天材地宝身边必有毒物野兽伴生,以作护卫之用。换个角度想,有厉鬼存在的地方,必然隐藏着关键的线索,不是吗?” “你?” “看,当然看。怎么样,给你推荐一两本?” “算了……” 白研良及时打住了话题。 虽然郁文轩来祠堂的思路有些诡异,但不得不说,他是对的。 关键线索确实就藏在祠堂里面。 忽然,白研良手背一凉。 许知非回来了。 “看到了吗?墙上的画像。”白研良立刻问到,“长得像康村长碰我左手,长得像……康康,碰我右手。” 郁文轩惊疑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两秒后才反应过来是许知非回来了。 而白研良此时,感觉自己的右手……被轻轻地碰了一下。 右手……果然是康康吗。 还有……你果然一直跟着我们……许知非。 “郁先生,你会打老人吗?” 白研良忽然看着郁文轩,问出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郁文轩第一次露出了纠结的神情,“看情况吧……” “那……小孩儿呢?” “打。” 这次郁文轩回答得毫不犹豫。 “那就好……”白研良笑了笑,“我们走吧。” …… 第一次见面时,康村长和康康就给了白研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后来井里的事发生后,他更是确定了他们两人的诡异。 这两人的关系,绝对不会是父子,亦或是爷孙之类的。 尤其是康康的身份,他很可能……就是死亡画面中那个掉入井中的孩子。 路上,白研良详细地说明了一下自己的猜测。 “问题出在他们身上,但‘它’现在应该很虚弱,无法使用诡异力量,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尽情地欺负老人和小孩儿。” “虚弱?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郁文轩问到。 “如果不是虚弱的话,我们第一次去见康村长时,能那么顺利地离开吗?”白研良朝前方看了一眼,康村长家已经快到了。 “我可不认为鬼会对我们手下留情,它不是不想当场杀掉我们,而是做不到,我想……它从井里出来的时间还不够长。” 郁文轩点了点头,道理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白研良还有一些话没有告诉他们,那就是关于钥匙的事。 他是有私心的。 这次的任务是暗渊搞鬼,并不是雾集任务,也就是说,那个人用自己钥匙的能力,再结合现实世界中的某处诡异村庄,构建了一个噩梦世界,现在梦境被破除了,但村庄还在,不过……那个家伙不知道的是,这个村子的诡异通通源自于一把钥匙。 一把……栓在婴儿手腕上的钥匙。 既然确定了不是雾集任务,也就是说,那把钥匙并不是魏修一行人所遗留下来的,那么……那把钥匙的出现就很可疑了。 这是白研良见到的第一把,不是在雾集当中凝结出的钥匙,他想把它弄到手仔细地研究一下,它与雾集当中的钥匙,到底有什么异同? 毕竟,它的造型和气息,都像极了雾集的钥匙。 思忖间,两人和一个隐形人来到了村长家大门前。 白研良和郁文轩交换了一个眼色,刚准备进去。 正在这时,一阵细微的婴儿啼哭声异常突兀地响起,传入了三人的耳中。 循声望去,那啼哭声竟正是眼前的村长老宅里传来的…… :。: 第两百五十五章 长生 三人并没有立刻进去。 白研良四处扫了一眼:“小心些,它好像变强了……” “那就赶快吧。”郁文轩目光一冷,一把匕首滑到了掌心。 不再犹豫,三人推开房门,缓慢又小心地踏了进去。 院内的情形和之前第一次来时差不多,唯一变化的,是康康不见了,躺在躺椅上的也不是苍老的康村长,而是一个裹着红色襁褓的婴儿。 在看到那个红色襁褓的瞬间,白研良就瞳孔一缩。 是它…… 郁文轩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右手反握着匕首,快步朝婴儿走去。 低头看去,躺椅上的血红色襁褓中,果然是一个像是出生不久的婴儿。 婴儿只露出来一个脑袋,面部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异常,皮肤很红,皱皱巴巴的,闭着眼睛,正在嚎啕大哭。 郁文轩二话不说,举起匕首就要一刀刺下去。 这次却被白研良阻止了。 “等等。” 白研良架住了郁文轩的手,低头看向那个皱皱巴巴的婴儿,说到:“听得懂吗?听得懂就别哭,不然我就不拦着他了。” 话落,那婴儿没有丝毫变化,还是在大声地哭泣,而且哭得更狠了。 “哇……哇哇……” 他的哭声尖锐无比,像是破损的风箱一般让人心底发毛。 “最后一遍,”白研良失去了耐心,“告诉我,你是谁,村长?还是康康。” 这诡异的和婴儿对话的场面如果流传出去,大家一定会以为白研良疯了。 但这次,白研良的询问得到了回应。 但目前看起来,不是什么好回应…… 只见那血红色襁褓中的婴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它的眼皮之下,是一双摄人心魄的纯黑色瞳孔,它根本就没有眼白…… 那皱皱巴巴挤在一起的五官,也陡然朝白研良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其实,无论是民间传说,还是鬼怪故事,这种初临人世就惨遭夭折的婴儿,怨气是极其可怕的。 也许是对上天的怨恨,也许是对人间的憎恶,它本该纯净的眼睛中,只闪烁着最凶狠的恶意。 “噗” 郁文轩可不管这一套,既然要动手,那就先下手为强。 他的匕首猛然刺向了这个婴儿的咽喉。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这婴儿身下的躺椅,陡然变成了一具尸体! 死者的脸上写满了惊惧与恐慌,他浑身干干瘪瘪,但那张脸却是白研良三人认识的。 是康村长…… 康村长死了,这诡异的一幕就发生在大家面前。 躺椅变成了康村长的尸体,喉咙上插着一把匕首的婴儿对着大家狞笑。 紧接着,越发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腐烂的味道也越来越浓。 白研良余光一瞥,随即立刻扭头看了一眼,只见这满院里,竟然躺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 每一具,都和此刻的康村长一模一样。 不知何时,婴儿的嚎哭变成了尖笑,再由诡异的笑声,变成了凄厉的鬼嚎。 这声音异常恐怖,震得白研良和郁文轩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耳朵。 郁文轩是个狠人,见这鬼婴还在异变,他当机立断地拔出匕首,再次朝它捅了下去。 可惜这次他并没有成功,在刀尖即将落下之时,一股庞大的阻力从前方传来,明明是空气,但郁文轩用尽全身力气都捅不进去了。 捅不进你的头,那就捅你的身体! 郁文轩收回匕首,疯狂地朝鬼婴的手脚砍去,这一次,奏效了。 它似乎只能阻挡郁文轩对它头部的袭击,分不出多余的力量去阻止他伤害他的躯体。 锋利的匕首带起了大量的血肉,然而它可怕的面孔上不仅没有任何痛楚,反而更加恶毒。 这可怕的眼神让人毫不怀疑,一旦它能够动弹,白研良和郁文轩承受的报复将多么疯狂。 它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可怕的笑声让人心底发寒。 而郁文轩还在不停地挥砍着血色襁褓,沾满鲜血的匕首不断地扬起落下,血肉横飞。 这幅样子,说他是最变态的杀人狂也不为过。 白研良死死地盯着婴儿。 它到底是谁? 康康? 为什么它会变成婴儿? 不……也许,正是因为它变回了婴儿,才说明它的力量在恢复。 但它一定有什么弱点才对。 现在只挨打不还手就是最好的佐证。 看着看着……白研良看向了已经变成了死尸的康村长。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康村长的脸似乎产生了一些变化,他变得模糊了,那张脸的样子,也渐渐变成了另一个人…… 白研良心中一动,明白了。 他快速上前,蹲在康村长的尸体跟前,轻声道:“还没死吧?” 尸体没有反应。 但白研良也不着急,继续直勾勾地盯着它。 “你到底活了多久?康村长……你是人类?还是奇异的鬼怪?如果你不回答……我就要让你长久的生命,在此刻了结了。” 一边说着,白研良的手一边伸向了康村长的脖子。 满脸血迹的郁文轩分心看了白研良一眼,也注意到了什么,停下了手,看着这具诡异的躺椅尸体。 “还不开口?好吧……”白研良掐着他脖子的手缓缓用力,已经捏上了气管。 很脆弱的东西,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捏碎。 终于……这具“尸体”动了。 “别杀我!” 康村长的“尸体”猛然睁开了眼睛。 这诡异的一幕如果让旁人看到,一定会吓得魂不附体,但无论是白研良,还是郁文轩,亦或是隐身在一旁的许知非,对此都早有准备。 “说吧,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转生?”白研良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郁文轩饶有兴致地擦了擦匕首,也不管那哭泣的婴儿了,问到:“夺舍?” 康村长死气沉沉的身体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畏畏缩缩地看着白研良和郁文轩,苍老的声音响起:“我是……三百年前的人,七十九岁那年,我本来已经快死了……但村子里的一个孩子忽然来看望我,就是那时……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康村长满是死气的眼眸中既有渴望,又有恐惧,“它说……交换吧,得到那具年轻的身体,你可以继续活下去……” :。: 第两百五十六章 起因 在康村长的讲述中,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正在展开。 “我怕死……很怕……”康村长的眸子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所以,我答应了它……答应了那个声音。” “然后我发现,真的交换了!我的灵魂进入了那个孩子的身体里,而那个孩子的灵魂,被关在一副腐朽苍老,即将死亡的躯体中,他替我死了……” 白研良和郁文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怀疑。 这是厉鬼的力量? 不……不可能。 鬼是不可能和人类进行交易与合作的,这个世界的鬼,只有最纯粹的恶意,也许它会说话,会蛊惑人心,会欺瞒误导,但它绝对不会真的让康村长无限地延续生命。 从康村长的描述中,那个他在临终前听到的声音显然是理智的,这绝对不会是厉鬼。 难道是那把钥匙? 钥匙会说话?产生了自我意识的钥匙? 即便是白研良都对这一切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然后呢,它需要你做些什么?” 白研良问到。 康村长打了个哆嗦,浑身腐朽的气息越发浓郁。 “规矩……它让我制定了很多奇怪的规矩……门前挂寿衣,死人用水葬,村民不能长时间接触日光,反而是晚上,所有人都必须沐浴月光……”能听出来康村长很疑惑,很恐惧,但他同样也甘之如饴,因为……按照那个声音去做他就能一直活下去。 这对寿命短暂的人类而言,是多么大的诱惑可想而知。 “每一代的村长都是我……我把这些奇怪的举动制定成村规,一直这样传承下去……直到,十二年前。”康村长面色变得很诡异,像是恐惧,又像是不甘,“我又快死了……我必须再换一具年轻的身体,这时候,刚好一个婴儿出生了……” 康村长瞪大了眼睛,似乎又一次看到了当年的画面:“吴家媳妇抱着刚出生的孩子来给我看,我满心欢喜,可是……在看到那个孩子时,那个许久没有出现的声音,又出现了。” 康村长浑身颤抖,目光也惊恐地四下乱扫,“它……它说,够了,我出生了……” “那个婴儿就是它!就是最初出现在我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它是个怪物,是个妖怪……它会杀了我,吃了我……所以,我必须先下手为强,必须……先下手……” 他的情绪很古怪,满脸狰狞扭曲,却又害怕得浑身抖若筛糠。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三百年前这位老村长的奇遇才是一切诡异的源头,郁文轩紧盯着他,开口到,“我有一个问题,你和我们的约定是什么?为什么要让吴老太接待我们?” 这一次,康村长没有回答,不如说,他已经无法回答了。 这个苍老的“古人”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浓烈的死亡气息,甚至皮肤上已经出现了一块块尸斑。 他的嘴无声地大张着,涣散的瞳孔里满是不甘与绝望。 白研良探出手指贴向他的颈动脉,果然……这个“长生”的人,已经彻底死亡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灵魂”活得太久,此刻他骤然死亡后,这具肉体的腐败速度竟是惊人的快。 从出现尸斑到血肉腐烂,化为白骨,整个过程竟然只不到一分钟。 就像是透支了未来的赌徒,在终局之时彻底破产,永世不得翻身…… “我们应该是他找来的下一副身体,毕竟这个村子,已经没有年轻人了。”白研良替康村长回答了郁文轩的问题。 “威胁,恐吓,哄骗,欺诈……手段有很多,骗来几个年轻人不足为奇。” 看着已经化为了一堆烂骨头的康村长,白研良的神情并没有太多波动。 这是个狠人,他与那个声音的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在那个“诡异”出生之际,这位康村长不知是太过害怕还是太过狠辣,总之,他做出了一个连“诡异”自身都没有料到的决定。 将它沉入井中。 虽然这造成了村子爆发瘟疫,伤亡惨重,但确实也拖延了它降临世间的时间。 可是……这样一来,有个人的出现就显得异常诡异了。 康康。 整个逻辑盘下来,康康都不应该出现,如果康康是当年那只出生的鬼,那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和村长朝夕相处,没理由会留他性命。 而且,现在康村长的尸骨旁正躺着一个诡异到了极点的婴儿。 无论从那个角度看,它才是当年那个鬼婴,它刚从井底出来,也一直就没有长大过。 那么……康康去哪儿了? 还是说,这个可怕的婴儿真的就是康康变小了? 无论怎么看……康康都是一个说不通的点。 不仅白研良注意到了这个点,郁文轩似乎也发现了这个不对劲的地方,可是,现在他们没功夫纠结于此。 因为……这周围的异变还在继续。 明明刚才还是白天,但天色竟陡然暗淡下来,一轮诡异的月亮……出现了。 白研良三人立刻躲进了康村长的屋子里。 这个村子,在月光的照耀下,已经变得异常恐怖。 大地开始出现裂痕,腥臭,腐烂的味道从裂痕中钻出。 这腥臭实在让人恶心难忍,就像成千上万具腐尸胡乱堆在一起,被日光暴晒后发出的味道。 三人捂着鼻子,他们注意到正在发生异变的不仅仅是大地,还有房屋……墙壁,甚至是阴暗的山体,还有高邈的天空…… 所有东西……都裂开了。 眼前的一切像极了世界末日的景象,充满了陈旧与破败。 而这个村子,也根本没有半点声音,就像是已经空置了很多年…… “是它在捣鬼吗……”郁文轩盯着躺在月光下的那个婴儿,眼睛里闪动着危险的光。 白研良没有回答,他正闭着眼睛,大脑疯狂运转。 就在这时,整个村子里,突然响起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郁文轩面色一变,是那些异变的村民…… 那些到了夜晚就会发生异变的村民,现在全都出来了,而且仔细辨认声音的位置,那些该死的怪物正在朝村长家这里狂奔! :。: 第两百五十七章 识破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那些怪物不人不鬼,却又灵活得出奇,简直就像一个新的物种。 郁文轩沉默着,目光有些游离,他已经在打算怎么逃离了。 呆在康村长家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那些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就是冲着康村长家来的。 给它们指引的,很可能就是院子里那个躺在地上的婴儿。 那个该死的婴儿就是厉鬼,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 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它之前要把康村长变成一把躺椅,并躺在他的身上? 是惩罚吗? 对康村长冒犯举动的惩罚?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只鬼未免也太有人情味儿了。 郁文轩越想,越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很快,他就确定自己一定遗漏了某个很关键的信息,又或是…… 他的眼睛看向了白研良。 这个男人……对他有所隐瞒。 没错。 郁文轩猜对了。 白研良确实对他有所隐瞒。引起村子异变的,根本就不会什么鬼,而是一把出现在现实世界中的,并不是由雾集凝结而出的钥匙。 它的存在让白研良很感兴趣,所以他选择了隐瞒。 毕竟从郁文轩的个性与为人来说,他如果知道这个村子的诡异根源来自于一把钥匙,而那把钥匙很可能就在院子里那只鬼婴身上的话,这个男人绝对会反水的。 白研良很确定这一点,如果按照阵营划分,郁文轩应该是一个守序邪恶的人物,白研良并不介意与他合作,但也绝不会事无巨细,毫无保留的信任他。 “白先生,你还要继续呆在这里?” 郁文轩很明显地表达了“我要溜了,你随意”的意思。 这时,白研良缓缓睁开眼,看向了郁文轩,问出了一个让他很意外的问题。 “你觉得,陆过真的是死于月光吗?” 这个问题…… 郁文轩皱了皱眉,白研良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当时陆过的脚尖确实被月光照射到了,然后就产生了异变,这难道还有争议? 白研良见他神情就知道他此刻内心的想法。 “我们都忽略了一件事,陆过在小山坡上望向古井之时,也中了诅咒,可是一直没有表现出具体的后果,他不像许小姐一样,几乎立刻就产生了可怕的诅咒效果。”说到这里,白研良看向郁文轩,“我在想,有没有可能那只是一个巧合,刚好在月亮照射到他脚尖之时,诅咒触发了。” 郁文轩意外地看着白研良,“你的意思是,被月光照射到本身并不会产生任何异状?陆过只是刚好在那时候诅咒出现了?” “嗯。”白研良低着头,想到的却是这次任务的幕后黑手暗渊。 这根本就不是一次雾集任务,而是一次针对雾集所有人的灭杀行动。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要除掉雾集的人?为什么又要留下一个余笙? 想通这件事并不困难,很早的时候白研良就得出了答案。 那就是……他们和郁文轩打着同样的算盘加快雾集的进程。 只不过,他们的手段比起郁文轩来,要更加激烈。 只留下余笙一个人,将其余人全灭,也就意味着……雾集终结了。 钥匙只可能从余笙的掌心凝结而出。 所以,他们大费周章地制造了一次虚假的雾集任务,用某把钥匙的能力结合现实的诡异村落,想将雾集所有人一网打尽。 而这个噩梦世界的规则,由他们制定,当然……他们也必须遵循某种规则,所以一切并不是完全无解。 但他们可以极尽误导,所以就有了“山中躲月,水底捞棺”这一句出自雾集的正确解语,如果是真正的雾集任务,这样去做应该不会有事,但这只是一个陷阱。 所以……必须反其道而行之。 也就是说,不仅不能躲月,反而要主动去照射月光! “你之前说,你和姜黎翻过墙后,陆过所在的,墙的另一面没有传出任何动静,你怎么看这一点?” 郁文轩已经有些明白白研良的意思,他很快就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 “……没错,照理说,不人不鬼的吴老太撞见正在发生异变的陆过,肯定会起冲突,但当时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发生,唯一的可能……就是陆过也照射了月光,被吴老太当成了同类。” “所以……”白研良一把推开了房门,月光陡然射入。 同时出现在他面前的,还在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诡异村民! 它们猩红的眼眸充斥着嗜血的光芒,趴在地上的扭曲四肢与不停滴落的涎水让人不寒而栗。 这些怪物……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食物。 但白研良的面色却毫无变化,他一边步入月光中,一边说到:“按照康村长的说法,接受月光沐浴也是规矩之一……” 郁文轩和隐身状态的许知非紧跟着白研良,在周围密密麻麻的可怕注视之下,缓步来到了院子里。 白研良还饶有兴致地蹲了下去,仔细看了一眼就在他脚边趴着的异变村民,啧啧称奇。 “你看,他们像不像外国电影里那些感染了病毒的丧尸?” 郁文轩没他这兴致,尽管他很确定自己是一个胆子不小的人,但走在这满院异类之中,闻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再加上它们近在咫尺的呼吸……这一切都让人心中难以平静。 郁文轩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念头。 也许……白研良才是一个真正的变态? 这个想法刚出现,他就看见白研良做出了一个极其可怕的举动。 只见白研良穿过了一群诡异村民,跨过地上的一具具腐败尸体,走到了那个恐怖鬼婴的身边。 然后……一把将它抱了起来。 鬼婴猛然睁开眼睛,黑色的可怕眼睛死死地盯着白研良,整颗头颅上暴起了一根根青筋,像是扭曲的蛇一样在疯狂蠕动。 周围的气温陡然低了好几度,冻得白研良打了个喷嚏。 “别这样看着我。”白研良抱着鬼婴,低头看着它,“把村长变成椅子,弄出一大堆腐尸幻象,弄出天地变色的可怕场景,但你不该召唤来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村民,因为这只能说明……” 白研良笑了笑:“你现在……仍然没有伤害我们的力量,小弟弟。” 郁文轩也听见了白研良的声音,他第一次对白研良这个人产生了一些类似“别去惹他”,“别与他为敌”之类的想法,但他却不得不承认,白研良是个非常厉害的家伙。 “你要带它去哪儿?” 见白研良抱着鬼婴从一群诡异村民中穿过,都快走出康村长家的院子了,郁文轩立刻跟上去低声问道。 白研良朝前看了一眼,说到:“让它回家。” :。: 第两百五十八章 异类 鬼婴的“家”,显然就是那口古井。 白研良已经先走了一步,郁文轩面色变换,没有立刻跟上去。 其实,现在他已经可以离开村子了,经过月光的照射,异变的村民已经把他视为了“自己人”,如果他现在离开村子的话,绝对不会遭到任何阻挠。 然而这一点,郁文轩并不知道,在他的认知中,这是一次雾集任务,他还需要在这里呆三天。 思忖了片刻,郁文轩放弃了跟着白研良去井口,如果白研良的判断成功的话,这次任务将会被他成功解决,如果失败的话,他也不至于当场受到牵连。 所以,郁文轩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白研良也没有在意,郁文轩的选择合情合理,毕竟把这只鬼婴放回井里并不是一件难事,他一个人就可以做到。 不过……许知非倒是寸步不离地跟来了。 白研良总觉得,许知非一直想告诉他些什么,但碍于无法开口,所以她才一直跟着他? 两人一鬼很快来到了古井旁,满村的诡异村民对他们视而不见。 然而,井沿处正坐着一个人,他背对着白研良,仰头看着月明星朗的夜空。 白研良脚步一停,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你究竟是谁?” 白研良抱着鬼婴,再次迈动步子,缓缓地靠近了他。 这个坐在井沿上的人,竟然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见的……康康。 听到白研良的问话,康康转过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白研良的话,而是朝他身后看了一眼。 他似乎能够看到许知非。 夜很黑,月很亮,风很急。 枯死老树旁,坠着一口古井,井沿坐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人,少年人的对面,是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人。 这副场景,无论怎么看都很诡异。 白研良继续向他靠近,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两三米时,康康终于开口了。 “询问之前,你不该先告知自己的名字吗?” 白研良一怔,眼前的康康……超出了他的想象。 “你好像很惊讶?” 康康笑了笑,他的脸还带着孩子的稚嫩,但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里,却满是深沉。 他双手撑着井沿,轻轻一用力,跳了下来,走到白研良面前。 “按照你们的话来说,我是鬼。” 这个说辞,让即便有了些心理准备的白研良,都感到一阵猝不及防。 “你……” 康康低头看了一眼白研良怀里抱着的鬼婴,说到,“我就是它,它……就是我。” 他看着鬼婴的眼神很复杂,复杂到白研良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去形容。 “我很奇怪,我的诞生……是一个错误,所以……我产生了本来不该出现的自我意识,我知道你们是谁,通过你们,我也知道了‘我’是谁。” “现在……你呢?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康康歪着脑袋,看向白研良。 自我介绍这种事,白研良已经很是轻车熟路,但这一次,他却有些犹豫。 眼前的一切,已经超出了鬼怪所带来的恐惧,白研良感觉到……他应该是接触到了什么……现阶段的他不该接触到的东西。 “我是……人类,白研良。” 很怪异的场景,人与鬼的自我介绍。 康康的神色更柔和了几分,他看着白研良,说到:“你好,白研良。” 然而,就在这时,白研良怀里抱着的鬼婴,忽然暴动了! 月色开始诡异的扭曲,恐怖刺耳的尖啸从村子里传来。 当白研良扭头看去时,一群癫狂的村民正蜂拥而至! 白研良的怀中,那只鬼婴正在发出狞笑。 好快…… 异变的村民,变得越发恐怖。 它们的身体和面孔基本已经腐烂,眼球向外突出,鼓鼓的,像是随时会爆开一般。 肢体诡异地扭曲着,有些个体身上甚至钻出了骨头,脓血与粘液不停滴落,它们似乎……进化了。 白研良飞快地看了康康一眼,刚准备将这只鬼婴丢下井里,却见……一个鬼魅般的影子冲进了村民之中。 这简直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康康的肢体诡异到无法想象,他能从任何角度发起攻击,他不仅力大无穷,速度也快得惊人。 白研良怀里的鬼婴发出了刺耳的哭嚎,从它的声音中,白研良听出了不甘于愤怒。 等他再次抬头时,周围已经彻底安静了。 残肢破体将康康围了一圈,他还是穿着那身农家小衣,甚至连血都没染上半点。 当他从尸山血海中走过来时,脸上仍然带着平静的微笑。 “没事了。” 说话时,他没有看着白研良,而是看向了白研良怀中的鬼婴。 白研良能够感觉到他的善意。 但恰恰是这股善意,让白研良极其意外…… 刚才康康那非人类的行为已经展现出了他自己的诡异,或许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确实是鬼。 但他为什么有理性? 白研良心中非常好奇,康康究竟想干什么? “你……和我,一样。”康康看着白研良,低声说道。 白研良连连摇头:“不……除了性别,我不觉得我们有哪点是一样的。” 康康笑了笑,没有在意白研良的话。 他认真地看着白研良,问到: “鬼不是自然生命……对吗?” 白研良看着康康,此刻他怀里的鬼婴异常安静。 “嗯。” 白研良点了点头。 “那……鬼到底是什么?”康康疑惑地看着他。 “污秽的集合,恶意的凝聚,以人为食的……怪物。”白研良慢慢说道。 “这样吗……” 康康收回目光,安静着不再说话。 “你刚才说,我和你是一样的,为什么?”白研良问到。 “你……”他凝视着白研良,认真地说:“我能感觉到……你在人类中,也是异类,而且……我能在你的身上,感受到鬼的气息。” 异类?鬼? 白研良心中一凛,之前那个画面陡然出现在他脑海里。 他曾经……好像死过一次,是研人用三把钥匙复活了他。 难道……是因为这个缘由吗? “所以,在人类世界中,你也经常感觉格格不入吧?”他问到。 “……算是吧。”白研良平静地说。 :。: 第两百五十九章 消逝 “雾集到底是什么?”白研良忽然问到。 “雾集?”康康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他仿佛明白了什么,看着白研良,微微摇头:“不能说。” 不能说? 意思是他知道,但无法开口。 是规则限制?还是有某种存在一直监视着他们? “那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诞生的吗?”白研良再次问到。 康康继续摇头:“不能说……” 还是不能说…… 不过,虽然康康没有回答,但有些东西,白研良已经能够确认。 那就是雾集与厉鬼……并不处于同一立场。 就在白研良有些分神之际,康康忽然开口道: “你们会死。” 白研良看着他,说到:“每个人都会死。” 康康对他这句话,却是点了点头:“是的,每个人都会死。” 康康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但这次,白研良竟然从他这句话中,听出了别样的意味。 “对了。”康康的声音忽然高昂了一些,“你的异常,没有被同类发现吗?” 白研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在伪装,但总有些人能够看穿。” 比如……身后正隐身的那位。 “那……你被发现后,不会被清理吗?” 康康声音很疑惑。 “清理?” 白研良比他更疑惑。 “嗯……异常是不应该出现的,我的存在……也很快就会被清理。” 康康低声说道。 “死亡?” 鬼也会死? 康康这次又没有回应,他看着白研良,说道:“有些事,只能你自己去发现,我不能说。” 白研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一人一鬼这场诡异的谈话已经持续了好一阵。 或许两人都需要时间去消化。 “我很高兴。”康康看着白研良,认真地说:“你没有害怕我,也没有隐瞒我,尽管我们……天生对立。” 白研良心中一动,天生对立这四个字……已经透露出了太多太多。 白研良看着他,点了点头。 “把它给我吧。” 康康不再多言,目光看向了白研良的怀里。 “好。” 虽然白研良嘴里在说好,但手上却没有半点动作。 康康盯着白研良,伸出了手。 “给我吧。” 白研良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你说得对,康康,我们天生对立……所以,我不能信任你。” “眼下的情况,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因为我的手里抱着你的本体,所以你无法对我动手?”白研良毫不示弱地盯着康康的眼睛。 康康神情不变,嘴角似乎闪过了一丝无奈:“你想多了,如果我真的对你有恶意,你是无法阻止的。” “也许吧。”白研良耸了耸肩,“但我说的那种可能性也并不是不存在,你说呢?” 康康脸上的平静与柔和慢慢消失,他努力露出了一个不那么恐怖的笑容:“我能让你安全地离开,但前提是……你要把它交给我。” “好。” 白研良回答得非常果断,而且这一次,他直接开出了条件。 “一,钥匙给我。二,告诉我她的躯体在哪儿。” 康康的面色猛然一变! 他稚嫩的脸上满是狰狞:“我说了……我有自我意识,但这不代表你能与我讨价还价,人类。” 白研良根本不理他,而是抱着怀里的鬼婴不撒手,头也不回地说:“许知非,去祠堂,你的身体就是那只巨大的女鬼。” 说这话时,白研良一直注意着康康的神情,在听到祠堂两个字时,它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丝波动。 看来,有了自我意识的鬼……果然也有了弱点。 虽然白研良有过猜测,但并不能完全确认,不过现在嘛,他已经能够肯定那只女鬼确实是许知非的躯体了。 最初的怀疑,是因为那只女鬼的出现,和这整个村子都显得格格不入。 村民们并不是鬼,只是被鬼变成了怪物。 而那只女鬼的出现,是不分白天黑夜的,她是真正的鬼,或者说……灵异之物。 而另一点,是因为就在不久前,白研良让许知非进祠堂去观察那三幅画像,许知非安然无恙地出来了,她并没有遭遇那只女鬼。 身为鬼的康康能够看见许知非,那只女鬼没理由看不见许知非。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不能出现在许知非面前,或者让她看到。 在加上刚才康康反应,谜团就解开了。 很快,白研良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许知非给他打了一个招呼,看来是离开了。 这样也好,和康康周旋起来更加方便。 “你说,它就是你,具体一点的话……应该是……它就是你的力量,诡异之源一类的东西。” 白研良面色平静地说。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消失在村长家里,又出现在井边等我,想来想去,我只想到了一个解释。” 白研良看着康康,忽然迈开了脚步。 “你不是什么突然有了自我意识的鬼,你其实是……常年与鬼共用一具身体,已经成了半人半鬼的……康村长,对吧?” 白研良脚步一停,已经和康康只有一步之遥! 康康的眼睛陡然睁大,脸上,头顶猛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人脸! 这次,白研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恐惧犹如一盆冰水般倾泻而下,让他浑身的每一个角落都开始迸发出寒意。 然而,他的大脑始终一如既往的清醒。 “之前的康村长不能说话,但我看得出来,他拼命地想说些什么……我想,那应该是你占据的那具躯体之中,残缺的灵魂。” “但这一次,康村长能说话了,而且有条有理,完全说清楚了来龙去脉,为什么?因为……你要让那个苍老的灵魂和那具腐朽的肉体一起死亡,也许这是转生到下一具身体中所必须的仪式,你必须遗留一部分自己的灵魂在那具躯体中,和它一起死亡。” 白研良盯着他,比起面前这个诡异可怕的孩子,他的声音,更像是恶魔的恐怖低语。 “每一次的转生,你都要付出一部分灵魂的代价,而消失的那部分灵魂,将由那只鬼替代,康村长……你现在到底是人?还是一只古老的厉鬼……” “不说话?”白研良盯着他,康康的四肢已经疯狂变异,面庞和躯干已经完全腐烂,一股浓烈的恶臭熏向了白研良。 但白研良却无动于衷,他抱着这只鬼婴,高高地举到井口,在康康噬人的目光中,悄然松开了手。 “嘶……吼!” 刺耳的鬼嚎在白研良身边响起,康康的身体陡然钻出了一股黑烟,不仅是它,周围的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尸体上,也冒出了一股股黑烟。 它们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般,不停地往井口汇聚。 “你……该……死……” 康康的血肉疯狂崩溃,一个苍老又耳熟的嗓音,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三百年,还不够吗?”白研良毫无畏惧地面对着张牙舞爪,似乎要将他一起拖入井底的康康,淡淡开口。 就在这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在白研良身后响起。 “白研良。” 白研良回头一看,一身黑色长裙的许知非正站在一地残肢血肉中,安静地看着他。 白研良笑了笑,转身踏出一步:“走吧。” 话音一落,康康的血肉迅速腐败,密密麻麻的黑虫从它身体里钻出,与周围的道道黑烟一起钻进了古井中。 一个活了三百年的古人,与一个早已经死亡的山村,此时此刻彻底消失在时间长河中…… :。: 第两百六十章 迷茫 不得不说,暗渊的目的达成了大半。 电话能够接通后,白研良第一时间和李慕取得了联系,然而……接电话的人并不是李慕。 “喂?” 这个声音,白研良并不陌生。 “任先生,李慕呢?” “死了。” 任无道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事实上,他与李慕确实也没什么交情。 白研良沉默片刻,挂断了电话。 许知非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 很快,三组的生还者都有了消息,经过确认,这一次死亡的人数……整整有六个,还有一个人身受重伤,从肩膀处连根断了一只手臂杜尚景。 十五人出发,只有九个人活着回来。 李慕,令涛,姜黎,陆过,李悦君,蒋知节……令涛与蒋知节白研良并没有接触过,但他们也不是新人了。 其余的四人,每一个和白研良都有过交情。 其中,李慕的死亡无疑是最令人扼腕的。 他不该死的…… 但李慕的死,白研良其实也有过预料,在确认这次的任务是暗渊之人搞的鬼那刻,白研良就知道,李慕这次危险了。 暗渊曾经在李慕的城市活动,期间被身为警察的李慕弄得焦头烂额,结下了不少恩怨。 甚至李慕身上那个诅咒,也是暗渊之人下的。 这次这种机会,他们没有理由会放过李慕。 不过…… 白研良低头看着手机,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 如果暗渊真的能够轻而易举地侵入雾集,发布一个虚假的任务,他们早就会这样做了,实际上他们一直没有。 而这次,他们这样做了,并且成功了。 白研良不得不怀疑,这件事与那个人有关任无道。 不……或许应该说,这件事和余笙,任无道两兄妹都脱不了干系。 余笙的表现很奇怪,尽管在感情上,白研良不想将这次惨重的伤亡与余笙联系在一起,但理智告诉他,余笙绝不是无辜的。 一旁的许知非安静地看着白研良,尽管她看得出来,现在的白研良好像很困扰,但她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也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 对她来说,静静地坐在这里陪他一会儿,就已经是做了善事了。 沉默良久,白研良忽然吐出一口浊气,仰头看着天空。 他的眼睛里少见地闪过一丝茫然。 这次发生的太多事,都让他措手不及。 其中,最大的一件,无疑是关于他自己的秘密。 白研良从没有想过,研人的死真的是他一手造成的,虽然……那也是研人自己的选择。 但白研良却很难放下…… “你太自私了……哥哥……” 白研良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上,额前黑发安静地滑落到他眼前。 许知非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她从没有见过白研良这副样子。 她本人是一位侧写师,所以她很明白这个姿势所代表的意义。 白研良……现在非常没有安全感。 安全感? 这个词对于白研良而言似乎很可笑,因为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他就像一台精密又精致的机械,虽然值得信赖,但永远无法被人当做同类。 直到此时此刻,许知非才发现白研良竟然也会没有安全感,也会有这种随时防范着周围的防御姿态。 “你没事吧。” 略显僵硬的女声在白研良耳边响起。 白研良微微侧头,额前的黑发滑落到一旁,露出了一双微微暗淡的眼睛。 身边的许知非坐得笔直,目不斜视,如果不是她的身边只有他,白研良甚至会怀疑她在和别人说话。 她比往常更加拘谨,看得出来,刚才的四个字似乎已经让许知非做出了很大的努力,她的别扭与不习惯白研良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 不过,虽然有些笨拙,但白研良接受了她的好意。 “许知非,你从小就是这样吗?” 白研良很少直呼别人的名字,其实……他看似亲近的客套,却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许知非好像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冷冷的目光中闪过一缕疑惑。 白研良看着一丝不苟的她,说到:“我的意思是,你从小就是这样冷冰冰的吗?” 许知非眸光动了动,她本想起身离去,但仔细地确认白研良的眼神之后,她发现白研良并不是在调侃,又或者与她开玩笑。 沉默片刻,许知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也是。”白研良移开目光,看向了地面。 “我以为……这是一种病,没有感情的病。” 许知非被他的话所吸引,安静地看着他。 “可是……忽然有人告诉我,这并不是病……”白研良低声呢喃着,“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我根本就是另一个世界回来的灵魂……” 他的后半句话声音太小,小到许知非完全没有听清。 但白研良此刻的感觉,许知非却很清楚。 一个群体之中,总会出现那么一两个异类。 许知非很小的时候就能确定,自己就是那个异类。 她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听见一些莫名其妙的诡异声音,她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质,往往有人被她的美丽吸引,想靠近与她交个朋友,却总是会被一些莫名出现的诡异现象吓退。 似乎……她生而不详。 不仅别人这样认为,她自己也这样认为。 许知非从没见过父亲,母亲也从不提起他,只说是失踪了。 直到上大学时,母亲离奇死亡,给许知非留下的东西……只有一把古怪的钥匙。 从那以后,许知非变得更加沉默,更加冰冷。 她不再去结识任何人,甚至主动远离一些朋友,以免给她们带来灾难。 不过,她也没有放弃过调查,她之所以会为警方工作,就是想通过警方庞大的信息库寻找父母的线索。 直到……她发现了钥匙的秘密。 许知非不知道白研良的过去,但她知道他的未来。 她的钥匙,告诉了她白研良的未来。 ……准确的说,是她的未来中,有白研良的存在。 从那时起,许知非才注意到他,慢慢的,她发现白研良……似乎和她一样孤独。 只不过,她是主动疏远。 而白研良,是天生冷淡。 :。: 第两百六十一章 汇合 “走吧,去和他们汇合。” 许知非不会安慰人,白研良也不是一个需要别人安慰的人。 他低迷的心态也就持续了那么片刻,就已经自己调整了过来。 如果说,以前不知道的时候,白研良是不怕死的。 但这次任务之后,白研良会很怕死。 因为……这条命是用研人的命换来的。 三把钥匙只是开启那个仪式的敲门砖,真正需要的祭品,是另一条鲜活的生命…… 从那些回忆画面中分析出这一点并不困难。 不过,这也同样给了白研良希望。 钥匙……只要他也有三把钥匙,就能将研人找回来! 而且……现在他的口袋中,已经有一把钥匙了。 一把……血红色的钥匙。 就在之前,白研良即将把那个鬼婴投入井中之时,它的手腕上,忽然出现了一把血红色的钥匙。 白研良不动声色地将它握在了手中。 这把血红色的钥匙……似乎是不正常的。 不过,只要能用就行。 白研良不在意它的其他异能,只要能开启复活仪式就算一把好钥匙。 至于献祭生命?白研良不打算用自己的命。 那样就算研人回来了,他也不会开心的。 白研良只需要……找一个该死的家伙,将他打个半死用来发挥余热就行了,暗渊的人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想着想着,白研良的心中轻松了许多。 而且,等回到业城之后,白研良打算把这次任务的始末通通说出来。 暗渊的存在,有必要通知大家了。 不过……任无道该怎么处理,这是一个问题。 任无道很显然是出了什么事,从他那次失踪后,这个男人就显得很奇怪。 而且,荀未末店里的摄像头拍到了他的影子,被那个礼帽西装男子收走的影像。 这会不会和他的变化有关? “许知非。” 白研良忽然转身,看着许知非。 许知非一直安静地跟在白研良身后,此刻闻言,只是抬起了头。 “回业城后,你去警局帮我查一些东西……” “什么。” “最近一个月发生的,业城所有命案。” “嗯。” …… 业城。 杨万龙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 他的脚步很轻,走廊里很阴暗,但他却没有开任何亮光,只是摸黑前行。 这条长廊很古怪,似乎是倾斜着一直往上的。 走着走着,两边墙壁的颜色慢慢变深,空气中也开始出现一股说不出来的古怪味道。 杨万龙似乎警惕了许多,他小心地靠近了一边的墙壁,注意力高度集中。 虽然气氛变得诡异,但杨万龙还是在继续前行。 墙面上出现了一道道诡异的划痕,不像是人类,也不像是猛兽,更不可能是利器,这些划痕明明像是灵长类动物制造出的痕迹,但偏偏又大得离奇。 杨万龙虽然面色不变,但后背却有些发冷。 终于,在漫长的黑暗与自己脚步的回音中,杨万龙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这里有一扇门,杨万龙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 顿时,一股臭味与霉味钻了出来。 杨万龙小心地避开了地上堆积的杂物,往房间里深入。 屋内潮湿密闭,不见一点阳光,让人非常不舒服。 不过,看得出来这是在楼上,而不是地下室,因为有一扇被钉死了的窗户,木板已经很陈旧了,显然这扇窗已经被封闭了很长一段时间。 又跨过几袋垃圾后,杨万龙才停下脚步,掏出手机,按亮了屏幕,将光线投向了那张床上躺着的人。 “……唔。” 床上的人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挠了挠自己脖子,被手机的亮光刺激到一下后,他似乎才反应过来有人进来了。 他伸出手挡住了眼睛,从指缝中看出去,打着哈欠道:“是你呀……” 杨万龙也不说话,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男子,“十年了。” “诶……把光拿开。” 男人打断了杨万龙的话,伸手去拨杨万龙的手机。 他的手上满是污渍,袖口甚至已经有些发霉。 杨万龙深吸一口气,屋子里腐朽的臭味让他很不舒服,但他却没表现出任何嫌弃与厌恶。 “值得吗?” 杨万龙的声音带着几分苦涩。 “哈哈。”男人笑了笑,只有笑时,他的声音才从颓然变得清朗,“时间还没到,不过,快了……” 杨万龙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抹自信的眸光,这让杨万龙感到一阵振奋! 他还是他! “走吧,近期别来了,现在盯着你的可不止一两个。”男人的声音又恢复了懒散,“对了,顺便带走一下垃圾,虽然我现在挺喜欢这些味道,但太多也快放不下了……” 杨万龙无奈地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这个男人在说什么。 “再见。” 杨万龙提着几包垃圾,合上了房门。 然而,在房门即将完全关上时,他隐约间听到,里面的喃喃自语: “再见……终于……到了……” …… 平城第三人民医院。 手术室门口,一行看上去神色各异的男女在等着。 这些人,自然是白研良他们。 手术室里的是杜尚景。 这次任务,暗渊制造的平行村落中,最后的逃亡中,杜尚景的手臂被三只异变的村民啃咬住,完全无法挣脱开。 关键时刻,一向低调的顾平生忽然拿起一把菜刀,当机立断地砍掉了杜尚景的右臂。 然后立刻拖着他逃跑。 在脱离危险后,顾平生立刻对失血严重面色惨白的杜尚景进行了紧急止血,并和风袖雪,祁念将他立刻送往了第三医院。 当白研良几人前来汇合时,杜尚景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 杜尚景的性命应该没有大碍,但手臂决然是保不住了。 众人沉默之际,手术室的门开了,一位医生摘下了口罩。 “您好,请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问话的是宋缺。 很少有人知道,在雾集中宋缺关系最好的两人,一个是郁文轩,而另一个,就是杜尚景。 宋缺发问后,顾平生也上前一步,“病人情况如何?” “脱离危险了,可惜那只手没拿来,不然还可以接上,可惜了……” 听闻杜尚景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雾集现在……人已经很少很少了。 不安的情绪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一些。 白研良目光飞快地扫了一周,在掠过任无道身上时,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郁文轩。 :。: 第两百六十二章 消失 这两人间的不对付,人尽皆知。 但白研良觉得,任无道看郁文轩的眼神并不只是单纯的不满。 顾平生上前和主刀医生聊了两句,毕竟他自己也是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 很快,他转身回来和大家打了个招呼。 “你们先回去吧,我留下来照顾杜先生,有事手机联系。” 他愿意主动留下来照顾杜尚景,这再好不过了,没有人会表示反对。 “要联系他的家人吗?”风袖雪开口道。 “等他醒后,让他自己决定吧。”宋缺说到。 “好,那……我先走了,辛苦你了,顾医生。”郁文轩笑眯眯地第一个提出了离开,紧接着便是任无道。 “我有事,先走了。” 很快,人群开始散去,转眼间便只剩下白研良,许知非,以及祁念。 祁念犹豫地看着白研良,还有……他身边站着的许知非。 白研良一直在低声和许知非说着什么,这让祁念有些不解,她鼓起勇气,上前问道:“白研良……一起吗?” 白研良转头看着祁念,还没说话,便听许知非说到:“我有事,先走了。” 听到许知非声音的祁念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白研良点了点头,看向许知非,“尽快联系我。” “嗯。” 许知非走得毫不拖泥带水,祁念回过神来时,白研良已经在她眼前挥手了。 “祁念?祁念?” “啊……对不起,我又走神了……”祁念脸上一红,忙低头道歉。 “没关系。”白研良笑了笑,“走吧。” …… 当天平城飞业城的飞机一共三班,白研良和祁念乘坐的是凌晨的第二班,候机时,两人一个熟人都没碰到,他们显然还逗留在平城,不知道在做什么。 和白研良一起乘飞机是一件很无趣的事,因为他不是一个会主动与人交流的人。 而且,刚刚发生的一切让白研良身心俱疲,所以上了飞机之后,他很快就睡着了。 祁念怔怔地看着白研良熟睡中的侧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研良忽然侧了个身,正脸朝向了她,祁念赶紧移开了视线,却又不自觉地偷偷看了一眼。 随后,她将目光投向了漆黑一片的机舱窗外,里面有迷茫,黯然,不舍,期待……种种情绪,复杂难明。 …… “祁念,再见。” 白研良对祁念招了招手。 “嗯,再见……” 机场外,一辆出租车旁,祁念也笑着挥手。 遗憾的是,祁念目前租住在江南大学城区,和白研良不顺路,不然他就可以蹭车了。 目送祁念乘车离去后,很快,白研良也准备拦下一辆出租车。 然而……当他刚伸出手时,另一只手在他前面不远处伸了出来。 虽然她的上半身被广告牌完全挡住,但那黑色的裙摆,却让白研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朝前走了几步,越过广告牌,看向那个上了出租车的人。 “许知非?” 白研良有些诧异。 他很肯定,在平城候机时,他并没有看到许知非的身影。 许知非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冷冷地回了一句:“我是头等舱。” 好吧…… 人家有专属通道和专属候机室的。 “回江北?捎我一个吧。” 还没等许知非回应,白研良已经拉开后座的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师傅,江北秋江路。” 他报的是水银之夜所在的地址。 许知非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白研良似乎感受到了寒意,侧头看了她一眼,小声道:“实不相瞒,我的现金花光了……先送我一程吧。” 这年头还能有不会移动支付的人? 这小子明摆着蹭车占这姑娘便宜呢。 司机自认已经看穿了白研良的把戏,但却没有拆穿,因为……坦白说,这大晚上的,只拉许知非一个人的话,他感觉挺瘆得慌的,再多一个乘客兴许能缓和一下这阴冷的气氛。 司机的想法白研良不知道,但许知非的想法他已经明白了。 她扭头看向了窗外,她同意了。 “师傅,走吧!” “好咧。” 出租车发动了。 许知非并不怀疑白研良在撒谎,毕竟白研良对手机的白痴程度是有目共睹的,有次雾集群内聊天之时,不知道他是怎么搞的,竟然弹出了一个视频框,然后所有人都盯着一脸茫然的他,半晌无语。 他如果说他不会移动支付,那大概率就是真的不会用了。 一路上,开着车的司机不时通过后视镜看白研良和许知非一眼,这两人一个看着左边窗外,一个看着右边窗外,他们之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司机师傅感觉一阵压抑难受,这氛围简直太诡异了。 但白研良和许知非似乎毫无感觉,甚至是……相当惬意。 刚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的白研良精神抖擞,一边看着业城的夜景,一边思索着该如何对暗渊展开报复。 很快,车停在了路口,白研良对许知非道了一声谢,步履轻快地走向了巷子里,那个记忆中的位置。 周围的一切和几天前离开时一样,没有丝毫变化,不知道爱伦坡怎么样了…… 白研良想到了小黑猫,荀未末应该把它照顾得不错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白研良忽然停下了脚步。 巷子里穿梭着阴冷的风,月亮投下的银辉让周围的建筑笼上了一层惨白。 然而……并没有它。 那栋二层建筑……巷子尽头的。 水银之夜,不见了。 白研良沉默地站在巷子里,看着巷子尽头处的那堵墙。 那个位置,本该挂着一个招牌,开着一个清吧才对。 但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已经变成了一堵墙。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的气息从周围阴暗的角落中出现,白研良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 而更诡异的是,他才拿到手的,那把血红色的钥匙竟然在发烫…… 不对……这里不对劲! 白研良毫不犹豫,立刻转身朝着巷子外狂奔。 他的运气不错,刚钻出巷子,他就看见载着许知非的出租车还停在那里,而出租车的司机,正拿着一瓶矿泉水在打开车门。 刚才白研良下车后,他也离开了车,他去买了一瓶水! 身后的诡异像是一条冰凉的触手,即将伸向逃出了巷子的白研良。 他丝毫不停,狂奔向出租车,在司机和许知非略显疑惑的眼神中,一把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冷声道: “快走。” :。: 第两百六十三章 面条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白研良那类似命令的口吻,让司机师傅下意识地听从了他的话。 出租车很快踩上油门驶离了秋江路。 直到彻底看不见那条巷子后,白研良才感觉到那股若有若无的注视不见了。 许知非一直看着他,白研良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他刚才肯定是遇到了什么极其危险的事。 但既然白研良没有主动说,她便也不主动问。 出租车在一片沉默中朝着许知非租住的公寓驶去。 直到许知非付完钱,下了车后,白研良才反应过来,他竟然跟着许知非到了她家。 “能借住一晚吗?” 能够坦坦荡荡地对单身女性说,让我在你家住一晚也是一种本事。 至少许知非在自己过去的人生中,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更没有遇到过白研良这样的人。 别人对她避之不及,她也有意不靠近他人,所以……其实她的社交经验并不比白研良多多少。 但女性天生的矜持让她沉默着,没有答应。 这显然是个误会。 因为白研良一直觉得,许知非的同意,就是不说话。 至少刚才搭车的时候她是那样。 所以,他紧跟着许知非的脚步,到了她家门口。 许知非一边开门,一边目光诡异地盯着白研良,而白研良正低头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根本没有注意到。 荀未末的水银之夜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从那个巷子里消失了。 这种能够修改现实的诡异能力,毫无疑问是暗渊所为。 暗渊对荀未末动手了…… 而动手的原因,也并不难猜到。 那把钥匙,研人的钥匙。 按照约定,白研良把钥匙交给了荀未末。 有极大的概率就是这把钥匙给荀未末带来了杀身之祸,当然,这也是荀未末自己的选择。 他显然是知道暗渊这个组织的存在的,而且……这个男人本身也非常不简单。 所以相比他已经死了,白研良更愿意相信这是他的金蝉脱壳,由明转暗之计。 还有一点…… 暗渊这个组织,似乎开始急了。 虽说兵贵神速,做事要快,但快就意味着思虑不够,意味着计划并不周全,无论是对荀未末的动手还是这次想将雾集一网打尽,都可以看出来这一点。 暗渊……等不下去了。 这种急躁的时刻,就是最好抓它破绽的时刻。 白研良正思考着对策,忽然感觉眼前一亮。 他抬起头,发现自己正站在客厅里。 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女性的房间,装修线条冷硬,色彩以黑白为主,角落里安装着加湿器和柜式空调。 眼前站着的是吊灯下的许知非。 灯光之下,她的皮肤显得越发苍白。 “家里为什么不种点植物,芦荟仙人掌之类的。” 这满屋的暗色调虽然不至于让白研良不舒服,但出于好心,他还是建议了一下。 “养过,死了。” 许知非的解释倒是很简单,不过……芦荟和仙人掌都能养死,她也是挺不容易的。 白研良也没有教她怎么养植物的打算,他指了指沙发,说到:“我睡这里。” 许知非看着他,冷冰冰的眼睛眨了眨,没有说话。 她同意了。 白研良默认到。 这时,一阵隐隐约约的饥饿感涌了上来。 说起来,这两天他们根本就没怎么吃过东西。 “家里有吃的吗?” 白研良看着许知非。 许知非似乎很不习惯自己的家里多出一个人,她指了指厨房的位置,没有说话。 白研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了厨房。 眼前的一切让白研良一愣。 厨房很干净,不是打扫出来的干净,是真的干净。 因为这一整套烹饪工具,根本就没使用过。 白研良不禁问到:“你不会做饭?” “嗒嗒嗒” 许知非的脚步声匆匆而来,她似乎很不满,站在门边看着白研良,有一些据理力争的意思: “我煮过面。” “哇。”白研良面无表情地揭开了锅,“真厉害。” 许知非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冷了。 白研良没有再说什么,他打开冰箱,许知非家里的食材也少得可怜。 除了她口中的面,也就只有鸡蛋了。 这女人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天天吃面吗? 弄不明白的白研良拿出了面条,烧开了水。 许知非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中钻出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陌生,陌生得让她有些害怕,所以,她匆匆看了一眼后就回到了自己屋里。 不多时,一阵清香钻了过来。 然后,许知非听到了客厅的动静,接着,便是敲门声。 “笃笃笃” “吃饭了。” 白研良的声音透过了门。 许知非打开了门,白研良正拿着手机不停划拉着什么,在他的身边,放着两碗面,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来了,坐。” 开门的声音让白研良抬起头招呼了一声,比起许知非,他倒更像是主人。 许知非下意识地走了过去,坐在了白研良对面。 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让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绕萦的热气中,这热气夹杂着鸡蛋,青菜,白面和汤料的清香。 唾液分泌的迅速悄然加快,许知非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 “别愣着,吃吧。”白研良冷着一张脸,在许知非面前,他也懒得伪装,毕竟她能看穿。 说着,白研良已经毫不客气地捧起碗吃了起来。 大快朵颐的样子让许知非冷冰冰的眼神有些颤动。 她学着白研良的样子,小心地端起了阳春面,嗅着那迷人的香味,终于动了筷子。 裹着汤料的面条刚入口,许知非就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是…… 仿佛席卷在风中的一道浅香,柔柔地蔓延在阳光中跳跃着的尘埃之中。 清淡的,柔软的,新鲜的,醇香的汤水中弥漫着一丝回甜,极富弹性的面条在香气里穿梭,吸饱了面汤之后,散发出独特的面的美味。 若说这味道有多么不可思议,也不太可能。 但它给许知非的感觉很熟悉。 那是……家里的味道。 母亲还在时,她经常能吃到这种味道。 许知非放下筷子,看向白研良。 她一言不发,回到了屋子里。 听到动静的白研良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看了一眼许知非的碗。 她这么饿吗? 第两百六十四章 调查 是夜,白研良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奇怪的梦。 有个很熟悉的身影就站在他面前,但他却无法看清对方的脸。 虽然他努力在靠近,但两人间的距离却始终没能缩短半点。 “你是谁?” 白研良在梦中询问。 然而,虽然能感觉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但那个阴影中的人却怎么也不开口。 “你是……谁……” 一阵白光忽然出现,刺得白研良恍惚睁开了眼睛。 天亮了。 弄醒白研良的,是爬上窗台的一缕晨光,它钻过薄雾,洒在了白研良脸上。 白研良伸了个懒腰,缓缓起身,扶着窗台看了出去。 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柔和的晨光中,道旁的柳树低垂着头,随着清风温和地飘着枝叶。 一股久违的宁静淡雅让白研良感觉恍若隔世。 许知非的眼光不错,这栋公寓附近完全没有喧闹的气息,让人浑身都得以放松。 他回头扫了一眼,许知非已经出门了。 因为她在桌上放了一些零钱,还有一把备用钥匙。 虽然看上去阴气森森,但接触下来,白研良发现许知非除了性子冷淡一些,也并不是一个怪人。 让白研良比较欣赏的一点是,她很讲道理。 收好钥匙和零钱,白研良去厕所洗漱了一下。 凉水刺激着皮肤和大脑。 也许是太久没有好好休息,也许是这栋公寓的静谧太过难得,白研良竟然少见地熟睡到了九点多,连许知非出门的动静都没有听见。 不过,能这么放心地让一个男人呆在自己家里,她的心也是够大的。 收回思绪,白研良很快也离开了公寓。 …… 业城警局,江北分局。 许知非是专家,专家自然享受着极高的待遇,可是,当分局的警员发现她今天来局里,一个个热情地向她打招呼时,许知非都只是淡漠地点点头,甚至连眼神的接触都没有,径直去了档案室。 “……许小姐!”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步履极快的许知非回头看去,目光微冷。 “许……许专家……”男人连忙改口。 叫住她的人,好像是一位法医,看上去有些眼熟,但许知非却不记得他了。 “有事?” 似乎能用两个字表达清楚,她就绝不会用三个字来形容,许知非说话永远这么言简意赅。 “……我想问……”高飞神色复杂,他搓了搓手,犹豫到,“你知道……白哥去哪里了吗?” 许知非的心底涌出一阵怪异的情绪,冰冷的眼神盯着高飞,“为什么问我?” 高飞以为自己惹她不快了,忙道歉到:“你……你们不是网友吗?之前办案……我见你们好像挺熟悉的,所以……” 网友…… 这挺像是白研良说出来的话,当他不愿意正面回答某个问题时,他就会用这种看起来很奇怪,实际上确实没骗人的答案来搪塞。 想到这里,许知非回过了头,继续朝档案室走去,但声音却传了过来,“我家。” 我家? 高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许知非这两个字的意思,等许知非的背影消失后,他猛然瞪大了眼睛,“白……哥!” 周围的警员也是面面相觑,刚才这两人的交谈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大家也听了个明明白白。 “白顾问……真是厉害啊……” “嗯……各个方面来说……” …… 不知自己“风评被害”的白研良正吃着小笼包,站在秋江路人行道上。 昨晚水银之夜那条小巷里一定有异样,白研良无法确定现在它是否安全了,毕竟……他缺乏自保之力,每次都拿命去搏实在有些不妥当。 但有时候,调查一件案子并不一定要去“案发现场”,周边的信息收集也很重要。 而这附近…… 白研良嘴里叼着一个包子,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地图。 能够拍摄到巷子的摄像头有两枚。 一枚是十字路口的交通监控,而另一枚……就是昨晚那位出租车司机买水的小超市。 白研良几口咽下包子,走进了超市。 “笃笃” 小谢有些出神,忽然玻璃柜台上有人敲了两下。 她抬起头,还没看清来人,就见一个证件一晃而过。 “警察,警号015386,希望你配合调查。” 惊疑的小谢回过神时,对方已经把证件收进了怀里,开始四处打量。 还没等她开口质疑,白研良就问到:“最近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吗?” 小谢心中一紧,奇怪的人? 她暂时忘了自己刚才的疑惑,思绪被白研良的话牵着开始了回想。 然而无论怎么想,她也想不到什么奇怪的人,如果真要说奇怪的话,倒是…… 小谢看了一眼白研良,那句你有些奇怪还没出口,白研良就指了指店里的监控摄像头。 “最近秋江路附近溜进来一个杀人犯,平日里注意些,每天记得扫一遍监控,发现奇怪的人就报警。” 说完,他也不耽搁,转身就要走。 杀人犯?! 小谢眼睛都直了,秋江路就这么大,溜进来一个杀人犯那还得了? 她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一把拉住白研良:“警官,你快看看,看看有没有拍到那个人……” 白研良一脸严肃地点点头,看向被小谢调出了监控录像的电脑。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出现在录像里的人不多,也绝对不少,白研良仔细地盯着每一个人,直到……他的出现。 穿着西装,戴着礼帽,缺了一根小指。 是他。 这已经不是白研良第一次看见他了,很显然,这个奇怪的男人也是暗渊的成员,只是不知道,他的代号是什么。 “警……警官,拍到他了吗?” 见白研良的眼睛凝视着屏幕已经好半晌,小谢心里有些发颤。 白研良收回目光,终于露出了笑容:“看来他没来过这条街,放心吧。” 小谢松了一口气,这时,白研良接到了一个电话。 “香榭路九号。” 许知非的声音很容易辨认,更何况,她说的还是两人第一次约见的地方。 “麻烦你了。” 白研良道了一声谢。 许知非一大早就去了警察局,帮他调查最近一个月来发生的案件,两人非亲非故,人家愿意帮忙,白研良自然得领情。 但许知非似乎并不领情。 白研良的“麻烦”二字刚出口,那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果然还是个怪人……” 白研良收回了许知非并不古怪的评价,跟店员打了个招呼,离开了秋江路。 :。: 第两百六十五章 地点 白研良到的时候,许知非正在江边吹风。 还是那一身黑色连衣裙,还是那活人勿进的气质。 “……我有一个问题……”白研良来到许知非身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口。 许知非回头看着他,漆黑的长发衬得她的脸越发苍白。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冷冰冰的,但那眼神分明是在说:“问。” 白研良指了指许知非,“你……从来不换衣服的吗?” “嘶” 这句话刚出口,白研良就感觉身边的温度似乎下降了好几度,并不是心理上的,而是物理上的。 周围真的变冷了! “我有很多。”许知非盯着白研良,语气冰冷中带着认真,“一样的。” 好吧……原来如此。 其实答案很简单。 只是白研良没想到,许知非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款式。 在许知非生气之前,白研良机智地岔开了话题。 “辛苦你了,帮忙查那些东西。”白研良指了指身后,“一会儿我请你吃午饭。” 许知非盯着他,半晌没有作声。 白研良本以为她不答应,却听许知非幽幽地说:“钱是我的。” …… 白研良以为,尴尬这种情绪一辈子都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但此时此刻,他似乎感受到了一些…… 一种强烈的想要逃离现场的冲动出现,但他还是生生忍了下来。 “我们还是谈案子吧。” 白研良打量了许知非一眼,她连个手提包都没拿,难道把卷宗私自拍进了手机里?那可是违法的。 虽然白研良也不会举报她就是了。 可是,许知非连手机也没打开,就这么看着他,开口道: “共十起,平均三日一起。” “然后呢?”白研良看着许知非。 “没了。” “没了?”白研良眼睛微睁,“作案手法呢?案发地点呢?行凶动机呢?死者身份呢?不要告诉我,你只记下了命案的数量……” 说完后,白研良感觉有点不对劲,再仔细地确认一眼后,白研良发现自己被她耍了。 虽然很不明显,但白研良看到许知非的嘴角翘了一下。 这是报复。 对白研良质疑她衣着品位的报复。 额…… 好吧,算我不对在先。 “好了,卷宗拿出来吧。” “没有。” “别开玩笑了。” 白研良看着许知非。 “真的没有。” 许知非也毫不示弱地看着他。 “真的?” “嗯。” 那你叫我过来干嘛……吹风吗? “不能拍照,也不能带出来。”许知非看着白研良,“所以,我背下来了。” “……” 所以这还是在耍我咯? 她好像很喜欢看我不爽的样子。 白研良有些怀疑地想。 接下来,许知非没有再“耍”白研良,一五一十地说出了十件命案的详细资料。 江边的风很轻,也很暖,吹得连许知非的声音似乎都变暖了一些。 白研良一边听着,一边打开手机,不停地比对着什么。 “东国路那起命案可以排除,是仇杀,凶手就是死者的熟人。”白研良忽然说到。 “其余九起命案,都有不协调的地方,留下了很明显的暗渊痕迹。”白研良的眼睛离开了手机,看向许知非。 “这九起命案的案发地点,记得吗?” “嗯。” 许知非凝视着白研良,说出一个个地名:“中梁口,五台湾,凤鸣路,松岭坡,北溪,驻云路,闻滩,垭口,苦竹路。” 她每说出一个地点,白研良就在手机地图上标记一下,然后……选择了北溪和闻滩两地间的距离为半径,案发地点为中心,画了一个圆。 顿时,九个血红色的圆出现在了地图上。 许知非不再说话,她的目光也看向了白研良的手机。 “找到他了。” 白研良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九个圆。 这九个圆层层嵌套,相互交叠,而有一个点,被所有的九个圆都包含在内鬼首山。 又是鬼首山。 祁念之前跟他提起过鬼首山。 因为她的身上有一枚白色勾玉,陆过的身上有一枚黑色勾玉,两人都在各自的城市都梦到了远在业城的鬼首山。 这显然是有古怪的。 二人将彻底摆脱勾玉之鬼的希望寄托到了鬼首山上。 可是……陆过死在了上一次暗渊的陷阱任务中。 而祁念,她的勾玉被…… 白研良径直看向了许知非。 许知非似乎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羞,被白研良这样注视着,她也毫不回避目光。 “你吃了半只鬼。” “嗯。” “为什么?” “补充。” 许知非的理由和白研良的猜测一样,她没有骗他。 “对于鬼首山……你有了解吗?” “我不是业城人。”许知非说到。 “你没有梦到过鬼首山?”白研良看着许知非的眼睛,“你吞下了那枚白色勾玉。” 这一次,许知非没有立刻回答,她终于转过头,看向了江面。 “我不会做梦。” 许知非冷淡地说到。 “一旦出现,就是预言。” 许知非扭头看向白研良,“没有例外。” 这样吗…… 这么说,是许知非所持有的钥匙的能力,压制住了勾玉里的鬼。 又或者……那只鬼根本就已经被许知非消化了,不,是被她的钥匙消化了。 想到这里,白研良又捏了捏自己口袋里的血红色钥匙。 许知非告诉过他使用钥匙的方法,就是用自己的掌心血去侵染它。 可是……白研良不打算轻易冒险,倒不是不相信许知非。 而是……使用一次的代价似乎是大量的寿命。 这种东西,不是可以拿来随便试试的。 可是,每把钥匙除了一个特殊的现实能力,还有打开、构建一个恐怖世界的能力,那个能力该怎么使用? 按照风袖雪的说法,打开了钥匙里的世界,只会存在两种结果,一是被关进世界中的人死亡。 二是……钥匙的持有者被厉鬼反噬。 白研良忽然想到,暗渊这次的行动,究竟有没有付出代价? 十五个人,他害死了六个,他的鬼……满足了吗? 凝视着手机上被层层红色圆圈套着的鬼首山,白研良心中做了决定。 这么久了,也该送给他们一些礼物了。 第两百六十六章 画廊 “想吃什么?” 白研良放下思绪,随口问道。 许知非半晌不答,白研良看向她时,发现她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江面,微微有些出神。 许知非不喜欢水。 就算是再浅的水,都能让她产生窒息感。 其实,本身她对水并不如何恐惧,但曾经的一次任务中,许知非差点溺死在了水里,从那之后,她就格外不喜欢水。 白研良虽然不知道许知非不喜欢水,但他却感觉出了现在气氛的古怪。 许知非已经眼皮一动不动地盯着江面好半晌了,就算是走神,也应该有个极限。 难道是……江? 白研良顺着许知非的目光朝江上看去。 除了顺着微风不断荡漾的江水,白研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然而就在这时。 一股冷得异常的江风吹来,让白研良身上起了些鸡皮疙瘩。 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异常安静。 风停,云止,寂静得让人心底发慌。 这是……钥匙里的世界! 有人发动了袭击! 白研良立刻想起了自己和风袖雪在咖啡馆前的那次遭遇。 现在的氛围,和那次一模一样! 难道说……白研良轻轻碰了碰许知非,顿时,眼前天旋地转,场景大变。 车声,鸣笛,行人往来,步履匆匆。 白研良陡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地点。 好在他的眼前,还有一个熟悉的人。 许知非正站在那里,抬头看着什么。 白研良朝她看的方向看去,只见眼前的建筑,竟然是一家画廊…… “胭脂画廊。” 白研良轻声念出了它的名字。 许知非回过头,看着他,“他是冲我来的。” 白研良眉头一抬,“什么意思?” 许知非四下扫了一眼:“钥匙即将腐朽,一个将死之人的最后挣扎。” 白研良竟然从许知非冰冷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丝歉意:“他感应到了我的钥匙,为了活命,必须这样。” 从许知非的说法中,白研良意外地得到一个信息,那就是……她似乎……没感应到他的身上已经有了一把钥匙。 这是那把血红色钥匙的特殊之处吗? 还是许知非已经感应到了,只是没说。 白研良没有太过纠结这个问题,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似乎又是一个持有钥匙的,即将死亡的家伙在临死前的舍命一搏,他感应到了许知非的钥匙,所以先下手为强,将她拖入了钥匙世界中。 对于这种事,白研良并不陌生,上一次他和风袖雪也遭遇了同样的事。 不过,风袖雪没说那个人为什么会死。 而这一次,许知非提到了一个信息钥匙即将腐朽。 钥匙是会腐朽的? 钥匙腐朽似乎会将钥匙持有者的性命一起带走。 到底是做了什么,让钥匙开始腐朽了? 白研良不得而知。 他也没有理会许知非这没来由的歉意。 他并不觉得对方就是完全冲着她去的,很可能这个家伙就是暗渊的人呢? 白研良现在可是很清楚,暗渊的人不仅认识他,还认识他的哥哥白研人。 那个家伙的一句“你比你哥哥聪明”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白研良一边思索着,一边试着往身后走了走,想试试能不能去其他地方,结果他失败了。 虽然说是钥匙中的世界,名为世界,但实际上可活动的范围只有眼前的这个画廊。 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遥不可及,白研良还没走两步,就撞上了“空气墙”,很显然,除了解开画廊的迷局,不然他是无法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而一旦他或者许知非有一人成功,那也就意味着布下这个局的亡命徒离死不远了,他的厉鬼会亲手杀了他,作为愚弄“它”的代价。 一念至此,白研良两步上前,站在了许知非的身边。 “尽快解决掉的话,我们还来得及吃饭。” 见白研良似乎并不在意被自己所“牵连”,许知非便侧过了头,不再说话。 两人上前,迈入了这家画廊。 门口站着一个身着运动衫的年轻男子,见白研良和许知非走过来,他的表现有些奇怪。 “你们是……情侣?” 两人齐齐摇头。 年轻人松了一口气,眼睛亮了不少,他走过来笑道:“那可以带我一个吗?这鬼屋我可不敢一个人走。” “鬼屋?” 白研良用新奇的目光看着他,“外面不是写着这是一家画廊吗?” “嗨……”年轻人摆了摆手,笑眯眯地看着白研良,“外地人吧?这胭脂画廊,可是安城最近最火的鬼屋了,恐怖程度高得很呢!” 是这样吗…… 白研良和许知非交换了一个眼神。 白研良若有所思地看了年轻人一眼,知道是很吓人的鬼屋,还敢一个人来玩,看来你的胆子也不小嘛…… 不过话说回来,这世上真的会有一个人跑去鬼屋玩的吗? 白研良好奇地看着他:“能告诉我今天是几号吗?” 年轻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到:“五月二十号啊,怎么了。” 接着又暗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难道不是外地人,是外星人? 说着,他又偷偷看了白研良和许知非一眼,这种日子结伴来鬼屋游玩,又不是情侣,难道是一对出轨男女? 而听了他的话,白研良也另有想法。 五月二十号一个人来游玩鬼屋……而且就现状来看,他铁定是要撞鬼了,虽然知道对方只是过去世界中已经发生过的某个片段,亦或者投影,但白研良还是不由得心中暗想:这人真惨…… “那……你能跟我们介绍一下这里吗?”本着工具人不用白不用的原则,白研良笑着问道:“我和她是外地来的游客,进来前还以为这里是画廊,没想到是鬼屋。” “啧……说是画廊也不算错。”年轻人纠结地说:“其实,直到上个月月底,这里的确还是一家画廊,不过这个月月初,老板忽然将它改造成了一间鬼屋,没想到反而人气爆棚,现在已经是全城爆火的节奏了。” 年轻人的眼睛里冒着兴奋的光芒:“其实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今天我也是第一次来,希望它能吓得我过瘾!” 白研良抬头看了一眼画廊深处,一股阴冷诡异的气息已经凝结得宛如实质。 看来……这年轻人不会失望了。 第两百六十七章 进入 “对了,我叫欧正,你叫什么名字?”年轻人先是做了自我介绍,然后看向白研良,又扫了一眼许知非。 “白……研人,她的话,叫她小许就好。” 白研良用了自己哥哥的名字,然后给许知非随便取了个小许。 欧正也没在意,立刻兴奋地说:“那我们进去吧!” 他话刚说完,就已经推开玻璃门进去了。 这种人在恐怖电影里,一般都会死得非常快啊…… “他有问题。” 看着欧正的身影逐渐消失,许知非忽然开口说道。 白研良点点头,他当然知道欧正有问题。 但他想听听许知非的意见。 “你觉得他哪里有问题?” 白研良注视着许知非。 “他说,这里最近很火热。”许知非并没有多说,但白研良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确实……欧正说这家由画廊改成的鬼屋最近火热得很,可是目前来看,这家鬼屋的生意可并不算好,用门可罗雀来形容都绰绰有余。 “白兄弟!” 忽然,玻璃门突然又被打开,欧正探了个头出来,疑惑地看着白研良和许知非:“你们站在门外聊什么呢?怎么还不进来?” 白研良笑了笑:“这就来。” 听到白研良的回应,欧正点了点头,这次没有关门。 “走吧。” 白研良说到。 两人穿过了玻璃门,立刻就感受到一股寒意。 这是鬼屋的惯用手法,把空调的温度调低,用来营造诡异阴冷的氛围。 这招并不高明,但却非常好用。 但无论是白研良,还是许知非,都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股寒意并不是通过降温带来的…… 而是……厉鬼就在这附近所感染的恐怖气氛。 两人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欧正站在那里等他们。 “欢迎光临。” 沙哑的男低音在身旁响起。 白研良侧头看去,欧正的身边的阴暗处,竟然是这家鬼屋的售票台。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瑟瑟发抖的女生正靠坐在墙边的小凳上。 欧正好奇地看着她们:“诶?你们不是半个小时前进去的吗?怎么还在门口坐着啊?害怕了?被吓出来了?” 欧正的声音显得很幸灾乐祸。 看来这两个女孩进鬼屋之前遇到过欧正,欧正肯定也要求过想和她们同行,不过显然是遭到了拒绝。 毕竟她们是两个女孩儿,在鬼屋这种地方,图谋不轨的男人借着女性惊慌恐惧之际,做出一些占便宜的事并不罕见。 欧正的面相嘛……看起来也不算太端正。 所以他被当成蹲守在鬼屋门前的猥琐之徒也不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 现在见她们吓得瑟瑟发抖,遭到拒绝的欧正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嘲讽的机会。 白研良也总算明白了他单身来鬼屋的原因,看来也不全是因为长得丑。 “门票十三元一位。” 沙哑的男低音继续响起。 这么便宜? 白研良有些意外,但十三这个数字,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妥。 很快,白研良用许知非的钱买了两张票,准备和欧正一起进去,一探究竟。 没想到这时那两个坐在墙边的女孩儿忽然站了起来,其中一个个子矮一点的女孩儿可怜兮兮地看着白研良:“帅哥……我们能和你一起进去吗?” 高一些的女孩儿拉了拉她的胳膊,对许知非说到:“美女,我们就跟着你们,不会打扰你们的……” “哈哈哈,害怕了?”欧正非常开心,他叉着腰仰头看着两位女生,“呐,我不介意的,这次可是你们开口求的。” 小个子女生翻了一个白眼,看也不看欧正:“谁跟你说话了?” 欧正神情一滞,脸色逐渐变得难看,气得一把推开护栏,直接进去了。 白研良看了这一高一矮两个女生一眼,笑道:“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吧。” 两个女生很是高兴,高个子女生羡慕到:“美女,你男朋友人真好!” 许知非冷冷地看着她,说到:“他不是。” 矮个子女生挽着高个子女生,“哇,你们竟然结婚啦?” “你老公人真好!” 白研良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他可没有放松警惕,无论这两个女人,还是先行一步的欧正,都不能掉以轻心。 还有…… 白研良侧过头,瞥了一眼墙边暗处的售票员,或者说……老板。 这个人也古怪得很。 “我们走吧!” 矮个子女生开心地说,“我叫杨小灿,她叫阮洁,你们呢?” 杨小灿的性格明显要开朗一些。 迎着她的目光,白研良笑道:“我叫白研人,她……叫她小许就好。” “许姐!” 杨小灿甜甜地叫道。 许知非罕见地靠到白研良身边,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样子。 白研良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杨小灿和阮洁,说到:“我们走吧。” 然而……就在这时。 “啊!!!!!” 一声凄厉的男人惨嚎突然响起,回荡在整个通道内。 能让一个男人惨叫到这种地步,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个女孩儿立即吓得抱作一团,双腿不断打颤。 “老板,你的鬼屋效果很不错啊。” 听见了欧正的惨叫,白研良面色不变,回头看向了售票处。 “多谢……” 老板低着头,沙哑着嗓子,直到现在都没让白研良看清他的长相。 白研良不再多言,第一个朝着发出惨叫的地方走去。 许知非紧随其后。 两个吓得浑身发软的女孩儿立刻没了主意,杨小灿急声道:“等等我们,帅哥!” 接着,她们也立刻追了上去。 怎么说呢,不愧是画廊改装而成的鬼屋。 走在其中的白研良还能感受到之前的艺术氛围,只是……这种艺术氛围在鬼屋的气氛烘托下,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这种感觉,让人心跳加速。 欧正的惨叫就在前方,四人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杨小灿和阮洁紧紧地抓着彼此的胳膊,瑟瑟发抖。 就是这个拐角,她们之前就是在这个拐角被吓回去的。 白研良神色不变,一步绕过拐角,径直看向地面。 赫然出现在他眼前的…… 是一个被紧紧绑住的,诡异倒吊在天花板上的欧正。 他吓得面色血色,刚才发出了尖叫的嘴里,现在已经塞满了头发。 就在白研良准备把他放下来时,杨小灿发出了尖叫。 “啊!!!!” “那是谁?” 白研良立刻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一个诡异的白影飞快地从天花板上爬走…… 第两百六十八章 黑暗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那个可怕白影时,许知非的心跳还是骤然加速了。 杨小灿和阮洁更不用说,已经抱作一团哇哇大叫。 和她们不同的是,白研良和许知非知道,那个在天花板上爬走的东西……是真正的鬼。 欧正吓得瞪直了眼睛,白研良已经给他松了绑,但他还是半天没回过神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 白研良低头看向欧正,询问道。 欧正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有些发颤。 “我……我本来想一鼓作气冲过去,可是,一拐角就撞上了一个东西……就是它,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欧正的瞳孔在颤抖,显然他刚才被吓得不轻。 “不知道是什么机关,它的嘴突然裂成了好几半,然后吐出了一根根丝线,就像……就像蜘蛛一样。”欧正越说越觉得不对劲,眼神也逐渐开始变了。 这时,阮洁忽然插嘴道: “那个东西……不……不会是真的鬼吧?” “不可能!” 欧正立刻打断了阮洁的话,他一边摇头一边说:“怎么可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就算是鬼,无冤无仇的也应该不会害我们才对……” 他的声音很没有底气,与其说是在反驳阮洁,倒不如说是在自我安慰。 而……当欧正提到不做亏心事时,白研良敏锐地发现,这三个人的目光忽然都有些躲闪。 从儿时到长大成人,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会遇到一些情非得已,又或是言不由衷的情况。 这无可厚非。 但刚才……阮洁,杨小灿,还是说这话的欧正,目光都在闪烁,眼神也飘忽不定。 这让白研良暗自记了下来,也许……这三人隐藏的故事会是线索。 就在这时,只听“咔”地一声,整个走廊的灯光,忽然集体熄灭了! “啊!!!” 两个女孩儿又开始尖叫。 “该死,怎么停电了?那老板搞什么啊!”欧正愤怒得很异常,就像是在用愤怒掩饰自己的恐惧一样。 而白研良这里,一只冰冷的手忽然钻进了他的掌心。 漆黑之下,白研良第一反应是许知非害怕了。 许知非似乎一直以来就很怕黑。 但就在那只冰凉的手掌钻进他的掌心还不足一秒,白研良的身上就陡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诡异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那是……指甲! 许知非根本就没有留指甲,这不是许知非! 脑海中得出这个结论之后,白研良立刻转身一拳朝身后打去! “呼” 拳头带起了细微的风声,但很显然,白研良一拳打在了空处。 而他掌心里的诡异的手,也凭空消失了。 可是……出现异常的好像不止是白研良。 杨小灿忽然哆哆嗦嗦地开口道:“阮阮……你怎么,好像变高了……” 而被她叫道的阮洁,却在另一个黑暗的方向开口了。 她的声音疑惑中带着恐惧:“小灿……我没抱着你啊?” 黑暗中陡然一阵寂静。 此时此刻,就算是反应最迟钝的人,也明白过来情况有些不对劲了。 而当事人杨小灿,更是吓得几乎昏厥。 “啊啊啊!!!!” 她扯着嗓子一边踢打,一边尖叫。 “哎哟……哎哟!别打了,是我!是我啊!” 欧正的哀嚎在黑暗中持续不停,这时,白研良忽然打开了手机,启动手电筒照向了他。 杨小灿吓得面色惨白,下手非常重,而且完全没有留手的意思,所以欧正被打得很惨,连男性的要害部位都被踢了一脚,脸色又白又青,苦不堪言。 “好了,停手吧。” 白研良制止了杨小灿。 被白研良抓住手腕后,杨小灿才稍稍冷静下来,借着光芒一看,刚才自己抱着的竟然是欧正,她的呼吸陡然变得愈发急促。 “你这猥琐的死变态!去死吧,不要靠近我!”杨小灿尖叫道。 欧正捂着裆部蜷缩在墙边,刚才他被杨小灿乱拳打得鼻青脸肿,加上自己心虚,现在显得异常狼狈。 “小……小灿,说不定……他不是故意的。”阮洁声音发颤地说。 杨小灿还在气头上,甚至连恐惧都少了几分,盯着欧正怒道:“怎么不是故意的?他本来站在那边,怎么可能突然就到了我身边?不是他自己摸黑过来的,难道还能是瞬间移动吗?” 阮洁咽了咽口水,睫毛不停地颤抖:“可……可能真的瞬间移动。” 此言一出,大家的目光集体投向了阮洁。 这个高个子女孩儿充满恐惧地说:“刚才……我站在原地明明没动,现在却站在欧正之前的位置……” 杨小灿被她的话惊呆了。 她仔细地看着阮洁的表情,似乎是想看出她在开玩笑。 然而……她失败了。 阮洁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还有……恐惧。 恐惧是一种传染病,立刻就从阮洁身上,蔓延到了大家心底。 “这……这么说……”杨小灿打了个寒颤,忽然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说不出话了。 “是……机关吧?”杨小灿踩了踩地板,“鬼屋老板做的机关,灯也应该是他关的,哈哈……真有意思……” 她虽然在笑,但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反而充斥了浓郁的恐惧与不安。 大家都打开了手机的照明功能,将这黑暗的走廊,照得还算亮堂。 至少周围已经被照得很清楚。 白研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他安静地听着,无论是杨小灿,还是欧正,白研良觉得,他们也许都犯了一个错误。 他刚才打开灯光照过去之前,他们抱着的,真的是彼此吗? 白研良可是很清楚……刚才他的掌心里……钻进来了一只拥有尖锐指甲的冰凉手掌…… “你们看这里!” 这时,刚才还被杨小灿打得畏畏缩缩的欧正忽然指向了来时的路,脸上满是惊恐。 “这个……也是机关吧?” 他喃喃道,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我安慰。 大家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拐角处来时的通道,竟然已经消失了! 现在,它变成了一堵墙。 意思很明显,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第两百六十九章 空画 周围的空气似乎突然凝固了。 杨小灿发出了轻微的啜泣,她后悔了。 后悔进来这个什么画廊改成的鬼屋。 她现在很难说服自己,这诡异的一切都是人造机关形成的…… 不仅是她,阮洁,欧正的神情也有些恍惚。 “往前走吧。” 白研良低声说道。 虽然知道这三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是真正的人,但他们此刻的情绪,却是白研良能够真切感受到的。 甚至……有些羡慕。 “出去之后,我一定要找那个王八蛋老板算账!” 欧正咬牙切齿地说。 他好歹是个男人,见白研良面无惧色的样子,欧正也恢复了一些胆气。 两个女孩儿也紧紧地牵着彼此,互相鼓励着。 白研良没有再说些打气的话,一是他不会,二来没必要。 他举着手机,前后左右地照着,走在了最前面。 许知非跟在他身后,杨小灿和阮洁走在中间,欧正殿后。 一行五人走在黝黑寂静的长廊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还是没有走到尽头。 终于,前面传出了一些莹白色的亮光。 白研良心下暗自警惕,但脚步却丝毫不停,立刻朝着亮光处走去。 原来是一个展览大厅。 白研良关掉了手机,这里没有被断电,天花板上莹白的灯光撒下,宁静又幽冷。 有光的地方,多少能让人安心一些。 至少,杨小灿三人的情绪明显好了一点。 大厅里照得纤维毕现,而且干干净净,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除了冷一点之外,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氛围。 而且,似乎是鬼屋改造得还不够彻底,展览大厅四壁上还挂着以前的画作,展品。 白研良也在四下打量,这个大厅初看平平无奇,但白研良仔细扫了一眼后,还是发现了有些奇怪的地方。 那就是……地板。 也许是艺术展厅的原因,这里的地板做了特别的设计。 比如……简约但不简单的地砖形状。 这些形状虽然看上去并不繁杂,只是单纯的三角形,圆形,菱形。 但当它们拼凑到地面,形成整体的地板时,却又无比和谐。 这不是一般的设计师能够做到的。 也许是这个场景明亮又整洁,欧正,杨小灿,阮洁三人的情绪平稳了许多,甚至还有闲工夫去墙边看一眼画。 其实白研良一开始也注意到了这些画。 画这种东西,是经常容易闹鬼的灵异之物。 可是刚才白研良几乎把所有画像都扫了一眼,也没能发现任何异样。 所以,当欧正三人去看画作时,白研良也没有多想,而是开始研究脚下的地砖。 他总觉得,这些地砖被设计成这副样子是有原因的。 许知非看了白研良一眼,没有打扰他,而是和欧正他们一样,靠近是墙边的一副画像。 墙上的画并不是只是单纯的一类,光是眼前的这面墙,许知非就看到了水墨画,油画,版画,水粉画等等,风格也各不相同,写实,简约,唯美,抽象…… 看得出来,画廊的主人确实是绘画艺术的狂热爱好者。 然而……在这么多的画作中,有一幅画吸引了许知非的注意力。 这是一幅油画。 在看到这幅画时许知非才发现,这面墙上,竟然只有这么一幅人物画。 画上的是一个女人的背影,她站在河边,河水清晰透明,荡漾的波纹也被画家描绘得真实灵动。 女人长发及腰,身材很好。 虽然是背影,但她的身体却稍稍往左偏了一点,就好像……身后的人在喊她的名字,她正在转身一样。 许知非凝视着这幅画,看着看着,她竟然产生了一股幻觉…… 好像……画里的女人突然动了! 许知非立刻移开了视线。 经历过多次生死危机的她知道这是诡异发生的前奏,绝对不能再看了。 然而这时,其他三面墙边的欧正,杨小灿,阮洁三人中,欧正忽然发出了惊呼。 “这女人好漂亮!” 听到他的声音,白研良第一时间抬起了头,倒不是想见识见识他口中的漂亮女人。 而是……这不寻常。 大家朝欧正的方向看去,立刻就看到了他口中的那个漂亮女人。 果然是个美人。 她很年轻,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皮肤很白,有着学生时代校花般的甜美。 然而,看到这幅画的许知非却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这堵墙,再比对了一下欧正墙上的那幅画。 发现了一件惊人的事! 许知非立刻朝着杨小灿,阮洁身边的墙上看去,果然。 在相同的位置,她又发现了另外两幅! 这四面墙上,竟然有四幅相同的画! 不……不能说是完全相同的画,但表达的主题却是一样的。 许知非目光在四幅画间来回。 自己这幅画中,河边的女人正在准备转身。 杨小灿背后那幅,女人已经露出了半张脸。 欧正眼前那幅,女人已经完全转过了身,笑靥如花。 而阮洁那堵墙上那幅……女人不见了。 那幅画里只剩下一条清澈的,荡漾着微波的河。 而画里的女人,竟然不见了! 然而,这件诡异又可怕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异变就发生了! “嗒” 一个奇怪的脚步声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白研良凝神看向走廊口,只见黑暗中……一个诡异的人影正站在那里。 杨小灿浑身颤栗,过去抱住了阮洁。 欧正吞咽着口水,说不出话来。 却听,又是一声脚步……在走廊的黑暗中响起。 “嗒” “嗒嗒” “嗒嗒嗒嗒”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突然出现! 这诡异的一幕,连白研良都神经紧绷。 那些是什么? 鬼? 这么多鬼? 还是说,只是一只鬼,但这只鬼拥有分身的能力? 一个个念头冒出,又飞快地被白研良否认。 “白……白研人,我们……快走啊!” 欧正头皮发麻,话都快说不清楚了。 他虽然不知道站在走廊口的是什么,但本能地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 走? 往哪儿走? 白研良早就看过,这个大厅只有两条通道,一是他们来时的路,二是后面那条未知的走廊。 在来时的走廊出现诡异脚步和人影时,他就立刻看了一眼身后那条未知的走廊。 可惜的是……那个走廊口,也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影。 他们被围住了。 :。: 第两百七十章 地砖 鬼屋并没有给白研良一行人太多思考的时间。 从脚步声出现,到这些人影开始朝着他们移动,只过了大概五秒。 杨小灿和阮洁已经吓得抱在一起发抖,欧正的表现要稍稍好一点,但也好不了太多。 他贴墙站着,根本就不敢直视那些诡异的人影。 白研良凝重地看着那些人影,它们的步履很慢,但人数众多,想硬冲出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当这些诡异的人影从阴暗的走廊里走出来,来到大厅里时,五人的神色各不相同。 杨小灿三人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整个人都愣住了。 白研良和许知非倒还好,虽然现在情况很危机,但也没有太过恐惧。 因为……他们二人还有最后的底牌……钥匙。 如果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付出寿命的代价使用钥匙的能力二人绝不会有半点迟疑。 而这些人影站在灯光下的样子,也印证了白研良的想法。 它们果然是鬼…… 一眼扫过去,三十多个低着头的长发诡异女人正在缓缓靠近。 “不要……不要过来!” 杨小灿的心中充满了悔意,为什么一定要进来这里玩?为什么…… 她的尖叫没能阻止这些恐怖女人的前进步伐。 她们低垂着头,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色长裙,弥漫着阴冷腐朽的气息。 欧正的嘴唇打着哆嗦:“这……这些是什么东西……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他的情绪变得有些古怪,汗液在他的额头上凝结,半长的头发黏糊糊地贴在前额上,显得颇为狼狈。 周围低着头看不清面目的女人们已经围了过来,悄无声息,异常恐怖。 欧正吞咽了一口唾沫,忽然叫道:“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一边歇斯底里地吼着,他一边想硬冲这些女人的包围,逃出去。 就在他脚下刚动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肩膀。 情绪失控的欧正怒而转头,盯着白研良:“放开我!” 迎接他的是白研良冰冷的眼神:“想死你就走。” 欧正用力地一抖肩膀,竟然没能甩开白研良的手,“那干什么!留在这里不也是死?你看到她们的指甲了吗?这些是鬼啊!” 说这话时,欧正全身都在发抖,白研良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类人。 像欧正这种类型的人,内心越是恐惧,表面上就会越激动。 通常表现为暴躁易怒,大吼大叫,情绪失控。 所以,白研良根本没理他,只是冷冰冰地说了一句:“安静点。” “想活命就听我的。” 这种时候说出了这种话,无疑是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连许知非也已经看向了白研良,她虽然也在想办法,但面对这些低着头的诡异女人的靠近,她还没有半点头绪。 难道白研良这就有办法了? 杨小灿更是拖着阮洁来到白研良身边,几乎是以恳求的态度望着他。 “……白先生……白哥哥,你有办法了吗?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带我离开这里,带我活着出去……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杨小灿的话听上去令人想入非非,但对白研良却没什么作用。 大家说话时,这些可怕的女人还在逐渐逼近,现在距离他们已经只有七八米的距离了,也就是几秒钟的事。 “你快说啊!”杨小灿急得都快哭了,“你别卖关子了……女鬼来了啊!” 白研良看都没看她一眼,他的视线,还集中在围过来的诡异女人们身上,他在做着……最后的确认。 欧正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胸膛不停起伏。杨小灿涕泗横流,瘫在阮洁身上已经是站立不住了。阮洁也吓得浑身发抖,但她好歹敢看着眼前这些围过来的可怕存在。 这些女人一个个都长着尖锐的指甲,那些指甲的尖端还染着些微红色,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六米…… 五米…… 四米…… 三米…… 许知非的手已经悄然按在了钥匙上,再等一秒……如果白研良还无法确定的话,她就要使用自己的钥匙了。 就在这时,白研良飞快地说到:“全都站到圆形地砖上去!” 许知非的反应最快,白研良话音刚落她就找到了一块圆形地砖。 白研良倒是不用移动,因为他本来就站在一块圆形的地砖上。 但欧正三人就糟糕了。 因为这周围三米内,还剩下的圆形地砖只有两块了,这些地砖的大小刚好够站一个人,挤是决然挤不进去的。 这意味着,有一个人一定站不上圆形地砖。 关键时刻,欧正的反应也不算慢,虽然他不明白站在圆形地砖上有什么用,但见白研良和许知非那样做了,他也立刻照着做。 几乎是用前扑的姿势,欧正也抢到了一块圆形地砖。 还剩下……最后一块圆形地砖了。 阮洁怔了片刻,目光刚扫向那最后的一块圆形地砖,就看到一个人影已经冲了过去。 阮洁低下头,怀里空空如也。 刚刚还瘫软在自己怀里的杨小灿,已经一个箭步站上了最后一块圆形地砖。 她抬起头,看向杨小灿,却发现对方根本就没在看她。 而这时,所有低着头的女人,已经都来到了近前! 最要命的是,她们一个个缓缓地抬起了头…… 没有面孔! 全都是鬼! 一模一样的鬼! 阮洁猛然瞪大眼睛,她的身体一僵,死亡和绝望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 她不知道该怪谁,也许这并不能怪谁。 只剩那最后一块圆形地砖了,总会有人死的…… 小灿……只是比我快一点…… 她努力地说服着自己,但仍是抹除不了心底的那股绝望之意。 连带着,她看向杨小灿的目光,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而她在看杨小灿时,也有一些东西……在“看着”她。 这些没有面孔的女鬼同时面向了一个方向阮洁。 它们对近在咫尺的杨小灿,许知非,欧正等人完全视而不见,就像是……只能看到阮洁。 看到这些无脸女鬼齐刷刷地“看着”自己,阮洁的情绪终于崩溃了。 这时……一只尖锐的鬼爪对着她的头颅抓了过来。 然而,有一只手比鬼爪要先出手! “唔……” 阮洁感觉后背腰间的衣服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抓住,一把扯了过去! “嘭” 轻微的碰撞声传来,阮洁下意识地发出了轻哼。 等她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被这位白先生紧紧抓住抱在了怀里。 她仰头怔怔地看着白研良:“白……研人先生?” 白研良低头看了她一眼:“试试看。” :。: 第两百七十一章 朋友 没错,试试看。 自己抱着阮洁,那么她算是站在圆形地砖上吗? 这一点白研良也完全没有把握。 事实上在一开始进入这个展厅时,白研良就盯上了地上的地砖,无他,在白研良看来这三种形状各异的地砖虽然看上去很有设计感与艺术感,但实在是有些多余。 就在他还在思考这些地砖的存在意义时,眼前这些厉鬼就在走廊口出现了。 当它们走进展厅后,白研良第一时间就看向了它们的脚下。 接着……白研良发现了一件很奇怪,很诡异的事。 它们不踩圆形地砖。 再次观察确认了一遍后,白研良可以肯定,它们确实是不踩圆形地砖。 这是否意味着,圆形地砖就是安全区域? 是! 白研良立刻做出了判断,并飞快地告诉了大家。 不过他也没想到附近三米的圆形地砖竟然会这么少,眼看阮洁即将命丧鬼手,自己离她又确实很近,于是白研良便出手了。 既然用了研人的名字……那就要贯彻研人的作风。 白研良出手时,他的手里已经横握了一把钥匙,只要情况稍有不对,他就攥紧拳头用钥匙尖刺破掌心,发动这把血红色诡异钥匙的能力。 周围的气氛忽然变得很诡异。 一只只无脸女鬼忽然集体停止了动作,安静地站在原地。 欧正屏住了呼吸,根本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因为在他眼前一米处就站在一只女鬼。 而且它已经探出了头,没有任何五官的面孔像是在不断感知着什么一般,缓缓地朝他靠近。 欧正的心脏砰砰直跳,他已经闻到了那股腐烂恶心的尸体臭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他恐惧地别过头,闭上了眼睛,完全不敢去看它。 虽然欧正知道可以发出声音,因为刚才那位白先生就在说话,而那些女鬼也没能发现他,但他不敢去赌……万一呢?万一它们忽然就能听到了呢? 杨小灿和欧正的想法一样,但不为人知的是……她还有另一个想法。 那就是……让白研良和阮洁被鬼发现…… 虽然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杨小灿猛然间察觉到,她现在竟然真的无比希望白研良和阮洁能被鬼发现,然后杀掉。 因为……如果他们不死的话,就显得自己太自私了……太像个坏人了…… 求求你们……为了我,去死吧…… 杨小灿恳切的目光瞟向了身旁不远处的白研良和阮洁。 阮洁虽然不胖,但个子起码有一米七二。 而且刚才事情发生得太快,白研良将她拉过来抱住时,姿势也不太对劲,这导致他的发力点不对,现在抱着阮洁,几乎需要用到普通情况下三倍的体力。 希望它们快点离开吧…… 阮洁也感觉这位白先生抱着自己的手臂似乎太过别扭,很不好发力,所以,她也顾不上女性的矜持,双臂环上了白研良的脖子。 这种情况下,她还歉疚地看了一眼许知非,然而让她诧异的是,那位冷冰冰的小姐根本就没有在意这边的情况,而是一直在看着墙上的画作,似乎在想着什么。 就在这时,周围的恐怖女鬼们,终于离开了。 它们离开的方式很诡异,突然从脚下窜起一簇火焰,然后迅速被烧成灰烬,再一眨眼后,灰烬也诡异地消失了。 “呼……” 白研良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的手臂用一种很别扭的姿势抱着阮洁,现在已经快僵了,见女鬼消失,白研良立刻把阮洁放在了地上,甩了甩手臂。 “谢谢你!白研人先生!”阮洁一落地,就鞠了一个很深的躬。 白研良倒是没有在意,摆了摆手就看向了许知非。 刚才他注意到许知非一直在看那堵墙,此刻便走去问到:“你有什么发现吗?” 许知非微微点头,转头看向白研良,说到:“刚才的鬼,像她吗?” 她? 白研良看向许知非刚才看的地方,发现她看的是欧正惊呼漂亮的那幅画。 但仔细地看了一眼后,白研良摇了摇头。 虽然有一段很模糊的记忆,但大部分情况下,他的记忆是很可靠的。 之前他也看到过这幅画,但画中人除了裙子的颜色与性别外,和刚才的女鬼根本就不像。 而且长裙虽然颜色都是白色,乍看一样,但细节方面却有很多不同。 比如……画中的白裙是心形领口,但刚才女鬼的白裙是圆形领口。 又比如,画中的白裙裙边有褶花,刚才那些女鬼的身上的白裙却没有。 类似的细节还有一些,都是乍看相似,实际上根本不是一套裙装。 身为女人,而且是一个爱穿长裙的女人,许知非应该比他更懂才对,为什么她会觉得刚才的女鬼是画中的人物? 白研良等待着许知非给他一个答案。 然而,许知非并没有说话,似乎白研良否定后,她也全盘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让白研良有些失望。 但现在最失望的人明显不是他。 “……阮阮。”杨小灿拉了拉阮洁的手,声音中带着歉意和一丝微不可查的委屈。 阮洁静静地看着她,笑了笑,轻轻松开了杨小灿的手。 经过刚才这一遭,阮洁似乎成长了许多,也似乎终于明白……这个柔柔弱弱的,像自己妹妹一样的好朋友并不太需要她的照顾。 阮洁也曾想过,自己长相普普通通,性格内向少话,为什么杨小灿会主动来结交她,无论去什么聚会都会拉上她?她明明有那么多朋友,那么多追求她的人。 现在……阮洁想明白了。 看着被阮洁轻轻松开的手,杨小灿脸色一白,眼泪似乎快掉下来了。 正当她准备向阮洁解释些什么的时候,欧正忽然开口道:“吓死我了,还好我反应快!” 接着,他又傻笑着看向杨小灿:“你反应也不慢嘛。” 杨小灿的脸色白得更厉害,直勾勾地盯了欧正好一会儿,也许是被她乱拳打过,欧正在她的眼神下,竟然感觉心底有些发毛,连忙撇过头不敢看她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撇头,却让欧正意外地看到了墙上的那幅画。 “诶?这画里的女人之前是朝右边转身的吗?” 白研良闻声心弦一紧,立刻道:“走,先离开这里。” :。: 第两百七十二章 试验 当一个场景内发生了灵异现象,就千万不要再呆在那里。 这虽然是一条人人都知道的准则,但很多时候,想要真正找到生机却会和这条准则产生冲突。 就像郁文轩说的那样,越是危险的地方,往往会隐藏着越惊人的线索。 但刚才那些无面女鬼才消失,现在欧正又看到墙上的画似乎在动,用安全色来形容的话,这大概已经是红色的程度了。 这种情况,即便是不知道什么叫恐惧的白研良也不想继续呆在这个展厅里。 五人立刻钻进了前面的走廊,继续前进。 然而,刚踏入走廊,身后展厅的光芒就忽然一暗,灯灭了。 不,并不只是灯灭了这么简单,几人再次拿出手机,朝身后照去。 刚才还在的,挂着满满画作的展厅,竟然已经变成了一堵厚实的墙壁。 这件诡异的事就这么发生在了他们面前。 悄无声息,只是灯光一灭,身后就被堵死了。 一阵极其压抑的紧迫感涌了上来,白研良莫名地抬头,看向了天花板。 并不是天花板上有什么东西,白研良的目光也并不是在看天花板。 他只是觉得……这次布下死局的人,也许并不像许知非说的那样,是一个因为钥匙腐朽而濒临死亡的亡命之徒。 白研良完全能感觉到对方的从容淡定,甚至那股高高在上的俯视感。 这不是亡命者的心态,对方更像一个猎人,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一直在某处观察着他们。 “这……这是……” 接踵而至的诡异事件让一直生活在正常世界中的欧正,杨小灿,阮洁三人心态发生了变化。 他们现在异常敏感,不要说是身后的大厅陡然消失,就是白研良突然挠了一下手臂,也会吓得他们一惊一乍的。 更何况,当欧正的手机电筒照向走廊中的墙壁时,这惊悚恐怖的画面…… 杨小灿惊骇地睁大了眼睛,贴着墙死死地捂着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 不仅是她……就连白研良乍看到眼前走廊这一幕时,都是瞳孔一缩,后背生寒。 毕竟……眼前这些密密麻麻的,从墙壁上长出的手臂,实在太过骇人。 五人愣在了原地。 这时,杨小灿忽然往前扔出了一支口红。 当它撞击到墙面时,这些死气沉沉的手臂忽然疯狂地舞动起来!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那支口红直接被捏成了碎片。 杨小灿腿一软,缓缓地瘫坐到地上,目光中充满了绝望。 直到现在她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遇到这种事? 眼前的场景,只应该存在于电影和噩梦中才对…… 其他人的状态也比她好不了多少,欧正嘴唇发白,虽然腿软,但还在勉力站着。 阮洁更是不堪,刚才她才在白研良的帮助下逃过一命,更是因为杨小灿的举动心中有了芥蒂,正是神情恍惚之际。 现在骤然看到这么恐怖的一幕,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如果现在她的眼前出现一只鬼,阮洁一定是十死无生。 “怎么会这样……” 白研良也对眼前的变化感到一阵惊疑。 一般来说,就算是布局害人性命,也是事先设置好规则,然后静观其变。 但这次这个胭脂画廊,却让白研良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它就像……通关一样。 第一关,拐角,如果他们去晚一步,欧正就没命了。 当白研良把欧正放下来后,来时的通道消失了,变成了一堵墙。 第二关,展厅。 忽然在走廊中出现的无面女鬼将他们重重包围,初看之下,几乎就是必死之局。 如果不是白研良从脚下地板形状中发现了端倪,只怕现在的情况会更加糟糕。 因为他注意到,那时候许知非的面色已经变得冰冷凝重,显然是准备动用底牌了。 而离开展厅之后,身后的路又消失了。 这不得不让白研良产生一些联想。 也许……这次他需要做的,根本就不是找到隐藏起来的生路,而是通过那个人提前布置下的所有关卡。 只要全部通关,他们就可以离开这个恐怖世界。 不过……现在的情况还真是进退两难。 一直呆在原地显然不是个办法,身后又只有一堵墙。 情绪失控的欧正已经开始在捶墙了,而且,他从自己的钥匙串上取出了一把折叠刀,正在疯狂地凿,这种情绪状态下的人拿着一把小刀,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万一他完全地陷入绝望情绪,丧失了理智,会对在场的人做出什么事来谁都无法估计。 虽然欧正的战斗力在白研良看来,和一只鹅差不多,但他终究拿着刀。 一只拿着刀的鹅……算是一个不稳定因素吧。 “白研人,你有办法吗?”杨小灿带着希冀的目光看着白研良。 白研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看着她,伸出手,说到:“你还有什么可以扔的东西。” 杨小灿闻言,赶紧把自己身上的小东西都掏了出来,保湿喷雾,补妆镜,梳子……她看起来随时都是一副乖巧的样子,果然是有道理的。 白研良接过她这一堆杂物,开始走廊里扔。 先是梳子…… 扔出去后不到三秒,左边墙上的可怕手臂就动了起来,将梳子撕成了木渣。 白研良看了一眼,又扔出那瓶保湿喷雾。 这时,右边墙上又伸出了密密麻麻的可怕手臂,将保湿喷雾捏得粉碎。 无解…… 无论怎么看,无论扔得多快,多高,多低,都逃不过这些手臂。 看着白研良一次次做着实验的众人,也逐渐陷入了绝望的情绪中。 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了。 这个走廊到底要如何通过?两旁的墙壁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手臂,任何东西进入其中都会被撕成碎片,就算是贴在天花板上爬过去也会被它扯下来。 还能怎么办? 根本就没有办法了…… 白研良目光沉凝,仍在一言不发地扔着杨小灿处拿来的小东西。 “我受不了了!!!” 这时,欧正忽然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如果没记错,这已经是白研良听到的,他的第三次情绪崩溃了。 这人的心理素质真差劲啊…… 正这么想着时,却见欧正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举起手中的折叠刀就朝走廊口最近的一条手臂扎了过去。 :。: 第两百七十三章 破解 大家都没想到,欧正竟然会这么刚。 事情出乎意料,他的小刀竟然很顺利地刺入了一只手臂中,接着,便是大量的液体从手臂中喷涌而出。 这些液体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但却偏偏又不是鲜血,黑的白的红的黄的紫的绿的蓝的灰的,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的液体,从手臂的创口处大量喷出,顿时将欧正喷成了一个“血”人。 然而,还没等欧正兴奋,那只手臂就突然诡异地一扭,以一种人类做不到的反关节姿势,一把抓住了欧正的手腕! 接着……也没见它如何动作,只是轻轻一捏,欧正的右手掌便从手腕处直接断裂! 它的手腕,竟然被瞬间捏得粉碎! “啊!!!!!” 疼痛和恐怖唤回了欧正的理智,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脱离了手臂的攻击范围。 当他爬回白研良脚下时,他的右手掌已经完全没了,猩红的断腕不停地往外飙着血,还能看到惨白的骨头渣子。 “救我!救我!”欧正满头大汗,脸色白得不像活人,躺在地上左手捏着自己的右腕部,哀求地看着众人。 他的这种出血量,如果不紧急止血的话很容易就会陷入失血性休克,性命难保。 “都把鞋带给我。”白研良说到。 虽然不明白白研良的意思,但经过刚才展厅一事后,白研良已经初步建立起了大家对他的信任,现在他一开口,杨小灿和阮洁立刻就脱掉鞋子,将鞋带抽了出来。 许知非穿的黑色小皮鞋,没有鞋带,便站在原地没动。 不过……这几根也够了。 白研良接过鞋带,利索地开始给欧正处理起来。 这种手部动脉都断裂的情况下,只能采取加压包扎,阻断血运。 白研良用鞋带将欧正手臂关节动脉死死绑住,很快他手臂的出血量就大大减少了。 欧正似乎已经疼得麻木了,现在见自己不怎么出血后,总算松了一口气,以为命已经保住了。 但白研良却忽然开口道:“绑得时间过长,你的整条手臂都会因为缺血坏死。” 欧正面色一白,说不出话来。 他的神情充满了绝望,嘴唇不停颤抖:“我们……根本就离不开这里……” 他声音里的绝望很快就传递给了杨小灿和阮洁,白研良也没有开导他们的心情。 他蹲下身子,也不管欧正,而是盯着手中没用完的一条鞋带出神。 现在的鞋带……还真够长的。 许知非也在出神,不过是盯着那些墙壁上的手臂出神。 她眉头紧皱,眼睛完全不眨地盯着那条被欧正刺破的手臂。 那条手臂也没有流“血”了,仍然是一副死物的样子,吊在墙壁上。 但许知非知道,只要有东西进入走廊中,并到达它的攻击范围内,它就会立马“活过来”。 它的力量有多大,有多么恐怖,欧正已经做出了很好的警示。 不过……这条手臂,许知非觉得非常眼熟…… 不仅这一条手臂,这个通道内所有的手臂都很眼熟。 一模一样的长短,一模一样的大小。 就像……那画中女人的手臂。 许知非盯着墙壁片刻后,走向了白研良。 “我觉得,它是画里的那个人。” 许知非认真地看着白研良说到。 白研良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本以为许知非已经放弃了那个想法,但没想到,这一关她又冒出了这个念头。 画中之鬼…… 白研良也考虑过,毕竟刚才这只鬼手被欧正刺破后流出的血液太过奇怪。 除了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外,它更像是……颜料。 但是,即便知道它是画中之鬼,又或者,它确实是画中的厉鬼,这对眼前的局面又有什么帮助呢? 白研良不愿意深想的缘由也在于此。 他总觉得设下这次死局的人,就是想把他们的思路往画中之鬼的道路上引导,从而错误地判断当前的局面,亦或是让他们在没用的地方投入过多的思考,从而消磨掉时间和精力。 坦白来讲,白研良认为画中之鬼就和那次胡晨的任务一样,指向虫和病的线索都只是误导,指向玻璃,镜子的那些线索才是真的。 许知非也感觉到了白研良似乎不太认同她的想法,便站起身,不再多说,退到了一旁。 白研良还在做着实验,他已经丢了很多小东西,但那些手臂的反应仍然一如既往的快。 但许知非注意到,白研良的嘴里念念有词:“左,右,左,左,右……” 丢了一只手掌的欧正萎靡了不少,也不吵不闹了,瘫在地上望着天花板,满脸木然。 杨小灿低着头,虽然和阮洁之间只有一米多一点的距离,但就是这一点距离,却遥远得像是天涯海角。 颓靡和绝望的气氛四下蔓延,此时此刻,只有白研良低声的念叨和小物件不断被鬼手捏碎的声音在周围回荡。 直到……白研良忽然起身。 “行了,我们走吧。” 他轻描淡写的话第一时间竟然没人反应过来,等大家听明白他说什么后,全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杨小灿更是绽放出了动人的笑容:“研人哥,你找到办法了吗?” 白研良没有理她,而是看向了许知非。 “丢得偏左,右边墙壁伸手。丢得偏右,左边墙壁伸手。这是唯一的破绽和提示。” “嘶……你是……什么意思?”捏着手腕的欧正不解地看着白研良。 “就距离而言,左边的东西,自然是左边的手臂去抓,但这条走廊刚好相反,右侧伸左臂,左侧伸右臂,这意味着两边墙壁上的鬼手覆盖的区域有大量的重叠。” 这次,他们听懂了,但白研良说的意思虽然明白了,但明白这件事跟能通过这里有什么关系吗? 白研良也懒得再解释,他蹲下身子,拿出刚才的一条还没用的鞋带,一端顶着左壁口,一端顶着右壁口,拉得笔直。 三人不解地看着白研良,他这是在量这条走廊的宽度吗? 只有许知非明白了白研良此刻的举动。 他这是……在找这条走廊的中间点。 :。: 第两百七十四章 朱门 “你这是在做什么?” 欧正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找中间点。” 白研良头也不回地说。 和许知非猜的一样。 而当白研良说出自己当前举动的意义后,三人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丢往左侧一点的,伸出去的是右壁上的手。 丢往右边一点的,伸出的却是左壁上的手。 那么……正中央呢? 这时,白研良忽然招了招手,许知非上前帮他按住了鞋带的一端,并完全拉直。 白研良按住另一端,两人用鞋带的量出了眼前这个走廊的宽度。 接着,白研良将这条量好的鞋带对折过来,在中点处做了一道印记。 这一次,就算是再蠢的人都明白了他的对策。 将这条做好了印记的鞋带再次至于走廊口时,走廊的中间点便被找到了。 “准备。” 白研良回头看了三人一眼,尤其是还瘫在地上的欧正。 欧正满脸是汗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恐惧与求生的欲望让他的疼痛暂时被麻痹,欧正自己也想不到,平日脚趾头被撞到一下都会大呼小叫半天的自己,在手掌齐腕断裂时反而没叫得那么夸张。 不得不说,人类是挺“贱”的一种生物。 见三人都做好了冲过去的打算,白研良看了一眼许知非,点了点头,然后将最后一个小物件,顺着鞋带的中间点,也就是走廊的中间位置抛了出去…… 它们动了! 杨小灿的补妆盒刚被抛入走廊中,还没飞上一两米,两侧墙上的手臂,突然都疯狂地暴动起来! 这一次,因为白研良是顺着中间点的位置丢出去的,所以两侧的手臂同时出手了! 白研良死死地盯着它们,这一次,墙壁两侧同时伸出了手臂,因为它们都认为,这是自己应该“负责”的区域。 然而……对于它们来说,对面墙上伸过来的手臂,在此时也成了必须被消灭的异物! 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左右两壁上的手臂疯狂抓扯,不停地纠缠着彼此,这些手臂就像一个个独立的个体,根本分不清“敌我”。 它们疯狂地攻击着对方,眼前惨烈恐怖的景象让杨小灿三人嗓子眼儿一阵犯酸。 随即,他们又像看怪物一样地看向了白研良,但白研良没留给他们感叹的时间。 在这些鬼手互相撕扯,将彼此都从墙上扯断下来后,白研良立刻启动脚步,冲进了走廊! 现在的走廊里满地都是断手,满地都是五颜六色的液体,空气中也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郁血腥味。 但这种时刻,哪怕是胆子最小的杨小灿在看到白研良往前冲之后,都跟着冲了进去。 满地的断肢残液被大家视而不见,但不小心踩到一些绊脚的断手与恶心液体时,他们还是不由心里发怵。 冲在最前面的白研良第一个看到了走廊的尽头。 那里有一扇门。 一扇红色的大门。 无论怎么看,这种门都不应该出现在画廊里。 不……应该说这种门只会存在于古代的豪门大院才对。 被漆成朱红色,上面吊着两个巨大的门环,这是最典型的古代朱门。 白研良的心底悄然出现了一丝不安。 这扇门……与刚才看到的一切比起来,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 坦白说,无论是走廊,还是大厅,亦或是那只在天花板上爬行的厉鬼,都没能给白研良带来别样的感受。 甚至……还不如雾集任务的程度。 但这扇门一现身,白研良就感觉到了一阵不对劲。 他出了走廊,在这扇朱红色的大门前停下了脚步。 接着便是许知非,她也感觉到了……一些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气氛。 这扇门太突兀了。 很快,杨小灿,阮洁,欧正三人也来到了朱红色大门前。 与白研良和许知非不同,面对这扇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大门,这三人竟然无动于衷。 似乎对他们而言,刚才那些墙上的手臂要更加骇人。 不过……白研良注意到杨小灿的神情有些奇怪。 于是,他问到:“你见过这扇门?” 杨小灿先是愣了愣,然后仔细地看了一眼这扇朱红色的大门,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到: “我……不能确定……如果这是那扇门,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杨小灿话音刚落,欧正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疑:“你是说,一个月前的新闻?” “什么新闻?”白研良追问到。 “一个月前,安城建设地下轨道交通时,无意中挖到了一个古墓。”阮洁解释道,“当时……一张照片被社交媒体传得沸沸扬扬,那张照片上……好像就是这扇门。” 还有这样的事? 白研良抬头看了一眼这扇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大门,这么说……它的里面是一座墓葬。 “不对!”欧正忽然一声大叫,“一个月前……这个胭脂画廊就是一个月前突然出名的吧?” 他的话提醒了杨小灿和阮洁,两个女孩想了想,脸色都变了。 “难道说……这个胭脂画廊的地下,就是那个墓葬吗……可能是开凿地下时无意中冒犯到了它,所以地面上开着画廊的老板就……出事了……” 杨小灿小声地呢喃着,越说自己的脸色越是难看。 而且,虽然听起来有些离谱,但仔细想想,她说的可能性其实并不低。 这家画廊的老板很可能已经被鬼害了,所以他把自己的画廊改得面目全非。 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鬼屋,是阴宅啊! 那些前来参观游玩的人,回去后……真的还是本人吗? 杨小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之所以会和阮洁来这里游玩,完全是因为一个异性朋友的推荐。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无论是神情,还是肢体动作,都说不出的怪异与陌生…… 想到这一点显然不止是杨小灿,欧正的脸色也白得像纸一样。 他是被网上的一则留言吸引来的,那个账号的头像一片漆黑,id,用户资料,历史记录,什么都查不到。 就像是莫名其妙出现的一个账号。 欧正本以为这是这个鬼屋的宣传手段,他本来还在为之喝彩,但现在细想。 不禁一阵毛骨悚然。 :。: 第两百七十五章 身死 “现……现在怎么办?” 欧正嘴唇发白地看着白研良。 不知不觉中,话不多的白研良又成了那个拿主意的人。 白研良看了他一眼,“还有回头路吗?” 欧正一愣,然后灯光朝着身后照去…… 走廊消失了,紧贴背后的,又是那堵诡异的墙。 这一次,欧正终于快崩溃了。 跟着白研良一路往前走虽然还有一线生机,但他耽搁不起啊! 他现在最好的结果都是残疾一生…… 白研良没有闲工夫理会他们的心情,这扇朱红色大门的出现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本以为,这次布下死局的人只是设置了一道道关卡,现在看来……刚才的都只是开胃菜。 这座被挖出来的古老墓葬才是真正的杀局。 不过……如他所言,已经没有退路了。 “轰” 沉重的朱红大门被白研良逐渐用力推开,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在门缝被打开了一点时,一股冰寒到彻骨的空气就钻了出来。 白研良第一个迈入了门内。 然而这一次……他出事了。 一只惨白扭曲的手臂伸了过来,白研良的神经顿时紧绷! 危险! 然而,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立刻就被那只手臂掐住了脖子! 紧跟着他进来的许知非四人陡然变了脸色。 这是什么?! 许知非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掏出了钥匙,然而,她的下一步动作还没来得及,就听咔嚓一声。 白研良的脖子,以一个夸张的角度,被拧断了…… 她的眼睛里第一次涌现出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惊恐,害怕,难以置信,茫然,无措…… 许知非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白研良竟然会在这个地方死去! 不仅是她,欧正三人的神情也充满错愕和恐惧。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其他人都能死,他怎么能死! 然而,那只惨白扭曲的手臂在空气中逐渐消失,白研良的身体也轰然倒在了地上。 他的脖子诡异地扭曲着,瞳孔已经失去了神采…… 他真的死了。 许知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他身边去的。 她手指微微颤抖地按上了白研良的脖颈,颈动脉已经停止了跳动。 而且,他的颈椎骨已经彻底断了,连支撑起脑袋都做不到了。 这怎么……可能? 许知非咬了一下舌尖,强烈的疼痛出现。 这是真的。 可是,她明明梦到了。 梦到了自己的未来有白研良的存在,梦到了他那陌生的样子,他怎么会在这里死去? 他不可能,也不应该在这里就死的! 强烈的错愕情绪让许知非的大脑无比混乱。 不仅是现实造成的猛烈冲击,还有自己梦中预言破灭的匪夷所思,这一切杂糅造成的后果,就是许知非难以接受白研良已经死了的现实。 不可能的……如果白研良已经死了,那出现在未来的那个白研良又是谁? 就在这时,只听“轰”地一声,大门被诡异地关上了。 欧正三人来不及为白研良的死亡哀伤,他们也并不会为了白研良哀伤,也许,只有阮洁是真切地为白研良难过。 其他两人,只是为少了一颗有用的脑子和一个有用的人而暗骂罢了。 大门被轰然关上这一刻,他们反应过来现在的处境非常非常不妙。 一路带着大家前进的白研良突然被“开门杀”,那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靠她吗? 欧正和杨小灿的目光不由得同时落到了许知非身上。 然而,当他们看见许知非抱着白研良的脑袋神情恍惚的模样时,立刻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个女人八成是死定了…… 她的心绪肉眼可见的混乱,她的状态极其糟糕,不像悲伤,不像痛苦,更像是信念崩塌了一样的状态。 “我们……继续往前走吗?” 杨小灿看向欧正,犹豫不决地问到。 欧正立刻点了点头:“那只诡异的手刚刚在这里消失了,天知道它什么时候又会在这里出现,我可不想像他那样,脖子被突然拧断。” 杨小灿沉默不语,她看向阮洁:“阮阮……走吧。” 阮洁怔怔地看着死不瞑目的白研良,在确定白研良死亡的那一刻,她的心猛然揪了起来,虽然不至于为一个相识不久的人痛哭落泪,但她对白研良的印象非常好。所以现在,惋惜,悲伤的情绪占据了她内心的大部分。 不过,悲伤归悲伤,逝者已矣,她身为活着的人,不可能在这个闹鬼的地方继续呆下去。 就像欧正说的一样,天知道那只扭曲的鬼手什么时候又会凭空出现,然后捏碎谁的脖子。 “嗯。”阮洁回应了杨小灿一声,算是暂时原谅了她之前的举动。 然后,她蹲下身子,低声说到:“许小姐,我们快走吧……” 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许知非身上,然而,对于阮洁的询问,许知非充耳不闻。 她一直低着头,看着死不瞑目的白研良的眼睛。 那个总是不会显露惊慌恐惧的瞳孔中,似乎深藏着一缕遗憾。 “我们走,别等她了,这女人怕是要给她男人殉情了。”欧正扫了一眼后说到。 阮洁愤怒地瞪着他:“你别忘了是谁帮你止的血!真是一条喂不熟的狗!” “你!” 欧正脸一阵红一阵白,然而面对阮洁愤怒的目光,一时间他竟然说不出话来。 “哼,走不走随你!想死就继续呆在这里吧!” 欧正说走就走,朝着这阴暗的古宅,深深的庭院之中走去。 不过,虽然他走得潇洒,但速度却并不快。 看着眼前流动着恐怖气氛的阴暗古宅,欧正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底暗道:我不是害怕,只是在等她们而已。 另一边,阮洁又劝了许知非一句:“许小姐……走吧。” 回应她的依旧只有沉默。 杨小灿对她轻轻摇了摇头,拉着她的手微微用力,阮洁也没有挣扎,惋惜地看了许知非一眼,便跟着杨小灿走了。 很快,欧正三人就不见了踪影。 许知非依旧跪坐在地上,抱着白研良的脑袋。 其实……如果现在有人低下头来看许知非的脸一眼,就会发现……她不是不想动,是根本动不了! 许知非冰冷的瞳孔中此刻满是惊骇。 因为白研良本已经涣散的瞳孔里,此刻竟然又悄然凝聚出了神采! 而他的右手掌中,一股诡异的血色,正在缓缓地溢出来…… :。: 第两百七十六章 回廊 眼前的诡异情形让许知非心底发寒。 白研良……难道变成鬼了? 她不是不想走,是根本就走不了,碰到白研良头颅的她已经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只能僵硬着身体等待着白研良的异变。 虽然说,许知非并不希望白研良死。 但也远远不到和他一起死的地步,对她来说,白研良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仅此而已。 不过,在她的世界中,白研良也是唯一一个特别的人。 许知非的目光看向了白研良的右手,那里流出的血色许知非很熟悉,她的瞳孔微缩。 此刻,许知非终于知道白研良临死前做了什么。 他用掌心血侵染了钥匙,在临死前,发动了钥匙的能力! 可是……他的钥匙拥有什么能力? 一股隐隐的不安在四周回荡,就在这时…… 许知非猛地看向了白研良的眼睛,她的余光似乎看见,白研良的眼皮动了一下…… …… 与此同时,欧正,杨小灿,阮洁三人正走在一个木制的回廊里。 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出是在画廊内了,这根本就是一个古老的宅院,幽深得令人窒息。 “你们觉不觉得……好像有些冷?” 欧正瞪大了眼睛,缓步朝前走着。 头顶一片黑暗,哪怕用手机照明,头顶仍然是一片黑暗,连光线都被它吞没了。 欧正说话间,感觉这股冷意又加重了一份。 他穿得并不多,再加上断了一只手掌,失血不少,此刻难免感觉越来越冷。 “嘶……” 欧正嘴里发出轻微的喘息,捏住了自己断裂的手腕,眼皮越来越重,脚下也开始踉跄起来。 杨小灿跟在欧正身后,面色不停变换,与欧正不同的是,她倒没有觉得有多冷,只是感觉臭,什么生物腐烂之后的臭味。 事实上,冷和臭味确实都存在,因为阮洁两者都感觉到了。 不过由于这老宅院里光线实在太暗,再加上手机电筒的光芒太过明显,三人根本就不敢往黑暗处乱照,深怕某个阴暗的角落被照射出一个诡异的存在。 所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回廊的尽头是什么。 “等等。” 这时,杨小灿忽然叫大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欧正回头看向她。 杨小灿的呼吸有些急促,她关掉了手机,用手指了指前边。 欧正和阮洁顺着杨小灿的手朝前看去,只见……阴暗的回廊尽头,是一个大院。 而那个院子里,有五个模糊的黑色暗影…… 欧正咬咬牙,就要举起手机照向那边,但他立刻就被杨小灿阻止了。 “你不要命了!万一那五个黑影是鬼怎么办?”杨小灿的声音在颤抖,她现在害怕到了极点。 欧正不管不顾,摆脱了杨小灿的手:“如果是鬼,我们打着手机电筒一路过来,它早就看见了!要死就死,反正老子也残废了!” 说罢,欧正立刻将手机对准前方的院子里照去。 光芒投射过去,院子里的画面让三人陡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棺材,五具棺材! 五具黑漆漆的棺材就这么摆在回廊尽头的院子里,气氛异常恐怖。 就在这时,欧正忽然看到一个人影在院子里一闪而过! 他立刻移动方向,手机朝那个人影照去! 可偏偏就在这时,手机的光芒一暗,没电了! 不仅仅是他,杨小灿,阮洁的手机竟然同时没电了! 周围顿时变得一片昏暗,现在他们只能看见那口模模糊糊的棺材,只至于其他东西,却是根本就看不清楚了。 砰砰 砰砰 诡异恐怖的气氛让三人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在进来这个鬼屋之前,三个人都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的,但这个所谓鬼屋里发生的时,却由不得他们不信。 尤其是……欧正这连根破碎的手掌。 血淋淋的事就发生在面前。 现在……三个人的手机同时没电了,这有可能吗? 根本不可能! 怎么会有这种巧合? 杨小灿颤抖着往后退了一步,随后立刻转身逃跑。 前方那五口棺材太诡异了,杨小灿忽然想到,加上死去的白研良,他们这一行刚好五人,这五口棺材,分明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越是这样想,她就越害怕。 恐惧支配着她的身体,杨小灿拔腿就跑! 她要离开这里!比起死了一个白研良的门口,显然是这里要更加可怕! 杨小灿这么一跑,阮洁和欧正也立刻跟着她转身就跑。 没办法,现在大家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出一身冷汗,更何况是逃跑这么大的动静。 阮洁和欧正一是以为杨小灿发现了什么,二来,这其实也完全是个下意识的动作。 三人喘着粗气,拼命逃跑。 好在还记得来时的路,而且虽然没了手电,但眼前的昏暗还能大致看到回廊的轮廓,不存在迷路一说。 杨小灿最先跑,同时也跑得最快,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上一眼,身后已经一片漆黑,已经看不到那个院子了。 更遑论那五口吓人的棺材。 然而跑着跑着,杨小灿渐渐感觉到身体在发冷,一股可怕的危机感涌了上来。 鬼来了吗? 她下意识地朝四周看去,眼睛已经习惯了眼前了昏暗,能够看得更加清楚了。 但……她没有看到任何让她害怕的东西。 没问题啊,那这种感觉是…… 就在这时……杨小灿头皮一麻,陡然停住了脚步。 她看到了令她毛骨悚然的画面! 见跑在前面的杨小灿停步,阮洁和欧正也赶紧停了下来。 她看到什么了? 两人朝前方看去,顿时惊骇得发不出半点声音。 刚才回廊尽头的院子,竟然出现在了前方,而那五口模模糊糊的棺材,也依旧躺在院子里,位置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和移动。 强烈的恐惧让三人感到一阵仔细,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是朝后跑的,怎么又回到了回廊尽头? 难道说……是鬼打墙?! 诡异如同潮水将三人淹没,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简直令人心惊胆寒。 这时,阮洁忽然咬了咬牙:“逃不掉的,我们直接过去吧。” :。: 第两百七十七章 棺材 谁都没有想到,这种时候做出决定的竟然会是阮洁。 而且,她说的是对的。 如果掉头再跑回去,另一头大概率还是会看到相同的景象。 她们能够做的,只有前进。 但是往前走就一定会经过院子,路过棺材。 而那五口棺材……怎么看都诡异到了极点。 没有别的选择了…… 欧正和杨小灿紧跟着阮洁的步子,提心吊胆地踏入了院子内。 他的心中不停祈祷:挖你阴宅的不是我啊……求求你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三米…… 两米…… 一米…… 虽然控制着自己目不斜视,尽量不去看那五口诡异的棺材。 但越是这样想,心中反而会越是在意。 三人的心脏跳得异常剧烈,神经也绷到了最紧。 到了! 身边就是棺材了…… 强烈的恐惧让三人大脑一阵眩晕,这几口棺材传出来的可怕气息,让人浑身战栗! “不……不行,我过不去……” 杨小灿第一个打起了退堂鼓,她太害怕了,她总觉得哪里有一双可怕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 阮洁也很害怕,但她觉得这确实是唯一的道路,并没有别的办法通过这里。 她刚转过头,准备劝一下杨小灿时,意外陡然出现! “咔” 一阵轻微的响动在昏暗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三人的寒毛顿时竖了起来。 紧接着,又是一声…… “咔!” 是棺材! 阮洁顿时吓得面无血色,双腿一软,只见这五口棺材的盖子,竟然全都悄然打开了一条缝! 一阵森冷的阴寒气息扑面而来,欧正和杨小灿也吓得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关上它!”欧正忽然疯子般的大吼,“不能让棺材里的东西出来……绝对不能!” “我……我能感觉到……它很可怕,非常可怕……千万不能让它出来……” 欧正情绪又开始失控了,他嘴里说着囫囵话,双腿不停地发抖。 但他偏偏又做出了一个异常大胆的举动,那就是用自己完整的那只手用力地推棺材盖,他真的要盖上这口棺材! 虽然欧正不太受杨小灿两人的待见,但他说的那种感觉,两人却深有同感。 那种无边磅礴的恐惧,令人窒息的绝望……似乎就藏在这五口棺材里。 绝对……绝对不能放它出来! 两女强行压抑着自己心里的恐惧,拼命地去推那打开了一条缝的棺材。 关上啊…… 一定要关上啊! 两人一边拼尽全力,一边祈祷着。 也许她们的求生意志感动了上天,也许是运气比较好。 这两口棺材的裂缝,竟然真的被她们缓缓合上了。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看向了对方。 然而……两人对视之时,陡然发现旁边多出了一张脸! 一张惨白的,扭曲的女人面孔! “啊!!!!” 胆寒的尖叫刺破黑暗,阮洁和杨小灿吓得连滚带爬,转身就跑! 她们再次冲进了回廊,跌跌撞撞地朝前逃。 没有人敢回头看上一眼,那个惨白扭曲的女人面孔,光是想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 而这时……唯一一个还没逃跑的,就是欧正。 他终于知道自己看到的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是什么了…… 就是它吗…… 欧正绝望地看着这只恐怖的女鬼。 它的嘴已经张大到了一个极其夸张的地步,然后朝着他的脑袋……一口咬去。 …… 这里的光似乎亮了一些。 气喘吁吁的杨小灿,阮洁二人靠在回廊的木栏上,恢复着体力。 她们只是最普通的大学女生,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逃窜,体力已经干涸。 如果不是求生的意念一直支撑着,她们早就撑不下去了。 更何况……那只鬼仅仅是看一眼就让她们浑身发颤,手脚发软…… “……那个人呢?”阮洁低声问道。 “不知道……”杨小灿轻轻摇头,“他可能直接往前跑了。” 阮洁沉默。 她和杨小灿都很清楚,欧正很可能已经遭了鬼的毒手。 鬼这么久都没有追过来,肯定是被他拖住了。 但她们并没有任何办法,在这种可怕的,不可思议的存在面前,人类弱小得不值一提。 “……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不想去院子里了。”阮洁蜷缩在木栏边,脸上写着绝望,“无论往哪边跑都会去院子里,去到那五口棺材旁……我们就呆在回廊里,一直不动吧……” 虽然是一个消极到绝望的主意,但此刻也并不是一个不能考虑的办法。 至少……在回廊上暂时是安全的。 杨小灿刚这么想,忽然感觉周围的气氛又开始变得诡异了…… 当她朝本该是回廊拐角的前方看去时,瞳孔剧烈颤抖! “阮……阮姐……”杨小灿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颤颤巍巍地指向了前方,“我们……没动吧?” 阮洁也感受到了这股恐怖的气氛,她转过头,顺着杨小灿的手指朝前看去时,心跳几乎骤然停止…… 院子,棺材…… 一如既往。 哪怕她们本该呆在回廊的中央,但此时此刻,她们没动,但这条诡异的回廊,似乎自己动了…… 绝望的两人已经无力挣扎,但就此认命等死却又太过不甘。 阮洁伸出手,把杨小灿拉了起来 无论怎么样,也要试一试才行,万一……万一就冲过去了呢? 杨小灿也懂了她的意思。 这并不是一个好办法,但现在,也根本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如果不能通过这个院子,就会永远被困在回廊和院子之间……早晚会被那只恐怖的女鬼杀掉。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跑。”阮洁看着杨小灿,低声道。 杨小灿点了点头,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 阮洁深呼吸一口气,凝视着眼前摆着五口棺材的院子,就在那五口棺材背后,就有一个月亮门,只要能冲过月亮门,就能离开这个院子。 “一……二……三!” 阮洁的三字话音刚落,就立刻往前冲去。 然而在冲出去的瞬间,她的余光似乎看到……杨小灿故意顿了一下…… 绝望,怨恨,背叛之感再次涌上心头,而阮洁前面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颗惨白的头颅……是欧正的。 …… 大门处。 白研良右手掌中的血光悄然隐没,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许知非的心跳逐渐加速。 她看到了什么? 死而复生?! 细微的猩红光芒在白研良的眼底出现,他的睫毛微微一颤,诡异扭曲着的脖子咔咔作响,迅速复原。 在许知非的注视下,一股陌生的神采出现在了白研良的瞳孔中。 “你是谁?” 白研良诡异地坐直了身子,盯着许知非,瞳孔中的血光一闪而逝。 :。: 第两百七十八章 良人 他的语气很奇怪……让许知非很不习惯。 许知非怔怔地看着白研良,这股怪异感是…… 白研良坐在地上,眨了眨眼睛,瞳孔中血色已经完全隐没,他歪着头,也正好奇地看着她。 白研良……失忆了? 不……他真的……是白研良吗? 虽然外表看上去一模一样,但气质却截然不同,除了精神分裂的人,常人绝不可能会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许知非感觉自己身体的僵直恢复后,便立刻站了起来,她没有回答白研良,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他。 白研良似乎被许知非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抓住了许知非的袖口。 许知非眼睛微微睁大,显然被吓了一跳。 她疑惑地看着白研良的眼睛,发现白研良也正看着她,他晶莹清澈的黑眸里带着一丝像是刚清醒过来一般的困惑。 被他用这样的眼睛盯着,许知非感觉很奇怪。 下一刻,许知非神情一滞,她终于反应过来白研良哪里不对劲了。 现在的他……简直就像一个十岁以下的孩子! “姐姐……” 白研良嘴里吐出的两个字竟然让许知非有一种崩溃的冲动。 要知道就算是面对厉鬼,许知非都能保持相当克制的情绪。 但现在……她做不到。 许知非凝视着白研良的眼睛,希望能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一丝开玩笑的成分。 不过,她失败了。 白研良只是看了她一两秒,就立刻移开了视线,好奇地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冷静些…… 这是许知非第一次对自己说这三个字。 一般来说,她是相当冷静的。 深呼吸一口后,许知非调整了一下情绪,看向眼前这个二十三岁,但心智似乎回到了童年的白研良,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白研良侧过头,依旧用那无辜且有一些迷糊的眼神看着她,咧嘴一笑:“姐姐,我叫白研人!” 许知非心中一颤。 白研人…… 白研人不是他的哥哥吗?就算是心智变小,也应该变成童年的白研良才对,为什么会变成童年的白研人?难道是……白研良的童年其实就是白研人? 许知非感觉自己似乎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白研良……白研人,他们真的是两兄弟吗? 看着身材仍是大人,但心智明显变成了小孩儿的白研良……或者白研人,许知非的心底出现了很多疑问。 这就是白研良那把钥匙的能力? 真正的白研良已经死了吗? 出现在她梦里的白研良,已经是复活后的,变成了另一个人的他了吗…… 许知非第一次体会到心乱如麻的滋味。 “放开我。” 许知非稍稍用力,挣开了被白研良拉着的袖口。 白研良怔怔地看着她,眼睛里竟然慢慢地蒙上了一层雾气,“姐姐,你不喜欢我吗……” “……” 许知非感觉自己快疯掉了。 为什么会这样? 对……钥匙,他那把钥匙! 许知非将白研良的右手拉了过来,掰开了他的手。 钥匙还在,通体银白地躺在白研良的掌心。 许知非拿起钥匙,用力地刺向他掌心刚才被扎出来的创口。 白研良吃痛,微微用力挣扎,但似乎又不敢。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许知非,鲜血很快就再一次侵湿了钥匙。 然而这一次,什么都没发生。 怎么会这样? 许知非本还想再试一次,可是,下一刻她就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使用了钥匙的能力之后身体会迅速衰老,但白研良的身体为什么没有任何衰老的迹象? 而且,这把钥匙也不能用了…… 为什么…… 许知非心念急转,忽然!她转头凝视着白研良,产生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念头。 难道说……这把钥匙是特殊的? 它没有副作用,且只能被使用一次? 许知非不知道的是,她的这番猜测已经非常接近答案了。 这把钥匙确实是特殊的,因为它根本就不是雾集凝结而出,而是在现实世界的一个村子里偶然出现的。 而且……它本来的颜色也不是银白,而是血红。 “姐姐……你为什么打我……” 白研良的声音充满了委屈,但配上他这大人的体型,顿时让许知非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现在该怎么办? 许知非转过头,不再去看白研良,现在看着他只会影响她的思绪。 首先要做的,就是离开这个古宅,然后想办法弄清楚这个世界的秘密,找到生路所在。 安全出去后,才有时间慢慢考虑白研良的问题。 但是…… 许知非静静地看了白研良一眼,他现在的状态真的能活着离开这个世界吗? 坦白说,许知非根本没有一边保护他,一边找到生路活着离开这里的把握。 “你几岁了?” 许知非忽然问了一个很莫名的问题。 白研良黑白分明的眼睛亮了亮,开心道:“五岁!” “你有弟弟吗?” 许知非继续问到。 她的目光依旧紧紧地盯着白研良,直到现在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白研良疑惑地看着许知非,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听过白研良这个名字吗?” 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许知非的警惕提到了,只要眼前的人表现出了任何一丝异样,那就说明他有问题…… 然而,白研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竟然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嗯!也是我呢!” “研良是妈妈取的名字,研人是爸爸取的名字,都是我的名字!” 白研良在笑。 但许知非却在浑身发寒。 白研良,白研人……竟然是一个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研良……又到底是什么存在? 看着一脸童真的白研良,许知非竟然感觉到了一股自内心深处涌起的恐惧。 他真的……很有问题…… 但……许知非的脑子里,莫名出现了中元村的画面。 那时候,那棵树下,背后是月亮,前面是树影。 他规规矩矩地抱着自己,说着会帮她找到身体之类的话。 最后,他竟然真的找到了。 而现在,轮到他的灵魂走丢了…… 许知非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波动,她安静地看着白研良。 就算是……还人情吧。 :。: 第两百七十九章 宅院 “拉着我,不要乱走。” 许知非吩咐着。 白研良认真地点了点头,紧紧牵着许知非的袖口。 许知非强忍着心里的别扭,踏进了回廊。 刚才她虽然因为白研良使用了钥匙,而陷入了无法移动的诡异境地,但周围的动静还是能够清楚地听到的。 比如……杨小灿与阮洁的尖叫。 不过那一声尖叫之后,所有的动静都消失了。 那三个人,很可能已经遇害了。 许知非一手牵着白研良,一手用手机照明,在回廊中缓缓前进。 没走多久,她就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唰唰” 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 这个声音的来源是……前面。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前方是绝对不能进去的。 但这次那个人布下的局中,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 许知非很清楚构建一个世界杀人的规则。 虽然钥匙持有者在自己的“世界”中几乎无所不能,但那也仅限于构建世界阶段,在世界成型之后,他也只能选择旁观,无论事情如何发展,他都无法再插手。 而且,他既然使用了不留选择余地的道路,那就意味着前方那唯一的一条路绝对不是死路。 所以,虽然这个声音很可怕,但许知非倒并不如何担心。 让她意外的是,心智变小后的白研良真的很听话,不吵不闹,也没有乱跑,似乎一点也不害怕现在的状况。 不过这样也让许知非松了一口气,她完全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如果白研良此刻忽然吵闹起来,后果无疑是致命的。 两人继续往前走。 很快,许知非就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冷了。 紧接着,她手机的光芒忽然一暗,没电了。 有古怪! 许知非立刻警惕起来,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的手机还剩有一大半的电量,绝不可能这样说没就没。 是有什么东西……在暗中搞鬼。 这时,白研良忽然小声地说:“姐姐……前面有个人在看我们……” 许知非先是一怔,侧头看向白研良时,险些被吓了一跳。 他的眼睛,竟然在黑暗中闪动着一丝猩红的光芒,看上去异常恐怖。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许知非朝前方看了一眼,这前面……分明就是一个拐角,能看到的只有墙面才对,怎么可能看到别的东西? 除非……白研良是看到了前面那堵墙更后面的景象。 而听见许知非的声音后,白研良的眼睛在黑暗中眨了眨:“他很高,很大,我们就在他手里的房子里。” 手里的房子? 白研良的话让许知非有些失神。 这是……怎么回事? 他口中那个很高,很大的人就是真正的厉鬼吗……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许知非忽然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一个高大的人,手里拿着一座宅邸……这个画面……好熟悉…… 她一定在哪里见过! 许知非能够确认这一点,但具体在哪里见过那个画面,她又着实想不起来。 不过,一想到自己正走在一个巨大无比的“人”手里的宅邸中时,许知非还是不由出现了一些恐惧的情绪。 她抬起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这黑暗似乎连光线都能吞没掉,那么……白研良口中那“人”的目光,就在这黑暗之外吧?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前方传来。 许知非立刻拉着白研良,躲到回廊的墙边。 几秒钟后,一个人影出现了。 许知非隐隐约约地能看到她的样子,她似乎也看到了许知非和白研良。 “他!他是人是鬼?” 杨小灿的声音有恐惧,有惊慌,还有一些疑惑。 许知非没有回答,而是问到:“只有你?” 这三个字,似乎是禁语一般,让杨小灿的情绪迅速低落。 “欧正……阮姐,都死了……” 许知非闻言,深深地看了杨小灿一眼。 “有什么东西在追你吗?” 杨小灿终于想起了自己为什么逃跑,她面色焦急地说:“不能往前了,前面有五口棺材,那里有鬼!过不去了……” 随着杨小灿的一句话传来,许知非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发生变化。 片刻后,她立刻发现了变化所在。 是回廊…… 刚刚前面还是拐角,几乎只是一瞬间,现在前面就已经出现了一个小院。 还有……杨小灿口中的那五口棺材。 昏暗的院子里摆放着五口棺材,这场景光是看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时,许知非忽然目光一凝,那是……谁? 前方五口棺材中,最中间那口棺材的旁边空地上,竟然有一具尸体! 那是……一具无头男尸。 从服饰来看,那显然就是欧正。 杨小灿显然也看见了欧正的尸体,她捂着嘴,一边干呕一边恐惧道:“就是他!刚才他的脑袋突然在地面上出现,然后跳起来咬向了阮姐……” 许知非直直地看着欧正的尸体。 他的死相很惨。 脖颈处直接断开,那显然不是利器造成的创口,血肉模糊的颈口很多不规则的牙痕。 他的头颅……更像是被猛兽一口咬下来的。 “我……我们该怎么办?”杨小灿求助地看着白研良,“研人哥,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白研良看着她,眨了眨眼睛,竟然没有说话。 这让许知非有些意外,但她也没有过多在意,而是继续朝一旁看去。 前面院子里的五口棺材,明显是在暗示给他们五个人准备的。 现在算下来……已经死了两个了。 不过……阮洁的尸体呢? 按照杨小灿的说法,阮洁也是在这里被鬼袭击的,为什么欧正的无头尸体在,但阮洁的尸体却不见了? 正这么想着,当她把目光移回到地面的时候,却赫然发现,欧正是尸体也不见了! 强烈的不安从四面涌来,许知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可是……这一次,她撞上了一个东西墙。 许知非回过头,身后本该是回廊才对,但现在……竟然又变成了一堵高大的墙。 再次回过头时,她身边的白研良,杨小灿,竟然全都不见了。 许知非后背一凉,她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刚才出现在她面前的杨小灿,真的是活人吗? :。: 第两百八十章 两支 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杨小灿是活人。 同样的,“复活”的白研良也是。 而且,比起杨小灿,白研良显然要更加诡异,他的瞳孔里有猩红色的血光,而且……他说他看到了一个巨人,手里拿着一座房子。 许知非本以为,这是白研良的目光透过了墙壁,但仔细想想那个画面后,她发现了诡异之处。 白研良形容出的画面,根本就不是透过墙壁能够看到的。 这更像是……居高临下的俯视! 就像是从第三人称的角度纵观全局一般,他的眼睛看到的,并不是某一面,而是这个空间的整体。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白研良就太奇怪了…… 人类又不可能有天眼,他是怎么能够做到用这种角度观察周围一切的? 许知非知道白研良的身上有秘密,但她未曾想到,白研良身上的秘密会这么多。 但此时此刻,显然不是探寻白研良秘密的好时机。 她的麻烦大了。 白研良和杨小灿的身影陡然消失,整个院子里突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是幻觉?还是空间割裂? 还有……为什么身后的回廊会忽然变成墙壁? 等等。 许知非想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那就是为什么杨小灿,欧正,阮洁三人明明先走了一步,但他们为什么没有遇到身后的退路变成墙壁这样的事? 难道说……是因为后面还有自己和白研良? 如果把身后出现墙壁看做一个关卡的结束,那么到目前为止,一共出现了四个关卡。 第一个拐角在天花板上爬行的女人。 展览大厅密密麻麻的鬼影。 长廊长在墙壁上的手臂。 朱红大门开门杀,凭空出现的惨白鬼手。 现在,退路又变成了墙壁,这是否意味着,下一个关卡打开了? 这么说,眼前的就是第五个关卡院子里的棺材。 许知非心中忽然一动,不对……如果说因为自己和白研良仍然呆在朱红大门处,所以导致杨小灿她们身后没有出现墙壁,直到自己和白研良过来后才出现墙壁,那岂不是说……只要一开始时在入口处留下一人,然后通过第一个关卡,身后就不会出现墙壁,就可以立刻原路返回?破解这次死局? 对……一定是这样! 不然的话,这堵墙的存在意义就消失了。 正因为可以在通过第一道关卡后立刻原路返回来破局,所以布局者才会在大家集体出现在第一道关卡后,立刻将身后的道路封锁成墙壁。 所以,生路就在鬼屋的入口! 只要在一开始时意识到这一点,这场生死游戏他们将立刻获得胜利! 可是……当时那种情况,谁又能够想得到呢? 难道说,生路已经被错过了吗…… 许知非静静地看着面前这堵巨大的墙壁,刚准备移开目光,却忽然心中一动。 又来了…… 又是这股莫名的熟悉感。 为什么这堵墙也会给我熟悉感? 许知非冰冷地指尖触碰了一下墙面,非常不解。 难道这熟悉感来自刚才身后的那几堵墙? 不……许知非很肯定,自己一定……在其他地方也看到过这面墙……刷得雪白,却又无比坚固的墙…… 熟悉感……熟悉…… 许知非眉头微皱,心中却是想到了白研良。 如果他和自己一样,此刻在另一个独立的空间里,那只有五岁心智的他该怎么活下去? 不行,一定要尽快解开这个鬼屋的秘密。 话说回来,虽然她现在孤身一人,面前就是五口棺材,但却没有任何异状出现。 趁着这短暂的安全期,许知非飞快地在大脑里梳理了一边目前已经的线索。 首先,这是一家由画廊改造而成的鬼屋。 改造的时间是上月底,本月初,刚好一个月,巧合的是,上个月地下挖出了一座古代墓葬,但与一般的墓葬不同,明明是阴宅,它却修成了阳宅的样式。 现在,这个墓葬出现在了鬼屋内。 按照常理推断,应该是施工中挖掘到墓葬后触发了某种诅咒,报应到了墓葬正上方的胭脂画廊头上,老板受了无妄之灾,那个入口处售票的老板,很可能已经不是人类了。 所以……这是一只本该入土为安,却被意外发掘出的厉鬼,它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人类对它的打搅? 如果这么想的话,要想安抚它的情绪,只能把它……送回本该沉睡在的位置。 而那个位置在……胭脂画廊的正下方。 难道要挖出一条通往地底的路吗?这显然不现实。 而且,有一个地方许知非一直很在意。 那个女人是谁? 展厅中,关于她的画作一共出现了四幅,挂在四面墙上,展现的是她缓缓转身的美丽姿态。 然而,其中有一幅画作上,却没有她的身影。 这让那幅画看起来异常突兀,就像是……她从画里跑出来了。 虽然听起来有几分浪漫,但实际上,这是一件异常恐怖的事。 画里的人物,从画里钻出来了…… 许知非之前有意和白研良讨论这个问题,但他的想法却和她完全不同。 白研良觉得,那只是布局者的误导,但事实证明,他也不是事事都能正确的。 所以,他“死”了。 许知非仔细地梳理了一遍这几道关卡后,发现每一道关卡,都和那个女人有关。 也许因为自己也是女性,当许知非看到墙壁上长出的那些手臂,以及掐断白研良脖子的鬼手时,她一眼就认出了它的来历。 它就是画里的那个女人。 如果厉鬼是它的话……那要采取的对策,又会截然不同。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地下古墓的诅咒,而是一幅画作……有了鬼。 究竟哪个方向是正确的? 还是说……两者都是正确的? 许知非有些犹豫,她不敢贸然做出判断,因为心中那个最大的谜团还没有解开。 熟悉感。 无论是长满手臂的走廊,还是朱红色的大门,亦或是身后这堵诡异出现的墙,都给了许知非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许知非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前方,这时,她呼吸猛然一滞,因为她看见……院子的对面,五口棺材之后的月亮门那里,伫立着一个人影。 :。: 第两百八十一章 利用 与此同时,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空间里,白研良正和杨小灿呆在一起。 身后墙壁的突然出现吓了杨小灿一大跳,她强行压抑着尖叫的冲动,可怜巴巴地看着白研良。 也许她并没有吓得多惨,但她需要这么去做,因为这有利于她在白研良面前塑造出一个需要保护的弱女子形象。 男人会看不起比自己柔弱的同性,但却不会看不起比自己柔弱的异性,相反,女孩子弱一点会更容易激起他们的保护欲。 这是杨小灿很早就明白的一件事,并一直被她奉为真理。 不过这条真理,却在面对白研良的时候不停碰壁。 他是一个烂好人。 在白研良出手救下阮洁的时候,杨小灿心中就这么在说。 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他连阮洁那种相貌平平,毫无魅力的女人都会出手相助,那他对她只会更加在意。 然而事实上,她错了。 白研良多次忽视了她的示好,杨小灿本以为,这是因为他女朋友也在的缘故,因为阮洁没有威胁,所以他可以随意帮助,但她杨小灿对许小姐是有威胁的,所以白研良不能明目张胆的理她。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一件件地出乎了她的意料,虽然看上去白研良和那位许小姐关系匪浅,但事实上,这二人几乎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彼此间的交谈也很正常,压根儿就不像情侣。 这让杨小灿无比迷茫,甚至一度开始怀疑起自己的长相。 这种难以置信般的迷茫,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此刻,当她可怜兮兮地看着白研良时,发现白研良也正歪头看着她。 “姐姐,你的脸好僵哦。” 白研良清澈的声音让杨小灿的脸真的变僵了。 她害怕、可怜的情绪凝固在了脸上,从白研良的语气中,她听出了异常。 “白……白先生,你不要开玩笑了,这一点都不好笑……” “姐姐,你好奇怪……” 白研良小声地说着。 他有问题! 一定有问题! 杨小灿死死地盯着白研良,面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不见,甚至出现了一丝阴狠。 他说话的语调高了几度,眼神也更加灵动单纯,不像之前那样宛如一汪寒潭,深不见底。 这绝对不是之前的他! “小弟弟,告诉姐姐,你是谁呀,今年多大了?”杨小灿笑眯眯地看着白研良,和蔼地问到。 白研良往后缩了缩,小声道:“白研人,今……今年五岁了……” 他疯了。 杨小灿松了一口气,又出现了懊恼的情绪。 看来,那只鬼手虽然没能要了他的命,但却把他的脑子弄傻了。 那股仿佛能看穿自己心中所有想法的视线消失不见虽然让她松了一口气,但这么好用的工具坏掉了,也让杨小灿颇为可惜。 不过……坏掉的工具也有坏掉的用法。 她笑靥如花地看着白研良,“小弟弟,我们来玩个游戏,好吗?呐,姐姐先闭上眼,你去藏起来,只可以藏在那五个箱子其中一个后面哦,如果姐姐输了,就给你好吃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指向了两人面前的那五口棺材。 “真的吗?”白研良眨了眨眼睛,认真地看着杨小灿。 不知道为什么,杨小灿似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一闪而逝的讥讽。 那诡异的眼神消失得太快,快得杨小灿认为一定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因为他根本就没必要在自己面前装傻子,既然不傻,那他的眼神就不会那么可怕,一定是自己又累又怕,出现了一些错觉。 “嗯,当然是真的,要玩吗?”杨小灿笑眯眯地说。 “好吧。” 白研良的语气似乎陡然间成熟了许多,让杨小灿心中一惊。 然而当她看向白研良时,发现他已经朝着院子里那五口棺材走去了。 杨小灿的注意力顿时集中起来。 之前……她故意慢了一步,就是想趁着阮洁吸引到厉鬼时,自己趁机跑过去,但她明显高估了自己的胆量,那颗头颅一跃而起,咬向阮洁的时候,她自己也吓得魂不附体,转身就跑。 不过这一次,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了。 杨小灿偷偷地看着白研良的动作,他一旦靠近棺材,那些棺材绝对会发生异动,到时候趁他被鬼缠上之时,自己立刻就跑!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完全出乎了杨小灿的意料。 只见白研良逐渐靠近棺材,阴冷的气息越来越浓郁,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他似乎对摆在地上的这五个长长的木头盒子很好奇,竟然伸出手去碰了碰。 就在这时,只听“咔”一声。 白研良伸手去摸的那幅棺材,忽然打开了一条缝! 令人脊背发寒的阴冷气息钻了出来,光是看着,杨小灿都浑身发抖。 但她脚下还是纹丝没动,因为……鬼还没有出现。 可是,接下来白研良的举动彻底让杨小灿呆住了。 只见白研良忽然伸出手,抓住了那打开一条缝的棺材盖,不仅不想着合上它,竟然还在往外开! 紧接着,这疯子竟然一个翻身,钻进了棺材里! 杨小灿大脑一片空白,嘴张得大大的,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疯了,他一定疯了! “咔” 棺材盖合上了。 一股可怕的恶意从四面八方涌来,杨小灿双腿不停打颤。 该死,棺材里的鬼根本就没出来,那疯子自己主动钻进去了! 现在……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要不要……硬冲过去试试? 就在这时,杨小灿忽然感觉到后背被什么东西给顶了一下。 她吓得浑身一颤,立刻扭头看去,只见刚刚还在身后三米远的墙,竟然已经贴到了自己后背! 这堵墙竟然是会移动的! 如果她不想出办法,迟早会被这堵墙硬推到棺材旁边去,到时候就死定了! 杨小灿牙齿不停地打着颤。 无论多么有心机,又多么不择手段,当她身边可以利用的人消失后,她便会瞬间被打回原形。 杨小灿可能永远无法理解,独立的人格与性感的大脑要远胜过一张漂亮的脸蛋,以及做作的娇嗔。 面对身后墙壁的不断推移,她在惊慌恐惧之下,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她要冲进月亮门! :。: 第两百八十二章 蛊惑 “许知非小姐?” 月亮门中那个人影,忽然传出了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 阮洁?! 她没死吗? “是你吗,许小姐?”阮洁的声音有些发颤,因为周围的环境太过昏暗,她也不太敢确认眼前那个轮廓就是许知非。 “是我。” 沉默几秒后,许知非回答了她。 “呼,太好了,总算找到你们了……”阮洁明显松了一口气,语调都上扬了几分,“许小姐,你快过来!穿过这个院子好像就能通关了!我能看到一个类似紧急出口的东西,我们应该可以从那里离开这个鬼屋!” 这个消息让许知非心中微动,但接着,她又感觉到一阵隐隐的不妥,同样的错误,她不会再犯第二次。 这个阮洁,真的是活人吗? 她要想办法验证这一点。 但这同样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无论是文本,还是影视作品,其实许多厉鬼在身份被人类揭穿之前,是不会选择动手的,它们真正暴露本来面目的时刻往往就是人类发现了什么破绽的时候,说起来,很有几分被识破后恼羞成怒的意味。 许知非没有听阮洁的话,第一时间就穿过院子,过去月亮门那边,而是站在原地,保持着足够的距离,说到:“杨小灿说你死了。” 阮洁沉默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接着,她的声音不再那么喜悦,而是夹杂了一些怨恨,“她接二连三地利用了我,背叛我,她说的没错,我死了,那个天真的蠢货已经死了。” 许知非没有接话,她是一名侧写师,但却不爱揣测人的心理。 阮洁的发言听起来像是心灰意冷后的决绝,但事实上,把这种话说出来,仍是一种不成熟的表现。 说到底人与人之间是有很大差别的,阮洁无论相貌,还是头脑,显然都要逊色于杨小灿。 她觉得自己做出了改变,就会有所改变,其实不然。 是金子总会发光,但她显然只是一颗石头,到哪里都发不了光。 许知非不太想听她的废话,好在阮洁也没有过多的谈自己有多么伤心失望,而是简单地说到:“我路过棺材的时候,地面上忽然出现了欧正的头颅,然后它飞了起来,一口咬向了我,可是……那只是一场幻觉,我并没有被它咬中,我顺利地通过了院子,到了月亮门。” “许小姐,这个院子只是单纯地考验人的胆量,只要不被这几口棺材吓得停滞不前,就能够顺利通过,中途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闭着眼睛跑过来就好了。” 阮洁诚恳地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许知非静静的听着,脑子里却在分析她刚才说的话。 阮洁口中说的,能够和杨小灿之前提到的对上,目前来看,她并没有撒谎。 但不撒谎并不能认定她就不是鬼。 鬼,通常是全知的。 而且它们善于欺骗人。 说到底,要辨别阮洁究竟是不是鬼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问一个只有自己知道,而她本来不该知道的问题。 就在许知非这么想时,阮洁忽然焦急地说到:“许小姐!你背后的墙在动!” 什么? 许知非猛然回过头,刚刚离自己还有两三米远的墙,现在竟然已经快靠近后背了! 如果不赶紧过去,自己迟早会被这堵墙硬推到棺材附近去。 但是……棺材附近真的和阮洁说的一样,发生的都只是幻觉吗? 她不认为布局者会那么好心,只是为了测试一下他们的胆量,他一定想方设法地想杀了他们,绝不可能在这种地方放水。 所以……这里一定隐藏着什么致命的杀机。 但背后的墙壁一直在慢慢移动这一点,却给了许知非庞大的压力。 她的有效思考时间被大大缩减,现在摆在面前的,似乎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听阮洁的话,不顾一切闷头冲过五口棺材,去月亮门的位置。 等等…… 一条路? 许知非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她看向院子中的那五口棺材,大脑疯狂运转。 好像有些不太对……无论是出现在月亮门处的阮洁,还是身后不断移动的墙壁,二者似乎都有同一个目的,那就是……让她去月亮门。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的脑子里竟然莫名出现了“月亮门等于生路”这个诡异的信息。 接着,她的思路便一直被如何安全穿过这个院子给引导着,其中,躲避这五口诡异的棺材成了重中之重。 但也许是弄巧成拙,多此一举,身后的墙不动还好,它这么一动,反而让许知非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真正的生机不在月亮门,而是在棺材里! 眼前的生路才是绝路,而这五口可怕的棺材,才是布局者不得不在规则之内,给他们留下的一线生机! 本来棺材就是让人忌惮,容易与灵异,鬼怪联想到一起的物品,再加上种种诡异现象在它周围发生,自然而然地便给它镶上了一个大大的“危”字。 谁都会下意识地躲避它,怎么可能想到它才是生路? 许知非心念急转,在确定了棺材是生路,月亮门是死路之后,刚才发生的一件事忽然在她的脑海里重现。 她想起来了……刚才阮洁第一声喊她的时候,叫了她的名字。 她喊的是“许知非小姐”。 它是鬼! 厉鬼! 但它无法进入这个院子,只能在月亮门处蛊惑,如果自己真的听了它的话,冲过棺材去了月亮门,那才会立刻被它撕碎! 许知非忽然想起,白研良并没有告诉阮洁三人真名,他用的名字是白研人,而她,白研良只说让大家叫小许就好,也没有透露真名。 所以……阮洁是绝不可能知道她叫许知非的。 那么,一口叫出许知非这个名字的它,毫无疑问是一只鬼! 思及此处,许知非立马冲向了棺材。 阴暗中,阮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见许知非跑过来后,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 然而,许知非忽然脚下一停,一把推开了一口棺材的盖子,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阮洁的面色陡然变得异常恐怖难看,她死死地盯着那口棺材,墙面还在逐渐靠近。 最终,她脚下一燃,化作一团灰烬,身影消失了。 :。: 第两百八十三章 最后 三米…… 两米…… 一米…… 快到了! 杨小灿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她成功的突破了棺材的封锁,冲到了月亮门处! 还好,也许是因为那个傻子主动钻进了棺材里,把鬼喂饱了,所以她过来得才会这么轻松。 不管怎么样,我会让你在我的记忆中存留一段时间,就当做感激了。 回头看了那五口棺材一眼,杨小灿的目光在白研良钻进去的那口棺材处停留了片刻,心中默默地说出了感动自己的话。 然后立刻转身,迫不及待地就要走。 就在这时,杨小灿一转身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好冰…… 对方身体传来的触感先是让杨小灿觉得冷,紧接着,她浑身的寒毛陡然竖了起来。 杨小灿惊恐地抬起头,看到的是欧正那张没有半点血色的脸,他的脑袋摇来晃去,似乎很不稳,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样子…… …… “咔” 棺材忽然打开了一条缝。 明亮的灯光从缝隙中钻了进来,当许知非推开盖子爬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同样刚从棺材里爬出来,正在左顾右盼的白研良。 白研良看见许知非后,眼睛亮了亮,甜甜地叫道:“姐姐!” 许知非冷冷的脸上写满了拒绝,她走向白研良,说到:“不要叫我姐姐。” 白研良有些委屈地看着她:“哦,阿姨……” 许知非一个趔趄,差点被自己绊了一跤。 她无奈地看着明明是大人的个子,但眼里却透着童真的白研良,叹道:“还是叫姐姐吧。” “嗯!姐姐!”白研良开心地牵着许知非的衣袖,眼睛都弯了起来。 见他这副模样,许知非竟有几分恍惚。 她从来没有见过……白研良露出这样真实的喜悦。 他的表情总是淡淡的,笑也是,忧也是,思考也是,皱眉也是…… 她说过白研良笑得很难看,因为第一眼见到他时,她就知道他并不是真正的开心。 甚至她都未曾见过白研良真正的难过。 他的喜怒哀乐,都是为他人而存在。 也许……只有他一个人独处时,才会卸下所有虚假的情绪面具。 但阴差阳错之下,许知非竟然真的看到了白研良笑的样子。 而且笑得无比开朗,连她的心都感觉暖了几分。 是什么让他变成了那个冷漠的样子? 他……究竟是白研人,还是白研良。 “姐姐?姐姐?” 许知非回过神时,发现白研良正凑得很近地看着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许知非心中一慌,她一把推开了白研良,急忙朝四周看去。 “呼……” 吐出一口气后,许知非才抑制住心底出现的这丝罕见的慌乱。 她认真地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这是一个大厅,繁复的灯饰发出冷冽的亮光,四面高高的墙壁在红色的地毯上投下了暗沉的阴影。 四周墙上燃着摇曳的烛火,两旁各摆放着一台古旧典雅的留声机。 大厅正中央的位置,还有一个池子,池中有一个小型喷泉,散落的水声倾泻在空荡荡的大厅内,传出去很远…… 名贵而华丽的装潢,却有着压抑与冷清的氛围。 至于刚才那两口棺材,却是莫名消失不见了。 整个大厅,许知非越是看,越是感觉不对劲。 那股感觉又出现了。 那股……熟悉的感觉。 她一定在哪里见过。 而白研良刚才被许知非推开后,也没有再缠上来,而是跑到了喷泉旁玩起水来。 许知非看了他一眼,虽然外表成熟,但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哇!!!” 白研良一边欢呼着,一边开心地玩着水。 许知非眉头微皱,朝他走去。 她不喜欢水,在雾集中,许知非曾有过一次差点溺死的经历。 那时候起,水就成为了许知非最不愿意接近的东西。 所以,当她看到白研良玩水时,也下意识地想让他离水远一点。 然而,就在许知非朝着白研良靠近时,一个恐怖的阴影忽然出现在了脚下的地板上。 许知非面色陡变,她根本来不及思考,本能地往旁边一滚,就是这一滚,救了她的性命!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长发女人四肢趴在天花板上一蹬,朝许知非跳了下来! 是鬼! 第一次出现的,那只趴在天花板上的鬼! 许知非立刻翻身爬了起来,还来不及说话,就看到一个恐怖的鬼影朝自己冲了过来! 她冷冰冰的瞳孔中浮现出一抹恐惧,这只鬼的速度不算太快,但关键是她现在刚才情急之下,竟然把脚给扭了! 怎么办? 该怎么办? 慌乱中的许知非忽然眼前一花,然后自己手腕一紧,被一把拉了起来! 是白研良! 刚刚还在喷泉旁玩水的他不知道是怎么发现她的危局的,竟然在短短两三个呼吸间就冲到了她面前,一把将她扯了起来! 很快,白研良就察觉到许知非似乎无法跑步,她受伤了。 白研良没有半点耽搁,立刻将许知非拦腰抱了起来,拔腿就跑! “听我说,它的速度不快,但也不慢,我的体力和时间有限,你必须在三分钟内想到解决它的办法。”白研良的声音突然在许知非耳边响起。 许知非刚从死里逃生的紧张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了白研良的吩咐。 他恢复正常了? 她能理解白研良说自己的体力有限,但时间有限是什么意思? 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许知非侧头看了身后一眼,瞳孔顿时一缩。 追得好紧! 这就是一直出现的那只鬼。 许知非一眼就认出了她! 生路……生路…… 该怎么除掉它? 有什么规则能够限制它吗?许知非大脑急转。 无意间,许知非看了白研良一眼。 他的眼神变了…… 之前的他,眼睛里几乎不含任何情绪,心智变回五岁的他,眼里满是童真。 而此刻的他,眼里分明藏着一丝痛苦。 他怎么了? “要没时间了。” 白研良忽然低头看了许知非一眼,“如果想不到办法,就用钥匙和它同归于尽吧。” 看着他的眼睛,许知非读出了一种情绪。 他没有开玩笑,他好像……很想死。 然而,偏偏白研良这种求死的情绪,让许知非莫名出现了一些愤怒,她盯着他,沉默不语。 但一个个线索和疑点,还有那些诡异的熟悉感却在她的脑海中交织盘旋。 这不是你,这不是白研良。 白研良不会露出这种目光,我要把他……找回来。 许知非目光一变,扭头看向了喷泉。 :。: 第两百八十四章 融化 她明白了。 那些……诡异熟悉感的来源。 其中,最令她感到奇怪的,当属总是莫名出现在身后,切断了退路的那堵墙。 它一直存在一个令许知非百思不得其解的疑点。 那就是……为什么它第一次出现的时候,自己并没有产生熟悉感? 不……应该说,之后所有的熟悉感都是在之后才出现的。 而那个之后……就是“展厅”。 无论是墙壁,还是建筑的既视感,这一切的似曾相识都发生在展厅之后! 察觉到这一点后,许知非立刻意识到是展厅有什么问题。 当她从头到尾细想了一遍后,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画! 是那些挂在墙上的画! 朱红色的大门……长满手臂的走廊……摆放着棺材的院子……甚至是白研良口中拿着房子的巨人,都是被挂在墙上的画作! 这一点被察觉到后,还有几个疑点也被解开了。 首先就是那堵总是莫名其妙出现在背后的墙。 因为她们所在的位置,根本就是画里面! 画的背面就是这堵墙,与其说是“通关”之后被切断了退路,不如说她们一行人只是在从一幅画走进另一幅画而已。 还有当时欧正刺破那些鬼手后流出来的液体,虽然闻上去是鲜血的味道,但看起来根本就是颜料! 画……进入展厅之后遭遇的一切都是在一幅幅的画中! 墙上的那些画少说也有上百幅,如果真的要一个个走下去,这只潜藏在画中的女鬼绝对能将他们全都杀掉。 “去喷泉!” 许知非飞快地说到。 白研良脚下一转,直奔喷泉而去。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已经是拼尽了全力。 然而,他仍然是拉不开与这只厉鬼之间的距离。 白研良拼命地奔跑着,许知非一直注意着身后那只厉鬼,喷泉已经近在眼前! 是生是死,立刻就能见分晓。 “白研良……” 许知非忽然叫了他一声。 “不能放弃……活下去。” 这也许是她第一次说出这种话,所以许知非显得很别扭。 白研良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仍是在闷头狂奔。 刚才因为抱着许知非逃窜周旋,在大厅里绕了个不小的圈子。 还好这只女鬼似乎没有其他的诡异能力。 很近了…… 五米…… 四米…… 三米…… 就在许知非心里一轻,稍稍松了一口气时,一只诡异的惨白手臂忽然从面前的虚空中钻了出来! 对了……它还有让自己的手臂穿越空间的能力! 许知非背脊一冷,那只可怕的手臂已经迎面扑了过来! 怎么办……该怎么办? 鬼是根本不可能正面对抗的,找不到制约它的规则,它就是无解的存在! 但眼下制约它的东西分明就在眼前! 它是一幅画! 这个世界也是一幅画! 用水就能够冲洗掉它! 但是……那喷泉明明就在眼前,她最讨厌的水也近在眼前,却偏偏触不可及…… 就在这时,许知非忽然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上传来了巨大的力道,她眼前一花,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被甩了出去! 恍惚中,她看见那只惨白的手又一次捏住了白研良的脖子! 白研良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地被它举到了空中,但却没有任何挣扎。 不……不行,他不能死! 他的钥匙已经使用过了,如果这次死了,那就真的死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恐惧让许知非完全忘记了自己对水的恐惧,她跌到了喷泉中,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当这些水花溅射到地面上时,这些地面竟然像晕开的墨一样,逐渐变得模糊。 能行! 许知非立刻捧起一团水,朝着鬼手以及白研良身后那只已经逼近的女鬼洒去! …… 窒息的感觉涌了上来。 但白研良却毫无反应。 白研良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所以他也谈不上信仰崩塌。 但之前开门之际,他用钥匙刺破自己掌心的刹那,那把血红色的钥匙发动能力的瞬间…… 白研良看到了许多难以相信,却又不得不信的事。 他。 白研良。 只是一个伪造的身份,一段虚假的记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罢了。 白研良不知道什么是绝望,但他的心脏现在非常难受。 他一直追寻的那个人,一直模仿着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白研人……不是他的哥哥。 他和他之间的关系,要诡异复杂很多。 白研良的大脑一片混乱,自己到底是白研人,还是白研良? 他无法确定…… 但他能够肯定一点,那就是白研人……一定还活着。 而且,活得很好。 也许他正密切关注着“自己”的成长,并时不时地出手“帮助”一下。 我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他身上不对劲的地方太多太多…… 在精神病院时,无论他想学习什么知识,都能“意外”发现相关的书籍。 就算没有,杨万龙也总会适时出现,然后带来的慰问品中,刚好也有自己需要的东西。 这一切……太巧了。 巧得顺理成章,巧得白研良未曾怀疑。 他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根本就不知道那双翅膀可以用来飞翔。 当他知道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白研良不在意别人的质疑,但现在,他自己把自己困住了。 脖子上的鬼手在用力,白研良忽然在想,如果自己死了,也许就打乱了他的计划? 虽然他也不知道白研人到底有什么计划。 但能让他不痛快,想来也是极好的一件事。 消极状态下的白研良,根本就不想做出任何挣扎。 直到……他看到许知非。 现在的她颇为不堪,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长发已经完全被水打湿,黑色长裙也狼狈地贴在身上。 她斜趴在喷泉池里,奋力地往这边泼着水。 这种模样的她,让白研良有些恍惚。 她想救我? 她不想让我死? 为什么…… 我应该是一个不受欢迎的怪人才对。 不……我都无法被算作“人”。 白研良大脑一片混沌,但脖子已经被捏得咔咔作响…… 许知非拼命地泼着水,但距离却总是差上那么一点。 终于,她大声叫道:“靠近我!” 一个总是远离大家的孤僻女人,也会说出这样的话,许知非觉得自己很讽刺。 不过,在她的呼唤下,白研良终于往前动了。 “滋” 一滴水飞溅到了鬼手上,异状陡然出现。 它化了。 :。: 第两百八十五章 律师 就像突然暴露在三伏天下的冰雪,整个世界,飞快消融。 飞溅的水滴对于厉鬼而言,变成了最致命的毒药,当许知非将水泼到女鬼身上时,它甚至连挣扎和厉嚎都没有,就悄然变成了一滩颜色复杂的水,流淌在地上。 白研良扑通一声掉了下来,许知非还没来得及看他一眼,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 “呼” 清冷的江风吹动了她的长发。 白研良和许知非,仍然在江边站着,寸步未离。 “咳咳……” 白研良揉着自己的脖子,喘着粗气。 许知非一如既往的神秘优雅,身上的水渍凭空消失,脚腕的伤也已经痊愈。 “没有死亡,就会痊愈。”许知非说到。 白研良抬头看了她一眼,“心理作用,咳嗽两下会感觉舒服一些。” 许知非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三分钟?” 白研良心虚地回避开她的目光:“我只是……想逃避。” 他实话实说了,一来他不喜欢骗人,二来,许知非一看就是不会受骗的类型。 “但是,那个五岁的家伙真的存在,我和他的时间……一人一半。” 许知非安静地听着,疑惑道:“你的钥匙,是什么能力?” 白研良沉默片刻,扭头出神地看着江面。 事到如今,他已经明白了白研人留下的那把银白色钥匙的能力。 那把钥匙,只能使用一次,而且……白研人已经使用过了。 江风的清凉让白研良心中的复杂稍解,他回头看着许知非,答非所问道:“为什么要救我?” “命运。” 许知非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迷茫。 “命运?” 白研良对她的口中说出这两个字感觉有些好奇。 “你知道吗?”许知非的眼睛少了几分冰冷,“我的梦里出现你时,我很害怕。” 她毫不掩饰地看着白研良。 “嗯,我知道,你说过,我像一只厉鬼,杀了所有人。” 白研良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许知非见面时的情景。 “我不是害怕这个。”许知非摇头道,她认真地看着白研良,“于我而言,你只是陌生人,但我的未来……有你。” 许知非安静地看向江面:“我害怕命运被安排。” 命运…… 白研良看了一眼她的侧脸,仍是看不出她的情绪。 安排好的命运……不仅她,他也差不多吧。 只不过,许知非的梦,也许是虚无缥缈的某种意志所安排,但他……是被另一个人所安排。 白研良甚至想过,自己目前所经历的一切,是不是都在按照白研人设计好的道路在走? 哪怕是……此刻让他发现“他”的存在。 两人一时间有些沉默,直到想起那个布局的,却又被他们破了局的家伙。 两人在周围四处寻找,但这次没能发现任何尸体。 直到……一张名片被发现。 白研良捡起了它,轻声念到: “音水律师事务所何以歌。” 何律师……你的名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知非也看了一眼,似乎也想起了何以歌这个人,毕竟何以歌也经常会出现在业城警局。 “他就是袭击者。”许知非很确定地说,“但他没死。” 白研良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对于何以歌,他一直是挺有好感的,这位何律师的分寸把握得很好,和他相处起来非常舒服。 但很多时候,白研良都有意不去思考一些细节。 比如……为什么之前的几起案件,何以歌都会莫名出现在现场。 一次也许是巧合,但两次,三次……就令人玩味了。 白研良不想怀疑他,但他确实值得怀疑。 首先,他毫无疑问是一名类似雾集空间一样的,某个空间的成员。 任无道失踪那次,是何以歌带路把他送到了水银之夜。 然而……水银之夜的老板也是一位钥匙持有者。 再加上,暗渊之中,有一个代号为律师的人,一直让白研良很在意。 不过,如果何以歌就是律师,那未免也太轻率了。 但目前来看,这确实是何以歌耍的手段,虚虚实实相互叠加,骗不了傻子,却能在白研良这类人面前起到很好的效果。 “你知道暗渊吧。”白研良收好了名片,看向许知非。 许知非点了点头:“接触过他们的案子,仪式感很强的犯罪团伙。” “不仅是仪式感。”白研良说到,“他们掌握了某种方法,可以通过杀人来解除使用钥匙的负面效果。” “比如……这次他失败了,但却没被厉鬼反噬而死。” 许知非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情,但白研良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面色一寒。 “上一次的任务,也不是雾集发布的,而是他们通过雾集的成员,使用钥匙制造的一个虚实相生的世界,目的应该是加速雾集的完结,方便他们得到一把新的钥匙。”白研良说出了这件事。 “雾集内部有他们的人?”许知非看着白研良道。 “余笙,任无道。” 白研良说出了两个名字。 “顾平生,风袖雪也有疑点。”接着,白研良又补充了两个人。 许知非意外地看了白研良一眼,却见白研良面色忽然一变,看向她认真地说:“我不会再想死了。” 许知非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了这句话,便见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很浅、却很真实的苦笑,紧接着,白研良的眼睛一亮,一把抓住了许知非的袖口。 “姐姐!” 许知非一怔,终于明白白研良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这个五岁的小家伙出来了…… 对于许知非而言,她更擅长与白研良这种说话天南海北,说半句藏半句的人交流。 而不是和一个瞪着大眼睛,永远好奇地看着你的孩子聊天。 “你饿吗?” 沉默片刻,许知非发现自己现在也没办法采取其他行动,一切都要等白研良“回来”再说,于是,她问了这么一句话。 白研良本就亮晶晶的眼睛此刻更亮了,他开心地蹦了起来,拍手道:“研人要吃棉花糖!” 许知非赶紧拉住了他,在周围行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匆匆离去。 但无论是她,还是白研良,都没有注意到,一个抱着一只小黑猫的男人一直在江边的长椅上看着他们,那只小黑猫不停地挣扎,似乎想扑过去。 “发现他了吗……” 男人喃喃道,他按着怀里的小黑猫,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起身离去。 :。: 第两百八十六章 遗言 李慕的死,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对于雾集的所有成员来说,他更像一面旗帜。 现在,这面旗帜倒了。 李慕的死引发了浓郁的不安情绪,所有人都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 李慕都死了……自己呢? 真的能够逃离雾集的诅咒吗…… 那个神秘人发送在群里的文件,描述的关于钥匙的事是真的吗…… 能够活到现在的人,已经没有一个蠢货,大家都或多或少地察觉出了一些问题。 比如……任无道和余笙两兄妹。 一个出现得离奇,一个消失得诡异。 雾集凭什么为他们做出改变? 这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这两兄妹身上,一定藏着非常重要的秘密。 上一次任务结束后,第一时间回到业城的只有白研良,许知非,祁念三人,而其他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比如,杜尚景。 断了一条手臂的他仍然躺在病床上,安静地看着窗外。 本来,他没有察觉到这次任务的不对劲,直到结束后他的手臂没有被修复,他才明白过来一些东西。 “顾先生,能拜托你帮我做一件事吗?” 杜尚景没有回头去看那个儒雅安静的外科医生,他对顾平生愿意花宝贵的时间照顾自己,已经非常感激。 “什么事?” 顾平生推了推眼镜,没有拒绝。 “去李慕的家里,找……” 杜尚景的话还没说完,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两人目光朝门口看去,那个高挑美丽的女人,不正是大明星风袖雪吗? 她左手提着水果篮,右手捧着一束花,笑道:“打扰到你们的谈话了吗?” 杜尚景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谢谢你,风小姐。” 风袖雪迈着轻盈的步子,将慰问品放在了病床边的小桌上。 “我刚才无意中听到,杜先生好像想查关于李慕的事?” 她这样直言不讳,让杜尚景和顾平生有些意外。 风袖雪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这份魅力不止来自于她的外貌,身份,还有她的头脑以及能力。 有能力的人在雾集中总是受欢迎的,不止一人曾对风袖雪产生过兴趣,但真正能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杜尚景也比较信任风袖雪,他与她都是老人了,生与死之间的合作也早已经不止一次,此刻听她问起李慕的事,便不再隐瞒。 “其实,李慕似乎预感到了自己会死于非命,他之前拜托过我一件事,那就是……只要他一死,就立刻去凉城他租住的地方,找到他藏起来的东西。” 杜尚景对风袖雪没有忌惮之心,顾平生似乎也没有。 不如说,顾平生对任何人都是一视同仁,他是真正的冷静。 “刚好你也在,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和顾先生一起去一趟凉城,找到李慕留下的东西,一起的话也好有个照应,我担心……一个人去会发生什么意外……” 杜尚景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空空荡荡的右臂,心中不免一阵酸楚。 杜尚景的担心不无道理,既然李慕提前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那也就意味着,他大概知道一些事,但他却无力反抗。 那绝不是得罪了犯罪团伙的程度。 李慕一定掌握了什么令人忌惮的东西。 为此……他们甚至不惜灭口。 杜尚景觉得,这次任务如此大费周章,也许根本就是专门为李慕设下的一个局。 这么说也许太过偏颇,但除掉李慕一定是他们的主要目的之一。 这是个一石几鸟的计划,从一开始,胜利的天平就是朝着另一端在倾斜。 杜尚景凝视着风袖雪和顾平生,他知道这两人绝对不会拒绝,因为他们也想知道答案。 为什么雾集会被不明势力针对。 而且,对方的力量竟然如此夸张,甚至渗透到了雾集之中…… 果然,风袖雪和顾平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两人立刻订了前往凉城的机票,匆匆离去。 杜尚景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他很想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雾集仿佛随时都会终结,他们的性命也岌岌可危,与此同时,还有潜藏在暗处的不明势力暗下毒手,本来一直还算正常的现实世界……现在也逐渐变得恐怖起来。 似乎……诡异正在入侵。 “呼……” 杜尚景吐出一口浊气,闭上了眼睛,喃喃道: “你走得真是轻松啊……” …… 风袖雪好奇地看着身边的顾平生。 顾平生不是新人,平日里和宋缺,郁文轩走得比较近,她不太了解他。 他并不出众,当然,这不是指相貌,也不是指能力,而是他的……个性。 顾平生是一个比白研良还要低调的人,也许是医者仁心,他在执行任务时总是与人为善,但又不动声色。 再加上风袖雪没有从他的身上感应到有钥匙存在的迹象,所以,直到雾集人口骤减的今天,顾平生才步入了她的视线。 “顾先生,你是哪里人?” 风袖雪状若好奇地问到。 “鬼城。” 顾平生一开口,就说出了一个让风袖雪有些意外的地方。 “鬼城啊……那里的鬼文化确实很吸引人,只是,传说中的鬼和我们遇见的鬼毕竟不同……” “嗯。” 顾平生也不太爱说话,自从下了飞机之后,他就察觉到风袖雪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打听关于他的事。 他一路搪塞,不想回答的就干脆选择沉默。 风袖雪也没有生气,两人便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直到找到了李慕公寓楼。 “就是这里吧?” 风袖雪虽然是在询问,但分明是确信的口吻。 顾平生没有说话,他仰头看了一眼这栋二十几层高的公寓。 初夏的阳光将这栋公寓完全笼罩住,但让人奇怪的是,仅仅是靠近了这栋公寓一点,他就感受到了一股惊人的寒意。 然而,来往进出公寓的居民们却神色如常,似乎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风袖雪也感觉到了异样,而且,她的感受比顾平生更加清晰。 这栋公寓……有脏东西存在。 :。: 第两百八十七章 取意 “你怎么给我点了一份棉花糖?” 白研良看着这一团白色云彩状的物体,感觉有些无从下口。 许知非听他说话的口吻,也是悄然松了一口气。 他又变回来了。 “你自己点的。” “好吧……” 白研良看着眼前这一团棉花糖,有些无语。 天知道西餐厅为什么会有棉花糖?而且还用盘子装,还准备了一副刀叉。 周围的无聊人士们有的捂着嘴偷笑,有的拿着手机偷拍,总之,没有一个人不在看他。 许知非似乎也觉得很有趣,她少见地撑着下巴,看向白研良:“你和五岁的你是随时来回变换的?” 白研良有些不太好回答这个问题,“这个……看意志吧,满足他的愿望之后,他就会回去,然后我出现。” “所以,你的意志比不过一个五岁的孩子?”许知非一向冷冰冰的眼眸浮现出一丝笑意。 白研良用叉子卷起了一团棉花糖,塞进嘴里,“谁知道他对棉花糖有多大的执念。” “好了,我吃饱了,赶紧走吧。”白研良很快就解决掉了面前这一份棉花糖,“趁着现在是我活动,先去找找何律师的麻烦。” “我还没吃。”许知非四个字就打断了白研良的话。 “服务员,打包!” …… “你知道多把钥匙的作用吗?” 白研良提着牛排,问着许知非。 许知非看了他一眼,说到:“嗯。” 白研良眼睛一亮,等待着许知非的回答。 许知非的神色有些暗淡,她似乎并不太想提起这些事,但白研良却没有察觉到。 “我的母亲,曾经被困在了类似雾集的空间之中,她称它为深渊。” 许知非的眸子里浮现出回忆之色,缓缓说道:“她是深渊的资深成员,与雾集不同的是,每个进入深渊的人,都会得到一把钥匙,后来……她发现了这些钥匙的作用,这些钥匙,每使用一次……” 许知非的声音戛然而止。 白研良正随着她的话思考,却被这突然的停止断了头绪。 “后来呢?每使用一次会怎样?” 白研良看着许知非问到。 许知非盯着他手里的牛排。 “我饿了。” 等许知非慢条斯理地吃光牛排后,她似乎也忘了继续说关于钥匙的事。 白研良的心像是被猫爪挠着一般,几次请她告诉自己答案,许知非都不再开口。 “白研良,持有钥匙,本身就是一个诅咒。”许知非最后低声地说了一句话,“所有拥有钥匙的人,下场都会很惨……” 话落,许知非便朝前走去,不再开口。 白研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许知非所知道的,比他想象中还要多。 她的母亲给她留下了宝贵的知识,但她却很少提及。 是不想?还是不能? 白研良不知道。 但刚才许知非最后的那句话,却颠覆了白研良对暗渊的猜测。 如果许知非说的都是真的,那……拥有大量钥匙并不是一件好事。 它本身就是诅咒之物,邪恶之物。 事实也确实如此,使用它本身就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最多能够使用三次钥匙,就会活活老死。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钥匙腐朽。 许知非没有说哪种情况下钥匙会腐朽,但腐朽的钥匙,会连带着带走持有者的性命,逼得钥匙持有者不得不搏命做一些事。 它根本就不能让人拥有超能力,说到底,它都不是人类能够掌控的东西。 就像一个几岁的孩子使用了威力巨大的枪械,光是那庞大的后坐力就足以让他受伤,甚至死亡。 暗渊的人知不知道这一点? 白研良暂时无法判断,但他隐约间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了…… 许知非的背影已经快消失,白研良赶紧追了上去。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变成五岁的状态,只能尽可能地跟着她,万一在五岁状态下走丢了,那玩笑就开大了。 跟着许知非上了车之后,白研良发现她并没有让司机师傅去青衣街。 难道她不打算去找何以歌了? 白研良虽然在想,但却没有多问。 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许知非确实没有陪他去冒险的义务。 何以歌虽然是带着杀意来的,但她和他都毫发无伤,许知非不愿意找他麻烦也是她个人的事。 说到底,真正和暗渊对立的只有他。 白研人一定和暗渊有关,这点已经毋庸置疑,就算他与暗渊无关,白研良也不会放过他们。 不仅是为了给李慕报仇,还有自己。 被这么三番两次的设计,谁都会有火。 但他现在……那把血红色的钥匙已经没用了,不过,他也有其他办法。 这世上,能杀人的又不仅仅只有钥匙。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车停下。 许知非竟然回家了。 说起来,白研良现在什么都没有,荀未末失踪了,水银之夜也离奇消失。 他的行李,他的猫,全都不见了。 白研良站在原地,没有跟着许知非上楼。 他要独自去做一些事了。 然而,就在白研良转身欲走时,许知非忽然扭头道:“怎么了?” 白研良摇摇头,认真地说:“这两天麻烦你了,我想了想,和那些人对抗非常危险,接下来你不要和我联络。” 许知非奇怪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用什么对抗?” 白研良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头,自信一笑:“脑子。” 许知非看着他,说出了一句让白研良极其意外的话。 “我的家里,还有一把钥匙。” 很显然,许知非口中的钥匙绝对不是备用钥匙。 白研良也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难怪她一声不吭地打车回家…… “白研良。” 许知非忽然认真地叫了他一声。 “嗯。” 白研良看着她的眼睛,那双一向冷冰冰的眼睛中,出现了犹豫的情绪。 “你拿上那把钥匙,会离奇死亡。” “这就是你说的下场会很惨吗?”白研良笑着问到。 “……” 许知非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不是在开玩笑。” 良久后,她才开口。 白研良的脸上也收敛起了笑容,但嘴角却有一丝极淡,却很真切的笑意。 “我也不是。” :。: 第两百八十八章 电梯 凉城。 “其实,在进入雾集之前,我一直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风袖雪忽然感慨地说到。 她扭头看向顾平生,“直到现在我都会产生一些不真实感,这明明是一个物质世界,为什么会存在雾集那种无法解释的空间,还有那些来路不明,无法抵抗的厉鬼?” 风袖雪的神情有些低落,看上去让人格外心疼。 “顾医生,你说,我们真的能活着离开雾集吗?” 风袖雪的声音有几分迷茫,几分害怕。 顾平生面色平静地看着她,“我理解你的心情,风小姐。” 接着,他扭头看向这栋公寓,低声说到:“我不是一名唯物主义者,我相信存在即合理,无论雾集,还是厉鬼。我想,总有一天,它们的存在能够被解释。” 顾平生温和地笑了笑:“只要我们尽力活到那个时候去就行了。” 风袖雪正打算继续聊下去,却见顾平生已经迈步进了这栋公寓。 她凝视着顾平生的背影,又抬头看了一眼这栋虽然在阳光下,但却格外阴冷的公寓,跟了进去。 如果说,他们对李慕的死有多感兴趣,那倒是不至于。 但李慕留下的东西,相信雾集之中的人,谁都无法拒绝。 毕竟,他是那个活得最久的人。 也许他知道一些秘密,而那些秘密,对逃离雾集有帮助也说不定。 进了公寓一楼后,顾平生明显感觉到这股阴冷更甚了。 风袖雪很快跟了过来,两人并排站着,安静地等着电梯。 顾平生看着电子屏,电梯停在二十六楼,正在一层一层地往下降。 他又往旁边的电子屏看了一眼,那部电梯停在了六楼,看箭头方向还要继续往上。 这栋公寓不算小,两部电梯虽然不至于不够用,但也算不上宽裕。 风袖雪的情绪还是很低落,等电梯的时候,她呢喃着:“我记得,我第一次进入雾集的时候,李慕就在了……他是一个正直的人,无论谁遇到危险,只要能帮上忙,他大都会选择去帮。” 顾平生也点了点头:“我也受过李慕的照顾。” “我不相信他就这么死了,如果他的死确实另有原因……我一定会为他做点什么……” 风袖雪的声音越来越小,但顾平生还是能够听清。 对于风袖雪的表态,顾平生并没有回应什么。 他安静地看着已经到了三楼的电梯,忽然心中生出了一股很微妙的不安。 顾平生四下扫了一眼,一楼空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人,但他却感觉到有一股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 顾平生暗自上了心,这时,只听“叮”的一声。 电梯门开了。 里面没人,也确实应该没人。 顾平生迈出步子,踏入了电梯。 紧接着,便是风袖雪。 然而就在这时,意外出现了。 “滴滴滴” 蜂鸣器忽然大响。 风袖雪踌躇着收回了一只脚,警报声又戛然而止。 “我……超重了?” 顾平生心底感觉有些不对,电梯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自己加一个风袖雪,怎么可能超重? 是故障了吗? 还是说…… 有更糟糕的情况。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最好的选择都是立刻离开这部电梯。 顾平生也确实是这样在做。 然而,他刚准备离开这部电梯,却猛然发现,风袖雪的肩上有一只皱皱巴巴的手! 接着,风袖雪一个趔趄摔进了电梯内! “砰” 电梯门合上了。 风袖雪和顾平生齐齐变色。 有鬼! 顾平生立刻上前,试着去扒电梯的门。 现在电梯还没有启动,如果能强行把门打开的话,还能出去! 可是,也许是质量太好,也许别的原因。 这扇紧闭的电梯门根本就无法打开。 风袖雪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的脸色极其难看。 和顾平生不同的是,风袖雪是确定这栋楼里有鬼存在的。 这在以前根本就无法想象,但现在……现实中出现的鬼似乎越来越多了…… 它们不被规则所限,异常恐怖。 但风袖雪毕竟是上一轮的胜利者,有自己的底气在,但她还是嘀咕了现实中厉鬼的恐怖。 她根本就没发现对方是什么时候靠近她的,当那只冰冷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时,风袖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慢了几拍。 现在……她和顾平生被困住了。 困在了这部电梯里。 这时,电梯外忽然传来了说话声。 “这部电梯不是关停了吗?怎么屏幕忽然亮了?” “不知道,可能是维修人员在里面工作吧。” “也是……” 两个年轻的声音给了顾平生希望。 他拍打着电梯门,呼唤道:“有人吗?我们被困在电梯里了!” “你好?” “有人吗?” “……” 顾平生放下了手,安静地靠在了电梯一侧。 很明显,外面的人无法听到他的呼救。 这里的动静被隔绝了。 这时,风袖雪忽然说到: “电梯还没动吧?” “嗯。”顾平生点了点头。 同时,他扫了一眼电梯按钮。 然而,按钮上的数字却让他后背一阵发寒。 13。 所有的按钮都变成了数字13! “这是……鬼做的吗?” 密密麻麻的13镶嵌在每一个按钮身上,整齐排着着正对两人。 “所以,我们无论按下哪个按钮,都会达到十三楼?” 风袖雪的心里也有一些发憷。 其实比起厉鬼,她更害怕狭窄的空间,比如……此时此刻的电梯。 但风袖雪还是尽力保持着冷静,她很清楚思维被恐惧扰乱之后的下场。 电梯还是停在原地不动,但这显然不是一个办法,但如果要采取行动的话,该怎么办? 随意按下一层? 反正按钮上都是13,13楼,是厉鬼的巢穴吗…… 说起来,十三这个数字在西方国家,似乎是不幸的象征。 因此有一部分大楼里,专门取消了十三这个楼层。 顾平生注意到的却是另一点,之前……电梯是从二十六楼下来的。 现在所有的电梯按钮都变成了数字,但刚才,顾平生仔细输了一下按钮的总数。 除去紧急呼叫等按钮,所有带有数字的按钮……一共只有二十五个。 也就是说,现在有两种情况。 一,这栋大楼根本就没有二十六层,二十五楼就是它的顶层。 二,这栋大楼有二十六层,但电梯却不是原来那部电梯,想办法到达第二十六层,就有可能回到正常的世界…… 那么……是哪种可能性? :。: 第两百八十九章 怪物 业城。 “你的母亲……给你留下了两把钥匙?” 白研良试探着用词,他感觉到许知非在提到家人时,情绪并不是很高,但这些情况他又确实需要了解。 “叮” 电梯门开了,许知非迈步而出,她没有回头,一边打开房门,一边简单地说到:“另一把是他的。” 他。 一个很陌生的用词,但却不难猜到,许知非指的是自己的父亲。 父母双方都被诅咒缠身,难怪许知非从一出生,似乎就和正常人有所不同。 “吱呀” 许知非推开了房门,却站在门口没动。 白研良看了一眼,顿时目光一变。 有人进去过。 空气湿度不对,许知非的自动加湿器在他离开之后又曾经打开过。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白研良率先一步进了屋子。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然后对许知非摇了摇头,“走了。” 许知非这才把门关上。 “没有乱翻东西,没有留下多余的痕迹,不像是入室盗窃。”说着说着,白研良神色微变,“钥匙。” 许知非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径直朝阳台上走去,然后端起了一个没有植物,只剩下泥土的花盆。 一把漆黑的钥匙出现。 许知非松了一口气,花盆放在一旁,拿起了那把钥匙。 白研良的面色有些古怪。 这么重要的东西,她竟然把它藏在花盆底下? 许知非似乎知道白研良在想什么,她认真地说:“妈妈教我的。” 好吧……那确实也是钥匙,毫无疑问。 “我有个问题,钥匙就这样放着,不会被其他钥匙持有者感应到吗?” 白研良问到。 许知非看着掌心的钥匙,然后随后一丢,把它扔给了白研良:“现在,用掌心血浸染,将它带在身上,才能被感应到。” 白研良连忙接住了许知非丢过来的钥匙。 所以,无论是单独的钥匙,还是单独的钥匙持有者,都无法被感应到其存在? 只有那把钥匙被它的持有者随身带着时,才会被其他的持有者感应到。 可是……这样的话。 白研良心中一沉,一件诡异的事涌上心头。 之前,他一直戴着白研人的钥匙,但是,他的钥匙能够被风袖雪感应到,相信许知非也能够感应到。 不仅是她们,暗渊的成员同样也能感应到,甚至三番两次对他出手。 但那把钥匙分明就是白研人用过的,白研良根本就不是钥匙的持有者。 为什么……他和钥匙的存在能够被其他持有人感应? 之前使用血红色钥匙时,脑海中闪过的那个离奇的画面,似乎又多了一份佐证。 他和白研人,真的是一个人吗…… “白研良。”许知非忽然认真地看着他。 “怎么了?” “你……究竟是谁?”许知非的声音仿佛敲打着他的灵魂。 我……是谁。 白研良静静地看着手上的黑色钥匙。 良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凝望着许知非,说:“之前你问,我的钥匙有什么能力,现在我告诉你。” 白研良的脸上有一些很浅的迷茫与痛苦,“血红色钥匙的能力,是……创造另一个自己。” 许知非一怔,虽然白研良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但组合到一起时,她却有些茫然。 “创造……另一个自己?” 如果不是白研良目光沉静,神志清醒,许知非一定会觉得他的脑子出问题了。 “推开朱红大门时,我察觉到了危险,所以,我刺破了掌心,发动了血红色钥匙的能力。” 白研良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在死亡的瞬间……我看到了,我从……我的哥哥……白研人的影子里诞生。” “那时的我……只是一具躯体,接着,他用三把钥匙……唤醒了我。” 一直注视着白研良的许知非看到,这个永远不慌不乱的男人,此刻瞳孔竟然在剧烈的颤抖。 他在害怕,他在恐惧,但他却丧失了这些情绪,所以,他只剩下了痛苦。 “许知非……你说……我是谁?”白研良看着许知非,“白研人?白研人的影子?还是……怪物。” 白研良靠在阳台上,拿着钥匙的手微不可查的颤抖。 “同样是使用血红色钥匙,为什么我没能从影子里创造出另一个生命?因为……我就是影子,我就是被创造出的生命……那个五岁的灵魂,也许是因为特殊的我,而产生的意外……”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 许知非怔怔地看着他,在她的记忆中,白研良似乎什么都知道,他的知识面很广,他总是那么自信,无论什么样的困境他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但此刻,他迷茫了。 他也有绝不开的谜题,他也有……走不出的困境。 “白研良。” “嗯?” 白研良侧过头,看向许知非。 他本打算把这些事压在心底,不对任何人提起,但他也知道,他瞒不过许知非。 那个自称白研人的五岁孩子的存在,已经让她非常疑惑,更何况……她拿出了她父亲的遗物,愿意帮他。 白研良从不觉得自己对许知非有过什么恩情,同样,许知非和他之间,其实也并无太过纠葛。 也许,她会帮他,仅仅是出于那一场梦。 许知非显然也很矛盾,她害怕既定的未来,却又下意识地相信他。 也许是对她信任的感激,也许是对她帮助的报答,白研良没有太多纠结,告诉了她自己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许知非的眼神也许是孤单太久,依旧冷冷的有一些渗人。 她做出一个不那么冰冷的表情,嘴角弯着一丝僵硬的弧度,看着白研良,说:“我说,选项里,为什么没有白研良?” 白研良怔怔地看着她,忽然觉得,也许是自己太过矫情。 “那好,白研人,白研人的影子,怪物……”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还有……白研良。” “你说……我是什么?” “怪物!” “……嗯……啊??” 白研良瞪着眼睛抬起头,却只看到一个轻快的背影。 “我说,你是一个怪物。”许知非忽然回过头,阴影中,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柔和了不少,“不过,我也是……” 手机站: 第两百九十章 简单 十三楼…… 要不要按下这个按钮? 风袖雪和顾平生在思考。 片刻后,两人做出了相同的决定,不按。 “暂时就这样吧,既然事态没往更糟糕的地方发展,就先维持现状。” 风袖雪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观察着电梯的每一个角落。 “嗯。” 顾平生点了点头,但他的脑子里,考虑的却是另一件事。 “风小姐,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 顾平生问到。 风袖雪略显疑惑地看着他,眼下情形这么危险,他还有空对其他事感到奇怪? 但见顾平生说到:“如果这栋公寓一直存在厉鬼,那在我们来之前,这些鬼应该就在对人类下手了,在鬼面前,人类几乎毫无抵抗之力,所以这栋公寓会发生大量的人口失踪事件,这个数字一旦庞大起来,舆论是不可能被压制住的,但……这栋公寓好像从来就没出过事?” 顾平生继续道:“而且,前些日子我们都在现实中遭遇了灵异事件,这似乎是某些诡异之物正在入侵现实的现象。不过它们好像对普通人类不感兴趣,目前整个世界和以往一样风平浪静,没有听到任何有关灵异事件的报道,我在想……它们猎杀的对象是不是只有我们?” 风袖雪惊讶地看着顾平生,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她所了解的要远比顾平生多,事实上,她知道很多惊人的事实,这得益于她的经历,还有……她的钥匙。 “别管那些了,想想现在该怎么脱困吧。” 风袖雪心脏像被一只手掌捏住了一样,压抑得难受。 她有轻微的幽闭空间恐惧症,虽然症状不算严重,但也非常影响她的状态。 这时,顾平生忽然拿起了手机,拨通了电梯内的紧急呼救电话。 很快,电话接通了。 “你好,我们被困在电梯里了……” “对,就是那部暂时停用的电梯。” “……麻烦你了。” 顾平生挂断了电话,“没事了,工作人员一会儿就来。” “这么简单?” 风袖雪有些想笑,他不会以为灵异现象这么简单吧? 从里面打不开,就能从外面打开了? “嗯。” 顾平生似乎看出了风袖雪在想什么,解释到:“这只鬼不算太过可怕。” 风袖雪盯着他,想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顾平生扶了扶眼镜,“当然,如果我们真的按下了任意一个按钮,到达了十三楼,那它就会变得非常可怕了。” 他笑了笑,接着说道:“刚才你被推进电梯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了它的手,它的手已经搭上了你的肩膀,显然它就在我们身边。” 一边说着,顾平生一边若有所思地四下看了一眼。 “两个人的电梯是不可能超重的,除了故障,就只能说明……这里还有别的东西存在。” “你听。” 顾平生微微闭上眼睛,侧耳细听。 学着他的样子,风袖雪半信半疑地闭上眼睛。 “呼……” 电梯内很安静,安静的甚至能听到呼吸声。 不对…… 多了一个呼吸声! 风袖雪猛然回过头,看向发出呼吸声的地方,那里根本就没有人!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 有一只鬼也在电梯里,而且……说不定它正看着他们,光是想到这一点风袖雪就心跳加速。 顾平生倒是神色如常。 他第一次在现实中遇到类似的灵异事件时,是在自己上班的医院,明明只有五楼,他却莫名其妙的到了六楼。 那一次……他见识到了真正的恐怖。 那第六层楼,根本就是死人的世界! 所以,在发现这栋大楼存在二十六楼与二十五楼的争议时,顾平生便立刻切断了上楼的想法。 他非常怀疑,无论是十三楼还是二十六楼,都是另一个世界……去了就回不来的那种世界。 不过,让他打定主意就呆在电梯里想办法的,却是另一件事。 “它能够接触到你的肩膀,把你推进电梯,能隐身,能封死这部电梯,能改变所有的按钮,它引发的灵异现象这么多,为什么偏偏不直接杀了我们?” 顾平生说到。 接着,他看向了电梯的一角。 “我觉得,是因为它做不到。” “这只厉鬼也许只有在电梯将我们载到属于它的楼层时,它才能展开杀戮。” “它可以改变所有按钮,但能够按下按钮的,应该只有我们。好在应急按钮虽然被它改变了,但应急号码没变,信号也没有被屏蔽掉,我们安心等待外面的救援就行。” 顾平生说得非常平静,他甚至在试探着摸索那只厉鬼的具体位置。 风袖雪难免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会这么简单? 但转念一想后,她就发现了真正的恐怖之处。 这是个死局啊……只要按下电梯内的任何一个按钮,整部电梯就会启动,然后到达那个恐怖的楼层。 所以说,只要按下了任何一枚按钮,她和顾平生二人就是必死无疑。 根本就没有周旋的空间,也没有容错的余地。 一阵后怕悄然出现…… 这时,电梯门忽然被敲响。 “里面有人吗?” 在电梯门被敲响的刹那,二人都立刻感觉到,电梯内的诡异气氛陡然消失了。 顾平生立刻回应道:“有!” 外面的工作人员喊道:“别担心!我们马上处理!” 声音能传出去了! 无论是风袖雪,还是顾平生,终于都松了一口气。 灵异现象消失了。 …… 白研良仔细收好了许知非父亲的钥匙,说到:“你觉得进你家里的人是谁?” 许知非微微摇头,“没有头绪。” 白研良眉头一抬,“你的住址有哪些人知道?” 许知非看着他,说到:“有心人想查并不困难,都有谁知道没有意义。” 确实如此。 白研良心下暗道,如果来的是暗渊的人,以他们那神出鬼没的手段,想查个许知非的住址绝对是轻而易举。 可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何以歌又会在江边发动袭击?还是说,何以歌不是暗渊的人?或者闯入许知非家里的不是暗渊的人? 白研良正思索时,许知非忽然想起了什么,直勾勾地看向了他。 “你。” 第两百九十一章 遗物 “我?” 白研良指着自己的鼻子。 许知非点点头,苍白的脸上露出回忆之色:“早上去警局时,有人问我你在哪里,我说了。” “说了什么?”白研良问到。 “你在我家。”许知非认真地说。 白研良一阵无语。 在某些方面,许知非和他还挺像的,比如……明明可以撒谎,可以搪塞过去的地方,她却老老实实地说了。 “好吧,你还记得是谁问的吗?”白研良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想从许知非那里确认一下。 然而,许知非却摇了摇头,“他说过名字,我忘了。” 你还真是无情啊…… 白研良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了,他是一位法医。” 许知非的补充让白研良一怔。 不是杨叔? “年轻的还是老的?” “年轻的。” 白研良愣在了原地。 “高飞……” 为什么会是你。 …… “辛苦你们了。” 顾平生给几位工作人员挨个递过去一瓶水,经过他们的一番努力,电梯门终于被打开了。 “能请问一下,这部电梯是什么时候坏的吗?”顾平生貌似随意地问。 “啊,这个呀,坏了都快两年了,之前发生过一起意外,一个老头早起去锻炼,和一个年轻人一起等电梯,电梯快到的时候那年轻人好像忘拿了什么东西,回屋了一趟,结果电梯来的时候,那老头没等他,门开后一脚踩了进去,结果是电梯故障,机厢到的是十三楼,那老头在十二楼一脚踏空,摔了进去,那叫一个惨啊,落地身子第一摔成肉泥了,脑袋滚到了一边儿,用扫把铲子才把他从地上清理出来。那年轻人也是运气好,躲过了这一劫,不过他也不像那老头,他没有老眼昏花,电梯门打开他肯定能发现不对劲,如果当时他没回家去拿东西,说不定还能救那老头儿一命,都是命啊……” 喝着顾平生的水,工作人员开始娓娓道来。 顾平生看了风袖雪一眼,点了点头,两人再次道了谢。 “下次小心点啊,不过也不能全怪你们,这部电梯明明电都给断了,也不知道咋回事,竟然能运行,也真是奇了怪了……” 几位工作人员一边研究着电梯的故障,一边谈论两年前的那场意外。 顾平生和风袖雪便借机进了另一部电梯。 “李慕……是住在十二楼吧?”风袖雪问到。 “嗯。” “他曾经说过,他被一个噩梦纠缠着不能入睡,梦里有一颗很可怕的老人头,会不会……” 顾平生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我从没见过现实世界中的人变成鬼,所有的鬼来历都很奇怪,它们……不像是人类的灵魂,所有的鬼,似乎都是天生的‘鬼’。” 风袖雪比他更清楚这一点,但她想说的并不是这个问题。 不过,顾平生既然没理解到,她便也不说了。 这一次,电梯没有发生任何异常。 两人到了十二楼,取出了杜尚景给的备用钥匙,将门打开了。 李慕的家不大,但很整洁,能看得出他是一名极其自律的人。 后走进来的风袖雪把门关上,说:“分头找吧。” “嗯。” 两个人很快将本就不算复杂的客厅和卧室里里外外翻了一遍。 风袖雪从李慕的枕头底下,找到了一个笔记本。 就是它了。 “李慕没有把它藏得很深,也许在他看来,这本笔记的重要性不是很高。” 顾平生走了过来,说到。 这一次,风袖雪却不认同他的观点。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地说:“他只是不认为,自己确实会死而已。” 说着,风袖雪已经翻开了李慕的笔记本。 这是一本日记。 但却不是普通的日记,李慕记录的,是自己经历的每一次任务。 从他第一次进入雾集开始…… 日期是……2014年12月3日。 快五年了,李慕已经在雾集中挣扎了如此之久。 风袖雪也不禁为他感到可惜。 同时,还有敬佩。 她不是第一次进入雾集这样的空间,但是……她经历过的任务并没有李慕多,时间也没有李慕长。 雾集是极其特别的一个空间。 这一点从风袖雪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之前她所在的那个空间人数极少,而且是固定的,人数只减不增,所以,她只在里面呆了不到一年,就成为了唯一的存活者。 但是,雾集……它每一次都会将人数补充至四十九人。 这种情况,直到白研良,祁念他们的到来才被打破。 所以,风袖雪很期待……这样特别的雾集,最后会凝聚出一把怎样的钥匙来…… 两人继续翻看着李慕的日记。 它记录着李慕一直以来的心路历程。 从一开始的惊慌恐惧,不知所措。 到后来的自我催眠,自我鼓励。 他的挣扎,痛苦,害怕,茫然,绝望,所有情绪都在他的文字中展现了出来。 他在雾集中活得太久,见到了太多人为了活下去,而做出的丑恶行为。 李慕没有随波逐流,也没有残酷黑化。 他有些愚蠢地坚持着自己的底线,虽然是在性命都不可保证的雾集之中,但他仍然时刻记得自己是一名警察。 他鼓励着自己,鼓励着大家,潜移默化地影响着雾集的气氛,让所有人不要丢失了活着离开雾集的憧憬。 也许,正是因为他的影响,雾集的大家绝大多数都保持着克制,没有做出太多背叛,残忍杀戮之类的丑恶之事,互相合作成为了雾集的主基调。 虽然看李慕写下的这些文字并不是一件枯燥的事,但如果仅仅是这些,也并不值得风袖雪和顾平生大老远跑这么一趟。 这时,风袖雪又翻过了一页。 这一页,顿时让两人精神一振。 李慕竟然没有记录雾集的任务?而是写下了自己在现实中的一次办案记录! “2016年8月14日。小雨。” “今天和业城警方展开了联合抓捕行动,嫌疑人在业城鬼首山,是一名科学家。我很不明白,为什么科学家会犯下那种丧心病狂的案子?而且,他还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为了全人类。呼……雨落在身上,业城真有一些冷。今天好像是农历七月半,鬼节抓人,哈哈,也不失为一种有趣的经历……” 第两百九十二章 研究 “鬼首山有鬼,我无比肯定这一点。我能看到山间树林中影影绰绰的人形,能听到一些诡异莫名的呼唤,甚至能感受到它们密密麻麻的目光。我很害怕……” “但我怕的不是鬼,而是这个世界有鬼这件事会暴露出去。” “无论是世界,还是整个人类社会,都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之上。如果‘鬼’这种匪夷所思的,不可解释的存在暴露在大众的视野之下,我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也许是基础科学的崩溃,也许是人类社会整体秩序的崩塌?我不敢想……也不愿想。” 顾平生看到这里,不由说到:“李先生是一个优秀的人。” “嗯。”风袖雪轻声回应道。 李慕写得不算太有条理,但这种随着情绪发泄出的文字,反而更容易看出笔者的想法。 他是真心实意地在为这个世界担忧。 风袖雪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有些闪烁。 她已经预感到了李慕的笔记会很有用,但这样有用的东西,真的要和顾平生分享吗? 她不是一个伟大的人,也并不善良,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之后,她会选择再次进入这样的空间,显然是带着其他的目的。 风袖雪的格局并不像李慕那么大,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 就像之前的白研良一样。 她可以为了得到他的钥匙采取欺骗,诱惑,隐瞒等种种手段,也可以在白研良失去钥匙之后立刻与他撇清关系。 虽然她和他本身就没什么关系。 那么此刻,真的要和顾平生这个“毫无价值”的人共享李慕的笔记吗? 虽然顾平生也展现出了自己冷静的头脑,但身为另一个空间的胜利者,风袖雪一直明白一个道理。 聪明人不等于有价值的人。 也不一定是能够活到最后的人。 有的人可以一眼就看穿厉鬼的诡异能力,但却看不清来自同伴的算计。 说到底,智商和智慧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风袖雪很清楚,白研良的头脑非常好用,但她也敢打包票,白研良绝对不会是活到最后的那个人。 因为她能够很轻易地看出来,他接触的人太少了,他可以推理出一件事的内在逻辑,但却不太明白人心的多变。 白研良一定会在自己认识的人身上栽一个大跟头,这个跟头,很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为了不被他牵连,风袖雪很理智地选择了远离。 同样的,顾平生冷静,低调,聪明,他就像另一个年龄大一些的白研良。 但他的身上比白研良干净,他远没有白研良那么神秘。 风袖雪一眼就看透了他,一个没什么秘密的男人,自然也没什么价值。 脑海中思绪万千,但现实中其实只过了几个呼吸。 风袖雪面色肃然地转过头,专注地看向了门外。 顾平生略显疑惑地看着她:“风小姐,你怎么了?” 风袖雪低声道:“屋外有脚步声……你没听到吗?” 顾平生面色凝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李慕的卧室,去了客厅,侧耳细听。 见他离开,风袖雪飞快地用美工刀裁下了笔记本的下一页,收在了自己包里。 好一会儿后,顾平生才进来,“应该是错觉,周围没有什么别样的动静。” 风袖雪歉然道:“对不起啊,可能……刚才电梯里的事让我太过紧张了。” 顾平生笑了笑:“没事,继续看吧,杜先生还等着我们的消息呢。” “嗯。”风袖雪甜美一笑,翻开了下一页。 顾平生凝神看去,然而,这一页上的内容让他有些意外。 “周博士疯了。” “大家一致这样认为,如果不是刚才他单独对我说的那一席话,我也会这样认为……但现在,我觉得他只是世界观和我们不同而已。天才,疯子,本就只有一线之隔,之前的他是公认的,科学界十年以来最天才的青年科学家之一,为什么没有人仔细想一想?是什么东西让如此天才的他性情大变?他的诡异癫狂,他的歇斯底里,直到最后……成为一个连环杀手。” “我无法判断周博士告诉我的是真是假,是对是错,我只知道,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私刑杀人,性命没有谁比谁高贵,至少这一点上,周博士错了。不过……我也不会把他告诉我的一切,说给其他人听。他说,有一个神秘的组织一直在邀请他加入,他拒绝了。因为他看得出来,那些人只是想要他的研究成果而已,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他不同,他是为了全人类。” “周博士说这句话时很认真,如果地面上没有他制造出来的,鲜血淋漓的地狱一般的惨状,这句话会更有说服力。‘李警官,你是一个有良心的人。'他用沾满被害者鲜血的手按向我的肩膀,说话的神情像传承文明一样庄重。” “良心?我被他夸得不知所措,也许,他只是感觉到了我的‘与众不同’,就像我第一眼看见他时,就感觉到了他身上的雾集气息一样。准确的说,不是雾集的气息,而是诡异的气息。被‘诡异’缠身的气息。” “他要求我一个人进山洞,一个人见他,一个人听他说完所有的话,然后皱着眉头满怀心事地自杀了。” “他轻松地死了,难道他不知道如果他的研究被确认会发生什么后果吗?整个人类的未来……也许都会走向另一个方向。” “雨下大了……我不是真正的聪明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会记得对他的保证,不告诉任何人他对我说的话,尽管他的那些话在常人看来,和疯子无异。我不想思考那些话里蕴藏的惊人猜测,我只是一名警察,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也不知道,死亡和明天,哪一个会先到来。” 笔记没了下文。 2016年8月14日之后,李慕再也没有往这个笔记本上写过任何一句话。 他就像是在刻意避免自己想起这件事一样。 顾平生目光沉静,他当然看得出来这本笔记中间缺了一页。 缺失的那一页,就是那位周博士单独和李慕的谈话。 也许那就是他不再负隅顽抗的要求。 不过,虽然缺失了一页,但从这最后一页仍然可以得知,那位周博士在生前一直被某个组织邀请加入,虽然轻描淡写地记载着他拒绝了,但可以想见,拒绝的过程绝不这么轻易。 而作为周博士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李慕有很大的概率成为他们的目标。 他们的目的也很明显,那位周博士的研究成果。 第两百九十三章 勾心 “原来李慕早就知道,普通人是看不见厉鬼的,只有像我们这样被空间诅咒缠身的人,才能看见鬼,被鬼所害。” 风袖雪说到。 被她这么一打岔,顾平生思绪一顿,只得点了点头,惋惜道:“嗯,可惜笔记本好像少了一页,最关键的那位博士的话没能看到。” 风袖雪也遗憾地说:“也许李慕当时写下来之后,又想起了自己对那位周博士的承诺,不能告诉其他人,所以就把它撕掉了。” 顾平生闻言,微不可查地看了风袖雪一眼,忽然笑了笑:“可能确实如你所说吧。” 风袖雪心中咯噔一下,感觉自己后背有些发凉。 自己好像多嘴了。 她躲开了顾平生含笑的目光,起身整理了一下:“我们走吧。” 话落,她也不等顾平生回答,便先迈步离开了李慕的卧室。 该死 顾平生一定是看到了美工刀留下的新鲜划痕,如果是李慕自己撕掉的,那痕迹绝不可能这么新,如果自己不多说什么是李慕自己撕掉的,那顾平生大概率会往笔记本中提到的那个组织去想。 比如是他们提前进来撕掉了这一页。 风袖雪懊恼不已。 忽然她的脑海中闪过了顾平生那看似温和的笑,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不不管她说什么,顾平生都不会信的,他从一开始就确定了是她撕掉的那页笔记,只是没有当场撕破脸皮拆穿而已 顾平生 风袖雪想到了自己对他的评价,她确实一眼就能看穿顾平生,因为他太低调了,也太干净了。 风袖雪拥有许多“信息”,甚至白研人十年就死了的信息她也知道,因此,她很确定顾平生没有任何秘密。 但恰恰是这样。 想到这一点风袖雪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顾平生一眼。 他是一个人啊一个人活在现代社会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秘密? 他太干净了 干净得风袖雪产生了许多恐怖的联想。 比如他根本就是一只伪装得极好的,戏谑地观看人类挣扎的厉鬼。 刚想到这里的时候,只听“叮”的一声,电梯上来了。 门“哗”地一声打开,风袖雪满脑子胡思乱想,赶紧走了进去。 然而,就在她迈出去的瞬间! 脚下的虚无感让她悚然一惊。 不对劲! 风袖雪猛地一咬舌尖,险而又险地止住了脚,没有踩实下去! 但她的后背还是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眼前的一切,让她头皮发麻! 电梯门确实开了,但是根本就没有轿厢。 脚下是黑洞洞的井道,一股幽凉阴冷的风从井道下吹了上来,拂过风袖雪满头的冷汗时,也让她浑身一颤。 “咚咚” “咚咚” “咚咚” 风袖雪下意识地按着心脏,它正在剧烈跳动。 头皮发麻地退回过道后,风袖雪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差点死了! 怎么会 我怎么可能恍惚到这种地步? 顾平生似乎也终于发现了风袖雪的异常,安慰道:“小心一些,风小姐,之前那两位员工说,有位老人就是这样死的,而且就是这一层。万一下次没能反应过来,就危险了” 风袖雪按着仍在咚咚狂跳的心脏,看了顾平生一眼。 他的眼神虽然关切,温柔,但风袖雪竟然无法从其中感受到半点温度。 “我我没事了,电梯坏了,走走楼梯吧。”风袖雪匆匆去了楼道,但她仍能感觉到,一道充满恶意的目光,如芒刺在背 青衣街。 白研良第一次来高家院子时,就看到了那棵槐树,也看到了槐树叶缝中那若有若无的影子。 他早就该想到,高飞不是一个寻常人。 但他偏偏漏过了这一点。 一个正常人是不会在明知有诡异之物存在的情况下,依然我行我素的。 如果说,高飞不知道他家的槐树有问题那还能够解释。 但高飞分明是知道的 一时间,白研良对自己看人的眼光产生了质疑,不由得扭头瞟了许知非一眼。 “” 许知非也冷冰冰地盯着他,她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害羞这回事。 “有事?” “没有。”白研良收回了目光,敲响了高飞家院子的门。 良久,没有人应答。 白研良心下一动,四下看了一眼,见周围没人路过,便一脚踹了过去。 “砰!” 门开了。 白研良和许知非面色平静地走了进去,白研良第一时间看向了那棵槐树。 消失了。 那股诡异感已经不见了。 高飞果然不是一个普通人。 许知非的目光看向的却是何以歌的屋子,她步履轻快地走了过去,轻轻推了推门,回头说到: “有血腥味。” 白研良闻言,上前又是一脚,何以歌的屋门也被破开。 然而门刚一打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便钻了出来。 一具恐怖的尸体躺在地上。 不 是一张恐怖的尸体。 他根本就是一张人皮了,全身都紧贴在地上,满地都流淌着鲜血。 现场虽然扭曲诡异,但面目依稀可以辨认。 死者穿着何以歌的衣服,但明显不是何以歌本人。 “像一幅画,这种死状,是画中鬼的反噬。”许知非说到。 白研良也认同这一点,不过,还有其他疑问,“他是谁?为什么死的是他不是何以歌?” 许知非仔细看了地上的人皮一眼,低声道:“这就是他们的秘密,用某种方式,将反噬嫁接到其他人身上。但无论是这种方法,还是吃鬼补充寿命消耗,都有极限。” 她抬头看着白研良:“每一次使用,都会加速钥匙的腐朽,整个过程不可逆,诅咒无法转移,持有者必死无疑。” “那,钥匙完全腐朽的界限是几次?”白研良问到。 “五次。” 白研良低头沉思,这么说无论使用什么方式缓解副作用,钥匙都会随着使用而腐朽,使用五次之后,钥匙的持有者必死无疑。 正当这时,白研良和许知非同时面色一变。 心脏和掌心的灼烧感,还有那股恐慌与诡异,忽然涌现! 真正的雾集任务,来了 第两百九十四章 九人 来了…… 这才是真正的雾集召唤。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白研良和许知非对视一眼,一起推开了房门。 莹白无垢的光芒让雾集显得毫无诡异,宛如天堂。 但所有被诅咒缠身的人都知道……这是真正的地狱。 完成任务了?活到最后了? 然而……雾集不会给人任何奖励,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 …… 一起踏入雾集的白研良和许知非被所有人注视着。 祁念眼神一黯,但她立刻就打起了精神,朝白研良挥了挥手:“白研良!” 白研良走向她,笑着问到:“祁念,最近还好吗?” 祁念点点头:“嗯!你呢?这些天忙什么呢?” 说着,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了许知非。 白研良没有瞒着她,但却控制了音量,靠近了祁念的耳边,小声说:“我和许知非被人袭击了,正在查他们。” 祁念面色一紧:“那你们没事吧?” 许知非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看着她说道:“没事。” 祁念闻言,偷偷瞧了一眼许知非,她现在还记得当时许知非忽然出现在那栋百货大楼内,拉着她躲进办公室里的事,还有……许知非当着她的面吃掉了一枚藏着鬼的勾玉。 所以,直到现在祁念都不是太敢直视许知非。 只是小声道:“没事就好……” “袭击?” 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在三人身边响起。 白研良转身一看,是宋缺与郁文轩,刚才说话的正是宋缺。 宋缺那枚从不离身的硬币已经不见了踪影,以往总是微微仰着的头现在也低了一些,他看上去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白研良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但他的改变却是白研良乐意见到的,毕竟之前白研良总是能感觉到宋缺对他有一股莫名的警惕和敌意,现在这股敌意消失了。 所以,白研良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宋缺和郁文轩:“你们也遭到袭击了?” 郁文轩嘴角一挑:“我不去袭击别人就不错了。” 宋缺倒是若有所思地说:“袭击谈不上,但我最近总是能感觉到有人在监视。” “如果只是监视的话,我也有。”郁文轩补充了一句。 “哦?”白研良来了兴趣,“能详细谈谈吗?” 宋缺左右看了一眼,目前雾集剩下的人已经很少,除了他面前的白研良,祁念,许知非,身边的郁文轩,就只剩下风袖雪,顾平生,断了一臂的杜尚景,以及余笙,任无道两兄妹了。 而现在任无道余笙两兄妹还没有在雾集中出现,风袖雪,顾平生,杜尚景三人也在另一边谈论着什么,目光并没有看向这边,便说道:“是一只鸟。” “鸟?” 白研良眉头微皱。 “一只灰色的鸽子?”郁文轩忽然问到。 宋缺立刻看向他,点了点头,“你也是?” “嗯。”郁文轩摸着下巴,目光中闪过一丝回忆的色彩,“也许监视我的人不知道,比起人类,我更喜欢动物,所以,当那只鸽子第一次出现时,我就记住了它。” 郁文轩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有趣的是,那只鸽子不仅出现在我工作的学校,还出现在我家的阳台上,每次我看着它时,它都正看着我。” “你早就发现它了?没采取行动?”宋缺问到。 郁文轩好笑地看了宋缺一眼:“你呢?” 宋缺眉头一抬:“当然!” “鸽子有强烈的归巢性,找个人跟着它并不困难,不过……那个地方我进不去,那只鸽子飞进了鬼首山。”宋缺略显遗憾地说。 “你呢?”宋缺把郁文轩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郁文轩拍了拍肚子:“在这里。” “你……你把它烤了?”宋缺眼睛微瞪。 “不然呢?”郁文轩疑惑地看着他,“难道我还要给它买个鸽子笼?” “你就不怕打草惊蛇?”宋缺无语地看着他。 “我就是要打草惊蛇。”郁文轩眼睛微眯,“我希望他明白,下一次就算他亲自来,也是同样的下场。” 郁文轩低沉的声音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至少宋缺不愿意再谈这个话题。 白研良刚才一直安静地听着,直到他们提到鬼首山三个字时,才看了一眼许知非。 许知非显然也有些意外,看来……暗渊已经在准备对雾集展开无差别袭击了。 不过……为什么是鬼首山? 暗渊那伙人,为什么会选择鬼首山藏身…… 此时,风袖雪,顾平生,杜尚景三人也结束了话题。 “那这次之后,如果我们都还活着,就一起去鬼首山一趟,那位周博士不会平白无故选择那个地方,我想,那里应该还藏着一些秘密。”杜尚景面色发白,他的伤根本就没好,但很显然,不是雾集任务期间受的伤,雾集是不会管的。 三分钟的交谈时间很快就结束了,任无道和余笙两兄妹还没有出现。 难道他们打算抗拒雾集的召唤? 这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李慕还活着时,很早就告诉了大家一些禁忌,其中多次强调的一点,就是决不能违背雾集的规则。 尤其是雾集的召唤。 强行抗拒它的召唤虽然可以不用进入雾集空间,但接下来的一个月,那个人会遭遇接连不断的恐怖侵袭,直到……把他拖下地狱。 没有人能扛过一个月的诡异侵袭,难道任无道和余笙真的选择了正面对抗雾集? 白研良也思考着这个问题,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余笙的样子,从内心深处讲,白研良并不希望她发生意外。 但如果她真的和上一次的陷阱任务有关,和害死李慕有关,白研良也绝不会放过她。 就在时间即将结束之际,虚空中忽然打开了一扇门,一个窈窕的人影走了进来。 她的眸子里闪动着明亮的光彩,目光扫过众人一圈后,落在了白研良身上。 “我的腿治好了,白研良。” 余笙甜美自信的声音一时间让白研良有些陌生。 他想起了那个人的话,心中一黯。 看来,余笙真的与他们合作了。 眼前这双修长笔直的腿,就是报酬。 “恭喜。”白研良平静地说出两个字后,目光转向了一旁。 人,果然都是会变的。 第两百九十五章 重叠 “余小姐,任先生呢?”杜尚景忍不住问了一句。 时限已经快到了,但任无道却始终没有现身。 “任先生?那是谁?” 余笙意外地看着杜尚景,疑惑道。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了余笙身上,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怎,怎么了?” “余笙,你还记得上一次的任务吗?” 白研良紧盯着她,忽然问到。 余笙神情有些紧张,她似乎很不习惯被大家注视。 “嗯……你们被要求,在一栋大楼内捉迷藏。” 余笙小声地说出这句话后,发现大家看她的目光越发奇怪了。 “我……记错了吗?” 她有一段记忆消失了。 大家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确定了这一点。 分辨余笙是否在说谎对于在场之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她的神态,肢体动作,细微的表情,都告诉大家她说的确实是实话。 那么……任无道就很可疑了。 白研良忽然想到了那天,任无道莫名其妙地对他说了一句话:“余笙快死了。” 现在回忆起来,任无道当时的神情很奇怪,面对余笙的死亡,他脸上没有什么遗憾与愤怒,反而是一种近乎离奇的迷茫。 他在迷茫什么? 他似乎有别的选择。 也许,他迷茫的只是不知道该不该去相信。 见大家都不再说话,余笙只觉得心中压抑得紧,她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当杜尚景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她的心脏忽然一抽,疼得难受…… “白研良,任无道……是谁?”余笙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任无道是谁? 这个不算问题的问题,本就不该有答案。 “一个很爱你的人。” 但这不能成为你伤害其他人的理由……任无道。 白研良的想法藏在心中,在余笙还想追问之时,雾集终于发生了变化。 一个个红得滴血的名字开始出现。 “祁念,许知非,宋缺,杜尚景,白研良。” 白研良这个名字的出现,已经不会引起大家的惊奇了。 每一次都有他,每一次也都是他,因为他,雾集甚至打破了缠怨者的规则。 然而,让大家没想到的话,虚空之中,再次出现了第二行血色的名字! “风袖雪,郁文轩,顾平生,余笙,白研良。” 两个任务! 最后一人竟然都是白研良!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他,这种情况,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其余八人立刻分成两拨,只有白研良尴尬地站在中间。 这时,其他的血色文字出现在了宋缺五人名字的下方。 “杀青。” “2019年5月5日,前往三白镇,参与为期一周的电影拍摄。” 两行字,说明了时间,地点,要求,但解语呢? 还没等宋缺几人反应过来,另一队的文字也悄然出现了。 “目击。” “2019年5月13日零点,前往青衣街观看一起谋杀,天亮前找到真凶。” 血字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腥臭味,钻进了大家的鼻腔,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雾集内安静了许久。 这一次,它同时发布了两个任务,并不需要同时执行,但……有一个人却需要连续执行两次任务。 虽然自身难保,但大家还是把略显同情的目光投向了白研良。 他真的……太倒霉了。 五月五日去三白镇参与为期一周的电影拍摄后,正好是五月十三日,白研良根本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就要执行下一个任务,亲眼目睹一个杀人现场。 不过,虽然为白研良感到同情,但这种情绪也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大家担心的,更多的是自己的任务。 毕竟这一次……根本就没有解语。 “雾集越来越令人费解了……这一次,竟然完全没了解语。”杜尚景嘴唇惨白,他的伤口疼得难受,不得不又吃了一粒止痛药。 “今天是五月四日,明天我们就要赶去三白镇参与某部电影的拍摄。”宋缺看了白研良几人一眼,“三白镇在哪儿?” “就在业城,三白镇是业城周边的一个古镇。”余笙小声地说到。 “可是……这次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意思?两个任务都很奇怪……”祁念皱着眉头,很是不解,“我们需要参与一部电影的拍摄,人家为什么让我们拍?导演又不认识我们,难道雾集要强行修改他们的认知?” “还有你们的任务,观看一起谋杀的说法也很让人在意,从字面意思上来看,好像是能够看到谋杀的整个过程,可是这样一来,谁是凶手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为什么还需要在天亮前找到真凶?” 祁念说出的,也是大家的疑惑。 参与拍摄一部电影的说法非常奇怪,观看一起谋杀的说法也很奇怪,究竟会发生什么,只有到时候才知道。 白研良沉默地凝视着虚空中那密密麻麻的血字,两个任务中都有自己的名字。 这并没有让白研良感到恐惧,他思考的是……为什么都有他? 他本以为他的一切异常都来源于那把银白色钥匙,现在那把钥匙的作用已经弄清楚了,而且也交给了荀未末,为什么还会这样? 答案只有一个,异常来自他本身。 雾集针对的一直就是他。 是因为……身份吗? 白研良不清楚,他在使用血红色钥匙时看到的画面很有限,他只看到白研人使用了一把血红色的钥匙,然后他的影子里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婴儿,接着那个婴儿迅速长大…… 另一个画面是白研人关切地看着孩童年纪的他,他像具尸体一样地躺在床上,然后……白研人拿出了三把钥匙,将他“死而复生”了。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白研良冷静下来之后,也仔细思考过,但现在……联系到雾集一直以来对他的“另眼相看”。 白研良能够肯定,自己绝不会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而第二个任务的所在地,也让白研良的心中起了一些波澜。 青衣街…… 那里,有高飞的家。 血字逐渐散去,一股排斥的力量陡然出现,宋缺飞快地说:“回到现实后立刻集合,我们现在就过去。” 杜尚景脸色发白地说:“我在平城,我尽快赶过来……” “嗯。” 空间一阵氤氲,九个人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雾集中。 寂静,诡异,雾气萦绕。 此刻,空无一人的雾集中,天空中悬着的两枚血红色光点,忽然闪动了一下。 两层巨大到恐怖的眼皮遮住了那两枚血红色光点。 那竟然是……一双瞳孔。 第两百九十六章 意外 离开雾集,返回现实后,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大家约好了时间,地点,准备一起过去。 在这段准备的时间里,白研良和许知非查了一下关于三白镇的资料。 “出城区往北行的一个古镇,没有神秘传闻,也没有灵异事件,很正常。” 许知非说到。 白研良翻阅着有关三白镇最近的新闻,确实和许知非说的一样,三白镇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也从来没有发生灵异事件的传闻。 不过,另一则新闻倒是引起了白研良的注意。 “恐怖电影《见鬼》将在三白镇进行实地拍摄,据悉,该电影剧本由真实事件改编,并邀请国内顶级导演执导拍摄,力求为观众带来一场惊悚恐怖的视觉盛宴……” “你看这个。”白研良将手机递给了许知非。 “见鬼?”许知非接过手机后,看了一眼。 “嗯,这应该就是雾集指的那部电影,目前来看,这是一部恐怖电影,在整个拍摄的过程中也许会发生一些惊悚的事,不过,现在有一件更加奇怪的事。” 白研良拿回手机,沉吟道:“目前它没有披露任何参演人员的信息,我想……这是不是雾集做的?” “为了让我们参与拍摄?” “嗯。” “先别想这个。”许知非打断了他,“考虑一下自己吧。” “我?”白研良意外地看着她,“我怎么了?” “你随时有可能变成一个五岁的孩子,你觉得五岁的你能在这种程度的任务中活下去?”许知非的话好像越来越多了,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但白研良听得出来,她是在关心他。 对于她说的这一点,白研良倒是并不如何在意,那个五岁的家伙……更像是他体内的第二人格,而且,身为主人格的他了解第二人格的一切,所以,白研良没有半点烦恼,他对许知非说到:“放心吧,他比你想象中要厉害得多。” 听白研良自己都这样说了,许知非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打了一辆车,去和祁念他们会合。 临走时,白研良看了地上的人皮一眼,然后才关上了门。 他没有刻意清理掉痕迹,他就是要告诉何以歌,他来找过。 下午三点,四人成功会合。 只有杜尚景是从平城出发,正在赶来。 风袖雪,郁文轩,顾平生,余笙四人没有去三白镇观望的打算,比起宋缺一行人,他们的运气显然要好一些,至少有一个星期的准备时间。 他们准备在这一个星期内把青衣街摸得一清二楚,甚至还打算私自架设监控摄像头,为一个星期后的任务做准备。 宋缺开了自己的车来,两个女生坐在了后排,白研良则是副驾驶位,没有任何耽搁就出发了。 一路上气氛有些沉闷,也许是天色比较阴沉的关系,轿车驶离城区之后忽然狂风大作。 “呼……” “呼……” 白研良透过车窗往外看了一眼,“一会儿有一场暴雨。” 祁念拿着手机,疑惑地嘀咕着:“可是……天气预报上说业城今天是晴转多云的天气啊……” 许知非沉默着,她的眼皮一直在跳,哪怕是第一次进入雾集时,她的眼皮也没有跳动得这么剧烈过。 这让一向比较冷静的她心底出现了一些不安。 “许……许小姐,没事的……” 祁念敏锐地感觉到了许知非的不安情绪,结结巴巴地安慰道。 她本来有更多的话想对许知非说,比如,感谢之前她在百货大楼时救了她之类的。 但当她每次鼓起勇气看向许知非时,脑海中总会不由自主地出现许知非这张美丽的脸迅速衰老的画面,这让祁念很是纠结。 “谢谢。” 许知非淡淡地说到。 祁念眼睛一亮,谢谢?她对我说谢谢? 许小姐也不是大家说的那样不近人情嘛…… 她的心情忽然变好了许多,但这种情绪却没能影响到其他人。 白研良和宋缺都绷紧了神经。 不对劲……为什么一路上,一辆车都没有? “我们,不会走错路了吧?” 宋缺点开了手机的导航系统,喃喃道。 白研良盯着车窗外黑压压的云层,还有被狂风吹得张牙舞爪,宛如重重鬼影般的行道树,摇了摇头:“没有,我一直注意着路牌,这确实是去三白镇的路。” 宋缺抿着嘴,一言不发。 忽然,只听一声巨响! “砰!” 高速行驶的汽车陡然失去了控制,打着转滑了出去! “啊!” 祁念吓得发出了一声惊呼,四人都绑着安全带,紧紧地抓住身边的扶手,车厢内无比颠簸,直到又是“砰”的一声,撞到了路旁的行道树才停了下来。 安全气囊弹了出来,宋缺吃力地打开了车门,爬了出去。 “喂,你们没事吧?” 车头已经严重变形,正在一股股地往外冒着烟。 他赶紧拉开了后座的车门,惊魂未定的祁念和许知非也下了车。 好在虽然车头受损严重,但人都没事。 正当大家都这么想时,却见白研良忽然从副驾驶位置摔了出来,上半身满是血痕…… 不仅如此,他的手臂上也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玻璃渣子,血流不止。 三人瞳孔一颤,立刻上前去扶起了他。 “先离开这,我担心车会炸!”宋缺不由分说,一把将白研良拦腰抱了起来,赶紧去了公路的另一侧,将白研良放在行道树旁,靠坐着。 “你没事吧?” 宋缺紧张地看着他。 白研良摇了摇头,“帮我把这些玻璃取出来。” 类似的应急处理,三人都会。 宋缺冒险回到撞坏的车旁,找到了急救箱,有了工具之后,处理起来就更加方便了。 “你……你忍着点啊。”祁念说到。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说了一句废话,因为无论她们怎么取出这些玻璃,白研良都没有反应,他就像没有痛觉一样,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只是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那辆已经报废的汽车。 狂风还在呼呼地吹,时不时已经有一两声闷雷响起。 宋缺担忧地看了一眼天色:“真的要下雨了。” 这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的许知非,忽然开口道: “你们觉不觉得,我们现在的境况,很像一部恐怖电影的开始。” 第两百九十七章 电影 她的脸色本就白得不正常,声音也很冰冷阴沉,此刻说出这样的话,不禁让人有些心底生寒。 如果这只是许知非的猜测倒也罢了,但她这么一提后,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不管怎么样,先把这当成一个意外处理。”宋缺决定先尽量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快下雨了,这条路上一辆车都没有,我们最好找个地方躲雨,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家。” 然而,当宋缺说出这句话后,他自己却忽然有些毛骨悚然。 白研良三人的目光也是立刻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种话……也像极了恐怖电影里的展开。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真的会发现一个能够避雨的地方,然后……灵异现象就开始了。 宋缺之所以自己会感觉毛骨悚然,是因为刚才他根本就没打算说出后半句话,只是在心底想了想而已! 然而,他的嘴却自动说出了心中一闪而过的想法…… “轰隆……” 天上忽然响起了一声闷雷。 这时,祁念说到“嗯,白研良受伤了,再被雨淋湿的话,情况可能会更糟糕。” 说这话时,祁念面色如常,直到说完后,祁念猛然捂住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我……我刚才只是心里想了一下。” 祁念的声音在颤抖,显然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说出了心里一闪而过的念头。 白研良沉默许久,忽然站起身来,朝来时的路看了一眼,“走吧,先找个避雨的地方。” 现在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可能呆在树下淋雨吧? 四人扔下了这部坏掉的车,开始沿着公路往前走。 宋缺感觉周围的诡异已经快凝成实质了,他舔了舔嘴唇,说到“我觉得,许知非可能说对了,我们现在发生的事,也许就是一部电影里的内容。” “出城后公路上没有其他车辆,天气开始变得恶劣,汽车忽然爆胎,成员受伤,即将下暴雨,必须赶快找个躲雨之处……这些都太巧了,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宋缺的脸上满是不解,“今天只是五月四日,我们也根本就还没到三白镇,为什么在去三白镇的路上就开始遭遇诡异的事了?” “杀青。” 白研良忽然说出了两个字。 大家齐刷刷地看向他。 “你的意思是?”宋缺瞳孔一缩。 白研良点了点头,“2019年5月5日,前往三白镇,参与为期一周的电影拍摄。这正是我们此行的目的,换句话说……” 他抬起头,看向黑压压的天空,狂风吹得他已经有些长的头发不停飞舞,“这正是我们现在正在拍摄的,这部电影的背景。” “任务,已经开始了。” “轰隆” 狂暴的雷声陡然响起,一颗黄豆大的雨点突然砸向了地面。 一霎时,雨点连成了线,“哗”的一声,大雨就像天塌了似的铺天盖地倾泻下来。 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四人身上抽。 这时,许知非忽然往旁一指“那里!” 三人朝她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迷蒙的暴雨中,一栋三层楼高的别墅正矗立在那里…… 不行……不能去,那里肯定有古怪! 即便每个人心中都在这么说,然而,他们身体采取的行动却是……快步朝那栋别墅跑去。 开始了…… 剧情开始了…… 为什么下雨前,视野这么好大家看不见别墅,一下雨那栋别墅就出现了? 真相不得而知,但白研良一行人知道,这栋别墅里……一定有这部电影的另一个主演厉鬼。 …… 来到别墅铁门外,还没等他们按下门铃,大门便开了。 一条青石大道直接通往别墅正门。 感受到身体的支配权回到自己手中后,宋缺立刻说到“我懂了,这确实是一部电影,就像刚才,发现别墅之后,我们采取的行动不受自身控制,这说明进入别墅这个动作是这部电影必须的情节,但现在站在门口后,我们可以进行选择了,那就是要不要进去?” “进去,几乎一定会遭遇厉鬼,而回去,会发生什么事,未知。” 宋缺话音刚落,许知非冰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回去?” 宋缺闻言立刻回头,眼前的景象却让他面色十分难看。 刚才来的路……消失了。 他们的身后只有一片密密麻麻的树林,至于公路?根本就看不见了。 白研良始终沉默不语,他一直观察着这栋别墅。 从大门外……到正门口。 “不止我们,还有其他人刚刚进了这栋别墅。”白研良说到。 “不……不会是鬼吧?”祁念下意识地就想抓住些什么东西,这一抓之下,就抱住了一只冰冷的手臂。 她猛然一惊,刚想放开,却见许知非头都没有回一下,似乎并不在意。 这让祁念放下了心。 四人没有商量太久,如果如宋缺所言,他们现在是处在一部电影之中,无法支配身体和语言的时候,都是电影的必要发展情节,那么可以选择的时候,就是决定事件的发展,以及……他们生死的时候。 其实像这种情况,除了进入这栋别墅中,也并没有其他选择。 四人立刻沿着青石大道去了正门,因为走得较快,而且一直躲在树下,他们的身上并没有湿透,但此刻的雨,已经大得惊人了。 天色像是也从下午陡然变成了深夜,黑漆漆的令人恐惧。 站在门口后,三人也发现了其他人留下的痕迹,而且不止一个人。从门口的脚印来看,对方似乎有五个人。 “我有一个想法。”宋缺忽然说到。 白研良扭头看向他,“什么?” “比我们先进去的这五个人,会不会才是这部电影本来的角色?” 白研良眼前一亮,很有趣的思路。 “你的意思是,如果这是一部电影,他们才是原定的主角,我们是乱入者。所以,只要我们找到真正的主角,并且跟随主角行动,绝不离开他,就可以存活下来?” “没错!”宋缺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时,祁念抱着许知非的手臂,弱弱地说了一句“可是……我看过的许多恐怖电影里,最后……主角也死了。” 第两百九十八章 玩家 “那也是电影的最后。”宋缺强调道。 他认真地看着白研良三人,说到:“只要能确定谁是主角,我们就至少能存活到电影的尾声,到时候该采取什么行动,再看情况而定。” “我同意。”许知非说到。 “嗯。”白研良也点了点头。 祁念看了三人一眼,也许是恐怖电影看多了的缘故,祁念对配角的遭遇非常清楚。 一件极其危险的事,主角能够险之又险地避过,但配角却有极大的可能丧命。 所以……找到主角,并且跟着主角的这个决定,她其实是不认同的。 大家都很清楚,至少在电影结束之前,主角是不会死的,不然也不会被称为主角了。 但所谓的主角光环,真的能够庇护这么多人吗? 不过,虽然心有疑虑,但祁念还是同意了大家的观点,毕竟也许白研良他们有其他想法也说不定。 “那……我敲门了。” 说着,宋缺已经按下了门铃。 很快,正门开了。 一个女人的脸颊露了出来。 宋缺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艳,无他,这女人的容貌极美,美得简直不太真实。 她的皮肤也很白,但却不是许知非那样的惨白,而是有血色的白。 而且,她的气质显然要比许知非正常得多。 大家打量她的时候,她也眼带警惕地问到:“你们也是玩家?” 玩家? 这个词并不陌生,但出现在这种地方,却显得非常诡异。 宋缺的疑惑只是一闪而逝,就立刻随机应变地回答到:“是啊,你也是吗?” 女人眼中的警惕少了些,在看到许知非和祁念两个女孩后,她才决定完全打开门。 “进来吧。” “谢谢。” 宋缺笑了笑,本就英俊的他笑起来更加感染人,但眼前这个女人却无动于衷。 四人跟着她,进到了别墅大厅里。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扫了过来。 “这么多?” 一个背着背包,目光阴冷的男人站在窗边,皱眉说到。 许知非微微侧头,扫了他一眼,比他还阴冷的气质立刻让那男人莫名心底一寒,闭上了嘴。 白研良打量着这栋别墅的内部,看得出来,别墅的主人非常富贵,所有家具都那么精致典雅,天花板上也缀满了星空般的灯火,照得整个大厅金碧辉煌。 目前来看,虽然装修富丽堂皇,但也非常正常,整栋别墅没有一点诡异的气氛。 观察完环境后,白研良把目光投向了屋内这五个人。 是两女三男的组合,除了其中一对男女外,其他三人似乎并不认识。 这时,一直坐在沙发正中央的一个中年男人站了起来,他身材矮小,只有一米六左右,此刻笑呵呵地说到:“虽然大家都是来挣钱的,但也别伤了和气,我看看……哟,这都九个人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林,双木林,大家叫我老林,林大友都行。我平时做点小木材生意,这次见报纸上搞的这个活动,觉得挺有意思的,就来了。” 林大友和善地说到,看得出来他很擅长与人打交道,他这么一开口,大厅内略显紧张的气氛立刻缓和了不少。 他说完后,那一对年轻男女也站了起来,两人都是大学生模样,男的开口道:“我叫欧阳康,这是我女朋友王蕊,我们是业城林业大学的大三学生,也是无意中在网络上看到这个活动后才报名的,一来试试能不能拿到奖金,二来也顺便做一份周围的林地考察报告。” “大家好……”欧阳康说完后,一直挽着他手的女孩轻声打了个招呼。 两人的相貌气质都不算出众,身上确实也带着学生的感觉,显然这对情侣没有抱太多希望来,更多的应该是为了完成实地考察,这让其余几人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随后,那个背着双肩包,独自站在窗边的男人开口道:“展云鸿。” 他只是透露了一个名字,而且,这个名字还不一定是真名。 展云鸿看起来三十岁左右,身材挺拔高大,穿着灰色登山服,下巴上留着一小撮胡子,颇有成熟魅力。 白研良和宋缺微不可查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对他上了心。 这个展云鸿……目前看起来是故事最多的人,他有极大的概率是这部“电影”的主角。 而且,他的气质,外形条件,年龄都很合适,再加上他总是下意识地皱眉,下意识地看着窗外,眼神也颇为阴沉,说他只是一个凑数的角色只怕没人会信。 展云鸿开口后,大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这时,白研良一行人由宋缺出面做了自我介绍,大家统一了一下身份,都说自己是业城医科大学的大四学生,看到那个活动后很感兴趣,于是一起报名过来了。 虽然白研良四人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活动究竟是什么,但这个说辞却博得了其他人的信任。 八个人简短地自我介绍后,目光便放在了那个女人身上。 那个……给白研良他们开门的女人。 突然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美女,你是这次活动的组织人,还是玩家?”林大友问到。 女人摇了摇头,低声说到:“我和你们一样,是来这里参加活动的。” “是吗,那这栋别墅的主人……” “不知道,我来得最早,但来的时候这里就一个人都没有,门也没锁……” “啊?” 林大友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环顾了一圈这装潢华丽的大厅。 “难道说,这栋别墅没人?” 女人没有回答他,而是沉默着看了一眼大家,低声道:“我叫刘若男。” 不过,现在林大友却没什么兴趣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从刘若男口中得知这栋别墅根本就没有主人后,他似乎有些兴奋,搓着手不停地来回踱着步。 “你想干什么,偷东西?”展云鸿阴恻恻地盯着林大友,冷声道。 林大友连连摆手,“啧,怎么会偷东西,兄弟误会我了,我只是在想,这别墅主人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人都到齐了,也没个半点消息……” 林大友话音刚落,就听欧阳康惊呼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第两百九十九章 密室 剧情触发了…… 白研良四人顿时警惕起来,绷紧了神经。 大家顺着欧阳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是大厅的正中央位置,墙上挂着一幅奇怪的山水画,墙下放着一张古韵十足的木桌,桌上有一张打印好的a4纸。 林大友最先上前拿起了那张a4纸,一字一句地念道: “欢迎来到天堂古堡,林大友,欧阳康,王蕊,展云鸿,刘若男,宋缺,白研良,许知非,祁念,九位中只有一人可以得到三百万元奖励,它就藏在别墅中的某处,请大家自行寻找,祝各位好运。” 直到林大友从纸上念出了白研良四人的名字后,白研良才肯定,任务真的开始了。 雾集给出的文字只是任务开始的背景,这是一部真实的电影,而且……已经开拍了。 “小蕊,真的有三百万啊!” 欧阳康听完后,兴奋地拉着女朋友的手叫道。 王蕊却没那么激动,她担心地说:“欧阳,我总觉得……去找那三百万会遇到危险,天上不会有掉馅饼的事的,要不……我们走吧?” 王蕊的担忧欧阳康没有放在心里,他把王蕊拉到一旁,瞅了其他人一眼,低声道:“笨蛋!我们大三了,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有了这三百万我们完全可以自己创业,或者买一套房子,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条件,如果没钱……你父母不会同意你嫁给我的。” 欧阳康的话让王蕊心里一甜,敲了一下他的胸膛,羞恼道:“谁说要嫁给你了……不要脸……” 欧阳康嘿嘿一笑,把王蕊拉进自己怀里,两人偷偷地离开了。 他们虽然走得很安静,但还是被其他人注意到了,但这个时候,也没人去阻止他们。 这时,林大友忽然笑道:“几位,我们是一起找,找到后把钱平分?还是各自分开找,找到后算自己的?” “哼。”展云鸿一声冷哼,二话不说就背着包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而见他要走,宋缺立刻说到:“展兄弟,搭个伴吧?” 展云鸿瞪了他一眼:“别跟着我。” 宋缺的性子本就不算好,被他这么一瞪,反而笑了。 “好,你慢走。” 展云鹏也不回头,立刻就走。 见状,林大友立刻说到:“这别墅加庄园,起码有个足球场那么大,我们还是分头搜吧。” 林大友一走,这里除了白研良四人,便只剩下刘若男了。 她和许知非有些像,都不怎么说话。 但两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许知非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而她却是柔弱,逆来顺受之感。 如果说许知非不说话是因为自己不喜欢。 那眼前这个刘若男不说话就完全是因为害怕。 她总是一副神经紧绷的样子,看谁都带着三分警惕。 这种状态让白研良四人有些好奇,她这副样子……很像是见过鬼的人的反应。 “刘小姐,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刘若男刚准备说话,却忽然面色一变,扭头四看。 “砰砰砰砰” 几道厚重的铁板忽然从墙外降下,将所有门窗都封死了! 于此同时,刚才展云鸿,林大友,还有欧阳康王蕊四人离开的那两扇门,也忽然降下了一道铁墙。 他们五人,被关在大厅里了! 糟了,有时间限制吗? 白研良心念一转,看向了大厅墙角精致典雅的西洋座钟,现在的时间是……17点31分。 宋缺,祁念,许知非三人也立刻冲向了窗边,用力地拍打着降下的那道铁墙。 片刻后,三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厚度和重量都很惊人,不可能徒手弄开它。” 宋缺回到白研良身边。 这时,白研良看了宋缺一眼,“你出汗了。” 宋缺拿出一张手帕,擦了擦额头,疑惑地说:“我不是爱出汗的体质。” “我也不是。” 一边说着,白研良一边抬起了头,看向了头顶的天花板。 准确地说……是天花板上那些灿若繁星的灯。 其他人也立刻抬头看去,一看之下,所有人都面色陡变。 “那些灯,变热了?”宋缺惊疑不定地说。 “那不是灯。”许知非额前的黑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一些,“是红外线灯管。” “红外线灯管?”祁念有些不解。 “也叫红外线加热管,简单来说,你可以理解为我们现在被关在一个大型烤箱里。”白研良面无表情地说。 刘若男浑身发颤,她抬头看着天花板,忽然目光一凝,颤声道:“它近了……一厘米。” 什么? 白研良也很意外地看向天花板,天花板在变近? 在四人的仔细观察下,大家终于看到了刘若男说的,它近了一厘米。 天花板,竟然真的在以大概每十秒钟一厘米的速度往下降! “好热!” 宋缺解开了衣领,心情也在这种情况下变得烦躁。 现在可不是仅仅是热的问题,周围的门窗都被铁墙封死了,天花板也在不停地往下降,这根本就是一个密室! 如果没办法找到逃生之路,他们五个人绝对会被活活烤死! 在这样的温度下,白研良都有些心烦意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祁念热得到处乱走,宋缺已经快把衣服脱光了,许知非安静地站在原地,但身上也早已被汗湿。 那个刘若男更是不堪,不仅在流汗,还在流泪。 她的哭相楚楚动人,柔弱的样子很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但在这种时候,谁都没办法保护她。 怎么办?该怎么办? 有没有生路?生路在哪儿? 所有人都在思考,白研良亲眼看着他们翻遍了大厅内的所有东西,都没能发现任何的机关以及暗道。 难道真的要活活被烤死? 白研良目光四下游离,忽然,他目光一凝,刚准备说些什么,却听到一声尖叫。 “啊!” 是祁念的叫声! 所有人立刻回头朝声音传来的位置看去,只见地板上一个黝黑的洞正在合拢,而地板上的祁念……已经消失不见了。 “祁念!”白研良心中一紧,飞快地冲了过去,他猛地一砸地板,然而……充实的反馈让人难以相信它的底下有一个大洞。 祁念刚才做了什么?为什么她脚下的地板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大洞? “我知道了!她砸了红外线灯管!” 宋缺的声音中带着惊喜,指向了天花板。 手机站: 第三百章 上下 天花板上,一条红外线灯管已经黑了下来,它被祁念不知用什么东西拦腰砸断。 “只要砸断裂一条红外线灯管,对应的地面就会出现一个坑洞,我们就能离开这里!祁念一定已经安全脱离了。”宋缺说着,已经随手抄起了一本书,准备扔上去。 “砰” 一声脆响在天花板上响起,一个灯管被砸中了,但却并没有破碎。 “怎么会这样?” 宋缺怔怔地抬头看着那枚仍在发光发热的灯管。 “灯管外有一层透明厚壳保护,根本就砸不碎!祁念到底是怎么砸碎它的?” 宋缺的心情越发烦躁。 同时,他也意识到砸灯这个办法也许有什么陷阱。 如果这些灯管这么轻易就能被砸碎的话,那这灼人的温度根本就不算什么考验,也完全不成威胁。 祁念……一定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将它砸碎的。 “四枚……” 这时,刘若男颤颤巍巍的声音响了起来。 接着,她毫不犹豫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朝白研良靠近了几步,向头顶上的灯管砸了过去! “啪” 碎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枚灯管竟然被刘若男给砸碎了! 就在这时,她的脚下忽然出现一个坑洞! “啊!” 刘若男面色一变,慌张之中随手一抓,竟然抓住了白研良。 她迅速坠入了地下坑洞之中,被这股力道带着,白研良也措手不及地被拉了下去! 宋缺面色猛变:“喂!” 他一拳砸向地面,怒道:“该死!那个女人是怎么砸碎灯管的?四枚,什么四枚?” “白研良被她拖了下去,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宋缺很难保持冷静,灼热不仅让他大汗淋漓,心烦意乱,体力也在迅速地流失。 许知非对他的不停念叨置若罔闻,她仰着头,半眯着眼睛,这些灼人灯光对眼睛的伤害很大,但她却不得不直视它去寻找线索。 目前,至少有两件事能够被证明。 一,并不是所有的灯管都能被砸碎,能被砸碎的灯管大概率只有四枚。 二,每一次砸碎灯管后,对应的地面就会裂开一个坑洞,那个洞口至少能坠入两人。 那……现在应该考虑的,就是该如何在这满天花板的灯火中,找到唯一能被砸碎的那两枚。 祁念也许是阴差阳错,刚好砸碎了那枚灯管,但刘若男是如何做到的? 她一定发现了什么…… 许知非冷静地看着天花板,灼热的灯光让她惨白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 这些灯管,无论造型,大小,还是亮度,看上去都差不多。 许知非仔细地看了一眼被砸碎的那两枚灯管,发现它们一个在偏中部,一个在偏西边,乍看之下根本无法发现任何联系。 宋缺也是如此,尽管这越来越近的灼热火光让他心烦气躁,但他还是不愿就此放弃,他可不想和许知非被关在这里活活烤死。 但那天花板上的灯,他确实看不到任何的差异与联系,周围也没有任何的线索提示,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找到剩下的那两枚能被砸碎的灯管? “呼……” “呼……” 灯光似火,整个大厅像是蒸笼一样,热得人喘不过气来。 汗珠从额头上滑到眼角,再坠落地面,只是片刻,它便化了。 许知非的冷静情绪也出现了波动,这种程度的炙烤已经让她的皮肤有些灼伤了,她和宋缺……最多还能坚持三分钟。 三分钟后,虽然两人不至于当场死亡,但绝对会丧失行动力,活活被烤死。 一定……一定要在三分钟内找到最后那两颗能被打碎的灯管。 就在这时,宋缺终于被闷热与死亡的威胁扰乱了情绪,他怒火冲天地吼道:“不管了!” 接着,宋缺便毫不停歇地开始往天花板上扔书籍。 他打算将所有的灯管都砸一遍? “冷静。”许知非的声音有些虚弱,“现在……就算你无意中砸碎了灯管,那个空洞也只会出现在它下方对应的地面上,你人不在那块地面,也是无法逃离的……” 宋缺虽然看起来狂躁不已,其实还保持着一丝理智,他厉声道:“我就是要砸!直到把第三个灯管砸出来!能不能逃脱无所谓,只要第三个能被砸碎的灯管现身,就能在天花板上形成一个三角,一条线段很难发现其中的规律,但如果是三角形,发现规律的机会就会提高很多!反正一个坑洞能够坠入两个人,够了!” 宋缺汗液飞溅,高温的炙烤下,他的皮肤已经非常地红。 许知非也感觉到了皮肤的一丝刺痛,但恰恰是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地面。 这一眼,让许知非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 为什么非要观察破碎的灯管来寻找规律? 既然坑洞只会出现在能够被砸碎的灯管的正下方,那就说明……那块地面本身也是有问题的! 祁念之前掉下去的位置是……这里。 许知非凝视着前方的一块地板。 白研良和那个女孩坠下去的位置是……这里。 还有,为什么刘若男会莫名地说:“四枚?” 她一定发现了正确灯管的分布规律,而那个规律……就隐藏在地板上。 正当许知非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之时,她忽然身形一晃,差点摔倒在地。 好热…… 许知非的脸色从未这样红过,三分钟还没过一半,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热了…… 她的目光投向宋缺,他仍在不停地试探着砸灯管,尽管目前一枚灯管也没有再被他砸碎。 然而,这时,许知非发现了…… “宋……宋缺……”许知非的声音越发虚弱,“不要砸了……” “为什么!”宋缺的情绪已经接近失控,他死死地瞪着天花板,那双天生异常的眼睛已经快被灼伤了。 “……你……砸错……会加快……下降的速度……”许知非勉力站稳身子,吃力地说着,目前不仅仅是温度的越来越高,还有氧气的越来越少。 因为氧气的缺失,许知非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变得无力,思维和反应也在变得迟缓。 但好在,她这句话成功地说动了宋缺。 他无力地停下了扔书的动作,抓着自己的头发,呼吸非常急促。 许知非的视线开始模糊,热浪一股股涌来,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恍惚间,她看到了地板纵横交错后,留下的线痕。 “宋……缺……砸……你左手……第三块地板……咳咳……”许知非一阵剧烈地咳嗽后,视线已经完全模糊,但嘴里仍喃喃道,“对应……上方的……灯管……” 宋缺眼前猛然一亮,他下意识地听了许知非的话,立刻捡起书冲过去砸向了那枚灯管。 “啪” 灯碎,地板开了! 惊喜猛然涌了上来,宋缺心中闪过强烈的感激,但坠落到坑洞中时,他却无意中看到……许知非晕过去了! 她的身体,竟然支撑不住了! 第三百零一章 破幻 “许知非!” 宋缺一声大吼,但头顶的地板已经消失了…… 他眼前一黑,感觉自己正顺着一个光滑的坡道飞快地往下滑。 “嘭” 宋缺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神情有些恍惚。 但只是一瞬后,他就立刻翻身爬起,仰头看着头顶。 那里……一个坑洞正在合拢。 “许知非……”宋缺死死地攥着拳头,他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没发现她已经坚持不住了? 尽管她再怪异,再不合群,她也是女孩子啊,她的体力怎么可能和经过了系统训练的自己比…… 现在她一个人晕倒在那个烤箱般的大厅里,绝对是十死无生! 一想到许知非在晕倒前的最后一刻,还在告诉他生路所在,宋缺就涌起强烈的悔意和歉疚。 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不是害怕,是自责。 等我……等等我……你一定……不能死! 宋缺颤抖着转过身,疯了一样地寻找着出口。 他要找到回到地面上的路,回去……把她救回来。 …… 地下室。 刘若男缩在墙角,恐惧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你……你要干什么?” “听到了吗?”白研良的声音像是数九寒天里的冰,冷得出奇,但眼睛却没有看着刘若男,而是一直盯着头顶。 “你……说什么?” 刘若男掩饰不住内心的恐惧,根本不敢看白研良。 “我问你,听到了吗……有人在叫‘许知非’。”白研良低下头看着她,那眼中令人恐惧的寒意,让刘若男几近崩溃。 “听……听到了,我听到了……”刘若男眼泪止不住地流,浑身颤抖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拉你下来……” 良久,她却没能听到任何回应。 当刘若男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时才发现,刚刚还在她身边的白研良,已经消失不见了。 刘若男精神一松,瘫坐在了墙角。 刚刚那个男人……那个白研良,简直……太可怕了…… 而此时,白研良掏出了手机,尝试着拨打许知非的号码。 刚才那是宋缺的声音,自己被刘若男拖下坑洞之后,只剩许知非和宋缺还在上面。 宋缺虽然性格有缺陷,但总的来说不是一个坏人,他的呼唤中充满了悔意,一定是……许知非出什么事了。 白研良并不想下来,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生路! “接电话……许知非……”白研良似乎明白了紧张和不安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他讨厌这种情绪,更讨厌这种情绪正在出现的自己。 “嘟” “嘟” “嘟” 电话通了,白研良感觉到了自己掌心的汗。 好,至少能打通的话……许知非就有机会接电话,就能明白他的意思,就一定能找到……真正的生路。 白研良很少会有希望这么强烈的时候,哪怕是他对逃离精神病院的希望,也没有此刻强。 他此刻无比希望,电话那头能按下接听键。 然而……还是没有回应。 就在白研良即将挂断电话之时,他的手机却猛然一亮,一个虚弱喑哑的声音响起:“白……” 白研良眼睛猛然一亮,立刻说到:“许知非!你感觉到的温度是幻觉!说服你的大脑,让它否认眼前看到的一切!” 电话那头,许知非在听到这句话后,混混沌沌的大脑陡然一清。 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对啊,如果这些温度是真实的,那这个房间里的木制家具,书籍,至少都会起卷…… 而且,最重要的是。 许知非眨了眨眼睛,她看向了白研良之前看向的那个方向。 那是大厅的正中央,上面挂着一幅山水画,它的纸张很薄,而且很大,顶端部分已经接近天花板了。 按理说……它的顶端部分在那样近距离的炙烤之下,不说自燃,至少变得焦黄是不可避免的。 然而事实是……它毫无变化。 所以,这个房间的温度是假的。 一切正如白研良所言,这只是个可怕的幻觉! 当然,这种程度的幻觉已经能够杀死一个人了,哪怕是现实世界中,某些心理暗示过强的催眠效果也能让人丢掉性命! 这就是大脑的力量。 只要它相信了眼前看到的一切,就算这个大厅根本就是正常的温度,他们也会把自己活活“烧”死! 明白了关键所在的许知非立刻开始进行自我催眠。 她本来就有着相当可靠的心理学知识,所以……做到说服自己眼前的温度是假的这一点,对她来说并不困难。 渐渐地……变化发生了。 温度飞快褪去,转眼就恢复了正常。 天花板的距离也悄然恢复,原来它一直停留在五米的高度,丝毫没变过。 只是,那一堆被砸碎的灯却是真的。 白研良他们坠入了地下也是真的。 许知非微微喘着气,自己早已是大汗淋漓。 她低头看了手中已经挂断的手机一眼,她知道……自己刚才真的快要死了。 但就在她即将昏过去的刹那,手机响了。 看着看着,许知非的嘴角竟然微微翘了起来,和以往那种僵硬的弧度不同,她此刻的笑……竟然美不胜收。 …… 呼…… 白研良松了一口气。 许知非算是脱险了。 老实说,现在更危险的是他们。 砸灯根本就不是一条正确的生路,因为它是建立在错误的条件之下,也就是……承认了温度是真实的条件之下。 从一开始就错了,那这条路自然也就错到了底。 现在因为刚才那个幻觉,他,宋缺,还有那刘若男,被弄到了地下室。 这打破了白研良的计划。 本来,他是准备四人分头行动,两人去跟着欧阳康,两人跟着展云鸿的。 因为,那两个人的问题非常大。 首先就是欧阳康,他见到那张a4纸时,反应根本就不对劲。按道理来讲,一个大厅的桌子上摆着一张a4纸,无论如何也不该像他那样惊奇才对,毕竟又不是摆着一颗人头。 其次便是展云鸿。 离开大厅的选择有左右两道门,白研良注意到,无论是欧阳康王蕊,还是林大友,他们离开大厅时,都在往左走还是往右走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只有展云鸿是毫不犹豫地朝着右边的门进去了,很显然,他知道些什么,他很确定自己选择的这条路,所以走得异常有底气。 可是……现在这个地下室,完全打乱了白研良的计划。 第三百零二章 地牢 除此之外……白研良还思考着另一件事。 那部名为《见鬼》的电影。 那是提示吗? 也许那才是真正的解语。 想到这里,白研良拿出手机,打开了搜索引擎,寻找着有关这部电影的一切消息。 从许知非的手机能够接通之后,他就明白,这个任务是允许他们远程交流的,信号没有被屏蔽也是在暗示他能够通过网络获取一定的信息。 换句话说,这不是一个诡异的时空,这就是在现实世界。 然而……当他输入《见鬼》之后,除了一部同名的外国电影之外,根本就找不到其他信息。 白研良想了想后,在手机中输入了三白镇。 这次,他又是在关于三白镇的介绍中发现了《见鬼》的部分信息:恐怖电影《见鬼》将在三白镇进行实地拍摄,据悉,该电影剧本由真实事件改编,并邀请国内顶级导演执导拍摄,力求为观众带来一场惊悚恐怖的视觉盛宴。 和之前他看到的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变化。 这部名为《见鬼》的电影,鬼到底在哪里呢…… 虽然无法得到更多的信息,但仅仅是这一个名字,就让白研良很在意。 见鬼…… …… 祁念揉了揉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 刚才她只是发泄情绪般地乱砸,竟然触动了一个机关,掉进了地底下!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祁念虽然有些担忧,但程度并不高。 她非常相信那三个人的头脑,刚才大家看起来都是一筹莫展,但她触动了这个机关之后,白研良他们一定能够发现什么。 对于这一点,祁念无比坚信。 所以,她现在需要面对的,其实是自己的困境。 这很明显是一个地下空间,周围的墙壁都是冰冷的金属,看上去坚不可摧,比起储物用的地下室……这里更像是一个地牢。 祁念寻找着离开的路,其实这个地方,只有一条通道,那就是她斜边的方向。 但是……就在祁念的面前,却有一扇金属大门。 大门不仅做工精致,而且还上了锁,这种程度的保护,一眼就能看出这不是能够被强行破坏的门。 祁念想了想后,警惕地靠近了它,她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需要用这么坚固的锁和门来关着。 鬼的能力千奇百怪,难道门的背后……关的是一只能被物理手段禁闭的鬼? 虽然害怕,但祁念还是打定了主意。 她相信雾集没有绝对的安全,也没有无解的危险。 金属大门虽然关着,但中间还是有一条细微的缝隙。 祁念小心地将眼睛凑了上去,透过缝隙……看向了对面。 莹白的灯光,泛着金属色泽的墙壁和地板,没有任何杂物的过道…… 金属大门对面,和自己这边一模一样? 祁念的心中闪过一丝疑惑,然而,她刚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忽然! 一双瞳孔猛然出在了门缝对面! “啊!” 祁念吓得浑身一颤,立刻离开了门缝,身上已经起满了鸡皮疙瘩。 是谁? 那是谁的眼睛? 为什么……有点眼熟? 祁念恐惧之后,却忽然感觉到了熟悉。 片刻后,她警惕地问到:“你是……白研良?” 金属大门那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祁念!是你吗?” “白研良!真的是你啊!”祁念的心中泛起一股喜悦,“许小姐呢?宋缺呢?” “我们都脱困了,你呢?为什么会被关在里面?”白研良的声音带着疑惑和不解。 我被关着? 祁念有些发愣,不对啊……门锁明明是在她的这边,为什么白研良会说被关着的是她? 难道不是看不到门锁那边才是被关着的一方吗? “可是……我能走啊?我侧面有一条向上的通道,好像能够直接去地面呢!”祁念说着,对白研良的说法越发不解。 “是吗?”白研良声音一停,“看来……被关着的是我啊……” “那怎么办?我要怎么帮你?”祁念认真地问到。 白研良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片刻后,他说到:“你先找找附近有没有钥匙之类的东西,既然你那边是门外的话,钥匙应该不会藏得太深才对。” “哦,好!我立刻就上去找!” 祁念嘴上应着,但心中却打了个激灵。 金属大门里面的人……不是白研良。 绝对不是! 祁念的脚步缓缓后退,刚想沿着通道一路往上离开地下室。 就在这时,白研良又开口了。 “祁念!” “怎……怎么了?”祁念察觉到了它不是白研良,所以言语之中,难免忽然有了些紧张。 “……脱离雾集之后,我们……去环游世界吧?” 白研良的声音很轻。 但落在祁念耳中,却不亚于一道惊雷。 她的红唇微张,瞳孔微微颤抖,脸上似有惊喜与难以置信,但片刻后,那抹惊喜却又宛若镜花水月,破碎无形。 “好啊……”祁念眼睛一弯,笑成了一道月牙,“如果……能够活着离开雾集,我一定……” 她的声音很低,低得不像是在回应金属大门对面的那个人。 “你说什么?” 金属大门对面的声音有些疑惑。 “没什么!我去帮你找钥匙了。”祁念身形灵巧地一转,马尾跳动着活泼的弧线,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快步离去。 金属大门门缝处,那双眼睛依旧紧紧地贴在那里,紧盯着祁念离开的背影,“答应好了……给我……带来钥匙……” …… 大厅。 破解了幻觉的许知非休息了片刻,感觉体力有所恢复之后,才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里。 然而,她注意到那张之前放着a4纸的木桌,现在好像多出了一些东西? 许知非神色微变,小心地走了过去,低头看向桌面。 而这桌面上多出了东西……却让她冰冷的瞳孔紧缩。 这也是一张a4纸。 只不过,它的抬头写着几个字: 《见鬼》第一幕剧本。 演出者:祁念,白研良,许知非,宋缺,刘若男。 许知非浑身发寒,她左手微微颤抖地伸向那张a4纸,拿起后飞快地看了下来,终于完全变了脸色。 祁念要出事了! 第三百零三章 剧本 没及时离开大厅……诡异触发……温度升高…… 白研良发现红外线灯管…… 众人发现天花板在下降…… 宋缺情绪失控…… 许知非体力骤减…… 祁念无意中触动诅咒坠入地下…… 祁念发现缠心鬼…… 祁念找到钥匙…… 祁念违背誓言…… 许知非发现诅咒…… 宋缺坠入地牢…… 第一幕高潮: 许知非昏倒,被炙烤成焦炭。 白研良发现缠心鬼…… 白研良没有发誓…… …… 第一幕终结: 白研良等人从地牢脱困而出,在出口处发现祁念惨死的尸体。 画面: 祁念腰部九十度折断,颈椎骨断裂,浑身骨骼尽碎。 …… 一路看下来,就算是许知非这样相当冷静的人,都看得毛骨悚然。 她感觉自己身后冰凉,就像……有一双眼睛在居高临下地看着所有人…… 这个剧本预料到了所有的事,但却在中途出现了意外。 那就是……许知非活了下来!没有被烤成焦炭! 转折点出现了……还有机会! 祁念还有转机! 许知非立刻拿起手机,刚准备给白研良打电话。 就在这时……她的瞳孔猛然一缩! 一行诡异的文字,竟然在凭空出现…… 许知非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惊骇,看了下去。 第二幕,第一场。 瘦长恶鬼,发现许知非。 文字没了。 仅仅只有九个字,却让许知非头皮发麻! 感受着身后那股冰冷得让人浑身发寒的视线,许知非缓缓地回过了头。 因为幻觉已经解除……窗边的铁墙也消失了,巨大透明的窗户能够清晰地看到屋外的一切。 狂风……暴雨……深夜……密林…… 就在此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狂暴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与此同时,一道惨白的电光猛然照亮了别墅围墙外的景象。 就是此刻! 一张陌生的,惨白的男人脸出现在了围墙上! 他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大厅里的许知非…… 强烈的恐惧几乎让许知非窒息! 她从未遇到过这样恐怖的事!那堵别墅外的墙,至少有四米高啊! 看着自己的,到底是个什么恐怖的怪物…… 许知非浑身颤栗不已,一时间身体竟然僵住了。 紧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一条长得恐怖的腿搭上了墙沿……那个东西竟然在翻进来! 许知非再也忍受不住,她的心脏几乎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离开这里,立刻离开这里! 从未如此恐惧过的许知非已经失了方寸,她下意识地捏着那张写着第一幕所有剧情,以及第二幕一个开头的a4纸,朝着大厅左边的门逃了出去。 而她刚离开大厅,那个双腿长得令人恐惧的厉鬼就翻进了院子里。 它仅仅是迈了几步就走进了大厅里。 然后……毫不犹豫地进了左边的门。 …… 白研良发现了一扇门。 他刚准备上前从门缝往里看上一眼,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白研良回过头,果然看到了那位刘若男小姐。 必须承认的一点是,她的长相虽然和许知非不相上下,但气质却要可人许多。 被白研良这么回头看了一眼后,她似乎吓到了,身体一颤,又贴到了墙上,哆哆嗦嗦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走这边的……只有这一条路……” 白研良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时,却忽然面色一变,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刘小姐,对不起,之前是我失态了。” 刘若男被他突如其来的温和弄得不知所措。 当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向白研良时,却陡然愣住了。 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正看着她,接着,白研良咧嘴一笑,露出了八颗白牙:“姐姐!” “你……你!”刘若男捂着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的人竟然突然转变了气质? “姐姐!”白研良傻乎乎地笑着,看起来人畜无害。 “白……先生?你怎么了?”刘若男心中虽然有一些猜测,但却不是太敢相信。 果然,白研良听到她的疑问后,歪了歪头,忽然大笑道:“我是白先生!研人是白先生!” 研人? 精神分裂! 刘若男终于肯定了这一点。 一个人的气质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而且他自称研人,行为动作也和孩童无异,一定是精神分裂了! 刘若男松了一口气,至少……和这个孩子般的人格相处起来,她的压力会小很多。 然而,就在她这么想之时,却见白研良已经趴在了那扇金属大门上,好奇地喊道:“喂?你是谁呀!” 对面有人?! 刘若男的紧张情绪又被吊了上来。 而这时,她看不到的是,门缝对面……出现了一个……长得和白研良极其相似,但却成熟许多的男人。 “弟弟……好久不见。” 温和的男人声音,让听到的人如沐春风。 一直显得异常活泼的白研良在听到这个声音后,忽然红了眼睛,他紧紧地捏着拳头,透过缝隙看着那个极其熟悉的人。 “你是谁呀……为什么……看着你……我会想哭……” 白研良的眼睛里已经泛起了泪光。 那个男人慢慢地靠近了他,但却没有贴近门缝,而是保持了一段距离,目光温柔地看着他,轻声道:“研良……我最爱的弟弟,相信自己……你就是你,你是独立的人格,你有善良的灵魂……你不会被虚假的记忆欺骗……你是……真正的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断断续续……直到再也听不清。 “不……被他……骗……” 那个男人张了张嘴,声音似乎已经无法发出,但他的眼神却柔和地宛如一汪春水,久久地看着大门另一边的白研良,不愿离开。 直到他的身形变成一团扭曲的光影,消失在虚空中。 “你是谁呀……我讨厌你……” 白研良的声音颤抖着,他揉了揉不知道为什么发酸的眼睛,离开了门缝。 “姐姐……” 白研良拉着刘若男的衣袖,情绪非常低落。 刘若男强行平复了一下心绪,安慰道:“不要怕……姐姐带你出去。” “嗯……” 两人离开了金属大门。 白研良怅然若失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扇大门后……好像是另一个世界…… 第三百零四章 苦想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遇到麻烦就找白研良,然后将问题丢给他解决,成了雾集大多数人的下意识行为。 就连许知非也不例外。 当她看完第一幕的剧本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白研良。 不过……白研良毕竟是人,他也分身乏术,不可能随时随地保护所有人。 更何况,白研良自己的困境也不比任何一个遭遇厉鬼的人简单。 他的身体里诞生了一个童年的人格,虽然白研良曾经说过,要相信那个五岁的孩子。 但在许知非的理解中,他说那句话时的心情,应该更多的是无奈。 所以,许知非一边逃命,一边自己开始思考解救祁念的办法。 虽然身后有一只极其恐怖的厉鬼在追赶,但现在许知非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她再次匆匆地看了一眼第一幕的剧本。 祁念和白研良他们都会在地下室遭遇一个叫做缠心鬼的怪物。 那个怪物……似乎和誓言,承诺,约定,心事一类有关。 描述到祁念的死亡时,剧本上用了祁念违背誓言的说法。 也就是说……祁念答应了那个怪物一些东西。 也许是她在剧本的诡异力量支配下答应的,也许……确实是她自己亲口说出的。 这也体现了剧本的恐怖之处,它的大多数选择,都会符合那个人的性格,即便不太符合,但在恐怖气氛的掩饰下,也很难被注意到。 这样一来,就算是自己也很难察觉到自己做出了什么诡异的举动。 而不像在进入别墅前那样,无法控制肢体与语言的时候立刻就能发现。 毕竟,每个人的视角都是观察的别人,观察的对象并不是自己。 也许在其他人眼中,许知非也出现过很异常的举动,但她却不能发现。 许知非脚下不停,还在往别墅深处去。 虽然这大得不像话的别墅被灯光照得非常明亮,但磅礴的大雨与凄厉的电闪雷鸣,仍是给人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更别提,许知非明确地知道自己被一只瘦长恶鬼给盯上了。 这张a4纸已经写满,停止了出现剧情,所以,关于自己的剧情,许知非只看到了一个开头。 所以说……写着第二幕,第三幕,甚至第四幕,第五幕……等剧情的a4纸,分布在这栋恐怖别墅里的其他位置吗? 如果能够在那些剧情发生之前找到它们,这无疑会是一个巨大的帮助。 但是……这记录着第一幕剧情的a4纸,出现得又着实诡异。 那张木桌上明明只放着一张a4纸,还是欧阳康突然发现的…… 不对! 许知非心念一动……那张a4纸也是突然出现的! 除开自己一行四人外,其他五人都是早早进入了大厅,没有理由会看不到那么明显的一张纸。 这张记录着第一幕剧情的a4纸之前并没有被发现,因为它根本就不存在! 可是……它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许知非心分两用,皱眉苦思。 她意识到,只要弄明白这张a4纸出现的原因,就有很大的机会找到剩下的记录着剧情的纸。 最后……合成完整的剧本。 就在这时,许知非心中忽然感到一阵别扭。 不对……现在想这些做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先把祁念救下来才对……为什么思路会朝着其他方向延伸? 许知非感觉到了一丝诡异。 她定了定神,强行打断了自己的思路,把注意力放在了祁念身上。 第一幕剧本上写明了祁念死亡的具体原因,还有具体地点,所以,要想救她,最好的办法是从一开始就让她错过那只缠心鬼。 不过……从时间上来看,祁念现在很可能已经触发了缠心鬼的诅咒。 必须换个思路,许知非的呼吸有些急促。 她一边注意着身后的动静,一边寻找着地牢的出口,同时还要想办法。 虽然这并不是无法做到,但精神紧绷之下,这会让人迅速产生疲劳感,也就是常说的心力交瘁。 比较好的一点是……那只瘦长恶鬼目前还没追上来,许知非连它的影子都没看见。 也许……它上楼了? 或者去了另一个方向?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许知非一路上遇到了许多上楼的岔路,但她现在不可能上去。 地牢的出口在最底层,她必须先到出口那里找到祁念。 当然,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那就是给祁念打电话。 但是该告诉她什么?许知非还完全没有头绪。 如果祁念已经答应了缠心鬼的某个要求,那该怎么办? 从剧本上写下的内容来看,祁念找到了钥匙,紧接着,剧本描述祁念违背了誓言。 再加上地下室被称之为地牢。 许知非猜测……祁念答应的事,应该是找到钥匙,将缠心鬼从地牢里放出来。 如果祁念遵守了约定会怎么样? 亲手放出一只鬼……就是安全的吗? 不可能! 绝对不能放它出来! 这件事的棘手程度远超许知非的想象。 遵守约定,放它出来大概率是死,违背约定,不给它钥匙也是死。 该怎么办…… 还有什么,可以做出选择的地方吗? 有分支的选择就意味着未来的可改变…… 有了! 还有一个地方是可选择的! 根据第一幕剧本的描述,祁念是在地牢出口处惨死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远离地牢出口,就算改变了原有剧本? 只要祁念不要在地牢出口附近,她就不会在地牢出口被杀死。 不……也不行。 剧本只是写下了祁念最后的死亡地点,并没有写过程。 万一它省略的过程中,其实是那只缠心鬼在整栋别墅里寻找祁念的过程,那就意味着祁念躲到哪里都没用。 她终究会被拖到地牢出口,然后被厉鬼残杀。 到底……该怎么办? 许知非眼眸微动,她虽然在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保持着冷静,但时间每流逝一秒,就意味着祁念离死亡近一分。 这种明知道事情的发展,但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让许知非的内心充满煎熬。 她停下脚步,靠着走廊休息了一下。 好在她现在是安全的。 那只瘦长恶鬼还没…… 许知非的脑海中刚闪过一半“那只瘦长恶鬼还没追上来”这个念头,就看到自己刚刚走过的拐角墙上,投射出了一个异常高大的影子…… 第三百零五章 自救 它来了。 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 这一次,许知非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 她不可能会恐惧到这种地步才对。 是剧本…… 一定是第二幕的剧本中,写下了许知非充满恐惧之类的话。 意识到自己并不太恐惧,但身体却擅自在颤抖恐惧,这是一种荒诞且诡异的体验。 这甚至比瘦长鬼影给许知非带来的恐惧更甚。 许知非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某个存在随意涂抹的文字支配着命运。 但偏偏她又无法抗拒。 她的大脑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但身体的反应仍是极度的恐惧。 紧接着,她的脑海里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念头。 找个房间……躲起来。 然后,她的身体真的这样擅自去做了! 就像恐怖电影的经典桥段一样,那只瘦长恶鬼的影子虽然一直投射在墙上,但却是慢悠悠地在走,并没有立刻拐过墙角,直视着许知非。 开始自作主张地尝试着推开门的许知非反应过来,也许被剧本控制着的不止人类,还有……厉鬼。 以这只瘦长恶鬼翻墙时的敏捷度来看,那短短的一个拐角它绝不可能走这么长的一段时间。 很显然……它也被剧本限制了。 “咔” 一扇没锁好的门被许知非打开了。 她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安静地躲在漆黑的屋子里。 这里……似乎是一间书房。 身体的支配权再次回到自己身上,许知非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如果说,雾集的厉鬼是以杀掉所有的活物为目的。 那这次任务中厉鬼的目的,不……应该是写下剧本的存在的目的,是制造足够的恐惧。 鬼杀人显然不是一部电影的追求,这个写下剧本的人,是在人为地制造恐惧。 他通过控制人类和厉鬼的行为,来强行做到这一点。 所以……这次任务的生路,也许并不是找到这部恐怖电影真正的主角,而是……找到那个控制着别墅内一切的人。 那个人,会隐藏在那五人之中吗? 许知非屏住呼吸,暂时停止了思考。 她的麻烦来了…… 因为“自己”的作死,她被“自己”关进了书房里。 走廊外的灯光投射下一个巨大的阴影,透过门底的缝隙可以清楚地看到……某个东西正站在门外。 与她,一门之隔。 …… 他是假的白研良。 祁念很早的时候就确认了这一点。 但……他说的那些话,真的让人很开心。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那么对自己说就好了…… 祁念有几分怅然。 她能感觉到,白研良一直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他很聪明,聪明如他,不可能看不出来,更不可能感觉不到。 但他的表现却很傻,或者说,他是在装傻。 祁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也许,只是吊桥效应。 她爱上的不是他,只是爱上了那种心动的感觉。 在不知道明天和死亡谁会先一步到来的雾集中,寻找爱情? 祁念觉得自己确实有些笨,白研良的做法才是大多数人的做法。 她已经不算新人,但却没有见过太多生离死别。 其实祁念感觉得到,雾集中的大家都在刻意地疏远着彼此。 毕竟,看着一个不算太亲近的人死亡,总是没有听到挚友,挚爱被鬼所害的消息来得痛彻心扉。 因为怕伤心绝望,所以干脆不去熟识。 说到底这也是一种胆小鬼的行为。 但……有一种情绪,却比恐惧还要难抑制,即使是捂住了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祁念认为,自己就是那个控制不住情绪的傻子。 明明知道他是假的白研良,明明知道他是鬼,但他说出那句脱离了雾集,一起去环游世界后,她还是无法拒绝。 好在他被关着,只是说说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祁念收拾着情绪,顺着这条一路往上的通道走去,心中侥幸地想着。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后,祁念看到了明亮的出口。 从那里上去就回到地面了吧? 祁念加快了一下步伐。 然而,在她靠近出口时,却看到了…… 出口旁边的墙上,正挂着一串明晃晃的钥匙。 过去,取下它。 这个念头一出现,祁念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动了。 等祁念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拿上钥匙,站在了出口处。 这……这是…… 祁念的心中出现了一缕不安。 不对……刚才的是进入别墅前的那种感觉。 是无法做出自我选择的必要剧情! 那这么说…… 祁念刚才的侥幸一扫而空。 地下存在的那只鬼绝对不是可以轻松糊弄过去的…… 现在这把钥匙莫名其妙地被拿在了手中,更是在提醒着祁念这一点。 她必须做出选择。 既然她得到了这把钥匙,也就证明她完成了答应过那只厉鬼的一部分承诺。 钥匙已经被她拿到手了……那么……要不要放它出来? 祁念忽然发现,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极其恐怖的抉择之中。 如果放它出来,一只鬼……绝对不可能放过人类。 如果违背承诺,她……也有很大的概率会死。 祁念终于察觉到自己随口应下的一句话究竟是一个多么大的麻烦。 她甚至会因此而丧命。 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 虽然没有一只厉鬼在身边,但冰冷诡异的氛围却逐渐浓郁。 祁念甚至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在某处盯着自己……等待着她做出选择。 那个……看起来两个都是死的选择。 如果,白研良遇到这种难题的话,会做出什么选择? 祁念紧张之下,忽然想到了他。 白研良的话……一定一开始就不会说出任何带有承诺,约定性质的话。 假设……白研良大意之下真的做出了某种承诺,他又会如何破局呢? 祁念将自己代入成白研良的角色,想着他可能会做出的举动。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闭上了眼睛…… 白研良会做的选择…… 是…… 祁念猛然睁开眼睛,神情豁然开朗! 规则。 是规则! 白研良说过,一切规则既限制人类,也限制厉鬼,把这个应用到目前的困境上的话…… 那就是……在说出的承诺上做文章! 没错,自己确实答应了鬼给它带回钥匙,但是……并没有答应将钥匙交给它呀,只要把钥匙放到一定的距离内,应该就算……带回了吧? 第三百零六章 违规 此刻,业城。35xs 杜尚景刚下飞机,就立刻掏出手机打给了白研良。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嗯? 杜尚景眉头微皱,他莫名地感觉到一丝诡异。 但人声鼎沸的机场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这丝诡异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接着,他又拨打了宋缺的手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一模一样的回应。 出事了白研良他们肯定遇到麻烦了。 杜尚景继续尝试着拨打祁念和许知非的手机,依旧是无法接通状态。 不在服务区? 要知道业城已经实现了全区域信号覆盖,不仅主城,周边的区县,村镇也都同样覆盖了信号,根本不可能会存在不在服务器的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杜尚景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本以为是白研良几人的回拨,然而仔细一看,来电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想了想后,他按下了接听键,“你好?” “你在哪儿?”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让杜尚景头皮莫名一紧。 这是一个非常中性的声音,听不出男女,虽然发音清晰标准,但听在耳中却异常阴冷,总之这个声音让杜尚景感觉非常不舒服。 他皱着眉头,问:“你是谁?找我做什么?” “你在哪儿?” 对方根本就没有回应杜尚景的话,而是继续地发问。35xs “什么意思?再不说你是谁我就挂了!”杜尚景莫名有些口干舌燥,他松了松领口,心情半是疑惑半是烦躁,还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找到你了。” 第三声出现了,对方终于没有再莫名其妙地问你在哪儿。 但这四个字,却让杜尚景一阵毛骨悚然。 “嘟嘟嘟” 手机挂断了。 杜尚景站在原地,心脏的跳动开始诡异地加速。 到底是谁? 恶作剧? 杜尚景立刻按亮手机,准备回拨刚才那通奇怪的电话。 然而,当他看向通话记录后,却不由得从心底里发凉。 屏幕上的最后一通电话是他打给许知非的,并没有接通。 刚才根本就没有电话打进来! 冷静冷静 杜尚景喘着粗气,灯火通明的机场和往来不休的人群让他的心中有了些底气。 他再次按亮电话,打给了顾平生。 这一次,电话接通了。 “喂?顾医生吗?” “是我,杜先生。” “嗯,我想问,白研良宋缺他们是下午出发的,对吧?” “嗯。” “那他们到三白镇后,有没有给你们打过电话?” “没有,怎么了?杜先生接到了他们的电话吗?” “我没事。”杜尚景心中一颤,很快挂断了电话,“麻烦你了。” 呼 杜尚景的气息越发粗重。 任务已经开始了白研良他们已经无法对外联络,他们已经在任务中了。 也就是说他迟到了。 杜尚景面色苍白地半蹲在地,仅剩的左手抓着自己的头发。 该死 为什么会这样? 任务时间为什么会提前一天? 刚刚打来的电话电话不会是鬼吧? 因为违背了规则没有去执行任务,现在那只鬼,主动找来了 不 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我不能死! 强烈的求生欲促使着杜尚景爆发出了极强的勇气。 这里是机场,哪怕是鬼,也不太可能出现在这种人口稠密的地方吧? 然而就在这时,一双手悄然按向了他的肩膀。 “谁!”杜尚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瞬间从半蹲在地的姿势跳了起来。 “别别紧张,先生。”这位机场的男员也吓了一跳,“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他的目光落在了杜尚景空荡荡的右手袖子上。 杜尚景被他这么一拍,心脏都被吓得差点跳了出来。 他摇头拒绝道:“不用,我没事。” 服务员礼貌地笑了笑,离开了。 可他刚走两步,忽然回过头,说到:“找到你了” 杜尚景被这个中性的声音吓得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 他猛然抬头,看到的却是那服务员远去的背影。 强烈的恐惧将他包围,淹没。 杜尚景感觉自己已经快喘不上气来。 不行必须离开这里,就算是人口稠密的机场,也挡不住找来的鬼。 必须跑必须躲起来! 被服务员恐怖的声音吓到的杜尚景,立刻就逃出了机场大厅。 但当自己站在已经黑下来的广场上时,杜尚景又后悔了。 这样深的夜每一个角落,仿佛都有鬼的影子。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寺庙?教堂?警局? 以前在过去世界之中执行任务时,也有人遇到过类似的境况。 他们想的是,既然鬼都出现了,那么神应该也是存在的。 所以,在被厉鬼追杀之时,他们逃进了教堂,佛堂,庙宇之中。 然而他们只是用生命验证了一条规则。 无论是教堂,佛堂还是庙宇,无论躲到哪里,鬼都能找到,都能进去 不仅如此,什么桃木剑,符箓,大蒜,十字架,佛珠,神水再神乎其神的圣物都无法阻止厉鬼的杀戮! 说到底 这个世界在他遭遇雾集诅咒的那一天起,就变了。 只有鬼怪,没有神佛。 能够救自己一命的,只有规则。 但这一次厉鬼的出现,是因为他先违反了规则。 它会找到我的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 杜尚景持续不断地做着深呼吸。 这时,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为什么机场这么安静? 虽然天色已经黑了,但刚才机场大厅之中,不是还有那么多人吗? 杜尚景做出了一件让自己极其后悔的事。 他慢慢地回过头,朝机场大厅看了一眼。 人!!! 所有人!!! 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正诡异地盯着他看! 他们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气氛诡异恐怖到了极点! 一股可怕的寒意从脚后跟爬上后背,再到杜尚景的头顶,被成百上千双诡异的视线盯着,杜尚景的恐惧也到达了。 跑! 虽然没有目的地,虽然不知道该躲向何处,但这诡异恐怖的一幕,让杜尚景的身体自己做出了反应。 立刻,马上离开机场! 第三百零七章 一幕 地牢出口。 祁念不断地推算着自己思考出的方法。 她很清楚,其实自己并不是一个聪明人,她做出的决定往往既冲动,又大胆。 不过……她很幸运。 那些冲动的决定总是会成功,这次……也能行吗? 祁念不知道,但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就在她即将转身踏出一步时,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祁念顿时浑身一僵,绝望的情绪陡然冲了出来。 但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别去。” 祁念心中一颤,扭头看去,惊喜道: “知非姐!” 紧张绝望的神经陡然一松,祁念下意识地扑到了许知非身上。 她刚才真的吓坏了,脑子里甚至开始出现过往的画面。 被祁念抱住,许知非浑身一僵,没有动弹。 感受着祁念身体的不停颤抖,看过第一幕剧本的许知非知道祁念刚才经历了怎样的煎熬。 她静静伸出手,刚要落在祁念的肩膀上,又悄然收了回来,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让祁念抱着。 不过,许知非可能不知道,真正引爆了祁念恐惧情绪的,其实是她刚才那只冰冰凉凉的手。 良久,祁念才不好意思地从许知非怀里出来。 “许……许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许知非沉默着,没有给祁念解释,自己刚才经历了一番怎样的惊心动魄。 她只是说道:“拿好钥匙,别回去。” “啊?”祁念不解地看着许知非,她好像……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 “可是……如果不回去的话,不就是没有完成答应它的话了吗……” 许知非摇了摇头,“你们的约定中,没有时限。” 她看着祁念,认真地说:“只要钥匙在你身上,就证明你一直在履行约定,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维持这个状态,直到这次任务结束。” 许知非的眼睛微微睁大,她仔细地回忆了一下…… 好像……确实没有和它约定时间! 只要找到钥匙,并且将这把钥匙一直带在身上,就能证明她一直处在完成约定的过程中!这样既不用遵守约定,也不会算失约! 两人说话间,诡异的事情忽然发生了。 狂风暴雨声忽然停止,黑夜陡然翻转,变为白天! 不仅如此,祁念和许知非眼前的空间也是一片氤氲,猛然改变! 这时,身上带着剧本的许知非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句话:“第一幕结束,无人死亡。” 眼前再次能看清时,祁念和许知非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入口处的大厅! 不仅是他们,眼前还有白研良,宋缺,以及那位刘若男! “许知非!” 一个激动的声音响起,许知非闻声看去,竟是宋缺。 他走了上来,伸出手想按着许知非的肩膀,却被许知非躲开了。 她冷冷地看着宋缺,“有事?” 宋缺仍是那股激动的情绪,他开心地说:“我都以为你死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许知非眉头微皱,宋缺很不对劲。 他的情绪,被剧本控制得太严重了,而且他自己没能发现。 这时,白研良环顾了一圈四周。 黑夜陡然变成白天,雨停日出,这一切,都像极了电影里的镜头转换。 电影是不会把每时每刻都拍出来的,剧情推进一过,就会立刻切换到下一个镜头,下一个时间点。 白研良觉得现在就是这种状态,某一段剧情……已经拍完了。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有一个人的存在就很奇怪了。 刘若男。 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了她身上。 “白……先生?”刘若男的眼神中,还残留着恐惧和震撼,看上去她不知道为什么时间会突然飞跃这么多。 她更不知道,刚刚还一口一个姐姐叫着的白研良,为什么会突然变回去,然后用令人极其不安的眼神看着她。 片刻后,不仅是白研良,祁念,许知非,宋缺的眼神也落在了刘若男身上。 这个女人……不对劲。 如果说,这是一部电影。 身为电影中的人,虽然看上去和白研良四人在同一个空间,但根本就不会处在同一条时间线,也就是说,白研良四人的体感是瞬间从黑夜变为了白天。但对于电影中的人来说,那是实打实地过了一整夜。 而证据就是,欧阳康,王蕊,展云鸿,林大友,他们四个并没有因为第一幕的结束而被传送回来,但为什么……刘若男跟着白研良一行人被传回了大厅? 这似乎能说明……她也不是故事中本该存在的人。 她大概率和白研良一行人一样,是临时加入剧本之中,不得不执行任务的倒霉鬼。 白研良看了一眼座钟,现在的时间是……十点半。 距离昨夜,起码过了十二个小时。 虽然他没有经历这十二个小时,但电影中的时间却实打实地过去了,所以……那个五岁家伙的活动时间已经结束,他出现了。 大厅内四个人都盯着刘若男,这让那个女人异常紧张。 直到,林大友四人的到来。 “啊……呵,”林大友打了个哈欠,对大家打了个招呼,“早啊,昨晚找了大半夜,连三百万的苗头都没找到,你们呢?” “一样,我和小蕊把第三层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任何东西,真是奇怪……”欧阳康说到。 展云鸿则是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所有人,没有说话。 听着这几人的谈论,白研良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果然如此,他们四个都是电影中本来的人物,他们经历的一夜是实实在在的时间,而不是白研良一行人这样的一笔带过。 九个人分为了泾渭分明的三个团体。 白研良四人,林大友和欧阳康王蕊三人,以及展云鸿,刘若男各自站在一旁。 尤其是刘若男。 大家看向了她,那个女人孤零零地站在一旁,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正在怔怔出神。 虽然她看起来有些可怜,但现在根本不是可怜她的时候,她很奇怪,如果不弄清楚她的身份,搞不好会弄出大麻烦。 “她有没有可能和我们一样?也是‘外面’世界来的人?”宋缺说到。 “对啊……她会不会也来自某个类似雾集的空间?正在执行某个任务?”祁念也猜测着。 白研良差不多也是类似的想法。 但许知非这时,却拿出了一张a4纸,递给了大家。 “她可能,是写下剧本的人。” 第三百零八章 怀疑 白研良一行人的第一幕刚结束时,杜尚景正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狂奔。 跑! 它来了,它真的来了! 因为他的失约,鬼直接进入现实世界来找他了! 杜尚景根本就不知道这只鬼是三白镇的鬼,还是雾集专门用来“惩罚”失约者的鬼。 好在,当杜尚景冲出了机场之后,他感觉到的被注视着的恐惧减轻了许多。 但现在的问题是,该逃到哪里去? 那只鬼好像哪里都能把他找出来。 束手无策,焦头烂额…… 如果这只鬼是三白镇那只厉鬼的分身,那自己还有一点希望。 只要能坚持到白研良一行人完成任务,活着出来。 如果白研良他们能够利用规则彻底解决掉那只厉鬼,那他的困境就迎刃而解了。 不过……如果这只厉鬼来自雾集,或者是更诡异的地方……并不是来自三白镇,那他的麻烦就大了…… 总之……不能放弃希望。 对……还有周旋的空间! 如果那只厉鬼真的能够感应到他的位置,就不会打来一通电话了! 对……一定是这样没错! 杜尚景忽然想起,那只鬼问了两遍他在哪里,才突然在机场现身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接下来只要自己不接任何电话,或者说干脆与外界断绝所有联络,藏在某个地方,鬼就无法找到了? 这么想的话……也许离开业城,去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呆着是更好的选择。 杜尚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它既然需要借着打电话的方式来确实他的位置,那就证明它至少不能凭空感应到他的位置。 世界这么大,在某个角落里藏一个人……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找到的吧…… 说实话,杜尚景现在已经做好了出国的准备,只要回家拿上护照,直接去一些免签国家,然而藏个一个星期。 他就不信隔着千山万水,那只鬼还能找到他! 然而,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杜尚景的肩膀忽然被轻轻拍了一下。 他吓得身体猛然一颤,回头看去…… 竟然是任无道? “你很害怕?” “你是……任先生?” 杜尚景看着眼前这个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不苟言笑的男人。 任无道没有回答他这个宛如废话一般的问题,而是继续问到:“谁在追你?” 杜尚景嘴唇发干,听着任无道这么一问后,立刻又回头看了一眼:“是鬼……我这次任务去晚了,有一只鬼正在满世界找我。” 任无道闻言,也转身朝着机场方向看了一眼,他思忖片刻,看着杜尚景道:“你相信我吗?” 这…… 杜尚景心中忽然一紧。 坦白来讲,他非常怀疑任无道的身份,为什么上一次明明有他,但这一次的雾集之中,却没有他? 他是作为余笙哥哥的身份出现在雾集中的,可是这次,余笙竟然像是失忆了一般,完全不记得有任无道这个人的存在。 奇怪的是他们这些明明和任无道不算熟识的人却清楚地记得他。 更何况……现在杜尚景都不能确定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任无道。 “任……先生,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这个问题问出口时,杜尚景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任无道的出现太诡异了,简直就是为了出现而出现,他根本就没有理由在机场附近的街道闲逛才对。 杜尚景紧紧地盯着他,只要任无道稍稍露出半点诡异的神色他就跑! 尽管也许会跑不过…… 然而,任无道给出的回答,却完全出乎了杜尚景的预料。 这个男人摘下了眼镜,从西装的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块手巾擦了擦,然后将它重新戴上。 “如果我说,我知道你会出现在这里,所以专程在这里等你,你相信吗。” 任无道根本就没有用疑问的语气,但话语中蕴含的意思,却别样的意味深长。 杜尚景果然被他的说法惊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但他又想了想,如果任无道是鬼,那此刻不就是他动手的最好时机吗? 天色已黑,周围空无一人,只有偶尔路过的车辆以及他身边不远处的一根矗立在拐角处的广角镜。 “我……相信你。” 杜尚景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任无道既然说他是专程在这里等他的,那他大概率也知道他的遭遇,虽然任无道没有解释他是从什么途径,通过什么方式知道他会出现在这里的,但在此刻的杜尚景眼里,任无道已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在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时候,这时哪怕出现一个错误的选择,也会让人安心不少。 任无道听到杜尚景的话后,点了点头。 “跟我来。” 话落,他就身形一转,朝着旁边的一条巷子中走去。 杜尚景又犹豫了…… 那条幽深漆黑的巷子,像是一张噬人的深渊巨口。 甚至让杜尚景产生了只要自己走进去,就会死得尸骨无存的错觉…… 他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任无道似乎也察觉到杜尚景没有动静,他停下脚步,站在巷子口,回头看着杜尚景: “怎么了?” 杜尚景莫名打了个寒颤,他的脑子里突然钻出了一个念头。 那只追我的鬼……不会有什么限制吧? 比如……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一类的。 不然的话,它为什么在机场的时候明明已经找到我了,但是还不动手? 直到目前为止,它展现出的所有手段都是在惊吓,恐吓……它是想把我赶到没人的地方! 杜尚景恍然大悟,看着站在巷子口的任无道,浑身发寒。 “不……不了,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杜尚景一边说,一边缓缓后退。 这时,任无道眉头微皱,他似乎有些焦急,冲杜尚景招了招手:“你不是说过,相信我吗?” 任无道这副急切的态度,更加打消了杜尚景跟着他走的念头。 杜尚景再不犹豫,猛地转身就跑! 转身之时,他忽然看到了两三米外的道路广角镜,这是为了道路交通安全专门设立在拐角地方的设施。 镜子里……杜尚景看到了自己,看到了公路,看到了飞驰而去的私家车,看到了那条巷子。 但镜子里的巷口处……空空如也…… 他就是鬼! 第三百零九章 隙间 杜尚景亡命般地跑了。 任无道镜片下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情绪。 但他却没有如杜尚景的预料一样,追上去杀了他。 而是朝机场方向看了一眼后,缓缓退到了巷子里,消失在阴影中。 …… 逃……逃! 杜尚景在被雾集选中后,就一直没有松懈过对自己身体的锻炼。 所以虽然他现在失去了一条手臂,但身体素质还是比普通人好上许多。 这长时间的一路狂奔,虽然让他的双腿宛如灌了铅一样的重,但还没到跑不动的地步。 很快,他就钻进了一个商城。 虽然天已经完全黑了,但商场里的人还有不少。 来来往往的人让杜尚景安心了许多。 甚至平日里他极度厌恶的噪音现在听起来也那么悦耳。 这时,商场的一个女服务员走了过来,打量了一眼气喘吁吁的杜尚景,问到:“先生,你需要帮助吗?” 杜尚景摆摆手,刚准备拒绝时,忽然又抬头问到:“你们这商场人最多的是哪层?” 服务员想了想,往头上一指:“晚上的话……服装区吧。” 杜尚景眼前一亮,服装区吗……那就去那里! 杜尚景现在已经能肯定那只厉鬼只能把他引到无人之处,才能动手杀他,所以他一来就打听人最多的地方,只要和最多的人群呆在一起,它就拿自己没办法! “先生,需要我带你上去吗?”女服务员的声音打断了杜尚景的遐思。 心情好上不少的杜尚景笑着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楼。 这时,杜尚景的身后,一个小女孩牵着妈妈的手,疑惑地问:“妈妈,妈妈……那个哥哥在和谁说话呀?” “嘘……”女人赶紧制止了小女孩儿的高呼,拉着孩子赶紧走了。 在她看来,杜尚景也许就是一个犯了臆想症的疯子。 杜尚景跟着女服务员,亦步亦趋地上了楼。 二楼……三楼…… 好高的楼梯啊,这个商场,有这么高吗? 杜尚景看着脚下绵延不断的阶梯,心中泛起了一丝疑虑。 “小姐,我们要去……几楼啊?” 杜尚景停下了脚步,偏着头问到。 女服务员在他停下脚步的那刻,也停止了脚步。 但她却也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 杜尚景心中咯噔一下,额头上冒出了一些汗水。 “服……服务员,你怎么了?” 杜尚景壮着胆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然而,这位女服务员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不对……不对…… 不会吧? 杜尚景心脏咚咚咚地直跳,他忽然发现,整个商场都安静得诡异。 “小姐……你……” 杜尚景再也忍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又登上了两步阶梯,走到了服务员的身边,探头看去。 这一眼,吓得杜尚景魂飞魄散! 这个女服务员笔直地站在阶梯上,脸色惨白,瞳孔呆滞,杜尚景看向她脸上时,刚好看到她左侧的脸颊忽然裂开了一小块。 紧接着,在杜尚景还没反应过来之时那道裂痕就迅速扩大! 只是一眨眼!她满脸就布满了裂痕! 紧接着,一块血肉从她的脸上掉了下来…… 杜尚景吓得亡魂皆冒,立即回过头去,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 直接跑了十几步后,他才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只见那女服务员的身体正在诡异地蠕动。 在杜尚景注视的时候,她正好动了动脑袋。 紧接着,她的头颅忽然直接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一张狰狞恐怖的脸直接对着杜尚景! 杜尚景的瞳孔豁然放大! 女服务员的头发开始疯长,脸上的裂痕开始疯狂地往外涌出鲜血,并顺着梯子迅速向下蔓延! 杜尚景浑身僵硬,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位女服务员的嘴越张越大,然后……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骨头声。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在不停拔高。 手指上的指甲也诡异地变长,闪烁着令人恐惧的寒光。 杜尚景大脑一片空白。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这是杜尚景生命最后时刻闪过的念头。 紧接着,他眼前一黑,一张布满尖牙的巨口在他面前不停放大,最后……一切画面消失了。 …… 任无道走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 走廊里很阴暗,没有任何亮光,只能摸黑前行。 这条长廊的角度是倾斜着一直往上的。 越是走着,两边墙壁的颜色就越来越深,空气中也开始出现一些说不出来的古怪味道。 气氛逐渐变得阴冷,诡异,恐怖…… 墙面上也开始出现一些离奇的划痕,长廊中……隐隐约约似有诡异的低吟从深处传来…… 对于这一切,任无道视而不见。 他步履沉稳,在自己脚步的回音中,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一扇古来且陈腐的门,光是靠近,一股霉臭异味就迎面而来。 然而,任无道却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它。 刚进入其中的瞬间,屋子的黑暗中就出现了一个声音。 “他呢?” “死了。” 任无道平静地答道。 同时,他放下了手中的食物和用具,说到:“这段时间,我不会来。” 听闻杜尚景死亡的消息,那个声音沉默了许久。 “你能救他的,就像救我一样……” “不一样。” 任无道平静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怎么不一样?” 任无道微不可查地吐出一口气。 “你相信我,他没有。” “刚才,那只鬼已经锁定了他的位置,还有……我的位置,跟着我进入隙间,是他最后的生机。” 任无道话音一停,划亮了一根火柴,整个黑暗密闭的屋子忽然出现了一道亮光。 他面前的人猛然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灭掉它!” 任无道充耳不闻,而是直直地盯着他:“你要跟我一样,习惯光,李慕……” 那个人缓缓地放下了手臂,露出了一张比起以往,要苍白削瘦许多的脸。 他竟然是任无道口中已经死亡的李慕! “任无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把我带到这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面对李慕的疑问,任无道没有任何反应。 他转过身,平静地说到:“走了。” 第三百一十章 假异 大厅里。 白研良接过a4纸,飞快地扫了一眼,然后递给了宋缺。 宋缺和祁念也很快就看完了它。 其中,宋缺的反应最为明显。 “我……情绪一直很奇怪吗?” 他看着白研良。 “嗯。”白研良点了点头。 宋缺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祁念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许知非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这时,白研良忽然看向许知非,问到:“你是怎么摆脱瘦长恶鬼的?” 许知非沉默片刻,开始叙述……昨夜发生的事。 时间回到晚上,许知非刚刚躲进书房里的时候。 这个书房不算大,只贴着墙摆放着两个书架。 许知非飞快地扫了一眼书架上的书,基本全是些奇奇怪怪的,名字看起来很熟悉,但她又能确定自己从没听说过。 恶鬼就站在门外,它的影子已经从门缝下投了进来。 许知非能够肯定,它一定知道她躲在书房里。 但和刚才在拐角处时一样,它明明能够抓住她,置她于死地,但却偏偏没有。 为什么? 因为它不是真正的鬼,它是被人写出来的鬼,它是剧本中的鬼! 它的首要任务并不是取人性命,而是……制造恐惧。 但许知非也不敢去试探它的底线。 许知非环顾四周,打量着有没有能够出去的路。 那扇窗户……可惜不能打开,它是固定的。 但是,许知非也并不需要打开它。 她举起一把椅子,朝着那扇窗户砸了过去。 “哗” 玻璃破碎的声音在狂风暴雨之中并没有传出去多远,但门口那个诡异的影子却陡然消失。 它追出去了。 但是……也有可能没有追出去。 这种时候,许知非必须做出抉择。 一,跳窗出去,可能会迎面撞上追过来的厉鬼。 二,打开房门,这只鬼可能并没有走。 无论是哪种选择,都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遭遇厉鬼。 但这已经比刚才的状况好上了许多。 因为刚才打开房门见鬼的概率是毫无疑问的百分之百。 有选择的机会,至少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许知非不是一个犹豫的人,她当即便打开了这扇房门,原路冲了出去。 她赌对了。 那只瘦长恶鬼被砸窗的声音吸引开了。 接下来,便是许知非漫长的寻找祁念的过程。 大家安静地听完她的讲述,祁念两眼放光,异常敬佩。 但白研良和宋缺却都皱着眉头。 “有些地方不对……” “嗯。” 这两人疑惑的声音让祁念甚是不解,哪里有问题? 难道这不是许知非胆大心细的结果吗? 这时,宋缺说到:“许知非,你用椅子砸开了窗户,这个声音既然能够被鬼听到,那它为什么不直接撞开房门进来?” “这是因为!”祁念刚想帮着许知非解释,却发现自己哑口无言。 对啊…… 那可是一只身高极其可怕的厉鬼,它的力量根本就毋庸置疑。 如果说它之前不选择破门而入还能解释为因为它无法确定许知非到底在不在书房里,但之后书房里都已经被制造出这么大的噪音了,它为什么还要绕那么一大圈去窗外,而不是选择直接破门呢? 难道这只鬼还有保护财产的意识?这绝对不可能。 许知非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她根本就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当时她的心思里祁念的危机占据了大部分,所以在想出了一个似乎可行的办法后,许知非就立刻行动了,之后她就立刻去寻找祁念,彻底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那只鬼有多高?”这时,白研良忽然问到。 许知非回忆了一下,确定地说:“五米。” “走廊呢?” “三米。” “你说,你在拐角处看到了它的影子,它的影子是什么姿态?” “站立,慢慢前进。” 许知非回答后,立刻反应了过来。 “它是假的?” “嗯。”白研良点了点头,“你有没有发现,你注意到那只瘦长恶鬼的时机,刚好是你在剧本上发现关于自己剧情的时候。” 许知非回忆了一下,确实如此! 那时候她刚刚发现剧本,刚看完第一幕的所有剧情后,第二幕第一场就出现了。 在这页a4纸剩下不多的空间里,出现了九个字:瘦长恶鬼,发现许知非。 就是在这九个字之后,许知非立刻就看到了那只在围墙外露出了一个头的厉鬼。 “再回忆一下,你跑了很久,刚准备停下脚步休息的时候,时不时又想到了它?” “然后,它又出现了,这次是在拐角。” “嗯。” 许知非已经完全明白了白研良的意思,结合宋缺发现的不合理之处,真相就出现了。 “在剧本中,它可能是一只由恐惧情绪凝成的厉鬼,被它盯上的人越害怕,它就越高大,越是想到它,它就会出现得越频繁。” 白研良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所以,你砸碎玻璃那一刻不是因为它被引开了,而是那一刻你战胜了自己的恐惧,所以,它已经在门口消失了。” “没错。”宋缺补充道:“结合剧本来看,纸上出现的这些内容至少需要全部完成,镜头和时间才会变换到下一个节点。你虽然是第二幕的开端,但出现的地方却是第一页纸。现在第一幕完结,说明那只瘦长厉鬼不是被你引开了,而是彻底消失了。” 说到这里,宋缺看向了白研良,“这么说,剧本中的鬼并不是真的鬼?写下剧本的东西才是要我们命的鬼?” “也许吧。”白研良没有否认这个观点。 他暂时还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有好几个,宋缺的猜测不在其内。 “你发现这张写着剧本的纸时,它是已经出现在了木桌上,还是你亲眼看着它出现的?” 白研良看着许知非问到。 “看到时,它已经在了。”许知非直视着白研良的眼睛。 这样吗…… 它为什么会出现?契机是什么? 之后的剧本呢? 第二幕,第三幕,第四幕也会在那方木桌上出现吗? 暂时不得而知。 如果非要说一个特异点的话,那就是……当时的许知非并没有按照剧本走,她是第一幕中第一个出现的异常点,按照剧本她本该被烤死,但却并没有。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第一幕的剧本出现在了许知非面前? 四人各自思考之时,只见一人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第三百一十一章 二幕 “几位,昨晚整整一夜都没看到你们,是发现线索了吧?” 林大友笑呵呵地说到。 他虽然是开玩笑般的口吻,但此话一出,其余人的视线立刻便有意无意地落到了白研良几人的身上。 白研良笑了笑:“没有,因为我们没有熬夜的习惯,所以很早就找了房间睡下了。” “哈哈哈!这年头不会熬夜的年轻人挺少见的。”林大友想伸手拍一拍白研良的肩膀,却被白研良微不可查地躲开。 林大友也不觉得尴尬,依旧笑眯眯地说:“好,还是不熬夜的好,继续坚持。” 说完,他便慢悠悠地走到了欧阳康和王蕊身边,低声对两人说着什么。 宋缺冷冷地瞥了那边一眼,凑到白研良耳边:“那个欧阳康有问题。” 白研良看了宋缺一眼,宋缺能够看出来并不奇怪,只要……他是正常状态。 “白研良,我拜托你一件事。”宋缺低声地说。 “什么?”白研良看着他。 宋缺若有所思地环顾了一圈这个已经被照得阳光灿烂的大厅,说到:“如果……接下来你察觉到我的情绪不对,你就立刻打晕我。” “……” 白研良没有说话,只是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宋缺。 宋缺第一次当着白研良的面露出了恐惧之色,他颤声道: “你知道吗?之前我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这次任务的鬼……太过离奇,我怕我在它的控制下,做出一些可怕的事……” 白研良点了点头,答应了他。 确实……哪怕是情绪离奇,只要自己心知肚明,那也算还好。但情绪诡异却不自知,就非常恐怖了…… 而因为宋缺的举动,白研良也想到了一件事。 高温炙烤…… 缠心厉鬼…… 瘦长恶鬼…… 这三个看起来无解的事件,实际上都与一个东西有关。 那就是……心! 无论是不断下降的天花板,还是不断上升的温度,其实都是幻觉,只要说服了自己的心,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接下来,是那只缠心鬼,光是从剧本中的名字就能知道,它是一只与心有关的厉鬼,而且……白研良刚刚从那个五岁家伙的记忆里得到了他面对缠心鬼的信息。 白研良怎么也想不到,他见到竟然是白研人! 而且……那个白研人和白研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的猜测截然不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究竟应该相信自己通过钥匙看到的记忆碎片,还是相信那只不知来历的,缠心鬼的鬼话…… 而关于许知非的瘦长恶鬼,就更加明显了,它就是许知非恐惧的具象化。 “大家……小心一些。”白研良忽然开口。 当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时,白研良说到:“我们遇到的,也许是一只极其擅长玩弄情绪的鬼。” 三人心中一肃,他们明白,白研良说的并不是第一幕剧本中出现的那些鬼,而是它们背后的……创造出它们的鬼。 “最可疑的还是那个女人。”宋缺盯着正怔怔望向窗外的刘若男说,“她明显不是这部电影中本来就有的人,但却最早一个到,如果她不是和我们一样,来自外面的世界,是前来执行某个任务的,那她就是幕后写下剧本的那个人,换句话说,她就是那只鬼。” “如果……她真的是鬼,我们该怎么办?”祁念问到。 “杀了她。”宋缺目光中闪过一丝冷色,“虽然我称她为鬼,但她很可能确实是人类,只不过……她是人类中的异类,她有编写剧本,操纵情绪,创造厉鬼的能力。” 祁念被宋缺这杀气腾腾的话弄得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是喃喃道:“人类中的异类……那还是人类吗……” 他们没发现,在听到异类这个词后,白研良和许知非脸上都掠过了一丝不自然。 尤其白研良听到祁念低声的呢喃后,目光中闪过了一些低落。 但这丝颓然的情绪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它从未出现过一样。 白研良接过了宋缺的话,说到:“别急着下定论,展云鸿和欧阳康的行为也很奇怪,先弄清楚再说。” “嗯。” 这一点宋缺倒也很同意,其实他一直没说的一点是,他的眼睛从一开始,就看出了欧阳康的异常。 在宋缺的视野下,活人的体表外都会出现一层透明的轮廓,目前为止,只有白研良和死人体表外什么都没有。 所以宋缺前些时候一直认为白研良是伪装进入雾集中的鬼。 但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后,宋缺早已经打消了对白研良的怀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他的眼睛。 也许,这就是白研良的秘密。 他没有再多问,但欧阳康的话……就不一样了。 他倒不像白研良一样,体表外没有任何轮廓。 欧阳康体表外的轮廓很奇怪,看起来……有些不像是他自己的。 但这也可能是宋缺自己先入为主的错觉,所以他并没有选择把这件有些奇怪的事告诉大家。 心中计较着接下里该如何行动之时,却听那林大友忽然叫道:“又出现了一张纸!” 众人心中一动,齐齐上前去。 林大友拿着和前两张别无二致的a4纸,念到: “第二幕剧本。演出者:展云鸿,刘若男,欧阳康,王蕊,林大友……” 念到这里,林大友嘴皮子忽然一哆嗦,念不下去了。 “给我!”展云鸿一把夺过了a4纸,在桌面上铺开。 大家扫向它写着的内容…… 白研良第一个看完。 难怪林大友吓成了这样…… 那张纸上写着的,是林大友接下里的遭遇。 按照第二幕第二场的描写。 十二点半,吃过午饭后,林大友会独自离开大厅前往二楼马头房午睡。 展云鸿,刘若男,欧阳康,王蕊四人与他约定下午两点继续开始寻宝。 时间到达两点后,林大友并没有下来。 大家见他一直不下来,便上去找他。 接着,众人在马头房内看到了他惨死的尸体。 剧本的描述中,林大友死得异常恐怖诡异,他的头被整个拧了下来,放到了自己胯下…… “不……不可能的!这是什么鬼东西!谁写出来诅咒我的!” 林大友大声叫道。 第三百一十二章 林刘 白研良扫了一眼林大友。 他的反应……不对劲。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在看到这种写满了类似诅咒自己的话的纸张时,会作何反应? 白研良觉得,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会是愤怒,甚至直接撕了那张纸也说不定。 即便不是第一反应,接下来应该也会出现愤怒的情绪。 毕竟自己平白无故地被人诅咒了,哪里可能无动于衷? 但根据白研良的观察,林大友的情绪虽然很复杂,但却少了那个最应该出现的情绪。 愤怒。 他疑惑,惊慌,失神,恐惧,唯独没有愤怒。 这一点,显然不止白研良一个人发现了。 展云鸿也撇过了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林大友。 接着,他环顾四周,说到:“有人在威胁我们,他想吓退林大友,独吞三百万。” “不是我,我和林哥基本一直在一起,哪里有空去打印这么张纸条放这儿?”欧阳康立刻解释道,同时,他扭头看向了白研良几人,“依我看,你们的嫌疑比较大,我们来大厅的时候,你们已经在这里了,你们有充足的时间做这件事。” “证据呢?”宋缺仰头看着他,神情颇为不屑,“没有证据就别在这里放屁。” “你!”欧阳康脖子一红,似乎想冲上去,却被自己那个娇小的女朋友拉住了。 “不管那张纸条是谁写的,反正知道是唬人的就行了,林大友会死在二楼马头房,这一看就是吓人的把戏,等会儿吃过午饭后,不上二楼不就行了?”展云鸿说到。 这倒是打破了白研良对他的印象,这个男人……好像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至少,有一点纸上说得对,我们需要进食。”刘若男忽然开口道。 这倒是。 “大……大家都没吃早餐吧?”欧阳康那个女朋友王蕊忽然小声地说到。 众人皆是点了点头。 “我……昨晚发现了别墅的厨房和餐厅,如果大家不介意的话,我可以……” “我来帮忙吧。”祁念举起了手。 “我也来。”刘若男说到。 欧阳康也恢复了冷静,他也不看宋缺,径直走向了林大友,说到:“林哥,你别怕,那纸上写得神神叨叨的,一看就是假的。退一万步讲,就算它写的是真的,只要等会儿你一直和我们呆在一起,保管没问题!” 欧阳康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啪啪作响,但这股自信丝毫没有传染给林大友。 这个中年男人面色惨白地坐在椅子上,汗珠大滴大滴地往下落,整个人都已经被绝望的情绪笼罩。 他的全身都在发抖,显然林大友是怕极了纸上写着的那些内容。 他的表现……就像是知道纸上写的一切都会成真一样。 一行九人在王蕊的带领下,离开了大厅。 祁念走过白研良身边时,白研良低声说道:“注意观察王蕊和刘若男,自己小心。” 祁念微微点头:“嗯,你们也小心。” 三个女人去了厨房,其余六人则在餐厅落了座。 没坐多久,刘若男就大家泡好了几杯咖啡端来。 咖啡放到白研良面前的桌面上时,他谢过了刘若男的好意,“谢谢你,我不喝咖啡。” “给我吧。”展云鸿的态度似乎平和了许多,不再像昨天那样针锋相对,冷眼待人。 刘若男依言将咖啡递给了展云鸿。 直到现在,那股防备与警惕感才稍稍减弱一些,大家的神色都缓和了许多。 “你们说……这栋别墅的主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搞这么一个活动?”欧阳康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他也不怕我们把值钱的东西都给他搬了,整栋别墅竟然一个人都没留。” “搬?这些东西很值钱吗?”宋缺随意扫了一眼,目光根本就没起半点波澜。 欧阳康刚想反驳,但看到宋缺那一身低调奢华的服饰时,他就立刻打消了念头。 这是一个铁富二代,自己穷大学生一个,没必要和他起争执…… “你最好别动歪脑筋,我怀疑这栋别墅里到处都是监控。”展云鸿端着咖啡,皱眉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一种被注视感?” “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小蕊昨夜一直说有人在看着她,觉都没睡好,难道这别墅主人是个变态?连卧室都安装了摄像头?”欧阳康惊疑不定地说。 “小心些总没错。”展云鸿抿了一口咖啡,“天上不会白掉馅饼,别墅主人既然以三百万为奖吸引我们过来,那按照他自己的预期,他所获得的收益至少不会低于三百万。” “依我看,我们很可能被他当作真人秀的素材在暗地里拍下来了。”展云鸿再次环顾了一圈餐厅,“这么想的话,刚刚出现的那张写着诅咒林大友的纸,也就能解释的通,他想制造戏剧冲突,想看看我们在未知恐惧下的真实反映。” 说到这里,展云鸿放下了咖啡杯,紧盯着林大友道:“对吧,林老板。” 林大友本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现在忽然被展云鸿叫道后,他浑身一颤,看向了展云鸿,瞪目怒道:“你怀疑我是这栋别墅的主人?自以为是的蠢货!再不想办法,这里所有的人都要死!” “不要这么激动。”展云鸿冷冷地看着他,“我从没说过你就是别墅的主人,我只是在来之前打听了一下,这栋别墅的主人也姓林而已。” “胡说八道!”林大友又急又气,“这栋别墅的主人明明姓刘!” 哦? 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到了林大友的身上。 林大友身体一僵,立刻脸色难看地闭上了嘴。 “刘?是刘若男的刘吧。”宋缺的目光极具威胁,紧盯着林大友。 林大友浑身一颤,汗水掉得更快,颤声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别他妈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有的人注视着浑身发抖的林大友,而有的人,却注视着目光如炬的展云鸿。 比如……白研良。 他可是亲眼看着,展云鸿是如何一步一步貌似随意的,让林大友自己开口说出了这个秘密。 第三百一十三章 怪异 气氛紧张而凝重,恰好这时,祁念三人来了。 “食……食材很多,但……大部分是西式,我做得不好……”王蕊虽然这样说着,但菜品端上来后,还是让人很惊讶。 两份汤品,芝士南瓜汤和忌廉蘑菇汤。主食是香菇木耳焖饭以及红酱意大利面。甜品端来了椰汁糕和布丁。 她的手艺似乎让欧阳康都非常惊讶,口中惊呼连连。 这时候来了午餐也让气氛得到了一丝缓和。 白研良看了祁念一眼,祁念对三人轻轻点了点头,于是大家道谢后就放心地品尝起来。 欧阳康显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他一边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疑惑地问:“刘小姐,这别墅是你家的吗?” 这话一出口,餐厅的气氛又凝固下来。 刘若男诧异地看了一眼欧阳康后,摇了摇头:“不是。” 白研良几人都密切地注视着她,但擅长观察细微表情的三人此刻得出了一个相同的结论。 刘若男没有撒谎。 至少她的表情没有撒谎。 “为什么会这么问?”刘若男疑惑道。 欧阳康伸着下巴点了点正在闷头吃饭的林大友,说到:“林哥说这别墅是一个姓刘的人拥有的。” “这样啊……”刘若男想了想,“可能是巧合吧,刘姓是一个大姓,和我同姓也不奇怪。” 白研良心中一动,刘若男好像……放松了许多。 她无论是神态还是言语,都没了昨天那种见谁都是防备的样子。 刚刚祁念跟着去了厨房,一是防备饭菜被动手脚,二来也可以和其他两个女人单独套一套话。 等会儿吃完饭后,再听祁念有没有得到关于刘若男的信息。 毕竟这个名为刘若男的女人和他们一样,经历了黑夜到白天的瞬间转变,她显然不是本该存在的人。 正在这时,只听“叮”的一声。 林大友放下了勺子,面前是吃得干干净净的盘子。 接着,他满头大汗地抬起头,目光恐惧地看着大家,开口道:“我……我吃饱了,上楼休息一下……两点下来……继续找那三百万……” 此言一出,大多数人都露出了惊愕的目光。 “林……林哥?”欧阳康伸出手在林大友面前晃了晃,“你说你要上去睡午觉?” 其他人的表现虽然没有欧阳康这样直接,但也基本是不敢相信的状态。 无论是真是假,只要别按照那张所谓的剧本上的描述去做,不就肯定没事吗? 大家本以为以林大友之前表现出来的恐惧程度,他是打死也不会在吃过午饭之后独自一人上楼午休的,但……他竟然真的这样做了! 这人疯了吧? 这是展云鸿他们的想法。 他是不是被剧本控制了行为? 这是白研良他们的想法。 但仔细地看了一下林大友的表情后,白研良几人立刻就打消了他被剧本控制了身体这个念头。 这林大友分明还是吓得浑身发抖。 瞳孔上满是血丝,惨白的脸色,狂涌的汗珠,无一不在说明他根本就不想去二楼。 如果是被剧本控制了的状态,尽管会背离当事人的一些特性,但从外表来看却会非常正常。 这林大友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不正常的。 他明明能够控制自己的语言行为,明明吓成了这幅德行,但为什么还是要开口独自一人上二楼? 白研良微不可查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还有……餐桌旁的人。 林大友不得不上去……是不是因为他认出了这里有个不该存在的东西? 还是……不该存在的人? 他不敢暴露对方的身份,他认为,呆在餐厅会比上去二楼死得还要快些,所以,他才做出了那种决定,说出了那种话? 白研良的目光掠过了每一个人的脸颊,大家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但这么一圈看下来后,每个人虽然神情都不一样,但也都看不出什么异常。 至少……在白研良看来,他们此刻的表情是符合他们所表现出的性格与身份的。 “哗” 林大友起身了。 椅子被他弄出了巨大的响声,他身形僵硬地走向了通往二楼的楼梯,矮胖的身体还在不断地发抖。 但即便如此,林大友还是没有回头去看上一眼。 这里一定有什么让林大友恐惧到了极点的东西…… 白研良目光微凝。 仔细想来……林大友的恐惧是从发现了第二幕的剧本后开始的。 是不是那个瞬间,林大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是的话……那就说明来的这五个人都不简单,他们虽然表面上不认识,但与这个别墅的主人,也许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股诡异且凝重的气氛直到林大友的背影从楼梯上消失才缓解。 即便是看起来最没脑子的欧阳康此刻都闭了嘴,不敢看楼梯方向。 刚才的诡异欧阳康也感受到了,林大友吓成了那副样子,但还是不得不去二楼,这种姿态在欧阳康的眼里显得越发诡异。 “我去洗碗……” 这时,白研良开始收拾桌面。 “我也去。” 宋缺立刻反应过来,帮着白研良一起收拾。 许知非和祁念也赶紧收拾了剩下的餐具,跟着白研良和宋缺去了厨房,留下展云鸿四人各自沉默。 …… 二楼。 刚踏入二楼,林大友就打了一个寒颤。 他觉得自己的小腿快要抽筋了。 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 如果可以选择……他一定不会再来这栋别墅。 咽下一口口水后,林大友开始自我安慰:“没事……没事的……它刚才的眼神一定是警告……我顺从了它的意思……一定会没事的……” 一路念叨着,不知怎么,林大友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头一看,顿时吓得汗如雨下。 房门上,有一个精致的马头标记…… 怎么会在马头房前停下来? 不……不能停,要继续走…… 林大友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哆哆嗦嗦地往前继续走。 自行……转弯……再转弯……停步。 方向都不同了,应该没事了吧? 林大友再次抬头,房门上的标志让他瞳孔一缩! 马头房,竟然又是马头房…… 林大友吓得几乎快站立不住,一股尿意也涌了上来。 他双手合十,喃喃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求求你,别找我……” 林大友掉了个头,往前走了两步,再次抬头。 这一次,强烈的恐惧顿时将他整个淹没。 林大友绝望地看向四周的房门,二楼的所有房间,竟然都是马头房…… 第三百一十四章 房间 林大友绝望地看着四面的房间。 本来按照他的打算,上来二楼之后,第一时间就要避开马头房。 但他没想到的是,二楼的所有房间都变成了马头房…… 这根本就不可能! 二楼房门上的标志分明是十二生肖,每个都有,现在竟然都变成了马…… 林大友的心里已经被恐惧填满,他甚至在想,是不是下面会比较安全? 只要和他们一直呆在一起,半步都不离开,至少不会有事吧…… 到最后,林大友的双腿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不行……下去,我要下去! 林大友后悔了,他就不该上来! 此刻,林大友转身朝上来的楼梯跑去,然而他一转身,竟然就直接撞进了一间屋子里。 身后的走廊,变成了打开的房门…… 林大友恍惚之间看到了门上的标记。 这间屋子是……马头房。 “不!救命!救命啊!”林大友眼睛豁然睁大,这诡异到无法言喻的一幕幕已经让他的神经彻底崩溃。 “砰” 房门猛然关上,任凭林大友如何去敲,去撞都打不开。 他的声音绝望而尖锐,按理说早就应该被楼下的人听到才对,然而直到现在,楼下也没有半点动静,徒劳地呼救了接近十分钟后,林大友终于绝望地放弃了。 他的身子缩在了墙边,目光颤抖地看着整个房间。 屋子里……空无一人。 床铺很大,被子也铺得很整洁,因为没有开灯的原因,所以屋内显得比较昏暗,家具也不多,只有靠里墙的一个大衣柜。 至少,目前来看,这间屋子里没出现什么诡异现象。 林大友神经质地呢喃着:“来吧……来吧……我不怕你……你活着我都不怕,你都已经死了……还能拿我怎么样……” 虽然嘴里说得自信满满,但林大友的瞳孔却在疯狂地颤动,他的身体也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他根本就做不到平静面对眼前的一切…… 现在林大友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他的恐惧也到了极点,但他并没有别的选择。 人的求生欲往往会出乎当事人自己的意料,林大友同样如此。 虽然他仍然害怕,仍然恐惧,全身在出汗,手脚却异常冰冷,但恐惧之余,林大友竟是生出了鱼死网破的念头。 恐惧会让有的人身体僵硬,丧失行动力。会让有的人大脑凝固,丧失思考能力。但有时,强烈的恐惧也会让人生出类似于匹夫之勇的东西。 这类人很少,但林大友恰恰就是这种人。 他虽然害怕鬼,但他心中也已经做好了打算,一旦鬼出现,他就立刻冲上去,砸也好,咬也好,一定要在自己被鬼杀了之前,先干掉它! 就算干不掉鬼,也要从它身上撕一块肉下来…… 林大友的眼睛充满了血丝,因为想着凶恶的事,神情也异常狰狞。 他只能通过大脑中幻想出来的愤怒来分散自己的恐惧,鬼在哪儿……它在哪儿? 林大友四下张望,神经绷得很紧。 他的掌心已经满是汗水,干涩的嘴唇也不知道舔了多少遍。 但屋子里还是那么安静,就像……真的什么都没有一样。 然而,当林大友的目光再次扫过昏暗的屋子里时,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衣柜……打开了。 那个靠在里墙的衣柜,被打开了! 林大友惊骇地说不出话来。 那个衣柜是什么时候打开的?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因为高度紧张的缘故,林大友的感官灵敏度被放大了好几倍,但即便是这种状态下的他,仍然不知道那个偌大的衣柜,是什么时候打开的。 林大友紧紧地贴着墙,呼吸越发急促。 有什么东西……从衣柜里出来了…… 但是看不到它…… 它会在哪儿? 我旁边吗? 左边? 眼前? 还是右边? 林大友神经质地击打着身体附近的空气,没有……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个冰凉的,像蛇一样的东西碰到了自己的后颈! 顿时,林大友感觉如临冰窖。 “啊!!!谁!什么东西!” 林大友像是触电一般飞快从墙边弹开,神情恐惧地看着墙边,嘴里说着不知所谓的话。 然而墙边……依旧什么都没有。 “呼……” “呼……” 林大友喘着粗气,虽然没怎么动作,但这十几分钟里,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虚脱了。 精神的高度集中是极其耗费体力的一件事,而这样的一惊一乍,也在快速消耗着他的注意力。 再这样下去……即便那只鬼不出现,林大友感觉他都会被自己活活吓死。 但有些事,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那样去做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即便很劳累,但林大友仍然不敢有半点松懈。 他的目光四处游离,他知道……只要自己松懈一秒,可能就会被藏身暗处的鬼给害了。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所谓的鬼还是没有出现。 除了衣柜莫名其妙的打开之外,这间屋子里也没再发生其他诡异的事。 莫名其妙的,林大友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疲劳。 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以疼痛来打起精神。 是太紧张了吗…… 不行……不能午睡…… 那张纸上,我就是睡午觉的时候被杀的…… 林大友不停地对自己说着。 然而,当他无意中看到床铺之后,信念立刻就动摇了。 好大……好软…… 躺上去稍稍休息一会儿……不睡着的话,应该没事吧? 这个念头一出现,林大友就摇摇晃晃、恍恍惚惚地走向了床边。 等他猛然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坐在了床沿边,刚准备躺下! 不不不! 不能睡! 林大友猛然站了起来! 然而……他失败了。 腰上传来的紧缚感让林大友头皮发麻! 他浑身颤抖地慢慢回过头去,看到的是…… 铺满大床的被子下,慢慢隆起了一个人形……而紧缚住他腰间的,是一大把从被子底下伸出来的,漆黑的头发…… 林大友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喉咙里支吾着不明声音,他眼睁睁地看着……一只畸形扭曲的厉鬼,从被子里爬了出来。 第三百一十五章 身份 厨房。 说是洗碗,实际上宋缺只是随意把碗一扔,就看向了祁念。 “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没有?” 祁念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刘若男……好像是一个孤儿,王蕊……她太内向了,什么都没说。” 宋缺摆了摆手,“王蕊不重要,有关那个刘若男的,越多越好,你都知道些什么?” 祁念看了大家一眼,发现所有人都看着她,便说到:“刘小姐……很可能和我们一样,是现实世界中的人,为了执行某个任务才来的……” “为什么?”宋缺看着祁念,“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祁念皱了皱眉,看着天花板,“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她给我的感觉,和你们给我的感觉一样,但其余四个人给我的感觉就完全不同,就像……以前在过去世界中遇到的那些人一样。” 感觉? 宋缺眉头皱得很紧,他完全不信这些没有根据的东西,但有时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些女人的感觉确实挺准的。 “白研良,你怎么看?” 白研良摇了摇头:“不可能。” 祁念一怔,疑惑地问到:“为什么?” “理由。”他的视线扫过三人,“还记得我们进入这栋别墅时,她放我们进来的理由吗?” 祁念歪着头想了想,“玩家?对!她问了我们是不是也是玩家!” “嗯,她是第一个进来的,而且最初的时候林大友问过刘若男她是不是玩家,这说明他们之间并没有互相透露过身份。我们四人完全没有所谓的三百万游戏的信息,是冒用玩家身份进入这栋别墅的,但第一个进来的刘若男却很清楚地知道所有信息,这不是一个‘外面世界’的人能做到的事。”白研良看了一眼祁念,“她是剧本中本就存在的人。” “不过……她的身份是很特别的。”白研良补充道,“第一幕和第二幕剧本,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其中相同的一点。” “名字!” “名字。” “都有她!” 祁念,许知非,宋缺三人几乎同时说到。 白研良点头道:“没错,都有她。我们四人不是剧本中本该存在的人,应该是临时加入的剧本,但第一幕中,有刘若男的名字。” “如果我们四个没来,那么现在的第二幕才应该是本来剧本的第一幕,它也有刘若男,为什么?”白研良最后的疑问,让所有人都皱紧了眉头。 是啊,为什么? 如果第一幕是为任务执行者临时准备的剧本,有刘若男存在的话,那就能说明她大概率也是来执行某个任务的,现实世界之人。 可是……剧本第二幕,白研良四人瞬间被全部剔除,但刘若男却又加入了其中,这就很诡异了。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难道真的像许知非说的那样,她就是这一切恐怖现象的幕后执笔者?写下剧本的人? 目前,这个可能性确实非常大。 但无论宋缺,还是白研良,都觉得这似乎有点……太过简单了。 简单得就像……刘若男根本就是一个幌子。 “她就是写下剧本的人啊!我们只要控制住她,让她修改写好的剧本,放我们出去不就完成这次任务了?”祁念疑惑地看着白研良和宋缺。 白研良挠了挠头,祁念说的话他没法反驳,因为目前来看确实大概率如此,但也许是他的心眼儿太多,想的事也比较多,答案来得太简单他反而不敢相信。 宋缺也是差不多的神情,看着祁念一副想反驳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 “你……你们怎么了?”祁念看着这两个男人,不知道他们的表情为什么这么纠结。 “他们在敬佩你。”许知非幽幽地说,“相信自己的想法,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祁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嘿嘿,我只是想的比较少……” 许知非看着她,“但你想的,都是对的。” “希望如此吧。”白研良也暂时放下了这件事,比起刘若男的真实身份,他更好奇剧本为什么会诡异地出现在大厅的木桌上,还有……那几个人不为人知的秘密关系。 …… 四人离开厨房,回到餐厅时,展云鸿正靠在窗边抽烟。 听到动静后,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林大友呢?”宋缺居高临下地看着欧阳康。 扮演一个眼高于顶的富二代,对他而言是一件极其轻松的事,他只需要照着以前的自己本色出演就行了。 欧阳康明显不想搭理宋缺,但却又不想得罪宋缺,便偏过头,貌似随意道:“还在睡觉,没下来。” “上面有什么动静吗?”白研良走到窗边,问了展云鸿一句。 “没有,”展云鸿朝窗外吐出一口烟,“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我们,要不要上去……看看他……”王蕊小心翼翼地说,“那张纸上……写得……那么吓人……万一……” “小蕊说得对!”欧阳康长身而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游戏归游戏,闹出人命就不好了,我们现在就上去看看!” “你们呢?谁要一起上去的?”欧阳康看着大家道。 展云鸿烟头往脚下一扔,踩灭之后,盯着二楼:“我去。” “我也去。”刘若男举起了手。 白研良若有所思地看了展云鸿一眼,笑道:“一起吧,我们四个也去。” 于是,所有人都决定提前上二楼去看林大友的情况,现在的时间是一点零五分。 而原剧本中,大家是两点去的。 剧情会有所改变吗? 白研良不知道。 但事件的分支……出现了。 一行八人,朝着二楼上去。 欧阳康打了头阵,到了二楼后,他左看看,右瞧瞧,“这是鼠,这是鸡,这是龙……马,马……找到了!” 欧阳康朝着尽头的房间跑去,可能是想到了那张纸上写着的内容,即便是欧阳康这样看上去大条到有些蠢的人都放慢了脚步,不知不觉地紧张起来。 “笃笃笃” “笃笃笃” “林哥!睡好了没?继续找三百万了!” “林哥?” “你不开门我可撞门了啊?” “我撞了!” 欧阳康越喊,脸色越难看。 因为他知道……林大友很可能出事了。 因为大家都在身后,欧阳康也多了些勇气,他撸起袖子,侧身猛然一撞。 门开了。 “林……” 欧阳康面色一喜,因为门开后,林大友就站在他面前,就像是要主动来开门一样。 但他的“林”字刚出口,林大友就迎面倒向了他。 欧阳康下意识地去接,谁知……林大友的脑袋,竟然直接和脖子分离,滚落到欧阳康怀里…… 第三百一十六章 唤醒 “砰” 直到林大友的尸体倒在地上,发出了剧烈的撞击声,欧阳康才反应过来眼前发生了什么。 “死……死人了!死人了!!!” 欧阳康吓得脸色煞白,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骇然失色地狂吼着,直到嗓子沙哑了都没停下来。 这种时刻,哪里还有什么对死者的尊重,欧阳康忙不迭地扔开了自己怀中的,林大友的头颅。 “砰砰砰” 林大友的脑袋在地板上滚动了几圈,然后停了下来。 然而……他的眼睛竟然刚好朝向了欧阳康的位置,看上去就像他正盯着欧阳康一样。 其他人的反应也和欧阳康差不了多少,一个个吓得面色惨白。 毕竟,单纯从故事背景来说,他们几人只是单纯来参加某个土豪的三百万活动而已,根本没想过会闹出人命。 而这时的白研良,忽然面色一变,他立刻掏出了手机! 他想起来了……这一幕发生之后,白研良终于能够确认那一直悄然存在的熟悉感是从何处而来! 还在精神病院时,他曾在报纸上看到过有关这起案件的报道! 输入关键词,别墅,三百万,谋杀,奖金之后,一条条信息弹了出来。 白研良轻轻碰了碰宋缺的肩膀,宋缺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我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们分头行动,你和许知非在二楼跟着他们,我带祁念去一楼。” “嗯,小心。”宋缺点了点头。 接着,白研良又把差不多的话告诉了祁念和许知非。 祁念有些疑惑,但却完全没有拒绝的意思。 白研良对许知非多说了一句:“你要注意宋缺的情绪,在他不太对劲的时候提醒他。” “嗯。”许知非应道,她看了一眼祁念和白研良,“小心。” 白研良点点头,和祁念悄然下了楼去,连林大友的尸体都没看。 回到一楼后,白研良径直去了大厅。 祁念紧跟着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白研良将手机递给了祁念,“你看。” 祁念接过手机,飞快地看完信息后,变了脸色。 “这……竟然能够查到了?这是真实发生的案件?以前我们在过去世界执行任务,回到现实后不是无法查到相关信息的吗?” 白研良沉默不语。 祁念的心里没来由地出现一股慌乱。 她本以为,跨越到现实时间中的雾集,只是为了加速他们的死亡而出现的虚拟任务,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竟然真的是曾经发生过的案件!而且现在,能够被查到了! 看完手机上的信息后,祁念都不禁浑身发寒。 如果手机上写下的这一桩案件就是此刻他们经历的这一桩,那么……这栋别墅里,绝不会有人能够活下来。 “2016年10月15日下午三点,警方接到报案,业城到三白镇途中,道路旁的郊区别墅内传出浓烈的血腥与恶臭,警员前去调查后发现,整栋别墅空无一人,只有死状凄惨的五具尸体……后经技术鉴定,死者分别是林某,刘某,展某,欧阳某,刘某五人……” “为什么有两个刘某?”祁念疑惑道,“王蕊呢?如果是这起事件的话,她……” 说着说着,祁念面色微变,“王蕊是假名,她本名姓刘!这起事件从头到尾就是她策划的,她就是鬼!” “难怪……王蕊虽然沉默胆小……但她一举一动都显得很有教养,她的家庭条件应该不差才对……” “嗯,”白研良从祁念手中取过手机,“在她端出一桌西式午餐时我们就该发现的。” “普通人家一年到头也不会吃几次西式餐点,更遑论去做了。”白研良目光微凝,“不过,我不认为刘蕊就是鬼。” “啊?”祁念不太明白白研良的意思。 白研良盯着那张木桌,若有所思地说:“2016年10月15日,警方接到报案,到场后发现别墅里死了五个人,其中就包括刘蕊,是谁报的案?” “也许……是一个不愿意惹麻烦的路人?” “不,报案的就是鬼。”白研良笃定道。 祁念先是一愣,随即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她眼睛一亮,“距离!” “这栋别墅这么大,而且是在别墅内部发生的命案,那么长的距离不应该会被路人闻到血腥味才对!” 白研良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只是说道:“这起杀人案件,没有披露出半点侦破细节,很可能是警方在进入别墅后又遇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话落,白研良环顾了一圈四周,“这栋别墅里还有一只鬼,是它赋予了刘蕊落字为实的能力,但刘蕊为什么会和鬼合作,还是个疑问。” “等等!”祁念忽然举起了手,“我们现在……不会是在2016年的10月15日吧?我记得雾集的血字中,写的明明是2019年5月5日,前往三白镇,参与为期一周的电影拍摄。我们怎么会从现实忽然回到了过去?而且……本来的任务呢到底该怎么理解啊……” 白研良慢慢靠近了木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说到:“还记得雾集早期的规则吗?” “嗯,它将我们送回过去世界,然后去执行一些很可怕的任务。” “没错,”白研良仰头看着天花板,他想的要远比祁念更多,“你再查一下新月百货大楼事件。” 祁念闻言,立刻打开手机,果然……能查到了! “2016年4月3日,新月百货大楼事件,一名连环杀人犯流窜到西郊,在夜间躲进新月百货大楼,在被加班职员和保安发现后,立刻锁死了大门,在整栋大楼里展开了一场生死迷藏,猎杀游戏……” “为什么……以前根本查不到的信息,现在能够查到了……”祁念喃喃道,她感觉到有些很不自然的东西在悄然出现,这种感觉让她极度不安。 白研良敲了敲木桌,桌面传出了“笃笃”两声,他说到:“我的理解是,无论是厉鬼,还是诡异事件,都被雾集的力量封锁。雾集曾经能把我们完整地投入到过去世界,而现在,它只能把过去世界的某个片段剥离出来,塞进现实时空,然后让我们进去。它曾经能够将诡异事件从根本上抹除,但现在……能够搜索到相关信息了。” “雾集在崩溃,”白研良的神色很平静,“或者说,是一直被雾集束缚着的某种东西在苏醒。” “现在,雾集已经分不出力量来抹除诡异影响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争执 祁念目瞪口呆地看着白研良。 坦白来讲,她并没有听懂白研良在说些什么。 但有一点她能明白,那就是……从头到尾,她们都没有在现实世界中执行过一次任务,哪怕是亲自去了现实中的地点,在任务开始时,也会瞬间被转移到过去时空之中。 从这一点上来看,说雾集的力量变弱了似乎是合理的。 它现在,只能把过去世界的某个片段塞进现实时空了,而且……它还需要被诅咒者亲自去事件发生的现场。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祁念喃喃道。 白研良那边已经趴在了地板上,伸着头往桌下去看。 其他人也许都有先入为主的观念,认为雾集是为了让所有人死亡,将大家拖入地狱之中而存在的。 但白研良从一开始就有怀疑,因为他甚至觉得,雾集在规则上是保护人类,限制厉鬼的。 不然以厉鬼那些恐怖诡异的能力,早就将人杀得一干二净了。 而且更诡异的是,有“鬼”这种东西的存在,整个世界竟然还能安然无恙地运转那么久,从另一个方面说,这不正是雾集的功劳吗? 如果没有雾集,所有厉鬼从过去世界侵入到现实之中,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惨状? 白研良无法想象。闪舞 不过,雾集也许是帮助人类的这个想法,直到钥匙的存在和众多的钥匙持有人出现后,才被白研良真正放在心上。 虽然从表面上来看,类似于雾集的空间残酷又可怕,但最后活下来的人就能得到一个世界!一个封印着厉鬼的过去世界! 这种在生与死的大恐怖之间挑选出幸存者,并赋予他们力量,像极了敢死队的士兵。 白研良心中一直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总有一天,“雾集”会把所有的钥匙持有者召集在一起,让他们做些什么…… 也许,就是在这个雾集彻底崩溃之后? 一切尚未可知。 白研良拍了拍手,从地上爬了起来。 “祁念,查一下2016年5月5日发生了什么事。” “嗯!”神情有些恍惚的祁念瞬间打起了精神,听着白研良的吩咐,在手机输入了关键文字。 片刻后,她的眼睛一亮。 “我知道了!我知道刘蕊是谁了!” “2016年5月5日,著名导演刘安之在前往三白镇拍摄的路上遭遇车祸,不幸去世……” “这个刘蕊,就是刘安之导演的女儿!” 祁念激动道。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刘蕊和厉鬼合作的原因就找到了。闪舞 她会谋杀林大友他们,看来当年的那起车祸并不简单…… 白研良低头沉思,片刻后,他抬起了头:“过来,帮我抬一下这张桌子。” “哦,好!” …… 二楼,马头房。 一具无头尸,一颗人头,没有多余的鲜血,也没有什么异味。 “让开。” 宋缺一把拨开了瑟瑟发抖的王蕊几人,进了屋子里。 他蹲下身子,在林大友的尸体上按了按。 接着,他回头道:“你们谁有刀吗?” 似乎已经被吓愣了的几人都在摇头,只有王蕊忽然说到:“厨……厨房有刀,我去帮你拿……” 宋缺看了他一眼,刚想点头,却忽然听许知非说到:“不用。” 接着,许知非半跪在地,仔细地查看了一下林大友的尸体,说到:“血已经被抽空了。” 宋缺这才想起来,许知非的现实职业好像是什么侧写师,经常和各种犯罪打交道,这种事,她的确更加专业。 欧阳康还在惊惧之中,目光都已经发愣了,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片刻后,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从地上弹了起来,尖叫道:“纸呢?那张纸呢!” 展云鸿几人也是面色猛变,对啊……林大友死了,虽然和那张纸上记载的死状略有差异,但这可能是因为他们提前来找他的缘故,从结果上来看,林大友的确死了 那么……下一个是谁? “纸……纸……对了!纸在林大友身上!” 这时候,欧阳康也完全没有怕尸体的意思了,他猛然扑到了那具无头尸体上,在林大友的尸体上四处寻找。 “不是……不是……不是……”他神经质地念叨着,终于面色一喜,“找到了!” 欧阳康哆哆嗦嗦地展开了那张a4纸,念到:“欧阳康与展云鸿,在是走是留的问题上发生争执……” “两人大打出手……” “为了让他们冷静,王蕊,刘若男分别将他们关进牛头房和狗头房……” “晚餐时间,王蕊前去开门时,没有发现欧阳康和展云鸿……” “两人失踪,王蕊,刘若男前去寻找,在院子中的树上,发现被剥皮抽筋,吊在树上的两人……” “展云鸿!”欧阳康双眼猩红,“老子杀了你!” 欧阳康一把扔掉a4纸,朝着展云鸿扑了过去。 展云鸿的体格要比欧阳康健壮许多,他几乎是一只手就制服了疯狂状态下的欧阳康。 “你疯了吗!” “放开我!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不让我走?” 欧阳康拼命挣扎,双目通红地吼道。 “我怎么知道?”展云鸿显然也是一头雾水,发生了这种事,他自己都想走了,怎么可能在去留的问题上和欧阳康起争执? 这时,宋缺捡起了那张写着后续剧情的a4纸,目光微凝。 他微不可查地看了一眼王蕊和刘若男。 剧本上写着,这两个女人分别将欧阳康,展云鸿两个男人关进了屋子里,她们的力气……还真是出众啊,竟然能够制服两个打架状态下的男人…… “这个……是谁丢的?” 突然,许知非的声音响起。 大家被她的声音吸引过去,只见她的手上,正拿着一枚戒指。 见到这枚戒指后,除了宋缺外的所有人都是面色一变。 “你……你在哪里捡到的?”欧阳康面色不自然地说到。 “地上。”许知非看着他。 “是我的!”欧阳康忽然一把夺过戒指,“其……其实,这是我给小蕊准备的惊喜。” 许知非安静地看着他:“这是男士戒指。” “我知道!所以这是我的,小蕊的在其他地方!”欧阳康瞪着许知非道。 “那,这个呢?” 许知非再次拿出一件东西,这一次,是一块手表。 第三百一十八章 冲突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许知非掌心的手表上。 每个人的面色都在不停变换。 这块手表,稍微关注娱乐圈的人都非常了解。 这是那位刘姓著名导演的定情信物,他曾不止一次在媒体前提到过这件事。 “今天是几号?” 这时,宋缺忽然出声问道。 刘若男看着他,神情难辨地说:“2016年,10月14日。” 许知非和宋缺同时一怔,一股匪夷所思地情绪从心底涌出。 为什么会是在过去世界? 不过,这股情绪两人都收拾得很快,许知非见没人承认,便把手表小心地收捡了起来。 “我……我们……先下去吧……”王蕊拉了拉欧阳康的衣袖,“我害怕……” 宋缺看了王蕊一眼,竟然罕见地同意了别人的说法,“她说得对,下去再说。” 许知非也没有过分纠缠,她从衣柜中找出一块白布,盖在了林大友尸身上。 六人先后回到了餐厅。 林大友的惨死让所有人的情绪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不管你们说什么,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要离开这里!这栋别墅里藏着一个变态杀人犯,那些所谓的剧本就是他的谋杀预告!”欧阳康的情绪很激动,因为如果一切都按照那张a4纸上记载的内容发展,那么接下来死亡的人,就会是他。 “你先不要激动……” 展云鸿刚说了一句,就被欧阳康的怒吼打断: “不要激动?你知不知道,按照剧本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们两个!” “你真的相信那张纸上写的东西?”展云鸿面色颇为不屑。 宋缺刚才就注意到,展云鸿在看到林大友的尸体时,虽然也很震惊,但他明显没有恐惧。 就算他早就知道了林大友会死,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普通人在面对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时会是这样的表现吗? 显然不会。 展云鸿要么是见惯了类似的场面,要么……这个场面根本就是他制造的。 这个男人昨天在第一次离开大厅时也很奇怪,他在选择左右两扇出去的门时,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的意思,径直就选择了右边。 这说明……他有相当大的概率已经来过这栋别墅。 另一边,欧阳康的情绪越发激动,他指着展云鸿的鼻子:“你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阻止我离开!小蕊,我们走!” 这几人又开始争吵不休。 宋缺在观察展云鸿,欧阳康,王蕊。 而许知非观察的却是刘若男和宋缺。 宋缺不必多说,他很可能着了厉鬼的道,情绪难以自控。按照许知非的推测,这栋别墅本身的五人拥有一个剧本,而他们新来的五人,则会有一个新的剧本。 无论是原本的剧本,还是新生的剧本,都会有一个核心人物,也就是主角。 宋缺很可能成为了新生剧本的主角,所以他的情绪变化一直在剧本的操纵之内。 白研良的意思也很明确,让她密切注视宋缺,不能让他在剧本的控制中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不过,还有一点,杜尚景因为迟到没能一起出发,所以他们一共只有四人,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刘若男才会被加入到新的剧本中凑人数吗? 许知非本来是这样想的。 但刚才刘若男回答了时间后,她立刻改变了想法。 刘若男……绝对不是过去世界的人。 她和她们一样,是被某个诅咒空间送入了过去世界之中执行任务,而且,刘若男掌握的信息要比她们四个多。 原因也很简单,在不开玩笑的情况下,没有人在回答时间时,会特意说出年份。 当然,有一类人有这种习惯,那就是雾集中的人。 因为之前大家经常被送入过去世界,所以把准确的时间点当成了坐标一样的东西,免得自己思维混乱。 刘若男来自现实世界这点,许知非几乎能够肯定了。 现在的问题是,她到底知道多少?愿不愿意合作? 思忖之际,欧阳康和展云鸿的矛盾已经彻底爆发。 “松手,你给老子松手!”欧阳康怒目圆瞪地吼着。 展云鸿高他一个头,此刻正捏着他的衣领不让走。 “不行!我已经报警了,现在出了人命,警察来之前,谁都不能离开!” 展云鸿说得义正言辞,但宋缺却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闪烁。 他的目的绝对不会是他说的这样冠冕堂皇。 “不松?”欧阳康双目血红,他忽然抄起了身下的椅子,朝展云鸿的头部猛然砸了过去! 展云鸿赶紧松开了抓着欧阳康领口的手,一个闪身躲开了攻击。 欧阳康怒火上头,已经失去了理智,捏着拳头就朝展云鸿的脸打去。 只见展云鸿一个左闪身,左手小臂架住了欧阳康的右小臂,而后飞快上右步,左转体,右臂往前一挂,紧紧夹住欧阳康的脖子,胯部一顶,欧阳康整个人竟然瞬间被他背摔在地。 欧阳康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展云鸿已经一个骑跪压住了他的腹部,根本无法起身。 “啪啪”宋缺鼓了鼓掌,“好标准的军用格斗术。” 展云鸿抬头看向他,没有说话。 欧阳康脸憋得通红,还在不断挣扎,却听宋缺说到:“走不了了,你听。” 欧阳康一愣,便忽然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就像天空被炸开了一样! “哗……” 上午还阳光灿烂的天空,此刻已经乌云密布,陡然又下起了暴雨! 展云鸿松开腿,放开了欧阳康。 欧阳康连忙翻身爬起,这次他也没打算继续找展云鸿打架,而是扑到窗边,怔怔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雨。 大得惊人的雨。 下得整个世界黑漆漆的一片。 磅礴大雨将视线完全遮挡,根本就看不清两米外的东西。 走? 这种天气出门,绝对会迷失在山林间。 欧阳康面色一白,像是忽然没了力气,瘫坐在了地上。 一行人沉默地坐在餐厅里,气氛非常压抑。 “雨停后,警察应该就到了,到时候就安全了。”展云鸿的话也不知是不是劝慰,反正此刻起到的效果很小。 这时,许知非忽然旧事重提。 “戒指不是你的,欧阳康。” 欧阳康本还在怔怔发呆,此刻闻言,顿时凶恶地抬头看向许知非。 “你这个鬼一样的丑女人,不要挑事!” 他话音刚落,忽然被一只手抓着头发,猛然砸在了餐桌上! “砰!” “啊!谁?”欧阳康惨叫出声,顿时磕出了鼻血。 “砰” “砰” “砰” 众人神色各异地看着宋缺,抓着欧阳康的头发,将其不停往餐桌上撞的就是他。 不一会儿,欧阳康就被撞得凄惨无比,满脸鲜血。 “行了。”许知非幽幽开口,她说的不是够了,不是算了,而是行了……可见,刚才欧阳康的话让她本身也非常生气。 宋缺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手,从餐桌上抽出一张纸擦了擦,看都没看欧阳康一眼。 “刚才你在林大友尸体上翻找时,戒指从你身上掉了下来。那块手表是从林大友的身上搜出来的,被你随手丢在了地上。” 许知非看着他,说到:“戒指交出来。” 第三百一十九章 录像 许知非一直安静地注意着一切,当然不会放过那些细节。 刚才急着找剧本的欧阳康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从林大友的尸体上掏出了些什么,只要不是纸张,他就随手往旁边扔。 而当他自己的戒指掉出来后,许知非就注意到了。 那枚戒指……和手表是同一个系列。 但却分别在死者林大友与欧阳康身上。 此刻的欧阳康,哪里还有别的选择? 他颤巍巍地拿出戒指,放在了餐桌上。 许知非再将手表取出来,也放在餐桌上。 宋缺仔细看了一眼,果然是同一个人的,手表的背面与戒指内圈,刻着一个相同的字母:l。 “l?李?梁?刘?还是love?” 宋缺盯着欧阳康,等待他的回答。 “我不知道……”欧阳康先被展云鸿揍了一顿,又被宋缺揍了一顿,现在已经完全没了脾气,“戒指是我捡来的……我不知道是谁的……” 宋缺盯了他半晌,忽然扭头看向了王蕊。 “那你呢?你知道吗?” 王蕊似乎没想到宋缺会忽然注意到自己,她害怕地摇摇头,“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不是你男朋友吗?你为什么不知道?”宋缺眼神凌厉地看着这个柔柔弱弱的女人,“他真的是你男朋友?” “是……”王蕊似乎眼泪都快被宋缺吓出来了。 “为什么他挨打的时候你不出来阻止?”宋缺看了一眼欧阳康,“刚才也是,现在也是,你看着他挨揍,不但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甚至还有一丝快意,为什么?” 宋缺的话让欧阳康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刚好看到自己女朋友嘴角那诡异的淡淡笑意,他颤抖地问:“小……小蕊?” 王蕊身体猛然一颤,低着头不再说话。 …… 大厅。 白研良和祁念将木桌拖了出来,然后翻了个个。 “真的有东西!”祁念惊奇地说。 白研良小心地将那张贴在木桌背面的芯片取了下来,左右看了一眼,疑惑道:“这是什么?” 祁念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内存卡呀!” “内存卡?”白研良有些不明所以,“怎么用?” 这也不能怪他,白研良入院前还小,从没接触过这东西,出院后拥有了手机,却又早就过了手机外置内存的时代,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内存卡。 “我来,我的手机型号好。”祁念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内存卡,放进了自己手机中。 她也非常好奇这里面到底是些什么。 读取成功后,白研良凑上前后看着祁念的操作。 “这好像是……行车记录仪?” 祁念点开了一个视频,画面正在平稳流畅地往后缩。 两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很快……意外发生了。 车辆似乎发生了故障,方向瞬间偏移,画面一阵天旋地转。 再次恢复时,镜头已经歪了,一个满身鲜血的中年男人奄奄一息地靠在座位上。 “他……他是?刘安之?”祁念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这是他发生车祸时的行车记录!” 白研良仔细地看着画面里的每一个角落。 祁念猜得没错,这应该就是刘安之。 不过……仅此而已? 如果只是一场车祸录像,没必要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这起事故无论怎么看,都是刘安之自己倒霉才对。 “不对啊,刘安之这不是没死吗?”祁念疑惑地看着画面,“虽然看起来浑身是血,但没到会死亡的地步吧?” “继续看吧。” 白研良确定,这个视频绝对不止这么简单,果然,很快,画面就出现了其他变化。 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刘安之的车窗外,那个人在拍打车门,似乎想把刘安之救出来。 但这时,刘安之的嘴唇忽然动了。 “三千万,我有三千万在附近的别墅里,救我。” 白研良盯着刘安之的嘴唇,读出了他说的话。 “三千万!”祁念吓了一跳,刘安之指的别墅,应该就是这一栋了,可是……不是三百万吗? 意外出现了,刘安之说出那句话后,砸车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我藏起来了,线索,在我身上。” 白研良辨认着刘安之的唇形,又一次读出了他说的话。 “求你,救我。” 刘安之说了四个字后,一只手臂忽然从破碎的窗外伸了进来,然而,他没有选择救助刘安之,而是一把扯下了他脖子上的吊坠。 “停。”白研良忽然开口。 祁念立刻点下暂停播放,画面定格在那只伸进来的手臂上。 “这个人是展云鸿。”白研良确定地说到。 “啊?”祁念完全不知道白研良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继续。” “哦……哦。” 画面继续播放。 扯下吊坠后,那只手刚伸向刘安之的手腕,准备取下手表,却忽然从破窗缩了回去,人影也飞快消失。 “展云鸿跑了,有人路过。”白研良说到。 很快,又一个人出现。 因为这个人个子不高,所以隐约露出了半张脸在画面中。 “……这是林大友?”祁念认出了那个人。 画面中,奄奄一息的刘安之继续说着刚才的话。 “救我,我有钱。” “救我,三千万,都给你。” “藏起来了,地点,只有我知道。” “线索,在我身上。” 然而,画面中出现了恐怖的一幕,在刘安之说出这些话后,林大友本准备帮助他的手忽然缩了回去,脸色无比狰狞难看,他将手伸进破窗,一巴掌一巴掌地猛扇刘安之本就鲜血淋漓的脸,然后……扯下了他的手表,转身逃离。 祁念看得心中发冷,她竟然觉得,刚才那个林大友比厉鬼还要恐怖吓人。 “他……他们为什么突然不救刘安之了?”祁念喃喃道。 白研良摇了摇头:“不知道。” 虽然这样说,但白研良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了然。 刘安之落得这个下场也算咎由自取,他虽然是一名优秀的导演,却忘了现实的人性,要比戏剧中更戏剧…… “又有人来了!” 祁念说到。 这次来的,依旧是一个男人。 在看到车祸现场的惨状后,他是唯一一个立刻砸开车门,去救刘安之的人。 他是……欧阳康。 第三百二十章 梳理 “原来……因为这样,刘蕊才会做欧阳康的女朋友吗……” 祁念喃喃道。 可是,画面还没完。 欧阳康将车门打开,把刘安之救出去后,并没有立刻拨打电话或者呼救的举动,而是在和他谈些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祁念努力分辨着两人的嘴型,但画面有一段距离后显得异常模糊,难以辨认。 面对这种情形,白研良也束手无策。 不过,对他而言,这两人说些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整个事件的逻辑已经清晰分明,甚至那只没有现身,但通过剧本一直在展现诡异力量的厉鬼,白研良也有了眉目。 “我不懂……为什么刘安之非要提到钱……”祁念不解地看着白研良,“无论是展云鸿,还是林大友,其实都已经准备施救了,他为什么……” 白研良沉默片刻,坦白来说,他也不是太懂。 白研良的人生经历并不算多,社会关系也不复杂,他唯一能够想到的解释,就是刘安之已经习惯了某种模式。 我给你钱你替我办事的模式。 他不相信规则,道德,人性,法律…… 在刘安之几十年的人生之中,经历和信奉的,一直是简单粗暴的“交易”。 然而他万万不该在那种时刻,用金钱去考验人性。 因为那场“交易”,他从一开始就站在弱势的一方。 他蔑视了人性,所以人性也蔑视了他。 “走吧。”白研良起身道。 “啊?”祁念先是一怔,她关掉视频回过神来时,白研良已经走出老远。 她赶紧追了上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还是……不太理解……” 白研良一边走,一边说:“简单来讲,这是一出悲剧。” “……”祁念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事件起因,是在刘安之赶往三白镇的路上,他的车忽然失控,出了事故。” “展云鸿,林大友,以及欧阳康三人先后出现,准备对他施以援手。” “但他忘记了一点,那种情况下,他提及金钱根本就是在践踏他人的善意,极端些的人,甚至会因此勃然大怒,产生仇富心理。”白研良说到。 “就像林大友?”祁念问到。 “嗯,他的自我介绍是做木材生意的商人,这应该不是撒谎,但我想,那是他曾经的工作。”白研良声音平静,“林大友破产了,他需要一笔钱,周转也好,东山再起也好,他离不开这笔钱。” “刘安之口中的三千万在他听起来,既是炫耀,也是诱惑。” “后来,因为施救的不及时,刘安之重伤死在了公路上。警方以交通事故结案,但刘蕊暗恨在心。” “她在各个媒体发布别墅活动的内容,所谓的三百万,也是用来吸引林大友三人的饵,让他们想起那三千万。” “刘安之死前说,三千万的线索在他身上,而那三人分别取走了吊坠,手表,以及戒指,他们可能互不相识,但却知道彼此的存在。” 说到这里,白研良忽然停下脚步,看向窗外。 “糟了。” “怎么了?”祁念也看向了窗外,除了大得吓人的雨,外面也没有什么异常。 “刘蕊的目的是为父报仇,这三个没救她父亲的人都会遭到她的报复。我之前一直在想,为什么这次厉鬼杀人要采取恐怖剧本的方式?直到刚才,我忽然想到刘安之是死在了赶往三白镇拍摄的路上。刘蕊很可能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改动了刘安之的剧本,打算用那三个人拍摄出一部真实的恐怖电影,来祭奠刘安之。” 白研良收回目光,加快了步伐,“刘蕊是人类,不会拥有超凡能力,她一定跟厉鬼有某种联系,这种联系让她拥有了部分将剧本变为现实的能力。” “换句话说,我们是在一部真实的电影中,而天气的陡然变化,在电影里一般意味着剧情将会迎来突变。” 白研良看向祁念,“你看的恐怖电影多,一般在恐怖电影中,剧情的突变会是什么?” 祁念也变了脸色:“厉鬼露出真面目,开始杀人……进入坏结局,电影结束……” “没错……”白研良声音微沉,“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处境。” “对了!”祁念忽然眼睛一亮,“刚才那段行车记录里没有出现刘若男!她跟这件事无关,她会不会就是那只鬼?而且,第一幕剧本和第二幕剧本中都有她,这真的很奇怪……” “她?”白研良摇了摇头,“不是她,她是人类,我曾经见过她。” “啊?”祁念惊奇不已,“你……见过刘若男?现实世界?” “按理来说,我一眼就应该认出她,只不过,她和我第一次见到时的气质差异实在太大,所以我没将她认出来。” “那……这么说,她也是进入过去世界,执行任务的人……” “不。”白研良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这点,“她和我们截然不同。” 祁念心中一凛,她总觉得白研良说这话时,是另有所指。 可是……这样的话,刘若男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先不谈她,解决这次的事之后再说吧,如果猜得没错,刘蕊现在,应该已经在大开杀戒了。” …… 白研良猜得没错。 餐厅的王蕊在被逼问得低下头后,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宋缺和许知非因为已经很熟悉这种感觉,所以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立刻转身逃离了餐厅。 而欧阳康,展云鸿两人却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尤其欧阳康,他不愿意相信王蕊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为了别的目的才和他在一起的。 “小蕊,你回答我!小蕊……” 欧阳康双手扶着王蕊的肩膀,一边摇晃着一边大喊。 王蕊没有回答,但欧阳康却忽然发现,周围似乎有些地方不自然。 很快,欧阳康就明白过来是哪里不自然了。 不是周围的问题,而是“王蕊”,正在逐渐变高…… 欧阳康惊恐地缩回了手,展云鸿也是头皮发麻。 两人面前,一个三米高的“王蕊”缓缓抬起了头。 她的瞳孔一片苍白,额头上悄然裂开了一条条缝隙,在欧阳康两人的注视下,额头上的缝隙中,钻出了密密麻麻的惨白眼珠…… 欧阳康吓得瘫软到地上,双腿间已经湿了一片。 而“王蕊”的脚步,却在不断向他靠近…… 第三百二十一章 分头 “啊!!!!!” 欧阳康的惨叫甚至盖过了狂暴的风雨,刺破层层墙壁钻进几人的耳中。 许知非和宋缺感觉到一股寒意,紧接着,身后就传来了迅疾的脚步声。 “嗖嗖嗖” 好快的动作…… 身后的绝对不是人类。 不能去想它……也不能回头去看,那个追来的东西只会让人心生恐惧。 “分头跑。” “好!”宋缺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然后,他脚步停了停,让许知非先选了路。 这片刻的停顿,让许知非侧目看了他一眼。 然后,许知非选择了直行,在一楼的各个走廊之间周旋。 宋缺见许知非跑远,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便立刻拐弯上了楼梯,直接去了二楼。 之前的恩情,我还了。 宋缺心中一片轻松。 但代价是……因为他的刻意等待,鬼已经追着他上了二楼。 宋缺不敢再分神,将自己的速度提到了极限,拼命逃窜。 …… 许知非略有些气喘地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脚步声,没有追过来。 鬼被宋缺引走了。 她立刻拿出手机,给白研良打了一通电话。 然而得到的回应却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不在服务区? 是天气的影响,还是鬼的影响…… 许知非无法分辨。 但她知道,刚才白研良突然离开,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 “冷静……我不能自乱阵脚。” 宋缺躲在蛇头房里,做着深呼吸。 虽然还了许知非的恩情,但却将鬼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虽然说宋缺并没有后悔,但内心的恐惧却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他已经无法保持最初时候的冷静。 不过,现在的状况还不算太差,鬼的能力是通过剧本杀人,现在它从王蕊身上现了身,意味着自己打破了剧本。 而且,宋缺也没有感受到这只厉鬼有什么其他的可怕能力。 它无法瞬移,无法感应,它的速度不算快到离谱,感官也没有灵敏到变态的地步。 力量虽尚未可知,但目前来看,除了不死特性外,它似乎并不算强大。 宋缺擦了擦额头上滚落的汗水,他决定在这里待一会儿后,就立刻回到餐厅,用老办法来对抗厉鬼。 这栋别墅相当的大,只要打起精神注意周围的动静,想要不被一只没有瞬移和感应能力的鬼找到,其实并不算太过困难。 只要脱离了它的视野范围,就算是毫无章法地乱走,被鬼逮住的概率也并不高。 现在的问题是……生路在哪儿? 厉鬼被逼得现了形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它虽然丧失了编写剧本杀人的能力,但却能在这栋别墅里慢条斯理地进行追杀。 他们是人类,人类的体力终究是有限的。 如果按照任务要求上的说法,任务时长是七天的话,那他们绝对没办法坚持那么久。 不过,宋缺相信任务的时长也不会是七天。 他总觉得……雾集的“权威”似乎变低了。 任务要求都能被做文章,这在以前根本就是无法想象的事,他们提前一天出发,没想到触发了任务。 很难想象杜尚景现在遭遇了什么,按理说他确实是严格按照任务要求上来的,并没有违规。 但谁知道任务要求竟然是假的? 真正的信息需要他们自己去发现,这简直就不可思议。 在宋缺看来,就像是雾集被某种不可抗力给影响了一样。 但这样一想后,就更加奇怪了。 雾集在宋缺的印象中,从来就不是一个正面形象,但这次的任务让他有了些怀疑。 雾集……似乎是在尽力地“泄露”任务信息给他们。 只不过,这次雾集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压制了,这股力量甚至强大到能够修改雾集发布的任务信息。 正在宋缺胡思乱想之际,忽然他听到门外……好像传来了脚步声。 是谁? 鬼? 还是白研良他们? 宋缺很想开门确认一眼,但眼下的状况却又明显不支持他这样做。 万一是鬼的话,他不就瞬间完蛋了? 这时,门外的脚步声,停了。 宋缺头皮一紧,屏住了呼吸。 是鬼吗? 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是鬼…… 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刻走得慢条斯理,除了鬼。 宋缺已经能够肯定,现在站在自己门口的那个,就是鬼。 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 电话打不通,许知非决定先去大厅找白研良和祁念。 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万一回去餐厅撞上了那只鬼,麻烦就大了。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一只手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许知非没有慌乱,因为她猜到了这是谁。 “我准备去找你。” 许知非看着白研良,又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祁念呢?” 白研良指了指地下:“我让她去地下室躲起来了。” 许知非眉头一皱,“你想让祁念把铁门后的鬼放出来?” “不行,太危险了。” “你误会了。”白研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生路不是让两鬼自相残杀,在宋缺那里。” 这个说法,许知非是真的没想到。 “为什么?” 白研良暂时没有解释,而是问到:“宋缺呢?” 许知非指了指二楼,“他引鬼去了二楼。” 白研良神色微变,“他不能死,去帮他。” 许知非点了点头,两人立刻准备前往二楼的楼梯。 这时,白研良忽然停下脚步,说到:“不行,不能从同一个方向上去,我们一人一边,你用走廊这边的楼梯,我去餐厅那边的楼梯。” “嗯。” 许知非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小心。” “嗯。”许知非回应道。 白研良刚往前走了一步,便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说:“小心。”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许知非已经上了楼梯。 是错觉吗? 应该吧…… 白研良转身去了餐厅。 不多时,他就赶到了餐厅。 地上有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依稀看得出来是欧阳康。 但却没有展云鸿和刘若男两人。 果然和他的推测一样。 那只鬼如果放弃了剧本,选择直接现身攻击,它的第一个目标就会是宋缺。 在看到录像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宋缺的意义。 第三百二十二章 蹊跷 刘安之的死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因为他的车根本就不是发生了故障,而是遇到了……鬼。 白研良不相信巧合,天意之类的东西,所以,当看到刘安之的生前录像时,他立刻就起了疑心。 刘安之出车祸的地方,还有……出车祸的诡异过程,和他们几个来时路上的遭遇,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就是,开车的宋缺没死。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一部电影,一个剧本,一次噩梦般的现实恐体验,那为什么主角偏偏是宋缺? 白研良一开始就在怀疑这一点。 直到,他看到了刘安之的行车记录。 剧本不止两个,而是三个! 第一个,刘蕊写下的剧本,她针对的只有三个人,展云鸿,林大友,欧阳康。 其中,因为欧阳康有过救助刘安之的举动,所以她用自己的身体当做报酬,还了欧阳康的情,所以……欧阳康还是要死。 第二个,“雾集”或者某种未知规则编写的剧本,这个剧本,针对的是五个人,白研良,许知非,宋缺,祁念,以及刘若男。它可以控制人的情绪,逻辑思维,非常可怕。 而写下第三个剧本的……是鬼,它既不针对欧阳康几人,也不针对白研良几人。 会被它盯上的,只有在那时那刻……出了车祸的人。 这个剧本并不是从进入别墅的那一刻开始……而是,他们接到雾集任务的那一刻。 所以,开车的宋缺就是刘安之的角色。 这不是刘蕊的剧本,而是……鬼的剧本。 有一只鬼,会在那条公路,那个地方,捕杀路过的人。 所以……这一次它盯上的,是白研良四人。 这三个剧本拥有各自不同的故事线,但却使用的是同一种诡异力量。 所以在其中一个剧本生效时,另一个剧本的事件不会发生。 其中最明显的破绽,就是那两张a4纸。 在写着第一幕剧情的a4纸上,出现了许知非的剧情,她是第二幕的开头。 然而,再次发现的a4纸上,第二幕的演出人员里,根本就没有许知非的名字。 甚至第二幕的剧情也没有承接第一幕的尾声,而是直接跳到了林大友一行人的剧情。 这生硬的逻辑当时就让白研良感觉不对劲,现在来看,完全是因为两个剧本交错了…… 所以,刚才当“刘蕊”被识破,现出真身时,第三个剧本,也就是鬼的剧本便开始了。 而它的目标,第一个就是宋缺。 宋缺是鬼的男主角。 他如果被干掉,整个故事就结束了。 而故事结束,并不意味着白研良几人可以顺利完成任务,而是……和宋缺一起消失。 所以……宋缺绝不能死。 白研良压低脚步,慢慢爬上了楼梯。 …… 地下室。 祁念眉头轻皱,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白研良说,这里很安全,因为这是雾集剧本创造出来的地下空间,其他鬼大概率进不来。 祁念没太听懂白研良的这个剧本,那个剧本一类的说法。 但她有自己的想法。 祁念能够从一个新人活到现在,绝不仅仅靠的是运气,她有自己的特质。 她看待一个现象,或者某一件事时,用到的角度并不多。 也就是说,祁念并不擅长多角度分析问题,但她的思路却异常的准。 往往他人已经产生了好几个思路时,祁念才产生一个。 不过,比起大家一一排查错误的思路,去寻找正确的那个,祁念的方式就截然不同。 她仅有一个,所以她从不怀疑自己想错了。 所以……虽然祁念相信白研良,但她却总觉得,白研良刚才走得急了,他好像遗漏了什么东西。 是什么呢? 这种感觉如同猫爪挠心一般,让祁念坐立不安。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这里……应该没事吧。 金属大门后面的那个“白研良”还在吗? 总之……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不会开口的。 祁念暗下决心。 同时,她再次拿出手机,点开了播放按钮。 将进度条拉到出车祸时的场景,祁念开始认真看了起来。 接着,画面又到了那里。 一个高大的人影开始拍打窗户,似乎想把刘安之救出来。 但这时……刘安之的嘴唇动了。 “三千万,我有三千万在附近的别墅里,救我。” 虽然说,白研良认为刘安之是习惯了某些规则,才会一开口就提钱。 但祁念并不这样认为,她总觉得刘安之在这种情况下,还要立刻提到钱是有原因的。 展云鸿在拍窗户时,对他说了什么吗? 难道是展云鸿在主动开口要钱? 祁念感觉脑袋有点疼。 会不会有别的可能? 为什么呢…… 祁念一遍遍地回拉视频,这股奇怪感越来越强烈。 到底是哪里不对…… 车辆失控,翻车,摄像头偏转,刘安之浑身是血地出现在镜头里…… 等等! 是方向! 方向不对! 祁念猛然瞪大了眼睛,拍摄道路情况的行车记录仪被撞击发生偏转后,拍到了驾驶舱的座位,刘安之坐的是副驾驶位,根本没有方向盘! 祁念赶紧再次往回拉了拉进度条,聚精会神地看去。 画面开始旋转,模糊,再次清晰…… 安全气囊弹出,镜头偏移,画面颠倒……安全气囊挡住了前面的位置,但仔细看还是能够清楚地看到,刘安之的前面没有方向盘! 刘安之没有开车,出车祸时,开车的另有其人! 猛然间,祁念明白了那股很不自然的感觉来自何处。 是速度! 展云鸿出现的速度太快了,车辆发生事故还没多久,他就立刻出现了! 展云鸿才是那个开车的人! 他是什么身份?导演组成员?演员?司机?保镖? 就在这时,祁念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不对……这个画面,太熟悉了…… 这不就是之前自己一行人来的时候的画面吗? 宋缺开车,忽然车辆失控,发生了车祸…… 不过,宋缺没有大碍,反到是坐在副驾驶位的白研良受了些伤。 身为司机的宋缺当时立刻去帮助了白研良…… 祁念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紧张,她豁然站起,冲出了地下室。 不对……不对! 不是宋缺…… 是白研良,他才是主角!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主角 糟了…… 虽然祁念不知道白研良是如何推理的,但如果遗漏了关键信息,哪怕他有再完整的逻辑也无法得到真正的答案。 祁念顾不上白研良的嘱咐,立刻冲出了地下室,她要去帮他! 宋缺也许是雾集剧本的主角,他的情绪受到了影响。 但白研良是厉鬼剧本的主角,他必然也受到了影响! 不过也许是因为白研良的情绪太不明显,所以,他情绪的微妙变化,行为逻辑的细微偏差并没有被人看出来。 白研良也许推出了事情的大部分真相,但却遗漏了最关键的一点。 主角并不是宋缺,而是他! 会造成这个后果,也暴露出了白研良最大的弱点。 他的成长环境太过单一,他的所有知识都来自于书本。 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心间的复杂,他并没有切实的体会。 在看到刘安之开口提钱的时候,白研良下意识地就去往规则,人性方面考虑。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刘安之的社会关系。 这也是因为他青春期的十年全都在精神病院度过,压根就没有人际交往的概念。 而在正常家庭长大的祁念,看到那一幕时思维立刻就转到了和白研良截然不同的方向。 最终,她发现了被隐藏起来的真相。 每个人都会犯错,白研良也不例外。 但这次的错误,也许会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是祁念无法接受的。 她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寻找,却不知道白研良身在何方…… …… 楼梯口。 白研良和许知非一人一个方向,爬上了楼梯。 在步入走廊的瞬间,两人就同时看到了对方,以及……站在一间屋子门口的,展云鸿。 展云鸿? 见到他的瞬间,白研良呼吸一滞。 他意识到有地方不对劲! 不对,他为什么会在车祸发生的第一时间出现? 这也太快了…… 不……他就在现场,他在车上! 虽然车祸发生后镜头发生了偏转,但刘安之的位置……分明是副驾驶! 业城禁止右舵车,而刘安之就坐在的右手边是窗,当时开车的不是刘安之,是展云鸿! 白研良心中一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宋缺才是开车的展云鸿的角色,而他……是刘安之的角色! 我才是主角? 意识到这一点的白研良猛然发现自己的身前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阴影。 “吱呀” 一个高大的女人推门而出。 满额头的眼珠突然朝向同一个方向。 她的每一个瞳孔里,都投射出了白研良的影子。 同时看着他的,还有展云鸿,以及走廊另一头的许知非…… 逃! 白研良仅仅只是用余光瞄了一眼那只额头上布满眼睛的厉鬼,就立刻飞身后退。 就在他刚闪身下楼梯后,一只巨大恐怖的手就划过了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白研良心中一寒。 果然是我…… 白研良现在根本不敢回头,他能够听到身后非常非常近的声响。 那是那只庞大的厉鬼擦过墙壁的响动,灯光从背后照射下来,在白研良的不断逃跑的身前投下两个影子。 一个是他自己,而另一个……紧紧地跟在他身后,距离不到一米,它的手离他很近,近到……几乎快摸到他的后背了。 想不到,我竟然自己送上了门…… 白研良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同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刚才展云鸿的身影。 他站在那间房的门口干什么? 他在等人? 不……不对。 和许知非上二楼之前,厉鬼就和展云鸿在同一个楼层了。 这只鬼是开门出来的,它应该是进屋子里找人了。 而展云鸿一直就站在走廊里,一间房门外。 他绝对会被鬼撞见。 为什么鬼没有攻击他? 对了,宋缺! 那间屋子里是宋缺。 展云鸿为什么会去宋缺的门口堵他? 白研良在生死之间,大脑急速运转。 因为自己的错漏,造成了几乎无法挽回的局面。 他必须想办法解决面前的绝境。 宋缺的特殊之处…… 没错!宋缺在剧本中的身份,就是他展云鸿在那起事故中的身份! 他想干什么?杀了宋缺? 难道说……只要宋缺死了,他就不用死? 白研良心念急转。 这时,只听“刺啦”一声! 白研良后背的衣服,竟然已经被鬼爪划破了! 不行……我跑不过它。 白研良咬紧了牙,他并不怕死,但他不想毫无意义的死。 尤其是……那个五岁家伙的记忆传递过来之后,让白研良越发有了动力。 他看到的片段似乎不是完全的事实,事情还有变数。 那些画面到底是真是假?他到底是白研人影子里诞生出的一具**?还是真真切切的,白研人的弟弟。 这些问题既困扰着白研良,却又给了他希望。 白研良不是一个没了希望就活不下去的人,但他不得不否认,有了某些期待后,人会活得更有动力。 比如此刻,他的求生意志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不想死,不能死! 那么多秘密还没解开,怎么能丧命在这里? 但是……身后这只厉鬼,他又确实跑不过。 到底要怎么脱身? 白研良思考着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片刻后,他得出了两个答案。 一,去找一个人……刘若男。 那个女人有特殊的逃生手段,她很不寻常。 她并不是过去世界的人,但当白研良用手机查这起命案的资料时,却在死者名单中看到了她的名字。 白研良清楚地记得,当时写着的死者有:林某,刘某,展某,欧阳某,刘某五人。 两个刘某,一个是刘安之的女儿刘蕊,而另一个,就是她刘若男。 她为什么会死在过去? 但又在现在出现? 这应该是她的秘密,白研良怀疑,这个秘密就是她诡异地穿梭在过去世界的根本原因。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对厉鬼的恐惧和慌乱,如果她不是和白研良一类人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原因。 刘若男有某种手段,让厉鬼无法伤害她。 她知道自己是绝对安全的,所以她毫无顾虑。 不过……此时此刻,到底要怎么去找已经不见踪影的刘若男? 厉鬼已经快抓住白研良了,根本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去周旋。 而第二个方法……白研良完全不想用。 但偏偏这个时候,那个人出现了。 祁念眼睛睁得大大里,里面饱含恐惧与紧张,她看着紧追着白研良身后的厉鬼。 捏紧了拳头。 和以往一样,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办法。 第三百二十四章 开门 空气似乎凝滞了。 白研良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他敏捷的思维,强大的逻辑在这一刻通通失去了作用。 眼前唯一能看到的画面,就是那个女孩儿朝他跑了过来。 她的每一步都迈得那么踏实,就像是要直直撞进他的心里。 时间好像也慢了下来。 慢到足够让白研良想起,那天晚上,她也是带着这副倔强固执的表情,死死地拉着即将坠楼的他。 “啪” 她的手又一次抓住了白研良。 冰冰凉凉的,带着汗液的手。 她很紧张,但她还是过来了。 白研良刹那的恍神恢复时,自己已经被祁念拉着,冲进了地下室。 厉鬼没有如同他的预料一样,不敢进入地下室。 它沉默地散发着最深沉的恶意,怨毒可怕的气息足以让所有生灵颤栗。 事实也应当如此,它已经脱离了自己的剧本,显出了原形,为什么会不敢进入地下室? 白研良分心看了一眼祁念。 她的喘息很急促,她的眼睛一直看着前面的路,满是汗水的手紧紧地拉着白研良。 “祁……”白研良试图挣脱她的手,却讶然地发现,他竟然无法做到。 她握得很紧,紧得就像抓住了一个世界。 白研良一怔,被祁念拉着身不由己地一直往下跑。 慢慢的,白研良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颤抖。 接着……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地颤抖。 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情绪在悄然出现,和雾集的呼唤很像,却又截然不同。 不…… 祁念也想到了办法,她意识到了他是主角,她知道这只鬼的目标是他,所以她拉着他,冲向了地下室。 她要用那把钥匙,那把答应了缠心鬼,却没有交出去的钥匙。 白研良的嘴唇干涩发白,他的头疼得就像要裂开一样,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阻止祁念做傻事,但千头万绪的思维碎片混杂着那股陌生的恐惧,猛然间蜂拥而至,疼得他无法思考。 这一刻,他才清晰地认识到,他是人……他确实是人。 情绪会干扰到他的理智,但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会出现恐惧的情绪…… 白研良也说不清自己是在害怕什么,也许他知道,但他不敢去想。 “白……” 祁念的声音在身后厉鬼剐蹭墙壁发出的声音下,显得细不可闻,但却那么清晰地钻进了白研良的耳中。 他怔怔地看向祁念,还没有开口,便见祁念忽然回过头,笑着说:“我很笨,光是跟上你的脚步就需要竭尽全力……” 白研良的心脏猛然一痛,这时,一股强大的推力传来。 她松手了。 白研良猛然抓了几下,却只抓到了空气。 他被狠狠地推开,摔倒在地上,手臂上被玻璃扎伤的创口再次流出鲜血,不一会儿,他的两条手臂就已经鲜血淋漓。 两个呼吸后火辣辣的疼痛从手臂燃烧至大脑,他本来是不怕痛的,但不知为何,此刻的痛感却前所未有的强烈。 身前不远处,那只三米高的厉鬼身下,站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按照约定,我来了。” 满额头密密麻麻的瞳孔注视之下,祁念仰起头,平静地开口。 同时,一把钥匙扔到了金属大门前。 自从进入雾集的第一天起,祁念就在想,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去。 她从不认为自己能够活到最后,因为她很清楚,她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满身都是缺点的普通人。 生着普普通通的相貌,长着普普通通的头脑,拥有普普通通的学识,过着普普通通的人生。 初进雾集时,她的恐惧情绪是所有人中最大的一个。 按理说,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去死了。 然而,她却活到了现在。 坦白说,祁念已经感到非常意外。 她不觉得这种意外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就像自己说的一样,光是跟上白研良的脚步,她就需要竭尽全力了…… 身前的厉鬼散发着恐怖的气息,这种最纯粹的恶,让祁念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倒不是她害怕,事实上,此刻祁念并不觉得如何恐惧。 就算眼前这只三米高的厉鬼已经张开了满是尖牙的嘴,就算身后的金属大门已经发出了剧烈的响动,她的心里仍然很平静。 唯一的担忧,只有白研良。 但祁念相信,白研良能够做出最理智的选择。 他一定可以在两只鬼纠缠之时,逃离这里,然后以他的头脑,一定能找到真正的生路。 祁念对此无比坚信。 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 祁念想了想。 是他清秀的外表? 还是冷静理智的大脑? 又或者……是他让人心安的气质? 祁念找不到答案。 此刻,也已经没有时间让她来寻找答案。 一颗颗眼珠诡异地从她的手臂上冒了出来,那些眼珠和眼前那只巨大的鬼一样,正满是恶意地看着她。 接着,它伸出了一只巨大扭曲的手,一把就握住了祁念的腰身。 强大的握力瞬间让祁念的瞳孔往前鼓了一些,嘴里更是哇地一声,吐出了鲜血。 祁念…… 祁念要死了…… 她要死了…… 眼前画面传递出的信息无比清晰,但白研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完全无能为力。 对了……钥匙! 许知非给他的钥匙! 虽然他根本不知道那把钥匙的作用,但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救下她! 一定要救下她! 然而,白研良的手刚摸到口袋里,准备拿出钥匙时,只听一声异响。 “砰” 一只扭曲的鬼手竟然掉落在地上,而被鬼手捏在其中的祁念也摔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白研良立刻朝扯断了厉鬼鬼手的东西看去,然而……它的样子却让白研良瞳孔一缩。 金属大门后走出来的鬼,竟然是他的样子…… 它脸上带着血污,穿着简单的t恤与休闲裤,这身衣服……让白研良立刻想起了具体时间。 这是新月百货大楼,迷藏任务时的他。 祁念看到的缠心鬼……竟然是他。 被瞬间扯断一条手臂的厉鬼面部立刻扭曲,它满额头的瞳孔都流出了鲜血,带着狰狞,残忍,憎恶,朝着金属大门后出来的“白研良”扑了过去。 第三百二十五章 真相 白研良知道祁念喜欢他。 但那种喜欢,在白研良看来无比脆弱。 她不知道他的过去,更不用说他根本感受不到情绪的秘密。 祁念认为自己“喜欢”他,那是因为,他戴上了一层白研人的面具。 而真正的白研良? 只是一个沉默,无趣,冷淡,没有希望,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的人。 甚至白研良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人。 她在生与死的悸动间看到了他的身影,然后误以为那就是喜欢。 白研良不觉得真正的自己会有人喜欢,如果不加掩饰,不做伪装,他的面部肌肉甚至不会波动哪怕一下。 所以,他一直躲避着类似的感情。 因为他很清楚,引起那些好感的并不是真正的他。 然而……当缠心鬼被放出来时,白研良迟疑了。 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分明就是他的样子。 眼前,缠心鬼和剧本厉鬼已经纠缠在了一起。 它虽然和白研良看上去一模一样,但本质上却是一只鬼。 它的恐怖残忍比之剧本厉鬼不遑多让。 两只厉鬼发出恐怖的咆哮嘶吼,撕咬着彼此。 而且,似乎有某种诡异的力量在碰撞。 “白研良”的半个身子,竟然融入到了剧本厉鬼之中。 而趁着它们之间的缠斗,白研良立刻看向了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祁念。 这是个好机会…… 只要祁念没死,就还有救! 虽然祁念现在腹部已经瘪了一块,但还能看到微微的上下起伏。 她还没死…… 只要尽快脱离过去世界,回到现实之中,她的伤势就能恢复! 白研良紧紧盯着那两只厉鬼,悄悄地往前挪。 只要离开这里,就有希望…… 两只厉鬼的互相撕咬愈演愈烈,它们的身体竟然诡异地融合了大半! 虽然不知这是好是坏,但眼前因为它们的缠斗,出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它们离开祁念所在的位置,到了墙边! 好机会! 白研良心下一狠,知道这种机会绝对不容错过。 他脚下立刻发力,冲向了祁念! “啪” 抓住了,抓住祁念的手了! 祁念似乎有些察觉,睫毛微微动了动。 她没死! 白研良的心跳在加速,他不知道那种情绪是不是喜悦,但他完全不排斥。 就在白研良一用力,想抱起祁念时,祁念忽然睁开了眼睛。 “白,听我说……” 血沫从她的嘴角流出。 现在没时间耽搁,白研良根本就不听她在说什么,立刻躬身将祁念抱了起来。 两只鬼还在疯狂地撕扯着彼此,但它们之间的融合似乎也在加速。 白研良头也不回,用出了全身的力气,抱着祁念冲出了地下室。 在离开地下室的那一刻,白研良第一次,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神色。 但他不敢停下脚步,必须……离这里远一些,万一那两只鬼融合到一起后该怎么办? 现在最好的去处是……大厅! 白研良脚下不停,直奔大厅而去。 厉鬼的恐怖嘶吼响彻了整栋别墅,白研良能听到,宋缺,许知非,展云鸿也能听到…… 展云鸿扭头,看见了许知非。 他笑道:“许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一边说着,他一边离开了门口,朝着许知非靠近。 内后的宋缺耳朵贴在门边,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他心中一紧,许知非也在外面? 还有……为什么门口会是展云鸿? 这个问题,许知非帮他问出了口。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许知非一边后退,一边紧盯着展云鸿。 展云鸿慢条斯理地靠近,笑说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你知道那只鬼,为什么它不杀你?” 展云鸿饶有兴致地看了许知非一眼,似乎来了兴趣,说到:“为什么?因为它是我挖出来的。” “刘大导演对古董很感兴趣,它对刘大导演也很感兴趣,我可是亲眼看见……当时它爬到了车窗外,戳破轮胎引发了一起交通事故。”展云鸿摊了摊手,“我是个生意人,买我的身手也好,古董也好,救命也好,都需要给个合适的价格。” 此言一出,宋缺和许知非忽然都明白了许多东西。 “你是雇佣兵?还是盗墓贼?”许知非故意装傻,分散着展云鸿的注意力。 “都算。”展云鸿笑道,“你刚才问那只鬼为什么不杀我,因为……不只是刘蕊会和它进行交易,我也会。毕竟,我可是第一个发现它的人。” “可惜啊,我不敢过分用它,所以只是小小地写了一个车祸,”展云鸿遗憾地说到,“毕竟我只是想弄点钱来花花,不会像刘蕊那个疯女人一样,把灵魂都给了它。” 许知非脑海中飞快地转过一个念头,一个个疑点开始串联起来。 刚才和白研良分头上楼梯前,白研良告诉了她一些事。 现在……联系展云鸿说的话,整个事件的脉络已经出现了。 有一只能够将纸上文字变为现实的鬼,藏身于某个古董之中,被展云鸿挖掘而出。刘安之对古董表现出了兴趣,却被展云鸿提前写下的文字所害,死于一场车祸之中。 然而因为没有后续文字的补充,意外发生了,一个个路人出现,打乱了展云鸿的计划。 可以想见,展云鸿一开始就是奔着那三千万来的。 他知道三千万藏在这栋别墅里,但同样的,那两个路人也知道了。 古董没办法弄走,被作为遗物交给了刘安之的女儿刘蕊,而刘蕊很快也发现了它的诡异力量,并以此为基础,制作了一个复仇剧本。 不过……这一切都在展云鸿的计划之内。 但他为什么会站在宋缺的门口? 许知非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不……与鬼交易,比与虎谋皮更加危险,展云鸿一定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他的宋缺之中,很可能只能活下来一个! 展云鸿笑着走了过来,他的恶意已经完全不加掩饰。 他的身手很好,这一点许知非在餐厅时就已经见识过。 “许小姐,你很漂亮,就是眼睛看得人很不舒服,不如……我帮你把它挖出来?” 说话间,展云鸿已经抬手取出了一把三棱刺。 第三百二十六章 追逃 许知非缓缓后退,不一会儿,就退到了楼梯口处。 展云鸿慢悠悠地转着三棱刺,看着许知非的目光,宛如在看一只猎物。 “啧,许小姐,你的眼睛……真是太不讨喜了。” 话音落下,展云鸿猛然踏前一步,三棱刺直逼许知非咽喉而去。 他的眼睛里泛着残忍的血红,根本就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好在这时,还有一个东西比他更快! 只听“砰”地一声,房门开了。 展云鸿迅速回过头去,三棱刺反手一扎! “噗” 宋缺不闪不避,抬起的手掌竟是直接被三棱刺贯穿! 同时,他侧身冲来的撞击力也猛然砸到了展云鸿身上。 展云鸿显然没想到宋缺会这么决绝,竟然用手掌硬接了自己的攻击。 一时间,他的三棱刺被宋缺死死地捏住,不让他从掌心拔出,那股冲撞的力道也终于到了展云鸿身上。 “嘭” 展云鸿身形一个趔趄,脚下不稳,跌跌撞撞地朝后退去。 许知非眼疾手快地抓住他腰间的衣服,往楼梯后一拖,然后迅速地躲开。 只听“噗嗤”一声。 三棱刺被应声拔出,紧接着,便是传来“嘭嘭嘭嘭”的滚落楼梯之声。 展云鸿被宋缺一撞,许知非一拉,终于脚下不稳地摔下了楼梯。 而另一边,宋缺在三棱刺被拔出的瞬间,额头上顿时流出了大量的汗水。 他的面色更是肉眼可见的一白,脖子上青筋暴起,掌心被三棱刺洞穿,然后粗暴地拔出,让宋缺的创口显然异常吓人。 血液更是如泉涌一般根本不停。 但此刻的宋缺显然没有停下来包扎一下的打算。 他捏着自己的手腕翻身爬起,低吼道:“还不走!” 没等许知非回应,楼梯上便传来了嗒嗒嗒嗒的脚步声。 展云鸿又上来了! 这下,两人立刻朝着走廊另一头跑去,那边的楼梯可以下到一楼餐厅,而到了一楼……至少有更加宽敞的空间可以周旋。 只是不知道,白研良有没有摆脱那只厉鬼的追杀。 这时,身后的脚步声越发近了! “嗒嗒嗒嗒” 宋缺面色一变,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个展云鸿显然是经历过严苛的训练,无论是体能,还是格斗能力都异常出众,正面对抗是不可能赢过他的,而他又和厉鬼做了不知名的交易,导致那只鬼对他视而不见,根本不会杀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从这个人的追杀下脱身? 宋缺想了很多办法,然而,所有办法都不是仅凭一个女人和伤者就能够做到的。 如果白研良在,就能够制服展云鸿了……宋缺难免想到了白研良,但他也清楚,现在白研良遇到的麻烦只怕不比他小。 难道……真的要只能活一个吗? 宋缺的目光掠过身边的许知非,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许知非的轮廓慢慢变形,仿佛变成了一个已经死去很久的人……杨慕婉。 那个永远逆来顺受,知书达理的杨慕婉。 宋缺一直觉得,雾集是很公平的,赢就活,输就死,谁来都一样。 他从不会对任何所谓的同伴展现出合作的态度,更遑论为之悲伤。 除了……那一次。 宋缺永远不会忘记,被拦腰撕碎的杨慕婉,睁大了眼睛躺在地上,绝望地看着他时,目光中流露出的希冀与哀求。 但他……放弃了。 他取下了额头上那个杨慕婉打出来的蝴蝶结绷带,放在了她最后时刻伸出的手中。 她活不了了。 宋缺虽然无比肯定这一点,但那次之后,他不知道梦到了多少次。 梦到她伸出的手,梦到她绝望的眼神。 宋缺不是新人,对雾集中的生离死别,他一直认为自己看得很淡,他甚至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快死了,他会不会怨恨没人来救他之类的事。 他得出的答案是,不会。 但那一次后,宋缺迷茫了。 他少有迷茫的时候,其实,最开始进入雾集,知道有鬼的时候,宋缺是欣喜的。 他欣喜的是,有鬼的存在,那就说明死亡并不是终点。 于他而言人生中最大的恐惧就这样被解决了,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可是后来他发现,那些“鬼”,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鬼。 死去的人不会变成另一种形式存在,死了……真的就是死了。 经过一段不算漫长的调节期后,宋缺彻底冷静了下来,他本觉得,自己不会再对任何事情产生波动。 可是,他失算了。 他低估了那个有些搞笑的蝴蝶结,缠在自己头上的重量。 虽然在她的最后时刻还给了她。 但那一天后,那个蝴蝶结仿佛拴在了他的心里。 宋缺变了。 即便他自己不承认,但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管家也是这样说。 “嗒” 宋缺停下了脚步。 许知非察觉到这一点后,不解地看向了他。 “走,我来拦住他。” 许知非冷冰冰的眼睛微微睁大,就像第一次认识宋缺。 然而,当他转身面对冲过来的展云鸿时,意外却发生了。 展云鸿虽然面目狰狞,但却没有怒意与杀意,反而充满了恐惧与惶恐,他看都没看准备拼死一搏的宋缺一眼,直接就越过两人,冲下了去餐厅的楼梯。 许知非和宋缺也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状况,两人微愣之际,一个巨大到恐怖的影子……出现在了那头的楼梯口。 一颗扭曲的头颅在楼梯处缓缓上升,它有两张彼此纠缠的面孔,还有布满整颗头颅的……密密麻麻的眼睛。 这恐怖离奇的样貌让两人目露骇然。 许知非也知道了为什么展云鸿刚才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接逃走了。 原来……这只鬼已经变了…… 展云鸿和它的交易,在它异变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作废。 “逃……快逃!” 宋缺转身就跑。 也许是天意不让他死,好不容易想英勇一次,却遇到了这种事。 面对这个恐怖的东西,他可不会再那么愚蠢地上前准备送死。 头脑发热的事做一次就够了。 许知非听到宋缺说逃的时候,他已经冲下了楼梯。 好在她的反应也不慢,趁着那头楼梯口才露出一颗恐怖的头颅时,也立刻逃下了楼梯。 第三百二十七章 绝境 白研良听到了。 沉重却迅疾的脚步声朝着二楼……上去了。 它们已经完成了融合,变成了一只鬼。 此时此刻,即便是白研良,都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 本来,他已经有了对策,既然一切把文字化为现实的力量都来自那个古物,那就找到它,然后重新书写另一个剧本! 而且,白研良有极大的把握,确认那个拥有诡异力量的古物是什么。 不是笔,不是纸,而是……墨。 书写文字的墨!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厉鬼现身脱离剧本而出,不再依靠剧本执行杀人,这本就令人非常头疼,现在,它更是和另一只诡异到了极点的缠心鬼融合,出现了匪夷所思的可怕异变,现在……还有什么办法有用? “白……” 祁念的声音愈发虚弱。 白研良低头看着怀里的她,赶紧阻止了她想要坐起来的动作。 “安心,我会想到办法的。” 白研良笑了笑,即便此刻他也一筹莫展,但表面上看起来却很平静。 祁念的嘴角还在流血,但眼神却越发柔和,她看着白研良,轻声说:“你不要笑……我知道,你不想笑……” 白研良沉默着,竟忽然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白……你有很多秘密?”祁念略显好奇,在他怀中歪了歪头。 白研良心中没来由地出现一缕不安,他看着祁念,第一次没有回避。 “嗯。” “那……能说给我听吗?” 祁念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那缕不安在祁念说出这句话后越来越强烈,他低头看了祁念一眼,发现她的脸色,竟然白得像纸一样。 “嗯,告诉你,结束之后,我的所有秘密都告诉你。”白研良没发现,自己的嗓子竟有些喑哑。 “那……我们那说好了……”祁念躺在白研良的臂弯里,笑弯了眼睛。 “嗯。” “白……能靠近窗一点吗……我想看雨。”祁念的嘴角突然流出一大块血污,但奇怪的是,她的脸色在这之后竟然变好不少。 白研良低头看了那血块一眼,瞳孔微缩,手臂下意识地用力。 “白……你弄疼我了……” “对不起,”白研良起身,抱着祁念朝窗边走去,“离开这里后,我陪你看真正的雨……” 然而,这一次祁念却没有说话。 她尝试着靠在白研良的胸膛上,但头却没有贴实。 其实,之前被白研良一路抱过来时,她的脑袋一直没有真正靠在白研良的身上。 她知道,那个位置不属于她。 但……哪怕一次也好,她想试试。 可是,在即将靠近白研良胸膛的那刻,祁念又一次停住了。 “白,如果……我再也不能离开这里,离开这栋别墅,你会陪我吗?” 祁念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奇怪,她没有看向白研良,而是看向了外面那下得天空大地都黑漆漆一片的雨。 白研良沉默片刻,低下头,看向了祁念的眼睛,微微摇头。 “不会。” 祁念目光一滞,收回眼神,抬头凝望着他,看了许久,许久…… 直到厉鬼的咆哮近在耳边之时,祁念才噗嗤一笑:“谢谢你,你没骗我。” …… 宋缺和许知非从楼梯一路往下,冲进了餐厅中。 前面餐厅入口处能看到走廊中展云鸿那慌乱的背影,看样子他打算去大厅,也许他是要冒着这种程度的大雨从正门出去。 宋缺匆忙间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见那只庞大但异常迅捷的鬼在从楼梯间“挤”下来。 两人都是脚下分毫不停,跟着展云鸿的方向就跑。 如果他能打开大门,能够出去的话,跟着他说不定也能找到一条生路。 然而,就在这时,已经跑进走廊里的展云鸿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等等!” 宋缺立刻停下了脚步。 前面不对劲! 许知非也停了下来,两人站在餐厅入口处,左手边是即将从楼梯口下来的异变厉鬼,右手边是展云鸿莫名其妙传来的惨叫。 该怎么办? 会不会……展云鸿的叫声其实是在诈人? 他想让他们觉得前面也出现问题了,不要跟着他走,所以故意发出了那样的惨叫,其实是为了让楼梯处快出来的那只鬼杀了他们! 以展云鸿的脾性,这个猜测很有可能! “没有选择。” 许知非看了一眼楼梯处后,立刻对宋缺说到。 宋缺捏着手腕,大量的失血已经让他有些头晕眼花,但基本的判断力和思维能力却还在。 “嗯,走!” 眼下这种情况,哪怕是停滞不前,也会死在身后那只厉鬼的手上,继续跟着展云鸿向前走说不定还有一丝机会。 然而,两人冲出餐厅,刚进走廊还没两步,一个凄惨的人就从走廊拐角处爬了出来。 是展云鸿! 他的身子看上去被什么东西从腹部直接咬下来一半,下半身全都没了。 脏器混杂着鲜血拖在地上,发出刺鼻的血腥味,正拼命地往前爬。 “救我!救我!”看到宋缺和许知非的时候,展云鸿眼睛猛然一亮,“我给钱,我给你们钱!三千万,这栋别墅里藏着三千万!我已经找到线索了,就在刘蕊的房间,就藏在刘蕊的卧室里啊!” 然而……还没等宋缺与许知非说话,一个恐怖的鬼影也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它的面部被浓密的长发遮掩住,但长满尖牙的嘴却露了出来,正不停地往下滴着血。 完全走出走廊后,它以一个僵硬诡异的姿势弯下腰,张开了嘴,在宋缺和许知非骇然的目光中,它的嘴扩张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 接着,它将展云鸿的头部到上半身,一口吞了下去! 可是,展云鸿还没死! 即便是头颅和上半身被吞,但他的手臂还在不断地挥舞挣扎! 直到……它恐怖硕大的嘴巴猛然合上。 “嘎嘣”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响起,展云鸿还在不停挥舞的手臂猛然停止,完全不动了…… 这时,身后也传来了动静,那只融合异变而成的厉鬼,终于挤出了对于它来说,略显狭窄的楼梯。 两只鬼,一前,一后……将两人彻底堵死。 一缕从窗边缝隙钻进来的风,悄然吹动了吃掉展云鸿那只厉鬼的长发,露出了一张美丽却扭曲的脸。 刘若男。 第三百二十八章 缠心 不可能了…… 这种情况,已经不可能有逃生的办法了。 宋缺和许知非都不是新人,两人遇到过非常多的绝境,但没有任何一次有眼前的状况棘手。 不……这已经脱离了棘手的范畴,现在他们没有任何选择,更没有一丁点的办法,能够做的只有等死。 至于是被“刘若男”吃掉,还是被那只高大的厉鬼撕碎,完全就看它们的心情了。 在这种濒临死亡的时刻,许知非想到的东西反倒并不多。 或者说,这两只鬼没有留给两人任何胡思乱想的时间。 它们迫不及待地扑了过来,咧开了尖牙利嘴,要将眼前的活物……彻底消灭。 两道恐怖的阴影不断在二人面前放大,直到将他们完全笼罩。 …… 祁念浅笑着,一眨不眨地看着白研良,他果然还是他。 诚实是一种很可贵的品质,白研良一直拥有。 其实,有些时候他如果选择另一种说辞,完全可以达到更好的效果,人们称之为……善意的谎言。 但白研良从未那样去做过。 他是一个心思复杂,但做法却很简单的人。 于他而言,谎言就是谎言,无论为其披上多华美的外衣,它的本质依旧是欺骗。 而欺骗,是白研良最无法接受的一种行为。 祁念是真正地在为白研良开心,也为自己开心。 她没有看错人。 “如果……我再也不能离开这里,离开这栋别墅,你会陪我吗?” 这句话……虽然从她口中说出,但却并非是她本意。 在将钥匙扔给缠心鬼之后,祁念就莫名其妙地明白了一件事。 她就是……下一只缠心鬼。 这种觉悟来得离奇诡异,但却毋庸置疑。 从刚才开始,祁念就一直在忍受着一股强烈的恶意。 她不敢靠近白研良的胸膛,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 那就是……她怕自己忍不住,将他的心脏挖出来……吃掉。 祁念知道,自己快死了。 当她真正死亡的那一刻……缠心鬼就会出现。 她的意志将不复存在,身为“祁念”的灵魂也将完全消散,就像从没来过这世间。 而如果刚才白研良为了善意选择了欺骗,答应了她,那……白研良就会跟着她一起坠入地狱。 祁念眯着眼睛,深呼吸了一口。 她有些贪婪地品尝着略显湿润的空气。 这虽然不是现实世界,只是过去的某个片段,又或是投影。 但她却对眼下的一切甘之如饴。 如果……白研良真的能留下来,和她一起留在2016年10月14日,好像也不错? 虽然她也知道,那根本不可能。 就像此时此刻一样。 留住他的只会是这场大雨,不会是她。 “白……” 白研良眼前一花,他只觉得自己手臂一轻,祁念的身体,凭空消失了。 “再见……”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白研良心脏一紧。 他豁然站了起来。 “祁念!” 白研良捂着心脏,环首四顾,慌乱得像是走丢了的失忆病人。 好疼…… 好疼…… 心脏如同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捏住了一般,疼得他无法呼吸。 你在哪儿…… 你在哪儿? 快出来…… 白研良一直知道,祁念快要死了。 因为他刚才亲眼看见,祁念嘴角溢出的血液中,有一些触目惊心的碎肉。 她的脏器……已经被鬼彻底捏碎了。 白研良不知道她是如何承受住这样强烈的痛楚,仍然在看着他笑。 他只知道,她此时此刻还活着,只要还活着,离开这个世界时还有一口气在,她就有救。 但白研良却选择性地忘了……内脏被捏碎的人,绝对不可能活这么久。 祁念已经被某个诅咒缠身了,她正在变成某种诡异的存在…… 白研良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雨,按着胸口的手缓缓地松开。 他感受到了。 此时此刻,他很确认自己恢复了一种情绪。 那种情绪,叫悲伤。 …… “……嘶吼!” 两只残忍凶恶的厉鬼一前一后,扑向了许知非和宋缺。 两人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甚至许知非连钥匙都没有拿出来,白研良一直不知道的一点,就是哪怕在过去世界中使用了钥匙,也不会产生任何作用。 它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人类与人类的自相残杀而出现。 然而此刻,出乎二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眼前忽然诡异地一花! 那两只可怕的厉鬼,竟然凭空消失了! 宋缺甚至连手掌被洞穿的痛感都暂时没感觉到,讶然地看着恢复了宁静的餐厅,“这是?” 接着,他疑惑地看向了许知非。 难道是这个神神秘秘的女人使用的手段? 然而,沉默不语的许知非目光中也充满了不解。 为什么……两只鬼会凭空消失了? 就在这时,巨大的恐怖咆哮,忽然从地下传了出来! “它们在地下室!” 宋缺立刻察觉出了方向。 地下室?为什么会是地下室? 难道! 许知非面色微变,立刻朝地下室入口跑去。 宋缺赶紧跟上了她。 两人还没跑两步,就遇上了从大厅中冲出来的白研良。 “白研良!” 宋缺立刻叫道。 白研良微微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就立刻朝着地下室入口的方向跑去。 他听到了…… 是祁念。 她趁着自己还有意识,使用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将那两只厉鬼关进了金属大门后面…… 一定是她…… 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匆匆地朝着地下室入口跑去。 然而…… 拐过角后,眼前明明应该是地下室的入口,现在却变成了一堵实实在在的墙壁。 “祁念!” 白研良捶打着墙壁,呼唤着祁念的名字。 这一声呼唤,也确认了宋缺与许知非的猜想。 刚才救了他们的,果然是祁念…… 白研良不停地砸着墙,拳头已经见血都没有停下来。 这堵本不该存在的墙,把祁念和他们分隔成了两个世界。 她一个人被关在了那扇金属大门之后,与鬼为伍。 她会害怕吗? 她会孤单吗? 她……还是她吗…… 白研良疲惫地靠着墙,坐了下来。 他终于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但身为人类应该有的情绪。 宋缺和许知非站在白研良身边,此刻没有开口。 不多时,三人眼前一花,再次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了大门外。 身后……就是漫天的大雨。 第三百二十九章 现实 雨慢慢停了。 天空也逐渐放晴。 眼前的别墅,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消失…… 同时消失的,还有宋缺和白研良身上的伤口。 “我们正在回到现实世界。” 宋缺的声音有些怅然。 他本以为,自己不会为任何人悲伤,哪怕是他自己。 但祁念,这个在他眼里,一直有些蠢的女孩,却让他心绪难平。 她从进入雾集的第一次任务开始,就在救人。 直到现在,她的最后一次任务,哪怕即将变成鬼,她还在救人…… 白研良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眼前这栋正在快速消失的别墅。 忽然,他身体一僵。 就在刚才! 他的嘴唇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是手指哦……” 祁念的声音带着女孩的俏皮与害羞钻进了白研良耳中。 “祁念!” 白研良难以抑制逐渐加速的心跳,看着别墅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下一刻……眼前的别墅就完全消失不见…… 白研良的手臂,宋缺的手掌,伤势通通愈合,甚至连身上的污渍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时间从过去转回了现实。 三人站在一条公路旁,身后不远处就是安然无恙停放着的车。 那栋别墅……已经彻底的消失了。 与它一起消失的,还有一个女孩。 …… 青衣街。 高飞打开了自家院子的门,四下看了一眼,拿起了手机。 “他……回来过。” “怎么了,良心不安?”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 “当然不是。”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但高飞还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知道自己在做正确的事。” “这就对了。”男人的声音变回了严肃,“哪怕被千夫所指,也不要怀疑我们的道路,我们做的事……无比高尚。” “……” 高飞挂断了电话,神色茫然地看向了院内一角的槐树。 高尚吗…… …… 杜尚景死了。 回到现实后,白研良三人立刻得知了这个消息。 虽然早有猜测,但他的死讯真的传来时,仍是令人唏嘘。 仅存的七人,坐在咖啡厅,聊着遥不可知的未来。 “你们这次执行任务花了一天一夜,这一天里,我尝试着寻找你们的踪迹,但无论是人,还是车,都凭空消失在了那条公路上。”顾平生说到。 比起以往,他的话要多了一些,也许是越来越少的人给了他愈发强烈的紧迫感。 “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顾平生四人注视着白研良三人,想从他们的视角听听看法。 宋缺说到:“雾集被影响了,任务开始时间是错误的,幸好我们提前了一天去,不然下场会和杜尚景一样。” “从迷藏任务开始,任务的执行时间就变成了现实时间,这是一种蛊惑。我们到达任务地点后,仍然会被送回过去世界,只是过程更加简单和隐蔽。”宋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雾集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力量开始变弱了。” “门。”郁文轩忽然说出了一个字。 “你的意思是……那扇出现在雾集虚空中的巨门?” “雾集‘力量’的弱化,更准确的是在那扇门出现之后。”郁文轩摸着下巴,“不过,有个地方我一直很不明白。” 说罢,他看向了白研良:“我们把话挑明吧,白研良,你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怔怔出神的白研良身上。 从聚会开始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说话,要了一杯白水后就一直静静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自你进入雾集之后,每一次任务都有你,为了你,雾集甚至改变了规则,取消了缠怨者的‘奖励’,每个人都变成了缠怨者。”郁文轩盯着他,“你曾经对我说起过一个梦,但关于你,我一无所知。” 面对所有人的目光,白研良毫无反应。 直到宋缺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来。 “到我了吗?”他看着大家开口。 他根本就没听其他人说话。 郁文轩反而笑了,“很好,希望你能说出一些让我感兴趣的事。” 白研良点了点头,似乎没听出郁文轩言语之间的威胁。 他捏着杯子,手背上青筋暴起,低声道:“我要,让所有的鬼消失。” 此言一出,看着他的六人中,有两人的目光顿时变了些。 倒是郁文轩,被他的说辞真的勾引起了兴趣,“哦?你打算怎么做?” 白研良没有说话,而是伸出了两根手指。 他靠在座椅上,目光一一扫过几人。 “两件事。一,有个名为暗渊的组织一直在暗处盯着我们,目前我查到了他们的两个据点,夏桥街和鬼首山。上元村,中元村,下元村就是他们制造的陷阱,我要还击。” “第二件事,上一个任务被某种力量影响,导致雾集的任务信息出错,那这次呢?” 话音落下,风袖雪几人变了脸色。 对啊,那个名为“目击”的任务,会不会也已经开始了? “我们快去吧!”风袖雪看了他们一眼。 目击任务的执行人,分别是她,郁文轩,余笙,顾平生,以及白研良。 这几人中除了余笙让她觉得不太有用之外,其余三人都比较可靠,当然,某种程度上还必须当心郁文轩。 “不用。”白研良阻止了她,“就算提前是日期,也不会提前时间,只要在今晚零点之前到青衣街,就不会有事。” “我要说的,主要还是第一件事。”白研良的目光扫过众人,“雾集里,有暗渊的眼睛。” 此言一出,白研良的目光立刻落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和他预料的差不多,除了许知非以外,所有人都第一时间看向了余笙。 余笙有些手足无措,她摆了摆手:“我……真的不知道……” “你哥哥呢?”风袖雪问到。 余笙茫然地摇了摇头:“我……真的想不起来,我有一个哥哥。” “你家里现在有哪些人。”白研良去过余笙和任无道的住处,知道他们兄妹二人没和其他亲人住在一起。 听白研良这么问,余笙摇了摇头:“就……我一个。” 忽然,她又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到:“对了,还有阿有!” “阿有是谁?”白研良追问到。 余笙低下头,躲开了白研良的目光,她的声音有些委屈:“阿有,他说他是管家。” 管家…… 白研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很显然,那个阿有就是任无道。 是时候去会会他了。 第三百三十章 成长 业城,江边。 白研良靠在栏杆上,静静地看着江面。 江是静的,仿佛明镜一般,倒映着蓝天白云,百楼大厦。 仔细看去,便可以看到江畔的水格外清澈,连里面的细砂,石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一阵微风掠过,轻轻拂动着他的头发,衣角,还有平静的水面。 祁念死了。 死在了2016年。 白研良很想丢掉那份让他心绪难平的情绪,但那恰恰又是他身为人的证据。 人是会变的。 而雾集,把这个过程缩减得很短很短。 无论是感情,还是经历,都需要时间去沉淀。 普通人,一件关于爱情的小事就可以颓废一年半载。 但在雾集中不行,太多的悲欢来不及告别,太多的生死来不及祭奠。 被困在诅咒中的人,甚至还来不及熟悉彼此,还没来得及实现存在的意义,就被怪诞诡谲剥夺了生命,丢弃在过往的时光里,永远沉寂。 白研良不太在意身边来了又去的人。 哪怕任无道,高飞,何以歌,余笙通通选择了背叛。 哪怕面对李慕的死亡,他更多的时候也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而不是一定要去做点什么。 世人的悲欢和他并不相通。 他甚至曾觉得,自己并不是失去了情绪,而是天生的薄情寡义。 就像面对祁念时一样,他能察觉到她的感情,但他从头到尾都觉得,她那脆弱的喜欢,在雾集恐怖离奇的诅咒中显得不堪一击。 然而,事实告诉他。 他错了。 错得离谱。 她感情的坚实厚重,就像一场飞蛾扑火,虽然飞不过沧海桑田,但却用生命做了一场最盛大的告别。 没有什么能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为了活下去,做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 白研良的这种观点,持续了很久很久。 甚至他还遇到了一个和自己相同观点的郁文轩。 但,就像刚才想到的那样。 人是会变的。 生离,死别,喜悦,痛苦,历经生死和多变的人生,经历种种匪夷所思的怪诞,每个人都在改变故事的结局,同时,也在被故事所改变。 人不是独立的,孤僻的。 那个关了他十年的精神病院,悄然间已经变得遥不可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白研良的生活中,有了一些人路过的脚印,他们相互渗透,相互交织,相互影响。 不知不觉中,无论身体还是灵魂,都留下了不属于自己的痕迹,有的来自世界,有的来自时光,而有的,来自那些白研良以为毫无影响,却最终让他起了波澜的人。 是人,让他变得像人。 许知非站在很远,只是远远地看着他,没有靠近,更没有说话。 风吹动了她一如既往的黑色长裙,齐腰长发,她本该冷淡的目光似有一丝怅然若失。 她能感觉得到,白研良变了。 不是肉眼可以察觉到的改变,但却能让人感受到,他变得……更真实了一些。 许知非没有选择上前去打扰白研良,但有一个人,却走到了白研良的身后。 “在想祁念?” 宋缺学着白研良的样子,也靠在了栏杆上。 “嗯。” 白研良仍是看着江面,没有回头。 “你现在的表情就像我那看到公司股票大跌的老爸。” 白研良终于转过头,看着宋缺,笑了笑:“谢谢。” 宋缺不屑地啐了一口,“别误会,我不是在安慰你,虽然你很聪明,但其他人也不是傻子,刚才郁文轩的问题被你用更紧急的问题糊弄了过去,现在他们已经赶去了青衣街,但我可记得,你始终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白研良看着宋缺的眼睛,说到:“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雾集针对,你信吗?” “信,当然信!”宋缺甩了甩头发,嘴角一笑,“天妒英才嘛,不过这个词用在目前还剩下的每一个人身上都合适,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我们比起来,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宋缺说的白研良早就想过,起初他以为是白研人留下的那把钥匙,可是后来,钥匙给了荀未末之后,依旧是如此发展。 很显然问题是出在他自己身上了。 这也是白研良怀疑自己是不是人类的,最大的原因之一。 如果说,雾集的规则是“偏向”人类,对人类有利的,那它处心积虑,丧心病狂般地每一次任务都要加上他的名字,就能够解释了。 他不是人。 从已经得到的信息来看,白研良自己都觉得,他也许并不是人类。 至少……不是真正的人类。 但上一次任务却又出现了变数,他体内那个五岁小家伙的记忆告诉他,那只缠心鬼,曾经变成过白研人的样子。 鬼,是一种很特殊,很诡异的存在。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它甚至是全知全能的。 也许它为了蛊惑白研良,完美复刻了白研人的一切,但它没想到的是,那时候掌控身体的并不是白研良,而是那个五岁的“白研人”。 不过,它对五岁“白研人”说的话,是真的吗? 其实,从心底来讲,白研良非常愿意去相信它说的一切。 至少那样他就是真正的人类,真正的……白研人的弟弟。 他们还是兄弟,他不是白研人的影子里钻出来的怪物。 但那毕竟是鬼……它说的话,根本没有可信度。 它只是单纯地为了蛊惑人心,诱导他答应它的话。 那现在呢? 该怎么回答宋缺?回答郁文轩?回答所有人? 难道要直白地告诉他们,对不起,我可能不是人类? 白研良相信,如果自己真的那样说的话,郁文轩一定很有兴趣把他解刨来看看。 “不知道?”宋缺看着白研良,“沉默?” 白研良仍然没有说话。 宋缺仰头看着天空,活动了一下脖子,“好吧,沉默本身也是一种回答,你也许已经知道了自己被雾集针对的原因,但那个原因,你无法对我们说出口,因为说出来之后,有害无益,是吗?” “嗯。” 白研良点了点头。 “行了,明白了。” 宋缺侧头看着白研良,“现在,我们谈谈那栋别墅里,你所知道的事。” 第三百三十一章 交谈 “那个刘若男,到底是什么人” 宋缺有些耿耿于怀。闪舞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最后时刻,会有刘若男的身影出现而且是已经变成了鬼的状态。 宋缺的疑问也提醒了白研良。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 “还记得剧本吗”白研良说到,“第一幕有她,第二幕也有她,这不是指她就是主角,而是指她既是过去世界的人,也是和我们一样的,现实世界之人。” “我用查过别墅那起案子的具体情况,最后一共发现了五具尸体,分别是展云鸿,林大友,刘蕊,刘若男,欧阳康。刘若男本就是存在于过去世界中的人,但她又有现实特性,我想她和我们不一样的是,我们是整个人被送进过去世界,而她是单独的灵魂。” 宋缺有些匪夷所思“你的意思是,某个人的灵魂回到了过去,附身到了刘若男身上第一幕,第二幕的剧本之所以都有刘若男,是因为她的身体是过去世界本就存在的人,但灵魂却是现实世界之人” “嗯,”白研良点头道,“因为是灵魂回到过去世界,所以她在面对破坏肉体的厉鬼面前,显得有恃无恐,只要不是能够剥离她灵魂的厉鬼,她就是绝对安全的,我甚至怀疑,她可以主动脱离那具被附身的身体,然后立刻返回现实世界。闪舞” 宋缺沉吟片刻,抬头看向白研良“你说的太离奇了,难道说,还有一个比雾集更高明,更安全的空间” “不是难道,”白研良看着宋缺,“是一定。” “一定有一个比雾集更诡异的高级空间,我之前说的暗渊,它的成员也许就来自那个空间,他们有很多诡异的手段规避危险,甚至在付出代价后,能够操控一部分不属于人类的力量。” 宋缺的眼睛越听越亮,等白研良说完后,他认真地看着白研良,说到“如果你要去找暗渊的麻烦,一定要通知我。” 白研良笑了笑“好。” 宋缺也不再多言,准备回自己家里休整一两天。 之前白研良说出那两件事之后,大家一致决定,先把雾集任务“目击”解决掉,再来仔细调查暗渊的事。 上元村,中元村,下元村那个陷阱,可是害死了不少人。 杜尚景的死也可以算在他们的头上,毕竟,如果杜尚景不受伤住院的话,他就不用从平城出发,然后错过任务时间。 虽然暗渊的人手段离奇诡异,凶残可怕,但雾集中还剩下的这几人,除了余笙外,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就在宋缺转身刚准备离开之际,他忽然有些犹豫。 白研良问到“还有事吗” 宋缺摇了摇头,然后揉了揉自己眼睛,指了指白研良的肚子。 “你有没有感觉到不舒服” “不舒服”白研良摸了摸肚子,“没有。” 宋缺闻言越发疑惑,他扭过头去,朝周围偶尔路过的路人身上看了几眼后,低声道“没出毛病啊” 他这种态度倒是让白研良都有些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 宋缺犹豫了一会儿,看着白研良的眼睛,认真说道“你别紧张,实在不行去医院检查一下。” “到底怎么了”白研良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能发誓自己确实什么都没感觉到。 “你”宋缺咬了咬牙,“你好像有孩子了” “孩子” 白研良还没说话,不远处一个惊疑的女声就响了起来。 许知非的脸上很少有这么精彩的表情,她匆匆走来,盯着宋缺,问到“你说什么” 宋缺再次揉了揉眼睛,盯着白研良的腹部,点头道“没错,你的身体里绝对有个孩子” “我的眼睛天生异常,能看到一些肉眼不可见的东西,比如活人的体表外,都会有一层透明的轮廓。现在我能看到你的肚子里,有一个很小的人形轮廓” 此言一出,白研良和许知非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些底。 许知非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白研良也摆了摆手“没事,我知道了。” 宋缺惊疑不定地看了他和许知非一眼,犹豫道“那我走了,你们小心点。” 小心 白研良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有什么好小心的,宋缺看到的,九成是那五岁的家伙。 倒是许知非,神色忽然变得有些不自然。 就在这时,白研良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喵” 他猛然转过头,一个黑色的身影朝他扑了出来。 白研良赶紧伸出手来一把将它抱住。 “喵喵”小黑猫爱伦坡不停地用小脑袋蹭着白研良的胸膛,嘴里不停地叫唤着。 “好了,好了爱伦坡,没事了”白研良轻柔地抱着它,完全不在意它的小爪子在自己的衣服上踩出了几个脚印。 同时,白研良环首四顾。 既然爱伦坡在这里,那就说明荀未末也在附近不远处。 他将钥匙交给荀未末之后,荀未末的清吧立刻就遭到了袭击,整个二层建筑不翼而飞,而无论是周围的居民,还是业城的媒体,都对那怪异到了极点的事全然不在意,就像那里本来就没有存在过一个酒吧一样。 这种从认知上抹除掉某个事物存在的手段,像极了雾集的诡异力量。 过去世界发生的离奇事件无论用什么方式都无法在现实世界中找到半点端倪,就像是从未发生过。 为什么雾集要做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如果它真的是要让人类被厉鬼灭亡,为何不直接让灵异事件扩大影响,造成整个世界的动荡混乱反而像是擦屁股一样,一直在现实世界中抹除灵异事件的痕迹。 秘密终会揭开,但水银之夜的事,很显然是暗渊所为。 荀未末没让他失望,他带着爱伦坡躲过了一劫,现在转明为暗,也是一件好事。 暗渊的行为越来越疯狂,越来越大胆。 越是如此,它所暴露出的信息就越多。 白研良很明显地感觉到,暗渊似乎等不及了,它急切地想完全什么事。 环顾一圈后,白研良没能发现荀未末的踪迹,不过,当爱伦坡抬起头后,他才发现这小家伙脖子上被荀未末带上了一个铃铛,而铃铛中间,放着一张卷起来的纸条。 第三百三十二章 九泉 白研良取出纸条,飞快地扫了一眼后,将纸条随意捏成一团,放进了口袋里。 “怎么了?” 许知非看着白研良波澜不惊的脸,问到。 “没什么,我的房东回来了。” 白研良摸了摸爱伦坡的脑袋,看向许知非,说到:“这些天麻烦你了。” 许知非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白研良却没有迎向她的目光,而是抱着小黑猫再次看向了江面。 许知非站在他的身后,一直凝望着他的后背。 她等了许久,终是没能等到白研良的再次开口。 许知非走了。 她走时,周身散发的阴郁气息好像更重了一些。 白研良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小黑猫的头,似乎没有察觉到许知非的离开。 其实,在看到荀未末的这张纸条后,白研良就已经明白,有些事……只能他自己去做。 那张纸条不大,能够写下的字也不多,仅仅五个。 暗渊,白研人。 …… 晚上九点。 业城警局,江北分局依旧灯火通明。 杨万龙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偶尔一闪而过的车灯光芒洒向窗口,映照得他的脸明明暗暗。 最近终于安稳了一段时间,警局的同事们已经陆续下班离开,但外面办公室的吊扇还在转动,让此刻宁静下来的,偌大而空旷的办公室有点吵杂。 “杨队,再见!” “杨队,我走啦……” “杨队,明天见……” 离开警局的警员们看到站在窗边的杨万龙时,都活泼地打着招呼。 杨万龙难得地笑了笑,让那几位警员颇有些受宠若惊。 近来虽然发生了很多离奇的命案,但是一个城市中,如果连警察都失去了希望与活力,它就真的死了。 杨万龙不想让业城死。 不多时,除了值班的警员外,整个分局里已经没有别人了。 直到……时间越过九点。 “叮铃铃铃铃” 电话响了。 杨万龙不紧不慢地吸了口烟,拿起了听筒:“喂。” “杨先生。”电话那头,是一个低哑的男人声音。 杨万龙立刻感觉到不对劲,这个声音,他很耳熟。 “你是谁?”一边说着,杨万龙一边按下了录音键。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杨一一。” 杨万龙的脖子上猛然爆出了青筋,低吼道:“你要是敢动我女儿一根手指头,我保证,一定会把你们所有人碎尸万段!” “嘿嘿……狠话谁都会说,杨警官。”男人的声音浑不在意,“十年了,你还是那么天真,你以为,你把杨一一藏得很安全?” 杨万龙深吸一口气,没人能看到此刻他的面目有多么狰狞,“你说,想要什么?” “很好,”对方似乎十分满意,“如果猜得没错,你那里还保留着两把钥匙,对吧?” 杨万龙沉默了,他的脸色异常难看,直到对方已经快不耐烦了他才低声应道:“是。” “现在,立刻送到第十八中学来,记住,你一个人。如果十二点前你还没到的话,我就亲自把女儿,送到你面前。” “嘟嘟……” 对方挂断了电话。 杨万龙已经猜到了对方是谁,但他没想到十年会把一个人变成完全陌生的模样。 不过,会有今日之别,他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因为十年前,他们选择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 电话那头,一个年轻的男人仰天吐了个烟圈,白皙英俊的面庞上,有一条从眉间到耳根的狭长疤痕。 这不像是刀疤,更像是被什么野兽的爪牙所撕裂出来的伤口,呈现出了一股极其诡异的感觉。 “咻” “咻” “咻咻咻” 他双头抱头,吹着口哨,不紧不慢地走进了一栋早已废弃的,阴郁教学楼。 灯光照向他的身体,但地上……却没留下他的影子。 …… 江畔。 白研良一直站在这里,直到天黑都未曾离开。 小黑猫已经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这时,它的耳朵忽然动了动,睁开了眼睛,仰头看着白研良,叫唤了一声:“喵” 白研良摸了摸它的脑袋,转过身看向了来人。 “还好你看懂了。”荀未末笑眯眯地说。 “说吧。”白研良把那张揉成一团的纸条丢了过去,“让我在江边等你到晚上,有什么要紧事。” 荀未末一把接住纸团,走到一旁的长椅上,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下聊。” 白研良抱着爱伦坡,走了过去,问到:“你被盯上了?” 荀未末随意地坐着,神情不甚在意,只是笑笑,“他们还不能拿我怎么样。” 白研良闻言,坐在了荀未末旁边,看向天空。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 “是什么?”荀未末似乎对白研良的困惑很是好奇。 “这世上,究竟有多少个‘空间’。” 荀未末嘴角的笑意逐渐收敛,他和白研良一样,也抬头看向了漆黑的夜空。 通明的灯火照得业城的晚上除了月亮,什么也看不见。 “九。” 荀未末轻轻说出了一个字。 “九?” 白研良没有想到,荀未末真的给出了一个答案。 “九,数之极,天之极为九重,地之极为九泉。古老的传说中,容纳鬼怪的地府分为了九泉九狱。” “九泉……九狱……” 白研良目光微凝,荀未末没有理由会突然讲到古来的传说,他提到九泉九狱,一定是意有所指。 “嗯,九泉就是九狱。一为酆泉号令之狱;二为重泉斩馘之狱;三为黄泉追鬼之狱;四为寒泉毒害之狱;五为阴泉寒夜之狱;六为幽泉煞伐之狱;七为下泉长夜之狱;八为苦泉屠戮之狱;九为凕泉考焚之狱。”荀未末忽然安静地看着白研良,“有八个狱,已经彻底破灭了。” 八个狱…… 白研良不傻,他立刻明白了荀未末指的是什么,“我目前所在的雾集,是哪一狱?” 荀未末神色肃然,他虽然还没有开口,但周围的气氛却似乎陡然变得诡异了起来。 他认真地看着白研良,说到:“第一狱,酆泉号令之狱。” 第三百三十三章 秘密 酆泉号令之狱…… 听到这个名字后,白研良侧目看向了江畔。 “你的意思是,古老的传说都是真的,和现实平行的时空中,有另一个装满鬼的空间。” 荀未末摇了摇头,“不是平行,是交织;不是一个,是九个。” “你口中的雾集也好,我之前所在的极地也好,都是从古至今一直存在的古老空间,只不过,不同的时代,它们的叫法不同罢了。”荀未末摊了摊手,“也许,在古时被诅咒之人,进入了某个空间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他活着离开后把自己的认知写成了文字,再被往后的幸存者,以及各路闲人在流传当中不断地完善加工,最终形成了我们现在听到的传说。” 是荀未末说的这样吗? 虽然有可能,但坦白说,白研良并不全信。 “不对。”白研良看着荀未末,“钥匙的数量不对。” 如果按照荀未末九泉九狱的说法,目前白研良已知的钥匙,已经超过了九把。 “对的。”荀未末解释道,“你应该见过……血红色的钥匙。” 荀未末看着白研良的眼睛,“血红色的,才是狱主之匙。” 狱主之匙…… 荀未末又提到了一个白研良从未接触到的概念。 虽然听起来很有些神秘,但白研良的注意力没被它分散,而是立刻想到了……自己在中元村得到的那把钥匙。 那分明是……在现实世界中得到的。 要么是荀未末有些隐瞒,要么……是荀未末自己都弄错了一些东西。 想到这里,白研良也转头看向荀未末,问到:“就在之前,我经历的任务中,有一个女人并不是来自雾集,如果按你所言,其他八狱已经完全破灭,那她是从哪个空间进来的?” 白研良本以为,这个问题会让荀未末困扰一段时间,没想到的是,荀未末不仅没表现出疑惑,反而露出了惊喜之色。 “你确定还有人?”荀未末激动之下,已经用手捏上了白研良的肩膀。 “嗯。”白研良点了点头,“她不是本来的模样,她的灵魂进入了过去世界,能够附身他人。” 荀未末豁然起身,开心得直转圈。 “太好了,周博士没有失败……周博士没有失败……” 听着他的低声细语,白研良有些疑惑。 周博士? 激动了好半晌后,荀未末似乎才想起有一个人还在自己身边,他诚恳地看着白研良,认真说道:“白研良,我求你一件事。” 白研良看着他的眼睛,能够看出显而易见的恳求之色。 “你说。”他没有一口答应,但也没有立刻拒绝。 无论什么事,总要听听看才知道能不能做。 “救她,把她带出来!” 荀未末语出惊人。 白研良摸了摸爱伦坡的头,疑惑道:“她到底是谁?你口中的周博士又是谁?” 疑问出口后,荀未末的神色变了些。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大喜之下,忘了在白研良面前收敛情绪。 不过……说起来,他应该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才对。 他刚才在某个瞬间,真的完全感觉不到白研良的存在。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白研良明明就坐在旁边,但他有那么一两秒,竟然像完全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存在感。 “她是……” 荀未末苦恼地挠了挠头,他不知道这件事应不应该给白研良说。 其实,和白研良说了这么多隐秘的事,已经是不应该了。 “你刚才说的是救,她被困在过去世界里了?难道她并没有随着任务的消失回到现实世界?”白研良看着荀未末的面色,开始了自己的推测,“你口中的周博士当年做了某个实验,关于九泉九狱的实验,也许是他在现实中发现了九泉九狱的空间入口,激动之下,他展开了研究探索。” 荀未末不动声色,安静地听着白研良的推测,他没有确定,也没有否认。 “白研良,你很聪明,和你哥哥一样聪明。” 荀未末此言出口,白研良终于变了脸色。 “你果然早就认识他了,你说他是我哥哥?你以前见过我?”白研良激动之下,无意中用了些力,抱得爱伦坡不舒服地跳到了他的肩膀上,瞌睡也醒了。 一人一猫都看着荀未末,等待他的解释。 “当然。”荀未末笑了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很蠢的好人。” 又不对了…… 白研良紧盯着荀未末:“如果按照九泉九狱的说法,你和他不会是同一狱,你的年纪太小,十年前只有十来岁,雾集从未将孩童拖入诅咒过。” 荀未末目光深邃地看着他,忽然笑道:“你说得没错,不过……有些东西可以让我们的外貌,永远停留在十年前的样子。” “白研良,在你未来遇到的人中,也许会有好一些,比你想象中要年轻许多,不要凭外表去判断他们。” 荀未末的声音带着些警告的色彩,也是这时,白研良忽然感觉到了,他确实和自己有年轻的差距。 荀未末一直是不紧不慢的性子,除了刚才听到那个神秘女人的消息时有一些失态之外,其余任何时候,他的神色都很平静,就连被暗渊袭击了也不例外。 “至于,你和你哥哥,我不太清楚你们的事,我之所以会告诉你这些事,也有还他当年恩的意思。”荀未末说到,“你如果答应我,下一次遇见她时把她救出来,我就告诉你更多的,你想知道的事。” 荀未末胸有成竹,因为他很了解这些秘密对白研良的吸引力。 身陷诅咒中的人都想弄清楚那个奇怪空间的秘密,聪明人尤其如此。 然而,出乎荀未末意料的是,白研良拒绝了。 “对不起,”白研良起身,把爱伦坡从肩头抱了下来,“我做不到。” 不是不能做,而是做不到。 荀未末注意到了白研良的用词,他刚想说些什么时,白研良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白研良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沉吟片刻,按下了接听。 “喂……杨叔。” 第三百三十四章 入校 “好……” “嗯……” 白研良平静地回应着。 “叔谢谢你,研良……” 杨万龙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 “没事,”白研良平静地看着爱伦坡,说到,“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杨叔。” 白研良主动挂断了电话,看向荀未末,“现在,该说那张纸条的事了,暗渊和白研人有什么关系?” 白研良的话锋一转让荀未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几个呼吸后,他看着白研良,说到:“做个交易。” 白研良平静地凝视着他,点了点头,“好。” 没等荀未末说交易的内容,白研良便抱着小黑猫,一边离开,一边说:“如果还能遇见她,我会帮你把她救出来。” 荀未末看着白研良缓缓离去的背影,说到:“我也会告诉你所有的,你想知道的事!” 对于这句话,白研良没有回应,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荀未末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竟是莫名其妙的皱起了眉头。 他感觉到……白研良好像变了。 以往的他,交谈时会礼貌地微笑,临走之时,也会打个招呼。 但这次的他,变得像一块会移动的石头。 说着生硬的话,显得不近人情。 不过,荀未末反而感觉到了一些真实,白研良以前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在完美复刻着白研人,随和,亲切,偶尔还会有一些幽默。 但此时,此地,此刻,他能感觉到……白研良开始做他自己了。 荀未末不知道白研良发生了什么,但做自己,总归是一件好事吧。 …… 又快下雨了。 白研良抱着小黑猫,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 他并不完全相信荀未末的话。 即便他说得再玄奥神秘,白研良自己体会到的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无论是雾集,还是荀未末口中的酆泉号令之狱,都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这个世界,没有神,没有佛,没有什么幽都之主,也不会突然降下一位神祇来拯救世人。 人类终究还是要靠自己活着。 就像荀未末口中那位周博士,虽然白研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实验,但他却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探寻着真相,而不是寄希望于神鬼阎罗。 鬼怪那不可思议的种种能力,更不可能,也不应该被人类所掌控。 就像暗渊,他们也许……已经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收回思绪,白研良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夜间九点半了。 现在本来应该是那个五岁的,白研人的活动时间。 但……自祁念留在2016年那一刻起,他的心底就出现了一股陌生的情绪。 那股情绪,直到现在都还影响着他。 而其中最大的影响,就是他对“他”的掌控。 如果白研良愿意,他甚至能够永远把五岁的“白研人”关在某个思维的角落。 就像此刻,白研良虽然一言不发,但脑海中却很精彩。 “回去。” “可是……我都还没出来……” “回去。” “哦……” 这样简单的对话在他的脑海中发生,对待“自己”,白研良并没有怎样的温柔。 “喵”小黑猫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白研良。 白研良沉默着,把它放在了肩头,低声道:“会害怕吗?” “喵” 爱伦坡往他的脖子处缩了缩,叫唤了一声。 “……别怕。” 白研良虽然说着安慰的话,但目光却冷漠得让人心寒。 和荀未末的感觉一样。 白研良终于决定,不再扮演白研人。 真实的他,就是这样冷淡,无趣。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逐渐褪去伪装的他确实是一个潜在的危险人物。 毕竟……在白研良的心中,捏碎一枝花和杀掉一个人,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祁念看到的是真实的他,也许早就会敬而远之,也不会……永远留在2016年了。 “轰隆” 一道闷雷响起。 很快,一滴雨水就在白研良的脚边炸开。 他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说到:“十八中学。” 然而,人到中年的司机看了他一眼后,竟然拒载了。 “不好意思啊小伙子,那块地太偏了,现在快到晚上十点,我也快交班了,你看……” 白研良没有说什么,下车后,重新拦了一辆。 “去十八中学。” 这位比较年轻的司机闻言后,面色微微变了变。 他试探着看向白研良,问到:“我说哥们儿,大晚上的你去那地方干嘛?那可是咱业城的四大禁地之一啊……” 白研良不想再耽搁时间,隐蔽地用手机顶在了司机的腰间。 “走。” 司机浑身一僵,额头很快就见了汗。 他通过后视镜看了白研良一眼,立刻吓得浑身一哆嗦。 在他眼里,这年轻人的眼神太可怕了,看他和看路边的石头没有任何区别…… 虽然很粗暴,但这招很管用。 司机立刻就发车了。 白研良收回手机,抱着爱伦坡看向了窗外。 雨已经逐渐下大了。 如他所言,帮杨万龙是最后一次。 而且,这次他也没打算空手而归。 杨万龙的身上,有很多他想知道的秘密。 这次,他准备让杨万龙把所有秘密都说出来。 “十八中学,”白研良忽然转过头,看向后视镜,“发生过什么?” 司机本来正一脸紧张的开着车,此刻闻言,差点不小心晃动了一下方向盘。 “十……十年前……废……废弃的学校,听说……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死了好多学生……” “什么事?”白研良追问。 司机咽了一口唾沫,通过后视镜又看了白研良一眼,哆嗦道:“我……我也不清楚啊……当时的报道都没几条,很快就没了消息,我……我也是听说的……” 没有被雾集一类的空间抹除影响,说明它不是诡异空间造成的灵异现象。 难道真的只是一起凶恶犯罪? 不,不可能。 上一次,暗渊的木偶操纵着杨芷蓉走向业城警局,准备在众目睽睽之下炸死她。 这一次,又是暗渊干的。 比起他,暗渊对杨万龙的恨意似乎更甚。 白研良思考着暗渊和杨万龙之间的瓜葛,在周围的灯光和高楼大厦逐渐消失后,车渐渐慢了下来。 “前……前面全是杂草,车进不去了……” 司机小心地说着。 白研良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夜色与不算太大的雨水中,确实能看到前方百米处有一片黑压压的建筑。 只是那诡异的气氛,着实无比压抑。 这位司机已经开始坐立不安,这次不是被白研良吓的,而是那夜色中,隐隐透出了血腥味的……十八中学。 第三百三十五章 圈套 雨还在下,不算大,也不算小。 下车后,司机立刻调转车头,一脚油门跑了。 白研良和小黑猫站在雨里,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身体。 雨帘与夜幕中的阴暗废弃建筑物,光是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白研良暂且没体会到这一点,但小黑猫却弓起了腰,嘴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全身都炸了毛。 他脱下外衣,举在头顶上,挡着自己和小黑猫,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朝那废弃的十八中学走去。 越是靠近学校,雨滴就变得越是密集。 白研良加快了脚步。 周围密密麻麻的,雨打植被的声音在荒野中肆意盘旋。 在刚刚走到阴暗的铁门前时,夜空中忽然划过了一道闪电。 一抹苍白迅速将漆黑的夜点亮。 一栋破败荒凉的建筑也在这个瞬间完全暴露在白研良眼前。 那是……教学楼。 狂风暴雨裹挟着草木的哀鸣,在临近午夜之时呜咽。 这时,方才那道闪电的雷声才缓缓到来,一声宛如天惊的巨响在这荒凉的郊区炸开,白研良的耳朵和心脏被震得嗡嗡作响。 借着闪电,白研良飞快地扫了一眼这传说中的十八中学。 六层楼高的教学楼,房门有的虚掩着,有的因为破败敞开着,到处都能看到生锈的围栏,窗户上玻璃更是早已碎裂。 当白研良准备集中精神顺着窗户往里看时,小黑猫忽然发出了一声警告。 “呜” 它两只耳朵向后压低,胡须上扬,龇着牙,尾巴不停地向左右两边摆动。 白研良立刻顺着它看的方向看去。 一张张密密麻麻的脸陡然出现在了二楼破碎的窗边! 那些脸都很年轻,但都惨白到了极点。 它们……都诡异地盯着校门处的白研良。 “轰隆” 电光隐没,再次照亮二楼的窗边时,刚才还在的一张张可怕面孔,这时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白研良心下一沉,上当了。 他看了一眼身后陡然变得剧烈的雨,再看了这没有任何被动过痕迹的锈迹斑斑的校门一眼,心中已经知道,自己中了圈套。 …… “叮铃铃铃铃” 电话又响了。 开着车的杨万龙按下了接听键。 “说。” “到十八中学了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且随意。 “马上。”杨万龙强忍着心中的怒意,回答道。 “哦,那就不用去了,来北溪中学,”电话那头的人笑道,“不要迟到哦,记住,十二点。” “嘟嘟嘟” 对方再次挂断了电话。 杨万龙满目血色,一脚踩下刹车,一边掉头一边给白研良打了一通电话。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妈的!”杨万龙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他踩死了刹车,将车停在路旁后,立刻下车往十八中学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边的雨,大得惊人。 杨万龙看了一眼时间,现在……马上到晚上十一点。 如果现在去十八中学的方向找白研良,绝对不可能在十二点前赶到北溪中学。 那个混蛋已经算好了业城警局到十八中的距离,显然也是知道白研良的位置,他卡在这个时间给打了一通电话,就是在逼他做出选择! 杨万龙的心情无比煎熬,他抓着头发,痛苦地靠在了车身上。 雨点砸了下来,虽然浸湿了全身,却没能让他的头脑变得多么清明。 他无法想象杨一一落到那群杀人不眨眼的畜生手里会发生什么,他甚至一刻也不愿意去想。 杨万龙面色狰狞,霍然起身拉开车门,一脚油门踩下,疾驰而去。 对不起了……研良。 他们不仅是冲着我来的,你……也是他们的目标。 …… 青衣街。 郁文轩,风袖雪,余笙,顾平生四人已经到了有一会儿。 “下雨了,白研良难道堵在路上了?” 郁文轩随口一说。 余笙看了其余三人一眼,脸上不禁露出了担忧之色。 虽然白研良最近对她的态度很奇怪,但余笙依旧止不住担心,她拿出手机,给白研良打了一通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打不通吗?”风袖雪问到。 “嗯,”余笙眉头紧锁,“如果今晚真的开始了任务,他就糟了……” “不会那么巧的,”顾平生说到,“我们来也只是以防万一,不一定任务就会在今晚开始。” 其余三人没有说话,郁文轩也少见地沉默了片刻。 接着,他也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宋缺,白研良在你身边吗?” “没有,不过你可以问问许知非。” “嘟嘟嘟……” 这边刚说完,风袖雪已经拨通了许知非的电话。 “许小姐,白研良在吗?” “不在。” 许知非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但这次,却似乎更冷了几分。 “是吗……”风袖雪刚准备挂断电话,却听许知非说到:“他没去青衣街?” “没有,”风袖雪回答到,“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是零点,如果任务真的是今晚开始,白研良就完了。” 许知非那边沉默了片刻,接着风袖雪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我去找他。” “嘟嘟嘟……” 许知非也挂断了电话。 风袖雪看着其他人,摇了摇头。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往前走,而白研良,却在此刻失踪了。 …… 十一点二十分。 白研良用手机当做电筒,围着十八中学走了一圈。 他刚才尝试着穿越雨幕冲出去,然而……无论往哪个方向走,十八中学都会诡异地出现在他前方。 鬼打墙。 除了眼前的破败教学楼,他没有任何去处。 这一点,在围着十八中学走了一圈之后白研良更加确信。 既然如此…… 那就进去吧。 白研良没有选择从正面的铁门进入,而是找了个围墙破损的地方,钻了进去。 “轰隆” 闪电先至,炸雷后起,从围墙缺口处钻进去的白研良四下看了一眼。 目前他身处的位置,应该是操场。 也许是常年荒废的原因,周围奇形怪状的树非常多。 被闪电将影子投射到教学楼上时,像极了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厉鬼。 小黑猫浑身都在颤抖,白研良轻拍着它的后背,缓和着它的情绪。 之前闪电照亮的,二楼破窗里的学生面孔,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存在于现实世界中的鬼吗? 白研良顺着杂草丛生的操场,走到了教学楼前。 一股极寒彻骨的风从教学楼内部吹来,隐约间,还能闻到诡异的新鲜血腥味。 第三百三十六章 谋杀 青衣街。 郁文轩四人还在等待。 有杜尚景的例子在前,谁都拿不准任务的具体开始时间。 几人都密切地注意着时间。 雨还在不停地下,余笙不时地抬头望向街口,然而,还是不见白研良的踪影。 只能期待这次的任务不是今晚开始了。 “快十二点了。” 顾平生说到。 风袖雪看了一眼时间,只差一分钟就到十二点了,白研良还没来…… 不谈交情,至少白研良在每次任务的过程中都没有坑害过同伴,反而提供了不少帮助。 所以,即便是郁文轩都多多少少地希望白研良能够及时出现,或者,今晚不要是任务的开始时间。 然而,有一种名为墨菲定律的心理学效应却是客观存在的。 只要一件事有某种变坏的可能,不管那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是会朝着坏的结果发展。 此刻,就发生了。 周围忽然变得极其安静,雨也陡然停了,天空好像猛然变暗了许多,就连周围的建筑,似乎也发生了一些细微的改变。 “时空在变化,”顾平生凝重地说,“雾集的任务开始时间果然被影响了。” “白研良没赶上。”风袖雪一边说着,一边扭头看了一眼街道口。 然而,她却看到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朝着他们走过来。 “你们看,那是白研良吗?” 风袖雪眼前一亮。 其余三人齐刷刷地回头看去,那个从街道口走过来的人浑身都湿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看上去极为狼狈。 “小心些,任务已经开始了,那是鬼还是白研良,我们不得而知。” 余笙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担忧地看着白研良。 “停步!”郁文轩第一个出声,对着那貌似白研良的人影喊道。 那人影刚好走到一盏路灯之下,灯光照在他的身上,他抬起头,露出了一张众人熟悉的脸。 果然是白研良! “白研良?”郁文轩怀疑地问到。 白研良扫了一眼四人,点点头:“是我。” “你怎么现在才来?”郁文轩的怀疑丝毫不减,依旧不让白研良靠近,“你身上的水是怎么回事,刚才那种程度的雨不可能把人淋成这样。” 白研良看了四人一眼,“是雨,比市里大很多的雨。我刚从郊区回来。” 他的说辞让四人面色各异。 “你们怎么看。”顾平生询问了一下大家的意见。 “是他。”余笙确认道。 “我也觉得,应该就是他。”风袖雪也同意眼前的白研良不是鬼。 但郁文轩却始终保持着沉默。 “你觉得他有问题?”顾平生看着郁文轩变幻不定的脸色,问到。 “有。”郁文轩立刻回答道。 “哪个地方?”顾平生追问。 “眼神和整体气质。”郁文轩紧盯着不远处路灯下的白研良,“他整个人阴郁了很多。” 顾平生闻言,也是仔细看了一眼白研良,说到:“我倒觉得,这种变化是正常的,如果是鬼伪装而成,它不可能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他的说法也有道理,郁文轩想了想后,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对白研良喊道:“过来吧!” 浑身湿透了的白研良抬头看了四人一眼,这才靠近他们。 虽然放他过来了,但四人此刻都是绷着一根弦,只要白研良稍有不对,他们立刻就会四散而逃。 幸好,他们的判断貌似是正确的,白研良没有任何异状地走到了四人面前。 “你怎么会搞成这样?又被暗渊阴了?” 郁文轩有些不满地说。 “嗯。”白研良言简意赅地回到。 “呵。”郁文轩轻笑了一声。 “少说两句吧。”顾平生说到,此刻他是一行五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个,任务已经开始,这种时刻最好不要发生矛盾。 “关于这次,你们是怎么想的。”顾平生的目光扫过几人。 “他们回来的时候说,被雾集抹除的诡异事件在逐渐恢复,所以,我查了一下青衣街历年来发生过的大事。”郁文轩看了一眼白研良,然后按亮了自己的手机。 顾平生接过他的手机,拿到大家面前,念到: “2017年4月24日,青衣街发现一具男尸,死者头部,四肢皆被砍去,死状惨不忍睹……” “2017年5月24日,青衣街发现一具女尸,死者头部,四肢皆被砍去,死状惨不忍睹……” “2017年6月24日,青衣街发现一具男尸,死者头部,四肢皆被砍去,死状惨不忍睹……” “2017年7月24日,青衣街发现一具女尸……” “……” “2019年1月24日,青衣街……” 越看,几人越是觉得周围的空气正在变得冰冷。 “怎么会……这条街道发生过这么多的凶杀案?”余笙身体有些发抖,从2017年4月开始,到2019年1月为止,青衣街每个月都会发生一起命案!而这么多的案子,一直住在业城的她竟然没有听到过半点消息。 “之前这些案子没有任何消息,被杀掉的人就这么消失了,就连他们的亲人也失去了对他们的记忆,这些被鬼杀死的人完全被抹除了存在的痕迹……”顾平生的声音有些感慨,“如果不是雾集的力量在变弱,这些信息也许会被屏蔽一辈子。” “那不关我们的事,现在要做的是观看即将发生的谋杀案,然后在天亮前找到真凶。”郁文轩说到。 “可是,这不是很矛盾吗?”风袖雪双手抱怀,“既然能够亲眼看见谋杀的现场,怎么会找不到真凶?” 郁文轩侧目看了风袖雪一眼,“任务让我们找到真凶,怎样才算找到?是亲眼看见?还是亲手抓住?” 郁文轩的问题引起了大家的思考,是啊,到底怎样才算是找到真凶? “如果……凶手是厉鬼的话,我们要怎么去抓住它?”余笙小声地说到。 五人都陷入了思考之中。 顾平生看着郁文轩的手机,眉头越皱越紧,他忽然抬头看向大家:“等等。” 四人齐刷刷地回头看向他。 顾平生的声音中带着一些寒意,说到:“如果,雾集的力量在抹除灵异事件的影响,那这些被抹除后因为雾集力量的衰弱而再次出现的信息,是谁编写的?” 他的话音落下,刚好吹过一阵夜风,阵阵寒意从体表渗透到每一个人心底。 这世上好像有一双巨大的手,又像是有一双巨大的眼睛,一直俯瞰着所有人。 第三百三十七章 街道 郁文轩一把抢过手机,迅速地点开自己查找到的,有关青衣街各种事件资料的发布者来源,然而,点进去之后却是一个空白的头像,空白的名字。 紧接着,他又立刻查了新月百货大楼,白研良他们上次那栋别墅,甚至是如意宾馆,虽然都能查到相关信息了,但发布那些信息的人……依旧是一个空白的头像,空白的名字。 一股强烈的诡异感包围了他们,这个发布灵异事件信息的人……到底是谁? 这时,风袖雪迅速地从郁文轩手中夺过手机,果断地熄灭了屏幕,目光扫过四人,说到: “不要被其余的事干扰,就算有疑惑,也等活过这次再说。” 她的提醒来得很及时,郁文轩少见地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拿过了自己的手机。 “日期。” 白研良忽然开口说话了。 虽然他的话一直不算多,但今晚显得格外地少,不过,他这句话却说到了点子上。 有一只鬼从2017年4月到2019年1月间一直在持续不断地杀人,那今晚是什么日子?它要杀的是谁? “死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共通点?” 风袖雪也问到。 郁文轩摇了摇头,“我全都看了一遍,死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典型的无差别杀人。” “这么说……凶手不是鬼就是一个见谁杀谁的变态了……”顾平生低声道。 “这种时候你还认为凶手有可能是人类?”郁文轩看着顾平生,说到。 顾平生毫不回避地看着他,“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有可能凶手就是人类,但他的身上有被厉鬼附身的器物,也有可能这个街道上存在某种诅咒,只要在某时某刻,走到那个位置,谁都有可能立刻被厉鬼附身,身不由己地变成杀手。” 他看了青衣街悠长又阴暗的街道一眼:“别忘了,我们是要找到凶手,‘找’对应的词是藏。我们眼睛看到的凶手,不一定就是凶手,它很可能‘藏’在某处,如果我们找错了……” 顾平生没有再说话,但这里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我在想,如果我们没有看到凶杀现场会怎么样?”风袖雪开口说道。 “你想在规则上做文章?”郁文轩看着她。 “嗯,”风袖雪四下看了一眼,“既然任务的时间可以被更改,那它的内容也会变得不可信,所谓的‘目击’会不会有诈?比如,我们用眼睛看到了凶杀现场,反而会被厉鬼追杀?只要不去看,安静地躲到天亮,反而会没事?” “想法不错,”郁文轩点了点头,“但现在没到做这种非生即死抉择的地步。” “嗯。”顾平生也点了点头。 这时,余笙低声说道:“我们……就在这里等吗?” 郁文轩左右看了一眼,问到:“这里还不够隐蔽吗?” 余笙摇了摇头,看了白研良一眼:“我不是这个意思,任务要求在青衣街……目击凶杀现场,可是……青衣街不止这一条街……” 众人的目光齐齐地落在她的身上,郁文轩更是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余笙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到了白研良身上。 然而,白研良没有半点扶她一下的意思,像块石头一样站在原地。 余笙站稳脚步,解释道:“青衣街……不止这一条街道,它是……周围这一整个街区,一共有五条街道,都算青衣街的……” 五条街道…… 都算青衣街…… 余笙此言一出,大家顿时心中一紧,糟了。 简直就像安排好了的一样,如果是这样的话,五个人必须分开,而且是一人一条街道,在观察到自己那条街道出现异动的时候,立即通知其他街道的人,一起过来“目击”,不然的话,错过的概率极大! 而一点错过凶杀现场,好一点的,如风袖雪之前的猜测那样,刚好可以躲过诅咒,不过更大的概率是直接违背了规则,当场失败。 而失败的结果……每个人都很清楚。 “手机,地图!” 五人齐齐打开手机,搜出了青衣街的地图。 飞快地看了一眼后,果然和余笙说的一样……虽然这条街道的名字就叫青衣街,但青衣街所在的整个街区,也叫青衣街! 而案发点是整个青衣街区,还是青衣街道,完全不得而知。 包括青衣街道在内,青衣街区一共有五条街道,围绕四周的分别是南门街,东衙街,西番街,北土街。而青衣街刚好从南门街尾横穿到北土街头。 “如果现在东南西北四条街道正在发生凶案,就糟了。”顾平生面色不太好地说到。 风袖雪收好手机,说到:“一人一条街道,我去北土街,只要出现异动就立刻用手机联系其他人,有问题吗?” “好,我去西番街。”顾平生第一个回应她。 “那我东衙街。”郁文轩说着,也准备赶紧离开。 “南门街。”白研良说到。 “好,那就这样分配。”风袖雪看向余笙,“余小姐,你就呆在青衣街,青衣街出现命案的概率依旧是最大的,你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嗯……”余笙应了一声后,低下了头。 四人很快就各分两头离去,又长又黑的青衣街,只剩下余笙一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和委屈,躲到了行道草丛后。 余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腿治好后大家的态度都变得很奇怪? 尤其是……白研良。 她再也看不到他眼中的温柔,刚才无意中撞到他身体时,那可怕的寒意,让余笙竟莫名地心生恐惧。 “我……做错了什么……”余笙迷茫地看着夜空。 虽然这是过去的世界,但依旧和现实一样,看不到半颗星辰。 最近,她的心里一直空落落的,她本以为腿治好以后,她会很开心,但事实恰好相反。 腿变好了,但她却好像丢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尤其是,当大家提到哥哥,提到……任无道三个字时,那股莫名的悲伤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呼……” 轻叹一口气后,余笙收敛了自己复杂的情绪,看向了街道的深处。 这条街上,是有路灯的,但却没把整条街道全部照亮,它大概十米一盏路灯,中间间隔的路段,仍旧是一片黑暗。 余笙不敢眨眼,又惧又怕地看着半明半暗的街道。 那里,也许会出现一个必定死亡的人,以及……一个凶残至极的凶手。 第三百三十八章 出现 余笙不傻,她看得出来大家对她的不信任,不然的话,也不会让她留在青衣街了。 虽然明面上看,青衣街的情况和风袖雪说的一样,是厉鬼现身概率最大的街道。 但……青衣街还有一个特性,它的街头和街尾两端分别连接着南门街和北土街。 所以,只要站在南门街的街尾,或者北土街的街头,是可以同时观察到两条街道情况的。 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东衙街和西番街。 直接站在东衙街的街尾,或者西番街的街头,完全可以一头一尾将南门街的所有情况看在眼里。 没有得到信任的不止是她,还有白研良。 风袖雪三人虽然没有商量的行为,但她开口之后,其他两人立刻就懂了她的意思。 所以,顾平生和郁文轩飞快地选择了西番街与东衙街。 剩下的南门街与青衣街,无论她和白研良选其中的哪一个,都会被监视。 她都看得出其中的门道,相信白研良更是一早就看透了。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余笙有些不安,五个人,五条街道……她总觉得这太过巧合。 不过,既然已经开始,那就让这场游戏,继续下去吧…… …… 和余笙的猜测一样,郁文轩停在了东衙街的街尾拐角处,一边看着东衙街的动静,一边注意着白研良所在的南门街。 白研良有问题。 郁文轩依旧坚持着自己的第一印象。 他和白研良曾经有过一次夜谈,对他来说,白研良是一个比其他人要更有趣的人,他不介意陪他玩玩,但如果损害到他的利益,郁文轩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他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进了黑暗里。 南门街上,他已经看到了白研良的身影。 表面上来看,白研良没有任何异状,走到南门街后,左后看了一眼,找了个中间的地方藏了起来。 好吧,第一关算他过了。 但郁文轩仍是觉得白研良非常可疑,他说不出理由,如果非要说些什么,只能用直觉两个字来解释。 他的潜意识在告诉他,那不是白研良。 我会好好盯着你的…… 郁文轩眯着眼睛,屏住了呼吸。 …… 太安静了…… 风袖雪一边看着青衣街,一边看着北土街。 这条街道,寂寥得令人不寒而栗。 不知道这是2017年,还是2018年,附近还有些拆除中的老建筑。 青衣街的拆迁工作一直进展得不太顺利,从直到2019年,白研良还能在青衣街租到一套老宅院就可以看出来。 这种地方,白天都不会有人来,除了拆迁工人。 附近也没有什么人烟,这种夜里,光是站在这几条无人的街道上,就已经非常诡异了。 不知何时,街上忽然刮起了一阵风。 草丛和树叶沙沙作响,还有一些尘埃在飞扬。 隐隐间,风袖雪在风中听到了脚步声…… 她立刻屏住了呼吸,藏好身形,凝神朝上风口望去。 而上风口的方向,是西番街。 那是…… 风袖雪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出现了! 果然不是人类,是鬼! 她的双手微微颤抖,心跳也在逐渐加速。 和他们的猜测完全不一样! 受害者没有现身,只有杀人的鬼现身了! 它穿着一身血红色的衣服,头发长而凌乱,看不清脸。 常人身高,裸露在外的手臂一片猩红,它根本就没有皮肤! 它走路踮着脚,脚后跟不着地,像是飘一样,在地上摩擦着前行。 风袖雪没有看到它的正脸,它也没有转身。 忽然诡异地在北土街那头现身之后,它就立刻朝着西番街走去了。 但仅仅是看了这一眼,就让曾经作为胜利者的她呼吸都几乎停滞了。 这浑身血红的鬼,散发出的恶意是她所见过的厉鬼中,最恐怖的一只! 风袖雪久违地感觉到了恐惧,她摸出了手机,甚至都无法控制自己手指的颤抖。 那只鬼,太恐怖,太骇人了。 她必须马上通知顾平生,那只鬼……正朝着西番街去了。 然而,就在她摸出手机,准备通知大家时,一个恐怖的影子,又在拐角处出现了…… 风袖雪立刻按熄灭手机,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只浑身血红的鬼,竟然掉头了! 过来了吗…… 它过来了吗? 风袖雪藏身在叶缝中,眼睛下意识地睁大。 她已经意识到了这次任务的恐怖之处与破解之法。 但……无法做到! 因为凶手就在眼前,但被害者……是他们五个! 只要让五人中的其中一人被这只鬼杀掉,那“目击”就完成了! 凶手应该也顺理成章地被“找到”了。 可问题是……谁去做那个被鬼杀掉的人? 谁愿意? 至少……风袖雪自己是绝对不会愿意的。 从上一次异空间存活下来,她就觉得自己已经花光了所有运气,但……钥匙的存在让她决定再次一搏! 人总是会死的,被鬼杀死和被时间杀死,都让她感到恐惧。 她要……长久地活下去。 在这个目标面前,什么都不重要! 但问题是,现在该怎么办? 风袖雪藏在草丛后面,通过叶缝,注视着那只行动看上去并不迅捷的厉鬼。 她知道,这种不敏捷,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只要它发现她的存在,风袖雪觉得它甚至可以瞬间到达自己的面前! 千万……不能被它发现。 为什么又成了与厉鬼的捉迷藏游戏? 风袖雪忽然闪过了这个念头。 然而,还没等她细思,一双血红色的瞳孔,就朝着草丛注视了过来! 风袖雪浑身一寒,她看到了…… 这次,她看到了它的正脸! 它的脸……果然也没有皮肤。 因为没有眼皮的缘故,它的两颗血红色眼睛显得大得骇人,脸上的筋肉和血管也异常明显…… 完了。 风袖雪脑子一空,在这只鬼注视她的瞬间,完全失去了思维能力。 一人,一鬼,隔着一片草丛。 风袖雪绝望地发现,自己此刻没有任何办法。 但更加诡异的是,那只鬼只是看着草丛,并没有走过来。 明明……它只要走进草丛,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发现躲在草丛后的风袖雪。 但它却没有这么做。 僵持了一会儿后,风袖雪终于恢复了一些冷静。 虽然一只厉鬼就隔着草丛站在自己面前,但她还算是胆大。 它长久的站立,没有任何行动也让风袖雪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这只鬼……不会根本就没有看到她吧? 第三百三十九章 诡异 她不敢赌。 也不能赌。 就算这只鬼是瞎子,它也一定有其它追踪活人的办法。 它之所以不动弹,很可能这只是它随意地看了一眼草丛,她以为的注视,也只是以为而已。 如果真的抱着它看不见我,赶紧离开这里的念头动了一下,那就真的完了。 风袖雪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即便心里害怕得不行,但她还是选择了不动弹。 鬼不动,那她也不动。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呼吸。 鬼动了。 它转过身,诡异恐怖的身影朝着西番街的方向走去。 风袖雪还是没动。 至少……要等到它彻底脱离了视线,她才会动。 忍耐和等待终于有了回报。 它消失在了街道拐角。 死里逃生的风袖雪大出了一口气,她这才发现,就刚刚那么片刻,她身上的衣服就已经全都被汗水打湿了。 她无法想象自己落到那只鬼手里的样子。 不过…… 现在安全之后,她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现在……那只鬼朝着西番街去了。 而西番街,是郁文轩呆的地方。 要不要……去“目击”呢? 风袖雪的面色阴晴不定。 这次任务,是必须要死人的。 因为杀人凶手已经出现,但被害者却没出现。 他们就是被害者。 只有他们五人中的一个被鬼杀掉,整个过程被看到,才算“遵守”了规则。 风袖雪自问已经看明白了这个游戏。 要想都活下来,就必须有一个人死。 然而,没有人想死。 每个人都保命的后果,就是直到天亮也“找不到”凶手。 等等! 风袖雪忽然想到,也许这就是那只鬼显得这么“笨拙”的原因? 只要所有人都不死,那到了天亮,所有人都要死! 风袖雪眸光变了。 这个任务的真正目的,就是让他们自相残杀,至少……要杀掉一个。 风袖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她知道,现在厉鬼正朝着顾平生走去,而为了方便联络,大家都没有关机,只是关闭了声音。 她并不需要亲自动手,只要……在刚才她遇到的那种状况时,给顾平生打一通电话就够了。 那种轻微的亮度,足够鬼注意到了吧? 不过……前提是,她要及时地跟上去,目击。 …… 鬼出现了。 顾平生在那只厉鬼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它。 被害者呢? 顾平生凝视着厉鬼,在它周围看了一眼后,顿时心下一沉。 出事了。 他很快就做出了和风袖雪差不多的推测。 没有被害者出现,就意味着,被害者是他们。 如果想活下去,就必须有一个人死。 没人被鬼杀,就无法目击犯罪现场,也就等于……违背了这次的游戏规则。 几乎是下意识的,顾平生将自己的手机屏幕向下扣在了地上。 鬼是从风袖雪所在的那条街道过来的。 不过……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收到风袖雪的消息。 这其中的意思就很值得玩味了。 他和风袖雪并没有什么交情,但也没发生过什么冲突。 其实不如说,风袖雪和每个人的关系都差不多。 社会阅历丰富的顾平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根本就不相信风袖雪。 他几乎能肯定,风袖雪会打电话过来,然后在厉鬼靠近的时候暴露他的位置。 说不定,现在她就偷偷躲在某处,正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不过,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说这只鬼的五感极其低下?但远远注视着它的顾平生又能肯定,自己从没见过气息这么恐怖的鬼。 它散发出的威胁要比它现在表现出来的能力可怕无数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平生一闪身,背靠路牌躲了起来。 他现在不敢轻举妄动,即便这只鬼表现得再迟钝,他也不敢乱动。 不知何时,月亮出来了。 惨淡的月光下,西番街寂静得宛如一个坟场。 浑身血红的鬼在月光下,踮着脚前行。 它发出的声音不大,但却能清晰入耳。 这也是很奇怪的一点。 果然吗…… 顾平生思索着。 这只鬼的种种放水行为,无一不在表达一点,它想让他们活。 而让他们活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天亮后,让所有人都死! 厉鬼在靠近,顾平生已经能够闻到它身上的腐臭和血腥味。 在知道这只鬼也许在故意放水,并不想此时此刻就杀了他们时,顾平生心中还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当他注意到旁边的地面时,却不由得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月亮出来了…… 躲在路牌后的顾平生影子被不断拉长,直至……延伸到了旁边的地面上。 这……如果被鬼看到,不是直接就暴露了吗? 顾平生的心跳逐渐加速,汗水不受控制地从额间流出。 这时,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地面上,路牌的影子,顾平生的影子贴在一起。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还算是不太容易被发现。 毕竟月光也没亮到那种地步。 但……让顾平生心脏骤然一停的是。 地面上,他和路牌影子的旁边,忽然也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狭长的影子! 它停下了脚步,站在了路牌旁! “嘶” 顾平生隐隐听到了诡异的气流窜动声。 它就站在背后! 顾平生背靠着路牌,根本不敢回头去看,因为他知道,路牌的另一边是鬼! 侧目就能够看到,那个恐怖的影子和他靠得极近! 冷静…… 冷静…… 它虽然在我背后,但是没有动手…… 顾平生不断地做着心理建设,他是一名外科医生,他的心理素质本身就非常出众。 但是……这一幕的恐怖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甚至听到了,自己头顶的喘息…… 一棵行道树后,风袖雪更是完整地目睹了这一幕。 她震惊得无以复加,现在她无比肯定,刚才那只鬼绝对发现她了! 它不是在看草丛,就是和她的目光撞在一起了! 因为……此刻她亲眼看见,那只鬼就站在顾平生背后!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它为什么不动手? 它为什么不杀他? 真的是因为它想等待天亮,将所有人一网打尽吗? 以它展现出的恐怖气息,就算是硬杀,也绝对能将他们五人在短时间内杀得干干净净。 但是为什么? 它只是看着,并不动手? 第三百四十章 附身 顾平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在下意识地咽口水。 因为他也能看到,鬼就站在自己身后! 他和鬼的影子已经贴在了一起,极寒极恶的恐怖气息在他的周围盘旋。 好在……它一直没有动手。 时间一点一点地往前走,月亮躲进了云层然后又再次钻出。 它动了。 在顾平生紧张的注视下,它真的走了! 脚步声再起,影子开始移动,再次侧过头时,顾平生已经能看到它的背影! 它往南门街去了…… 顾平生浑身是汗地瘫坐在地上,脸白得惊人,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行道树后。 一直注视着这一切发生的风袖雪面色不停变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它不杀人…… …… “轰隆” 身后的雨夜中,再次炸响一道惊雷。 白研良刚刚碰到教学楼大门的手,如同触电一般,往回缩了一下。 “喵” 爱伦坡缩在白研良的肩膀上,一堆猫瞳已经竖了起来,尾巴不停地来回摆动。 白研良眉头颤动了几下,就在时间越过零点的那刻,他猛然感觉到,周围好像发生了什么变故。 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氛围。 就像四面八方的角落里忽然都出现了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一样。 虽然说,现在他做的事危险至极,但好歹有许知非父亲的钥匙,生死关头,还算能有一线生机。 但是刚才碰到教学楼大门的刹那,理智告诉他,不要推门!不要进去!立刻离开这栋建筑! 那陡然炸响的一道惊雷更是为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面纱。 但……身后那浓墨重彩的雨夜,根本不可能走得出去。 他没有退路,更无从选择。 白研良沉默地站在教学楼门口,外衣因为彻底湿透被他扔到了一旁,发梢也凝结着水滴。 他目光沉静地看着这栋荒废多年的教学楼,然后将爱伦坡抱了下来,放到了地上。 “喵” 小黑猫仰头望着白研良,轻声叫唤着。 白研良低头看着它:“我自己进去,等我。” “喵”小黑猫蹭了蹭他的裤脚,然后纵身一跃,又爬上了白研良的肩膀。 “……”白研良侧过头,看着它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有几分邪异的猫瞳,再次将它抱了下去。 “听话。” “喵” 白研良冷漠的目光对猫毫无作用,爱伦坡仍然仰着头,对白研良轻声叫唤着。 “……” 一人一猫在恐怖的雨夜中对视着,这种画面,如果被外人看见,肯定会认为目睹了灵异事件的现场。 “听到我的声音后,你再进来救我。” 也许没有人明白,为什么白研良和猫说话时,也是一副认真的态度。 它真的能听懂吗? 这件事无人知晓,也许,只有猫和白研良本人知道。 不过,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爱伦坡真的安静了下来。 白研良摸了摸它的脑袋,再次将手缓缓地伸向了教学楼大门。 那是一扇支离破碎的门…… 一扇,尘封多年的门…… “咔擦” 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天际,映照得白研良毫无表情的脸,像极了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 “吱呀” 门开了。 在门开的一瞬间,白研良的身影陡然消失在了爱伦坡面前。 “喵” 爱伦坡猛地窜进了门里,趴在地上寻找白研良的味道。 然而,它茫然了。 白研良的气味,凭空消失了。 …… 阴暗的厕所隔间,一个老式蹲坑上,站着一个身穿校服,头发凌乱的女孩儿。 她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双手捏得很紧,指甲甚至已经刺破了皮肤。 “救……” 她沙哑的喉咙里发出了绝望的呼救。 她拼命地拉扯着隔间的门,但却怎样都打不开。 渐渐的,她感觉到一阵晕眩,这阵晕眩从头部蔓延到了面部,让她的眼睛看到的东西,听到的声音,也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天花板在扭曲……变形…… 隔间上的门把手在腐化,蠕动…… 大地变得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了一块豆腐上…… 而耳中,她似乎听到了雨声。 雨水有力地砸在窗户上,风也将厕所的窗户玻璃吹得咣咣作响,听起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外面破窗而入。 她感受到了这一切。 同样感受到这一切的,还有……白研良。 他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 在推开教学楼大门的刹那,他就眼前一黑,再次能够感知到外界信息时,他的感官就已经和这个厕所隔间里的女孩同步了。 他就是她,但她不是他。 白研良无法控制视角的移动,无法控制这幅身体。 他此刻的状态,就像是附身到了电影里的某个角色身上,只能从那个角色的眼中去观察,体会一切。 虽然他无法获得恐惧等情绪,但通过这个女孩,他终于感觉到了那股绝望的滋味。 这是……荒废前的十八中? 跟随着女孩的视角,白研良观察着周围。 这是在女厕所的隔间内。 和现实世界一样,外面在下暴雨。 雨水已经从窗户的缝隙灌了进来,地面上到处都是水渍,已经顺着隔间板下的缝隙流了进来。 周围很冷。 白研良不知道他所附身的女孩的名字,也没有获得她的记忆,所以,对于她一来就表现出的恐惧状态,白研良还有几分疑惑。 她遇见鬼了吗? 是鬼把她关在了隔间里? 他能感觉到女孩的身体越来越冷,体表温度下降得厉害。 有恐惧的原因,也有……这周围环境的原因。 女厕所里,确实冷得离奇。 更奇怪的,是这种诡异的气氛。 白研良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状态,回到过去?灵魂附体? 还是推开大门后,陷入了幻觉? 想了想后,白研良尝试着呼唤了一下。 “喂?” 白研良没有开口,他现在做不到开口,所谓的呼唤,也只是白研良用意识发出了这个指令而已。 他没有期待成功,然而,这个意识发出的“喂”刚出现,女孩就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谁……你是谁呀……” 她缩在了隔间的角落,浑身都在发颤,显然已经是恐惧到了极点。 竟然真的能听到? 这倒是让白研良挺意外的。 他想了想,既然她能够听到他的声音,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能拥有一些行动力了。 为了获得她的信任,同时安抚这个学生紧张恐惧的情绪,白研良的意识发出了五个字: “你的……守护灵。” 第三百四十一章 学校 白研良猜对了。 他的办法非常简单有效。 在遇到匪夷所思,让自己世界观完全崩塌的事时,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告诉你他是你的守护灵,这对于一个已经完全没了判断能力的女孩来说,无疑是最致命的诱惑。 她根本就没有怀疑过白研良。 “求……求求你……救救我……” 女孩抱着双腿,蜷缩在厕所的一角,哭得泣不成声。 “别怕,告诉我怎么了?” 虽然白研良决定不再伪装,但这种时候,显然是白研人的温柔更加抚慰人心。 “鬼……有鬼……呜呜……”女孩的情绪似乎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大家都死了……” 白研良沉默片刻。 大家,都死了。 他现在能肯定的一点是,此刻他回到了十八中发生异变,出事的那一天。 而这个他附身的女孩,是没有当场死亡的人。 十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能,告诉我今天的日期吗?带着年份。” 女孩被白研良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分散了一些注意力,带着哭腔道:“……2009年,5月17日……” 十年前,果然又是十年前。 “别怕,我们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白研良的安慰不知有没有起到作用,总而言之,他觉得自己应该保护她,至少不让她被鬼杀死在厕所里。 天知道她的死亡会不会让他也瞬间暴毙。 “你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让不停啜泣的女孩突然停了下来,她的眸子里透着怀疑和恐惧:“你……不是……我的守护灵吗……” “……” 好吧,至少这可以说明她不是完全丧失了理智。 “我今天才上岗。” “哦,这样啊……” 女孩儿目光中的怀疑逐渐消失了。 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我叫……章韵。” 她的情绪稳定了一些。 “好,章韵,我们现在先离开这里。” 白研良说到。 “可是……门已经……” 章韵还是害怕,在她的眼睛里,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 这一点,对白研良来说也一样。 “都是幻觉,从隔间上直接爬出去。” “可是……天花板……” 章韵恐惧地抬起头,白研良也“看见”,天花板正在缓缓蠕动,一只只诡异的手正在长出来。 “别怕,它碰不到你。” 这次不是安慰,只要天花板上长出来的那些手不要突然变长,它们确实碰不到一个正在翻隔间的人。 关键是章韵自己内心的恐惧,让她不敢去做。 “相信我。” 也许是有了这么个“守护灵”的存在,章韵的勇气大了许多。 最关键的是,如果不赶紧从厕所隔间离开的话,她一定会被周围不断异化的东西杀掉的…… 章韵不想死,所以,她咬着牙站了起来。 虽然全身都在颤抖,但她好歹迈出了第一步。 这种时候,白研良没有再出声。 他只是看着她一次次地失败,又一次次地尝试。 好在,章韵的运动能力并不弱,她在失败了五次后,终于顺利地翻出了厕所隔间。 “砰” 跳到地板上的响动让章韵心中一慌。 “别担心,你刚才的哭声比这动静大多了,鬼要来早来了。” 白研良觉得自己的安慰很成功,章韵确实神色好了一些,只是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神情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 “关窗。” 白研良说到。 章韵闻言,赶紧上前将风雨不断往里钻的窗户完全关紧。 她顿时感觉到周身的寒冷好了许多。 “我们出去。” 白研良再次发出了指令。 但这次,章韵连连摇头,她恐惧道:“不……不可以……外面……到处……都是鬼……” 她的牙床都在颤抖,瞳孔更是紧张地缩小了许多,显然厕所外留给她的印象非常恐怖。 “看天花板,留在这里,手臂迟早能长到抓住你的地步。” 章韵沉默了。 她当然知道这个奇怪的“守护灵”说的在理,但是…… “相信我。” 白研良并没有多么自信,或者激昂地表达这三个字。 但偏偏那平静的态度,让章韵心里踏实了许多。 她终于迈开了脚步,浑身颤抖着,轻轻打开了女厕所的门。 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过道。 过道两旁有好几扇门。 都是教室。 和章韵猜测的不一样,此刻……根本就没有什么鬼。 也没有什么尸体,死人。 过道上异常静谧,静谧得……就像这栋教学楼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在。 “走。” 白研良通过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他的感受要比章韵来得更加直观。 这里……血气极重,与此同时,还有一股几乎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息在萦绕徘徊。 虽然不知道那些若有若无的“黑烟”是什么,但白研良心中的警兆几乎已经达到了顶峰。 以往,只有他差点被鬼杀掉的那一次,才出现过这种程度的警兆。 十八中,毫无疑问发生了大规模的,极其骇人的灵异事件。 章韵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猫着腰,强忍着恐惧……迈出了厕所。 …… 青衣街。 那只浑身没有皮肤的厉鬼的离开,让顾平生生出了死里逃生之感。 但他和风袖雪一样,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那只鬼还在街道的拐角,没有完全离开。 万一它忽然转过身,直接看到他了怎么办? 刚在那只鬼近在咫尺,恐怖的气息几乎让顾平生心跳停止。 但通过这件极其骇人的事,让顾平生有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那就是这只鬼,会不会类似于青蛙,看不见……或者看不清静止的东西? 虽然他刚才没有直接转头去看,但通过影子判断,刚才那只鬼就在路牌背后! 以它的高度来讲,绝对不应该看不见他才对。 可是……为什么它偏偏没有任何举动呢? 动…… 静…… 刚才的他浑身僵硬着丝毫未动,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它才无法看见? 反之,只要某个地方有一点点的动静,它就能够发现,并寻找过来? 需要……更多的观察才行。 顾平生看了一眼厉鬼的背影,它已经消失在了街道拐角,去了白研良所在的街道。 现在,他暂时是安全了。 可是……要不要提醒白研良,让他千万不要动呢? 白研良…… 其实除了余笙之外,剩下的三人根本就没有完全相信他是本人。 毕竟他出现的时间点……太巧了,刚好卡在任务开始的最后时刻。 顾平生凝视着手机,要不要……提醒他呢。 第三百四十二章 血红 顾平生在犹豫。 风袖雪也在犹豫。 她犹豫的……是要不要出去和顾平生汇合。 就在这时,风袖雪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 她虽然已经成为了另一个空间的幸存者,但无论是难度还是恐怖程度,那都远远赶不上雾集。 甚至是任务的量,已经死去的李慕所存活的时间,也比她两次加起来还要长。 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事,什么……很重要的事。 这一份不安,在那只厉鬼的背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处后,变得异常明显。 风袖雪颤抖着抬起右手,此时此刻,她并没有感到多少恐惧,但这只手,却在自顾自地颤抖。 就像根本不属于她的身体一样。 我的状态不对劲…… 风袖雪立即得出了这个结论,她毫不犹豫地准备走出行道树,去和前面的顾平生汇合。 有他的照应,应该会好上很多。 然而,风袖雪刚迈出一步,她就脚下一软!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双腿也抖得特别厉害。 不仅如此,在风袖雪略显恐惧的目光下,她的全身都开始了诡异的颤动。 陡然间! 风袖雪眼前闪过一片血红之色! 视野里的所有东西都变得泛着血红! 风袖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赫然看到……自己眼中的血红世界里,远远走来了一个身影。 光着的,踮着的脚,长长的头发,没有皮肤的猩红血肉…… 是那只鬼! 风袖雪心下惊骇,脚下也是一软,竟是“砰”地一声摔倒在地。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的顾平生顿时转过头,看到了状态怪异的风袖雪。 他远远地看了一眼后,才逐渐靠近了她。 “风小姐,你没事吧?” 来到风袖雪近前的顾平生有些看不懂她此刻的状态。 明明是平地,她却摔了一跤。 不仅如此,她浑身都在发颤,像是吓懵了一样。 膝盖也因为刚才摔那一跤而不停渗血。 现在,顾平生过来了,就算不想和他合作,也没有了其他办法。 风袖雪皱紧了眉头,扶着身旁的树爬了起来。 比起疼痛和痛苦,她更想弄明白自己的身体刚才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突然发抖?忽然摔倒?还有……那血红色的视角是什么意思…… 风袖雪接过了顾平生递过来的纱布,身为一个医生,大部分时候他都随身带着应急医用品,尽管大家多次劝他,不用小题大做,在雾集中只要不是当初死亡,受伤再重也会在回归现实的时候复原。 但顾平生听到这些话时,一般都只是笑笑。 没想到,现在真的排上了用场。 风袖雪接过纱布,将自己受伤的膝盖包裹起来。 伤口并不疼,出血的地方也不大,将它大概包扎了一下后,风袖雪就感觉没问题了。 “谢谢你,顾医生。” 风袖雪诚恳地对顾平生道着谢。 不过,她的感谢中有多少真情实意,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顾平生点了点头,他拿起手机,按亮屏幕后看了一眼。 果然……有一个未接电话。 这通电话就是面前的风袖雪打来的。 而电话打来的时间,是三分钟前。 大概就是……那只鬼站在他身后的那段时间。 风袖雪瞟了一眼,也看到了顾平生的手机。 她像是没有看到一般,说到:“刚才我是想通知你,有鬼朝你所在的街道来了。” 顾平生看着她,笑了笑。 “谢谢。” 他好像完全没有在意,只是把目光投向了厉鬼消失的拐角。 “我们……要去跟着它吗?” “当然!” 风袖雪往前靠近了顾平生一步。 然而这一步迈出,她却膝盖一疼,不过,这点疼痛她还忍得住,并没有如何在意。 不过,眼前猛然又绽放出一片血红,让风袖雪有些愣神。 只是瞬间,这抹血红便又消失了。 风袖雪的身体顿了顿,她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 脚上的疼痛开始袭来,夜晚的冰冷空气也让她的身体越发冰冷。 顾平生看了她一眼,刚才风袖雪僵硬地顿了一下,他是有发觉的。 但风袖雪为什么会突然僵一下,他却不得而知。 不过,风袖雪的想法和他一样。 无论这只鬼出于什么目的没有动手杀他,都要跟着它,随时保持“目击”的状态。 至于,要不要通知白研良……就算了吧。 距离鬼消失在街道拐角已经有了一段时间,说不定,现在白研良已经碰到鬼了。 “我们快跟过去吧。” 说完,顾平生便先行朝着街道拐角小跑而去。 看着他跑开的背影,风袖雪怔了怔。 她迈开步子,跟了上去,刚才在地上磕破的伤口不停地涌来疼痛感。 不应该…… 这点小小的伤口,不应该这么疼才对…… 一股不安的情绪笼罩了她。 风袖雪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是自己跟着鬼一路走过来的街道,没有任何东西。 更恰当地说,是没有任何“人”。 风袖雪稳了稳心神,集中注意力,让自己摆脱胡思乱想。 也许……只是刚好脚软,那个伤口也只是刚好碰到了最疼的地方。 她用尽了一切办法和理由来说服自己,然而…… 视野中出现的满目血红…… 那惊悚离奇的,令人心惊胆寒的血红色…… 还有血红色深处走来的厉鬼身影,到底为什么会出现…… 风袖雪的脑海中,不可遏止地出现了一大团繁杂的思绪,她的恐惧已经在心底逐渐扎根,越是想,越是有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之感。 她摇了摇头,强忍着膝盖伤口的疼痛,追上了街道拐角的顾平生。 见她跟了上来,顾平生回头看了一眼后,便转过了头,朝白研良所在的街道望去。 “呼……” 风袖雪轻出一口气,强行按捺住内心的不安和恐惧,她不敢细思。 那只鬼……明明已经看到她了,也已经看到了顾平生,为什么……他们两个都没事? 也许……并不是没事…… 这个念头冒出的瞬间,便被风袖雪打消。 她探出了头,和顾平生一样,小心翼翼地朝白研良所在的街道望去。 而此时此刻,她膝盖纱布上渗透出的血色,正在悄然蔓延…… 第三百四十三章 伤口 白研良……会有事吗? 两人都在朝着街道上看去。 那只鬼,完全没有隐藏自己身形的意思。 它像是逛街一样,缓缓地在街道上前行。 发出的脚步声,虽然轻,但却能清晰地钻入耳中。 在它身后的顾平生和风袖雪也听得一清二楚。 顾平生没有说话,但心中的怀疑却到达了一个巅峰。 以它这种移动速度,造成的响动绝对不应该这么大才对,为什么它的脚步在它现身的一瞬间就能够被听到? 这简直就像是在提醒他们“鬼来了,都注意一下”一样。 不合理……不太合理了…… 虽然鬼物本身就不是一种合理的存在。 但它的行为逻辑,能力与猎杀方式却是在某种规则之下自洽的。 换句话说,就是这种程度的脚步声,不可能被他们这么清楚地听到才对。 这究竟是为什么…… 顾平生陷入了浓浓的疑惑之中。 不仅不杀他,反而还制造响动,而且……目前来看,它的移动速度也是常人的标准。 这只鬼,到底在做什么? 风袖雪和顾平生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厉鬼的背影。 白研良躲在哪儿? 脑海中出现这个想法时,两人下意识地都握紧了一下手中的手机。 要不要……给他打一通电话? 如果没有对方在身边的话,风袖雪大概率会立刻给白研良打一通电话。 但……顾平生的存在让她有所顾忌。 因为顾平生在雾集中留给大家的印象,其实与李慕是差不多的。 这两人都是传统意义上的老好人,只要能帮忙,都会尽力去帮的那种。 至少……表面上是的。 就在这种思虑之间,那只鬼的脚步渐行渐远。 然后,在风袖雪和顾平生惊疑的目光中,离开了南门街。 “它没发现白研良?” 顾平生的声音充满了疑惑。 风袖雪没有回答,但眸光却在闪烁。 白研良…… 那只鬼为什么没有在南门街停下过脚步? 白研良做了什么? 不…… 风袖雪想到了一件事,她看着顾平生,问到:“我们……到底是怎样被它发现的?” 顾平生回头看向她,“你也被它发现了?” 风袖雪点了点头,事到如今,隐瞒已经毫无意义。 “我能肯定,它直接就看向了我躲藏的草丛,没走任何多余的路。” 顾平生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的情况,你应该看得比我更加清楚。” 他转过了头。 风袖雪面色不变,她说到:“嗯,我亲眼看见,它直接奔着你藏身的路牌去了,按道理来讲,不走走近前,从它的角度不应该能看到你才对。” “但它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发现我了。”顾平生说到。 “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异常的举动?”风袖雪看着顾平生,问到。 “没有,”顾平生摇了摇头,“发现它在我躲藏的街道现身的瞬间,我就躲到了路牌后面,完全没有动过。” 动? 风袖雪抓住了什么。 “你也没动?” 此言一出,顾平生也立刻明白了风袖雪的意思。 他抬头看向南门街的尽头,点头道:“嗯……我也……完全没动。” “难道……我们错了?不是不动,反而要一直动它才不会发现?”膝盖的伤口又在发疼,这股疼痛,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让她的额头上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滴。 顾平生眉头微皱,发现了她的异常:“你怎么了,一直在流汗。” 风袖雪很想说自己没事,但现在的状况,她的说辞毫无说服力。 “伤口……很疼。” 在死亡的恐惧面前,疼痛经常会变得微不足道。 但即便是这种情况下,风袖雪还是疼得面色发白,满头冒汗,就非常奇怪了。 顾平生低头一眼,顿时大吃了一惊。 “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还在流血? 风袖雪立刻低下头,朝膝盖处看去。 血…… 鲜红的血……已经浸湿了整块纱布! 一股强烈的恐惧促使着风袖雪一把将纱布扯了下来,远远地丢开了它。 然而,纱布被扯下后,她膝盖的伤口顿时就暴露了出来。 而这个伤口……恐怖得差点让她窒息。 就连身为医生的顾平生,此刻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风袖雪的膝盖明明只是应该磕破了点皮的程度,但现在……她膝盖的骨头竟然清晰可见! 白色的骨头裹着血肉……在伤口中仰躺着。 难怪她疼得面色都白了,满头都是汗…… 风袖雪走的每一步,血肉和骨骼都在与纱布发生摩擦…… 那种强烈的疼痛,她能忍到现在也是足够坚强了。 而看着自己本该只有一个小小的伤口的膝盖,如今已经豁开了一个大口,甚至露出了骨头,风袖雪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经历过许多任务的她明白……自己已经在无意间,中了厉鬼的招了。 “有止疼药吗?” 风袖雪抬眸,盯着顾平生。 她眼神中强烈的求生欲,让顾平生都不敢直视。 “有。” “吃两片就好,别太多。”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两片止疼药后,顾平生说了一句。 风袖雪默默地接过药,扔进了嘴里。 她看了一眼自己已经露出了骨头的膝盖,撕碎了衣服,再次将它缠了起来。 好疼…… 衣料触碰到那个可怕伤口的时候,风袖雪还是疼得汗如雨下。 止疼药是有生效时间的,不可能吃下去就立刻见效。 但她却硬是咬着牙,将伤口再次绑紧。 我还没输…… 我还没死…… 就算伤口扩大到整条腿,全部露出了骨头,只要没死……就还有希望…… 风袖雪撑着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厉鬼消失的拐角。 “我们继续跟。” 说完,她就迈开了步子,腿就像完全没受伤一样。 顾平生凝视着她的背影。 心中对风袖雪的警惕达到了一个极高的地步。 这女人,好可怕的意志…… 如果她能活下来,并且活到最后,她一定会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带着这个念头,顾平生跟上了她的脚步。 至于,白研良躲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出现跟着他们一起“目击”鬼这些问题,暂时被他放在了脑后。 …… 与此同时,十八中学。 白研良和章韵遇到了第一个麻烦。 一个……在过道徘徊的老人。 第三百四十四章 老幼 “回厕所!” 看到过道里那个老人背影的瞬间,白研良便感受到了一股惊人的恶意! 章韵脚下一软,下意识地听了白研良的吩咐,闪身钻回了厕所里。 “他是谁?那个背影你熟悉吗?” 白研良问到。 章韵吓得面如金纸,双目怔然,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浑身颤抖不已。 “他是学校的门房……黄……黄大爷……” 人变成了鬼? 白研良心中一颤,立刻想到了祁念。 随着时间的推移,雾集的秘密也暴露得越来越多。 一开始,白研良探寻过鬼的秘密,也就是“鬼”到底是什么? 风袖雪曾说,鬼是人性的腐化。 那是一个很空洞的概念。 但也足以说明,人死之后,并不会变成鬼,而是他们那凶恶部分的人性,化作了鬼。 很简单的道理,雾集的每一次任务,几乎都会关联到过去发生过的某个极其恶劣的案件。 那些案件因为有灵异现象掺杂其中,被某股庞大的力量从根本上消除掉了其存在本身。 但仔细想想,那些事件中出现的鬼,来历都非常莫名。 如意旅馆玉如意中的厉鬼,无心村古老的祭血仪式,默城精神病院从一开始建造时镜子里就出现了鬼影,新月百货大楼那只捉迷藏的鬼,还有最近发生的……被盗墓贼展云鸿挖出来的古董中的鬼,等等等等…… 雾集中出现的绝大多数厉鬼,来历都异常古老,根本无从查起。 它们或者附身到了某个人类身上,或者干脆亲自动手,猎杀人类。 而被它们影响的人类,往往自身的负面情绪会被放大到可怕的地步,做出比鬼还要恐怖的事也不足为奇。 “守……守护灵先生……我该怎么办……” 白研良已经成为了章韵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个女孩儿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在上课时间请假去了一趟厕所,整个学校就忽然变得阴森恐怖,宛如鬼域。 在厕所里,她听到整栋教学楼传来令她头破发麻的惨叫哀嚎。 周围的环境也在腐化异变,充满腐朽与恶臭。 这突然发生的一切,让她近乎崩溃…… 好在,这时候一个声音出现在了她脑海中。 亲身经历过一次灵异事件后,对于白研良自称守护灵的说辞,章韵根本就毫无怀疑。 “等等,你听。” 白研良指示到。 章韵强忍着恐惧,侧耳倾听。 好安静…… 之前的尖叫,哀嚎,嘶吼……通通消失得一干二净。 十八中学忽然安静得像一块墓园…… 在这份安静中,集中注意力后的章韵,也终于听到了白研良所指的声音。 “唉……” “啊……” “哎哟……” 那是?老人的叹息声? 不……是呻吟? 老年人的呻吟? “哎呦……” “哎哟……” 自打脑子里出现这是“老年人的呻吟”这个念头后,那隐隐约约的声音就变得越发的清晰。 章韵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想再去听这诡异的老人呻吟。 但那诡异到了极点的老人呻吟却越来越响! 它就像在她身边叹气,更像是在她的脑子里呻吟! 章韵越是反感恐惧,越是不想去听,那呻吟就反而越大声。 章韵吓得瑟瑟发抖,眼睛都快直了。 一股让人心底发寒的惧意在悄然蔓延。 白研良比她更清楚此刻的处境。 厕所的环境在异化,门把手在腐朽,天花板上长出了手臂,这里绝对不能久留。 但门外的过道上又有一个老人在徘徊,它本来是不存在的。 之前往过道里走了一两步后,它就立刻出现了。 现在……它更是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如果章韵再不赶紧离开这里,只怕是必死无疑了。 “离开这里,”白研良平静地说,“打开门,仔细观察,趁着它背向你的时候,立刻朝另一边的楼梯冲去。” 对于这位守护灵的话,章韵已经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她想活,在她的眼里,听白研良的话就一定能活。 盲目的信任是愚蠢且悲哀的事,但对于深陷绝望之中的人来说,反而是一种救赎。 她一丝不苟地执行着白研良的要求。 轻轻打开厕所门,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向过道。 左边……是一道上来的楼梯,一个佝偻的背影,正朝着楼梯口走去。 它的呻吟在这时变得越发明显。 章韵又看了一眼右边过道,那里还有一道楼梯…… 现在,就是机会! 她心下一横,咬着嘴唇猛地冲了出去! 然而,在冲到过道上的瞬间,章韵立刻停下了脚步,浑身发寒! 有东西出现了…… 那是什么? 她看见了什么?! 那躺在右边楼梯口的,分明是一个婴儿! 那婴儿的身体满是血污,只露出来一个脑袋,远远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与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一样,闭着眼睛,皮肤皱巴巴的,五官还未长开。 但是此情此景此地,出现一个婴儿本身就极其不正常! 章韵吓得脚又快软了。 但这时,白研良却忽然发出指令:“假的,冲过去!” 章韵好就好在虽然自己完全没有主意,但是足够听话。 虽然她吓得腿软,但在听到白研良指示的瞬间,还是下意识地迈出了步子。 可就在她迈出步子的一刹那,那个楼道口的婴儿忽然嚎啕大哭! “呜哇呜哇”的哭声尖利无比! 就像有人用指甲在划玻璃一样,让人心里发毛。 在这个婴儿发出哭嚎的瞬间,过道另一头的老人也回过了头! 在它回头的瞬间,这个皱皱巴巴的婴儿竟陡然睁开了眼睛! 在章韵惊骇欲绝的目光下,那婴儿本该纯净的双眸竟然如同一万血池! 挤在一起没长开的五官,也露出了极为狰狞的笑意! “跑!” 白研良的声音在她脑海中炸响,章韵浑身巨颤,然后猛地闭上眼睛,咬牙朝着那婴儿直直冲了过去! 然后……一步跨过它,冲下了楼梯! 就在章韵迈过它的瞬间,这个婴儿的头颅竟陡然间膨胀起来! 本来皱皱巴巴的稚嫩脸庞也变得苍老无比。 是那个黄大爷! 另一头,那苍老到极致的身躯,正朝着这躺在地上的,稚嫩到极致的身躯缓缓移动…… 第三百四十五章 端倪 章韵几乎是用亡命的速度冲到了下一层,然后猛然撞进了一间教室里。 刚才那恐怖的婴儿吓得她心惊胆寒,连此刻白研良的呼唤都听不见了。 “章韵?章韵!”白研良不断呼唤着她,“离开这间教室!快离开这间教室!” 虽然白研良已经在尽力呼唤,但章韵刚才着实被吓懵了,此刻都没回过神来。 糟了…… 因为章韵没有抬头,所以白研良也无法观察到这间教室的具体情形。 但他已经感受到了……那独特的阴冷凉意。 这间教室,也有鬼。 …… 青衣街。 顾平生和风袖雪穿过了南门街,到了尽头的拐角处。 两人走完整整一条街,也没见白研良出来汇合。 甚至……顾平生给白研良打了一通电话,也是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难道白先生不在这条街上?”顾平生放下手机,疑惑地低声说道。 “有可能。”风袖雪也扭头看了一眼南门街,刚才那只鬼从头到尾都没有停下过脚步,要么是白研良藏得太好,它没能发现,要么……就是这条街上根本就没有白研良,它无从发现。 “这个拐角有两条岔路,一条通往东衙街,一条通往青衣街。”风袖雪分别看了一眼,皱紧了眉头。 顾平生给的止疼药已经开始生效了,渐渐的,她感觉不到腿上还有任何疼痛,但同时,一阵轻微的怪异感出现在她身体里。 “我们……”风袖雪身形一晃,随即摇了摇头,保持着清醒,“一人一条街道……这两条街道较长,现在已经看不到鬼的背影,分头找……找到之后,手机联系。” “一起吧,”顾平生凝视着风袖雪,“你的状态不好,万一发生意外,我在能有个照应。” 风袖雪闻言,抬头看着他,在注视到顾平生昏暗灯光下的瞳孔时,她忽然眼前一白,大脑一阵眩晕。 “好……” 待她回过神时,竟是同意了顾平生的意见。 “嗯,那我们先去东衙街,最后一起去青衣街。” 风袖雪也不作声,点点头后,就快步朝东衙街走去。 现在已经看不到鬼的背影,如果在这种情形下它袭击了人类,造成了命案,那就糟糕了。 …… 那是人还是鬼? 一个血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东衙街时,立刻就被郁文轩发现了。 当它走到有路灯的路段时,郁文轩顿时屏住了呼吸。 是鬼! 他舔了舔嘴唇,心中的紧张和惧意反而令他躁动兴奋,郁文轩相信,自己躲的这个地方,一定非常隐蔽。 但奇怪的是,人呢? 被害者呢? 注意到这件诡异的事后,郁文轩也心念急转。 片刻后,得出了结论。 原来,我们五个就是被害者。 他的脸上不见恐惧,身体也毫无隐藏,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盯着那只鬼。 而那只浑身血红的鬼,也正缓缓地朝他走来。 这种速度,让郁文轩眉头一皱。 太慢了。 如果这就是鬼,那这次任务还有什么危险存在? 不对劲…… 郁文轩摸着下巴,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它有没有可能……不是鬼? 郁文轩死盯着那只鬼的所有动作,踮着脚尖行走,浑身血红,没有皮肤,头发很长,高高瘦瘦,看起来……像是一个女性。 她会不会是受害者? 因为不受常理束缚,郁文轩的想法总是有些离奇,角度也很怪异。 至少在他看来,那个在夜色灯光之下缓缓前行的“人形之物”,并没有展现出半点诡异力量。 郁文轩并没有因为她浑身猩红,周身上下都散发着恐怖气息就真的觉得她是鬼。 万一……她还活着呢? 万一她只是一个被鬼剥了皮,再用某种手段让她一直踮脚行走的人类呢? 可是,假设她是人类,那鬼做这一步的目的又是什么? 郁文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清理着脑海中的思绪。 等等! “目击”! 郁文轩忽然想到这次任务的名称。 有没有可能,需要目击的不仅是他们,还有厉鬼? 这只鬼无法用任何灵异手段观察到他们的位置,甚至无法正常现身? 所以它需要用一个假的“鬼”,来引诱他们现身观察,只有亲眼“看”到他们,它才能够动手? 对! 郁文轩目光一凝,没错! 这只浑身血红色的玩意儿现身的瞬间,他就听到了它的脚步声。 这是什么意思? 警告? 鬼可不会那么好心。 换个思路一想,鬼的意图就很明显了。 引诱! 它这么做的原因,就是怕他们躲在暗处不出来! 那这么说……如果看到这只浑身血红,气息恐怖的玩意儿后,跟着它走反而会正中那只藏在暗处的鬼的下怀。 郁文轩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手机,嘴角露出了一丝讽意。 他很快就知道了另外几人的小心思。 他也只好祝他们好运了。 希望……他们几个不要跟着这只“鬼”一直走,因为真正的鬼,可是在他们背后,也跟着呢…… …… 东衙街中。 赶过来追寻厉鬼身影的风袖雪和顾平生,终于捕捉到了它的身影。 “我不太懂,”风袖雪低声道,“为什么……它会走得这么慢?而且,它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找人,而是顺着所有街道走一遍,简直就像……故意在让我们发现一样。” “嗯,”顾平生也点了点头,脸上有几分疑虑,“它已经发现了我们,但却不动手,这是最大的疑点。” “任务描述是让我们找到凶手,不是藏起来的东西,怎么会用到“找”这个字?”风袖雪看了一眼前面那只散发着浓烈恶意的血红厉鬼,“它就这么毫无掩藏地在街道中行走,我想……” 风袖雪刚说到这里,却无意中看到了顾平生的脸。 她瞳孔一缩,稍稍后退了半步,说到:“顾医生,你的脸……” 顾平生先是一怔,随即摸了摸自己的脸,强烈的疼痛顿时让他将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顾平生拿起手机,接着屏幕照向了自己的脸。 看到后,他浑身一僵,明白了为什么风袖雪会这么大的反应。 他的脸,竟然掉了一块血淋淋的皮下来…… 第三百四十六章 教室 “章韵?” 她终于听到了白研良的声音。 也终于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这是一间教室,美术教室。 随着章韵的抬头,白研良也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画板,颜料,素描人偶,石膏像……很显然这是一间美术教室。 虽然暂时看起来,它是安全的。 但白研良很清楚,这间教室里那股隐隐约约的阴冷,绝对不会是天气或者空调导致的。 这里有鬼。 如果章韵还能保持冷静的话,告诉她这里有鬼,赶紧离开这间教室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但她受到的惊吓明显有些过度了,不仅神情恍惚,听不见白研良的呼唤,就连最基本的反应都慢了许多。 现在告诉她这里有鬼,只怕她会吓得当场崩溃。 “章韵,你要找机会离开学校,楼上过道里的鬼有可能追下来,躲在这里不安全。” 白研良斟酌着用词,他说的猜测也确实非常有可能。 但他不仅仅是为了救她。 让她离开学校……更多的是为了他自己。 白研良想知道,这所中学发生的大规模灵异事件的源头到底是什么? 为此,他需要章韵听从他的吩咐,走遍这所学校几乎每一个角落。 也许这对章韵来说很不公平。 但有一件事,白研良从一开始就很明确。 那就是……章韵已经死了。 虽然此时此刻的“她”还活着,但现实世界中,经历了十八中灵异事件的她绝对已经死了。 当年躲在厕所中的章韵可没有一个“守护灵”附体。 所以,白研良从一开始就没有抱着拯救者的心态去引导她,即便在他的帮助下,章韵真的成功离开了学校,也无法改变她原本已经死亡的命运。 这个世界,很可能和雾集世界一样,只是从过去光阴中抽离的一段碎片,一个投影。甚至有可能这次只是白研良自己的一场幻觉? 说不定在现实世界中,他此刻已经睡着了也说不定。 白研良很清楚,自己在此刻做的任何事,都无法影响改变现实的结果。 这种感觉是奇妙且怪异的。 对方明明活生生地就在眼前,但你却知道她是个已经“死去的人”。 好在,白研良从来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他只想利用章韵此刻还“活着”的时间,尽量探索当年十八中发生的一切。 十八中能和鬼首山,夏桥街并列成为业城的禁地之一,肯定有它的独特之处。 说不定,能借它猜出一些鬼首山的信息。 而此时的章韵,仍然愣在原地,也不知听没听清白研良的话,自从进了这间美术教室之后,她就一直站在原地没动过。 一开始,她还陷在对刚才看到的那个婴儿的恐惧之中。 但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章韵逐渐觉得,自己无头苍蝇般撞进来的这间教室,好像也很可怕…… 章韵按着心脏,贴着教室门,浑身都在发抖。 窗外还下着暴雨,天色昏暗阴沉,整栋教学楼都停了电。 风雨的呼啸如鬼哭一般,她总觉得,窗边有几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这种感觉让章韵浑身僵硬,非常不舒服。 她听到了白研良的声音,但她暂时却不敢踏出这间教室一步。 天知道刚才过道上那“黄大爷”有没有跟下来? 但呆在这间教室里,承受着那类似目光般的注视,也让章韵难以承受。 她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决定稍稍上前看看那些诡异的视线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 “咔擦” 一道闪电撕裂天空,瞬间照亮了整个昏暗的美术室。 章韵看到的,和白研良看到的一样。 画板,颜料,素描人偶,石膏像…… 她虽然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但看清那些石膏像后,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自己感受到的那些注视,原来是石膏像的…… 美术教室里放些石膏像再正常不过了,那些面孔她很熟悉,大卫、阿波罗、小卫、高尔基、阿克利伯…… 扫过一眼后,章韵忽然浑身一颤! 她再次猛然转过头去,看向了最角落的石膏像,那是……谁? 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孔,正悄然对着她。 不知为什么,章韵越是看,越觉得那石膏像生动。 简直……就像是活人一样……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心中一颤,赶紧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再不走,你就永远走不了了。” “十。” “九。” “八。” 白研良莫名其妙地开始倒数。 章韵一开始没能懂他的意思,转头后才猛然发现,白研良每倒数一个数,那个诡异的陌生男人石膏像就离她近一点! 她眼睛都没眨一下,但仍然是完全看不出来,那个石膏像是怎么移动的。 这样下去,白研良倒数到一的时候,就是石膏像移动到她面前的时候! 此时此刻的恐惧终于是压过了对楼上的“黄大爷”是否会下来追她的恐惧,章韵拉开教室门,吓得连滚带爬地逃出了美术教室。 “我该去哪里……” 章韵的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和恐惧已经让她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更加吓人是楼上忽然响起的……一个陌生的脚步声。 它来了。 它下来了! 章韵心中这么想着的时候,身体忽然一个趔趄! 在楼梯口,她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竟是直接摔了下去! “嘭嘭嘭” 白研良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问题,视角便一阵天旋地转。 他心知不好,这章韵太慌乱了,竟然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希望……她不要受伤才好,不然就真的完了。 怕什么来什么的墨菲定律再次出现了…… 从上一层摔倒滚到下一层的章韵,全身跟散了架一样,眼眶里更是早就盈满泪水。 “我站不起来了……” 章韵绝望地说。 她也不想慌乱,她也不想死,但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没经历过任何训练和尝试的未成年学生。 她根本做不到控制自己的恐惧情绪,这带来的后果便是,她把自己的脚扭伤了。 如果是日常生活中,像她这样大的动静在楼梯上摔倒滚下去,只是扭伤了脚,那还算是幸运的了。 但此时此刻……章韵不仅听到了恐怖的脚步声,还有美术教室的……开门声。 它们都来找她了…… 章韵拼命用手去按摩脚踝,可是不管怎么揉,脚都是一阵生疼,完全使不上力。 这样一来,别说逃跑了,就算是走路,速度都会慢得发指。 真正的绝望,逐渐将这个女孩吞没。 白研良沉默着,他在想一件事。 如果她死了,那他会是什么状态? 第三百四十七章 试探 “顾医生……你的脸!” 在风袖雪略显惊恐的呼声中,顾平生发现,自己脸上的皮肤,竟然掉下去了一块…… 与此同时,强烈的疼痛也伴随着皮肤的掉落出现。 顾平生咬紧了牙,努力让自己不发出痛苦的声音。 他立刻撕下一块纱布,又变魔术般地取出了医用胶带,将脸上掉落了皮肤的那部分包好。 纱布接触到血肉时,顾平生顿时涌出了大滴大滴的汗水。 他脖子上青筋暴起,浑身颤抖不已。 “用止疼药吧。”风袖雪已经不知不觉地拉开了身位。 虽然她知道自己也中了厉鬼的招,但现在顾平生显然也着了道。 谁会先变成鬼……还不一定呢。 万一顾平生突然变成了鬼,那她就死定了。 “没了。”顾平生回应道。 他简单地为伤口做了处理,神情凝重,面色苍白。 风袖雪紧盯着他,在听到顾平生说止疼药没了时,目光似有闪动。 这个顾平生,有问题。 她之所以要说让顾平生用“止疼药”,倒不是有多么关心他,而是她怀疑……那“止疼药”有问题。 风袖雪没有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和顾平生一起来这条街,当时她明明提出了分头走的建议。 但顾平生说了一句话后,她当时脑子昏昏沉沉的,很诡异地答应了他。 风袖雪有些怀疑顾平生给自己吃的,到底是不是止疼药。 虽然它现在确实起到了止疼的效果,但是……他自己却不吃。 他说没了? 虽然身上只携带两片止疼药确实说得过去,但风袖雪的疑心一起来,顿时怎么看都可疑了。 顾平生似乎没有察觉到风袖雪已经起了疑心。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脸上皮肤脱落带来的剧烈疼痛,此刻神情凝重地看着已经快走到街道正中央的厉鬼,说到:“我们不能继续跟着它了,再往前走一条街道,诅咒会立刻加重。” “什么意思?” 因为注意力很大一部分放在了顾平生的可疑之上,风袖雪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 顾平生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膝盖,说到:“你的伤口,是在西番街出现的,并在进入南门街时恶化。我的伤口,是在进入东衙街时出现,如果不出意料,会在我进入青衣街时恶化。” 风袖雪听着顾平生的推论,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 “可是,这不就意味着我们被固定在了北土街和西番街?如果这只鬼在其他街道杀人,我们没办法执行‘目击’这个动作,不是违背任务要求了吗?”风袖雪皱眉道。 “不……”顾平生忽然扭过头,看向了空无一物的身后,“它不会杀人。” “真正杀人的鬼,还躲在暗处。” 风袖雪也不蠢,只是她的思路一直没往这个方向靠。再加上顾平生给出的止疼药太过可疑,分散了她绝大部分的注意力。 在顾平生说出这句话后,她立刻就想通了那些无法解释的疑点。 为什么这只鬼浑身煞气,却没有展现出任何诡异能力? 为什么它走路的声音不大,但却偏偏能准确地传入他们耳中? 为什么它已经发现了躲藏的人,却只是看着,并不动手? 原因就在……它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鬼! 人也好,幻象也好,它只是厉鬼放出来的一个诱饵! “真正杀人的鬼无法找到我们,也许它根本没有感官,所以才让我们自己主动出现,”风袖雪的面色很难看,“我们上当了,现在已经被那只躲在暗处的鬼看在了眼里,‘目击’这个词是双向的,既对它有效,也对我们有效。” “嗯,那只鬼可能只有亲眼看见了我们,才能诅咒杀人。”顾平生刚才的脸色也很难看,但比起风袖雪来,此刻竟是平静得更加快些。 “不过,我们还没输,它的诅咒并不是即死的,我们还有机会。” 顾平生目光沉静,额头上的汗水已经被他擦净,恢复了温文儒雅的样子。 “可是,如果是你推论的那样,每进入一条街道,身上的诅咒就加强一次,那该怎么调查?”风袖雪有些不甘。 “能查,”顾平生看着她说到,“至少……能查我们已经走过的街道。” “走吧。” 顾平生说到。 既然无法再跟着它,那就重新梳理一个思路,万一……找出那只藏身暗处的鬼了呢? 风袖雪没有立刻回应他,她看着那只缓缓前行的厉鬼,说到:“你难道,对郁文轩躲在哪里不感兴趣吗?” 顾平生目光一凝,他看到了风袖雪握在手里的手机。 “你想打电话暴露他的位置?” 顾平生语气少见地有些生硬。 “不行吗?”风袖雪直视着他,“顾医生,郁文轩能死,白研良能死,余笙能死,唯独你我,不能死。” 风袖雪的笑意极具讽意:“我们要去鬼首山,要解开雾集所有的秘密,要找到鬼的来历,还有……鬼的力量来源。” “只有你和我,知道周博士当年的研究,而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风袖雪逐渐靠近了顾平生,“顾医生,我曾经看错了你,我以为……你是一个没有‘价值’的人,请原谅我的失礼,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了解一下……关于你的事吗?” 她风姿,只有许知非也媲美一二。 但那仅仅是容貌上,许知非的性格气质与百变的风袖雪相比,宛如云泥之别。 面对她,男人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这种无往不利的手段,只在一个人身上吃了瘪……白研良。 风袖雪此刻,要的也不是顾平生阻止她给郁文轩打电话,而是……要把他拉入自己的‘阵营’,为她服务。 至于要不要阻止她打这通电话,只是看他态度的一个引子,以及……投名状罢了。 然而,让风袖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顾平生依旧站在那里,眼神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风袖雪注视着他的眼睛,忽然感觉……像是被卷入了漩涡中,大脑一片眩晕。 “跟我走。” 顾平生的声音直接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是……” 风袖雪神情呆滞地回答道。 两人一前一后,转身离开了东衙街。 等风袖雪回过神时,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忌惮万分地盯着走在前面的顾平生的背影,第一次对这个低调的男人,产生了类似……恐惧的情绪。 第三百四十八章 故人 郁文轩躲在哪儿? 这个问题,风袖雪和顾平生不知道,但……那只缓慢前行的“厉鬼”似乎相当清楚。 郁文轩凝视着缓缓走来的它,肌肉下意识地绷紧。 它的方向一直是冲着他这边走来的,一点弯路都没走。 就好像,它知道他躲在这里一样。 但这个地方,绝不应该这么简单就被找到。 常言灯下黑,但这对路灯并不适用。 因为路灯……是灯上黑。 青衣街街区的所有路灯,都是聚光向下散溢的,并不朝上照射,所以,郁文轩爬到了路灯的顶端,蹲在了灯盖上。 他把光芒踩在了脚下,自己完美地融入了黑暗之中。 就算有人仰头看向路灯,也会因为光芒太过耀眼难以看清黑暗中的他。 对此,郁文轩颇有信心。 但是,那只浑身血红的东西仍然摇摇晃晃地走到了他躲藏的这枚路灯之下。 然后……仰起了头。 一对没有眼皮的血红眼球直直地看着郁文轩。 郁文轩浑身一僵,难道……推理错了? 它真的是鬼? …… 十八中学。 恐怖的脚步声已经在阶梯上响起,章韵的瞳孔逐渐放大,她不停地在脑海里呼唤白研良,但却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因为脚腕受伤导致无法移动的她,即便是白研良也想不出任何可以拯救她的办法。 “救命……救命……” 章韵的眼泪把自己弄得非常狼狈。 也许,这就是她的宿命,她注定会死。 就算白研良进行了干预,她还是会因为某些意外死在这里。 “嗒” “嗒” 两个脚步声已经靠近了楼梯拐角,它们都来了…… “咔擦” 一道闪电划过,整栋教学都在这个瞬间被照亮。 章韵看到了……两个投射到墙壁上的僵硬身影,正顺着楼梯走下来。 她吓得涕泗横流,心中的绝望已经到了。 但是……还有一个影子,投射到了她面前的墙上。 “轰隆” 狂风暴雨倾泻着自己的力量,章韵眼前的影子,头发被钻进过道的狂风吹得不停飘扬。 “谁!” 宛如惊弓之鸟般的章韵猛然回转过身,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这时,又是一道惊雷炸响。 惨白的光照亮了他的面容。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站在窗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他身姿挺拔,单手放在裤兜里,还有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嘴唇上:“嘘……” “咔擦” 闪电在他身后亮起,映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 看着他,章韵竟渐渐恍了神…… 然而,恍神的不止是他,还有……白研良。 前所未有的震动在他的心底发生。 什么东西堵在了心底,从压抑变为蠢蠢欲动,即将从喉咙喷涌而出。 白研良一向冷静的清明大脑,在这个瞬间完全变成了空白,只剩下眼前这个……他以为一辈子也见不到了的人。 白研人。 哥哥…… 白研良的心底不停翻涌着这两个字,他下意识地呢喃着…… 这股诡异的情绪,竟然影响到了章韵。 章韵怔怔地看着他,这个男人半蹲在地,将她抱了起来,小心地往后退去。 “哥哥……”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蚊子一样,说出这几个字仿佛用光了她的所有力气。 男人讶异地低下头,看着章韵的眼睛,柔声道: “小妹妹,你不会相中我了吧?” 虽然他的声音很温柔,但语气之中,却全是调侃。 章韵眸光一动,终于从失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她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红,还好现在整栋教学楼都无比昏暗,除了偶尔亮起的闪电能够照亮周围刹那外,她耳朵和脸色的通红,很难被注意到。 章韵仰起头,又偷偷看了他一眼。 他在昏暗之中快速移动,不仅速度不慢,而且动静极小,很快就摆脱了她刚才的必死困境,径直冲到了一楼。 “暂时安全了。”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时,章韵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他放在了教学楼门口。 他……是谁? 无比强烈的好奇让章韵无法移开看向他的目光。 “谢谢……你,我叫章韵。” “你好你好,”他爽朗一笑,“我叫白研人,刚才你叫哥哥的时候,可把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是我弟来了。” “你有弟弟吗?”章韵好奇地看着他。 “嗯,”白研人嘴角一弯,“是个比我聪明的小家伙。” “他非常厉害,看书很快,学东西也很快,大人做什么,他就学着做什么,不过……有一次他偷偷泡了我的咖啡喝,被苦到了,哈哈!” “还有啊,那次,他拿着……” 章韵怔怔地看着白研人,说到弟弟后,他似乎忘记了现在的处境。 他不停地说着弟弟的趣事,眼睛温柔得像是平静的湖面。 白研良“注视”着滔滔不绝的他……一时间,眼前的画面和记忆的碎片竟是在悄然融合。 哥哥…… 他是哥哥…… 曾经的怀疑和悲伤在此刻烟消云散。 白研良有一股强烈的冲动,陌生的酸涩感也在意识中出现,他很想冲出去,很想……抱他一下。 “哦!不好意思,”白研人挠了挠头,“我还有要紧事,你就呆在门口等雨停吧,它们不会来一楼的。” 章韵看了看外面的恐怖大雨,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 “谢谢你……” “没事,我先走了,你注意安全。” 白研人摆了摆手,就欲离去。 这时,章韵忽然说到:“钥匙!” 白研人猛然停下脚步,脸上笑意收敛,回头看向她。 “小姑娘,你……” 章韵摇了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的守护灵说,他知道钥匙。” “守护灵?” 白研人怀疑地看着章韵,想了想后,走到她面前蹲下,手背贴上了她的额头,喃喃道: “难道发烧了?” 章韵没有说话,同时,她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陡然出现,就像……她的脑袋要裂开一样。 “守……护灵……先生,你要做什么?” 章韵的意识在和白研良对话。 她不知道,白研良正在做一个尝试。 “把你的身体,给我。”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世界 现在的他,是意识形态,又或者灵魂形态。 刚才章韵喊出哥哥之时,白研良意识到……也许自己不仅可以影响到她,甚至可以尝试直接占据这具身体。 当然,是暂时的。 “把你的身体,交给我。” 虽然这句话听上去很有歧义,但无论是白研良,还是章韵,都没有往歪处想。 “可是……” 章韵有些不敢相信,但鬼和守护灵这种东西都出现了,暂时被支配一下身体,似乎也并不是无法做到的事。 “你受伤了,无法用力,无法忍受疼痛,我可以,”白研良说到,“相信我,我会让你……活下去。” 章韵沉默了片刻,选择了接受。 “我相信你……陌生的……哥哥……” 意识中传来章韵的意思后,白研良心中一颤,而后郑重答道:“嗯。” 章韵不傻,暂时安全下来之后,她立刻就怀疑起了白研良的身份。 虽然白研良来历不明,但有一点却毋庸置疑,如果不是他一路的指示,只怕她早就死在了女厕所里。 所以……她愿意去相信他。 而对于白研良而言,这份十年前的信任,也来得无比厚重…… 这只是一次尝试。 白研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占据章韵的身体。 但在身体主人公的配合之下,事情进展得竟然异常顺利。 “章小妹?”白研人看着忽然闭上眼睛,满脸痛苦之色的章韵,不知她是怎么了。 难道……是诅咒? 白研人眉头微皱,他不想在这里多耽搁时间,但见死不救又违背了他做人的信条,怎么办……难道就放任她在这里独自痛苦? 白研人正焦虑之际,章韵忽然睁开了眼睛! “嚯……” 白研人一声惊呼,猛然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你?” 白研人戒备十足,怀疑的目光落在了章韵身上。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个“章韵”,绝不是刚才的章韵。 “你好……”白研良看着他,神情有些恍惚。 真的是他…… 真的是……白研人。 “你是?”白研人疑惑地扫了白研良一眼,他没从这个“章韵”身上感觉到任何敌意,相反的是,她的身上还有一些让白研人感觉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这怎么可能? 白研人无比肯定自己是第一次见章韵,怎么会和她有哪门子熟悉感? “你是她的另一个人格?”白研人猜测道。 “嗯,”白研良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眼睛却躲开了白研人探寻的目光,“我知道这世间有鬼,但她不知道。” “是吗?”白研人怀疑不减,“可是据我所知,咒不加少子,你的年纪……” “我的心理年龄二十三,任务也一直由我执行。” “这样啊……”白研人还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你在哪一狱?” 哪一狱? 他的这个说法瞬间让白研良想到了荀未末,想到了那天他在江边说的话。 “极地。”白研良没有说出哪一狱,而是报出了荀未末曾无意中提到的,自己所在的空间的名字。 “哦!”白研人一拍手掌,“是寒夜狱啊!” “我还和你们寒夜狱的小荀一起执行过任务,你好啊。” 白研人伸出手,态度缓和了许多。 寒夜狱? 白研良脑海中飞快闪过九狱的名称,寒夜狱应该是……第五狱,阴泉寒夜之狱。 但白研人的说法很奇怪,你们寒夜狱? 他并不是“极地”之人,但却和极地之人一起执行过任务? 难道说,十年前九个空间的任务是互相交织在一起的? “你在?”白研良装傻问到。 “暗渊,”白研人笑道,“就是古代传说中的第三狱,黄泉追鬼之狱。” 暗渊……第三狱,黄泉追鬼之狱…… 白研良心中宛如起了惊涛骇浪,但面上却依旧平静。 暗渊……哥哥竟然是暗渊的人…… 而确认了白研良的身份之后,白研人似乎放松了许多。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白研良,越看越是点头:“不错不错,你的气质要比小荀靠谱多了,你这次也是来找门的吗?” 门? 这个词,瞬间让白研良想到进入雾集的途径,还有……雾集虚空中那扇巨大,神秘的门。 “不是,”白研良摇了摇头,“我是这里的学生。” 做戏就要做全套,不然可瞒不过自己这位看上去老老实实,善良可欺的哥哥。 白研良心里很清楚,别看白研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放松对“她”的警惕。 果然,在白研良摇头否认之后,白研人眸光中的一丝戒备反而打消了些。 “也是,你的情况特殊,刚才你的另一个人格差点就出事了。不过现在好了,你出来了,十八中的‘门’我们一起去找吧。”白研人友好地伸出了手。 “嗯。”白研良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呼……这下可轻松多了,”白研人叹道,“周博士促成了这次的八狱合作,但他说的那个号令八狱的第一狱,我却不太信,你呢?” “酆泉号令之狱吗?”白研良做思考状,而后摇了摇头,“应该是传说吧。” 见白研良完整地说出了确实只有八狱之人知道的秘密,白研人终于放下了戒备。 “要不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呢?我们这些常年见鬼的人都不信,但博士偏偏相信存在个第一狱,还说什么只要召唤出第一狱,就能真正解除诅咒,让世间的一切回到正常的轨道上,”白研人抱着头,看向了窗外的雨,“我才不想拯救世界,我只想活下去,但是……” “什么?” 白研良察觉到,十年前的哥哥也许要说出一些很隐秘的事了。 “但是如果一切像博士说的那样,那整个世界……都会被厉鬼入侵,我们的世界,就不复存在了……”白研人笑着看向白研良,“小姑娘,我们都是伟大的人呢。” 白研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再次看向窗外,“但是……我不想伟大,我也不是为了世界。” 他闭上了眼睛,听着鬼哭般的狂风暴雨,神情却给外宁静,“世界不在的话,我所爱的人,也会不在了,世界与我何干?我只是想……保护他们……” 第三百五十章 召集 它看到我了。 郁文轩非常确定这件事。 他的目光,和这只“鬼”撞在了一起! 这诡异的氛围即便是郁文轩,都难以抑制自己心脏的加速跳动。 然而,一人一鬼对视一眼后,它竟然……走了! 郁文轩有些难以相信,它是鬼吗? 如果是鬼,它为什么不杀我? 如果不是鬼,它又是如何发现我的? 注视着这只浑身血红的厉鬼缓缓走远的背影,郁文轩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 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绝对不能跟着这只鬼走。 等它消失在街道拐角后,郁文轩立刻从路灯上滑了下来。 刚一落地,他的手机就亮了起来。 来电的是一个未知号码,这让郁文轩眉头微皱,有些忌惮。 鬼打来的吗?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现在已经是夜间三点,业城已经入夏,还有两个小时天就该蒙蒙亮了。 留给他们“找”出厉鬼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思及此处,郁文轩按下了接听键: “谁?” “我,白研良。” 电话那头,传来了白研良的声音。 郁文轩心中警兆顿生,刚准备挂掉电话,却听白研良说到:“来南门街,我找到生路了。” 生路? 郁文轩抬头看了一眼鬼消失的街角,“你为什么换了号码?” “是换了手机。”白研良的回应有些出乎郁文轩的意料。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就是白研良的答案,他的手机被监控了,对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过,雾集里有暗桩。 这么想的话……他换手机倒也说得通。 “三分钟。” 郁文轩思忖片刻后,回答到。 “嘟嘟嘟……” 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郁文轩看着重新暗下来的手机,神情凝重。 他有过一个猜测,就是零点那刻现身的白研良,从一开始就是鬼。 真正的厉鬼混进了他们之间,而真正的白研良已经遇害了。 不过……刚才那只浑身血红的“鬼”的表现,让郁文轩对自己这个猜测产生了怀疑。 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时间已经不多了…… 白研良自称已经找到了生路,无论是真是假,他都要过去试探一下。 不过……一个人前去冒险的事,郁文轩可不愿意去做。 他再次按亮手机,拨打了顾平生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系统提示音响起。 是白研良在通知其他人? 郁文轩心中一沉,抬头看了月亮一眼。 这到底……怎么回事。 …… 西番街。 顾平生放下了手机,看向风袖雪。 “白研良说,他已经找到了生路。” 风袖雪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目光,“假的,他是鬼。” “哦?”顾平生好奇地看着她,“为什么?” “你会看不出来?”风袖雪的神情略带讽意,虽然她知道雾集不简单,里面有秘密的大有人在,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完全没被其他人放在眼里。 不过……奇怪的是,顾平生对她态度也很奇怪,不像是全然没有忌惮的样子。 这让风袖雪自己都想不明白。 这番充满讽刺意味的话出口之后,风袖雪立马就后悔了,毕竟顾平生可是给她吃了两片不知道是什么的药,吃了那两片药之后,他竟然能够在某个时刻如同催眠一般地控制她的意志,这让风袖雪感到异常不安。 所以,没等顾平生回答,风袖雪就继续说道:“他现身时,身上全都打湿了,据他自己说,他是刚从城郊赶回来。但从城郊赶到青衣街至少需要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就算他在城郊被雨湿透,赶到青衣街时也不可能是浑身滴水的状态。” 风袖雪眼睛微眯:“只有鬼会这样做,它能完美地复刻另一个人的所有,包括……当时的状态,我想,真正的白研良的确在郊区,身上也确实湿透了,但绝对不是青衣街的这个。” 听风袖雪说完,顾平生倒是没有过多的惊奇之色,只是看了自己的手机一眼。 “你说得都对,只有一点错了。” “哪一点?”风袖雪面色微变,比起受制于人,她对自己的推论出现错误更加恐惧。 “他不是鬼,”顾平生收好了手机,说到,“走吧,去南门街。” “等等!” 风袖雪上前一步,拦住了顾平生,“你还没有解释,为什么他不是鬼?” 风袖雪的面色很难看,顾平生说,她说的都是对的,但最后的结论却错了,这是在讽刺她吗? 就像做一道数学题,过程全对,最后却算错了答案,如何能令人不气? 顾平生被她拦住,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倦容,目光从风袖雪脸上一扫而过。 这个瞬间,风袖雪浑身的鸡皮疙瘩立刻起来了! 她突然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散发出了异常陈腐古老的气息,他根本就不像一个三十岁的人! 不过,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片刻,顾平生就恢复了常态。 就像……刚才那种感觉只是她的错觉。 但风袖雪很清楚,那绝对不会是错觉…… 她寸步不让地盯着顾平生,如果他不给出解释,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步。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决心,顾平生微微侧身一步,还没等风袖雪反应过来,便穿过了她的阻拦。 好快…… 风袖雪眼前一花,刚想再次堵上去,耳边却传来了顾平生的声音: “因为,我认识他。” 这句话让风袖雪一怔,然而接下来的话,却是让风袖雪再次毛骨悚然。 “同样,我也认识你,风亦如……” 风……亦如…… 风袖雪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 他为什么叫我……“风亦如”?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风袖雪的美丽的面孔逐渐狰狞扭曲,双手紧抓着自己的大腿,指甲已经刺穿了血肉都没有停下来。 风亦如! …… 余笙挂断了电话。 她不知,自己此刻该喜,还是该忧。 这段时间,她一直过得混混沌沌,就好像陡然从去年跨越到了现在,中间有一大段记忆,有的清晰,有的却异常诡异模糊…… 不仅如此,大家对她的印象,好像也变得越来越薄弱…… 就连曾经对她很好的白研良也一样。 在某一段时间里,他就像彻底忘了她一样,不闻……不问。 不过,现在好了。 余笙捧着手机,放在心口。 我已经……好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回忆 十八中学。 白研良已经完全占据了章韵的身体,正跟着白研人一起行动。 “你刚才说,一楼它们不会下来,为什么?” 白研人笑了笑:“因为一楼有一只比它们凶恶百倍的鬼。” 似乎是看到了“章韵”脸上的“惊讶”,白研人安慰道:“放心,虽然它在一楼,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又不在一楼,只要不靠近那片区域,问题就不大。” “我们这是去哪儿?” 白研良轻声问到。 白研人看了“她”一眼,他一直心有疑惑,那就是为什么……自己总是能够从这个小姑娘身上感觉到一些熟悉? 他本以为,这种熟悉来自他和她都是八狱之人,但仔细体会后,白研人又发现并不是这样。 这个小姑娘的语气中,藏着很隐蔽的一丝依赖…… 也许,是我弄错了吧…… 偶尔看到“章韵”的眼睛时,白研人竟有恍然看到了弟弟白研良的错觉。 而白研良也没有意识到,在自己见到哥哥后,他一直紧绷的神经,每时每刻都在不停思考的大脑,忽然松懈了许多。 就像现在,他根本就没有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而是就这样把问题交给了白研人。 “鬼有一种很特别的气场,同样,门也有,”白研人一边前进,一边低声说道,“我们这些常年见鬼的人,已经能够很敏锐地感觉到那股阴冷,陌生,恶毒的气息,而越是凶恶的鬼,它周围的环境就越是充满‘恶意’。” “对了,你是从上面的楼层下来的,你有感觉到庞大的‘恶意’吗?”白研人停下脚步,忽然问到。 庞大的恶意? 白研良仔细想了想,章韵所呆的厕所,说起来,虽然在过道和教室都遇到了鬼,但如果要论可怕程度,还是厕所的更甚,毕竟,在章韵的视角中,厕所的天花板,门把手,甚至是墙面,地面都在开始异化了。 “厕所。”白研良说到。 “嗯……”白研人摸着下巴,点了点头,“果然是厕所吗……” 这话的意思是? 白研良朝前方看了一眼,果然,白研人是带着他往厕所的方向走。 “察觉到了?”白研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你果然很敏锐,我刚才提到的那只很可怕的厉鬼,地盘就是一楼的厕所里,我怀疑十八中打开的那扇门,也在厕所。” “怎么样,要和我一起去吗?” 白研人笑道。 “嗯。”白研良面色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额……”白研人反到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不考虑一下?我们都是血肉之躯,没什么超能力,我可没办法保护你。” “它就是超能力。”白研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到。 “哈哈哈……” 白研人压低了自己的嗓子,憋着笑。 看着“章韵”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到:“有机会我一定介绍你和我弟弟认识一下,你们肯定能谈得来。” “他跟我很像?”白研良状似无意地问。 “嗯,各个方面来说……”白研人上下扫了“章韵”一眼,“除了性别。” “那他一定很无趣。” “……”白研人不好接这话,毕竟,他还没遇到过直接说自己无趣的人。 正当他准备绕开这个话题,打起精神进入厕所时,“章韵”又开口了。 “这次你不会有事的。”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白研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叫这次? 这句话的语气简直就像她预知了未来一样。 “哈哈,借你吉言,不过,我希望下次也不会有事。”白研人笑着说到。 “今天是几号?” “六月三日,怎么了?”白研人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这个小姑娘真的很奇怪,这不是她上学的日子吗? 六月三日…… 白研良心中一紧,记忆飘飞到了十年前。 那年,那天,他将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又去菜市场买了面,买了菜,给哥哥下了一碗长寿面。 但是,那天研人通宵没有回家…… 六月三日,今天,是研人的生日。 而六月六日,是白研良被捕的日子。 原因,是他在六月五日杀害并分尸了哥哥……白研人。 两天! 就是从这所学校回去后的两天,家里出了变故。 “白研良”的呼吸逐渐急促,一定是这里……一定是在这所学校里,研人遭遇了什么诡异的东西! 在回忆和用钥匙时看到的记忆碎片告诉白研良,两天后,他自己会死亡。 研人用了某种禁忌的方法,将他复活了过来。 而研人自己……被他亲手撕碎了。 我为什么会死? 白研良拼命思考,但却找不到半点记忆。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章小妹?章小妹?”白研人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实在害怕的话,就在门口等雨停吧,不用跟我一起进去的……” 白研良这才回过神来。 他注视着白研人的眼睛,忽然有些恍神,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这样的他,绝对不可能骗人的…… 但,在记忆的碎片之中,白研良又确实看到研人的影子里,诞生出了他。 不对……我只看到了画面的碎片,并没有看到时间的先后…… 有没有可能……其实我早就死了? 但那些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那栋别墅里,那只缠心鬼提到……不要被虚假的记忆欺骗…… 鬼是会骗人的。 但有些时候,鬼又无比真实。 虚假的记忆…… 我的记忆里,有假的部分吗…… 白研良罕见地出现了茫然。 关于自己的事,哪怕是头脑再清醒的人,也做不到平静如水。 “章小妹,你好好休息吧,我不能再耽搁了。”白研人拍了拍“章韵”的肩膀,准备转身朝厕所走去。 “等等,”白研良回过了神,平复了一下心绪,说到,“我和你一起。” 白研人也不再劝她。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一楼的厕所慢慢靠近。 越是靠近,白研良越是明白,白研人之前口中的“恶”是什么意思。 只是刚到厕所外面,这周围的一切,都已经被染成了血红。 墙壁,地面,门缝,滴落在地上的水,所有的一切。 都渗透出了一股血一般的腥红…… 第三百五十二章 目击 南门街。 郁文轩到得最早,但并没有立刻去与白研良见面。 而是躲在暗处,远远看着站在灯光下的白研良。 他那副样子,就像生怕鬼看不见他一样。 非常奇怪……但也算符合白研良的个性。 他是鬼吗? 本来郁文轩有九成的把握确定白研良是鬼,但现在,他又拿不准了。 不一会儿,其余人也陆陆续续地出现。 直到这时,郁文轩才装作刚到的样子,跟着大家一起走向白研良。 等等…… 这些人里,会不会有鬼? 郁文轩忽然起了疑心。 大家都是分头行动,看不到彼此的动向,被鬼掉了包也是非常正常的事。 这么一想后,郁文轩的警惕顿时提到了。 第一个……风袖雪。 那个女人的状态很不对,像是丢了魂一样,眼神空洞,脚步虚浮。 第二个,顾平生。 仅看外表,郁文轩看不出他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但这……恰恰也是最奇怪的地方。 为什么失魂落魄的风袖雪会跟着他身后? 这两人之间……有问题。 而第三个…… 郁文轩看向了余笙。 满怀心事,神情黯然,略过。 还有……召集者白研良。 他是问题最大的一个。 如果他是鬼,那他此刻就已经成功了,他让所有人主动现身,并站到了一起。 现在大开杀戒,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但他们既然都来到了这里,相信各自都有确认白研良并不是鬼的理由。 可是这样一来就很奇怪了,不是鬼,但很可疑,那这个白研良是谁? “白先生,”顾平生停下脚步,看着白研良,“听说,你已经找到了生路。” “嗯。”白研良没有否认,也没有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只是目光一一从几人身上扫过。 “你们受伤了?”他平静地问到。 风袖雪这时才回过神,她一言不发地揭开了伤口上的纱布。 顾平生也揭下了脸上的纱布,“我们被鬼盯上了。” 余笙看着这二人腥红骇人的伤口,感觉浑身都不舒服,就像自己的身体上,也会突然裂开一道伤口一样。 “生路是什么?”郁文轩问到。 白研良随意指了一个角落:“藏起来,等。” “等?”四人都有些意外。 “等什么?” “鬼。”白研良一边朝着角落走,一边说到。 郁文轩第一个跟上去,“你也认为,出现的那只不是鬼,是被害者?” “真正的鬼还没出现,你想等它出现?” 郁文轩说完时,白研良已经走到了行道树后,藏住了身形。 “不。” 他示意大家躲好,然后说到:“它不是被害者。” “嗯?” 四人都蹲了下来,注视着白研良,余笙小声问到:“为什么?” 白研良指了指顾平生的脸,然后又示意了一下风袖雪的膝盖。 “什么意思?”风袖雪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她不想和白研良打这种哑谜。 她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白研良,不然的话,顾平生也不会说什么认识他之类的话。 眼前这个人,虽然不是鬼,但也绝对不是白研良! 郁文轩眸光一闪,他想到了什么,但却没有开口。 顾平生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仍然颦着眉。 但这一次,风袖雪却是丝毫不相信了,这个顾平生身上有很大的秘密,他一直在藏拙,他绝对想到了什么。 风袖雪不敢拆穿他,或者逼问他什么。 从她服下那两片药起,就已经受制于人了。 顾平生藏了这么久,一直不声不响,为什么这次会突然透露出这么多的秘密让她知道?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顾平生有绝对的把握在她不听话,或者乱说话的时候控制住她。 这个控制,也许是如之前一样的,类似催眠。 也有可能……直接要了她的命。 风袖雪越发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吃他给的止疼药。 等等! 这个人平时执行任务时,都会随身携带止疼药,这么说……曾经他用这种手段控制过不止一个人? 难道说…… 风袖雪越是深思,越是觉得顾平生这个人恐怖。 现在她已经毫不怀疑,顾平生知道她的手上有一张日记了。 这种人,如果猜不到那页日记是她裁掉的才奇怪。 现在想来,当时她支开他时,顾平生简直配合得不像话,主动就离开了李慕的卧室,给了留足了动手的空间。 难道……从一开始他的本意就是让我裁掉那页日记? 风袖雪思绪混乱之际,白研良的声音再次出现。 “手法不对,”他看着风袖雪和顾平生的伤口,“信息中显示,所有死者都被砍去四肢和头颅,是典型的**破坏型厉鬼,而你们遇到的,是诅咒型。” 风袖雪眼睛猛然一亮,对! 能够查到的资料中,在青衣街死亡的人,都被砍去了四肢和头颅,而她和顾平生,是中了某种诅咒,血肉正在脱落! 这和那只杀人厉鬼不符! “原来如此,它也是鬼,这次有两只鬼,一只在明,以诅咒杀人,一只在暗,以无法抵御的恐怖巨力杀人……”顾平生喃喃道。 就在这时,郁文轩忽然面色猛变! 一股剧烈的疼痛从他的手指处袭来,他低下头一看,他的左手小指,竟然完全没了血肉,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 “你也中了诅咒?”白研良注视着郁文轩。 郁文轩面色难看,他捏着自己的手腕额上渗出了汗。 刚才那股疼痛来得异常迅猛,他小指上的血肉就这么诡异的脱落了! “白研良,你之前到底躲在哪里,为什么没有被它找到?”风袖雪见郁文轩也中了诅咒,却没什么幸灾乐祸的闲心,她的状况比有文轩好不到哪儿去,甚至会更加严重。 “还不明白吗?”郁文轩侧头看着风袖雪,经过短时间的适应后,他已经能够忍住这股锥心的疼痛。 “是眼睛,是目击!”郁文轩颇为不甘,“不该看它的,只要看见它,它就能感应到我们的位置,那只鬼故意发出脚步声也正是为此。” 郁文轩此言一出后,风袖雪立刻开始回忆自己和顾平生当时的状况。 好像……确实是这样。 因为看到了它,所以能被它看到! 第三百五十三章 背后 余笙听着几人的对话,因为她完全没正面遭遇鬼,所以只能凭借有限的信息来推测。 目前来看,有两只鬼。 一只不能去看它,只要看到它,它就会立刻感应到藏身的位置,然后施加诅咒。 而诅咒的力量是……血肉脱落。 还有一只,就是案件中显示的,那个砍去了被害者四肢与头颅的杀人魔。 它目前隐身在暗处,仍然没被发现。 郁文轩说完后,看向了白研良。 这个家伙,在听到鬼的脚步声那刻,就猜到了这种可能性吗?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刻意去躲,只是控制了自己的视线,没去“看”鬼而已。 “你说你找到了生路,意思是,你找到了藏起来的那只鬼的位置?”郁文轩看着白研良。 “嗯。”白研良点头点头。 他毫不掩饰的态度让郁文轩感到一阵怪异。 这个白研良……很奇怪。 “我让你们都来这里,也是因为这件事。” 白研良藏在树后,目光没有去看街道,“它的动向很奇怪,并没有刻意去哪一条街道,或者找哪一个人,而是按着某种顺序,依次地再走。” “就像,必须要走遍五条街道一样。” 白研良靠在树干上,“因为任务的描述,我们认为必须目击到凶案现场,所以每人一条街道,分散去找它,担心错过了目击时刻。” “但同样的是,它也在找我们,”他看向了郁文轩,顾平生,风袖雪三人,“每找到一个,它就做一个标记。” “血肉诅咒。”顾平生接到。 “没错。”白研良目光平静地说,“五个人全部标记之后,就是它动手的时机。” “现在,只有我和余笙没有被它发现,而你们的位置,它了如指掌。” 白研良的说法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但他接下来说的话,显得更加奇怪。 “当然,这只是我猜测,没有任何证据,信也好,不信也好,随便你们。” “哦对了,”白研良回头看向其余四人,“刚才有一点说得不对,这次没有两只鬼,自始至终,都只有一只鬼,但它拥有两种不同的形态。” 郁文轩心中的别扭感到达了极致,他总觉得,面前的白研良怪异到了极点。 “说了这么多,鬼的藏身之处呢?” 郁文轩这句话刚问出口。 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 “嗒” “嗒” 听到脚步声,大家下意识地就想要扭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看。 但还没来得及这样做,就立刻想到了刚才的推测。 看到它的话……它就能感应到。 但白研良的推测更加惊人,按照他的说法,现在郁文轩三人已经中了诅咒,能够被它感应到了。 可是……为什么那只鬼要标记满五个人才能动手杀人? 为什么它能感应到中了诅咒的人? 白研良有证据吗? “余笙,别去看它……” 白研良忽然提醒了一下余笙。 余笙心中一颤,点了点头,她刚才确实差点下意识地转过了头。 郁文轩看了余笙一眼,藏在白研良旁边,低声道:“为什么?为什么诅咒之后才能杀人?” 白研良瞥了他一眼,然后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他的手指。 “看看你们三个被诅咒的位置,再联系一下所有被害者的情况。” 一言惊醒梦中人! 风袖雪一阵毛骨悚然。 她,顾平生,郁文轩三人,分别是脸,膝盖,小指三处开始脱落血肉。 放大了想,这不正是四肢和头颅吗? 所有的死者都失去了四肢和头颅,这也可以理解为,并不是厉鬼在杀人之后砍掉了他们的四肢和头颅,而是因为失去了四肢和头颅,他们才死亡的。 只是顺序先后的不同,答案也就立刻变得不一样! 那只鬼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破坏**的鬼,当它把四肢和头颅的诅咒依次种下之后,任何人都会立刻死亡,四肢和头颅诡异消失。 而延展到这次雾集任务中后,一个人承受的诅咒,便被平均分为了五份。 左手,右手,左腿,右腿,头部。 现在已经有右腿,左手以及头部中了诅咒。 真是那样的话……那就只差白研良和余笙了。 想到这里,郁文轩三人的目光悄然落在了白研良和余笙身上。 “你让我们所有人都过来,既是为了给鬼指路,也是怕余笙上它的当,诅咒再添一人。但我还是不明白,它在哪里?” 郁文轩少有这么诚恳的时候,如果再给他一点时间,他相信自己也能看出生路所在。 但自身中了诅咒之后,他的心情也多多少少受了影响。 他问出的这个问题,不仅是自己想知道,其他人也很好奇。 关于那只鬼的藏身之处,目前根本就没有展现出任何线索,所有人都没头绪,白研良究竟发现了什么? 白研良忽然笑了笑:“我说过,它不是两只鬼,从头到尾,它都是一只鬼。” “如果它是鬼?我们已经发现它了,为什么任务还没有结束,它还没有消失?”郁文轩压低了嗓子,“是因为‘目击凶案’还没发生?可如果我们是被害者,那在它种下诅咒的那一刻,就已经算是目击了,难道发现不算‘找到’?”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白研良并没有直接回应他,而是看向风袖雪,问到:“形容一下它。” 风袖雪没想到,白研良会忽然问到她,但她没有拒绝,因为已经“目击”过厉鬼,所以她很清楚那只鬼的形象。 “你怀疑它身上的某个东西才是它的真身?”郁文轩问到。 “嗯。”白研良给了肯定的回答。 而风袖雪却是注视着缓缓在街道中走来的鬼,说到:“全身没有皮肤,头发很长,女性的体貌特征,踮着脚走路,体格正常。” 风袖雪这句话才落下,白研良,郁文轩,顾平生同时回转过头,看了各自一眼。 “在它背后。” 三人异口同声。 就算是鬼这种无法理解的存在,也是有自己的规律可循的。 它的相貌,体态特征,恐怖的外表都有其成形的原因。 那么……踮着脚走路是为什么? 确认思路之后,三人立刻想通了这一点。 那是因为,它的背后有一只透明的鬼,抱着它的身体,垫着它的脚掌…… 它就在它背后。 第三百五十四章 差别 十八中学。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炸响,狂风暴雨已经越来越夸张。 白研良和白研人站在厕所前,面色被闪电照得异常苍白。 虽然两人都已经做好了厕所有猛鬼的心理准备,但真正靠近这里后,仍是止不住浑身的战栗。 这一点,白研良的感受更加明显,他并没有感觉到类似恐惧的情绪,但章韵的身体,却在不停地发抖。 厕所的大门虚掩着,并不断地往外流溢出血色。 “呼……” 白研人深呼吸了一口。 “这种鬼地方,旁人躲都来不及……” “嗯。” 白研良回应一声后,目光落在了厕所里流溢出的血红色之上。 这是目前为止,他所能感觉到的最恐怖的气息。 虽然他的头脑依旧保持着高度的冷静,但身体的某些部位却开始擅自失调了。 看了一眼这些诡异的血红,他的目光便投向了白研人。 他在颤抖。 他在恐惧。 或者说,他的恐惧比白研良更甚,因为他是正常人,这诡异的血色仿佛将人的感官放大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让白研人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眨眼,血液流动…… 还有,厕所里隐隐约约的奇怪声音。 如果不是任务要求或者遭人暗算,白研良绝对不会主动来这种地方。 但,白研人来了。 从他的口中,白研良掌握了不少信息。 周博士,八狱合作,门,第一狱…… 虽然很多词听起来充满了神秘色彩,但从白研人刚才的话中,白研良知道他确实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没有任何超能力的普通人。 独自一人来这种地方说是九死一生都算抬举了。 面对厉鬼,人类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在“狱”的保护下还能依靠规则存活下来,甚至干掉鬼,但在现实当中,人类是真的毫无还手之力。 为什么他还要独自一人来找什么门? 白研良很想问问他。 虽然白研良能猜到门的作用肯定无比重要,但和自己的性命放在一起时,重要性真的能互相称量吗? 至少在白研良看来,性命是最重要的。 他很明白,这就是他和白研人最大的不同。 这也是他不敢面对祁念她们感情的最大原因。 他伪装得很完美,甚至差点忘了自己的本性,她们……只是喜欢上了那个温柔可靠,不会抛弃同伴的“白研良”。 而真正的白研良,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凉薄的人…… 比如此时,就算知道门的重要程度,但如果它严重威胁到了自己的性命,白研良一定不会靠近这里半步。 他从来没有为他人献身的念头。 一刻也不曾有过。 似乎是注意到了白研良的视线,白研人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在看到这个“小姑娘”平静的面庞时,白研人有些惊讶。 “你不会害怕吗?” “不会。”白研良摇了摇头。 白研人转过身,认真地看着白研良,在他眼里,这个“小姑娘”自从换作第二人格后,情绪基本就没有过起伏。 “你……没有情绪?” “嗯。”白研良没有隐瞒。 其实,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感知不到情绪这件事,甚至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情绪是思考的大敌。 没有情绪的自己,才是最完美的。 冷静,从容,镇定,精密,高效。 但……祁念死的那一刻,白研良能够感觉到自己不完美了。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能听到有一道裂缝在心底破碎,一股陌生的情绪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至今仍然存在。 它叫悲伤。 因为它的存在,自己变弱了。 他不想类似的情形继续发生。 情绪是弱点,是毒药。 “看来,你们并不像。”白研人可惜地摇了摇头。 “谁?”白研良看着他。 “我的弟弟,”白研人笑了笑,“你们做不了朋友,他虽然聪明,但却是一个比我还要多愁善感的人。” 白研人的话不像是在开玩笑。 但白研良听到后,却愣在了原地。 因为白研人的描述,和白研良记忆中的自己,完全不一样…… 他记得自己自懂事起就失去了情绪,根本就不是白研人说的那样,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你……”白研良刚开口,听到一阵哗哗的水声! “嘘……” 白研人立刻猫下了腰,死盯着厕所里。 这个声音,是有人在冲厕所? 此时此刻,谁会在里面上厕所? “知道俄罗斯转盘吗?”白研人低声道。 “嗯。” “现在,有两种情况摆在我们面前,一,厕所里是门。二,厕所里是鬼。” 白研人低声道:“如果是‘门’,我们还有一线生机,但如果是鬼……就只能看谁的命硬了。” 白研良能理解他后半句话的意思,鬼对人类天然充满恶意,绝对不会放过活着的人类,它们的能力更是千奇百怪,如果遇上了,确实只能凭运气逃跑。 但是,前半句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门比鬼安全?”白研良低声问到。 “因为门有办法能够处理,但鬼不行,”白研人看着白研良,“我问最后一次,你……要进去吗?” “嗯。”白研良没有任何犹豫。 他知道,哥哥此行至少性命无虞,但在两天后却死在了“自己”手里。 他一定要弄清楚,在那所谓的门后,哥哥到底遭遇了什么。 白研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到:“好,你记住……如果里面是门,你就装作自己是鬼。” “最好的办法就是控制自己的所有情绪,不要展现出任何一丝情绪波动……”说到这里,白研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白研良一眼,“这对于你来说,应该非常轻松。” 白研良没有回答,但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装鬼? 收敛所有情绪? 换句话说,十年前的被诅咒者们,已经研究出了鬼的大致特点。 那就是……没有情绪。 鬼……没有情绪…… 两人忽然陷入了沉默的氛围中,但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白研人很快就站起身,朝已经血红得像要滴下来一样的厕所外门走去。 接着,白研良看到在即将要推门的时候,白研人从怀里掏出了一枚药片,放进了自己嘴里。 然后,他转头看向了白研良,脸上已经完全没了表情。 “而我,需要借助一些药物。” 冷冰冰的话语在两人间回荡。 第三百五十五章 药物 “吱呀” 门开了。 好浓的血腥味! 两人站在门口,绷紧了神经往厕所内部看去。 整个厕所都已经被染成了红色,这种阴暗的环境下,本来是不可能看得这般清楚的,完全是因为眼前的血色渲染了周围的所有东西,散发着诡异的血红光芒。 大致看了一眼后,白研人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 在白研良的注视下,这小小的迈进厕所的一步,白研人跨得异常吃力,甚至右脚就这么悬停在了半空中! 怎么回事? 白研良尝试着伸出手,往厕所里面探去。 可是还没伸进门内,他就遇到了阻力! 这是……排斥力? 好熟悉的感觉。 就像以前在雾集之中,即将被送回现实世界时的那种阻力一样。 如果说这间厕所是一个游泳池,那他们两人就像两个游泳圈,想硬是挤进水里。 “是门。”白研人说到。 听到他冷漠的声音,白研良一时间竟有些不习惯。 不过,这确实是一件好事。 厕所之所以会散发恐怖气息,并不是因为鬼,而是因为门在里面。 虽然挤进去非常困难,但两人还是在一点一点地往前进。 经过好一番努力后,两人终于都“挤进”了厕所里。 “嗡” 耳膜忽然一阵震颤,伴随着的是一阵天旋地转之感,在全身进入厕所的瞬间,白研良立刻感觉到自己从上到下,从外到内,都被“压”住了。 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这是另一个世界。 进来之后,那股被排斥的感觉虽然仍然存在,但却小了非常多,至少不会影响二人的正常行动了。 一楼的厕所不算小,两人只是进了大门,左边还有一个门,里面是男厕所。右边的门里则是女厕所。 这是个公共区域,比较吸引人注意里的,是洗手台前那一面略微有些陈旧的镜子。 此刻,那镜子下方,一个水龙头正在缓慢地往外流着水。 并且越流越慢。 看起来,刚才那陡然响起的水声不是有人在冲厕所,而是这个水龙头猛然间被开到了最大。 换句话说,这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存在。 这是可以预料到的事,不然白研人也不会说装鬼了。 “哗哗哗……” 水龙头里的水快停了,也许是被这血色渲染的原因,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液体看起来和鲜血别无二致。 白研人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水龙头上,虽然能够确定门就在这间厕所内。 但在男厕还是女厕? 或者……某一个隔间内? 还需要寻找。 虽然这里存在门,但也不意味着绝对的安全。 所谓门,只是提供了一个类似于“狱”的效果,相反的是,“门”的规则对鬼有利,而“狱”的规则,对人有利。 所以,在门内最好的办法,是装鬼。 “滴答” 水龙头快停了。 一滴一滴鲜红的液体滴落到洗手池中。 两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便同时把目光,投向了洗手池。 “滴答” “滴答” “滴” 彻底停了。 然而,就在这时! 镜子内忽然出现了一个面目完全溃烂的女人,她的胸口瘪了下去,腹部也完全被撕裂,此刻正弯着腰,将手伸向了那个水龙头,再次拧开了它! “哗” 水声再次出现。 血红色的液体自水龙头里喷涌而出。 而镜子里的那个女人,诡异地消失了。 白研良立刻回过头去,查看自己的身后。 没有。 现实当中,没有她的身影。 然而,当他转过头再次看向镜子时,竟迎面撞上了一对被黑色覆盖的瞳孔! 她在镜子里看着他! 白研良的手臂自己起了鸡皮疙瘩。 他完全能够感觉得到,镜子里的那个东西看的不是章韵,就是他! 透过了章韵的身体,看到了他的灵魂! 这次他真的感到了不妙,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涌了上来。 更糟糕的是,他竟然没办法开口,也没办法移动自己的身体! 白研人似乎没有看到那只鬼,他只是看了一眼水龙头后,就背向了镜子,继续看着男厕和女厕的门。 这时,老旧的镜面之上,那个可怕的女人身影正在尝试着靠近,她伸出一双枯瘦腐烂的手,去触碰镜面。 接着,她的手竟然真的穿越了镜子,伸到了现实世界! 镜子。 它本身就是一个恐怖的意象,甚至会有人在自己照镜子时,看着看着会产生一个念头:她是谁?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会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陌生,从而产生强烈的恐惧感,不敢再去照镜子。 就在这时,白研人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闭眼。” 白研良没有任何怀疑地听了他的话,立刻闭上了眼睛。 唰 即将从镜子里钻出来的女鬼不见了。 “行了。” 再次听到哥哥的声音,白研良睁开了眼睛。 刚一睁眼,他就看到了白研人冰冷中带着询问的目光。 “你还有情绪?” 白研良心中一动,这就是被鬼盯上的原因? 如果是以往的自己,白研良可以放心地回答哥哥,没有。 但现在……那股悲伤的情绪出现之后,不知道躲在了哪个角落,白研良根本无从发现它。 “最近出现的。”白研良没有多做解释。 白研人的目光越发冰冷:“你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接着,只见他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一个铁盒子,然后郑重地取出一枚药片,递了过来。 “吃了它。” “控制情绪的药?”白研良问到。 “嗯。” “有多少?”白研良从没听说过这种药。 “周博士研发的,很稀有,副作用极大,不能多吃。”白研人警告道。 “好。”白研良看了一眼这枚平平无奇的药片,放进了嘴里。 他对那位周博士产生了不小的兴趣,这个人……好像非常厉害。 而药片刚进嘴中,白研良立刻就感觉到了异样。 和其他药物完全不同,这枚药片在沾到口水的瞬间,立刻变成了一股幽冷的气息,钻进了鼻腔并一路往上,一直奔着大脑而去。 然而,它遇到了阻力。 在即将到达白研良大脑的时候,它被拦了下来。 白研良明显地感觉到,有一股幽冷的气息在自己额头的位置处陡然消失,没能上升到脑部。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三人 青衣街。 现在要做的事只剩下一件,那就是亲手去触碰鬼。 任务的要求是“找到”它,因为这只鬼的真身是隐形的,再加上它前面的假身不可以被看见,所以根本没办法用眼睛完成“找到”这个动作。 “余笙,你去。” 白研良忽然扭头看向了余笙。 “我……”余笙瞳孔微微放大,她非常紧张害怕,但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想,他们这三个已经被发现一次的人,如果再次被发现,身上的诅咒可能立刻会加深到致人死亡的地步,”白研良说这话时的面色很平静,和平常的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 “我来当诱饵,一会儿我会直视它,它感应到我的视线后会走过来,你就趁机绕到它身后去触碰它的真身,”白研良看了一眼郁文轩三人,“你们指挥一下余笙,让她闭着眼睛靠近。” 白研良的建议很合理,顾平生看着满脸紧张恐惧之色的余笙,低声安慰道:“别怕,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睁开眼睛,如果你也中了诅咒,那这场游戏就彻底输了。” “嗯……” 这么大的压力陡然降临到她身上,让余笙有些口干舌燥,以至于应下这句话时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好,那就准备开始吧,成功任务立刻结束,失败的话,我们都要死。”白研良说得轻描淡写,但话中可怕的后果是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接受的。 郁文轩沉默地站在一旁,目光一直在白研良和余笙身上游离。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这两人是在表演双簧一样的感觉。 余笙和她哥哥任无道与暗渊有牵扯已经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在这种情况下,白研良为什么还会选择让余笙去做亲手触碰鬼的后背这种事?而不是他自己? 如果只是注视鬼的话,让余笙来做不是更好? 危险和变数更大的事交给余笙去做,凭白添了几分不确定性。 这种事根本不像白研良会做出的决定。 “准备好了吗?好了就……”白研良询问余笙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忽然被郁文轩打断。 “等等。” 众人目光集中到郁文轩脸上,他的小拇指血肉凭空消失,那种程度的疼痛有多么惊人,顾平生和风袖雪早有体验,但郁文轩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可没有吃什么药,完全是凭意志在忍耐。 “我想到一件事。” 郁文轩盯着白研良和余笙,缓缓靠近顾平生,风袖雪。 “为什么是你和她?”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白研良和余笙。 白研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我回忆了一下,”郁文轩声音越来越低,目光也越来越危险,他甚至已经完全不在意正在缓缓走来的厉鬼,“整个推理思路完全由你主导,而其中最关键的部分,你没有任何证据,全都是推测,甚至那只鬼的背后有它真身这件事,也是在你的引导之下得出的。” “如果这种时候你还在纠缠这种事,那我们就等死吧。”白研良不为所动,目光也是毫不回避。 “两分钟。” 顾平生的声音冒了出来:“以它的速度,还有两分钟就会到我们现在躲藏的位置。” “够了,”郁文轩眼睛微眯,仍然死盯着白研良,“你说,你没有注视鬼,那你是怎么找出生路的?你是从我们的伤口展开的推理,查询到的信息显示鬼是直接破坏了人的四肢与头颅,但我们是中了诅咒,从这里你判断出鬼有两只,或者两面。” “回答我,你是怎么得知我们受伤的?” 郁文轩此言一出,大家的目光又转移到了白研良身上。 对呀……一开始接到他的电话,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找到了生路。 但当众人汇集时,他的所有推理都是从伤口展开的,这意味着要么是他骗了大家,他根本没有找到生路,只是为了某个目的把人都集合在一起,而所谓的生路也只是临时编造出的谎言。 而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白研良看到了他们受伤的场景,他早就知道大家受伤了,并以此为疑点开始进行推理。 这两种无论哪种,都说明白研良……撒谎了。 “所以,你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对吧?”郁文轩的声音越发低沉。 白研良只是看着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街道上那只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鬼的东西越来越近,而这个时候又起了争端,余笙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理智告诉她郁文轩说的更有道理,但如果是郁文轩说的这样,那白研良……不就是鬼吗? 想到这一点的余笙不由得多看了白研良一眼。 她猛然发现……这个白研良,好像确实有一些微妙的地方……很奇怪。 她也完全说不上来,那只是一种感觉…… 不过,奇怪的是,白研良可能是鬼这件惊人的事除了她之外,另外三人都没有表现出太多震惊。 郁文轩就算了,疑点毕竟是他发现的。 但风袖雪和顾平生呢? 难道他们也一早就在怀疑白研良? 余笙忽然觉得有些冷。 周围的人,在这个瞬间陡然变得异常陌生,他们好像都有很多很多的秘密…… “你想说的是他可能是鬼这件事?”顾平生忽然扭头看向身边的郁文轩。 郁文轩本只是随意侧目看了他一眼,刚想将目光放回白研良身上,却发现顾平生的眼神……深邃得让他心底一寒。 不仅是顾平生,风袖雪的眼神也是那般,悄然放在了他身上。 顾平生猛然发现,除了余笙之外,白研良,风袖雪,顾平生三人竟然都在看着他…… 而且这三人的眼神和气质,离奇的像! “推论没错,去吧,余小姐。”风袖雪忽然开口了。 她一开口,顾平生就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不是风袖雪的语调! 风袖雪平日说话的语调要比此刻的“她”高昂几分,而这个“风袖雪”,语调要低沉和缓得多。 白研良和顾平生的目光也转移到了“风袖雪”身上,顾平生更是低声道:“醒了吗,风小姐。” “嗯。” 他们怎么了? 除了郁文轩外,顾平生,风袖雪,白研良三人的身上,都出现了让余笙极其害怕的陌生感。 这种诡异的陌生让她莫名打了个寒颤。 他们……到底是谁? 第三百五十七章 靠近 “第三种可能。” 白研良看着郁文轩,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虽然只有一点点变化,但却完全能够听出来,这根本就不是白研良! “有人告诉了我,你们遭遇的一切。” 到了现在,郁文轩哪里还能不知道眼前发生的事? “你们是……暗渊?” “不是。” 顾平生平静的声音在郁文轩头顶响起。 “你……” 郁文轩刚转过头,却忽然眼前一黑。 “砰” “白研良”一个手刀敲在了他的脖颈上,瞬间放倒了他。 “你们……”余笙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变化,缓缓靠在了树干上,身体不停颤抖。 “余小姐,去吧。” 顾平生居高临下地看着余笙。 而注视着他的瞳孔,余笙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 鬼! 余笙猛然惊醒,忽然想到还有一只浑身血红的厉鬼在街道上靠近! “余笙,交给你了。” 白研良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余笙回过头,看到的是顾平生,风袖雪,白研良三人,还有……靠在树干上昏睡着的郁文轩。 “我……郁先生这么了?” 余笙大脑一疼,她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没时间了,余笙,那只鬼已经到近前了,这件事安全后再说。” 白研良的声音有些匆忙,不过也提醒了她此时的境况。 是啊……那只鬼在靠近,天色也在变亮。 如果找不到“它”,那大家都完了…… 余笙深呼吸了一下,调整着自己的心情,冲三人点了点头。 “好,开始。” 顾平生和风袖雪带着余笙,朝着鬼来的方向走去。 而这时,白研良看向了街道。 血红色身影映入眼帘的瞬间,那只厉鬼,忽然锁定了一个方向,朝着白研良径直走去。 “它注意到了。” 风袖雪牵着余笙,已经绕到了它的后方。 余笙闭着眼睛,心中的恐惧在眼睛闭上的这一刻被放大了非常多。 好在路还算宽敞平坦,风袖雪和顾平生两人细微的呼吸声也给了她一些安全感。 余笙不停地给自己打气,不停地重复着祈祷自己能够成功。 虽然求神拜佛没用,但至少会给人心理上的安慰。 “去吧……” 风袖雪轻轻松开了手。 “保持直行,它就在你的正前方。” 顾平生冷静的声音在这种时刻无疑是一剂强心剂。 余笙吐出一口浊气,尽量让自己心无杂念。 这一次……是赢得大家信任的好机会。 余笙给自己打着气。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雾集的同伴,就已经只剩十个手指就能数过来的人了。 她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人死在过去…… “呼……” 余笙迈出了第一步。 仅仅是往前踏出了一步,她就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脚下更是再也迈不开腿,直接停住了脚步! 恐惧犹如一汪深潭将她包裹浸泡,不仅每一个毛孔都在迸发寒意,还有强烈的窒息感在涌来。 更可怕的是…… 呼吸…… 她好像又听到了呼吸。 而这次的呼吸,不是顾平生和风袖雪的…… 喘着粗气的某个东西,就在她的前方! 鬼…… 一定是鬼! 为什么一踏上它走过的道路,刚迈了一步,就出现了这么明显的异变? 是因为大家猜对了?还是猜错了…… 前方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呼吸声不断得钻进余笙的耳中,她的双腿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她的理智告诉她…… 逃,赶紧逃! 可是……她的脚根本不听使唤,就是想逃,也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了。 “你催眠了她?” 风亦如看着正在发抖的余笙,问着身边的男人。 “我不喜欢意外。” 顾平生平静地看着余笙,“我只是告诉她的身体,不能睁开眼睛,不能后退。” 风亦如沉默片刻,说到:“十年前,我们选择了不同的路,而现在的你……和他们越来越像了。” “不,”顾平生仍是没有转过头,目光落在了余笙身上,似有一些恍惚,“我从没变过……” “那他是谁?” 风亦如看向了前方正在吸引着鬼白研良,问到。 “一次合作。” 顾平生终于回过了头,看向风亦如。 “风小姐,做你自己的事,千万不要……挡我的路。” 风亦如沉默着收回了目光。 挡路吗? 还有谁,比那个人留下的路更加惊人呢…… …… “呼……呼……” 余笙的额头上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有好几次她转身,都强行忍住了。 不能失败……如果失败,那大家就完了。 这一点,和顾平生的猜测不同,他虽然留下了不让余笙睁眼后退的印记。 但他不知道,余笙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退缩。 她是抱着死的决心站出来的…… 睁开眼…… 看一眼吧…… 睁开眼…… 往前看一眼…… 犹如恶魔的低语一般,余笙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这个声音。 睁开眼去看看…… 看看它是什么…… 汗珠不断地在额头上沁出,余笙的双手紧紧捏着自己的大腿,艰难地往前迈着步子。 她的心脏每靠近一点,就剧烈地跳动一下。 仅仅是往前普通地迈着步子,此刻她却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快用光了。 更可怕的是,脑海里那个不断蛊惑着她的声音。 我千万不能……睁开眼! 余笙拼了命地再次往前迈步。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周围的空气也越来越粘稠。 简直就像是……要把她凝固在原地一样。 睁眼啊! 看上一眼啊! 脑海中的诡异声音不断地摧磨着余笙的意志,她感觉就像是有一双手正撑着她的眼皮,使劲用力在掰一样。 不能睁开…… 就算前面有再可怕的东西也不能睁开! 余笙的牙齿已经刺破了嘴唇,咬得太过用力,已经流出了鲜血。 她还在靠近。 一股腐朽的,古老的,诡异的气息就这么出现在了她身前。 “呼……呼……呼……” 余笙的喘息已经抑制不住,灵魂与身体都在战栗。 这绝对是……她离鬼最近的一次! 此时此刻,顾平生,风亦如,“白研良”的目光也落到了她的身上。 是生是死,在此一举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来客 时间回到一天前。 白研良几人还在别墅执行任务时,一个人找上了顾平生。 “笃笃笃……” “请进。” 一个脸上有一条狭长疤痕的男人,走进了诊所。 “好久不见,顾医生。”年轻男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臂搭着椅背,斜眸看着顾平生。 “陈天真,”顾平生抬起头,目光平静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你还是这么年轻。” “哈哈,”被他唤作陈天真的男人虽然笑出了声,但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没错,如你所见,我还是这么年轻。” “还是……这么年轻……”陈天真低声重复了一次,神情似乎有些恍惚。 不过只是瞬间,他就回过了神,环顾了一圈这间不大的诊所,说到:“不愧是你……这种情况下,还会在业城开一家诊所行医。” “找我什么事。”顾平生没有接他的话,直接问明来意。 “不要这么陌生,别忘了你也是……暗渊的一员,”陈天真的目光落在顾平生的脸上,“双面人先生。” “他已经死了。” 顾平生平静地说。 “死了……”陈天真一声轻笑,“真是洒脱啊,十年前你一手建立了暗渊,制定了所有计划,我们现在按部就班做的一切……都是你教的!” “不要妄图把自己摘出去,如你曾经所言,我们做的事,无比高尚!暗渊也永远留着你的名字,双面人先生。”陈天真阴狠地看着顾平生。 “有事吗,”顾平生依旧平静,“我不会来打扰你们,希望你们也不要来打扰我,还有……雾集。” 他的眼睛直视着陈天真的眼睛:“中元村的事,是最后一次。” 陈天真立刻移开了目光,看向别处:“我直说了,我们需要你的钥匙,幻化一个人。” “谁?”顾平生问到。 “白研良。” 陈天真吐出了三个字。 “他?”顾平生看向了陈天真,“你们要对他动手?” 陈天真摇了摇头,第一次脸上露出了忌惮的神色:“不,是那个人从隙间出来了。” “他吗……”顾平生的眼神也起了些变化,“十年前,是我们对不起他。” “对不起?呵……”陈天真的脸上露出嘲讽之色,“说得好听点,是他一个人承受了诅咒。实际上呢?他早就留下了后手,那道门既是诅咒,也是力量!他根据周博士的研究早就发现了隙间,他根本没死!” “不仅没死,他还留下了一个所谓的弟弟,十年间,杨万龙那条忠诚的狗一直保驾护航,严密看管着精神病院。你也看到了,现在那白研良,不是和他的计划一样,进入第一狱了吗?”陈天真的神情有些激动,“他根本就是骗了我们所有人!” 听着陈天真的讲述,顾平生的面色没有丝毫改变,“白研良出院后,还是落入了你们的网里。” “何以歌和高飞是你们专程吸纳的新人,为了骗过杨万龙的眼睛。”顾平生言语之中,竟是对白研良周遭的情况无比了解。 “新人?哈哈……”陈天真哈哈一笑,“顾医生,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顾平生第一次皱起了眉头,“何以歌?” “没错……”陈天真下意识地压低了嗓音,“真正的新人只有高飞一个。而另一位先生,是现在暗渊真正的领导者……律师。” 顾平生沉默半晌,似乎很难消化这个消息:“何以歌是十年前的谁?” “这个……”陈天真笑了笑,“做个交易吧,你用钥匙帮忙将一个人幻化成白研良,而我……可以告诉你,此刻我所知道的关于暗渊的一切。” 此言一出,倒是完全出乎了顾平生的意料。 “你现在给谁做事?” 陈天真认真地看着顾平生,指了指心脏,“它。” “暗渊要对杨万龙动手了,虽然我也很想宰了杨万龙,但用女人去要挟他,不是我想做的事,”陈天真有些失神,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律师已经走偏了,他们七个,现在很难被称为人……” “你们把理发师的钥匙给了高飞?”顾平生问到。 “当然。” 顾平生神色有些黯然,他似乎一直注意着高飞,“他是个好人。” “我们都是好人,”陈天真不假思索地说到,“虽然我不认同律师的部分做法,但他如果把你的计划完成,真的能够拯救世界,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顾平生半晌没有说话,直到陈天真等得快不耐烦了,他才开口说到: “白研良是他留下的棋子,为了争夺号令之狱的钥匙而诞生,一旦第一狱终结,钥匙凝结成形,白研良就失去了作用,你们为什么要花这么多功夫在他身上?” 陈天真满脸讽意地看着他,说到:“不要故意装傻,顾医生,你我都心知肚明,当年他承受所有诅咒的同时,那扇门也随之消失了,与此同时,他的弟弟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白研良的身上,一定有关于那扇门的秘密,甚至他自己就是那扇门。”陈天真肯定地说。 顾平生终于站起身,走向了陈天真。 “你从心底里觉得,那位律师带领你们做的一切,是为了这个世界?” 顾平生的目光非常严肃认真。 “不要看着我,我可不想被你催眠,”陈天真又一次躲开了他的视线,同时低声说道,“我并不觉得律师在做正确的事,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心底压抑着一团非常恐怖的怒火,简直就像……要烧了这世界一样。” “所以,你在为谁做事?”顾平生再一次问出了这句话。 这一次,还没等陈天真回答,一个挺拔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同时出现的,还有他的声音: “我。” 略显耳熟的声音忽然响起,但顾平生一时间没想起来对方到底是谁,他转身看向诊所门口,那个人站在了阴影里,明明身旁就是阳光,但却没有去触及分毫。 “你好,顾医生,”男人的身影走出阴影,进到了诊所里,“我叫任无道,也是个医生。” 第三百五十九章 无道 顾平生有过许多设想,但却唯独没有任无道。 他的目光在任无道和陈天真之间徘徊。 “你好。”顾平生伸出手,与任无道一触即分。 “我很好奇,任先生是如何说服他背叛暗渊的。”顾平生一直注视着任无道,不放过他任何一点小动作。 任无道摇了摇头,说到:“不是我说服了他,是他选择了我。” “顾医生,我不是他的下属,”陈天真双手抱怀,坐在椅子上,看着顾平生说到,“前段时间,任无道被纸牌盯上,准备发展成雾集的暗桩,他将计就计,装疯卖傻,成功塑造了一个为了拯救即将死亡的妹妹而陷入癫狂混乱的哥哥形象。” “不得不说,你的演技很出众。”陈天真不知是赞还是损。 “那不是演技,”任无道摇头否认,“纸牌第一次接触我时,我确实是六神无主的状态,但之后我察觉到暗渊的打算是让我潜入雾集,成为一个暗桩后,才真正开始装傻。” “当一个暗桩,并不需要多么出众的头脑,适当地展现出混乱、不受控制、甚至是愚蠢,才能更好应付一堆自以为是的聪明人,不是吗?”任无道这番话,是冲着陈天真说的。 “哈哈哈……”陈天真笑起来,脸上的疤痕显得越发狰狞,“说得没错,暗渊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蠢货,以为自己控制住了一枚棋子,却没想到,这枚棋子仅仅只花了不到一个月,就通过暗渊的资料找到了打开隙间的方法,然后……成功地假死脱身。” “顾医生,你说,拿着绝大部分资料的人研究了十年,也没能发现隙间的踪迹,而这个人,仅仅凭借有限的残缺资料,东拼西凑,竟然自己找到了隙间?和他比起来,暗渊不是蠢货是什么?” 听闻陈天真这番话,顾平生终于正视起了任无道。 他是接触过周博士的研究资料的,那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看懂的东西,涉及的知识面之广,逻辑之复杂是他平生仅见。而更重要的是,看得懂资料的人不会去信,而愿意去信的人又难以看懂,这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矛盾。 见任无道没有否认,顾平生知道陈天真说的九成是真话。 这意味着……这个年轻人确实以一己之力摆了暗渊一道,而且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挖走了暗渊的成员之一音乐家。 虽然看起来非常粗鲁,但陈天真确实是个音乐家,而且他的天分异常出众,不过……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陈先生觉得我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他只是把自己投资到了我身上。”任无道简单地说到。 “李慕在你那里?”顾平生忽然问到。 任无道眉头一抬,点了点头:“没错,他被我送入了隙间。” “好。”顾平生轻声说到,他转身去泡了一壶茶,给任无道和陈天真一人递过去一杯,“坐吧。” 任无道接过茶水之后,只是闻了闻后就放到了一旁。 “我希望,顾先生能够把我幻化成白研良。” “可以,理由。” 顾平生端着茶,轻轻嗅着。 “白研良不能死,”任无道认真地说,“暗渊会设计将他引到十八中学,让他来不及赶上任务时间,死于规则之下。” “你想代替白研良,执行任务?”顾平生诧异地看了任无道一眼,“这不是在开玩笑,任务失败,你真的会死。” “我知道,”任无道却是相当的平静,“他比我重要。” “我所持有的钥匙,虽然拥有幻化能力,但不一定能够骗过雾集和鬼。”顾平生思考了片刻,再次说道。 “能,”任无道倒是比顾平生本人更加自信,“顾先生,你的钥匙是血色狱主之匙。” “你把这个也告诉他了?”顾平生看向了陈天真。 陈天真摊了摊手,“我是个赌徒,一旦下注,当然是全下咯。” “好,”顾平生沉吟片刻,看向了任无道,“最后一个问题。” “请说。” “你为什么,要为白研良做到这种地步?”此话一出后,诊所内忽然静悄悄的。 任无道沉默着,他的脸上也罕见地出现了思索的神色。 “我能够告诉你的不多,”任无道慎重地说,“第一次打开隙间时,我见到了一个人。” “谁?” 问出这句话的,却是陈天真。 而且虽然是问,但他的面色却十分难看,显然他已经猜到了那个人是谁。 任无道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他妈的耍我!”陈天真猛然踏前一步,抓住了任无道的衣领,怒视着他,“为什么要帮他!” 陈天真的力气很大,任无道被他抓着衣领,竟有些喘不过气起来。 但他的神色却始终那么平静。 “我没有帮他。” 任无道稍稍一用力,拨开了陈天真的手。 “白研良不能死,”他的语气中,也似有一些不甘,“他死了,我们所有人都会完蛋。” 陈天真愣住了,顾平生也停下了喝茶的举动。 虽然任无道没有明说,但两人已经能够猜到那个人对白研良做了什么。 “该死!”陈天真一拳砸在了椅子上,“那疯子果然把那扇门转移到了那小子体内!” “我听说,十年前八狱合作,召唤出了一扇神秘的门,有四十九人进入其中探索,最后只有十八个人活着出来,而那十八个人之所以能够活着离开,是因为有一个人牺牲了自己,承受了那扇门的所有诅咒。”任无道平静地说到。 “放屁!”陈天真怒不可遏,“那根本就是个骗局!” “当年的事已成定局,无论如何,白研良不能死,”任无道看向了顾平生,“他的重要性,顾先生比我更清楚。” “周博士的资料说得很清楚,九狱……对应九门,一个都不能少。” “行了。”顾平生长身而起,“我答应你。” “不过,有一点你要明白,”顾平生说到,“因为当年的鬼门爆发,导致十八中的时空是混乱的,白研良如果去了十八中,很可能会迷失在无尽的错乱时空之间,和死亡……没有任何区别。” 任无道点了点头:“我知道。” “这也是我没有破坏暗渊计划的原因之一,让白研良被困在错乱的时空之间,成为非生非死的状态是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第三百六十章 破幻 郁文轩和余笙的感觉没有出错。 这三个,都不是本人。 顾平生和“风袖雪”是十年前的人,而“白研良”,则是任无道假扮的。 其实,让余笙上前去做那件冒险的事,对于任无道而言也是无奈之举,但他也并不如何为余笙担心。 郁文轩,顾平生,风袖雪三人已经中了诅咒,不能再被厉鬼看见。 而他本身就是个冒牌货,虽然说顾平生的钥匙足够强大,直接幻化出了白研良当前的状态,但还是被风袖雪和郁文轩看出了破绽。 这让顾平生和任无道谨慎了许多,本来他可以选择自己上前去“抓住”那只鬼,但现在,两人有了更多的顾虑。 风袖雪和郁文轩先后看出了破绽,而且是从不同的角度,这给他们提了一个醒。 鬼之前没有发现,不代表之后不会发现。 所以,任无道不能成为靠近鬼的那个人。 同样……就算是当吸引鬼的那个人,任无道也要控制好距离,不能让鬼靠得太近,从而发现破绽。 这是一个瞒天过海的计划,如果白研良被规则发现并不在这次的任务之中,那他几乎可以宣告已经死亡。 至今为止,没有一个人能够逃离违背规则后的追杀。 白研良也不会例外。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任无道把这出戏演到最后,演到……没有任何存在发现白研良其实不在青衣街。 不过,这些都是任无道需要考虑的事。 余笙要考虑的,是如何触摸到身前的那个恐怖的存在。 好近…… 她完全能够感受到它。 现在要做的也只有一件事伸出手,摸到它。 顺利的话,这样任务就结束了。 冷静……冷静…… 余笙给自己打着气,试探着……往前伸出了手。 然而就在这时…… 睁开眼! 一道恐怖的意志从天而降,完全影响了余笙的思维! 她下意识地就要听那个声音的话,睁开眼睛…… 不行! 余笙用力地咬了一下舌尖,强烈的刺痛唤回了一丝清明。 绝对不能睁开眼睛。 大家的性命都在我一人手上,如果失败的话……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人的意志往往比自己想象中要脆弱,也会比自己想象中要坚强。 一切,都要取决于那一刻的信念感。 余笙用尽了一切办法抵抗着脑海中那个声音,就是不睁开眼。 同时,她的手还在慢慢靠近。 诡异的时再次发生了。 一只冰冷的手摸到了她的脸上,在碰到余笙皮肤的瞬间,她立刻呼吸一滞。 它在碰我…… “咚咚……咚咚……咚咚……” 心脏因为恐惧而产生了剧烈的跳动,强烈的不适让余笙浑身都僵硬了下来,本来已经快触及到后背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她的感官被放大了数倍,清晰地感觉到了那只落在自己脸上的手,是多么恐怖骇人…… 冰冷,有些湿滑,带着粘稠的腥臭,像蛇一样贴着她的脸颊往上攀。 它要干什么…… 我没有睁开眼睛,没有看到过它,它不能对我动手才是…… 为什么……它在碰我? 它会杀了我吗? 它的手好恶心…… …… 各种各样的念头纷至沓来,让余笙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混乱。 被放大的感官带动着情绪一同被放大。 余笙已经僵硬得做不出半点动作,宛如雕塑一般伫立在原地,等待着那只鬼手的移开…… 然而,让她绝望的是。 那只鬼手不仅没有离开,反而攀到了她的眼睛处! 睁开吧…… 睁开…… 余笙能够感觉到它的力量,虽然不大,但却诡异到无法言喻。 完了…… 余笙绝望地被鬼手强行撑开了眼皮。 为什么会这样…… 余笙恨不得自己现在是一个盲人。 然而,眼前的一切不讲道理地投入了她的眼帘。 但是……没有! 眼前,根本就空无一人! 除了一条冷冷清清的街道,余笙什么也没看见。 这又是……怎么回事? 余笙正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心中一怔,这……不是我背后的景象吗? 难道……我看的是身后? 我是什么时候转过了身,难道说……刚才的全都是幻觉? 这么一想后,另一个念头诡异地爬了出来。 要不要……再转头看看…… 反正都已经睁开眼了,不如……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一般,萦绕在余笙的脑海里。 她的脑袋,开始缓缓地移动。 然而,在顾平生三人的眼里,此情此景又是另外一番状况。 “她停下动作了。”风亦如低声道。 “应该是感觉到了什么,那只鬼不会那么容易被接触到,它一定有其他防范手段,现在余笙的情况非常危险。”顾平生说到。 “余笙没有看到过它,它的诡异力量不会起作用,就算它还有其他手段,也不过是欺骗,蛊惑,幻视,幻听一类的诱导力量,不会对余笙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不过……如果真是中了幻觉,也只能等她自己醒悟过来,我们帮不上忙。” 风亦如的声音非常冷静,说的也确实都是事实。 余笙此刻面临的,确实如她所言。 现在……我该怎么办? 明明是朝前走的,为什么被强行“睁眼”之后,看到的却是身后的街道。 现在呢…… 是继续向前,还是转身“向后”,朝着本来的前方继续前进…… 难道,这是幻觉吗? 余笙再次咬了咬舌尖。 一缕刺痛告诉她这似乎不是幻觉。 可是……真的不是幻觉吗? 既然这样的话,还是转过身去,朝着鬼的方向继续走吧…… 余笙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继续着转身的动作。 因为太过紧张,她竟然忘了……此刻自己是大睁着眼睛的。 如果就这样转过身去,一定会看到鬼的存在…… 好在,就在转身这个动作即将完成之际,余笙的竟然自己僵住了。 僵住的不是身体,而是眼皮! 她竟然……控制不住地想要闭上眼! 但接下来,她的身体还是在继续朝后转。 不过这诡异的变化已经引起了余笙的警觉。 她喘着粗气,强行停下了转身的动作。 为什么…… 我真的睁开了眼睛吗? 如果鬼能强行扒开我的眼睛,为什么不直接让我看见它,而是看见身后的街道? 它想让我进行转身这个动作…… 如果这是幻觉……那转身的动作就意味着现实的……睁眼! 余笙脑海一清,心中豁然开朗! 她终于突破了幻觉的束缚,坚定地朝前伸出了手。 下一刻,一个极其古怪的触感传到了她的掌心! 抓住它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穿梭 十八中学。 见白研良吃下药片后,白研人移开了目光。 经过刚才的事,他已经发现了“门”真正的入口镜子。 “好了吗?” 白研人回头看了白研良一眼。 “嗯。” “好,走。”白研人不再耽搁时间,毫不犹豫地靠近了洗手池,并把手……伸进了镜子里。 在白研良的注视下,白研人仿佛淹没进了水中一般,迅速被镜面吞没,立刻消失了身影。 白研良目光一凝,学着白研人的模样,也将手伸向了镜子。 软绵的触感带着强烈的吸附力,令人难以摆脱。 不过,白研良也没想过要摆脱,他顺着镜面的吸附力,陡然也消失在了镜子前…… 这里是…… 眼前再次能看到东西时,即便是白研良都瞳孔一缩。 毫无疑问,这里仍然是十八中学。 不过……这里的一切都是血红色的。 血色的墙,血色的地,血色的一切,以及站在他身前不远处的白研人。 如果仅仅是满目血色,还不至于让白研良都绷紧了神经。 实在是,这个世界太过怪诞。 一切仿佛都变成了活物。 脚下的地面踩上去有**的触感,甚至用力一些,还能踩得地面往外渗血。 四周的墙面凸起了一道道粗壮的暗红色脉络,里面似乎有什么液体在诡异的流动。 它到处都是血迹斑斑,就像这栋教学楼自己在流血一样…… “我们来晚了。” 白研人的声音响起。 “什么?” 白研良还是第一次踏足这样的地方,并不知道白研人的话意味着什么。 “这扇门,已经死了。” 因为药物的关系,白研人的语气显得异常冷漠,但白研良还是多多少少能够听出里面的遗憾。 “死了,是什么意思?” “门是可以有宿主的。”白研人转身看着白研良。 “这扇门的宿主已经死了,所以,它也死了,”白研人环顾了四周一圈,“但是……非常奇怪,以它残留的气息来看,这扇门的宿主应该刚刚才死亡才对,为什么我们之前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这时,白研良忽然心有所感。 一个非常不妙的猜测涌上心头。 “章韵,章韵?” 白研良在心底呼唤着她的名字。 “章韵?” 又一次呼唤之后,白研良沉默了下来。 果然是她。 她死了…… 章韵根本不是因为上厕所才躲过了一劫。 而是因为……她就是“门”的宿主。 白研良的异常举动立刻引起了白研人的注意。 只有亲自站在他身边才能体会到那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此刻的白研良,就像一座沉默的火山,非常吓人。 章韵死亡的瞬间,应该是她的意识主动退让,被他侵占的那个瞬间。 他杀死了她的意识。 “你怎么了?” 白研人疑惑道。 这个小姑娘突然就阴沉了下来,身体周遭散发的气息让人非常不想靠近。 “没事。”白研良不知自己是如何说出的这两个字。 他只知道,在这一刻,他成为了真正的杀人凶手。 虽然,他杀掉的是在原本历史中,本来就会死去的人。 “那,出去吧。” 白研人也没有多做停留。 既然已经确定了这扇门‘死亡’的状况,那其他的工作,也就没有进行的必要了。 两人原路返回,离开比起进来,要容易许多。 “呼……” 白研人再次吃下一枚药片,神色顿时缓和了下来。 “可惜了,宿主应该是十八中的学生,才死亡不久,这扇门也和他一起死了,不过还好,从规模来看,这只是一扇从门,消散后会随着时间推移再次凝聚。”白研人活动了一下手脚说到。 “从门?”白研良第一次听说这个概念。 “嗯,你知道钥匙,应该也知道钥匙有主次之分,只有血红色的钥匙才能被称为主匙,打开主门。其余颜色的钥匙都是次匙,只能打开从门。”白研人又提到了一个白研良从未听过的说法。 “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再说吧,从门毁了,门内的鬼早已倾巢而出,十八中一定会成为一片鬼域,趁着门的力量还没完全消散,能够辐射到一楼区域,我们最好是赶紧离开。”白研人说到。 白研良沉默下来。 离开? 他答应了章韵,一定会带她出去,现在她因自己而死,难道他要用这副身体回到她家去? “章韵?” 白研良再次呼唤了一次她的名字。 然而,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她真的死了,至少……意识消失了。 对不起…… 白研良知道道歉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但是他确实是无心之失。 他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个时间,在章韵的身体里活下去。 “走吧。” 白研良开口道。 白研人目光略带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终究没有多问。 外面还在下着雨。 显然两人都没有带伞,这漆黑一片的雨帘中,仿佛充满了神秘与危险。 “章小妹,再见!” 白研人笑着挥了挥手,说着再见。 白研良怔怔地看着他,有些出神。 “再见。” 还没等他挥手,白研人便已经冒着雨,冲进了雨帘之中,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再见……” 白研良的声音很低沉,和雾集的任务不同,这次诡异的时空之旅,就像是一场梦,没有任务目标,也没有要求他必须执行的事。 虽然最后进入门中没有更多的见识,但他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十年前的这一天,是没有一个名为“白研良”的守护灵的。 所以,章韵不会死。 白研人孤身一人进入“门”中后,会见到的,是一扇活着的门。 也许,那就是他两天后离奇死亡的原因。 但在这个时间碎片里,一切因为白研良的存在,发生了改变。 白研人什么都没能发现,章韵也莫名地死去。 漆黑的教学楼前,白研良抬头看着细密的雨点。 现在……要如何才能回到本来的世界? 因为没有任务,所以根本就没有完成一说,自然也不会有“雾集”将他送回原来的世界。 也许……离开十八中的范围就可以了? 希望很大。 自己诡异地魂穿十年,就是在十八中区域发生的,它的覆盖范围并不大。 只要离开这片区域,或者再走远一点,应该就能脱离这种异常了。 然而,在白研良迈进雨中一步后,他全身陡然一僵。 一股磅礴的撕裂感传来,像是要把他分裂成两半。 怎么了……我要……回去了吗? 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白研良再次往前迈去。 他擅长忍受痛苦,即便只有灵魂,也是一样。 雨点打在身上,溅起白色的水花又反向天空,不知道往前走了多久,雨在某个时刻戛然而止。 回来了吗…… 白研良首先看到的,是自己的手,掌心的钥匙轮廓告诉他这确实是他的身体。 爱伦坡呢? 白研良抬头看向四周。 然而这一眼,让白研良浑身一僵。 他很确定自己刚刚走出了十八中的范围,但是……周围陌生的环境却让他有了非常不妙的感觉。 这里还是……业城郊区? 明亮的天色,喧闹的人群,四通八达的公路,鳞次栉比的建筑。 白研良回头看去,顿时瞳孔一缩。 本来十八中所在的位置,已经空无一物……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拦住了身边路过的一个年轻女孩。 “对不起,请问,今天是几号?” 年轻女孩本吓了一跳,但看到白研良的脸后,却是腼腆一笑:“九月十九日。” 九月十九……过了三个月了? 不对! 他下意识地抓住了女孩的手,问到:“年份呢?” 这下,女孩真的被他吓到了,她哆哆嗦嗦地说:“今年是……2029。” 白研良仿佛被电击了一般,松开了手,喃喃道: “2029……十年后……” 第三百六十二章 未来 北溪中学。 杨万龙拼尽全力赶到指定地点后,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没有保安,没有绑匪,也没有杨一一。 “狗杂碎!!!” 杨万龙一拳砸在车上,面目赤红。 然而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老杨!” 杨一一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 “一一!你在哪里?别怕,爸爸立刻来救你!”杨万龙手忙脚乱地拉开车门,发动着车辆。 “救我?”杨一一的声音充满疑惑,“爸,你办案办傻了吧?今天我一直在家呀?” 杨万龙愣住了。 “喂?爸……你怎么了?” “喂……” 他怔怔地放下手机,看向了十八中学的方向。 谁才是真正的目标,此刻,他终于明白了。 …… “白研良失踪了。” 顾平生的声音回荡在咖啡桌旁。 雾集还活着的人,都已经集中在这里。 余笙,风袖雪,郁文轩,宋缺,还有找了白研良一夜的许知非。 郁文轩捂着脑袋,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却又想不起来。 “这次任务一个都没死,反倒是完成后失踪了一个人,你是在说笑吗?”宋缺盯着顾平生说道。 “说笑也好,事实也罢,现在的问题是,白研良确实失踪了,怎么都联系不上。”风袖雪淡淡地说。 “我去找他。” 许知非起身说了一句后,就转身离开了咖啡厅。 “她是个急性子吗?”宋缺问到。 “可能吧。”郁文轩抱着脑袋,思考着自己的问题。 在他看来,白研良九成是去找暗渊的麻烦了,根本不用为他担心。 与他抱着相同想法的,还有宋缺。 他根本没想过白研良会遇到危险,只是在埋怨白研良果然偷偷行动了,没有通知他一声。 “走了,”郁文轩打了个哈欠,“我得去医院做个检查,总感觉脑袋里……少了什么东西。” 一边说着,他的目光一边扫过了郁文轩和风袖雪。 “是脑仁吗?”宋缺斜着眼睛问道。 “哦?”郁文轩玩味地看着宋缺,“你最近好像很有自信。” “不是最近,”宋缺也盯着他,“是一直。” “哈哈,”郁文轩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练练?” “走。” 两人一前一后,也离开了咖啡厅。 白研良失踪这件事,并没有太被放在心上。 只有顾平生一个人知道,他已经迷失在时空乱流之间,只怕是一辈子也回不来了。 不过,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 2029年。 白研良静静地坐在街边,看着周围的一切。 十年。 那个女孩告诉他,这是十年后的业城。 这是……幻觉吗? 白研良不止一次掐过自己的胳膊。 雾集有许多神异之处,但唯独有一点,它从未做到过穿梭未来。 它只能回到过去,从未去到过未来。 理解起来,也是过去比较令人信服。 毕竟,过去都是已经发生过的客观事实,而未来……一切因素都是未知的,不确定的,所以,未来世界只能是想象世界。 但此时此刻,白研良却确确实实地站在了2029年。 为什么会这样? 进入十八中教学楼的瞬间,他被送到了十年前,而离开十年的十八后,他又被送去了十年后。 唯一能够明确的一点,就是十八中本身存在奇异之处。 所以……要想回到本来的世界,还是要从十八中想办法。 但是,白研良扭头看了一眼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年模样的十八中,现在那个地方被改造成了一个大型客运中心,还能够帮他回到过去吗…… 十年后…… 不知道原先活着的人,现在还存在几个? 白研良静静地看着手机。 踌躇片刻后,他按下了第一个号码,打给了宋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语音提示还和十年前一样,但说的内容,却让白研良心中升起一抹悲意。 他又按了下一个号码,这一个,是风袖雪。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接着是顾平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接着,是郁文轩…… “对不起……” 余笙…… “对不起……” 空号,空号,都是空号。 白研良看着手机上那个名字,迟迟不敢按下去。 他想起了薛定谔的猫。 只要不去观测,那他们就还存在活着的可能吧…… 不过,白研良不是一个逃避现实的人。 他还是按下了许知非的手机号码。 “嘟……” “嘟……” 白研良眼睛一亮,立刻端坐起来,打通了! 竟然真的打通了! 许知非没死。 十年前的号码还没注销,她活到了十年后! “喂?” 真的接通了! 然而,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白研良却是一怔。 小女孩儿? “喂?你是谁呀?” 奶声奶气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白研良愣在了原地,是号码换了主人吗? 那这么说,许知非也…… 抱着一丝希望,白研良问到:“请问,是许知非的手机吗?” “哦……妈妈!有个叔叔找你!” “嗯,”许知非的声音成熟了许多,但还是那么清冷,“喂?” “嘟嘟嘟……” 一阵盲音响起,许知非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屏幕没有显示号码,只留下了一串乱码……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跳忽然加速了许多,即便只是个一串乱码的号码,她也选择了回拨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许知非怔怔地放下了手机,看向了窗外。 是他吗…… …… 是她吗? 白研良仰头看着天空。 十年后,她已经结婚生子了吗…… 小女孩儿的声音很可爱,性格也不像她那样冷淡,她过得应该很幸福。 “呼……” 吐出一口浊气后,白研良闭上了眼睛。 这是真实,还是幻觉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再也不能回去,活在未来……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业城不仅存在,而且变得更加美好了。 天空蓝了许多,人也多了不少。 就连警察都那么面善。 咦,警察? 白研良睁开眼睛后,看到的是一个一直歪着头看他的女警。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落伍的“奇装异服”,引起了她的注意? 不对,她怎么走过来了? 难道觉得我是小偷? “请问,你认识白研良吗?” 女警走到长椅前,俯下腰鼓起勇气问到。 同时,她挂在胸前的证件也晃到了白研良面前。 上面写着的名字,让白研良恍若隔世。 “杨一一。” 第三百六十三章 迷失 她真的成为了一名警察…… 面对杨一一的询问,白研良摇了摇头。 杨一一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明显的失望:“不好意思,你和我的一个朋友,长得很像。” 白研良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仍是没有说话。 “打扰了。” 杨一一再次看了白研良一眼,心中既是疑惑,也有不信。 是啊,白研良怎么可能还活着? 而且还这么年轻…… 看着杨一一离去的背影,白研良有片刻的失神。 这里……难道真的是未来吗? 无法拨通的号码,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消失不见的十八中学,都没有眼前正在远去的杨一一给白研良带来的震撼大。 其实,他并没有相信这里真的就是十年后的世界。 过去是既定的,未来是不定的。 每一种选择都有改变未来的可能,为什么偏偏会是现在他看到的样子? 但是……杨一一曾经说过的话,却在与她现在的形象重合,强烈的冲击发生在白研良眼前。 无尽的迷失感向他涌来,本该未知的未来就这样活生生地呈现在面前,并没有给白研良带来任何期待与美好之感。 相反,他竟生出了面对雾集召唤时一般的心悸。 不……必须回去。 白研良伸手入怀,再次摊开手掌时,掌心里正躺着一把漆黑的钥匙。 这是许知非交给他的,她父亲留下的钥匙。 这会……有用吗? 白研良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十年后的世界,还会不会有钥匙存在。 不过,他必须试一试。 左手逐渐用力,钥匙的尖端缓缓地刺破掌心,鲜红的血……流了出来。 这还是白研良第一次亲眼见到血液将钥匙侵染的全过程,掌心被刺破后,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反而还有一股冰凉的触感凝结在伤口附近。 接着,他的血液如同活物一般,竟缓缓地往钥匙上爬去,很快就将它完全覆盖。 乍一看,这又是一把血色钥匙。 不过,很快这把黑色的钥匙就将覆盖在它表面的,白研良的血液尽数吸收了。 就在这时! 白研良很明显地感觉到,有一团奇异的波动存在于业城之内! 他闭上了眼睛,仔细去感应。 是钥匙! 另一把钥匙! 十年后的世界,还有另一把钥匙? 这怎么可能? 九狱终结之后,所有钥匙与门都应该消失了才对,为什么还会有钥匙的波动? 白研良霍然起身,他刚准备循着感应到的那个方向找去,却发现另一把钥匙的波动,竟然以一种极其可怕的速度在向他靠近! 那是一种任何交通工具都达不到的速度。 换言之,那不可能是人类! 怎么可能,十年后的世界还有鬼? 刚转过几个念头,白研良就骇然发现,那把钥匙的波动,已经到达了自己身后! 他浑身紧绷,转过身去,该怎么办? 现在周围还有这么多民众,鬼杀起人来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然而,当他转身看到来人之后,却发现……竟然是她! 祭血村最后时刻出现的那个女人,附身在刘若男身上的那个女人,荀未末愿意用所有情报换取白研良救她出去的那个女人! “嗒嗒” 高跟鞋的声音落在了地上。 一个身材高挑的长发女人,静静地站在白研良面前,她眼中的冷漠,在看到白研良的那一刻悄然化开,变成了难以置信。 …… 2019年。 已经过去了三天,白研良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所有人都意识到,白研良是真的出事了。 这天,宋缺找上了郁文轩。 “主动约我见面?真是少见……”郁文轩坐在椅子上,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说吧,什么事。” 宋缺看向江水,眉头第一次皱得这么紧,“郁文轩,我可以相信你吗?” “不可以。”郁文轩毫不犹豫地说。 “我发现了一个很可疑的地方。”宋缺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 郁文轩注视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既然你非要说,那就说吧。” “这件事,与你也有关。”宋缺神情凝重地说。 “哦?”郁文轩这次倒是真的来了兴趣。 这时,宋缺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一通操作之后,将屏幕转向了郁文轩。 “这是我查白研良的行踪时,偶然发现的事。” 郁文轩看了一眼屏幕,是一个监控视频,从高度和清晰度来看,应该是交通部门的监控视频,也不知道宋缺是用什么手段搞来的。 “白研良在这里上了出租车。” 宋缺指了指身后的那个路口。 郁文轩朝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难怪宋缺会约在这里见面。 “那天走得最晚的是白研良,许知非,还有我,江边有一个摄像头拍到了我们交谈的画面。” 宋缺点开了播放。 视频虽然不算太清晰,但确实是那天白研良几人交谈的画面。 “我和许知非走之后,白研良一个人在江边等到很晚,然后……这个男人出现了。” 宋缺又播放了另一段视频。 “他们谈话的时间不算短,但之后白研良接了个电话后,拦车离开了。” “所以呢?”郁文轩已经有了些猜测,端在手里的咖啡杯已经很久没放下。 “我找到了载白研良的出租车司机。”宋缺说到。 “那个司机的记忆非常清楚,白研良威胁他去十八中学,当时的时间,已经是十点多了,从这里赶去十八中学,途中不出任何意外也需要接近一个小时,再加上那天下雨,时间会更长一些,”宋缺凝视着郁文轩,“所以,白研良不可能赶去青衣街执行任务,真正的他,现在还困在十八中学。” 当宋缺说出白研良不可能赶去青衣街执行任务后,郁文轩忽然捂住了脑袋,太阳穴青筋暴起,汗水忽然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啊!!!” “喂!你没事吧?” 宋缺赶紧起身,警惕地看着他。 “嘿嘿……嘿嘿嘿……”郁文轩捂着脑袋,疼得浑身发抖面色惨白,但嘴角竟然在笑,“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宋缺,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你想起什么了?” 宋缺追问到。 “我有一个计划,”郁文轩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疑问,而是看着宋缺,咧嘴一笑,“怎么样,愿意相信我吗?” 第三百六十四章 怪人 2029年。 白研良在见到她后,反而没了多大的反应。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看到他时却愣了很久。 “你好?”白研良往后退了一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现在都应该是他警惕她才对。 毕竟,她之前才展现出了超越人类的速度。 “……” 她还是不说话,但看着白研良的眼神,已经逐渐从难以置信变为了死水般的沉寂。 白研良仍是保持着足够的警惕,问道:“你是谁?” “……” 她伸出右手,摊开在白研良面前,就像一朵妖异的花。 这又是什么意思? 虽然她做出了邀请的动作,但白研良并不习惯和一个陌生女人牵手。 尽管她长得很漂亮。 “你是谁?” 白研良再次重复了这个问题。 “薰。” 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却比许知非还要冷上几分。 薰? 好奇怪的名字。 白研良看着她:“姓呢?” 白研良很不礼貌地打量着她,她很年轻,也很漂亮,此刻笔直地站在他面前,漆黑的长发悠悠垂落,随着清风荡漾,不带一丝烟火气。 她的眼睛,除了初见他时的难以置信,现在已经波澜不惊,就像一潭死寂的水。 “薰,”她再次回答了白研良的问题,但这次她也开了口,“你?” 难道漂亮的女人都不喜欢说话? 看着“薰”,白研良难免想到了许知非。 从各方面来看,薰都像极了她。 一样的美丽,一样的冷漠,一样的话少。 不同的是,初见许知非时,白研良感觉她像一个死去的人,没有多少生气。 而眼前的薰,白研良甚至都不觉得她是一个人,当然,这只是一种非常失礼的感觉。 “我叫白研良。” 说到这五个字时,白研良才发觉自己已经许久没对人做过自我介绍了。 她死寂的眼睛看着白研良,“来。” 她的手再次伸向了白研良。 “对不起。” 白研良拒绝了她。 “我现在肚子饿了,我想先去吃饭。” 这句话倒是没有骗她,白研良确实饿了。 “饭?” 薰死寂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疑惑。 “难道你不用吃饭?”白研良比她更疑惑,“食物,往嘴里放的那种。” 这时,薰的右手凭空一抓,一支已经被人抽了一半的烟递到了白研良面前。 “不是,这是烟……” 白研良说完后,才意识到薰做了什么,“你是怎么做到的?” 薰疑惑地看着他,屈指一弹,那半支烟立马凭空消失了。 “哎哟!” 广场那边,一个中年男人大叫一声。 白研良看过去,只见他正一脸痛苦地揉着嘴巴:“妈的,怎么会把烟抽反了……” 不可思议…… 这种诡异的手段,比起人类,她更像是鬼才对。 难道……她真的是鬼? 不然她怎么可能以超越人类的速度飞奔向他,这不就是鬼的力量吗? 可是…… 白研良又想起,荀未末提到让他把薰从过去世界带回现实的时候,一直在激动地重复“周博士没有失败”这句话。 难道……薰就是周博士的实验品? “你认识周博士吗?” 问出这句话时,白研良已经猜到了她的反应也许会很大,但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大。 一直面无表情的她,竟然哭了。 “嗒嗒……” “嗒……” 泪水如雨点一般洒落到地面上,周围来往路过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向白研良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父亲……” 他听到了什么? 父亲? 周博士是父亲? 可是……不应该啊,从目前已知的周博士的信息来看,他最多不过三十岁,怎么可能会有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女儿? 除非她是……人造物。 白研良再次仔细地看向了薰。 哪怕是掉眼泪,她的面部肌肉都没有波动分毫。 这产生了一种很诡异的感觉,长时间地看着她的脸,甚至会让人产生恐惧感。 难道她真的不是人类,只是个人造物? 白研良看着薰,薰也看着他。 “对不起。”不管她是人是鬼还是机器,总之,她是被自己弄哭的。 “……”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来。” 她再次摊开了手。 她到底要干什么? 薰的行为完全打破了白研良对她的认知。 如果当时附身在刘若男身上的真的是她,那她一定和白研良附身章韵时的状态一模一样,根本就做不了任何事,只能被动地接收身体主人感知到的一切。 毕竟,刘若男展现出的心狠手辣,和薰此刻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薰只是一个“观察着”。 如果她是周博士留下的实验品,那么“观察”的任务,毫无疑问也是周博士留给她的,可是目的是什么? 观察鬼? 虽然有这个可能性,但很显然那位博士的目的不会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白研良终于没有再拒绝薰。 他把手放在了她的手中。 这一下,白研良知道薰刚才是怎么过来找他的了。 瞬间移动! “嗡” 眼前一花,下一刻,白研良就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嗡” 又变了! 眼前的景象就这样模糊又清晰,持续了好几次后,周围终于变得安静下来。 薰松开了他的手,白研良往前走了两步,这里是…… 花园? 周围静悄悄的,草丛里,不知名的夏虫在鸣叫。 爬满藤蔓的架子上挂着一个秋千。 晚风吹过,微微晃荡。 白研良往前几步,到了花园的边缘后,朝外看去。 这一眼,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 鬼首山,山顶。 …… 2019年,业城。 “一个星期了,还是没有找到白研良。” 宋缺已经买下了这家咖啡厅,当会议室用。 “如果他是自己藏起来的,我们怎么找都不可能找到。”风袖雪说到。 此刻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风袖雪,还是风亦如,连顾平生也看不透。 风亦如和风袖雪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她们用着同一具身体,她的目地是什么,无人知晓。 “他没有死。” 许知非的声音带着些疲惫,但精神状态却不算太差。 “下一次任务发布,无论他在哪里,都会推开门走进雾集。” 话落,顾平生心中一动。 没错,任无道……你想到过这一点吗? 即便是在时空乱流之中,只要雾集召唤一到,白研良就能够通过“门”瞬间回归雾集,到时候,他会带来什么消息? 顾平生很期待。 这时,挂在墙上的电视机忽然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嗞” 大家的目光下意识地朝墙上看上,只见本来播报着新闻的屏幕突然一阵雪花。 然后,再次出现了画面。 一个带着礼帽的男人挥了挥手,可以看到,他少了一根小指。 “市民们,大家好。” “我是纸牌,接下来,我们将在业城,开始一场游戏。” 第三百六十五章 游戏 “是暗渊!” 宋缺立刻来了精神,盯紧了屏幕。 不仅是他,其余人也是差不多的神情。 这一直藏在暗处的暗渊,终于忍不住浮出水面了。 但没人想到,他们竟然会这么高调,竟然直接黑了电视信号? “游戏?”郁文轩也来了兴趣。 在场之人中,只有顾平生神色不太自然,他很清楚暗渊要玩的游戏是什么,因为,那些计划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他安排好了。 …… 业城警局,江北分局。 杨万龙看着电视屏幕上的那个人,浑身发着颤。 不是怕,是恨! “反向追踪信号来源,快!” 杨万龙喊道。 “是,杨队!” 能够看到这个奇怪男人身影的,不仅仅是电视,还有商圈的led超大显示屏,电脑,平板,手机等所有播放设备。 甚至有些人根本就没有打开手机,画面也都自己弹了出来。 比起警方的如临大敌,市民第一时间感觉到的更多的是好奇。 毕竟,大家的手机里突然都冒出来一个人,说是要和你玩个游戏,这难道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吗? …… 咖啡厅。 顾平生,许知非,余笙,风袖雪,郁文轩,宋缺六人看着屏幕,那个戴着帽子的断指男人又说话了。 “这个游戏的名字叫……报团取暖。” “规则很简单,我们用了一些手段,在大家的身上留下了一些东西,嗯……这些小东西的作用,就是让大家……爆炸。”电视上的男人张开了手,咧嘴一笑。 “什么!” “他在说什么啊……” “这人是个疯子吧?” “怎么会有人这么无聊,警官,该干活啦……” “哈哈,让人爆炸?你难道还能在全城人的身上都装上你所谓的‘小东西’?” “骗人的啦……” 听完这段话,大家说什么的都有。 但绝大多数都对屏幕上戴帽子男人的言论嗤之以鼻,就算是最小巧的爆炸装置,要装在全城的每个人身上,也是一项极其可怕的工程,这怎么可能做得到?更何况,在他说完这段话后,有些天生多疑的人就已经把自己全身翻了个遍,他们什么都没找到。 似乎,大家已经能够确定这只是一个无聊黑客的恐吓罢了。 唯一相信纸牌所言的,大概只有钥匙持有者与顾平生六人了。 “纸牌说的很可能是诅咒,一个面向全城人的超大型诅咒。”宋缺皱着眉头说。 “可……可是,就算是诅咒,也需要方式和方法……他们是用什么办法做到让全城的人都中诅咒的呢?”余笙也少见地说了一句。 “水。” “水。” 郁文轩和宋缺异口同声地说到。 见对方和自己的思路一样,郁文轩礼貌地笑了笑,下巴一点,示意宋缺说。 宋缺看了他一眼,余光微不可查地扫向了顾平生和风袖雪,说到:“业城的供水全部来自一家自来水厂,只要他们控制了那家自来水厂,就可以把诅咒下到水里,扩散全城。” “这么说,我们也中招了。”风袖雪似乎有些紧张,说这话时目光扫过了每一个人。 “当然!”郁文轩肯定道。 “中了人家的诅咒,你好像还很开心?”宋缺瞥了他一眼。 “有趣嘛,”郁文轩抱着头,笑眯眯地看向电视屏幕,“难道你没有兴趣,参与进他们的游戏?” 宋缺也看向了屏幕,说到:“我有没有兴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肯定已经预料到了绝大多数市民都不会信,所以,接下来会是……” “杀鸡儆猴。” 顾平生低声说到。 宋缺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错。” 如他们所料,屏幕上的纸牌仿佛听到了大家的调笑与不信,他遗憾地摇了摇头:“看来,大家不太相信我们的业务能力,好吧!接下来,我们会在引爆一些市民身上的小东西,大家放心,是完全随机的,我也不知道谁会死,说不定,我也会死……哈哈!” 他的笑声干涩又刺耳,但嘴里说的话却让所有人心底一寒。 这个断了一指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只见纸牌举起了食指,左右摇了摇,轻声道:“bo!” 话音一落,大家的心脏陡然提紧。 商圈广场之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一个染着白色头发的年轻人摸了摸自己的身上,调笑地看着大屏幕上的纸牌,对身边的女友说到:“果然是个骗……”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嘭”的一声! 他的心脏竟然直接炸开,血液飞溅了周围的人一脸! 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的女朋友。 这个同样是染着一头白发的女孩吓得惊声尖叫,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这一声尖叫如同窜动的火苗一般,瞬间引燃了整个业城! 每个角落,每个区域,都有人的心脏突然炸开,暴毙而亡! 死亡的恐惧瞬间笼罩了全城。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所有人都知道,屏幕里那个疯子……他没有在开玩笑。 他真的有能力杀掉所有人! 咖啡厅里,郁文轩夸张地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出了一口气:“呼……还好我不是那只猴子。” 和他差不多动作的,还有电视里戴着礼帽的男人,纸牌。 只见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说到:“还好还好……没有随机到我。” 说完,他抬起头,笑看着屏幕:“这一次,大家相信了吧?” …… 业城警局,江北分局。 杨万龙无力地靠在桌上,他的脸上溅得满满的都是血色。 就在刚才,一个二十来岁的,刚刚从警校毕业的小伙子的心脏,在他面前炸开了…… 无法对抗…… 根本无法对抗…… 暗渊已经畸变了,他们获得了鬼的力量,他们在变成新的厉鬼! 那群人的身上,根本不可能再有半点的人类同理心。 杨万龙绝望地砸着自己的脑袋,该怎么办? 这种时候,还有谁能和暗渊对抗…… 刚想到这里,杨万龙忽然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涌现一阵喜色。 对了,还有他! 还有他! 他说过……他快从隙间出来了。 那个十年前,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的男人白研人! 第三百六十六章 地洞 2029。 “好美……” 白研良看着天色将暗,华灯初起的业城,喃喃道。 “来。” 薰的声音总是不疾不徐,平静而稳定。 白研良跟着她,转身走向了花园的另一边。 薰不知按了什么地方,地面上竟打开了一扇门,一个幽深的洞穴出现在那里。 白研良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却没办法从薰的眼神中得到任何回答。 她比他更像一个没有情绪的人。 “进。” 薰开口了。 该相信她的话吗? 白研良没有过多考虑,实际上,在他愿意把手交给薰的时候,就已经是选择了相信她。 她的力量与人类是不对等的,如果薰愿意,完全可以把白研良杀个十几二十遍。 即将她没有那么做,就至少能说明暂时她对他是没有恶意的。 白研良看了洞穴一眼,又抬头看了一眼薰。 她只是站在那里,并没有进去的意思。 白研良没有犹豫,他迈开腿,踏了进去。 黝黑的深洞朝他扑面而来,刹那间,除了一片昏暗白研良的视野中已经空无一物。 “轰” 头顶的门快速地被合上。 白研良抬起头,勉强能看到薰死寂的眼神。 很快,昏暗的光线也消失了,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空旷,压抑,黑暗,寒冷,令人窒息…… 这是鬼首山山腹内的洞穴吗? 白研良摸黑朝前走了一步。 四周却猛地震颤起来。 地震? 不是…… 星星点点的光亮出现在四周,幽白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这时,白研良才看清这里的全貌。 果然是一个洞穴,不过,这洞穴的规模大得有些超出白研良的想象,周围的环境也非常奇怪。 不是常见的岩石或土壁,而是泛着银白色泽的未知金属。 白研良试着摸了一下墙壁,忽然,那些银白色的未知金属突然波动起来! 一根根手臂粗细的触手伸向了白研良,他只能急速往后退去。 但那些触手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紧紧地追着他。 无奈之下,白研良只能继续往后退。 这些触手在伸长到一定程度时,就会猛然缩回去,然后在白研良附近的墙面上,又长出一根新的银白色触手。 这些是什么东西? 白研良伸展着身躯,用一个扭身的姿势,向一旁闪避开了触手的攻击。 “唰” 左边刚躲开,前面又伸过来一根触手。 白研良一仰面,触手擦着他的脑门飞快掠过,伸缩之间又倒卷而回,再次扑向他。 数量不多,但速度很快。 白研良只能一面躲闪,一面继续往洞穴深处逃窜。 这么下去显然也不是办法,白研良的体力终究是有极限的,而这些银白色墙上长出来的银白色触手,却很有些不知疲倦的意思。 就这样一路躲闪逃避,白研良忽然发现触手的数量越来越少,袭击他的频率也越来越慢了。 直到,前方出现一扇同样是银白色的金属大门。 几条伸出来的触手在靠近金属大门时,忽然齐齐缩了回去。 白研良在门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那些触手已经消失了,再次和墙面融为一体。 这个洞穴果然经过了人工改造。 但是……那些金属是什么? 为什么可以伸缩变化成触手的形状? 还有这扇大门,虽然它的规模不大,只有三米多高不到四米的样子,但通体都雕刻着奇异的花纹与图案,显得神秘又诡异。 再摸一下? 白研良犹豫了。 现在小腿还在酸痛,万一又长出几条触手怎么办? 可是,就在这时,这扇门竟然自己从中间打开了…… “轰” 也许是太久没开过,它刚打开一条缝隙,白研良就闻到了一股陈腐的味道。 而门内的一切,也和外面没有太大区别。 空空荡荡,黑黢黢的一片,不多时,幽白色的光点再次出现。 光点由弱变强,逐渐照亮周围的一切。 借着光线,白研良朝四周看去。 然而第一眼,他就看到了…… 一个人,在他正面的椅子上坐着。 白研良心中一紧,绷紧了神经,注视着他。 可是……观察了一阵后,白研良发现,椅子上那位……可能已经死了。 白研良感觉不到对方有任何的生命迹象。 沉默片刻,白研良上前几步,来到了他的面前,静静地注视着他。 这是一个英俊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修长工作服,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半边框眼镜,头发有些长,已经到了肩部的位置,但却打理得一丝不苟。 他真的死了吗? 站在他面前,白研良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人随时会睁开眼的错觉。 为了防止自己出现误判,白研良伸出手,探向了他的脖颈。 就在这时! 面前这个男人猛然抬起头,睁开了眼睛,幽幽地盯着白研良! 白研良浑身剧震,汗毛倒竖,飞快地朝后退去。 诈尸? 往后退了几步后,白研良发现对方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仍旧是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 而且他的眼神已经平和了许多。 和刚睁开眼的那个刹那,看上去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白研良和他就这样对视着,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一笑,说:“你好,来自现实的人。” 白研良一怔,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优雅,充满磁性,但吸引白研良的并不是他的声音,而是他说的话。 他知道我是现实世界来的人? “你是周博士?” 白研良看着他的眼睛,问到。 “哦?你认识我?你是从哪一年过来的?”周博士的眼神充满了好奇,他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过话了,言语之间总是有一些淡淡的古怪。 “2019年。”白研良回答了他。 但对于他的回答,白研良并不相信,“周博士早已经死了。” “没错。”他笑了笑,竟是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你看,”说着,他忽然转过了头,一根银白透明的管子正连接在他的后脑处,“我是他的复制品,或者说,克隆人。” 他转过头,目光柔和地看着白研良,说到:“你所知的,已经死亡的那个也有可能是假的。” 第三百六十七章 博士 他在说什么? 白研良心中剧震。 “很诧异?”周博士看着白研良,“其实这项技术比常人想象中要成熟,更何况,它还经过了我的改良。”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白研良确实很震惊。 “其实,克隆人的实验很早就在暗地里进行了,”周博士说到,“生物学家们不缺投资者,这个项目一开始就是为了延续人的生命而存在。” 说到这里,他给了白研良一个“你懂的”一类的眼神,“在死亡面前,金钱,伦理,道德……什么都不值一提,但绝大多数实验都失败了。” 周博士看着白研良,说:“克隆人和供体人的基因完全一样,性格方面也会有一部分遗传,可以说,从外部条件上来看,确实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但……”周博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们的意识,截然不同。” 白研良的面色虽然平静,但内心却起了波澜,虽然他知道整个世界的发展远比明面上曝光出的要多得多,但也没想到他们已经进行到了这个地步。 “从微观来看,我们的**是由大自然中的原子分子构成,它们的排列组合形成了我们的**,而这些排列组合的方式,就是信息。换句说话,我们的生命,是信息的载体和表现形式……”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白研良看着周博士,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周博士本来兴致正浓,此刻被白研良一打断,颇有些不满地问到:“你不想知道,鬼是什么吗?” 白研良一滞,好吧,他确实很想知道鬼到底是什么。 见白研良不再说话,周博士继续说到: “我克隆了不少自己,研究后发现……有一种东西是凌驾于**表现形式之上的,它就是……意识。” 周博士盯着白研良,“人体内的原子每时每刻都在被新的原子所替换,一年后我们全身的百分之九十以上都会被替换,可以说,你已经变成了一个崭新的人。但你会发现,你还是你。” “所以……”周博士笑了笑,“我认为人体只是接收的‘设备’,而意识,一直以波的形式存在于宇宙之中。” “你认为鬼,就是无意识的波?”白研良问到。 “不错,”周博士眼睛一亮,点了点头,“我常在想,为什么鬼可以做到那么多诡异莫名的事?但转念一想,当意识进入人体,控制人体做出各种行为动作,形成我们的性格,思维,行为逻辑时,与鬼的力量又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那些无意识的波没有选择人类作为载体,所以它们的破坏力和诡异性更加惊人。”周博士说完后,微笑着看向了白研良。 白研良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在思考。 一个人格独立的人不会被他人的观点轻易说服,哪怕对方说的乍一听很有道理。 “你认为,那些无意识的波选择了什么作为载体?”周博士忽然问到。 白研良注视着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了风袖雪曾经说过的话,于是,他开口道:“人类的恶。” “没错!”周博士显得非常高兴,“你和我想的一样。” “我曾经发现,古籍上记载的传说并不仅仅是传说,许多内容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但还有一些,直到现在我也没能弄明白,”说到这里,周博士显得有些遗憾,“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白研良眉头一抬,“你怎么了?” 周博士稍稍坐直了身体,问到:“你觉得,这个2029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真实。” 关于这点,白研良没有任何隐瞒,直接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周博士笑了笑,他收一抬,按下了椅子上的一个按钮。 四周的银白墙壁忽然光芒大亮! “看。” 白研良伸出手挡住了突然的刺眼光芒,眯着眼睛看向了墙壁。 只见它变成了屏幕一样的东西,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图纹与公式。 “我在研究九狱之时,无意间发现了两样东西。”周博士看着屏幕,低声说道。 白研良心中一凛,看向了周博士。 他伸手轻划,墙壁上的图纹与公式迅速消散,并出现了两条线,一横一竖,形成了十字。 “这是一个简单的模型,竖着的这条线,标记为空间,意识波动干扰之下形成的空间裂缝,我称之为隙。” “横着的这条线,标记为时间,意识波动干扰形成的时间裂缝,我称之为须。” “这两者相交的点,就是现实世界。” 周博士看着白研良,脸上露出了笑容,只是这次,带着一些苦涩,“我们所在的地方,就是须之间。” 须…… 白研良怔怔地看着他,所以说,这并不是真实的未来世界吗…… 周博士静静地看着白研良,他以为白研良会过很久才能接受这件事。 没想到的是,只是几个呼吸间,白研良就恢复了平静,他看着周博士,开口道: “所以,你让薰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呼……”周博士有些紧张地出了一口气,“逃离夹缝,回到现实,然后……杀了我。” 嗯? 白研良目光微变,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的解释。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个2029年的时间裂缝中吗?”周博士的神情有些恍惚,他没等白研良回答,就自顾自地说,“因为我被‘我’自己,放逐了。” 周博士抬起头,看向白研良:“知道得越多,拥有得越多,能做的选择就越多,我们想得到的也就越多,人类的**总是在节节攀升。我也是。” “我也不知道‘我’如今的想法,但是……我知道他是疯狂的,不可理喻的,也许他表面上看起来会很冷静,甚至友善,但你一定不要被他欺骗!他会毁掉整个世界,你一定……不能让‘我’得到所有的血色钥匙!”周博士的情绪非常激动,几次想从椅子上坐起来,却被后脑上的银色管道所限制,没办法有太大的动作。 白研良静静地看着激动的周博士,问到:“你克隆了几个你?” 周博士摇了摇头,看向了白研良:“我不知道……你见到的我的‘克隆体’,甚至不一定会是我的长相……” 周博士这句话,让白研良瞳孔一缩,有一些事……细思恐极。 第三百六十九章 出现 乱套了。 整个业城已经完全乱了套。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头上。 阴云逐渐遮挡了阳光,城市一片低沉。 业城,从来就不是一座平静的城市。 离奇的杀人案,诡异的都市传说,危险的犯罪组织,全都隐没在它繁华的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之中。 今天,对于普通人而言是一场灾难。 但对于另一些人而言,这是一场盛宴! 狭窄的街道僻静处,偶尔有几只野猫掠过。 低矮的屋檐下飞过几只乌鸦,平添了几分危险和诡异。 纸牌危险的发言驱赶着居民走出屋子,寻找一个九人的团体。 这个街道,是业城一个极其贫困的街区,街道两旁污浊不堪,但现在,衣着整洁的居民与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聚在一起‘抱团取暖’。 不过……也有一些鬼鬼祟祟的人佝偻着腰身,隐藏在黑暗里,目光危险地扫过每一个人。 这时,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高挑男人,以一种诡异但优雅的姿势,从巷道深处缓步走来。 他的身材非常削瘦,微卷的长发散落在背部,身体微微向前倾,一边前行,双肩一边细微地颤动,好像是在咳嗽。 藏身暗处的别有用心之人不小心瞥见男人的脸后,脸色一白,不敢多看。 此时,街道的一席卷帘门后,九个人围在一起。 暗沉的橘黄色灯光照亮了黑漆漆的铁质长桌,上放着一张图纸。 八个人的目光都落在唯一坐着的男人身上。 也只有坐着的那个人,穿着还算体面的西装。 “这是一个机会,”西装男人严肃地看着周围的人,“不管电视里那个人是何方神圣,对于我们九个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业城现在基本处于瘫痪状态,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去银行,拿钱,走人,明白了吗?” 西装男的一众手下应异口同声地应道:“明白!” “咣” 几乎是在他们回答的同一时间,卷帘门一声巨响,竟然就这么破开了。 暗淡的天光映衬在来人身后。 一个削瘦,修长,身体微微前倾的人举起右手,顶住了卷帘门。 “咳咳……咳咳咳……” 轻微的咳嗽从他的嗓子里传出,微卷的长发也随着他的咳嗽一起颤抖。 “谁!” 为首的西装大汉面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来! 周围八人更是立刻掏出了手枪,对准了卷帘门口。 “咳咳……” 男人松开了撑着卷帘门的手,自门口走到了橘黄灯光下。 此刻,众人才看清,眼前这个削瘦男人的脸。 好白……没有一丝血色! 更诡异的是,他的嘴反而红得离奇,就像是……抹了一层血一样。 橘黄灯光之下,这个男人缓缓抬起了头。 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里……半是平静,半是疯狂! 瞥见这伙人的紧张严肃后,他笑了笑,舔舐了一下本就鲜红的嘴唇,低声道:“开枪?” 很清朗的声音,但语调却充满了诡异,加上他惨白的肤色,令人毛骨悚然的气质,竟真的令这一群不敢轻举妄动。 “你以为老子不敢?” 为首的西装男也不是被吓大的,当即子弹上了膛,直接走到男人身前,枪口直指他的眉心。 然而,男人对他的威胁视若不见,竟是径直抓起了桌面上的图纸,扫了一眼。 “抢银行?” 他像是在询问,但随后没等对方回答,自己便低沉地笑了两声:“真是可怜的志向。” “妈的” 满屋之人,顿时怒火中烧,子弹尽数上膛,顶在了男人身上。 “你信不信,你再装神弄鬼一下,老子今天就把你打成筛子!” “是吗?” 男人抬眸看了西装男人一眼,似乎觉得有些不舒服,往前顶了一下,竟是撞得他额头前的枪一阵后退。 “你……” 西装男眼睛一瞪,刚想说些什么,忽然! 只见眼前一花,他的手腕传来一阵剧痛! 握枪的手瞬间失去了力气。 然而,枪支落地的声音并没有响起,西装男回过神时,他的枪正顶在他自己的额头上。 而持枪的人,变成了对面的那个长发男人。 “放开他!” “王八蛋……” “放下枪!” 西装男的手下慌乱了。 “谁给你的图?” 长发男人根本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自顾自地说到。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被枪顶在头上,西装男的汗水顿时流了出来。 “还有……这些枪,”长发男人随意地用枪点了点西装男的脑袋,“你们这些杂鱼,不像是会用枪的人。” “老大!我一定要杀了他!” “妈的,这孙子……” “闭嘴!” 西装男一声大吼,屋子里顿时静默下来。 “被情绪支配的低级犯罪,”男人怜悯地看着西装男,“真是可悲。” “你到底是谁?警察?” 西装男被他这样嘲弄,脸上也已经是恼怒不堪。 “我?”男人抬起头,两颗眼睛,半是平静半是疯狂,他扫过众人的脸。 “一个活死人。” 西装男脸上露出一抹讽笑道:“原来是个疯子。” “狗屎,突然钻进来装神弄鬼,去死!” 旁边,一个壮汉突然眼睛一瞪。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做出攻击动作,就捂着自己的喉咙,倒在了地上。 “嗬救救我” 壮汉死命地捂着自己的喉咙,眼睛里满是恐惧,嘴角更是不停地溢出血沫,已经歪歪扭扭地倒在了地上。 众人惊骇地看向长发男人,他刚才飞快地伸出左手,三根指头瞬间就捏碎了壮汉的喉结…… “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长发男人再次开口。 虽然他的语气还是很平静,但西装男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是一个年轻人给我的……他要我制造案件,引起业城骚乱……” “长相。” “我不知道……他带着面具……” “为什么知道他是年轻人?”长发男人继续追问。 “我看到了他的手……他的手很年……对了!”西装男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他是个医生,应该是外科医生!” “原因。” “他的手指上有长期使用缝合线留下的痕迹,而且手上有刀伤……” “很好。” 长发男人笑了笑,缓缓地朝门口退去。 “我很满意,接下来,继续你低级的犯罪行为吧。” 说完,他把枪随手一扔,西装男赶紧手忙脚乱地接住,一群人刚准备开枪,却发现门口早已经空无一人。 …… 幽暗狭窄的长廊尽头,杨万龙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抱着最后的希望,想找白研人想想办法。 然而……当他进入隙间暗室时发现。 那扇关着白研人的门已经开了。 而屋子里,空无一人。 第三百七十章 拦截 业城。 今日的业城,是罪恶的温床。 桥头处,横栏在吴魁锋与梁言前面的车,突然打开了门。 身材苗条的短发女人扭动着腰肢走了出来。 她的上身穿着一件纯白的t恤,外面罩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小背心,领口系着一个黑色的蝴蝶结,嘴里漫不经心地嚼着口香糖,吴魁锋和梁言走去。 如果……她手里没拿着一把枪的话。 “停步!” 吴魁锋立刻掏出手枪,对准了这个短发的女人。 短发女人嘴角轻浮地上扬,红唇微启,声线异常优雅,“抱歉!自我介绍一下,你们可以叫我~曼珠沙华,我刚刚结束了一场无聊的会议,能不能让我~先开枪?” 话音一落。 吴魁锋还没反应过来,只听“砰”地一声枪响,他握着枪的手掌竟是已经被打穿了。 强烈的疼痛顿时涌现,吴魁锋再难握住枪,只能让它无力地落在地上。 “亲爱的,如果你不下车,下一枪我会打在他的眉心。” 自称曼珠沙华的女人妩媚地看着梁言,抛了个媚眼。 吴魁锋顿时回转过头,不顾自己疯狂涌出的汗水和鲜血,低吼道:“拿我的枪,快!” “哦……不不不,”曼珠沙华像是能听到吴魁锋已经故意压低过的声音一样,“长官,你真是调皮。” “砰!” 又是一声枪响,这次击中的,是吴魁锋的肩膀! 血液飞溅到梁言脸上,素有洁癖的他此刻怔怔地看着浑身不停颤抖的吴魁锋,打开了车门。 “老吴,这段时间以来,谢谢你的照顾。” 曼珠沙华好像又听到了梁言的声音,她捂住了嘴巴,发出了一阵仿佛让路过的风都在颤抖的大笑,“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一个笑话!掌控着第六狱幽泉煞伐之狱钥匙的男人,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难道你忘记了,幽泉煞伐之狱终结时,你亲手杀过多少人吗?” 此时的她仰头大笑着,但仔细看去,会发现她的目光其实一直落在梁言的身上。 “梁不言,你应该……还债了。”曼珠沙华忽然收敛了笑容,死死地盯着梁言。 但她口中的名字,却是梁不言。 “闭嘴!疯婆子!” 吴魁锋有过从军经历,他简单地给自己处理了一下后,便已经习惯了伤口的疼痛。 “我?疯?”曼珠沙华用枪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知道你身边的那个人是谁吗?梁不言,十年前臭名昭著的读心杀人魔!曾跨越十座城市犯下连环杀人案的超级罪犯!他是一个冷漠的心理学专家,他能读取你的记忆,操纵你的过去。用你最恐惧的方式,了结你的性命!” 曼珠沙华一脸讽意地看着吴魁锋:“长官,现在了解他了吗?” “够了。” 梁言已经下了车,缓缓地取出了挂在胸前的钥匙。 在见到天光的刹那,这把钥匙……竟散发出了浓郁的血光! 周围的环境猛然改变,地面出现一大片偌大的血泊,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堆尸体,尸体被堆成了一个小山,浓郁的血腥味阵阵传来。 每个尸体的脸上都带着最绝望的扭曲神情。 看得出来,他们临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曼珠沙华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指了指地面:“你看,这些就是曾经死在他手里的人。” 梁言一直没有回头去看吴魁锋一眼,虽然他已经能够感觉到吴魁锋难以置信的目光。 “今天,我的藏品会再多一个。” 梁言缓缓上前,靠近了曼珠沙华,嗓音低沉略带嘶哑地说。 曼珠沙华红唇一翘,媚眼如丝地看了梁言一眼:“这才是我记忆中的……第六狱,狱主大人……” “今天,我来收回钥匙了。” 话落,曼珠沙华摊开了掌心,也露出了一把红色的钥匙,只不过她的钥匙不是浓郁的血红,而是妖艳的……鲜红。 …… 2029。 “怎么夺取钥匙?杀人?强抢?” 白研良注视着周博士。 对于周博士刚才有关克隆体的发言,他连一半都未曾相信。 这位科学家远不会高尚到担忧全人类的地步。 但他字里行间,似乎又确实想借白研良的手,阻止九把血红色钥匙落到一个人手里。 难道一个人持有了所有的九把钥匙,会发生一些让他不想看到的事? 白研良把这个疑问藏在了心底,转而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虽然,这个问题他大概已经知道了一些答案。 当初风袖雪和他遭遇袭击时,就谈到过这件事,一定条件下,钥匙持有者可以互相感应到彼此的存在,同样,钥匙也是可以被夺取的。 白研良想听听看,这位周博士的说法,和风袖雪有什么不同。 周博士闻言,抬头看向了白研良,他似乎没有对这个问题产生疑问,直接解释道:“所有钥匙,都需要在‘门后世界’杀掉钥匙持有者,让对方死在你持有的‘世界’中后,你就能够得到另一把钥匙的持有权。” 果然如此。 周博士的解释没有超出白研良的想象,但他还有更多的疑问。 “我听说,钥匙有恒定的使用次数,一旦达到五次,钥匙就会和持有人一起腐朽。” “没错,”周博士点了点头,肯定了这个说法,“只有血红色钥匙没有使用次数的限制,所以,如果你遇到了普通钥匙,将对方杀死在你的世界中后,也不要使用他的钥匙,如果那把钥匙已经是第四次使用的状态,你就死定了。” 白研良闻言心中一动。 许知非的父亲留下的这把黑色钥匙,已经使用过几次了? 与此同时,他又想到了那把在中元村得到的钥匙……它明明是血红色,但使用之后,它变成了银白色。 一念至此,白研良尝试着问到:“血红色钥匙有没有变色的可能?” “有,”周博士意味深长地看了白研良一眼,“不是变色,是褪色,但它一口气耗光所有无形的波后,就会变回本来的颜色,不过,这种一口气能耗光它所有力量的情况,很少会遇到。” “一般是什么情况?”白研良面无波动,似乎没有感觉到周博士的目光。 “起死,”周博士盯着白研良的脸,眼睛丝毫不眨,“回生。” 第三百七十一章 目标 起死回生。 白研良难免想到了自己,想到了体内那个五岁的灵魂…… 周博士的话能信多少? 白研良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面对白研良的目光,周博士显得很平静,他没有半点躲闪的意思。 “离开须间的办法呢?” 白研良的开口终于让周博士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并不困难,我和薰会帮助你。” “谢谢,”白研良注视着他,忽然开口道,“薰是谁?” “我的妻子。” 周博士的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爱意。 白研良面色变得有些古怪,“可是薰说,你是她的父亲。” “哈哈哈,”周博士摆了摆手,“从她的角度来讲,也不算错。” 周博士看着白研良,笑道,“真正的薰已经死了,但你知道……我擅长克隆。” 白研良忽然感觉浑身不舒服。 “克隆体还是她吗?” 白研良忍不住问到。 “我不在乎,”周博士转过了头,“她很爱我,我也爱她,这就够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白研良无言以对。 爱或被爱,对他而言都是一件很陌生的事。 “好了,白先生,为了让你顺利脱离须间,我要开始工作了,接下来你可以四处随意逛逛,不过……最好不要去碰那些银色的墙壁。” 周博士对他点了点头,控制着椅子转过了身。 白研良看着他的背影,问到:“能告诉我,你的全名吗?” “周天。” 周博士的声音悠悠传来。 周天…… 白研良记住了这个名字,转身离开了房间。 听着他渐渐走远的脚步声,周博士嘴角微微勾起,像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号令狱将破,真正的游戏,终于要开始了……” …… 业城,幸运咖啡厅。 “我还是觉得,这家咖啡厅的原名要比你改的这破名字有意思。” 郁文轩推开门,丢进来两女一男,三人都已经晕了过去。 “你愿意出钱买下它的话,你也可以拥有为它改名的权力。”宋缺瞄了郁文轩一眼,他并不觉得幸运咖啡厅有什么问题。 身中雾集诅咒那么久,还能一直存活,难道不算幸运吗? 不过说起来,虽然宋缺知道郁文轩一般说到就会做到,但他没想到郁文轩的动作会这么快。 三个无辜的业城市民被丢在了他的脚边。 顾平生低头扫了一眼他们,问道:“要不要来一杯咖啡?” “谢谢,”郁文轩眯着眼睛笑了笑,“但我更喜欢红茶。” 他早就知道,没有人会对他出门绑人的行为持反对意见。 郁文轩的双眼落在电视上,纸牌消失了,但一条条新闻简讯却飞快地弹了出来。 画面镜头不停摇晃,记者也带着一脸惊容。 “各位市民请放心,我们已经掌控了恐怖分子的动向,事情的发展全都在掌控之内,我们将在一个小时内解决掉这次骚乱。” “骚乱?你把几百个人死于心脏炸裂这种事当成骚乱?” “滚下去!换个有脑子的人来!” “……” 电视里的业城高官显得狼狈不堪,不知道是他们低估了这次事件的影响,还是低估了市民的智商? “心里越是没底的人,越会把话说得很满。”郁文轩端起顾平生为他泡的红茶,抿了一口。 “不过,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宋缺摸着下巴,“我不相信暗渊那群人会做没有收益的事。” “当然有收益,”郁文轩放下了红茶,笑眯眯地看着宋缺,“你上街去看看,就知道现在业城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 “难道……他们是想把业城毁了吗?”余笙看了一眼大家。 “不。”宋缺回头看了她一眼。 余笙可能误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间屋子里的人,并没有完全信任她。 当然,这份不信任没有太过直白地表现出来。 宋缺看着她,说到:“水弄浑了,才好捉鱼,对吧。” 余笙身体一僵,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黯然地低下了头。 “谁是他们的鱼?” 风袖雪忽然问到。 一直沉默着,似乎专门在负责倒茶和泡咖啡的顾平生抬起了头:“钥匙,整个业城,持有钥匙的人。” …… 江边。 荀未末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冷静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之间。 暗渊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动手了。 从白研良处,荀未末了解到雾集即将终结,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九狱全破的那一日,就是新的游戏……来临之时。 到那时……钥匙,会至关重要。 这时,想着事的荀未末停下了脚步。 墙根处站着一个人,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正对着他。 “第七狱,下泉长夜狱狱主,荀未末。” 荀未末站定脚步,抬头看向了对方。 “你是……” “你应该认识这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举起手,垂落下一枚钥匙。 荀未末瞳孔一缩,那枚血红色的钥匙的样式是…… “第八狱……苦泉屠戮之狱!”荀未末浑身微微颤抖,“孙彻呢?你杀了他?抢了他的钥匙?” “这是一场公平的游戏,我逃离了他的屠戮之狱,他却没能逃离我的普通钥匙,”戴墨镜的男人缓缓说道,他的声音不疾不徐,“现在,该你了。” 荀未末注视着那个戴墨镜的男人,他并不认识他,但他认识上一位持有苦泉屠戮之狱钥匙的人,那个人叫孙彻,心志坚定,头脑灵活,手段光明正大,完全是靠真本事成为了苦泉屠戮之狱最后存活的人。 而且,十年前的那次行动,孙彻曾救过他的性命。 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他的钥匙还在,但人已经死在了墨镜男的手中。 “你会付出代价的。” 荀未末平静地说到。 他把手伸进了衣领,同样取出了一把血红色的钥匙。 “我喜欢公平,”那个男人取下了墨镜,露出了一双猩红的眼睛,“曾经即将被我杀死的人,我都会给他们最后一个机会,但……从没有人能够把握住。” “作为惩罚,我剔掉了他们的骨头……”他僵硬的脸逐渐变得狰狞,“开始吧,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游戏。” “记住我,荀未末,我是剔骨匠……滕森。”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夺取 江北分局。 “杨队,你终于回来了!事情闹大了!” 唐果凑上前去,着急地说。 “找到白老师了吗?” 唐果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杨万龙回过了神。 “我没有去找白研良。” 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竟然这么沙哑。 “啊?”唐果愣在了原地。 杨万龙低着头,越过了她。 这时,林菀匆匆地走来,“杨队,有你的信。” “我的?”杨万龙接过了信,这封信并未署名,只是在信封上写了杨万龙三个字。 这个年代,还会写信的也只有匿名举报这一件事了,不过……这三个字的笔迹让杨万龙有些眼熟。 虽然现在绝对不是一个处理举报信的好时机,但杨万龙的职业操守还是让他打开了信封。 然而,看到里面的字后,杨万龙立即变了脸色。 “你们几个,跟我来!” 杨万龙随手点了几个人,其中包括了唐果和林菀。 “枪都带上,压满子弹!”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被点名到的人还是迅速地响应了杨万龙。 然后,在杨万龙的带领下,一行人直奔法医办公室而去! “别动!” 杨万龙一脚踢开了法医办公室的大门。 里面的几位法医一脸莫名地看着杨万龙,不知道这位脾气暴躁的队长又在发什么疯。 “杨队,怎么了吗?” 杨万龙目光快速地扫过办公室内,脸色变得很难看,“高飞呢?” “高飞?他昨天不是请假了吗?”一位近五十岁的老法医回答到。 “跟我走!” 杨万龙迅速转身,招呼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容不得他不急。 本来见到信封上自己的名字他就有些眼熟,打开信件之后,杨万龙立刻确定了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是白研人的字迹! 而白研良留下的字也不多,只是四个: 内鬼,高飞。 杨万龙非常信任白研人,当年一起出生入死,共过患难,他是绝对相信白研人的判断的。 所以,即便白研人怀疑的对象是杨万龙一直没有起疑的高飞,他还是选择了相信。 高飞……高飞! 杨万龙面目有些狰狞,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杨万龙的心底,高飞是一名不可多得的优秀警察,他非常欣赏高飞。 偏偏是这份欣赏,在这一刻竟是比利剑还要伤人。 等杨万龙一行驱车赶到高飞的住处时,那座老宅院,已经是空无一人…… “队长,我们……” 唐果不太敢大声说话,杨万龙此刻的气压已经低到了极致,非常吓人。 杨万龙没有回应,他一言不发地拿起了高飞屋子里的照片。 那是高飞刚加入江北分局时拍的。 年轻的小子比着胜利的手势,笑得比谁都甜。 照片下面写着一行小字:人的一生至少要有两次奋不顾身;一次为了爱情,一次为了梦想! 杨万龙握着照片的手逐渐用力,这就是你的梦想? “高飞!” 照片猛地折了过来,被杨万龙捏成一团握在了掌心。 “队长!照片背后好像有东西!” 唐果惊呼道。 杨万龙闻言,立刻小心翼翼地展开照片,将它铺在桌面上,然而翻到了背面。 “东郊自来水厂。” 杨万龙的眼睛猛然一亮,“走,去东郊!” “等等!”林菀上前一步,仔细地看了一眼照片背后留下的文字,皱眉道,“会不会是陷阱?” “林警官,”杨万龙看着林菀,“我比你了解他们,高飞还有救,再迟一步就真的完了。” 面对杨万龙认真的目光,林菀终于选择了避让。 “全体都有!” “这里只需要九个人,其他人立刻回警局!” “是!” …… 桥头。 对于吴魁锋来说,那自称曼珠沙华的女人和梁言,只是静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两秒。 然后……梁言仰面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他那年轻的脸上迅速爬满了**的血肉,梁言拼命地挣扎着,他不停地用指甲抓着自己的脸。 “痒……好痒……啊!!!” 一条条**的血肉被他自己亲手从脸上抓了下来。 不一会儿,梁言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我就不客气了。”曼珠沙华睁开眼睛,扭动着腰肢走到梁言身前,从他手中取走了那把……血红色的钥匙。 “你变笨了,狱主大人。” 曼珠沙华居高临下地看着梁言,满是调笑:“如果有十年前的杀伐果敢,你怎么可能看不出我留下的生路?” “你心软了,你知道生路在他们身上,但十年前你已经杀了他们一次,现在……已经不敢再杀他们一次了,对吧?” 梁言没有开口,他也不能开口,他正承受着恐怖的厉鬼反噬,马上就要没命了。 他能听到曼珠沙华的声音,她说得对。 十年前已经杀过他们一次了…… 八狱之间,有个传言。 读心人屠梁不言,没有任何弱点,亲手宰了幽泉煞伐之狱的所有人。 只有他知道……最后那次任务,他一个人都没有杀。 梁言永远记得那一天,永远记得大家从容赴死的模样。 “你比我们聪明,梁不言。” “要活下去啊,拯救世界啊,小子!” “别这么看着老子,如果不是老子得了绝症,本来就活不长了,狗才会把狱主钥匙让给你!” “梁哥,再见……” 一点点记忆从脑海深处喷涌而出,梁言的眼前一片模糊。 有血,也有泪。 “对不起……我没有等到那一天……” “白研人用性命延后了十年,但我……没能守住钥匙……” “对不起……” 梁言浑身的血肉迅速干枯,脸部更是早已经被自己抓烂。 吴魁锋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高大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 “老子要杀了你,臭婆娘!” “什么?”曼珠沙华一边举起手枪,一边探头摆出一副听不清的姿态。 “砰” 一声枪响。 子弹飞过,命中了吴魁锋的眉心,并从后脑飞出,带出了一大团浑浊的脑浆。 吴魁锋怒目圆瞪,但瞳孔却迅速黯淡,倒在了梁言身边。 “啧,真脏。” 曼珠沙华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那两具尸体流出的血液,已经染红了地面。 她拿出手机,按下了一个按钮。 “回收完毕,老板。” “好,我这就回来。” 曼珠沙华挂断了电话,吹着口哨,轻巧地拉开了车门。 然而这时,她的车门竟然自己缓缓地摇了下来! 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长发男人,露出了一双半是平静,半是疯狂的眼睛。 曼珠沙华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白研人……” 第三百七十三章 逼问 曼珠沙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瞳孔止不住地颤抖。 白研人回来了。 这意味着十年之期已到,九狱破灭之日即将到来,大幕即将拉开…… 桥头掠过一缕带着血腥味的风,吹动她的长发,又打着旋儿离去。 “白研人,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咽了一下口水,总算是稳固住了心神。 眼前这个人,和十年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以前温和似水的气质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的他……让人不寒而栗。 “给我。” 白研人伸出了手,过分修长白皙的手指竟呈现出一丝荒诞的美感。 “不可能!”曼珠沙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白研人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左眸的疯狂和右眸的平静让曼珠沙华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的眼神。 “最后一次机会,把你的所有钥匙,给我。” 曼珠沙华先惊后怒,怒极反笑:“你?我承认的你头脑,欣赏你的胆识,但你不可能……用一句话就说服我。” “那么,来吧。” 白研人轻声说出四个字后,一双眼睛盯着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悚然一惊! 整个世界将她快速地抛在身后! 声音,气味,天空,大地,阳光……四面八方陷入了最深沉的黑暗! 是他钥匙后的世界吗? 不……不可能!暗渊的黄泉追鬼狱钥匙在律师手上,他哪儿来的钥匙? 难道是从门的钥匙? 他发现过从门? 曼珠沙华思绪万千之际,黑暗之中,悄然睁开了一双巨大的眼眸。 左眸平静,右眸疯狂。 “你会在七分钟后死亡。” 那一双巨大的眼眸散发着令人恐怖的压力,但曼珠沙华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不管白研人的钥匙是血色狱主之匙,还是普通的从门钥匙,只要找到生路,逃离他的世界,这场游戏……就是他输了。 到时候,不仅能够除掉一颗敌我难辨的炸弹,还能再获得一把钥匙。 曼珠沙发冷静地看着黑暗虚空中的那双眼睛,“开始吧。” 话音一落,可怕的失重感传来,紧接着,周围的景象大变…… 曼珠沙华刚回过神,看到的画面是一个公交车站。 天色阴沉沉的,即将快下雨的样子。 她在站牌旁,似乎是在等车。 周围没有任何建筑物,应该是郊区。 这时,只听一阵鸣笛:“嘀嘀” 一辆公交车朝她开了过来。 曼珠沙华脑子里绷紧了弦,谨慎地看去。 只见那公交车内,黑压压的坐满了人。 “嗞哗” 车停了,车身中央的门在她面前打开。 她知道,只要一上车,这场生死游戏就真正开始了。 曼珠沙华舔了舔嘴唇,扭动着腰肢,一步踏上了公交车。 “哗”车门关上了。 曼珠沙华飞快地看了一眼,这辆车果然坐得满满当当的都是人,已经没有空位了。 所以……是要找出隐藏在乘客中的鬼,避免被它攻击吗? 曼珠沙华带着这个念头,目光一一扫了过去。 嗯? 她头皮一麻,后面的人……为什么都看着我? 不对! 曼珠沙华缓缓地回过头,顿时呼吸一滞! 前面的人也都扭过了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曼珠沙华久违地感觉到了恐惧,背心一阵阵地发凉。 冷静,这种场面已经见得很多了,越是恐怖的场面,隐藏的生路往往会越发简单…… 她不断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终究是稍微平复了一点因为恐惧而加速的心跳。 然而,这一丝冷静在她无意中看到后视镜的刹那,立刻土崩瓦解! 一张恐怖的女人脸……占满了整个后视镜。 她也在看着她…… 惊骇欲绝的曼珠沙华没有发现,在她看到后视镜中的女人脸那一刻起,车前电子表上的红色数字,忽然开始跳动。 从07:00……变为了06:59。 …… “时间呢?” 宋缺问到。 “还有九分钟到四点。”顾平生回应道。 闻言,宋缺长身而起,却被郁文轩伸出一条腿拦在了原地。 “别动。” “让开。”宋缺低头看着椅子上的郁文轩,语气还算平静,但目光却绝不平和。 “坐下,四点之后再走。”郁文轩下巴点了点宋缺的椅子,虽然也不算命令的口吻,但听上去却让人很不快。 “我会在四点前回来。”宋缺盯着他说到。 郁文轩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宋缺:“你应该知道,如果我们活在一部电影里,你说出这句话后,基本就回不来了。” 宋缺一滞,说到:“我去厕所。” “好啊!一起,听说一起上厕所可以促进感情。”郁文轩看了一眼其余人,热情地邀请着大家。 “你真是惹人生厌,郁文轩。”宋缺盯着他,目光中似乎有火气在闪动。 郁文轩对此视若不见,但终究还是做出了一些妥协:“为了防止你发生意外,让我们四点的时候凑不齐九个人,所以……顾先生,麻烦你跟着他去一趟厕所吧?” 郁文轩忽然笑眯眯地看向了顾平生。 顾平生似乎也很意外,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起身道:“好。” 宋缺微不可查地看了郁文轩一眼,然后迈过了他的腿,朝着厕所走去。 顾平生跟着宋缺,两人很快就消失在了大厅。 郁文轩一直等他们的背影消失才转过头,眼睛落在了风袖雪身上,笑道: “风小姐,你有两个选择,一,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二,立刻滚出这间咖啡厅,怎么样?” 风袖雪一直平静如常的目光终于起了一丝波澜,她转过头,看向郁文轩:“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醒了吗,风小姐?” 郁文轩眯着眼睛说出六个字,语气却完全不像他自己,而像是……顾平生。 风袖雪目光微凝,这句话是顾平生在青衣街时问的。 虽然郁文轩当时确实在场,但他为什么会记得? 他不是被顾平生清除掉那一段记忆了吗? 风袖雪沉默以对,而这种状况,显然也出乎了许知非和余笙的意料。 “你不可能让我出去,少一个人,你们的心脏也会随机爆炸。”风袖雪平静地说。 “哦,你说这个?”郁文轩随意地踢了一脚地上昏倒的男人,“说起来,我一共打晕了五个人,因为嫌麻烦,有两个丢在了外面。” 郁文轩身体前倾,低声笑道:“我想……踢出你和顾平生,应该对我们造不成什么影响,你说呢?” 第三百七十四章 灵魂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余笙和许知非神情各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风袖雪和顾平生怎么了?他们隐藏了身份吗? 风袖雪的身份有可疑之处这一点,许知非丝毫不意外,但顾平生也有问题,倒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而对余笙而言,这是证明自己清白的一个好机会。 顾平生和风袖雪才是暗渊的人吗? 她警惕地看着对方。 风袖雪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哪怕郁文轩此刻是逼问的态度,也没有让她心慌意乱。 倒是去上厕所的宋缺,步履匆匆地赶了回来。 “顾平生意识到不对劲,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 宋缺面色有些难看。 “没事,”郁文轩倒是不太在意,继续盯着风袖雪,“他不打自招了,你呢?” 风袖雪看着他们。 四人也看着她。 她忽然笑了,这张美丽的脸绽放出的笑容格外动人,“可以,我能够告诉你们,关于我的一切。” …… 2029。 总有一些人,会以各种你情愿或者不情愿的方式,留在记忆里。 白研良坐在秋千上,看着暮色降临的业城,渐渐失了神。 他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变得不像从前的自己。 以往孑然一身的孤独感,竟会比失去一些人要容易承受得多。 一路走来,有多少人走着走着,就没了踪影? 现在如此,以后呢? 白研良仰起头,看向夜空。 也许……这才是正常人的人生。 总会有一个美丽的笑容曾出现在生命里,最后却如云雾般消散。 情绪真是一味毒药。 至少,之前的他不会有这种莫名而来的悲伤。 周天告诉了他很多“秘密”。 虽然周天肯定会有所隐瞒,或者欺骗。 但无论是哪一种,白研良都能感觉到,雾集的终结并不是这个诅咒的结束,而是另一场游戏的开端。 每当想到这里,白研良就会冒出很多让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念头。 难道……那些念头就是悲伤情绪带来的衍生物吗? 他不确定,但他知道……他已经不能让身边的人,像祁念一样,埋葬在过去的时光里。 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太多太多的人,相遇的人来不及相识,相识的人来不及相知,相知的人来不及实现他在你生命中的意义,就被时光冲散到了天涯海角。 但至少,还能活着。 活着。 一件简单又困难的事。 一开始,大家的目的,仅仅是逃离这场诅咒。 但随着时间的一步步后移,白研良发现事情远不是这么简单。 有的人明明已经脱离了诅咒,却仍想回到雾集。 目的?抱负?理想?野心? 大同小异的词汇,很难形容出白研良内心的那份感受。 庞大的诡异世界已经露出了它的冰山一角,隙间,须间,八枚狱主之匙,不知几枚的从门之匙。 有多少人在暗处蠢蠢欲动? 他们在等什么? 这些灵异事件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真相? 坦白说,此前的白研良并不是太过在意,影子也好,血亲也罢,白研良一直以来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查清白研人死亡的秘密。 他的生活,围绕白研人之死而展开。 恍然间,白研良发现之前的自己对这个世界,竟是没有半分兴趣。 这绝不是一个人应该有的状态。 然而,到了今天,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怕死了。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些人。 白研良低下头,怔怔地看着手机。 周天说,这个世界只是时间的缝隙,相当于因为一场大雨而从主河道延伸出的支流,雨一旦停下,支流很快就会干涸。 但他不这么认为。 毫无疑问,这就是未来。 一种……非常有可能性的未来。 他遇到了杨一一,她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成为了一名警察。 他打通了许知非的电话,却没了其他人的消息。 和许知非的梦一样,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她和他。 但从杨一一的口中,白研良知道在这个世界过去的时间中,自己失踪了。 而这,让白研良产生了两个猜测。 一,这就是真实的未来世界,十年前,他进入了十八中,被扭曲的时空送到了十年后,所以……这个时空中的他一直处于失踪状态。但如果是这样,也就说明周天想把他送回现实世界的举动注定会失败。 而第二个猜测…… 白研良闭上了眼睛,夜风轻轻地吹过了他的脸。 他已经……不想让自己在意的任何人死亡了。 这个2029年的世界,和白研良此刻的打算不谋而合,如果他能够成功地回到现实时间,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一定会失踪。 “你,吃。” 薰的声音在秋千后响起。 他回过头,看到的是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薰的手上拿着一个午餐肉罐头,看来,她专门去查过了食物的意义。 “谢谢,”白研良接过罐头,指着身边的另一个秋千,“坐。” 薰的目光落到另一个秋千上,学着白研良的样子,坐了上去。 “你在这里多久了?”白研良问到。 薰认真地想了想。 “一直。” “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 薰疑惑地看着白研良。 “就是……想一直呆在这里。” “不喜欢。”薰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让他送你去现实世界?”白研良看着薰,从周天的口中,他得知薰是一个已死之人的克隆体。 “不行,”薰摇了摇头,看着白研良,“死。” 她的声音里没有什么恐惧情绪,但死字出口时,眸子却颤了颤。 “你害怕死亡?”白研良看着薰。 “怕。”薰直视着白研良。 她真的……是克隆人吗? 白研良看着薰的眼睛,她的灵魂……到底是谁? 周天说薰还爱着他。 如果她拥有“薰”的灵魂,她确实仍会爱着他。 但……这个不喜欢鬼首山的女孩,真的是薰吗? “想离开这里吗?” 白研良看着薰。 “想……” 薰刚准备点头,忽然脑袋一僵,缓缓挺直了脖子。 “白先生,可以下来了。” 薰还是薰的声音,但却是周天的口吻。 白研良起身,走向了地洞口。 在临下地洞那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薰。 她还坐在秋千上,晚风吹得她的发丝很乱,她怔怔地看着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研良转过头,进入了地洞。 但薰秋千上孤寂的背影却怎么也抹不去。 是周天给了她生命,但也囚禁了一个陌生的灵魂。 第三百七十五章 诉说 2019,巷道。 荀未末和滕森站立不动,忽然,滕森的身子晃了晃,猛然睁开了眼睛。 两行凄厉的血从他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轰” 高大的身躯笔直地倒在地上,溅起了一地灰尘。 他浑身的肌肉开始萎缩,扭曲,但一双满是鲜血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荀未末。 “两……两只无解厉鬼,你……有两把……狱主……之……” 滕森永远闭上了嘴,高大的身体如同被巨力压缩过一般,紧缩成了一团,死状惨不忍睹。 荀未末走上前去,弯下腰,拿起了滕森手中的钥匙,低声道: “现在是三把了。” 荀未末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巷道。 …… 鬼……到底谁是鬼? 怎样做才不会被鬼杀害? 曼珠沙华的汗水已经打湿了后背。 十年前的白研人是一个温柔可靠的人,但十年后的他……她不敢想。 虽然规则限定,白研人必须在合理的逻辑内留下一条生路,但以他的脑子,那条被他留下的生路倒不如说是被他隐藏起来的生路。 而更恐怖的是,她无法得到任何提示,一切的不寻常之处都需要自己去发现。 刚上车时,被镜子里的鬼脸和满车的人盯着,着实是吓到了她,但现在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但这……恰恰也是不正常。 白研人在游戏开始前说,她会在七分钟后死亡。 虽然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扰乱她心绪的威胁之语,但那台一直在倒计时的电子表,让曼珠沙华的心理压力剧增。 不行……不能去注意那个电子表,它是白研人故意留下来干扰的。 她撇过了头。 无意间,曼珠沙华的目光扫过了后面的乘客。 大家的目光已经移开了,虽然仍是显得很诡异,但至少没有一直盯着她。 但是……这一眼,让曼珠沙华心底有些发寒。 最后一排,竟然空出了两个座位。 她清楚地记得,这辆公交车内坐得满满的,不多一个,也不少一个。 但是现在,最后一排左右靠窗的两个位置,竟然没人了…… 人呢? 去哪儿了? 难道是……鬼已经动手了…… 压抑的气氛向她涌来,曼珠沙华的心态逐渐起了一些变化。 她的性格有缺陷。 不如说,暗渊的所有人性格都有缺陷。 曼珠沙华的智力和狠毒在随着年龄增长,但性格却一直停留在十二三岁的初中阶段。 冲动,易怒,急躁,言辞怪异,举止反常。 她是一个残酷无情的施暴者,但当她处于被动的一方时,这个女人心里的恐惧会被放大许多倍。 就像……现在这样。 最后一排诡异地少了两个人后,曼珠沙华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了。 而时间,还在一点一点地倒退。 距离白研人说的七分钟,只剩下……三分钟了。 …… 咖啡厅。 风袖雪端坐着,神色没有丝毫慌乱。 “我叫风亦如。” 她好看的眼睛一一扫过众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你是这幅身体的第二人格?”郁文轩问到。 风亦如摇了摇头:“我占据了她的身体,潜移默化之下修改了她的记忆,她知道我的存在,但在她的记忆里,我是她的第二人格。” “……你到底是谁?”宋缺丝毫不信风亦如的说法。 什么占据身体?什么修改记忆?人类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除非她是鬼! 风亦如转头看向他,怅然道:“我是早该死在十年前的人,风亦如,白研人的妻子……风亦如。” 许知非看向她:“你是白研良的……” “大嫂。”风亦如看着许知非,轻轻笑了笑。 “我对你们的关系不感兴趣,说你的目的,还有……你是怎么做到占据风袖雪的身体,修改她的记忆的?”郁文轩完全不为所动,目光没有半点变化。 “知道这些,对你们而言不是一件好事。”风亦如说到。 “是好是坏,我自己会判断。”宋缺看着她,说到。 风亦如笑了笑,她的气质,确实比风袖雪要端庄稳重许多。 “研良的哥哥用自己的身体吸收了所有诅咒,拖延了十年雾界的降临,”她的眼睛浮现出回忆的光彩,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异常动人,“雾界,是周博士命名的一个诡异空间,据他推测那是鬼的世界,里面漂浮着无尽的雾霭,如果九把狱主之匙未齐,它会直接吞没掉现实世界。” 说到这里,她取出了一把青色的钥匙,“十年前,雾界出现,但第一狱酆都号令狱迟迟不现,狱主之匙无法凝结,情急之下,我们用二十枚从门之匙试图阻止雾界,但没想到……” “嗯?”宋缺看向她,发现风亦如竟然在悄无声息地流泪。 不过,她的情绪一直非常平静,“我们没想到……从门之匙本就会被雾界吸纳,二十个人被雾界牵引,眼看就要死亡。” “然后……他去了,”风亦如的眼睛忽然亮了些,“他一个人承受了所有雾界诅咒,用性命拖延了雾界十年。” “今年,就是十年之期,”风亦如看向了郁文轩几人,“雾界马上会再次降临,而雾集,就是那个迟到的酆都号令之狱,这把钥匙……会是我的。” 在场之人的细微观察能力都很强,要在他们面前说谎,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郁文轩本以为这个所谓的“风亦如”会有所隐瞒。 但听下来之后,他竟没能察觉出半点谎言的味道。 有这种感觉的不仅是他,宋缺,余笙,许知非也是如此。 她没有撒谎。 “风袖雪和你是什么关系?”郁文轩的神色正经了许多。 “妹妹,”风亦如笑了笑,“亲妹妹。” “我失去了身体,挤进了她的躯壳,她记忆中的所有,都是我曾经的经历。” “我喜欢你的狠辣,”郁文轩鼓起了掌,笑眯了眼睛,“风小姐。” “虽然我很想说,她和世界相比不值一提,”风亦如低下了头,轻声说,“但是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必须拿到这把钥匙,我必须进入雾界,我必须……把他找回来……” “对不起,打扰你一下你的煽情,”宋缺从咖啡厅外提进来一个昏倒的人,“四点到了,我们该牵手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来临 “嗡” 强烈的耳鸣突然出现,宋缺皱了皱眉,本以为是突如其来的身体不适,但他很快发现,其他人也和他一样。 “咚咚” “咚咚” 心跳在自作主张的加速。 “这是……雾集?”宋缺有些不敢确定。 雾集的召唤,第一时间涌现的会是一股没来由的恐惧,接着便是心脏的灼烧感。 但这次的感受……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会不会是暗渊……”余笙没敢直视大家的眼睛。 “不是,”风亦如忽然开了口,“这是‘它’的声音,能听到‘它’的声音,意味着雾集即将终结。” “它是什么?” 宋缺问到。 “我建议……先进雾集再说,”郁文轩起身笑道,“刚才‘走失’的顾先生,肯定没想到我们马上又会在雾集中见面了,真是有趣。” 宋缺没有反对郁文轩的提议,但他扫了一眼周围后,发现许知非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许知非人呢?” “许小姐……已经开门进去了。”余笙说到。 “真是个急性子,”郁文轩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风亦如,“女士优先,风亦如小姐。” 风亦如平静地起身,走向了咖啡厅的内门。 …… 2029。 前脚刚准备迈入地洞,白研良就忽然感觉到了一阵耳鸣。 “昂” 与宋缺几人不同的是,白研良听得更加清楚。 这让人心中难受的耳鸣中,夹杂着低沉的嚎叫,白研良能确定那不是地球上任何生物发出的声音。 没来由的,他想到了雾集之中上空,那两枚巨大的红色光点。 他不止一次觉得,那是一双眼睛。 但是……什么样的怪物能够拥有那么巨大的一对瞳孔? 思考这个问题是毫无意义的。 毕竟那是雾集,那里空间本来就是个诡异的地方,事事皆有可能。 现在的问题是……还有三分钟的时间,要告诉周博士吗? 这个念头仅仅在脑袋中出现了半秒,就被白研良否决了。 雾集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对等的,哪怕在那里过去了好几天,回到现实后,也只会是短短的一瞬。 白研良没有任何犹豫,这个进入的地洞,也能算门吧? 那么…… 他尝试着迈了进去。 …… “又是一位稀客。” 郁文轩的声音让白研良确信,自己确实进去了雾集空间。 白光消散,眼前的人影轮廓逐渐清晰。 明明只有几日,但当他再次看到许知非,郁文轩,宋缺,余笙,顾平生,风袖雪几人时,却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好久不见……” 他打着招呼,也许是在对所有人。 “你应该感谢她,”郁文轩从上到下扫了白研良一遍,“这女人差不多把业城翻了个底朝天。” 白研良闻言,扭头看向了许知非。 可她却移开了目光。 “谢谢你。”白研良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她。 亲近?感谢?热情? 如果需要那些,眼前这人就不会是许知非了。 “……”许知非转过头,清冷的目光落在了白研良身上。 她还是那么不爱说话。 “我去过十八中。” 她的开口,让白研良心中一紧,“你没事吧?” “你不在那里,”许知非摇了摇头,“我捡到了你的猫。” 白研良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天来,除了大家,他最担心的就是爱伦坡。 “它还听话吧?” “……”许知非认真地想了一下,“太黏人。” 爱伦坡?黏人? 她会不会认错猫了? 在白研良的印象里,除了自己,那只小黑猫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你们可以挑个时间私底下慢慢叙旧,”郁文轩对这两人凑在一起说些没营养的话相当不满,“白先生,难道你不好奇,为什么你没有执行青衣街任务,却没遭到厉鬼的追杀吗?” 白研良转过身,看向郁文轩。 这件事他确实想过,但是已知的信息太少,他只能暂时把自己没有被鬼追杀这件事,认定为须间的神奇之处。 也许,藏身在时间的缝隙中,就能躲过惩罚? 本来他确实这样想过,但当他踏入地洞,瞬间从十年后的世界进入到雾集中时,这个想法立刻被打消了,雾集的诡异力量,竟然是可以跨越时空的…… “为什么?”白研良没有掩饰自己的疑问。 “这个,你就要问他了,”郁文轩扭头看向不远处的顾平生,“那位医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找来了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代替你执行了那次任务。” “我很好奇,他为什么会为你做到这一步?” 郁文轩的目光在顾平生和白研良之间来回。 为我……做到这一步…… 白研良目光微变:“顾先生,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白研人的人?” “我们都认识,”宋缺说到,“你嫂子就站在那里。” 白研良心中一颤,转过头看见的是风袖雪。 不……这个眼神和气质是……风亦如。 看来,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 风亦如和顾平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这两人都抬着头,怔怔地看着雾集的上空。 “快了……” 顾平生喃喃道。 几人随着他们二人的目光抬头看去。 那两颗狭长血红的光球,靠得更加近了。 “顾先生,如果你也是想要雾集凝结出的这把钥匙,为什么不像暗渊那样,设计杀了我们?”郁文轩提出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意见。 顾平生果然回过头,看向了他。 “我和他们不同。”顾平生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诉说一件小事。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个好人?” 顾平生笑了笑,他似乎很少笑。 陡然笑起来,竟让人觉得有些陌生。 “我们只有死在鬼的手里,才有意义。” 他的声音明明非常平静,但听在耳里后,却让人毛骨悚然。 “来了。” 风亦如也突然开了口。 众人齐齐转身,看向了虚空中若隐若现的大门之处。 一个个漆黑的文字悄然出现。 顾平生,白研良,郁文轩,宋缺,余笙,许知非。 六人的名字漆黑一片。 仅仅是看着,就能感觉到缠绕其上的,那最深沉的恶意。 第三百七十七章 深海 “竟然变成了黑色。” 郁文轩微微眯起了眼睛。 比起黑色,似乎血红色更加不详。 但六人眼前看到的黑色名字,那股诡异感远远超出了血色名字。 紧接着,又是一行黑色的字诡异地浮现而出: “船行月下,人亡水中。” “这是……解语?”这熟悉的感觉让宋缺心中涌现出一丝不妙,“为什么感觉回到了一开始的样子……” “它快终结了,最后的两次,它会用尽所有力量……”风亦如低声呢喃着,“所以,这句解语,绝对可信。” “是吗?”郁文轩仍然保持着怀疑,“你对雾集很熟悉?” 风亦如转过头,看向郁文轩。 “雾集破灭之后,你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灾难。” 郁文轩看着她的眼睛,少见地没有继续说些什么,而且抬起头,看向了雾气渐深的雾集虚空。 难道……雾集的存在,真的是在保护大家吗? 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而对于这件事,白研良早就有过猜测,所以,他并不感到奇怪。 风亦如的说法,只是确认了他的猜想。 很快,六个漆黑的名字诡异地消散成一缕缕黑雾,缠向了大家。 “果然和之前一样,立刻进行。”宋缺若有所思地说。 顾平生忽然回过头,看向了其余五人,一句话也没说。 白研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立刻看了回去。 而这时,一阵天旋地转之感陡然袭来。 …… 海边,码头。 白研良睁开眼睛,看到的一片燃烧般的橘红,夕阳即将落入海中。 海水的腥咸味在身边飘荡,远处的海面晕染着一大片晚霞。 而近处的码头旁,停靠着一艘巨大的游轮。 一架梯桥连接着游轮与码头。 白研良回首四望,没能看到其他几人。 不过……他倒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他应该是准备登上这艘客轮的旅客。 “你走不走?” 刻薄的女人声音在白研良身后响起。 他低头看了一眼,这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女人,手上提着一个巨大的黑色行李箱,一身哥特luoli裙,年龄不大,但声音非常成熟。 她抬头盯着白研良,她的瞳孔非常细小,眼白占据了眼球的绝大部分,若是一般人被她这样盯着,肯定会害怕。 “……” 白研良没有说话,也没有继续站在原地,而是往前迈了一步,通过梯桥登上了游轮。 女人跟在他的身后,嘴里一直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警惕一切反常的事。 这是存活下去的基本原则。 很显然,这个哥特luoli裙女人就是异常。 白研良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信号,看来这次,他们没办法通过手机联系彼此了。 他们在后面吗?还是提前上了船? 白研良不知道,他的注意力,暂时放在了那个提着大箱子的矮小女人身上。 风亦如说,这次的解语是绝对可信的。 他虽然没有那么绝对的认为,但白研良也觉得,这次的解语可信程度非常高。 那么…… 弄明白“船行月下,人亡水中”八个字的秘密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虽然这八个字非常简单,几乎任何识字的人,都能够看出它的意思。 不能在月下行船,不然人会死在水里。 这几乎是一眼就能看明白。 但……白研良看了一眼天色。 夕阳已经彻底坠入了海里,海面上还有零星的几点橘红。 很显然,这艘游轮是在今晚出发。 既然会选在晚上出发,相信他们也早就了解过附近的天气状况。 几乎可以肯定,今晚会是一个晴朗的夜。 要想避开月亮,不太可能。 一路跟着那个女人,白研良虽然没向任何人打听消息,但还是得到了一些信息。 首先,这是一艘还算豪华的游轮,这次装载着约两千人进行为期三日的海上巡游。 白研良很难想象,这两千人里,有多少会死于厉鬼之手。 他不认为只有自己一行人才是鬼的目标。 事实也确实如此,过去世界的人同样会遭到它的杀戮。 难道……那个女人就是其中的关键? 白研良看向了她。 她已经放好了自己的东西,空手去了甲板上,倚靠着栏杆,注视着海面。 此刻太阳刚下,月亮未出,昏暗一片的海洋根本没有任何可看之处。 但她确实一直盯着海水,就像……她能看到海水里有什么东西一样。 白研良藏在暗处,看了几分钟后,走了出去。 他没有再藏匿身形。 “你喜欢海?” 白研良走到她的身边,也看向了海面,问到。 女人侧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认出了白研良,细小的瞳孔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厌恶。” 她刻薄的声音再次响起。 也许她并不是一个刻薄的人,但她的声音确实很难引起他人的好感。 “为什么?”白研良平静地问到,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你知道这下面有什么吗?”她伸手一指,指向了海面。 “海洋生物。” 白研良回答道。 “我是说最底下,”她盯着白研良,“几万米深处,没有一丝光亮的最底下。” 随着她话音一起来的,还有一阵微凉的海风。 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说出这句话后,她似乎感觉有些不舒服,脚尖向外,已经有了离开的意思。 “你认为呢?”白研良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她。 “它们……不是生物。” 她细小的瞳孔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匆匆地离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白研良若有所思地再一次看向海面。 大海……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七分海洋三分陆地。 海洋的面积本就比陆地大,再加上……它有深度。 幽暗冰冷的深海到底是什么样子,没有任何人能够断言。 难道这次的鬼……是从深海里出来的吗? 白研良收回目光,看向了天空。 这样的话,它又和月亮有什么关系? …… “砰” 哥特luoli裙女人进入游轮大厅时,撞上了一个人。 她头也不抬,也没有道歉,匆匆地继续往前走。 但却被一把拉住了手。 “喂,”宋缺看着她,指了指地面,“你东西掉了。” 女人猛地回过头,趴在地面上寻找。 然后,宋缺亲眼看到她将一支画笔从地上捡了起来。 她仍然没有道谢,将画笔放进了衣裙的外兜里,匆匆离去。 第三百七十八章 冲突 大海是生命的起源之地。 讽刺的是,这次他们六人偏偏要在这艘游轮上,经历大海的“考验”。 没有通过的后果,就是失去生命。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白研良转过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看着面前的宋缺问到。 “码头的上船队伍,我站在最后一个,我的前面只看到了你,他们应该在队伍的前端,先一步上了船,”宋缺走过来,也靠在了栏杆上,“怎么样,那女人果然有古怪吗?” 白研良点了点头:“她透露了一点,也许这次的鬼来自深海。” “深海?”宋缺有些意外,“难道是海怪什么的?” “不清楚,”白研良没有多说,“看到他们了吗?” 宋缺摇摇头:“我一直跟在你后面,没看到他们四个。” “尽快汇合吧。”白研良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这次的任务,从一开始就显得那么不同寻常。 “不太方便,这艘游轮不算短,全长两百多米,上下七层之多,房间密密麻麻,再加上两千号人来来去去,鱼龙混杂,一时半会儿应该很难碰面。”宋缺说到。 “今晚一层大厅有自助晚宴,他们应该会去。”白研良说到。 “这倒是一个机会。”宋缺点了点头。 很快,他又低声问到:“你那位嫂子,这次不在任务名单之中,你不觉得奇怪?” 白研良看着他,说到:“我每次都在任务名单里,你觉得奇怪吗?” “当然奇怪!”宋缺立刻回到,“雾集简直就像巴不得你死。” 说到这里,宋缺忽然心中一顿。 不对啊…… 事到如今,每个人都能看出来,其实雾集更倾向于保护大家。 那为什么它偏偏要杀白研良? 如果它倾向于保护人类的话,岂不是说明……白研良不是人类? 宋缺脑子里又冒出了这个想法。 事实上初见白研良时,他就一直是这个想法,直到二人一起经历过一场生死之后,宋缺才信任了他。 但是现在…… 情况又扑朔迷离了起来。 “你呢?”白研良似乎没察觉到宋缺突然安静了下来,“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宋缺摇了摇头。 “目前这艘船正常得都有些奇怪了,甚至连争吵冲突事件都没有发生一起。” “对了,”宋缺摸出了手机,“船上的环境我都拍了照,这样如果有地方发生了变化,只要一比对立刻就能发现。” “嗯,是个好办法。”白研良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用?”宋缺疑惑地看着他,“虽然手机没有信号,但基本的照相功能还在。” 白研良颇有些无奈意味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记得住。” “额……” 宋缺怔怔地看着转身朝大厅走去的白研良,心中对他是鬼的猜测忽然淡了几分。 ……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大厅,自助宴会马上要开始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舱内大厅却灯火通明,繁华富丽。 甲板上的游客陆续进来,大家有说有笑地拿着手机、相机互相拍照。 看得出来,这艘游轮上的人都来自比较富裕的家庭。 他们对自助餐的兴趣不大,更主要的是想借着这一轮聚会,认识新的朋友。 周围人非常多,而且灯火很亮,这种情况,即便是知道这艘船上有鬼也不会太过害怕。 但大家的警惕性依旧十分的高。 凡事都先往最坏的方向去思考,正在二层的郁文轩看到了白研良和宋缺。 他没有第一时间下去汇合,而是在不停地打量楼下大厅里的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在想一个问题。 这艘船上的……会不会全都是鬼? 也许等月亮出来后,它们就会化作原形。 “诶,郁文轩在二楼。”宋缺碰了碰白研良的肩膀。 白研良抬头看了一眼,“嗯。” 一个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他一直紧盯着那个身穿哥特luoli裙的女人。 她的一身打扮在人群中非常打眼。 而且……她的气场也和周围的人群格格不入。 大家都在优雅低声地交际,只有她拿着一个巨大的盘子,在自助晚宴还没有正式宣布开始时就自顾自地取食物,吃了起来。 “真是粗鄙……” 她旁边的男士眉头紧皱,看了一眼后就立刻移开了目光,并取下眼镜仔细地擦了擦,就像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这位西装笔挺的男士声音不算小,但穿着哥特裙的女人并没有理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看看大家,多么热情好客,为什么你这样不合群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郁文轩从二楼走了下来,来到了女人身边。 “热情好客?”她扭头看了一眼一对对正在谈笑风生的陌生男女,“我只看到了一堆虚情假意的脸。” 说着,她大部分都是眼白的瞳孔看向了郁文轩,“你也一样。” “哦?你说我和他们是一样的?”郁文轩很感兴趣地看着她。 虽然他知道,对方只不过是过去世界的“投影”,但这不妨碍他对眼前这个诡异的女人产生兴趣。 “被欲望奴役的野兽。”她看着郁文轩,吐出了几个字。 郁文轩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神情也变得认真了许多,“是吗?” 女人不停地往嘴里塞着食物,她看到了郁文轩的眼睛。 这一次,她的目光变了变。 “有些人拿着刀,会一刀结束掉对方的性命。有些人会一刀一刀地割开肉,放出血,直到目标血肉模糊,生不如死,才会在心脏上补上最后一刀,”她盯着郁文轩,“你是第二种人。” “哈哈哈哈!”郁文轩仰天大笑,往后一躺,脚直接搭在了桌子上,“有趣有趣,你真是个有趣的女人。” “waiter!”两人身旁的西装男士忽然举起了手,“可以把他们赶出去吗?我认为他们会污染了这场宴会。” 说完,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郁文轩和那个女人,神情颇为优雅。 “啧,看来,我们被当成了一类人。”郁文轩看着她说到。 女人端着盘子,又挑拣了一些食物,也不说话,服务员还没走来她就径直离开了大厅,去了甲板上。 郁文轩扭头看了她一眼,接着,他把目光投向了这个仍在看着他的西装男士。 “希望你拥有一个愉快的夜晚,先生。”郁文轩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番举动完全出乎了西装男士的预料,但他只是轻哼了一声,没有任何回应。 郁文轩也不在意,他放下了搭在桌上的腿,在服务员提醒之前,也离开了大厅。 “他快死了。”白研良忽然说到。 “谁?郁文轩?”宋缺朝郁文轩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情有些犹豫。 “是他。” 白研良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优雅的西装男子身上。 第三百七十九章 意外 自助晚宴开始了。 因为白研良的话,宋缺格外注意那个一身西装的高雅男士。 “你盯着这里,我去上面几层看看。” 白研良打了声招呼。 “好,约定个时间在刚才的甲板位置汇合吧。”宋缺扭头看向身边的白研良。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身边这个白研良多了许多心事。 更加让人猜不透了。 也许……和他最近失踪这么长一段时间有关? 有机会一定要仔细问问他,这段时间究竟去了哪儿。 “四十分钟后。”白研良说完,刚准备离开,却被宋缺拉住了。 “等等,”宋缺有些犹豫,“我觉得,这次任务的关键在刚才那个女人身上,现在郁文轩一个人跟着她出去了,万一……他对我们有所隐瞒的话……” “相信他。”白研良的回答没有半秒停顿。 “你知道他的性格,损人利己的事,他绝对会……” “他害过我们吗?”白研良在宋缺还没说完时,就打断了他的话,“仔细回忆,虽然他的性格看上去很恶劣,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害过雾集中任何一人,据我所知,他还救过人。” “是吗?”宋缺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研良,“他还救过人?” “宋缺……”白研良注视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怎么了。”白研良很少有这种欲言又止的时刻,宋缺很想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我和你……是朋友吗?”问出这句话,似乎用光了白研良的所有力气。 这让宋缺非常意外,白研良这犹犹豫豫,千辛万苦说出来的话,就是这个?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当然是!这世上还有比共同历经生死更坚固的感情吗?” 白研良的嘴角稍微动了动,很细微,但却很真实:“是吗……” “你的脸怎么了?抽筋了?”宋缺好奇地看着他。 他以前可不是这么笑的,以前的他笑得温和爽朗,让人很有好感。 哪像现在这个,僵硬难看,就像一辈子没笑过一样。 “其实……我把你们都当作了朋友……” 白研良出了一口气,直到此刻,他才下定了决心,自己要做的事…… “没有彻底了解一个人之前,不要怀揣恶意去看待他,郁文轩值得信任。” 说着,白研良摆了摆手,离开了大厅。 郁文轩……值得信任吗? 宋缺拿不准,其实,他甚至都拿不准白研良的真实身份。 也许他真的是鬼? 但……这又如何呢? 没有白研良,他早就死在了新月百货大楼里…… 既然他说可信,那就信吧! 宋缺轻轻敲了敲头,甩开了烦人的思绪。 他注视着那位西装革履的男士。 他端着高脚杯,穿梭于各色女人之间,但白研良说……他即将会死是为什么? 难道自己刚才看漏了什么? 正当宋缺这么想着的时候,人群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噢” “天呐” “哈哈,先生,你真是太风趣了……” 宋缺立刻看向了喧闹之处。 原来是那位紫装革履的男士,一不小心摔倒了。 他的面色也非常尴尬,赶紧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 就在这时! “砰” 他头顶上的吊灯突然砸了下来,摔在地上砸得粉碎! “啊!” 女眷们吓了一跳,大呼小叫了一阵。 那位男士脸色有些发白。 他怔怔地看着砸在地上的吊灯,那个位置……就是他刚才摔倒的位置。 如果刚才爬起来的动作慢了一秒,他就…… 吊顶底部那尖锐的铁刺让他不寒而栗,额头上渗出了虚汗。 但他还是尽力保持着风度,安慰着周围的女人们。 “没事,这只是一场意外……” “先生,请您让一下。” 服务员立刻拿着工具,准备上前来清理。 他一转头,一个极其尖锐的铁器在他眼前放大!眼看就要戳到他的眼睛了! 他猛地一仰头,险而又险地躲了过去! “你干什么!” 他生气了,面色发白,嘴唇不停颤抖,他已经难以维持自己的风度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清洁工具差点戳中我的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有意的……” 服务员不停地躬身道歉,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他终于意识到此刻的做法不太体面。 “以后注意些!”他怒视了一眼这个服务员。 “是,我一定会注意的,先生……” 服务员诚恳地说到。 “哼。”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迈开步子,准备离开这场自助晚宴。 他完全没有了猎艳的心情,从刚才开始,周围好像就有一些不对劲了…… 真是倒霉…… 走着走着,他忽然小腿一软,一个趔趄摔在了桌案上! 眼前的桌案,摆满了西式糕点,他摔倒的面前,刚好就是一个巨大的蛋糕。 该死……又要出丑了。 看着眼前不断放大的蛋糕,他的眼前只来得及冒出这一个念头。 果不其然。 本就是这段时刻焦点的他,立刻就被发现摔在了蛋糕上。 刚刚被吊灯突然掉落吓到的小姐们捂着嘴咯咯咯笑了起来。 男人们更是看着他哈哈大笑。 宋缺都有些忍俊不禁。 这人……这太倒霉了吧? “喂……”周围的人在大笑着起哄,“快起来吧先生,蛋糕对你的吸引力那么大吗?” 西装革履的男人头埋在巨大的蛋糕里,半晌没有动弹。 摔在蛋糕里会有危险吗? 绝对不会。 但渐渐的……大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你们看他的脖子!他好像很用力地想站起来?” 周围的人疑惑地看着他。 宋缺心中一紧,那个男人的脖子已经涨红一片,青筋暴起,手臂也按在了桌案上,显然正在拼命用力。 所有人都意识到绝对出事了! “快把他拉起来!”宋缺立刻喊道。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眼下的状况诡异地让他们恐惧,简直就像……有一个透明的东西站在桌案旁,用力地把他按在了蛋糕上一样。 “该死……”宋缺冲了过去吗,一把抓住了男人的后衣领,用力地往后拉。 好可怕的力量…… 刚一接触到,宋缺就打了个寒颤,这个西装男人身上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按着他! 宋缺立刻意识到,想把他拉起来,绝对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做到的事。 “快来帮忙啊!”宋缺怒瞪着周围的人,吼道。 “这……” “我……” 风度翩翩的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整个大厅无比的安静。 宋缺刚准备叫吓傻了的服务员过来帮忙,却忽然感觉那股巨大的力道一松,那个男人被他拉起来了! 宋缺一个趔趄,和男人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还好,总算是拉起来了。 他刚这么想,目光却无意中看到…… 西装男人软软地趴在地上,脸上全是可笑的蛋糕奶油,唯独露出了一双眼睛,充满恐惧和怨恨地瞪着前方,不知是在看谁…… 他已经死了。 被奶油埋住,窒息而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