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海猎影》 第一章 刺杀 一九三四年春,民国二十三年。 上海,法租界。 一群服饰各异的男子站在三楼一个房间的窗口,目送着一位穿着长袍,带着礼帽的中年男子,在三个护卫的簇拥下上了酒店门口的一辆小轿车。 “站长,这位关特派员也不是很难相处么?”上海站的副站长杨定安笑着说道。 陈浩秋呵呵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全赖诸位努力,就连委员长也知道了我们上海站的威名。处长已来电嘉奖,望诸位再接再励……” 自第一次上海事变之后,日本人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盘踞上海,剑指南京。 国民政府对上海越来越重视,经常会派要员来视察慰问,关景言便是此次的特派员。 房间内全都是复兴社特务处驻上海站的几位主要负责人。因情报机构与驻军的性质不同,关景言只能秘密会见,听从了上海站站长陈浩秋的建议,把会见的地点订在了法租界的这家酒店。 几个下属正在小声议论,陈浩秋却是看着渐渐远去的小轿车皱起了眉头。 画虎不成反成犬。这位关特派员对马处长多次孤身赴沪的事迹很是推崇,连自己给他安排的一队警卫也被一口回绝。但愿不要出了意外。 …… 关景言看着窗外的景色,兴致非常的浓。不时的问着坐在自己旁边的警卫一些上海的奇闻轶事。 “特派员,马上就要到日本人的地盘了,这段时间又不太平……” “都说了叫师兄,怎么还是如此见外?”关景言笑着训了方不为一句。 方不为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关景言身为侍从室的副官,算得上委员长的亲信,而方不为只是复兴社特务处行动科的一名小队长。两人之间的地位天差地别。 方不为军校成绩卓异,身手好,枪法好,脑子也转的快,一年前毕业时,被分到了特务处。 刚去不久,正逢关景言外出视察。特务处派人随行护卫,马处长深知这位同学的习性,便专挑有黄埔毕业背景的,方不为正好被选中。 关景言最喜黄埔军校生,常以天子门生自居。再加方不为少年老成,谨慎稳重,一番相处下来,颇得关景言看重。 之后几次赴外地公干,关景言都会让方不为随行。一次偶遇突袭,方不为镇定自若的带关景言突出包围,救了他一命,自此之后,关景言便视方不为为莫逆之交。 关景言每次对方不为的任务评价都是卓异,不到一年时间,方不为的军阶就升了一级,成了少尉。职级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行动科缉捕股第一行动组第一小队的队长。 “特派员,日本谍报机构在上海势力颇大,还是小心为上……”方不为又劝道。 关景言却是呵呵一笑:“校长时常夸赞春风兄虎胆龙威,视日租界为无人之境,做为标下,你怎么总是如此小心?” 方不为却是丝毫都不受激:“若是战场杀敌,卑职自当奋勇争先,但特派员……” “好吧,我知道你现在是我的护卫……那就在这里看看好了!”关景言道。 关景言一心想要到日租界见识一下。但在方不为的坚持下,几次都没能成行。 看关景言不再坚持,方不为也是暗松了一口气。 关景言透过车窗,好奇的往外瞅了瞅,指着远处问道:“前面就是虹口吧?” 方不为点了点头:“过了马路就是,本来是公共租界,后来日本人驻扎了军队,上海人便称虹口为日租界……” 只是看了几分钟,关景言就失去了兴趣。这里除了能看到一些穿和服的日本人结伴而行,其他和南京城里也没什么两样。 他其实是想近距离看一看驻沪日军的概况,回去之后也好向校长表功。 但方不为说的也很有道理。马春风之所以屡次独闯虎穴,凭的也是无人识得他的真面目而已。自己在上海盘桓多日,公开亮相,怕是早被日本特工盯在了眼里。 关景言让司机调着头,准备原路返回,穿过法租界,回闸北军营。 见过特务处上海站的负责人,他此行的任务便算是结束了,计划明日便回返南京。 司机刚刚把车子调过头,突然从对面冲出七八个黑衣人,举起枪对着车身就是一阵乱射。 听到第一声枪响时,以方不为在内的三个警卫就反应了过来,第一时间伏低了身体。 而坐在副驾上的关景言的助理,却中了好几枪,眼看着就没了命。 轮胎被打爆,轿车撞上了路边的一家店铺,停了下来。 方不为一把将关景言的头按了下去。掏出手枪,又是一脚踹开内侧的车门,猫腰护着关景言下了车,躲在了车后面。 关景言从黄埔军校毕业后就参加了北伐,算的上久经沙场。虽惊却不乱,从长袍下掏出一支手枪,躲到车后面还击着。 对方打来的子弹基本上全都射在车身上,枪声就像是炒锅里爆开的豆子一样,“噼里啪啦”乱响。 好在对方拿的都是手枪,穿不透小车的钢板。 “下车!”方不为冲着司机许金涛和警卫林志成吼了一声,然后爬在地上,顺着车底的空档专打对方的腿。 听到几声惨呼,伴随着日语的喝骂,有两个枪手抱着腿坐在了地上。 “是日本人?”方不为边射击着边喊道。 “进巷子!”关景言看了看三五米外远的巷子。 方不为有些犹豫。对面的枪手只有七八个人,一看连掩体都不找站在那里射击就知道,这些虽然是日本人,但肯不是特高课的特工,很有可能是浪人。 凭自己和林志成的枪法完全可以将这些人打退。 “走啊!”关景言又向对面射了两枪,但枪法不太好,子弹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此次的任务是护卫,不是毙敌。方不为咬了咬牙,“我掩护,特派员你小心!” “啪啪啪!”方不为露出头,举起手枪冲着对面打了几枪,又听到两声惨呼,对面的枪声弱了下来。 方不为挡在关景言的身前,侧着身往巷子里退。 第二章 苏醒 刚刚跑出去两步,方不为觉的腿上一凉,就像是被用针扎了一下,然后一阵剧痛传来,他知道自己中枪了。 跌倒之前,他凭着身体的惯性推了关景言一把:“快走……” 关景言一个趔趄,一颗子弹擦着耳朵飞射而过,打在墙角上崩起了灰,扑了他一头一脸。 关景言顺势跌进巷子,靠坐在墙上。子弹打在墙角,崩的碎石乱飞。 感觉到耳朵火辣辣的疼,关景言顺手一摸,手上全是血。 “快走啊!”方不为暴喝一声,蜷缩着一条腿,匍匐着往车后面爬。 看着方不为从怀里掏出一颗手雷,正准备咬掉插销,关景言脸上闪过一丝悲痛,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一头扎进了巷子。 方不为半曲着腿蹲了起来,奋力的把手雷抛了出去。 “砰”的一声爆响,对面的枪声沉寂了不到两秒,又响了起来。许金涛和林志成还在还击着,林志成的肩膀也中了枪。 “不为,对方有支援,子弹不够了……”林志成蹲下身换着弹夹,对方不为喊道。 这次怕是跑不了了。方不为咬了咬牙,顺着车窗的空当打了两枪,他也没子弹了。 他正准备要换弹夹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黑点飞了过来。 “手雷……”方不为一声惊呼。 许金涛和林志成同时向外飞扑,方不为跑不动,也来不及跑。他双手用力的在车身上一撑,连着向外打了两个滚。 手雷砸到了墙上,又反弹了回来。 “砰!”一股气浪把方不为掀了起来,足有两米高,下落的时候,方不为的脑袋重重的砸在了别克车的车身上。 四周没有遮挡物,巷子口是对方的火力重点区域,只有小轿车勉强算的上掩体。许金涛和林志成又连滚带爬的躲了过来。 许金涛也掏出一颗手雷,拔了插销后往外瞅了一眼,然后扔了出去。 “不为,你怎么样?”林志成用脚踢了踢脸朝下的方不为。 “呸……”方不为吐了一口嘴里的土,双手撑着跪了起来,用力的摇了摇流血的脑袋。 不为是谁? 还有,明明是胸口中了弹,头怎么这么疼,还有腿…… 当他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的一幕时,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自己带队抓捕重犯,逼停了车辆,正在强攻的时候,被一枪击中了胸口…… 但眼前怎么成了两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男子?手里全都拿着手枪,不停的顺着被打烂玻璃的车窗在向对面射击。 再看车,妥妥的复古时代的老爷车,想见一面,得去博物馆。 你妹啊,一枪把老子打到哪了? “不为,你没事吧……”许金涛回过头来,看到半跪着的方不为,惊喜的喊道。 脸上的笑容刚刚凝集,“砰!”的一声,许金涛的头像西瓜一样的被爆开。一块红中带白的东西飞到了方不为的脸上。 特么的,这到底是哪,这些人是谁? “金涛……”林志成大吼一声,直接站了起来,向对面连着开了几枪,“咔咔”两声,手枪没子弹了。 听到对面呜哩哇啦的喊了几声日语,然后又是一阵脚步声,枪手知道这边没子弹了,想要冲上来活捉。 “不为,为革命献身的时候到了……”林志成扔了枪,掏出自己的手雷,拔了插销,双目含泪,一脸的慷慨悲壮。 献身你妹啊……你特么就算是想和敌人同归于尽,也要等敌人冲上来再拉啊…… 看着冒着白烟的手雷,方不为吓出了一声冷汗,用尽全身的力气扑了过来:“你个傻逼,往外扔啊……” 手雷被打的飞了出去,林志成被方不为扑倒在地。 手雷砸到墙上,“砰!”的一声,炸起一团尘雾,临近屋顶的一截青砖墙被手雷炸断,跌落下来,正好砸到了方不为的头上,方不为翻了个白眼,直接昏死过去。 “哔……哔……”一连串刺耳的哨声从巷子里传了出来,然后冲出了一队穿着黑色制服的巡捕房警察。 警察举起枪就向对面射击,对面的几个枪手看大势已去,拖着轻伤的同伙就跑。重伤带不走的,直接顺手击毙。 “不为,不为……”林志成刨开脸上的砖头渣子,翻坐起来,使劲拍着方不为的脸,满脸是血的方不为一点反应都没有。 …… 两天后,上海红十字会医院。 方不为头上缠满着纱布,躺在病床上。陈浩秋和杨定安站在床边。另外一边还站着林志成。 林志成回头看了看方不为,心里后悔的就像是刀割一样。自己当时太冲动了,没想到巡捕房到的那么快。 要不是方不为拼死打掉了手雷,自己现在怕是已经成了一具破碎不堪的尸体了。 “问医生没有,他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陈浩秋问着杨定安 “那个大胡子洋鬼子说,方不为头上受了两次重击,能活下来,已经是天主保佑了……”杨定安学着医生的口吻回道。 国民军事委员会中央特派员刚刚尉问过特务处驻上海站的主要人员,就遭到了日本人刺杀。现在上海站自上而下人人自危。 方不为虽然只是特务处本部一名小队长,但听说颇得关景言看重。万一这小子再出点什么事,陈浩秋更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陈浩秋皱了皱眉头,沉吟许久,才叹了一口气说道:“连夜送回南京吧!” …… 回到南京之后,林志成和方不为被安排进了中央医院。关景言亲自联系卫生部,要求对方不为全力进行救治,但就连德国医学博士也束手无策,只能听天由命。 …… “滴,脑电波混乱异常,无法收取能量……” …… “滴,脑电波混乱异常,无法收取能量……” 一个声音反反复复的在脑海里响起。无数碎片充斥着方不为的大脑,涨的他感觉脑子要裂开一样。 方不为想抓住每一块飞过的碎片,但总是徒劳无功。 他努力的想睁开眼睛,但眼皮上就像是被压上了千斤巨石。 我不想睡了,脑子太疼了…… 第三章 穿越了 正在给他擦洗身体的小护士猛然看到方不为的手指动了一下。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睛紧紧的盯着方不为的手,方不为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这是病人要醒过来的征兆。果不其然,方不为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小护士丢下了手里的毛巾,扭过头去,冲站在门口的一位年轻女子喊道:“陈长官,他醒了……” 门口的倩影转过身来,一脸喜色的走进了病房。当看到方不为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不由的红了脸,啐了一口后冲护士喊道:“还不给他盖上?” 这个时候,方不为感到身上一阵清凉,才发现自己不着寸缕。 再看看眼前的女子,身上是黄绿色的军装,戴着圆筒帽,脚上蹬着高帮靴,领章上面是两颗金色的三角星。 女军官最多二十出头,很漂亮,体形修长,英姿飒爽。但这一身装束,总给方不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这是哪里?自己明明受伤了呀? 脑子里闪过几个碎片,然后又像是无数的针在扎一样,方不为双眼腥红,猛的一声大吼。 “你怎么了?”陈心然大惊,猛的扑了过来。 “疼,头疼……”方不为双手抱着脑袋,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医生……快去叫医生……”陈心然冲护士喊道。 护士愣了一下,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方不为稍稍的缓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女军官:“你是谁?” 就像是炸了一道雷,陈心然的表情被定在了脸上。 “你不要吓我?”陈心然慌了,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哪里?”方不为又瞅了瞅四周。 “这……这里是中央医院……”陈心然带上了颤音。 方不为知道中央人民政府,知道中央人民电视台……但中央医院是什么鬼? 方不为看了看病房内的摆设,看了看陈心然的穿着,又想起了被砸昏之前的那一幕…… 他猛的掀开被子,盯着自己的胸口。 不要说是伤,连颗痣点都没有。他又看了看小腿,上面明显有一处刚刚愈合好的贯穿伤。 这不是自己的身体! 方不为浑身都在颤抖着,许久之后才哆嗦着嘴唇:“我……我是谁?” 陈心然脸色猛然间一片煞白,像是见了鬼一样,惊恐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许久之后,陈心然才呆呆的说了一句。 方不为……方不为…… 自己被持枪罪犯一枪击中胸口……然后睁开眼,看到了两个穿中山装的年轻人……还有一辆老爷车…… 那一个拉响光荣弹的年轻人也这样叫过自己。 “现在是哪一年?”方不为努力的压制着心里的惊恐。 “民……民国二十三年……”陈心然低着头,用力的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出来。 “镜子……我要镜子……”方不为犹自不敢相信,像野兽一般似的低吼着。 陈心然转过身,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卫生间。 只听“哗啦”一声,好像是玻璃被打碎的声响,陈心然拿着一块不规则的镜子走了出来。 “你的手?”方不为看到,陈心然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正在往下滴着血。 “不小心划了一下!”陈心然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把受伤的手背到了身后,血还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滴。 方不为迫不及待的接过镜子,照着自己的脸。 镜子里是一张年轻的脸,非常帅气,但方不为保证,他从来都没见过。 好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方不为轰然躺倒在床上,双眼没有一丝神彩,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老子的灵魂……被一枪给打到了民国…… 镜子滑落下来,跌在地上碎成一滩。陈心然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轻轻的给他盖上了被子。 进来了两位男医生,其中一位是外国人,是中央医院特聘的德国医学博士,由他亲自给方不为检查。 “方长官,方长官?”医生喊着方不为,方不为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记不起自己是谁……”陈心然红着眼睛说道。 医生看了一眼方不为,叽哩咕噜的给德国博士说了一句。德国博士回了一句,然后开始给方不为做检查。 方不为就像是一具睁着眼睛的死尸,任凭博士和医生做检查。 普通的检查做完之后,德国博士又叽哩咕噜的说了一句,旁边戴着眼镜的医生翻译着:“博士说:方长官能醒过来,简直就是奇迹。相对比来说,失忆就算不得大问题……颅骨的损伤基本已恢复……他说这也是奇迹,但还需要再拍一次照片……小冯,联系放射科,马上安排给方长官拍照……”医生给护士交待道。 “那他什么时候能够恢复记忆?”陈心然急声问道。 医生问了一句,博士摇了摇头。 “或许很快,或许一辈子!”医生翻译道,“大脑是人身体最为繁杂的一部分,很多脑部受伤的患者,要么一辈子都醒不过来,要么醒过来也成了白痴,方长官只是失去了记忆,已是天之大幸……” 医生和博士走了,病房里只剩下方不为和陈心然两个人。陈心然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床头的位置。 “我一度以为,你一辈子都会这样睡下去……”陈心然笑了笑,眼睛里闪着泪花。 方不为只是盯着天花板,一点反应都没有。 “医生说的对,你不残不废,只是失忆而已,已经是老天眷顾了……” 听到这一句,方不为猛的打了个激灵。 对,自己没有死,有什么可绝望的? 罪犯的那一枪是近距离射击,直接穿透了防弹衣。当时自己甚至听到了胸骨爆裂的声音。如果不出奇迹,自己十死无生。 但问题是奇迹真的出现了,自己重生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方不为猛的翻坐了起来。 “脑电波恢复正常,开始抽取能量……” 什么声音? 方不为茫然的抬起头,房间里除了他,就只有陈心然。但这句话明显不是陈心然说的。 “嗡”的一下,方不为浑身一震,听声音就像是一千只蜜蜂在叫,又像是站在了几万伏的高压电塔下。 第四章 体质强化 就像是触电了一般,方不为开始剧烈的颤抖,整张病床都开始震颤不止。 他感觉一阵又一阵的酥麻感如同潮水一样一波一波的袭来。身上的力气正在流失。 “方不为……”陈心然惊叫一声,扑了过去。手刚按到方不为身上,就好像按到了烧的通红的铁板上面,陈心然下意识的甩开手指。 她刚要准备喊医生,方不为停止了颤抖,跟被困在岸上的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上有如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被汗湿了个通透。 “我去叫医生……”陈心然担心的说道。 “别……让我缓一缓……”方不为的声音有若蚊吟。 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都感觉无比的空虚,方不为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夜那啥了七次一样,连眼皮都懒的睁。 猎影系统已激活,请接收新人礼包……见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什么东西? 一个箱子从天而降,砸到了方不为的眼前,然后闪出一片亮瞎狗眼的金光…… 系统? 方不为眼睛睁了老大,吓了陈心然一跳。 “你没事吧?”陈心然问道。 “别和我说话,我先静一静……” 方不为又闭上了眼睛。 系统?系统…… 方不为没少看网络小说,一直以为都是扯谈,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明明被枪打死的自己都能复活在民国,想想多个系统也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 看他明显不对劲,陈心然出去喊医生了。 方不为还沉浸在得到系统的欣喜和震惊当中。 民国有什么? 方不为现在能想到的,就只有战争,饥荒,死亡…… 这是一个让中华民族饱受摧残和屈辱的年代,也是一个人才辈出,妖孽纵横的年代…… 老天对自己不薄啊,知道肯定不好混,特意送了个作弊器…… 方不为的意识沉浸在脑海里,搜寻着系统。 除了那一口铜皮箱子,什么也没有。 方不为刚刚生出意念,箱子应声而开。 一本书一样的东西,看名字,是身体强化技能,类似于游戏中的技能书。 还有一件,是一枚黑色的钮扣,叫隐形窃听器。 除了技能书之外,其他的好像没什么用?方不为在心里念叨了一句。 但想想又不对,他记得系统叫猎影,又给了窃听器这样的道具? 不会还是要让自己抓贼吧? 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系统没任何动静。方不为摇了摇头,先打开了那本技能书。 一道光闪过,技能书不见了,方不为只觉自己体内生出一股热流,转眼之间流遍全身,从头发梢到脚尖,没有放过任何一丝地方。 等热流消失,方不为感到自己无比的饥饿,像是好几天都没吃饭了。 听到有脚步声,方不为睁开了眼睛,看到陈心然带着那位华人医生进来了。 “现在什么感觉?” 看方不为睁着眼睛,眼珠滴溜溜乱转的样子,不像是发了癔症。 “饿!”方不为冷不丁的回道。 像是饿了好几年,方不为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华人医生一脸的懵逼…… 在医院的餐厅里,陈心然看着狼吞虎咽的方不为,像是见了鬼一样。几个系着围裙的大厨和帮厨一脸震惊的看着还在不停的在吃的方不为。 方不为的面前已经摞了好几个盘子,这个时候,他还抱着一个肘子狂啃着。 要不是看他意识清醒,说话正常,陈心然还以为他这是撞坏了脑子,已经不知道饥饱了。 啃完了骨头上的最后一根肉丝,方不为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终于有了些饱腹感,那种饿的让人发慌的感觉总算是消失了。 抬起头来看了看眼前的桌面,方不为也吓了一大跳。数数自己吃过的东西,竟然是以前一顿的五六倍。 以后不会顿顿都这么能吃吧。不知道自己那点薪水能不能养的住? “饱了?”看方不为停下了动作,陈心然一脸震惊的问道。 “半饱吧!”方不为回道。 陈心然吓的差点一头栽过去。 “冯护士刚才通知,已经联系好了放射科,让我们现在就过去……” “好吧!”方不为回道。 他主要是想看看,多了系统以后,脑子里是不是会多出东西来。 在去放射科的路上,方不为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是两眼一抹黑。 …… 自己竟然是特务处的特务,陈心然也是? 自己在行动科任小队长,她在机要室任秘书。 自己还是中央陆军学院毕业的军官生? 自己之所以受伤,是因为保护到上海视察的中央特派员时突然遭到了日本人的刺杀…… 怪不得自己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枪战? 方不为又想到了脑子里的猎影系统和道具。 针对性这么强? …… “怎么可能?”拍完照之后,放射科的医生一脸震惊的问道,“怎么好的这么快?” 脑袋受过两次重击,不论是在上海红十字会医院,还是在南京中央医院,给出的诊断结果都是颅骨骨折。方不为从受伤到今天,还不到一个月,伤口长的再快也不可能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彻底愈全的。 肯定是强化了体质导致的! 方不为打了个哈哈:“可能是我体质好,恢复的快……连德国博士都说了,这是奇迹……” 在几位医生惊讶的讨论声中,方不为拉着陈心然就走。 再不能让查了,越查破绽越多。 方不为激动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一本这样的技能书? 方不为看着已经空了一格的箱子,满脑袋都是兴奋的心思…… 他逃一样的出了放射科,陈心然追都追不上。 到了后院的小花园里,方不为猛的想到:体制强化了,应该不止就这么一点好处…… 第五章 舅舅 他瞅了瞅,看到前面有一棵小树。 方不为走了过去,用力的一脚踢在了树干上。随着“喀嚓”一声,树干应声而断,树冠带着半截树干,飞出去了五六米远。 看了看剩下的半截树干,粗细和手腕相仿,再看看新鲜的茬口,确实是被自己一脚踢断的…… 方不为觉的嘴里有些发干,站在那里愣了半天。 陈心然追了出来,气喘嘘嘘的喊道:“你跑那么快干吗?” “看到那机器就害怕……”方不为随意的找了个借口。 “就是台大一点的照相机而已……”陈心然解释道。 方不为摇了摇头,往病房的方向走。 陈心然跟到后面,奇怪的看了看那棵断了的树。刚才她还在楼里,没看到是被方不为踢断的。 两个人回到病房的时候,病房里多了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 这间病房就住了他一个,这个中年人有可能是来探望他的。但方不为不认识啊,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等着后面的陈心然。 看到方不为的时候,中年人叹了一口气,招了招手说道:“进来啊!” 方不为下意识的走了进去,跟在后面的陈心然叫了一声“姑父!” “我刚刚去见过德国博士了……能醒过来就是老天眷顾,失忆不要紧,可以慢慢来……” 听说话的口气,应该是长辈。方不为坐在了中年人的对面。 “我是你舅舅!”肖在明又叹了一声。 从醒来到现在,方不为一直没机会向陈心然问起家人的情况。等有人来探望自己,才想到了这一点。 肖在明在军政部任职,职位不算低。 方不为猜测,自己的家庭情况应该不算差。 “我父母呢?”方不为问道。 肖在明的脸色黯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方不为有了不好的预感。 前世他不知审过多少犯人,对表情细节很敏感,一看就明白,肯定不会是好消息。 “说吧,我能挺的住!”方不为说道。 “他们去世了……你父亲是三代单传,现在除了我,和你最亲的还有你小舅……” 方不为愣了一下。上辈子就是孤儿,这辈子到了民国,又是差不多的情况。 他真想骂两句,但想想能活两世,老天对他也算不错了。 看他有些消沉,肖在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怕什么,有我在,总不能放任你不管……” 从肖在明这里,方不为知道了自己家世…… 父祖是江苏人,出身中医世家,自祖父起,就在上海经营一家药铺。 方不为中学毕业后,在肖在明的建议下,考入了中央陆军学院。 一年前,方不为毕业后,本身表现优异,再加上肖在明和特务处的马老板有些关系,便进入复兴社特务处。 父母是年前遇难的,离现在不到四个月。 四个月前,上海发生了一起抗日游行,药铺受到了冲击…… 方不为察觉到,肖在明在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眼神有些躲闪,好像有所隐瞒。 但肖在明明显不愿意多说,有两次方不为问到细节的时候,都被他有意的转移开了话题。 父母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让自己知道的? 方不为暗暗生疑。 家里的事情说的差不多了,肖在明又开始给他交待工作上的事情。 “马春风此人志向远大,特务处也日渐被委员长看重,扩充之事已被提上日程……你此次临危不惧,英勇对敌,再加上关景言对你颇为看重,如不出意外,出院后,应该对你会有擢升。但特务处藏龙卧虎,你当谨守本分,小心应变……” 提到特务处,再提到就算是后世也威名赫赫的那位马处长,方不为暗暗的记在了心里。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此次你差点殒命,与关景言不无关系,以后还是尽量少些与他来往……” 方不为有些奇怪,刚还不是说了关景言对自己很看重,但为什么舅舅又让自己离他远一些? 可能是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肖在明又解释道:“关景言凭着细节二字,把委员长服侍的无微不至,生生的升成了侍一室的副官。但此人毫无城府与心机,又志大才疏,迟早会栽根头,你与他交往过甚,到时候很可能会受到牵连……” 听肖在明解释了一番,方不为算是明白了关景言的身份。 其实就是委员长的生活助理,负责生活起居,很得欢心。 按肖在明的话说,如果他一门心思侍候好委员长,迟早能博一个舒适的前程。但他没有自知之明,认为自己怎么也是黄浦军校出身,想要在军事一展才华。 越是争着表现,错漏越多,长此以往,昔日的圣眷也会一点一点被消磨掉。 方不为心里虽然不是很认同,但还是点了点头。 就算自己是穿越而来的,但也只记得大的方向,细节基本一无所知。一个不慎,就会被大浪拍到海底,连个浪花都翻不出来。 在这个世道,如果没有点助力,迟早是当炮灰的命。 舅舅虽然在军政部任职,但职位算不上很高。这个风波诡谲的年代,前一日风光正盛,举步青云,第二日丢官去职,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 在方不为的印像里,就连委员长都是三起三落。若不是机缘巧合,差一点就被淹没在大势的浪潮之下。更何况舅舅这样的? 自己再傻也不可能自废武功。 角度不同,看法自然也不同。方不为没有傻到去和肖在明争辩。 循序善诱的交待了一番,肖在明最后看了看陈心然,又对方不为说道:“那位姚玉君,我也有所耳闻,风闻不是很好,绝非你之良配。乘此机会,最好与她断了来往。心然对你如此倾心,可莫要负了她……” 什么姚玉君? 在方不为的口瞪目呆之下,肖在明看了看脸红的快要滴下血来的陈心然,离开了病房。 第六章 恋人 “我们是亲戚?”肖在明离开好久,方不为才回过神来。 “你舅舅是我姑父!”陈心然红着脸强调道。 方不为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这个年代,亲表兄妹结婚都被认为是佳话,更何况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远亲。 醒来之后,看陈心然对自己的态度,方不为就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关系绝非一般。 “你在想那个姚玉君?”看方不为发愣,陈心然不满的问道。 “我连我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怎么可能记得其他人?”方不为苦笑道。 陈心然一想,确实是这样的道理,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 方不为已经能自行活动了,陈心然也没有了陪他的必要。当天晚上,就方不为一个人在病房。 陈心然是红着脸离开的。 经过了半天的试探和调戏,方不为断定,自己和陈心然之间应该还没发展到最后一步。 再看一提到姚玉君,陈心然露出的幽怨和醋意,自己和那位姚玉君之间的关系应该不一般。 在方不为看来,在前世,陈心然这样的女孩,被称一声女神是妥妥的。不知道那位姚玉君又是什么样? 肖在明是自己的亲舅舅,而且陈心然还告诉自己,自从自己中学毕业,就被他接到了身边,一直是当儿子养的,肯定不会骗自己。 等见到这个人再说吧。 夜深人静的时候,方不为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在回忆着前一世的过往。 从记事起就在孤儿院,一直到十六岁…… 为了吃饱肚子,为了不受欺负,方不为不得不绞尽脑汁的想办法。久而久之,就沾染了一身的江湖气。性格变的既鸡贼,又跳脱,更有些二。 因为鸡贼,做什么都有分寸,方不为总算是没有走入歧途。 因为各种原因,再加上机缘巧合,高中毕业后他被保送公大,二十一岁公大毕业,被分到反扒队。那个时候正是大小毛贼最为猖獗的时候。 脑子活,胆子大,方不为干的活不少,抓的贼也多,但就是因为这性格,一直处在最甚层,五年多了,连个探长也没捞上。 对此,方不为也不在意。他觉的自己呆在基层更合适。 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当官的料。 六年后,他被调入刑侦部门,干的自然也是基层。 接下来两年的时间,他与形形色色的犯罪份子打交道,换了好几个岗位,也办了不少的案子,终于被领导看在了眼里。 队里领导正商量着,准备给他申报个荣誉,借机提一提的时候,却没想到,在与禁毒部门联合执行任务的时候,竟然出了意外。 都已经壮烈了,荣誉应该是板上钉钉了吧? 方不为自嘲的想着。 重活一世,还是如此诡谲的年代,自己一定要好好收一收性子了。方不为暗暗的想道。 这个时代正逢乱世,正是英雄辈出的时候。可方不为也知道,英雄也需要运气。短短的几十年,不知有多少惊才绝艳的人物被大浪淘去。自己一头扎进去,怕是连个浪花都激不起来。 而现在,正是这个国家和民族最为苦难的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天快亮的时候,方不为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听到有人喊着“方不为”,他眯眯糊糊的睁开眼,看到陈心然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快去洗脸!”陈心然端着瓷瓮倒着鸡汤。 “你不上班的么?”方不为问道。 “要你管!”陈心然白了他一眼。 等方不为出了卫生间,病房里多了一个穿军装的中年男子,看军阶是中校。陈心然毕恭毕敬的站在旁边。 “这是关参谋……”陈心然介绍道。 方不为恍惚了一下,之前不就是因为保护他,导致原主人脑部死亡,自己才穿越而来的么? 他正准备要敬礼,关景言拉着他的手,把他按在了椅子上。 “害你到如此地步,全都是我的过错……若不是我对你的话置若罔闻,也不会让你遭逢此难……若非你舍命救我,我也早成了日本人的阶下之囚……” 关景言显的很愧疚,方不为能看出来,他并不是虚情假意。 “我确实什么都想不起来,还请你不要见怪!”方不为笑着说道。 “我怎么会怪你……你好好养伤……此次遇刺,校长已责令特工总部赴沪彻查,定会有所交待……来之前我已找过马春风,出院之后,他肯定会对你妥善安排……” 和舅舅说的一样,关景言用他的影响力在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 “你好好休养,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说了足有半个小时,关景言起身,又交待了几句琐事才离开。 关景言刚走不久,又来了一位年轻的军官。 “为革命献身的时候到了……”方不为看到林志成,第一时间想到了这句话。 还有一位司机,自己亲眼看到被日本人一枪爆了头。 林志成拉响光荣弹的时候,他当时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但现在想起来,方不为心里全都是佩服。 之所以有无数这样真正的英雄,这个民族才能在浴火中重生。 林志成看着方不为,神色复杂莫名,眼中隐含泪光:“不为,对不起!” 林志成应该说的是他在最后一刻拉响手雷的事情,但方不为自称失忆,自然只能装做想不起来。 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方不为最为敬佩这种视死如归,慷慨悲壮的人物。所以他对林志成的感官非常好。 方不为摆了摆手:“有什么可对不起的,都是同志……” 原来在特务处,方不为是小队长,林志成是他的副手,任副队长。林志成也是中央陆军学院的毕业生,比方不为早毕业三年。之前在中央军任排长,特务处成立后被调入行动队。但因为没有什么后台和门路,职位一直没有提升。 林志成是肩膀上受了枪伤。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就回归了总部。这一次在上海表现英勇,关景言对他多有赞赏。马春风特事特办,对林志成无论是军阶还是职级都有擢升,林志成现在已是中尉军阶,刚刚晋升为总务科庶务股的副组长。也算的上肥差。 第七章 怀疑 通过陈心然和林志成,方不为尽可能的了解着身体原主人的过往。一个人物在方不为的脑海中渐渐的鲜明起来。但他也不用刻意去模仿伪装,毕竟之前认识他的人现在都已经知道他失忆了,就算方不为性情大变,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不知不觉已到了中午时分,方不为招呼着林志成到中央医院的餐厅吃饭。 三个人刚刚出门,过道里迎面走来一位妙龄女郎。 女子长的很漂亮,相貌与陈心然不相上下。一身放在八十年后也不落伍的穿着,让方不为都觉的眼前一亮。 白色的高开衩旗袍,完美的身材展现的一览无余。一双长腿若隐若现。头发稍稍的烫过,典型的瓜子脸,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就像两把小扇子。 这个年代竟然还有这么时髦的女子?方不为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两眼。 感受到侧脸上有些发凉,方不为下意识的转过头,发现陈心然一脸寒霜的盯着他,双眼当中闪着寒光。 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多看了两眼么? 方不为一头的雾水。 可能是发现前面有人,穿旗袍的女子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当看到方不为的时候,脸上猛的生出惊喜的笑容。 “不为,你醒了?” 这女的认识我? 方不为惊了一下。 “你们聊!”林志成揉了揉鼻子,用怪异的眼神看了方不为一眼,率先下了楼。 陈心然用幽怨的目光剜了方不为一眼,其中含着一丝警告的意味。然后又瞪了一眼旗袍女子,扬长而去。 这都是怎么了? 方不为尴尬的站在过道里,一脸的莫明其妙。 对于林志成和陈心然的冷淡,旗袍女子好像没看到一样。快走几步,到了方不为的面前,抓住他的双手,含情脉脉的问道:“不为,你为什么不说话,还在生气么?” 这样的表情,再联想到陈心然见到这个女子时对自己的态度,方不为脑子里一闪,猜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姚玉君? “不为,上次你真的是误会了,事实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看方不为不理她,好像有些发呆,姚玉君凄然欲啼的说道。 不是什么样子? 方不为心里一动。 “你是姚玉君?” 姚玉君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冻住了一样,愣愣的看着方不为。 “你……你不认识我?”姚玉君脸上的表情万分诧异。 “我失忆了……”方不为平静的说道。 他随意的扫了一眼姚玉君,心里却是一惊。 姚玉君眼底竟然闪过的一丝窃喜? 不是说自己和她的关系相当不简单么? 老子特么的都失忆了,你却在偷着笑? 方不为怎么想都觉的不正常。 转瞬之间,姚玉君的脸色又有了变化。有些惊慌,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她紧紧的咬着嘴唇,眼眶里闪着泪花,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 表情转换的过程有些生硬,像是硬逼出来的一样。 方不为审过的嫌疑人不知凡几,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女人在演戏。 “怎么会这样?”眼泪终于从姚玉君的眼眶里流了下来。但方不为没有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一丝悲伤的色彩。 前世的十八线演员都能甩你八条街。 误会? 我靠,难道是个心机表? 方不为想到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姚玉君说的那句话。 看方不为还在看着自己发呆,姚玉君抹了一把眼泪,惊诧的问道:“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应该是哭不出来了吧?方不为恶意的揣测道。 “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包括自己是谁……”方不为好像很无奈的样子。 姚玉君紧紧的鼓着嘴角,眯起了眼睛,眉头也挤在了一起。看似好像很委屈,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但方不为知道,女人在想哭却不愿意哭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会咬紧牙关,或者是双唇内收,然后紧紧咬住。只有在忍笑的时候,才会有姚玉君现在这样的动作。 当然也不排除,这个女人是不想让脸上露出多余的表情来。 但不管是哪一样,都让方不为深深怀疑。 “你……我……”姚玉君捂着嘴,看了方不为一眼,扭过头,跌跌撞撞的下了楼。 方不为看的很清楚,姚玉君离开的时候,眼睛里是干的。 就算是前世那些情感丰富,演技爆炸的专业女演员,演哭戏的时候也要先酝酿一番。姚玉君促然之间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难能可贵了。 这女人怎么回事,见了自己怎么尽彪演技了? 方不为带着深深的疑惑往楼梯口走。 刚刚拐进楼梯,方不为发现楼梯口的墙角一边站着一个人。 陈心然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甩着马尾辫下了楼。林志成则是一脸坏笑的看着他。 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个在这里听墙角。 “幸亏你们一直在外面,要是进了病房,我怀疑陈长官会提着枪冲进去……” “刚才那位是姚玉君吧?”方不为没理会林志成的幸灾乐祸,沉声问道。 “陈长官连这个也对你说?”林志成一脸的震惊和佩服。 看来就是了! “你认识她,怎么见了也不打个招呼?”方不为又问道。 “她只是和你熟!”林志成淡然的说了一句,然后看着方不为,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话就说,大男人家磨叽什么?”方不为说道。 “那位姚小姐真的不适合你,陈长官对你这么好……” 第八章 姚玉君 “你喜欢陈心然?”方不为猛的问道。 林志成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我喜欢你,你信不信?” 看了看林志成的表情,方不为松了一口气,自己应该是误会了。 想到姚玉君,方不为心里越来越疑惑。 舅舅肖在明直言不讳的说姚玉君的风闻不好,再看看林志成对她的态度,再想想姚玉君见了自己的表现和说的那些话…… 特么的,自己不会顶着呼伦贝尔大草原吧? “我和这位姚玉君到底怎么回事?”方不为决定把这件事情搞清楚。 “我还真的不是很清楚。你也没提到过。我只知道这位姚小姐时不时的就会来本部找你……但陈小姐肯定清楚!”林志成回道。 特务处假假也是反谍部门,这么随便的让人进出找人? 林志成明显不愿多谈,方不为不了解他的性格,也不好多问。 到了餐厅,陈心然已经买好了饭菜。 虽然还是没笑脸,但从她能主动和方不为说话来看,应该不是很生气。 忍了又忍,方不为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我和姚玉君是怎么回事?” 看陈心然又要变脸,方不为忙不迭的说道:“就算想要和她断绝关系,也得让我知道是怎么开始的吧!” 陈心然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英雄救美啊……”陈心然一口讽刺的腔调。 两个多月前,偶然间的一次,方不为从人贩子的手里救下了姚玉君。然后姚玉君便经常找方不为。 那个时候,刚好是父母遇难之后。方不为情绪有些低落,而陈心然那段时间正好有紧急任务,天天加班,根本没时间顾及他…… 这种时候,遇到姚玉君这样的女人献殷勤,正常的男人都不会拒绝。 “我怀疑,她是故意在给你下套!”陈心然直言不讳的说道。 “我有什么可图的?”方不为反问。 陈心然噎了一下,瞪了他一眼又说道:“反正我觉的不正常。他父亲是特工总部行动科的副科长,她也在参谋本部任职,也是军官,上下班车接车送,而且枪不离身,怎么可能被人贩子掳走?” 林志成也深以为然的点着头:“确实很奇怪?” 方不为心里一惊,怪不得她能随意进出特务处,原来她老爹是比马春风还要厉害的特务头子。 “绑她的人犯子呢?” “被你和她的司机打死了,没剩一个活口……”陈心然回道。 姚玉君是高官小姐,自己哪一方面都和她相距甚远,她能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方不为看了看自己还算健壮的身材,有些牙疼似的看着陈心然:“我和她,发生过什么没有……” “你……”要不是认为方不为伤还没好,陈心然真想给他一巴掌。 看着陈心然气冲冲的离开,方不为有些傻眼。 正好看到林志成看着自己吃吃吃的笑着,方不为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 让方不为没想到的是,晚上的时候,这位姚小姐又来了。 她好像很清楚陈心然的行踪,陈心然离开没十分钟,她就出现在了病房里。 “姚小姐?”方不为放下了手里的报纸。 “你认得我了?”姚玉君看似惊喜实则不安的问道。 第九章 约会 方不为摇了摇头:“是心然告诉我的。” “叫的这么亲热?”姚玉君脸上全都是委屈,“你之前答应我的,会和她断绝来往……” 老子信了你的话才怪。方不为暗道,又不动声色的问道:“这么晚了……”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么?”姚玉君楚楚可怜的看着方不为。 怀疑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方不为怎么看姚玉君怎么不像正经女人。 “肯定是陈心然对你说了我的坏话,你不要相信她,她就是害怕你被我抢走……”姚玉君说着说着就掉下了眼泪。 方不为有些头大,上辈子他不是没谈过恋爱,但哪有两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围着他抢的时候。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另外找个地方?”方不为说道。 总得弄明白自己和她发展到哪一步了吧? 方不为给自己找着借口。 姚玉君听的一喜,破啼为笑道:“你说去哪?” 方不为指了指自己脑袋。 “那你跟我走!”姚玉君抹了一把眼泪说道。 方不为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想起陈心然好像说过衣柜里有衣服。 他打开病房的衣柜,里面有一套中山装,有一套西装。 姚玉君指了指那套西装:“这一件还是我给你买的……” 摸摸面料,还是呢的。在这个年代怕是也不便宜吧? 方不为心里有些腻味,自己之前不会是傍上了富家小姐的小白脸吧? 但想想又不对,自己要是小白脸,姚玉君能这么紧张自己? 中山装有些肥大,方不为不是很喜欢,他把那套西装拿了出来。 姚玉君没有回避的意思,方不为提着衣服盯着她。 姚玉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露出一丝羞赧,快步的出了病房。 方不为换着衣服,提起裤子的时候,发现有点沉,口袋里好像有东西,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一把手枪。 是勃朗宁! 想想这个操淡的时代,方不为把枪插进了后腰里。 穿戴整齐之后,他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摸摸身上的口袋,没有一枚铜板。 再翻翻那件中山装,里面空空如也。 枕头下面,床头柜抽屉…… 听到方不为在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姚玉君把头探了进来。 “你在找什么?” “钱!”方不为头都不回的说了一句。 “呵呵呵……肯定是被陈心然收起来了……”姚玉君没放过任何一丝机会,不着痕迹的诋毁着陈心然。 “走了,有我呢?”姚玉君咯咯笑道。 方不为更觉的自己是小白脸了。 没钱就没钱,大不了以后还给她就是!方不为很光棍的摊了摊手,跟着姚玉君出了病房。 出了医院,一辆小轿车停在门口。车上的司机看到姚玉君的时候,提前下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这个年代的小轿车,真不是一般的稀罕。车肯定是进口的,不单单是车贵,油也贵。汽油是军用物资,现在又处在战时,限购是起码的,一般的富豪就算买的起车,也没有门路买汽油。所以小轿车的珍稀程度可见一斑。 第十章 夜总会 但想想姚玉君父亲的身份,方不为又释然了。 姚玉君的父亲姚天南,是国民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一处,也就是党务处的秘密机构特工总部行动科的副科长。 特工总部并不对外公开,掌握着现阶段民国政府最为强大的特务力量。最高领导由党调处的主任兼任。 这个时候,国民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才刚刚成立。此军统非后世的军统,而是后来中统与军统的前身,日后赫赫有名的军统。马老板现在也才只是统计局二处的处长,也就是特务处。 此时的党调处,明有调查统计局党务处,暗有国民政府第一特务组织特工总部,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而复兴社特务处才刚刚开始发展,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姚天南上面是科长,再上面就只有主任。如果是在明朝,他至少也是锦衣卫指挥佥事。 有一辆专车,实在不是多么惊奇的事。 方不为上了车,姚玉君对司机说了一声“丽都”司机便发动了汽车。 有司机在,说话不是很方便。姚玉君抓着方不为的手,轻轻的摩挲。 方不为明知道这个女人是故意的,却忍不住的一阵心猿意马。 特么的,自己上辈子的定力没这么差啊,难道是因为换了身体的缘故? 但很快,他就被司机奇怪的动作转移了注意力。 司机在右边,车是靠左行驶的。而且不管路上堵不堵,小车开的都非常慢。方不为目测了一下,最多也就二三十公里的时速。让他特别好奇的是,每到拐弯的时候,司机都要把手伸出窗外,使劲的抡两圈。 拐了两个弯之后,方不为才反应来,司机这是在向后面的车辆和行人示意,他要拐弯。 抗战剧里怎么就没见过这样的镜头?方不为顿时震惊了。他才发现,这个时候的小车没转向灯的。 姚玉君时不时的就会挑逗他一下,但方不为满脑子都是好奇,哪里顾得上这个。 等小车停下的时候,方不为才发现,姚玉君带自己来的是一家夜总会。 门头挂着霓虹灯,闪着五颜六色的光芒。门口站着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厮,穿的整整齐齐。看到有客进门,立马弯腰问好。 进了夜总会,立马有人上来招呼。两个人跟着穿马甲的服务生进了夜总会。 进门之后,方不为再转头看看四周,正前面就是一个舞台,一位穿着高衩旗袍的女子正在唱着歌。 下面是巨大的舞池,一对对男女随歌起舞。再看来回穿梭的妙龄女郎,方不为满脸都是惊讶。 没有纱裙,没有丝袜。但隐约间能看到大腿根部的高开衩旗袍,让方不为觉的比一步包臀裙和黑丝袜还要刺激。 和前世比,一点也不差啊!方不为暗暗的赞叹。 看方不为看着舞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姚玉君一阵窃喜。但脸上却装出幽怨的神色,不悦的说道:“在你的眼里,我连这些胭脂俗粉都比不过么?” “哪有,只是好奇罢了!”方不为随口回了一句。 姚玉君确实漂亮,再经过刻意的打扮,更是明艳动人。但今天穿的有些保守,远不如那些女郎让人心动。 没有比较,就没有长短! “我们去那边吧!”姚玉君指着一个位置。方不为顺眼一看,那里摆着两座单人沙发和一个小茶几,有点像雅座。 第十一章 喝醉 位置虽然偏一点,但正好适合谈话。方不为点了点头。 坐下来之后,姚玉君招了招手,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姚玉君把嘴唇贴到服务生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服务生点了点头后离开了。 几分钟之后,服务生托着一瓶红酒和两支酒杯过来。 方不为以为是洋酒,当看到酒标上的“张裕”两个繁体字时,又惊了一下。 怎么感觉自己才像个土包子? 姚玉君端着酒杯,和方不为碰了一下,轻轻的抿了一口。 方不为也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下去。 有点酸,有点甜,比前世的葡萄酒好喝多了。 “喜欢就多喝一点!”姚玉君又和方不为碰了一下,率先喝干了酒杯里的酒。 杯子虽大,但酒液只是刚刚盖住了杯底,根本没多少,方不为也随着一口喝干。 看方不为砸吧着嘴皮子,像是在回味似的,姚玉君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这女人又怎么了?方不为疑惑的想道。 突然,方不为感觉到嗓子有些发干,心里猛的一震。 这分明是被下了药之后才会有的反应! 这个时候,脑子里突然一声轻响,然后是系统的声音。 “液体内含有迷幻成份,已达身体代谢极限……” 方不为悚然一惊,眼前猛然一黑,下意识的松开了手中的酒杯,爬到了桌子上。 叭的一声,碎了一地的玻璃渣。 这特么的是乙醚。 更重要的是,除了乙醚之外,系统提示其中还有淫羊藿等几种中药。 怪不得自己嗓子直发干。 姚玉君为什么要给自己下药? 但她也喝了半杯,怎么没事? 药可能是下到杯子里的! 方不为试了试,发觉自己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应该是强化体质的好处。 自己现在怎么办?站起来戳破姚玉君? 但方不为很想知道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听到了摔碎东西的声音,服务生走了过来,姚玉君摆了摆手:“喝醉了,没事!” “不为,不为?”姚玉君摇了摇方不为,方不为没有动。 不知道姚玉君有没有盯着自己,方不为不敢睁眼。他听到姚玉君站了起来,然后又有一个人好像走到了这边。 “一时失手,药下的有些重!”方不为听到了姚玉君压低的声音。 “下了多少?”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三倍!” “你不怕他醉死醒不过来?” “他一直没反应,我只能加重份量……” 方不为心中一惊。 想让自己有什么反应? 没等他有什么反应,男人就把他背在了背上。 方不为决定,看看姚玉君要干什么。 背出了夜总会,方不为被丢到了后座上,姚玉君和那个男人坐到了前排。 方不为在半路上偷偷的睁开眼睛,开车的正是刚才的那个司机。 他想了想,把腰里的手枪悄悄的拨了下来,装进了西装口袋里。 一路上,姚玉君和司机再没有对话,走了十来分钟,小车停了下来。 虽然过去了不到二十分钟,方不为明显的感觉到晕眩感在逐渐消失,此时的他,快要恢复到喝酒之前的状态了。 方不为听到开铁门的声音。 “小姐回来了!”有人在和姚玉君打着招呼。 这里是姚玉君的家? 给自己下了药,找帮手不说,还把自己带回家?姚玉君不怕被他爹知道么? 第十三章 蹊跷 “相机可以用!”司机对姚玉君说道。 “那就开始吧……一定拍仔细了!”姚玉君交待道。 司机嗯了一声,方不为感觉到姚玉君靠近了自己,在扯自己的西服。 不好,枪还在口袋里。 这两个人要干什么? 仙人跳? 方不为猛的打了个机灵,迷迷糊糊的咕囊了一句,一副马上要醒过来的样子。 姚玉君脸色猛的一变,愕然的看向了司机。 司机脸色一青,猛的打了个手势,然后一个虎扑,钻到了床底下。动作又快又轻,竟然没有什么声响。 姚玉君重重的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飞快…… 方不为心里大声骂着,但又无计可施。 不能醒来的太快,不然就会被姚玉君看出自己是在装昏迷。 一分钟以后,方不为感觉自己浑身凉飕飕的…… “不为,不为?”姚玉君轻声喊道。 “嗯……”方不为应了一声,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先是茫然的看了姚玉君一眼,愣了足有好几秒。 你衣服呢? “啊”的一声,方不为惊坐起来,双手抱住了膀子:“我……我衣服呢?” 姚玉君把自己缩成了一团,期期艾艾的说道:“我们都喝醉了……” 演的还真像。做没做什么我不清楚么? 方不为心里暗暗的冷笑。 “喝醉了?”方不为双手抱住了脑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我干了什么?” “……”姚玉君楚楚可怜的说道。 方不为猛的愣住了。 他是真的愣住了。 自己得有多蠢,才会相信你的这个借口? 林志成和陈心然都说过,他之前有些木讷,但没说自己是沙雕啊? 不对,这女人分明就是想借着自己失忆,欺负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想误导自己,让自己信以为真。 但自己有什么价值,可以让她下这么大的套? 看方不为发愣的样子,姚玉君暗松了一口气。 “不为,难道你就这么讨厌我?”姚玉君扑了过来,抱住了方不为。 方不为一个念头,窃听器闪了一下,丢进了姚玉君的身体里。 发生这么诡异的情况,方不为已经没有值不值得浪费道具的心思了,他现在就想搞清楚,这些人为什么要给自己下套。 “不是这样的……我脑子有些乱……我不知道怎么办……”方不为语无伦次的说道。 “你就想这么算了?”姚玉君的脸色渐渐的冷了下来。 第十四章 清醒 不装了? 方不为暗自冷笑,脸上却惶恐无比。 “我……我……我……” “你不娶我,我能嫁给谁?” 姚玉君眼睛里浸满了泪水。 “你放心,我不会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来……”方不为咬了半天的牙,才说出了这么一句。 他真的信了? 姚玉君在心里狂笑。 方不为松开姚玉君,猛的跳下了床,捡着自己的衣服。 “你要走?”姚玉君一脸震惊的看着方不为。 一晚上的经过,没有一处不透着诡异,留在这里,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方不为麻利的穿上衣服,然后又扑到了姚玉君身边,双手捧着她的脸说道:“放心,我不会始乱终弃,但我现在无法面对你,你给我点时间……” 姚玉君紧张的心情缓和了下来,用力的点了点头。 方不为逃一般的出了房间。 辩认了一下方向,方不为走到楼梯口。下楼的同时,他在盘算着如果碰到姚天南,自己应该怎么表现才正常? 一楼的客厅里虽然亮着灯,但好像没有人! 直到推开客厅的门,方不为才暗松了一口气。 方不为看起来有些浑浑噩噩,失魂落魄的往前走着。快走到铁门前的时候,方不为瞅了一眼,发现门上挂着锁。 第十五章 窃听 门房的灯亮了起来,走出来一个高壮的男子。身上披着一件外衣,腰里别着一把手枪。 就算不是保镖,也应该不是普通的门房。方不为暗暗的警惕着。 门房看了看方不为,认出是小姐带回来的那个男子,脸上露出了笑,客气的问道:“这位少爷,您是要出去?” 方不为点了点头。 门房殷勤的打开了铁门。 迈出铁门之后,方不为停下了脚步,好像有些失魂落魄似的往后看了一眼,方向正是二楼亮着灯的那间卧室。 姚玉君穿好了衣服,正站在窗口看着他。看到方不为转过身的时候,还用手捂着嘴巴,好像在哭的样子。 都特么的是千年的狐狸,凑到一块演聊斋? 方不为看了好几秒,最后回过了头,迈开了脚步。 今天要不是有系统,自己肯定着道了。 姚玉君对自己这样的目的是什么? 而且姚天南明显知情。 自己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付出这么多? 走出去一百多米,方不为打开了隐形窃听器。 念头刚一生出,系统就有提示:是否连通? 方不为往后瞅了瞅,身后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他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路边有灌木丛,看附近确实没有什么动静,才钻了进去。 方不为连通了窃听器,耳朵里真的传来了声音,这东西果真有用。 “笃笃……”应该是敲门的声音。 门被打开,有人进来了。 “怎么回事?阿福刚告诉我,那个小子走了?”不是那个司机。是个男人的声音。虽然之前只听到他“嗯”的一声,但方不为还是能听出来,这就是姚天南。 “迷药失效了……”司机说道。 “怎么可能?”姚天南失声问道,“你不是说他连酒都不能喝么,这么厉害的迷药,竟然失效了?” “我也在想是什么原因?”司机沉声说道,“你确定你下了三份的量?”应该是在问姚玉君。 “我又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出错?”姚玉君反问道。 “那他是怎么醒过来的?”姚天南问道。 “我怀疑他的体质出了问题……”姚玉君回道,“我虽然没有见过,但不能喝酒的事情,好多人都知道……” “难道是因为他这段时间在医院吃的药,恰恰可以克制?” 姚天南问道。 第十六章 惊骇 “很有这种可能!”司机好一会才说道。他们想不出其他的理由来,只能这样解释了。 “刚才他走的时候,你们应该通知我,让我把他拦下来!”姚天南说道。 “拦下来你怎么说?告诉他你亲眼看到他进了你女儿的房间,你却当没看到一样?”司机回道。 “可惜了,差一点就成功了……”姚天南叹道。 “也不算失败!”姚玉君咯咯一笑,“他相信我已经和他发生了关系,你没看到他临走时的样子……” “我虽然躲在床底下,但能听出来,他确实很震惊,也很恐慌……但还是有些着急了!”司机又叹道。 “正好乘着他失忆,把生米煮成熟饭,那个陈心然天天待在他身边,变数太大,玉君再不下手就就没机会了……”姚天南回道。 “那接下来呢?”姚玉君问道。 稍稍的停顿了一下,然后又传来司机的说话声:“本来计划你深夜回家,突然发现女儿的丑事……这才是最完美的。但现在肯定不行了……” 方不为暗暗的冷哼一声。 “先等两天。他要是不上门的话你再去找他。就当是发现姚玉君茶饭不思,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然后逼问出了他们已私通的事情,然后上门问罪…… 你这两天就在家里待着,不要出门……” 最后一句应该是对姚玉君说的。 三个人又讨论了一些细节,方不为听到司机离开了房间。 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为什么要给自己下套的原因。 对他们来说,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价值?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女儿,姚天南怎么能做的出来? 还有,姚天南已经是特工总部的副科长了,但方不为明显听的出来,他还要听命于那个司机,那这个司机又是什么人? 刚才的窃听器用错了对像,应该用到这个司机身上…… 方不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又有了声音,方不为抛开了念头,凝神听着。 “玉君啊,真是难为你了!”听语气,姚天南很是懊恼。 “你难为我的时候还少了?”方不为又听道了姚玉君的娇笑声。 姚玉君在笑? 方不为没料到,让他彻底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 姚玉君喊了一句后世全世界的男人都懂的日语…… 方不为只觉自己的尾椎一颤,一股酥感在瞬间传遍全身。 第十七章 身无分文 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不知不觉之间,方不为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这个年代不是后世,这句话不是什么女人都会说的。 姚玉君是日本人? “叮,触发猎影任务,奖励道具:隐形追踪器!” 系统冷不丁的出声了? 唉,什么任务,你倒是说清楚啊! 脑子里多了一件道具,看起来和之前用掉的那枚窃听器长的差不多的样子。 系统没回应,方不为只能自己推断。 自己刚想到姚玉君是不是日本人,就触发了系统任务,还有奖励,是不是说明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她和姚天南肯定不是亲生父女! 自己是不是有些后知后觉了? 再想想刚才那司机还没走之前,三个人的对话…… 方不为只觉的头皮发麻。 云收雨歇,房间里的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调情的话,相拥而眠。耳朵里听到的只有鼾声。 方不为骂骂咧咧的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满腹心事的跑出了这道街。 走到有路灯的地方,方不为的心情才算是稍稍缓和了一些。 他不认识路,看路上还有行人和来回跑的黄包车,时间应该不是很晚。 方不为急需要找人帮着分析一下。他现在对自身的了解很片面,猜不准姚玉君姚天南这么对自己的目的。 应该找谁? 方不为脑子里闪过几个人影。 陈心然、舅舅、林志成…… 陈心然就住在舅舅肖在明家里,但方不为不知道路啊? 方不为稍一转念,就有了主意。他刚要招手叫黄包车,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 怎么办?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方不为还是伸了手,叫住了一辆黄包车。 “找个能打电话的地方……” 黄包车一路飞奔。 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街口,黄包车停了下来。方不为看到是一家商行,窗口的位置摆放着一部电话机。 “我打个电话,然后咱们继续走!”方不为给黄包车夫说了一声,黄包车夫殷勤的应了一声。 “打电话……”方不为理直气壮的对商行老板说道。 老板把电话推了过来。 方不为没用过,老板教了他一遍,他才算是拔了出去。 先接通了电话局的总台,等了快两分钟,才接到了舅舅家。 “喂!” 方不为听出是舅舅的声音。 “舅舅是我!” “你不在医院好好待着,怎么跑出来了?”肖在明问道。 “我想起来了一点事情……”方不为瞎话张口就来。 “真的?”肖在明惊喜的说道,“我马上过去!” “医院不是很方便……我现在就过去到你那,但我不知道路,你让心然来接我……”方不为回道。 他大病初愈,还失忆了,肖在明不敢让他乱跑。 一两分钟后,陈心然接起了电话。 “你过来接我!”方不为说道。 “有急事?” “是,很急!”方不为低声说道。 “你回医院,我现在就去!”陈心然道。 第十八章 叙说 方不为抬起眼皮,瞅了商行老板一眼:“我坐了黄包车,还打了电话,身上没有一分钱……” 商行老板眼睛一睁,看贼一样的盯着方不为。 “咯咯咯……”电话里传来陈心然清脆的笑声,“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方不为不理老板灼灼的目光:“这里是哪?” 商行老板不情不愿的报上了地址。 挂断了电话之后,方不为朝老板摊了摊手:“老板别着急,送钱的人马上就到……” 老板已经从门里绕了出来,拉着方不为的袖子:“你小子人模狗样的,原来是个讨吃货……不行,把身上值钱的东西押给我,等钱送到了再还给你……万一你要跑,老子还能扔了店去追你不成?” 路边的黄包车夫听到老板的声音,也走了过来,一脸不善的看着方不为。 自己身上除了这身衣服,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你别急,送钱的人马上就来……”方不为解释道。 但老板哪里肯信,跳过来便要搜方不为的身,就连黄包车夫也围了上来。 “真没值钱东西……”方不为甩着两个西装口袋。 当下摆跟着掀起来的时候,老板看到了他后腰上的手枪。 “枪……”老板一声惊呼。 这个你也敢要? 方不为冲老板翻了个白眼。 “大爷,我不要了,不要了……” 老板就像是被蛇咬了一口的样子,飞快的往后退着。 把自己当强盗了? 听到身后又响起动静,方不为转头一看,黄包车夫拉起了车,撒丫子就跑。 “唉,师傅……”方不为不喊还好,一喊跑的更快了。 方不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诚肯的对老板说道:“放心,不抢你的东西……” 解释了老半天,老板才半信半疑的舒了口气。 老板看了看手枪,又看了看衣着光鲜的方不为,捋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吓死我了!” 听方不为真的要等人送钱,老板殷勤的给他搬了个小板凳。 等了快半个小时,陈心然才到。坐的竟然也是一辆小轿车。 “怎么了?”陈心然边从车上往下跳边问道,一脸的紧张。 方不为心里一暖,又摇了摇头,示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付了电话费,在老板千恩万谢声中,两个人上了车,往肖在明家走。 肖在明夫妇就在客厅等他,舅妈和方不为说了几句话,看方不为一脸的凝重,知道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和肖在明说,舅妈拉着陈心然回了卧室。 肖在明带着方不为到了书房后,方不为挑着说了一些今晚的经过。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他也顾不上尴尬了。 “若不是你遭逢大难,心然还不肯对我说你与姚玉君的事情。现在看来,果然有蹊跷……”肖在明皱着眉头说道。 方不为自然不会全部说实话。他隐去了姚玉君想要和他发生点关系的经过,只是说到了房间之后,姚玉君正在和那个司机商量着要给自己拍照,不得已才装做醒了过来。 当方不为说到自己出了姚玉君的家之后越想越不对劲,又潜了回去的时候,被肖在明打断了。 第十九章 分析 肖在明用极为奇怪的眼神看着方不为。 自己是不是哪里说漏了,看肖在明的表情,明显是不相信。 “你是怎么潜入姚天南的家里的?”肖在明既担心又怀疑的问道。 “从后墙翻进去的……”方不为转了转眼珠。 “你知不知道姚天南是什么身份,他的家里怎么可能会让人随意潜入?”肖在明惊讶的问道。 系统的存在太过匪夷所思,方不为已经尽可能的将产生的效果淡化到了自己身上,没想到还是让肖在明起了疑。 “当时没发现有什么人……要不然我现在也回不来!”方不为回道。 “简直是胡闹!”肖在明猛的一把掌拍在桌子上,吓了方不为一跳。 “我看你真把脑子给撞坏了,还坏的不轻……”肖在明大声骂道。方不为低着头一声不吭。他总不能告诉舅舅,自己有系统吧! 骂了好几分钟,方不为再三保证以后再不会如此鲁莽,舅舅才放过了他。 方不为又说了司机走后自己听到的经过时,肖在明一脸震惊,不可思议的张大着嘴。 “你说姚天南和姚玉君不是父女,姚玉君可能是日本人?” 许久之后肖在明才回过神来。 方不为用力的点点头。 肖在明脸上一片凝重:“你说的都是真的?” “舅舅,这些真是我亲耳听到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晚来找你!”方不为急道。 “我在想,我有什么价值,值得他们费这么大的功夫?”方不为又强调了一遍。 “他们计划两三天之后就会找上门……我还没想明白,就算我和姚玉君之间真发生了什么,对我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方不为问道。 肖在明的脸色变了变:“特务处你是没办法待下去了!” “为什么?”方不为有些愕然。 肖在明回道,“党调处本就声势浩大,再加了新成立的特工总部……委员长担心党调处会尾大不掉,所以才成立了军事调查统计局第二处,由马春风负责。并暗示各部向特务处倾斜,以制衡党调处和特工总部。 所以成立之初,特务处与党调处就处于敌对之势……姚天南是特工总部的主要人物,你和他的女儿纠缠不清,已经落到了内部人的眼里。我猜一是因为我的原因,二是特务处上下都清楚你与心然的关系,再加上关景言……否则你早就被调职了……如果你真娶了姚玉君,就只有离开特务处一条路走……” “让我离开特务处,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方不为总觉的自己脑子里有一根线头忽隐忽现,却怎么也抓不住。 以他破案无数的经验,明白这是马上要发现真相或是重要线索的预兆。这种时候,或许是别人的一句话,或许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就会让自己茅塞顿开,所以坚决不能放弃。 “舅舅,咱们换个角度!”方不为又说道,“假设姚玉君和姚天南都是日本人……” “不可能!”肖在明断然说道。 “我这不是假设么?” 第二十章 推断 “姚玉君有这种可能,但姚天南绝对不会!”肖在明摇了摇头,说道,“无论是党调处,还是特务处,内部审核不是一般的严格。姚天南可能会是汉奸,但绝对不可能是日本人…… 姚天南的家庭情况我不了解,但他们能做出这种天理不容之事,那肯定不是父女……但姚玉君这个人肯定有。我怀疑,这个身份被掉包了……” 方不为点了点头,又问道:“假设他们是汉奸,他们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方不为低头沉思着,没看到肖在明的脸色变了一下。 没等到肖在明回答,方不为又说道:“日本人想干什么,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如果姚玉君是日本间谍,或者说控制她的人是日本人,我又在特务处任职,那他们是不是想从我这里得到特务处的情报? 我确实是在特务处任职,但只是低层军官,而且还在行动科,接触不到什么机密的东西……” “我在什么情况下,能接触到机密的情报?”方不为又说道。 两个人各怀心思,房间里陷入沉默。 “或者是通过我,间接的想要接触掌握机密的人?”方不为又自言自语的说道。 “他们会不会是想通过我接触到您?”方不为问道。 肖在明摇了摇头:“我在军法司,一不负责军事情报,二不负责高级军务,他们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那还会有谁?”方不为喃喃自语道。 过了几秒钟,方不为猛的抬起头来:“关景言?” 肖在明猛的一愣,然后脸色大变。 他发现,自己刚刚想岔了,方不为的猜测才最接近真相。 他之前还想着日本人如果想对付方不为,何必这么麻烦。跟着方不为的思路推测到这里,才恍然大悟。日本人的最终目的根本不在方不为身上。 关景言是侍从室的副官,负责委员长的起居……想到这里,肖在明的手开始发抖。 “关景言这个人的秉性怎么样?”方不为沉着脸问道。 肖在明回道:“要是秉性有差,不可能服侍委员长那么多年……” 对啊!做为最高元首,怎么可能不时时对自己身边的人审查。若是贪财贪色之辈,怕早被撵出来了吧。 做为天子近侍,肯定深居简出。日本人找不到直接与关景言接触的机会,所以才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方不为推断,自己应该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如果我想查这件事,现在应该去找谁?” 方不为明白,凭自己的力量,想找到这些人的证据不难。毕竟自己有系统。但想要一网打尽,凭自己却是无法完成的。 “直接向马春风汇报!”肖在明一脸凝重的说道。 “嗯?”方不为疑惑的看着肖在明。 任何年代,越级上报都是大忌。没有哪一个领导会喜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下属。前世自己那般跳脱,也没干过这样的事情。 第二十一章 应对 肖在明目光灼灼的说道:“要不是没有证据,我都想直接向委员长汇报。 关景言身份太过敏感,日本人很有可能不单单的为了情报……事关委员长安危,一点都不能马虎……” 方不为猛的一震。我干,这些狗日的想要干什么? 不知不觉之间,他已是一身冷汗。 看到方不为惶恐的样子,肖在明满意的点了点头:“此事你一定要慎重。姚天南此人位高权重……特工总部没有处长,最高领导是贺主任,下来就是科长,特工总部行动股的武装力量上千人……” 方不为吃了一大惊。 现在的特务处才多少人?不算外派的区站组,只算本部的话,情报科,行动科,总务科,特训科……所有的人加起来也就刚刚过千。 “而且姚天南在南京深耕多年,你们特务处成立不久,谁也不能保证内部有谁与他有私交……”肖在明继续说道。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自己还是惯性思维,没有意识到现在正处在特殊的年代。 “我现在就给马春风打电话!”肖在明站起来说道。 “如果推测是真的,这么大的事情,姚天南再怎么谨慎都不过份。他会不会派人监视我……电话会不会被窃听?”方不为皱着眉头说道。 自己之前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没想到有人会监视自己,甚至在离姚天南家一两百米的地方收听窃听器里的内容,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看到。 但想想也不可能,天色那么黑,这个年代又没夜视仪。就算有人看到自己躲在灌木丛里,只怕也会认为自己的解手。 走到门口的肖在明停下了脚步,松开了门把手。 不是有可能,而是非常肯定。 党调处和特工总部本就有内部监察的职权,姚天南想窃听个电话线路又有什么难的? 肖在明发现,自己还是大意了。 虽然没接触过谍报这一行,但自己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军人,这一方面的警惕性怎么还比不上刚刚失忆的方不为? “不行,必须要连夜通知马春风。还要想办法提醒侍从室!”肖在明转过身来,一脸凝重的说道。 “舅舅,我们现在还只是推测,没凭没据的,过早通知侍从室,会不会让他们认为你有些小题大做?”方不为问道。 “你不懂!”肖在明摇头道,“事关委员长安危,哪怕是捕风捉影之事,也会掀起滔天巨浪。如果到时候真要查实此事确实如你推测那般,并抓到主犯……你这就是护驾之功……” 舅舅原来是在为自己考虑。 前一世当了那么多年的基层警察,层面太低。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那我来想办法吧!”方不为想了想之后说道。 “如果有人盯着你,你能有什么办法?”肖在明问道。 “他们就算盯着我,肯定是以为我找你来说我和姚玉君的事情。应该不会想到我发现了他们的诡计。我现在离开这里回医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方不为说道。 “那到医院之后呢?他们能盯着这里,也肯定能盯着医院?”肖在明问道。 “医院那么大,他们不可能处处都盯着。我到了医院之后,再想办法混出去。”方不为回道,“但是我不认识路,得让心然陪我一起去……” “行不行?”肖在明不放心的问道。 “舅舅你放心,我有分寸!”方不为说道。 第二十二章 暗渡陈仓 肖在明想了想,事关重大,越早做准备越好。谁也不能保证一夜之后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我让司机送你!”肖在明带着方不为出了书房。 陈心然和舅妈都没有睡,听到肖在明和方不为出来后,两个人也从卧室走了出来。 “心然你送小为去医院!”肖在明交待道。 陈心然回房间去拿自己的东西,方不为交待道:“拿点钱!” 十几分钟以后,方不为和陈心然回了医院。 当陈心然听到方不为要让她一起上去的时候,脸上露出怪异的神色。 方不为知道她误会了,有些哭笑不得。 “我要回本部一趟,找处长汇报要事,但我不认识路……”方不为解释道。 “那为什么不让司机送你?”陈心然奇怪的问道。 事关重大,肖在明反复给他交待过,这件事情除了向马春风汇报之外,方不为再不能告诉任何人,陈心然也不例外。 方不为朝司机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回去。 “上楼我再告诉你!”方不为低声对陈心然说道。 陈心然半信半疑的跟着方不为上了楼。 回了病房,方不为先到窗口,看了看楼下面,没有看到什么人。但他也不敢保证暗处就没有人盯梢。 放下窗帘,方不为才走到门口打开了灯。 “一惊一诈的,你到底在干什么?”看方不为的举动有些奇怪,陈心然好奇的问道。 “好像有人盯着我!”方不为回道。 “怎么可能?”陈心然惊讶的问道。 “我也跟你说不清楚,但我现在马上要去见处长!”方不为说道。 “这么晚了,处长早休息了……” “再晚也得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看方不为的脸色不对,陈心然又想到临出门时,肖在明满脸的凝重…… “现在还不能说!”方不为认真的说道。 陈心然是特务处的机要秘书,一看方不为的样子,就知道有非常紧急的事情。 她没有问到底是什么事,只是问方不为接下来怎么办。 “等一会之后,你先下楼,在门口等我……”方不为交待道。 “那你呢?”陈心然问道。 “你别管,我很快就到!”方不为回道,“把钱给我!” 提到钱,陈心然才想到,来的时候方不为让自己带了钱,还没来的及给方不为呢。 “都给你!”陈心然把一个袋子递给了方不为,里面传出银元碰撞的声音。 方不为掂了掂,份量不少,应该有二三十块。 过了几分钟,方不为让陈心然先离开。 “小心!”临出门的时候,方不为不放心的交待了一句。 陈心然回过身来,亮了亮包里的手枪。 陈心然离开几分钟以后,方不为把门推开了一条缝,静静的听着。 没有什么动静。过道里一片漆黑。 方不为出了病房,锁了房门,蹑手蹑脚的穿过过道,顺着楼梯上了楼顶。 今天是月初,楼顶上一片漆黑,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但方不为发现,身体强化后,自己的五感远超常人。他能看到和听到离眼前至少十米远的地方。 转了一圈,方不为翻出天台,攀到了落水管上。 全都是铁制的,别说方不为,来头牛说不定都能经的住。 下到院子里,方不为伏低身体,听没什么异动后,猫着腰朝医院的后墙走去。 轻轻一跃,方不为就攀上了墙头,听了听动静,然后像狸猫一样翻了出去。 方不为特意绕了个圈,走到了离医院两条街的路口。 一个黄包车夫正坐在路灯下,手里拿着一块饼子在啃。 “师傅,问你个事?”方不为看左右没什么人,蹲到了车夫身边。 “先生你说!”车夫擦了擦嘴上的饼渣子。 “你这车多少钱?”方不为指了指黄包车。 “哪能买得起,车行租的,押了五块大洋……”车夫回道。 “能不能卖给我?” 车夫愣了一下,方不为直接拿出了钱袋子,扔到了车夫怀里。 车夫下意识的打开一看,猛的惊了一下。里面至少有二十多块大洋,买辆新车也就十几块。 “用不了这么多……”车夫喃喃的说道。 “都是你的……对了,把衣服也给我……” 一分钟后,车夫穿着方不为的西装,方不为穿着车夫的短褂。 看着方不为拉着黄包车越走越远,车夫看了看手里的钱袋,用力的在大腿上掐了一把…… 到了医院门口,方不为透过医院里昏暗的灯光,看到陈心然站在门口使劲朝里看着。 肯定是在找自己。 方不为抬了抬帽檐,冲陈心然喊道:“小姐,要不要坐车?” 听到方不为的声音,陈心然猛的一震,但好在还算镇定,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你……”看着方不为的装扮,陈心然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 “上车!”方不为压低声音喊道。 陈心然下意识的坐了上去。 “你那来的黄包车……还有这一身衣裳?”方不为跑起来的时候,陈心然压低声音问道。 “买的,你给我的钱全花了……”方不为回道。 原来方不为要钱是这个打算。 陈心然指着路,方不为拉着黄包车,直奔特务处本部。 看陈心然离开之后,一个黑影从墙角闪了出来,冲进了医院。 “队长,那个女人走了,要不要跟上?” “里面的兄弟没动静,说明那个小子还在,股长只是让我们盯着那小子,其他的不用管!”队长回道。 “明白!”那个队员应了一声,离开医院,回了盯梢的位置。 第二十三章 连夜汇报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的到了特务处,方不为想着姚天南再厉害,也不可能将棋子埋伏在马春风的身边。 就算方不为和陈心然是特务处本部的军官,这么晚想见马春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几经肯求,言明真有紧急军务,马春风的警卫才上去通报了一声。 警卫只让方不为一个人上去,上楼之前搜了身,卸了枪。 平时马春风倒也没这么大的规距。毕竟方不为也是内部人员,还是低层主官。 但问题是方不为来的不是时候,还这么焦急,怎么也不肯说求见处长有什么事。警卫自然多了一个心眼。 站在门口,方不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就算是再过七八十年,马春风的威名依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此时单独来见这样的人物,说的还是全凭自己臆测的事情,难免多了几分压力。 但临走前舅舅也说过,只要是事关委员长安危的事情,就算事后查明方不为猜错了,马春风也绝对不会责怪于他。 方不为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个声间:“进来!” 马春风披着一件军服,坐在沙发上。 浓眉,大眼,长脸。看着个子不高,但很有精神。 方不为铿锵有力的敬了个军礼:“卑职见过处长!” 马春风点了点,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 方不为虽然级别不高,但马春风对他印像不浅。除了和肖在明也有一些关系之外,也有其他的原因。 一是因为特务处成立后时间不长,本部人员不多。从处长以下,到行动队的队长,每个礼拜马春风都要开会。快一年了,想记不住也难。 二是因为关景言的关系。关景言虽然职级不高,但是天子近臣,就算是马春风也对他尽力巴结。对于关景言经常赞誉的手下,马春风自然多有关注。 三是此次上海之行后,三名负责保护关景言的警卫殊死拼敌,一死二伤,就连委员长也有耳闻。为马春风大长脸面。方不为转到中央医院后,他甚至亲自探视过。 方不为言简意赅的说明了来意。 要不是舅舅非要他来,方不为准备等自己查到一些证据之后再来汇报。 按照方不为的想法,自己说的如此荒诞不经,马春风应该不会相信才是。 但听自己说完之后,马春风也如同肖在明一样,脸色凝重。 “肖司长是什么看法?”马春风问道。 “他本来想直接给您打电话,但怕线路会被姚天南窃听,所以让我连夜向您汇报……” “你没有在姚天南面前露出破绽吧?”马春风又问道。 “卑职并未与他见面!”方不为回道。 马春风点了点头,又向门外喊了一声,他在叫自己的秘书。 “请高科长过来一趟!”马春风交待道。 秘书领命而去,马春风又问了问方不为的病情,方不为直言不讳的说了自己失忆的事情。 就连马春风也一脸惊诧,震惊过后又勉励了方不为几句。 来的是特务处本部情报科的科长高思中。这么晚,处长秘书打电话让他过来,高思中不敢怠慢,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 马春风又让方不为将对他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高思中听的双眉紧皱,等方不为说完之后,他才一脸疑色的对马春风说道:“处长,姚天南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没有明说,但意思就是是不是方不为猜错了。 总算有人置疑自己了,要不然方不为都以为自己的思维方式和这个年代的人有代沟。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马春风沉声说道,“以日本人的手段,做出如此之事不算奇怪,而且事关委员长,不可轻慢!” 高思中点头称是。 “此事需要谨慎,但想试出深浅也不难!”马春风又对方不为说道,“既然你推断日本人的目标是景言兄,那我们将计就计,试一试便知!” 说到这里,马春风停顿了一下后又说道:“景言兄此人性格过于忠耿,不能对他事事言明……” 真会说话。什么过于忠耿,不就是说关景言城府太浅,脸上藏不住事么? “你可回去与肖司长商议,让肖司长出面,请托景言出面为你说和此事……” 方不为明白了,马春风是要让自己将计就计,请关景言当媒人。如果姚天南的目标真是关景言,不会没有行动。 “会不会打草惊蛇?”方不为问道。 马春风却摇了摇头:“说实话,连我都颇为好奇,你确实是饮不得酒的……但喝进去那么多的迷药,你竟然没有昏迷?” 原来姚玉君真没有骗自己。 这具身体,之前还真是沾酒就醉。方不为在前世,也确实见过这样的体质。 但现在应该不会了,毕竟刚刚被强化过。 “卑职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可能是这段时间在医院吃的药太多,对迷药有了克制……”方不为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来,只好把姚天南他们的解释说了出来。 方不为听明白了,连马春风也觉的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也就是他,告诉别人八成不会信。 所以马春风认为,姚天南等人肯定想不到方不为竟然一直在装昏迷,结果听到了他们的密谋。 如果方不为说的全是真的,此事大有可为。 马春风又交待高思中,一定要保护好关景言,不能让姚天南得了空子。 方不为跟着高思中离开了马春风这里,到了高思忠的办公室,高思中又对方不为说道:“方兄弟也是心机灵敏之人。具体细节我也就不啰嗦了。党调处成立之初,姚天南此人便是骨干之一。颇有过人之处,在他面前,你一定要小心……” 第二十四章 接收录音 方不为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自己当了那么多年警察,也不是白混过来的。 两个人讨论了一夜的细节,等快到凌晨四点的时候,方不为才和陈心然离开。 陈心然回了肖在明家,通知肖在明等天亮之后来医院找方不为。方不为拉着黄包车到了医院,乘人不注意,溜进了住院部,上了楼顶后,换上了提前准备好的衣服,下楼到了病房。 负责监视他的两个人就守在住院部的出口,以为方不为一直没有出过病房。 方不为推开房门,看到飘落下来的那根头发丝,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自己离开后,病房里没有进来过人。 方不为上了床,拉开被子,蒙头就睡。再有两三个小时,舅舅就会到医院来找他。之后可能还要去找关景言,肯定没时间睡的。 肖在明来了,却没有带陈心然。 方不为说了马春风对他交待的话,肖在明也非常认可。 “我先想办法与马处长见一面,你好好待在医院,不要乱跑!”肖在明在临走的时候交待道。 “那心然那里怎么说?”方不为问道。他是怕陈心然知道自己竟然托人去向姚玉君求亲,而且舅舅竟然也同意了之后会不会胡闹。 “心然不是这样的性子,她要真闹一闹,倒是好事!”肖在明回道。 方不为明白舅舅说的什么意思,陈心然的反应越大,姚天南就越不会怀疑。 “记住,没有结论之前,绝对不能向心然透露一丝半点!”肖在明郑重的交待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等肖在明走了之后,他又在脑子里搜了一遍,但还是没有系统的痕迹。那一枚隐形追踪器还静静的躺在箱子里。 要是再有个窃听器就好了。 陈心然没来,下午的时候,肖在明的司机来了医院,是来传话的。 司机一无所知,只是转述了肖在明的原话:今天没有见到关景言,但肖在明和他通了电话,约定明日再会。 问到陈心然,司机说回特务处上班了。方不为明白,这肯定是舅舅的安排。 方不为又将事情细细的捋了一遍。他不知道马处长和舅舅是怎么谈的,具体有什么计划。但他的计划很简单,只要再见到那个司机,把追踪器放到他身上即可。 司机的级别明显不低,连姚天南都要听命于他。方不为不相信,这个人会一直守在姚天南身边不动?他肯定会有自己的行动。 如果盯住这个人,会不会有其他的发现? 左右无事,方不为出了病房,来到了医院的后花园。 人很多,方不为分辩不出是不是有人在盯着自己。但他现在也没想干什么,只是想活动活动身体。 前天趁陈心然不注意,他就测试过。体质经过强化后,各方面加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铁皮制成的搪瓷水杯,他单手就能捏成麻花。一拳下去,连墙角的砖头也会被崩掉一个角。 原地一跳,他就能跳起一米多高,不比前世的篮球动动员差。 围着医院小跑了一圈,方不为在餐厅吃完饭,又回了病房。 他很失望。 体质再没有加强。还和昨天一样。 看来技能书也是一次消耗品,用过之后就再没有效果了。 但想想,自己现的的水平已经很了不得了。放在前世,各方面的数据应该不会比那些专业的动动员差,更何况是现在这个普遍营养不良的年代。 也不知道书上和电视中看到的那些民国大侠是什么样的水平? 回到病房之后,方不为收拾了一下,大明大亮的出了医院。 那枚窃听器还在姚玉君身上,但医院离姚天南的家有些远,接收不到。 昨天那个司机给姚玉君交待过,让她这两天待在家里。方不为猜测,姚玉君应该不会乱跑。 方不为拿着一张南京市的地图看了看,又用手比划了一下。然后叫了一辆黄包车,说了一个地址。 窃听器的直线接收距离是一千米,他没必要到离姚天南家太近的地方,免得让跟踪他的人怀疑。 拐到第二个街角的时候,方不为已经确认了,有人在跟踪自己。一辆黄包车一直跟在自己后面,拐过了两个街口之后,才换了另一辆。 方不为有些不明白,这个时代没有手机,他们是如何实时联系的? 到了自己选定的地点,方不为下了黄包车一看,也是一处繁华的闹市。 他刚刚生出连接窃听器的念头,耳朵里就有了声音。 好像是穿着高跟鞋在走动,再没有其它动静,姚玉君应该是一个人。 方不为往四处瞅了瞅,他想找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 往前走了十几米,他竟然在街口看到了一家西餐厅? 方不为很是好奇,举步走了进去。 站在门口迎接的服务生是纯纯的中国人,看方不为的穿戴和长相,对他说的也是汉语。 里面有洋人,也有华人,方不为点了一块牛排,一杯红酒,让服务生找了个僻静的角落。 跟踪他的人看方不为进了西餐厅,并没有跟进去。而是站在西餐厅门口的一边,坐在路边的栏杆上抽着烟。 方不为慢慢的吃着牛排,听着窃听器里的声音。 姚玉君下了楼,听声音是在和佣人说话。吃完饭之后,姚玉君又上了楼。 她再没有下去过,也不知道姚天南回来了没有。 整整听了两个小时,里面一直是一些无意义的声音。 方不为又打开了之前的录音。 应该是自己离开后一个小时左右,最多也就是刚到舅舅家的时候,姚天南离开了姚玉君的房间。 想想也能明白,姚天南家里肯定还有其他人在,比如警卫,比如保姆。他肯定不敢明目张胆的和姚玉君胡来。 一直听完,方不为再也没听到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整整一天,姚天南和那个司机都没有回来过。 第二十五章 请邀 方不为有些可惜,昨晚上自己不了解情况,猝然把窃听器放在姚玉君的身上,真的是有些浪费了。 听到服务生开始收拾东西,方不为抬起头来,才发现餐厅里就剩了自己一个人。再看看时间,竟然过去了两个小时。 看样子人家是要关门下班了。 方不为起身结了帐,离开了西餐厅。 太晚了还在街上晃荡,况且自己还是在个病人,难免会让人怀疑。方不为稍稍的考虑了一下。叫了一辆黄包车回了医院。 时间不早了,方不为却没有一点困意。他躺在床头翻着报纸,努力的汲取着有关这个年代的知识。 虽然自己是穿越而来的,但他不是史学家,只记得大概的大事件。他也知道最后的胜利者是谁,也曾认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 就算是那边,现在也是动荡不安,内部倾轧严重。就算自己投靠过去,又能发挥什么作用? 难道告诉他们,最后的胜利者是谁? 怕是没有人会信。 现在中国最大的敌人是日本人,而且再有两年,就会发生七七事变,然后全面抗战。 自己既然穿越回来了,就要为这个民族这个国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现在的这个起点就刚刚好。 从系统给出的几件道具就能看出来,基本就是根据现在的自己量身定做的。自己要是不知道怎么用,那就真是脑子坏掉了。 到了十二点,方不为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没几分钟,就发出了鼾声。 …… 第二天早上,肖在明亲自来接他,说是已经联系过关景言,约好在上午见面。 到了地方一看,是一家酒店。 在方不为看来,和前世相比,随便一个五六线城市找一家没星级的酒楼,也要比眼前的这一家强好几倍。但在这个年代,这幢四层高的酒楼是真正的大酒店。 约定的地点是一楼的一间会客室。方不为进去之后发现,里面专门配备了电话。 半个小时这后,肖在明又接了关景言过来。 当听肖在明说明了来意,关景言看了看肖在明,又看了看方不为,好奇的问道:“不为一直和陈小姐两情相悦,怎么又突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这孽障一时湖涂,犯下了大错……”肖在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听到“孽障”两个字,方不为差点笑出来。 关景言愣了一下,看着方不为,叹了一口气:“果真是糊涂啊!” 在关景言看来,方不为有能力,有眼力,再加上他与肖在明的帮趁,在特务处不说前途似锦,但至少也能稳步擢升。 但真要成了姚天南的女婿,特务处怕是待不下去了。 但不娶也不行。 姚天南并非乏乏之辈,方不为坏了人家闺女的清白,最后要敢不负责任的话,姚天南崩了他都有可能。就算告到委员长那里,也是姚天南有理。 “事已至此,已是生米煮成了熟饭。有劳关参谋了……”肖在明冲关景言作了个揖。 这种事情,关景言自然不会不答应。他就是有点替方不为可惜。 就在会客室,关景言给特工总部打了电话。 姚天南还真的在特工总部。 关景言虽然没有城府,但有常识。知道这样的事情不能在电话里说,只说请姚天南谈一些私事,请他务必赏光。 姚天南也故做不知的答应了下来。 关景言的身份有些特殊,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空闲的时间。两个人直接把时间约在了中午,就在这家酒店。 挂了电话,姚天南对站在旁边的司机说了关景言请他赴约的事情。 姚天南虽然和关景言认识,但最多也只是点头之交,突然打电话来请自己,只可能是方不为的事情。 “方不为真想娶姚玉君?”司机皱着眉头说道。此时房间里只有他和姚天南,所以说话不用戒备。 “应该是肖在明!”姚天南说道,“肖在明只是军法司的副司长,知道此事后,肯定会审时度事,如果不想引祸上身,只能快刀斩乱麻,乘我还不知道此事之前解决。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是托人求亲……” “会不会太快了?”司机问道。 “快才正常!”姚天南得意的说道,“方不为也不傻,想到如果我知道此事的后果,是绝对会办他的。就算马春风知道了,也没道理拦我。 方不为明白只凭一个肖在明肯定保不住他,这样的事情,别说关景言,就算是委员长知道了,也会向着我,所以才会如此着急!” “肖在明为什么不直接找你?而且他为什么直接请了关景言,不请别人?”司机又问道。 “你汉语说的确实流利,但还是对中国的人情不是很了解!”姚天南笑道,“方不为父母双亡,没有族亲,舅舅肖在明就是他最亲的长辈。而求亲这种事情,长辈不能直接出面说的。必须托请媒人…… 而此事方不为有错再先,肖在明也是怕我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事来,所以才想着找一个有份量的人说和。他自然也能请到其他有份量的人,比如说陆军署的长官。但方不为只是他的外甥,而且做出的又是这等丑事,他肯定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而关景言就恰恰好!位不高但份量重,不怕让我误会他们在以势压人。而且关景言与方不为的私交甚好,知道后肯定会尽力为他遮掩……” 姚天南的一番解释,彻底打消了司机的疑虑。 “那我要不要去?”司机又问道。 “可以去,但肯定不能上桌。他们肯定不愿意让过多的人知道内情!”姚天南说道。 “那我就在外面等你!”司机回道。 终于接触到了目标人物,司机还是有些不放心。 中午时分,关景言居首,肖在明和方不为陪在两侧,早早的等在了酒店门口。 高思中就藏在约好的包间对面。而整个酒楼,也布满了特务处的高手。 虽然姚天南直接绑架关景言的可能性不大,但马春风还是交待高思中和肖在明以防万一。 第二十六章 老狐狸 两辆小轿车开到了酒店门口。前后两辆车的踏板上分别站着几个人,个个一手扶着车顶,一手摸在腰间。一看就是在准备随时拨枪。 第一辆车上又下来了几个人,和从踏板上跳下来的人一起,围在了后一辆车的周围。 姚天南在党调处多年,得罪的人不少,如此防备算不得过份。 方不为看到一位穿着一身中山装的中年男子从后一辆车的后座上下来,想必就是姚天南。 他再往前一瞅,看到了开车的司机,心里大定。 待会得想办法把这枚追踪器扔到司机身上。 关景言看到姚天南下了车,带着肖在明和方不为走了过来。姚天南摆了摆手,让警卫散开,握住了关景言的手:“让关参谋见笑了!” “哪里的话,那些宵小之辈和漏网之鱼怕是把姚科长恨到了骨子里,按我看,警卫力量还是有些弱了……” 两个人寒喧了几句,姚天南又转过头来,看着肖在明笑了笑:“肖司长和不为也在? 上次多亏不为救了小女……这等大恩,本当是要上门拜谢的,但不为一直在外公干,我也是俗务缠身,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件事情肖在明自然知道。但方不为在特务处,姚天南在特工总部。和姚天南牵扯过深,肯定会影响到方不为的仕途。 姚天南不露面,他就一直当做不知道。 今天一是来陪罪,二是来求亲,肖在明的姿态放的很低。客气的在前面领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上了二楼。 看到姚天南见了自己依然淡笑风声,没有一丝异色。若不是确定前天晚上听到的声音和现在的姚天南一模一样,方不为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进了酒店,姚天南的警卫全部散开。只有两个人守在包间门口,而其中之一就有那个司机。 方不为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追踪器丢过去。 这玩意是有时限的,能晚放一会就晚放一会。一场酒宴下来至少也要两三个小时,等姚天南走的时候再放也不迟。 方不为目不斜视的进了包间。 菜上的很快,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关景言觉的差不多了,一脸歉意的对姚天南说道:“姚股长,景言此次,专程是为赔罪而来的……” “关参谋哪里话,有用的着我姚某人的地方,尽管开口……何来赔罪一说?” 肖在明一拍桌子,指着方不为喝道:“给我站起来!” “这是何故?”姚天南一脸震惊的问道。 肖在明言肯意切的说着原委,最后指着方不为,咬着牙对姚天南说道:“犯下如此大错,我恨不得一枪崩了他。但我姐夫四代单传,就这么一根独苗……还请姚股长放他一马……” 方不为低着头,看不到姚天南的脸。但当舅舅说道他和姚玉君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时,姚天南整个人都僵住了,大口大口的喘着,好像马上像背过去的样子。 “你们……你们竟然做出了如此之事……”方不为又听到了姚天南咬牙切齿的声音。 方不为装做肯切的抬起头,对着姚天南说道:“我也是一时糊涂……” 终于能看到姚天南的脸色了,方不为发现,姚天南真的是一脸铁青。 姚天南指着方不为,手指抖的就跟装了电池的震动器似的。突然,姚天南猛的一顿,手臂垂了下去,整个人都像是瘫软了一样。 方不为顿时一惊。 这演技,甩了姚玉君不知多少条街。 方不为反应也不慢,急冲一步,扶住了姚天南。 姚天南并没有真的装晕,方不为刚一扶他,就听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气煞我也……” 关景言也站了起来,一脸担忧的看着姚天南,看姚天南缓了过来,才松了一口气:“姚科长不要气极伤了身……事已至此,莫不让他二人成其好事……” 肖在明也在旁边赔着罪,求着情。 姚天南只是黑着脸不说话。 许久之后,姚天南才一脸心灰意冷的神色:“罢了罢了,反正玉君这条命也是你救的……” 话音未落,就见他猛的挺起了身,疾言厉色的看着方不为,一字一顿的说道:“若你敢负了玉君,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方不为真的在姚天南的眼睛里看到了怒色。 姚天南又是一声冷哼,袖子一甩,推开了方不为。 话说到这个份上,饭已经是吃不下去了。姚天南站了起来,向关景言告辞一声,就要离开。而对肖在明和方不为却没有任何一点好脸色。 方不为率先一步推开了包间的门,看到站在门口的司机时,一个念头闪过,追踪器就没入了司机的身体。 “锁定目标,计时开始,实效四十八小时……奖励道具:隐形窃听器一枚!”系统有了提示,方不为猛的一惊。 他在意的是系统的最后一句话,竟然又给他奖励了一枚隐形窃听器。 难道是因为自己把跟踪器投放到了姚天南司机身上的缘故? 但系统一惯的没回应。 方不为想了想,最后还是把新得到的窃听器也投放到了司机的身上。 姚玉君身上的那一枚还没失效,司机身上又有追踪器,按理来说应该放到姚天南身上才合适。 但方不为认为司机明显控制着姚天南和姚玉君,重要性自然也要比这两个人高。而且姚天南想要和司机秘谋什么,到时候自然就会录下来。 临出门的时候,关景言又和姚天南约着时间。姚天南既然同意了,求亲的事自然要被提上日程。 姚天南想了想之后说道:“我随时有空,倒是关参谋在为委员长服务,不便擅离。就看关参谋什么时候有时间吧!” 关景言也是如此打算的,又和姚天南客气了几句,然后看着姚天南离开。 第二十七章 质问 整个酒宴,姚天南都表现的很正常。就连方不为也看不出他有任何异常来。 要不是昨晚没有被迷晕,听到了后面的那些,打死方不为都想不到姚天南别有用心。 再看肖在明,整个酒宴当中对姚天南姿态都放的很低。与前世那些自己家的猪拱了人家白菜的家长别无二致。生怕姚天南会处置方不为,既担心,又恨其不争。对方不为的眷顾之心昭日可见。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啊。自己原本还想着凭穿越的先知先觉和七八年的从警经验大杀四方,没想到遇到的,就没一个简单的。 还是关景言好,没有心机,没有城府,和他相处没有一丝的压力。方不为暗暗感叹,也不知道前任哪来的运气,交到了这样的朋友? 姚天南走后,肖在明对关景言又是一番感谢。但关景言怕侍从室那边随时相召,酒是不敢再喝了。 他和肖在明商量着纳彩的数目。让方不为没想的是,肖在明竟然回答的头头是道,滴水不漏。明显是来之前就考虑好的。 明知道是演戏,还准备的这么认真? 方不为一阵汗颜。 最后,关景言对方不为又是一番劝慰。舍身处地的考虑着方不为的后路。并称如果方不为到时不想去党调处,他可以想办法,把方不为调到侍从室。 方不为自然是装做满脸喜色的答应下来。 送走关景言之后,肖在明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看来与姚天南这样的人物虚于委蛇,还要让对方觉察自己的真心诚意,委实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看来你的推断是有道理的,姚天南十有八九别有居心!”肖在明说道。 合着你现在才信啊!方不为一头的冷汗。 “舅舅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方不为问道。 “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承受能力怎会如此不堪?”肖在明冷哼一声。 这是自然。 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姚天南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亲手断送了多少人的性命。就算今天说的事都是真的,姚玉君只是失了身,又没死,怎么可能气的他差点昏厥过去? 姚天南演的有些过头了! 方不为又问了舅舅提醒侍从室的事情。肖在明只是说他和马春风都对侍从室的长官汇报过,只是对关景言做出了临时轻微的调整,不会影响到他以后的仕途。 姚天南再厉害,手还伸不到侍从室,不然他就不会这么麻烦的给方不为下套了。 如果真如方不为推断的那般,抓住了意欲对委员长不利的人,关景言也是有大功的。 离开酒店的时候,肖在明和方不为都没有和藏在对面的高思中照面。谁也不知道姚天南有没有留人手监视他们。 肖在明先送他到医院,然后还会去和高思中碰头,商量接下来了的计划。 方不为觉的这样很合适。自己被人盯着,一举一动都会引来别人的注意,行动很是不方便。 舅舅就不同了。就算他现在直接去见马春风也有充足的借口。 这事要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的话,方不为闹出这么大的事来,还要和姚玉君结婚,最终还要改换门庭,于情于理,都先要给特务处打声招呼。 一日入军统,终生是军统。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的。虽然现在军统还没有成立,在特务处还不是这样的说法。但特务处上下都知道,马处长对进特务处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要求的。 擅自退出特务处,便被视为背叛,轻则关押审查,重则执行军法。所以肖在明知道了方不为和姚玉君的事情之后才会那般反对。 把方不为送回医院之后,肖在明大明大亮的进了特务处本部。在马春风的办公室,他与马春风,还有高思中分析着姚天南的意图,还有接下来的应对。 当天,特务处就传出了风声,方不为不久将被调离。马处长之所以没发火,是因为肖在明送了重礼。 陈心然听到这个消息后,不顾此时还是上班时间,风风火火的冲到了医院。 这个时候,方不为正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份地图,一边看着脑子里的景像,一边对照着地图。 脑子里看到的是一个红点,已经停止了移动。对比地图,看距离不近,应该是在特工总部的驻地。 查看了才知道,追踪器的有效距离是十公里。方不为还在想,窃听器怎么就没有这么强的传输能力。 “哐”的一声,门被人推开,方不为抬头一看,是一身戎装的陈心然。 知道的这么快? 看着陈心然的脸色,方不为心里暗暗的想道。 “你为什么要离开特务处?”陈心然进门就是这句话。 看来陈心然还不知道全部的事情。 方不为转了转眼珠:“关参谋说,要把我调到侍从室!” 他以为能糊弄过去,谁知道陈心然根本不信。 “在特务处放着好好的军事主官不做,跑侍从室干什么?给人端茶倒水?”陈心然反问道。 自己一个小队长,手底下就十来号人,算什么军事主官?方不为愕然的想道。 但陈心然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方不为猛的打了个激灵。 “是不是和那个姚玉君有关?”陈心然冷声问道。 “怎么可能?”方不为矢口否认。后背直发冷汗,这女人的直觉怎么这么厉害? 陈心然走到方不为面前,定定的看着他:“好,那你告诉我,姑父跑到特务处去干什么? 他为什么要见马处长?他离开不久,就有人告诉我,人事股好像接到了你会调离的谕令,这明显是特事特办的程序…… 如果你真要去侍从室,大可按照正常程序调离既可。委员长的侍从室有多么的无人可用了,才如此求才若渴,会对你一个小小的尉官如此的大张旗鼓……” 方不为一头的冷汗,这女人怎么也这么厉害? “我也不是很懂,中午才和舅舅见过关参谋,之后我就回来了,剩下的事情是舅舅去办的……”方不为双手一摊,打起了光棍。 第二十八章 都是人精 该怎么告诉陈心然这件事,方不为专门和舅舅商量过。向姚玉君求亲的事情,肖在明决定让他来告诉陈心然。 两人的意见很一致,实情是肯定不能告诉她的,不然她表现的太过平静,会让姚天南起疑。 而且保密原则也不允许他们把实情再告诉任何一个人。 只能暂时让她受点委屈,等查明真相后,抓了姚天南和姚玉君,不用说陈心然也能明白过来。 但接下来的事情,又让方不为跌了一地的眼镜。 陈心然没有发怒,也没有吃醋,而是冷静的看着方不为:“你和姑父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们能有什么事瞒着你?”方不为打了个哈哈。 “昨天一早就接到了本部的电话,让我回去上班,晚上又莫明其妙的加班,根本没时间来医院。更没有时间来问你,你前天那么晚出去做什么? 所以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特意问过护士,她们告诉我,前天晚上,有一个很漂亮的小姐来找你,你们一起离开的。护士一说长相,我就知道是姚玉君……” 方不为鼓了鼓腮帮子没说话,心里暗暗的腹诽: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厉害? 陈心然继续说道:“晚上十点了,你独自出现的街头,姚玉君没有送你,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方不为没吭声,陈心然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 “你当时一脸的凝重,我和你说话,你一直心不在焉。回了家之后,你又和姑父在书房那么长时间,还不让我听…… 你说有人在监视你,要连夜去见处长,还要乔装打扮……你不惜扮成黄包车夫用来隐藏形踪。 我早上回到家才发现,姑父竟然一夜未睡……你本身就是特务处的特务,在南京城里,有谁能让你和姑父如此紧张,如临大敌? 到了本部,你见了处长,又和高科长密谋到凌晨……今天就传出你要调离的消息……方不为,他们要让你去做什么,是不是很危险?” 想到这里,陈心然脸色大变,紧张的问道。 方不为现在对陈心然就剩下拜服了。 虽然结果有些错差,但大致的隐情已经被陈心然推了个七七八八。 陈心然怀疑特务处是让自己去当卧底? 要让她这么推理下去,就算猜不到真相也差不多了。再告诉她向姚天南求亲的事情,她也会用怀疑的目光看待,说不定会生出枝节来。 应该怎么把她的思维拉到自己想要的轨道上来? 不放重炮是不行了。方不为咬了咬牙:“我要和姚玉君结婚!” 陈心然猛的僵住了,许久之后才喃喃问道:“为什么?”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和姚玉君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方不为语气低沉,一副我辜负了你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能喝酒了?”陈心然问道。 “醒了以后……” 陈心然脸色忽青忽白,紧紧的咬着嘴唇,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还好,转移陈心然注意力的目的达到了。方不为暗松了一口气。 “怪不得……”陈心然失神落魄的念叨了一句。 但没过两秒,陈心然猛的抬起头来,神彩兮兮的看着方不为,连眼眶里的泪花也在渐渐隐去。 她想到了什么?方不为看着陈心然如此巨大的变化,愕然的想道。 “我知道了!”陈心然轻轻的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把脸伸过来!”陈心然又道。 “什么?”方不为下意识的一愣。 陈心然举起自己的手掌,心疼的看了看方不为的脸,最后咬了咬牙…… 牙齿都快要咬碎了,陈心然的那一巴掌就是扇不下来。 “算了,我下不去手!你自己来。”陈心然放下了手,泄气的说道。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陈心然什么都明白了,这是要和自己演苦肉计! “没必要!”方不为说道。 “怎么会没必要?”陈心然翻了个白眼,“我气势汹汹的来找你,要是这样若无其事的走了,监视你的人会不会起疑心?” 陈心然却很坚持。 方不为无奈的抬起手,“啪”的一声脆响,感觉左脸一阵发木。 鼻子有些发痒,方不为下意识的一低头,看到一点一点的鼻血滴到了床上。 “留点印记就行了,你怎么下手这么重?” 看到方不为的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陈心然满是心疼的神色,翻箱捣柜的找着药,给他敷了上去。 方不为忘了,自己的体质刚刚强化过,没控制住力道。 “我不能待的太久!”给方不为敷好了药,陈心然又轻轻的摸了摸方不为的脸。然后起身,打开房门,一手捂脸,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方不为甚至能听到她一边跑一边哭泣的声音。 护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冲到了病房,看到还流着鼻血,肿着半边脸的方不为一脸呆滞的坐在床上发愣。 都特么的是人精啊!方不为在心里叹道。 前天晚上他见到陈心然的时候,身上没有一点酒味。 但自己又不能告诉她,自己中的是迷药 从自己离开医院到见到陈心然,之间最多两个多小时。自己到夜总会喝醉,又被姚玉君带回家,中间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不久后见到陈心然的时候竟然是清醒的…… 算了,猜就猜出来了,这样还挺不错,比预期的效果要好。 …… 看追踪界面上的红点开始移动,最终停到了姚天南家的位置,方不为知道,姚天南和司机都回家了。 他换了衣服,顶着红肿的左脸,出了医院,坐了一辆黄包车,来到了昨天来过的那家西餐厅。 离开酒店的时候,肖在明特意给了他一百大洋。方不为对这个时候的物价也特别了解过,大概知道一百大洋是什么概念。 他是尉官,基本薪金每月四十块。因为是军事主官,在警察厅还挂着虚职,另有一份薪金,是三十块。 特务处是特殊部门,薪金都是足额发放的,这样算下来,方不为一个月工资是七十块大洋。 方不为大概算了算,比自己穿越前的工资还要高。 所以西餐虽然不便宜,但对他来说压力不是很大。再一个,他不了解地形,仓促之间也找不到比这里很合适的地方。 第二十九章 监听 今天的方不为,特地点了一瓶红酒,不过不是国产的,稍贵一些。 方不为一边喝着酒,同时打开窃听接收,静静的听着。 看到他的人发现,他一直睁着眼睛,盯着西餐厅的墙直发愣,连眼珠都没有挪动过,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再看他喝酒的速度,连服务生也直呲牙,就跟喝凉水似的,不到半个小时,一瓶酒就空了。 方不为又要了一瓶,不过这次速度慢了下来。 他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想多待一会。一看他的样子,就是在借酒消愁,就算待到西餐厅关门,应该也不会有人怀疑他。 先听姚玉君的录音,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在下午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姚玉君只回了一句:知道了。 方不为看了看时间,再有一个多小时,姚玉君这枚窃听器就失效了。 他又打开了另一只。 这会司机和姚天南应该是在吃饭,说的都是一些琐碎的话题。旁边应该还有人,司机言语间对姚天南很是恭敬。 方不为又切换到了之前的录音。 果然,在回到特工总部之后,姚天南和司机提到了今天酒宴的事情。 “肖在明很惶恐,生怕方不为惹祸上身。关景言虽然也是尽心尽力,但言语之间对方不为也多有不满……方不为却还有些不甘……” 姚天南一一汇报道。 “与我们之前的推测相比,基本没什么误差……”姚天南又强调了一句。 “但我总觉的发展的有些快了,还这么顺利?”司机沉吟了一下后又说道。 看来他们的目的果然是关景言,不然不会这么说。方不为暗暗的想道。 “我倒觉的这样才附合情理。”姚天南回道,“上午我们就分析过,他们的这些表现都在正常范围之内……” 司机好像在考虑,耳朵里没有了声音。许久之后,方不为才听司机说道:“我总觉的关景言这么早出现,还是太过于巧合。” 方不为惊了一下,这人也太谨慎了。 当然,马春风仓促之间做出的计划,自然不是很完美,目标人物这么快进入他们的视线,司机有所怀疑也很正常。 “这样,你整理一下,晚上的时候我向总部汇报!”司机最后说道。 姚天南应了一声。 方不为心里一喜,自己的那一枚窃听器果然放对了。就是不知道司机会用什么方式联系上线,还有他说的总部又指的是什么? 两人之前再没有谈论和此事有关的对话,之后的录音基本上没什么意义。 追踪器也显示的很清楚,司机一下午的活动轨迹都在很小的范围之内,没有离开过特工总部。 吃完了饭,司机离开了餐厅,听声音是在上楼,进了房间后又没有了动静。 方不为一点都着急,司机既然说过今晚联系总部,不可能没有行动。 他又打开姚玉君的那只窃听器,里面传来唱歌的声音,应该是在听留声机。 看看时间,没剩几分钟了,方不为又退了出来,换到了司机这一只。 果然,又等了差不多快半个小时,里面传来动静,应该是有人走进了司机的房间。 “这是你要的东西!”是姚天南的声音。 司机嗯了一声,又说道:“把下面的人安排好!” “我明白!”姚天南回了一句,离开了房间。 然后方不为又听到纸张抖动的声音,还有用笔在纸上写字的沙沙声。 这应该就是司机在白天的时候让姚天南整理的东西,也是司机要向上级汇报的东西。 方不为暗暗的兴奋起来。 脑海里传来姚玉君身上的那只耳机失效的提示,方不为看了看,窃听器失效了,但录音竟然自动存诸了下来。 还有这个功能?方不为心里一喜。 司机一直在写着东西,一直到西餐厅关门的时候,还没有停下来,方不为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西餐厅要关门,他不得不离开。站在门口,方不为瞅了瞅,街上大部分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了。 司机今晚要联系上级,如果他的上级察觉到了什么,让他们中止计划怎么办? 一晚上的时间,不敢保证会不会有变故发生。方不为不敢等,决定再找个地方,继续实时监听。 这个时候,还在开门营业的,能有什么地方?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风月场合。 夜总会太吵,会不会影响到监听效果? 要不要找家妓院? 自己这副样子,借酒消愁很正常,喝醉之后想放纵一下,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 蒙混姚天南等人不是什么问题,但到时候怎么跟舅舅和马处长解释? 方不为有些头疼。但他实在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先找到地方再说,事后再想办法找借口吧。他在瞬间就打定了主意。 方不为喊了一辆黄包车,吐着一口酒气说道:“找个喝花酒的地方,越近越好!” 黄包车夫一脸怪异的看着他:“先生,前面就是迎春楼啊?” 这车夫还真实诚! “没看老子喝醉了,连路都认不得了?又不少你车钱!”方不为瞪眼骂道。 车夫没敢回嘴,拉起黄包车,往前走了大概不到一百米的样子,停下了车。 方不为抬眼一看,竟然是一个酒楼? 他暗暗的骂了自己一句。 还是惯性思维,一直想着前世的时候,吃饭和玩乐的地方是分开的,忘了这个时代大部分的青楼都能置办酒席,甚至可以边吃边喝边玩…… 方不为扔给了车夫一块大洋,摇摇晃晃的进了酒楼。 “找个安静的地方,爷我只想喝酒!” 一块闪着光的东西被方不为扔了出来,穿着短褂的小厮手疾眼快的接到手里,一看是块袁大头,笑的嘴都快咧到牙根了。 “爷,您这边请!”小厮弯着腰,在前面引着路。 方不为跟着到了二楼,小厮打开了拐角的一个房间, 房间不大,前后两间,中间是用屏风隔开的。里面是卧室,外边有沙发有荼几,还有一张八仙桌。 就跟酒店的套房似的。 第三十章 电台 对方不为来说刚刚好,不用为晚上不回医院找借口了,喝醉了直接就可以睡觉。 “爷今天不醉不休……上几样精致的小菜,来一坛好酒,不要让人来烦我!”方不为把一把大洋拍在桌子上,对小厮说道。 小厮眉开眼笑的把大洋扫进了手里,略模一数,至少有十几块。 方不为一个人能吃多少喝多少?再加上房价,连一半都用不到。小厮把方不为真正的当成了大爷,连声答应着,关上房门飞一般的奔下楼,去置办方不为交待的酒菜。 刚从厨房出来,小厮就被管事喊了过去。 走进帐房一看,里面还有两个穿着黑衣的壮汉。 壮汉仔细的问着小厮方不为进了酒楼之后的情况。小厮不敢胡诌,一板一眼的说了经过。 “别让他再上去了!”问完之后,其中一个壮汉又对管事交待道。 这是怕小厮上去之后露出马脚。 赶走了小厮,管事带着两个壮汉上了楼,进了方不为对面的房间。 几分钟之后,另外一个伙计端着方不为要的酒菜敲了敲门。一个壮汉顺着门缝瞅着,看到方不为坐在正对门的桌子上,一手托着腮,眼睛半睁半闭,就跟快睡着了一样。 等伙计放下酒菜,关上门之后,门口的大汉走了过来,坐在桌子上,和另外一个大汉压低声音说着话,同时在一张纸上记着看到的经过。 窃听器里,司机写完东西之后,里面又没有了动静。 方不为看了看时间,快要十二点了。 酒上的是女儿红,整整一坛,足有五六斤。方不为觉的比前世的啤酒好喝多了。 酒精自然自动被系统消化了,方不为一点都不担心会喝醉。 等到快一点,方不为摇了摇酒坛,发现自己最多喝了一半。 喝醉倒不至于,但肚子有些发涨,方不为不想喝了。他装做跌跌撞撞的样子,起身插上了门闩。 那两个壮汉上楼的时候,他也听到了动静。虽然不确定是不是跟踪自己的人,但万事总是小心为上才对。 他也不关灯,又晃着走进了里间,和衣躺倒在了床上。手枪被他从腰里拨了出来,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过了十几分钟,窃听器里传来有人走路的声音,下意识的竖起了耳朵。 司机走出了房间,又走过了过道。 然后又开始走楼梯,不知道是在上楼还是在下楼。 前天晚上离开的时候,他扫过一眼姚天南住的那幢小楼的结构,有三层。一楼是客厅,姚玉君住在二楼,姚天南也住在二楼。 三楼不知道有什么。 传来铁器轻微的碰撞声,然后又是“吱”的一声轻响,方不为猜测,司机应该是打开了一扇铁门。 司机关上了门,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好像是在挪动什么东西。 接下来的声音有些细碎,应该是司机在取什么东西。 过了几分钟,方不为听到司机坐了下来,然后打开了纸张。 再然后,方不为听到了“滴滴滴”的声响。 他悚然一惊,猛的坐了起来。 司机在发电报? 怪不得要等到这么晚! 原来司机是用发电报的形式和上级联络的,这也是这个时代,谍报人员最常用的手段。 电台就藏在姚天南的家里。如果到时候搜到电台,姚天南会怎么说? 他是特务头子,就算家里有电台,姚天南也可以辩称是用来和属下联络的。 除非能找到相应的密码本,并能成功破译才行。 窃听器会把声音自动录下来,如果再找到密码本,结合今天司机想要给上级汇报的大概内容,破译密码的难度应该不大。 但愿司机的记性不要太好,把整个密码本都背到了脑子里。 方不为暗暗的祈导着。 不对! 方不为猛的惊醒过来。 自己如果把姚天南家有电台的事情报上去,再如何向马春风解释自己发现电台的经过? 你妹的,连自己人也要防! 方不为稍一转念,就有了主意。 只能再次用自己深夜潜进姚天南家,无意中听到了发送电报声音的借口了。 他想了想,有人跟踪自己,形踪没办法隐藏,只能光明正大的去。自己这么晚去姚天南家里,姚天南会不会直接让手下把自己捉进去? 很有这种可能! 捉进去更好,至少自己确实是进了姚天南的家。 如果姚天南要问这么晚来干什么,方不为也不是没办法。自己喝醉了,就是个很好的借口。前一天才发生了关系,在陈心然这里受了打击,喝醉之后想去看看姚玉君也很正常。 方不为下了床,摇摇晃晃的走到外间,抱起了剩下的半坛子酒,又跌跌撞撞的出了房间。 听对面的房间有动静,一个壮汉趴到门缝里瞅了一眼,看着方不为抱着酒坛出了房间,顿时在心里大骂:你他娘的就不能消停一点,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喝醉了直接睡不好么? 喊醒了睡着的同伴,两个壮汉勿勿忙忙的下了楼。 方不为出了酒楼,把抱酒坛子,一边喝一边摇摇晃晃的朝姚天南家走。 发送电报的声音一直在继续,看来司机今夜发的电文不短。 街上没有亮着的路灯,偶尔还有几家夜总会的灯牌还闪着。方不为打着摆子在街上走着。 听到前面有喝骂的声音,应该是喝醉了酒的醉汉。方不为下意识的小心起来。 别说现在正是乱世,就算是前世的太平年代,喝醉后深夜在街头被人抢劫,也算不得什么新闻。 方不为还真没有料错。看到他的时候,那几个醉汉骂骂咧咧的冲他走了过来。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一手抱着酒坛子,一手拨出了腰里的手枪。 但愿这几个王八蛋不是喝的太醉,真要敢冲上来,自己也是真的敢开枪的。 好在他担心的事情没的发生,快要走到方不为面前时,一个稍稍清醒的大汉看到方不为站着不动,一只手举着,直对着他们。 再定睛一看,手里拿着的竟然是手枪。 第三十一章 发报 “有枪!”醉汉惊吼一声,几个醉鬼猛的一愣,吓的转头就跑。有一个摔了一跤,鞋掉了都吓的不敢捡。 跟在暗处的两个壮汉也松了一口气,把手里的手枪插了回去。 他们不但要跟住方不为,还要保护他,还不能暴露身份? 上面也太操蛋了,怎么会让自己执行这样的任务? 壮汉心里抱怨着,远远的跟在了摇晃着的方不为后面。 方不为一手提着手枪,一手抱着酒坛,离脑海中的那个红点越来越近。 当能看到姚天南的住宅时,两个壮汉惊了一下:这小子跑股长家来干什么? 方不为把枪插了回去,端起酒坛喝了一大口,走到大铁门外面,呆呆的看着姚玉君的房间。 门房看到外面站了一个黑影,打开了门口的灯,警惕的走了出来,看到方不为的时候,愣了一下。 他认出来方不为就是前天小姐带回来的那个年轻人。 “这位少爷,你是要进来?”门房问道。方不为不说话,只是盯着二楼的方向发呆。 看看方不为手里的酒坛,又闻到了淡淡的酒气,这明显是喝醉了。看方不为充耳不闻,一脸呆滞,门房想了想,没敢放进来,而是走进去通报。 司机还在,姚天南不知道他发完电报之后有没有什么交待,所以一直没有睡,躺在床上看着书。 姚天南听到有人上了楼,走到了自己的门口,然后门被敲了两下,传来门房阿福的声音:“老爷,前天和小姐一起回来的那个少爷又来了,看样子是喝醉了……” 方不为?姚天南猛的跳下床来,拉开了门,低声问道:“人在哪?” “在大门外面,我问他要不要进来,他也不说话!”阿福回道。 姚天南把窗帘打开一条缝,果然看到方不为就站在外面。 门口的灯很亮,可以看到方不为抱着一个坛子不停的往嘴边送。再看他看着的方向,显然是姚玉君的房间。 这么晚,他又喝醉了,跑这里来干什么? 要不要让这小子进来? 正犹豫着,楼下又上来了两个人,是姚天南的一个警卫,后面跟着跟踪方不为的一个壮汉。 姚天南眉头猛的一皱。 “你们先在外面等着!”姚天南对阿福和警卫说道,让那个壮汉进来后又关了门。 “科长,方不为就在楼下面……”壮汉低声说道。 “他之前都去哪了?”姚天南问道。 “天黑的时候他出来的,直接到了昨天去过的那家西餐厅……去了之后一直喝酒,没有人和他说过话……西餐厅关门,他又到了迎春楼,自己要了一个雅间,一直喝到往这来的时候……” “一直在喝酒?”姚天南又重复了一句。 “对!”壮汉点头说道,“从七点多喝到现在,一直是一个人!” 看来方不为病了一场,体质真的有了变化。 “呵呵!”姚天南又冷笑一声。陈心然去过医院的事情,下午的时候壮汉就对他汇报过。知道方不为挨了打,脸都还是肿的。 然后就一直不停的喝酒,最后又跑到了这里来…… 看来这小子就算失忆了,也对陈心然念念不忘。在陈心然那里受了委屈,就想到姚玉君这里找安慰。 “给阿福说,赶出去!”姚天南冷冷的说道。 “好的,我明白了!”壮汉离开姚天南的房间,把姚天南说的话转告给了阿福。 方不为站在铁门外,看到阿福进了一楼,打开了灯,然后上了楼,又看到有两个男的从后面进来,也上了楼梯。 但耳机里只有发送电报的声音,没有上楼梯的脚步声。 看来司机刚才是上楼,而不是下楼。发电报的位置是在三楼。 方不为暗暗的揣测着,又看到门房从客厅里走了出来。 阿福站在铁门后面对方不为说道:“这位少爷,老爷要让你离开……” 看门房一脸的为难,方不为就知道姚天南的口气肯定没这么温和。 “我想见见玉君……”方不为喷着酒气说道。 这么晚,还喝醉了来找小姐,自己要是老爷也不待见你。 阿福叹了一口气,又劝道:“这位少爷,还是等白天你酒醒了再来吧!” 方不为歪着头,看了门房一眼,又往楼上瞅了瞅,抱着酒坛子离开了铁门。 看着方不为摇摇晃晃的背影,站在窗帘后面的姚天南又是一声冷哼。 姚天南没让自己进去,方不为有些遗憾。但这样也足够了,至少证明今天自己确实来过姚天南这里。到时汇报的时候,就能解释自己听到了发报的声音,才知道了电台。就算马春风想要验证,方不为也有把握。体质强化过之后,他听力本就异于常人。 窃听器里的发报声还在继续,这都这么长时间了,司机到底发的是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马处长和舅舅是怎么商量的,接下来是什么计划? 明天要是见了舅舅,还是要问一问的好。 方不为边走边打算着,等他回到酒楼的房间,电报声还在继续。 插上门,他又和衣躺在床上。 过了一会,电报声消失了,听到司机在搬东西。方不为猜测应该是在藏匿电台。 过了好一会,方不为又听到呲呲啦啦的声音。 不断的有燥音传来,方不为想了好一会,才想到这应该是收报机。 看来司机是在等上级的回电。 耳朵里陷入了沉默,看来是司机调好了波段,现在在等待。 但直到天亮,窃听器里也再没有过大的动静。 听司机下了楼,好像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又躺到了床上,方不为一脸的失望。 司机所说的总部反应怎么这么慢,一晚上了也没回复。 方不为打了个哈欠,拉过被子,也准备睡一会。 就连姚天南都看到了,自己喝的不少,还折腾了那么晚,就算是日上三杆再离开,也应该不会有人怀疑。 第三十二章 显摆 天刚亮的时候,方不为就醒了过来。他原本想再睡一会。 不知道舅舅和马处长会不会派人到医院找自己? 方不为想了想,又爬了起来。 自己冒然失去了踪影,不说其他人,舅舅和陈心然肯定会担心。 这个操淡的年代! 用惯了实时通讯工具的方不为感到非常的不习惯。 太阳已经出来了,街上也有了行人,方不为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肖在明的家。 医院暂时不能回去,回去再出来的话容易让人生疑。方不为准备先去舅舅那里一趟,把电台的事情说一说。 陈心然也刚刚起床。 看到方不为的时候,她先是一喜,再看看还有些红肿的左脸,又是一阵心疼。 “谁啊!”楼上传来肖在明的声音。 陈心然眼睛里带着笑,嘴里却是一声冷哼。 “舅舅,是我!”方不为应了一声。 陈心然扭头离开,方不为上了二楼。 “你怎么过来了?”刚刚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的肖在明问道。 “和你说点事!”方不为回道。 肖在明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酒味。 “你喝酒了!” 方不为点了点头。昨天怕姚天南喊他进去问话,他在铁门外故意洒了一些酒出来,淋到了衣服上。 体内的酒精虽然消化了,但衣服上的还在,所以舅舅才会闻出来。 “你不要命了!”舅舅冷喝到。 这才醒了没几天,伤的还是大脑,肖在明是在担心方不为的身体。 “我也没办法!”方不为跟着舅舅进了书房。 听到方不为半夜去了姚天南那里,肖在明气的差点给他两巴掌。 “养你这么大,你爹你娘容易吗?”肖在明气的直发抖,连电台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 “我这也是想着尽快找到证据……”方不为辩了一句。 “放屁!”肖在明一声暴喝,“特务处是放着干什么的,就显的你能耐……” 肖在明骂累了,歇了一口气,指着他说道:“再有下次,我真的会想办法把你从特务处调出来,你也别当兵了,去上海找你小舅吧……” “半夜发电报……”肖在明念叨了一句,又睁大了眼睛,“看来真的是日本人?” 方不为有些疑惑:“难道你和马处长不是这么认为的?” “按照你的推断,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马处长也有些怀疑,但高思中却一力的认为你推断的方向错了。他之前认为,是姚天南想要挟你,让你做他在特务处的内应…… 昨天姚天南答应了亲事,马处长也倾向于你的推断,高思中也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但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是闲的,我们正在商议,再怎么试探一下,让他们露出更多的马脚来……” “如果搜出电台呢?”方不为又问道。 “你也说了,姚天南是特工总部的副股长,从他家里搜出电台并不能说明什么,除非能一起搜出他们发送电文的密码本,并能破译……” 方不为一阵头大,他也不敢赌,姚天南家里就真的有密码本。 看来只有跟踪和窃听司机一条途径可选了。 看了看红点的位置,还在姚天南的家里。但保不准司机就会出去,方不为也不敢多耽搁。 “舅舅,医院我先不去了,我先回趟本部,找一下马处长……”方不为准备离开。 “可以,你把此事报给马处长,看他怎么安排……但药要记得吃!”肖在明说道。 方不为应了一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来,“心然好像猜到了什么,我告诉她求亲的事情,她也没什么反应……” 方不为没说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的事情。 离上班的时间还早,方不为坐着肖在明的小车去的特工总部。 看到方不为坐着小轿车离开,跟在后面的壮汉有些傻眼,他们没骑自行车…… 听方不为说在姚天南家里听到了发报机的声音,马春风也是一脸的震惊:“姚天南做特务近十年,怎么可能不做防备,能让你听到发报的声音?” 对于这一点,方不为早就想好了措词:“卑职醒来之后,发现身体强健了不少,力壮而体轻,且六感敏锐……” 马春风抬眼看着他,明显是不相信,高思中更是一脸的幸灾乐祸,意思是你连处长都敢骗。 方不为知道一直隐藏也不是办法,就想着找个机会露一手,今天正好合适。 “容处长先恕卑职放肆!”方不为先打了个预防针。 马春风点了点头。高思中也想看看方不为想耍什么把戏。 方不为往后退了两步,脚下一蹬,原地纵起,有违常理的腾空而起,在空中翻了两个滚,又落了下来。皮鞋落到地板上,发出的声音几不可闻。 马春风和高思中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方不为翻滚的时候,身体几乎贴到了屋顶上。马春风的这件办公室是特意改装过的,层高至少三米。 普通人家的院墙才有多高? 就连方不为也吓了一跳。腾空翻滚也是他福临心至的动作。前天在医院的时候,他原地起跳也才一米多。 看来还是技巧的原因,有机会要找个师父好好练一练。 高思中见鬼一样的看着方不为,围着他转了一圈。 “力气有多大?” 方不为看了看四周,想找个东西试一试。 “这里!”高思中拍了拍身边的沙发扶手。 方不为看了看,沙发是实木的,扶手有十多公分宽,五六公分厚。 看方不为不动,高思中呵呵一笑:“放心来,打坏了我给处长买新的!” 马春风也点了点头。 方不为要的就是这个意思,走到沙发前,也没见他运气或着是蓄力,就那么随意的一掌拍了下去。 第三十三章 回归本部 “喀嚓”一声,沙发扶手断成了两截,其中一截掉到了地上。 高思中就像是见鬼了一样,看了看地上的那半截扶手,又呆滞的看着方不为。 马春风也是一脸震惊,走过来捡起了地上的那半截,举到眼前细细的看着。 断茬很整齐,里面没有木结或是虫蛀的痕迹,说明就是被方不为生生用掌拍断的。 高思中也回过神来,看了看断掉的茬口。马春风顺势把半截扶手递给他,高思中拿过来试了试硬度,然后是见了鬼的表情。 马春风又让方不为出了办公室。他还想试试方不为的听力。 方不为站在门外,把耳朵贴到了门上。 “处长,这小子怎么这么厉害了?”是高思中的声音,压的很低。 “世上也不乏奇人异士……”马春风低声说道。 方不为进来后,完整了复述了他们两个的谈话。 “事上还有如何神奇之事?”马春风自言自语道。 “怎么突然这么厉害了?”高思中看着方不为问道。 马春风可能以方不为的情况不太清楚,但高思中还是有所了解的。 特务处好手也不少,方不为也算是其中之一,但那是指他的枪法。论身手,方不为最多算的上敏捷。 突然有这么大的变化,实在是让他转不过弯来。 方不为只是以醒过来就成这样做借口。 “失忆之后还有这样的好处!”高思中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甚至想要捏一捏方不为身上的肉,被方不为给躲开了。 马处长倒是只震惊了一下就恢复如初。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大力士之类的奇人。现在这个年代,热武器越来越实行,个人武力已经被极度的弱化了。 方不为如果上了战场,这种奇能的用处不大,但要是在谍报方面,用好了确实能有奇效。 更难得的是方不为脑子好,人机灵,有根脚,更有人帮趁。马春风最喜欢用这样的人。 被马春风拉回了正题,知道姚天南家里有电台,马春风和高思中倒是有了想法。如果能找到密码本,再截获电波,就有可能将电文破译出来,甚至能计算出对方电台的大概位置。 问题是方不为也不知道司机发电报的时候有没有使用密码本,而且也不确定他什么时候才再次发报。 但看马春风的样子,信心好像很足。他的在方不为的肩膀上拍了一掌,鼓励的说道:“若能破获姚天南一案,你必居首功!” 大部分的活都是方不为干的,大部分的线索也是他找到的。按照方不为的想法,理应如此。 但操淡的事情哪个年代都存在。前世方不为没少经历过功劳被抢的事情,马春风能这么说,就等于是给他的一个保证,已经算是不错了。 “卑职请命,回归本部!”方不为又说道。待在医院,天天被人监视,干什么都不方便。 “你的伤怎么样了?”马春风问道。 方不为从上海被送到南京中央医院时,马春风亲自探望过。知道他的病情:颅骨骨折,颅脑损伤。腿上的伤倒不是大问题,没伤到骨头。 但才刚到一个月的时间,按理来说不可能完全恢复,更何况他还失忆了。 “卑职觉的问题不大!”方不为含含糊糊的说道。 这两天,主治医生来找过他几次,他都是躲着走的,实在不好解释伤说好就好的事情。 “还是要配合治疗!”马春风沉吟着说道,“但医院也确实不方便。这样,你每天做完检查和治疗,就可以回来。跟着思中,调查此案……对外就说是要办理调离手续,正在接受审查!” 方不为知道马春风的意思,这是在迷惑姚天南。 “卑职遵命!”方不为应了一声。 接下来的细节,马春风没有说,方不为也没问。肯定是因为涉及的级别太高,自己就算是线索的发现人,也没有权限得知。 出了马春风的办公室,方不为说出了自己想要跟踪司机的想法。 “你要跟踪姚天南的司机?”高思中问道。 “是的?”方不为回道。 “之前我与处长商议过此事。姚天南毕竟不是普通人,平日里身边警卫环绕,那个司机时时不离他左右,你怎么跟踪?”高思中又问道。 总不能告诉你我有系统吧? “卑职只是想,司机不可能时时跟着姚天南,他既然等级比姚天南还高,就不可能只有姚天南这一个下线……我想他总有单独行动的时候,到时候盯住他,说不定就可以发现其他的日本人或是汉奸……”方不为回道。 “你还是太想当然了!”高思中根本不为所动,“连你都能发现姚天南的人盯着你,你怎么保证姚天南的司机不会发现你跟踪他? 特工总部也并非浪得虚名,这人如果真是日谍份子,能控制姚天南这种级别的人物,那司机在日本谍报部门的级别不会低……不是我小看你,这种人真不好对付,一个不小心就会打草惊蛇……到时候别说抓日本人和汉奸,你连毛都捞不到一根!” 方不为一阵气苦,在心里狂喊着:老子特么的有系统啊。 原本想着上报了查到姚天南家有电台的情报,对自己这个小小的要求肯定会答应下来。没想到连高思中这一关都过不去,更何况马春风了。 看来还得靠自己。好在马春风答应了自己可以回归本部的要求,自己起码不用担心一出医院就有人跟踪自己。 “好吧,卑职明白了!”方不为低头应道。 看方不为有些气馁,高思中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以为日本间谍都是泥捏的。不是我长他人志气,论谍战,情报战,我们差着人家一大截呢……” “卑职记下了!”方不为一副受教的模样。 第三十四章 化妆 “那你先去医院,空闲了回来找我!”高思中说道。 方不为应了一声,离开了高思中的办公室。 他准备自己去跟踪。 有了系统,方不为更加自信了,再说难听一些,就是他膨胀了。所以才会对高思中提出这样的要求。 但高思中本来就是谨慎的性子,也没少吃日本间谍的亏,怎么可能答应他。 高思中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日本间谍也不是吃素的,稍微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让对方警醒。真要跑了,后悔都没地方哭去。 但方不为也有自己的考虑。如果司机真去和其他下线去接头,自己没跟上的话,那就白白浪费了一枚跟踪器。 代表司机的红点还没有动,但不代表司机不会出去。而且本部距姚天南的家不近,窃听器接收不到实时录音,方不为有些着急。 他刚出了情报科的办公楼,迎面走了一位年轻的军官,看到方不为时,和他打着招呼。 “方队长?” 方不为抬起头来一看,是一位上尉军官。 他肯定不认识,只好打了个哈哈:“在忙呢?” “来情报科送一份文件!”年轻军官回道,“听说你受伤了,已经大好了?” “还没出院!”方不为回道,“您知不知道林志成现在在哪?” “林志成,他高升了,现在在总务科!”军官回道。 “能不能帮我指一下!”方不为说道。 年轻的军官惊讶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没错,就是方不为,同事一年了,他不可能认错。但方不为怎么可能不知道总务科在哪?不会是被人冒充了吧。 “受了点伤,记性不大好了!”方不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总务科在那边!”年轻军官指着方向,半信半疑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点头谢了一声,自去找林志成。 年轻军官送下文件,飞快的回了行动科。敲开了行动科科长胡长安的门,一脸惊讶和说道:“科长,我见到方不为,他说他失忆了?” 胡长安抬起头来,看了看自己的副官,淡淡的说道:“脑部受了两次重击,能活下来算他命大,失忆算什么?” 关景言在沪上遇刺,牵扯到特务处上海站,到现在还没有查清楚。所以案情并没有公布。到现在为止,也只局限于特务处高级主官知情。 胡长安是行动科的副科长,自然知道其中的详情。 “怪不得要申请调职!”副官自言自语道。 “你在哪里看到的他?”胡长安心中一动,漫不经心的问道。 “在情报科的楼下,他好像刚刚下来!”副官回道。 “情报科?”胡长官心里默念一句,“难道是去司法股接受审查的?” …… 方不为一路询问,终于找到了林志成的办公室。推开门,看到林志成正拿着一份报纸,看的津津有味。 “挺舒服的么?”方不为笑着说道。 “你怎么来了?”林志成惊讶的问道。 “找你办点事!”方不为笑眯眯的关上了门。 一看他的样子,林志成就知道他有事要说,放下报纸,正色的说道:“什么事?” 方不为拿出一个钱袋扔到桌子上:“帮我找辆黄包车,各样颜色的工服,按我的体形找几套,多备几副车牌……” “有任务?”林志成低声问道。 方不为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你这伤都没好利索……”林志成欲言又止,剩下的话让他给咽了下去。 “为什么不让手下去?”林志成问道。 怎么说方不为也管着一队队员,十多号人,为什么要让他亲自去? “不放心!”方不为含含糊糊的回道。 一听方不为的话,林志成就知道他这是要乔装打扮,亲自出马。任务肯定不简单,他也不能多问。 林志成把钱袋扔给了方不为:“一辆黄包车而已,要什么钱?” 方不为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但想来林志成也不会去做欺压良善的事情,也没有多问。 看林志成打了个电话,也不知道在给谁交待。等他挂断电话之后,方不为不放心的问道:“不会走漏消息吧!” “你放一百个心!”林志成淡淡一笑。 “给我找点女人用的水粉,再弄点锅灰,如果是烟斗里的烟油就更好了……”方不为交道到。 林志成又出去给他准备这些东西。 半个多小时后,电话回了过来。林志成对方不为说道:“车来了!” 方不为跟着林志成,绕过了总务科的小楼,来到了一处后门。 “这个门一般只由总务科进货,运输的时候才放行,一般人不会注意的!”林志成解释道。 方不为心里竖了个大拇指,自己只是说到乔装外出,林志成就想到了这一点,不愧是老搭档。 黄包车停在外面,黄包车夫被两个特务带了进来。 林志成一看,身材和自己有八成像。 可能是早就交待好了,黄包车夫不是很紧张,只是见谁都笑。 让两个队员先出去等着,方不为问着黄包车夫一些细节。 哪个地方不能停,哪个地方不能进,甚至怎么跑,怎么招呼客人,方不为都仔仔细细的问了一遍,听的旁边的林志成连连侧目。 方不为还拿出一张地图,让黄包车夫和林志成给他标注着。 问完之后,让队员带走了黄包车夫,方不为开始换衣服。然后又检查车牌。 一共六幅,完全够用了。 最后他才开始化妆。 他拿出一张白纸,把水粉和烟油分别倒了出来,然后一点一点的调合,几分钟以后,就弄出了一堆黄不拉几的东西。 方不为倒了两滴,在手心里搓开,然后抹在脸上和脖子上,手上也没放过。 一两下之后,方不为的脸色就成了腊黄色,林志成看的猛眨眼睛。 他又拿出让林志成拿来的胶水,均匀的抹在两侧的太阳穴。然后用两只手把抹过胶水的皮肤往一起挤了挤。等胶水干了之后,太阳穴和眼角就出现了明显的皱纹。 “来支烟!”方不为说道。 林志成马上打开了烟盒,掏出一枝给方不为点上。方不为一阵猛咂,又把烟灰弹到了桌面上。 看分量差不多了,方不为扔了烟头,把烟灰收拢起来,放在两只手掌心里搓了搓,然后抹在了脸上。 烟油和胶水的光泽,全被烟灰给盖住了。方不位就像是老了二十岁一样。林志成敢保证,就算是把陈心然叫过来,第一眼怕也是认不出来。 第三十五章 追踪 “你从哪学的?”林志成惊讶的问道。 特务处的特训科也教授这些课程,但哪有方不为这种方法来的简便有效。 “一本书上看到的。”方不为随口说道。 其实是他前世从一个人犯子那里学来的。 在跟一宗儿童失踪案的时候,追查到了一个专业的人贩子。侦察员发现,许多目击者在描述这个人贩子的面部特征时,竟然都有差别。 后来抓到这个人贩子才发现,这人的化妆技术很高明。 当时的主审是方不为,处于有备无患的心思,他特意了解了一番。 他现在用的,就是那个人犯子早期的方法。 化妆好以后,他瞅了瞅停在外面的那辆黄包车,总觉的有些不对劲。想来想去,他才知道是为什么。 黄包车不拉人,叫什么黄包车。 空着来,空着去,难免会让人起疑,方不为对林志成说道:“派个面生的,我往前拉一段……” 林志成指派了一位个子不高,身材瘦小的队员,跟着方不为出了后门。 往前拉了一公里多的样子,方不为让队员下了车。他又拉着黄包车往红点的方向靠近。 一路上有好几个乘客要坐车,都被方不为借口车有问题,要找个地方去修一下给拒绝了。 到了窃听器的接收范围之内,方不为第一时间开始监听。 里面传出“嘀嘀嘀”的响声,停顿的空当里还有“沙沙沙”的轻微响声。方不为转念一想,猜到司机应该是在写字。 怪不得这么晚还没有出门,原来是在接收电文。 又有人在叫车,方不为一想,总不能拉个空车一直在这转悠吧,便停了下来,让那位男客人上了车。 “老板,我新来的,有些路不认识,还得麻烦你指一下……”方不为赔着笑脸说道。 “行,没事儿!”坐到车上的中年男子说道,“到拐弯的时候我提醒你!” 方不为道了一声谢,拉起黄包车就跑。 客人发现,这车夫岁数看着不小了,但力气很大,车拉的很快,转向也灵活,坐在上面又快又稳。就是有一点不好,他不是有些路不认识,是全部不认识。就不能给他说路名,纯猝是一说一瞪眼。 到半路上,发现耳朵里猛的没动静了,方不为一看,原来是超出了窃听器的接收范围。 他有些傻眼,又不能把客人扔在半路,只好咬了咬牙,加快了速度。 刚跑没几步,脑中的红点开始移动,证明司机已经出了姚天南的家。方不为心里更着急了。 黄包车越跑越快,跟飞起来了一样,竟然超过了两辆小轿车。车上的客人连声喊着:“慢点慢点……” 好不容易到了地点,客人惊魂未定的下了车,对方不为一顿抱怨。好在客人还算客气,一分没少的给了方不为车钱。 方不为拉起空着的黄包车,飞一般的朝红点的方向移动。 红点移动的速度不快,司机应该是在步行。但方不为却不敢大意。说不定在这中间,司机就会和什么人碰头。 更关键的是,司机刚刚接收了电文,他当时就在写字,是不是直接把电文翻译过来了? 刚接完电文就出门,电文的内容会不会就被他带在身上?如果得到这份电文,是不是就能破译出他之前发送的那份电报的内容? 没多久,红点停了下来,方不为急的心里冒火…… 然后,南京街头就出现了极为惊奇的一幕:一辆没拉人的黄包车,像飞一般的狂彪,超过了街头一辆又一辆的小轿车…… 到了窃听器能接收到的范围,方不为速度慢了下来,一边走一边听着录音。 声音很噪杂,听着旁边好像人很多,然后方不为又听到了伙计的吆喝声:“您的包子……” 是包子店? 里面又响起吃东西的声音,方不为稍稍的松了口气,又放着前面的录音。 收完了电报,司机下了楼,方不为又听到了那个门房和司机对话的声音,司机好像出来了。 然后司机一直在走路,到了包子店,有伙计在招呼他。 到了包子店,司机除了要东西,再没说过话,听听里面的动静,人挨着人,不是一般的吵闹,方不为不认为会把接头的地点放到这么复杂的地方。 还好! 看红点的位置离自己很近了,方不为停下黄包车,顺着红点找着方位,找到了那家包子店。 门口是两个大油桶改装的炉灶,火烧的很旺,漫到了锅沿。两口大锅上面放着好多层蒸笼,正不停的往外冒着热气。 不停的有人进进出出,包子铺的生意很好。 方不为很想进去看看,但看看进出的客人的衣着,他又打消了念头。 就没一个穿的像是做苦力的,看来虽然是一家包子店,但还挺上档次。 想了想,方不为还是没进去。 林志成说他完全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怕是陈心然也认不出他来。但方不为也觉的高思中的话有道理。 能在这个时代当间谍的,就没一个简单的。他不敢保证司机会不会认出自己,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方不为把车停到了路边,走向了门口。正有一个伙计打开了蒸笼,往外拿着包子。闻到包子的香味,他还真有点饿了。 “伙计,来两个!”方不为喊道。 伙计转过身来,看了看方不为,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黄包车。 “可不便宜?” 我日,被人家小看了。 方不为掏了掏短褂的口袋,摸出了几枚铜板。 这都是刚才那位客人给的,他也没细数,这会一看,只有两毛。 “真要?”伙计喊了一声,“刚出笼的猪肉馅,要不要?” 方不为点着头,拉了拉帽檐,飞快的往店里瞅了一眼。 他眼神好,扫了一圈,就找到了司机。 司机坐在斜对着门口的地方,对面还坐着一男一女,看不清长相。边吃边说着家长里短,应该是一对夫妻。 司机正在吃包子,没有和对面的两个人说话的迹像。 看包子个挺大,一只足有拳头大小。方不为要了两个。看伙计没给他找钱的意思,他才知道一个包子就要一毛。 你妹的,老子跑一趟车,才挣了两个包子钱? 第三十六 追踪(二) 方不为拿着包子,离开了包子铺,特意走远了一些,出了这道街以后才停了车,坐到了黄包车的车把上吃着。 过来了一位客人,喊着方不为,方不为扬了扬手里的包子,那位客人便做罢了。 看红点动了一下,司机应该是出来了。 方不为没有动,继续吃着自己的包子。 但他惊讶的发现,红点竟然离自己越来越近。司机正在往这个方向走。 方不为微微的一抬头,看到司机出了街口,左右瞅了一眼。不等司机看过来,方不为就低下了头。 红点在移动,司机竟然朝他走了过来。 司机想要干什么?不会是想坐车吧? 怎么办,要不要走? 但手里还拿着包子呢! 他实在是不愿和司机照面。 “车子,走不走?”耳朵里有了重音,方不为惊了一下。 是司机在喊车。 之前想到了这种可能,所以方不为买完包子以后,特意的走远了一点。他已经出了那条街,但没想到就是这么巧。 这王八蛋放着从那条街经过的黄包车不喊,偏偏走到这里来叫车? “俺在吃饭!”方不为稍稍抬了抬头,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又扬了扬手里的包子。 方不为说的是河南话。而司机也只看到了他的半张脸。 自己有窃听器,有追踪器,没必要长时间的暴露在司机的视线当中。 司机看了看街面,往街口的方向走。 看着司机的背影,方不为松了一口气。 自己之所以化妆,就是防备着出现眼前这样的意外,以免司机认出自己。 仓促之间,准备不足,骗骗普通人还可以,但长时间暴露在司机的视线里,方不为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露出马脚。 天天训练,虎口和食指上已经有了厚厚的老茧,但掌心里却没有。 脸上,脖子上,手腕上的皮肤都做了处理,但现在已经是深春,温度不低。总不能一直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吧。刚才方不为就看到,有几个车夫只穿着没袖子的短褂。 最重要的一点,他不认识路。 就这一点,就够司机怀疑方不为几十遍了。 所以他直接拒绝了司机。 方不为慢斯条理的吃完了包子,拉起黄包车,向司机的方向追去。 听司机叫了一辆黄包车,说了地点。方不为停下来,拿出了地图瞅了瞅,特意的绕到另一个街口,拉着空车赶了过去。 这里临近效区,路程不算近,方不为早早的到了。看司机的位置,离这里还有不小的一段距离。 方不为先拉着空车转了一圈,看了看附近的地形。这地方离市中心比较远,看行人的穿着打扮,大多都是苦力。他甚至看到有两辆黄包车从一间院子里被拉了出来,看来车夫就住在这里。 这就好办了! 方不为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脱下了身上黑色的短褂长裤,换上了一套深灰色的。 头上的帽子拿掉了,方不为胡意的将头发弄乱,还搓了点地上的土揉上进去。 他又拿出烟油,往脸上搓了一点。没有镜子,方不为看不到。但他肯定自己的脸色更黑了,还有些发光,就像是长期暴露在太阳底下晒出来的一样。 想了想,方不为又揉了揉眼角和额头,让上面的纹路稍稍的舒展了一些。 此时的方不为,比刚才又年轻了几分。 最后换了黄包车的车牌,方不为看了看,司机快到了。 黄包车的形状没办法改变,方不为只能将坐包上的布罩换了一块。 做完之后,方不为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 他相信,促然之间,除了黄包车夫这个身份,司机应该不会将现在的他和之前在包子铺的街口碰到的他联系在一起。 红点停了下来,又开始移动,方不为没动,他在等司机停下来。 司机一直不停的走着,过了好几分钟,方不为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绕圈。 司机越警惕,越说明他对这里的重视程度。方不为暗暗的兴奋着。他怀疑这里是司机的老窝。 耳朵里传来司机上楼的声音,听响动,楼梯有些老旧,随着脚步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又是吱呀一声,这一声比较长,应该是开门的声音。 “哐”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是有人压低了声音在说话,方不为差点跳起来。 说的是什么他不清楚,但绝对是日语。 方不为拉着黄包车,往司机停下的地方走去。 里面的对话在继续,除了司机之外,应该还有一男一女。 方不为拉着黄包车,离司机的位置越来越近。 走到一处巷子口的时候,方不为停了下来。 这道巷子里只有两幢小楼,不高,都是两层。大门全关着,看不清里面的结构。 二楼房间有窗户虽然都是玻璃,但全拉着窗帘,也是什么都看不到。 方不为之所以不进去,是因为巷子是个死胡同,司机此时就在里面的那一幢小楼里。 看司机到这里之前谨慎的架势,这里绝对藏着什么,说不定就是日本间谍在南京的据点。方不为认为肯定有人在附近警戒。自己再往里走,或是停留的时间太长,说不定会让这些人起疑。 他只是看了看小楼外部的造型,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前面一幢楼二楼的窗户被人推开,一个男子爬在窗口喊着他:“唉!” 声音不算小,让方不为惊疑的是,耳机里司机和那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消失了。 有人在起身,往前走了几步便不动了。方不为怀疑是有人在往下看,也肯定看到了自己。 该死,自己够小心了,却还是引起了对方的警觉。 前面一幢楼的大门被人推开,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个子不高,还戴着眼镜,正是刚才喊他的那一位。 “老板,您是要坐车?”方不为一口京片子。 前世,他没少跨省抓捕。和地方同行打的交道多了去了。再加上审了那么多的流窜犯,说几句地道的方言还是没问题的。 “啊!”戴眼镜的男子回道。 第三十七章 追踪(三) 耳朵里没声音,司机此时应该是在看着下面,说不定正盯着自己。 刚才自己确实停了一小会,还往巷子里打望了几眼。方不为猜不准这个人是不是和司机有关,是不是下来试探自己的。 “唉哟,真不巧!”方不为脸上陪着笑,看着戴眼睛的男子说道:“我今个到这儿在想找间住的地儿……老板,您是这里的的房东吧?” “嗯?”男子没有正面回答。 “您那里有没有空的?” “满了!”男子回道。 这男的从开始到现在,和自己对话的时候都是单音节,只有这一次说了两个字。 口音有些古怪,方不为猛的一震。 前世他也算是老司机,没少三更半夜的偷偷学习艺术片。这股韵味很熟管。 这特么的绝对是日本人。 “好吧,您要走,我先去送您,送完再回来……老板您是要去哪儿?”方不为问道,同时放下了车把。 这人如果是司机的人,此时肯定在负责警戒,绝对不会离开这里。 果然,男子摆了摆手,意思是让方不为去找房子。 方不为暗暗的冷笑一声,弯了弯腰,脸上赔着笑:“对不住您啊!” 方不为拉着车往前走,走到下一个巷子的时候,他拐了进去。 后一家的门开着,方不为停下了车,问着一位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女人:“大姐,您这儿有没有空房?” “房东……”大姐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吓了方不为一跳。 正好从巷子口经过的那个戴眼镜的男子也听道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从一楼的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双手捅在袖子里,看了看方不为,又看了看停在门口的黄包车。 “要租房?” 方不为点了点头。 “二楼有一间,背阴!”老人说道。 “有住的地儿就不错了,哪管得了这个?”方不为回道。 老人领着他上了楼。 方不为发现,这一间的窗户后面,正对着司机进去的那幢。窗户是玻璃的,没有窗帘,可以看到外面。 方不为没敢乱瞅,背对着窗户问着老人:“一月多少钱?” “五块?”老人举起了一个巴掌。 “有点贵啊?”方不为回道。 其实他还真不清楚这个地方的房价,但直接压价就对了。 方不为只愿意出三块大洋。但老人却不愿意降价,两个人说了老半天。 这个时候,司机正站在对面的窗户后面,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看着两个人讨价还价的样子。 最后没谈妥,方不为说是要去别处再看一看,老人把他送下了楼。 又问了一家,还是差不多的价格,方不为借口太贵,没同意。 耳朵里终于传来了动静,应该是有人进了司机的房间。 来人说的是日语,但方不为能听出来,就是那个戴眼睛的男人。 这人应该是警戒哨,这会说的话可能是在给司机汇报试探自己的情况。 司机又问了几句什么,戴眼镜的男子说完之后,又下了楼。 房间里又响起了说话声。 方不为松了一口气。 司机和那一男一女都在,说明对自己并没有起疑。 那幢楼附近是再不能去了。要去也必须要重新化妆,而且不能拉黄包车。 方不为出了这条街,又找了个地方,换了身衣服和车牌。脸上的妆容也有了极大的改变。 司机和那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没有停,方不为猜想应该是在开会。 他找了个商铺问了问,商铺老板听他说要打电话,怪异的看了他两眼。 这个年头的公共电话,还真不是普通人能打的起的。 老板给他指了地方,方不为说了声谢谢,又拉着黄包车到附近转悠了一圈。 还真让他给找到了一处停放黄包车的位置。 看地方是一家西医诊所门口,几辆黄包车整齐的停在门口,几个车夫正在喝水吃东西。 方不为把车拉了过去,停到了最后一个位置。 以为他也是要喝水休息的同行,有一个车夫还和他打着招呼。 方不为露出一丝憨厚的笑,说是自己要到前面街口买点东西。 到了问到的那处公共电话那里,听方不为要打电话的时候,老板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 当方不把一块银元交到老板的手里的时候,老板才算是露出了一丝笑,把电话机推了过来。 虽然现在看起来也是穷人,但总比拉着一辆黄包车来要正常一些。 他直接打到了特务处本部。 第三十八章 上报 现在不是前世,自己不是警察,姚天南和司机也不是嫌疑犯,自己没必要找到充足的证据? 司机和那一男一女,还有试探自己的那个眼镜男子妥妥的都是日本人。他们开会说的是日语,难道记录时写的是汉字? 如果能当场抓获,这就是现成的证据。 再加上司机发的电文和姚天南家里的那台发报机,直接控制姚天南也不是没有借口。 “请接高科长!”方不为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和职位。 成立之初,马春风便建立了一系列的保密制度。除主要人员之外,基层人员甚至不知道特务处的本部位置,更不要说电话号码了。 所以如果方不为不说清楚自己的身份,本部总机的接线员不是会给他转机的。 “请稍等再打,高科长正在通话!”接线员回道。 耳朵里司机和那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还在,但说不上下一分钟这几个人就会结束谈话离开。 有跟踪器在,跟住司机没问题,但如果抓到司机不开口的话,再抓他的同伙就没那么容易了。 方不为急的有些冒火。 他挂断电话,等了一分钟左右,又拿起听筒的时候,发现老板站在不远的地方,一脸惊色的盯着自己。 刚才自己拔通电话的时候,不是把他打发走了吗? 老板只是怕方不为乖他不注意的时候偷东西,所以才留了个心眼,谁知道竟然听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特务处……” “队长……” 老板打了个激灵,看着方不为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丝笑来。 方不为现在心里急的冒火,也顾不上这些了。 不能随机找个公共电话,都能碰上日本人或是汉奸吧? 方不为又掏出一块银元扔给了老板,拔电话的时候,也没忘了盯住他。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老板只要敢跑,就说明有问题。 高思中确实就在本部,他正和情报科的副科长李无病商量着如何调查姚天南。 抓日本间谍,真不是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姚天南这样的人物。容不得他不小心。 一个风吹草动,就可能是鸡飞蛋打的下场。所以高思中才不同意方不为跟踪司机或是姚天南。 电话一响,高思中接了起来,听到了方不为的声音: “禀报科长,请恕卑职擅自行动之错……” 高思中心里一咯噔,没等方不为说完,猛的站了起来:“你去跟踪那个司机了,被他发现了?” “他没发现我。但卑职找到了他们的据点,负责警戒的人是日本人……” “咚”的一声,高思中一拳砸到了桌子上:“你没暴露吧?” “没有!他一直没有出来,里面还有好几个人……”方不为回道。 “在什么地方?”高思中急声问道。 “在北庄镇新村!”方不为回道。 “在那等着,我马上过去!”高思中又不放心的交待了一句,“不要再冒险,你一个人再厉害,还能对付得了好几把枪?” 他是怕方不为脑子一热,再想干出点什么,惊动了司机。 只要能找到日本间谍的据点,高思中哪里会管方不为是不是擅自行动。 “卑职明白!” 挂了电话,方不为目露寒光,朝着老板招了招手。老板一脸苦色了靠了过来,把两块银元递了过来。 “关门,老老实实的待着,等我走了,继续做你的生意就是……”方不为没有要那两块银元。 听方不为是特务,老板还想着完了。就算没什么事,也可能要被关几天。但没想到方不为这么好说话。 “小的明白,绝对不会多嘴!”老板点头哈腰的说了一句,手脚麻利的关起了店门。 说是商行,在方不看来真实就是个商店,为难这样的人也没什么意思,睁只眼闭只眼就可以了。 方不为又掏出了地图。 这里离特务处本部有十几里,开着车,速度再快也要二十分钟,但愿司机的会再开长一点。 过了十分钟左右,司机的声音变的沉重和严肃起来,还有另外一男一女“哈依……哈依”的声音。方不为猛的一惊。 这是在下达什么命令,看来会马上要开完了。 方不为顾不得监视老板了,拍了一把老板的肩膀,厉声说道:“老实开你的店,就当什么都没听道!” 老板喏喏的点着头。看着撒腿狂奔的方不为,一脸的余悸。 这里离司机的小楼并不远,方不为没用一分钟的时间就跑到了。 司机还在交待着什么,说明人还没有离开。 方不为想了想,直接去了第一次租房的那一家。 那位大姐还在洗衣服,方不为进门后问道:“大姐,房东大爷呢?” 方不为又换了口音,声音也变的清亮了好多。 这一次大姐没有吼,而是努了努下巴,指了指房东的家。 方不为掀开门帘,直接推开了门,房东正靠在床上,就着一盏油灯,点着烟枪。 一闻房子里的味道,就知道老头抽的是大烟。 看到方不为,大爷没认出来,疑惑的问道:“你找谁?” “大爷,我租房!”方不为说道。 房东深深的吸了一口,憋在肺里半天才吐了出来。然后摸过一串钥匙,瞅了瞅,解下了一把扔给了方不为。 “二楼背阴那一排,从东往西数的第四间,自己去看!” 房东又懒洋洋的靠在了床头。 方不为正求之不得,拿着钥匙就出了门。 上了二楼,方不为进了刚才看过的那一间屋子,藏在窗后,往后面的那两幢楼打量着。 窗帘还是拉上的。司机已经停下了连续的说话声,偶尔的时候,才能听到有人问着什么,司机才答一句。 方不为还听到了翻动纸张的声音,应该是在整理东西。 司机就算是不走,怕也是快了。 算了算时间,高思中应该也快到了。方不为又飞快的跑下楼,看到那位洗衣服的大姐,心里动了动,最后还是放弃了。 这女人还没认出自己,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再次感谢书友20180817211353854的打赏,谢谢。谢谢书友死神的骨头的打赏。感谢书友:skai,13846037900,半一夜,游荡的战狼,秒野的推荐票。谢谢以上书友的支持! 第三十九章 暴露了 方不为一路飞奔,到了街口,果然看到了远远开过来了一辆黑色小轿车,后面还跟着一辆军绿色卡车。 方不为脚下未停,迎着小轿车冲了过去。 他没想道司机竟然不减速,直直的撞了上来。奔跑中的方不为一个纵跃,就跳上了车顶。站在两侧踏板上的队员刚要掏枪,方不为一声大喝:“我是方不为!” “吱”的一声,小车停了下来,方不为跳下了车。 从窗户里伸出头来的高思中不可思议的看着方不为,他想到方不为的身手很厉害,但没想到厉害到这种程度。 唉,不对?这哪是方不为? 等方不为把脸上的东西擦了个差不多,高思中才认了出来。 “你小子这戏法怎么变的?”高思中惊讶的问道。 “科长,他们正在收拾东西,可能要走!”方不为回道。 “那你还拦车?”高思中急道,准备让司机赶快走。 “那条街车开不进去,日本人安排有警戒哨。这么多人一进去,第一眼就能发现……” 高思中沉吟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出其不意?” 方不为点了点头。 “无病,安排兄弟们下车……”高思中让李无病安排着人员,他也下了车,让小车和卡车全开走了。 听到一阵响动,方不为看到有几个队员从卡车上扔下了几辆自行车,不由的眼前一亮。 穿军装的全部离开了,由李无病负责,找个合适的地方先藏下来。听到信号后再行动。 其他的十几名队员穿着便装,就地卸了身上显眼的零碎,装做普通人 下了马路,方不为要来一张纸和笔,画着小楼附近的地形图。 说了大致情况,高思中把临时指挥点安排在了方不为刚刚进去假意租房的那幢楼里。 所有便装人员分批进入那条街,尽量想办法靠近那两幢小楼。高思中交待,尽量遮掩行踪,不要惊动了日本人。 方不为要了一辆自行车,带着高思中先走。 进了小楼的那道街口之后,司机这边没有异常的动静。看来就算是有警戒哨,也应该没有怀疑到自己和高思中身上。 来的时候,方不为让高思中脱了外套,摘了帽子,上身就穿了一件衬衣。就连脚上,也换上了一位士兵的敞口布鞋。 方不为把自行车扔到门口,带着高思中进了院子。 大姐还在洗衣服,看到方不为,眼神里带着疑惑。 方不为脸上的烟油擦掉了,但身上还穿着第二次进来的那一身衣服。 大姐的脸色猛的变了一下,又低下了头。 她认出了自己。 看来自己之前的怀疑真没有错。 她都在这院子里快洗了一上午了,也没见她晾出去几件。 女人把手伸向腰后,方不为猛的一惊,脑子里还没做出反应,身体就有了动作。 他如下山的豹子一样,猛的扑了过去。洗衣服的大姐被他扑倒在底。 “啪”的一声响,一个东西从女人的手里摔了出去,正在愣神的高思中一看,竟然是一把手枪。 女人闷哼一声,奋力的挣扎着。但他哪里是方不为的对手。她刚要张嘴大喊,方不为一个头槌,重重的砸在女人的脑门上,女人翻了个白眼,昏了过去。 高思中抹了一把冷汗,帮着方不为捆着那个女人:“不为好身手!” 方不为也是一阵后怕。他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像农村妇女的女人,竟然真的是日本人的眼线。幸亏自己前两次来,都换了衣服化了妆,不然早暴露了。 他之所以带高思中来这里,一是二楼的那个房间视线范围确实够多,能将后面的两幢楼看的清清楚楚。 二就是为了这个女人。方不为刚才离开时就起了疑心。这幢楼的门口就正对着街面,只要有人经过,就逃不过她的视线。所以方不为才想着试一试。 这一试还真让他试出来了。 楼里的住户听到了动静,全都从屋里走了出来。 有几个女人,还有几个小孩,全都一脸的惊恐。没有男人,应该全出去做工了。 “警察局办案,这女人是逃犯,谁敢乱喊,全部抓走!”方不为拿出了自己特务处的证件,朝着几个女人晃了一下。 方不为环顾了一圈,试图找出是不是还有日本人的眼线。 女人脸上全都是惊慌,用力的捂着想要哭出来的孩子的嘴。 “她和谁住一起?”方不为边上楼,边问着二楼的一个女人。 “她一直是一个人住,说男人是当兵的,早死了……” 方不为点了点头。窃听器里没有传来异常的动静,想来司机那边还没有发现这边的异常。 正好又有两个穿着便装的队员进了院子,高思中让他们控制着院子里的人。 “谁啊!”房东迷迷糊糊的从屋里出来,刚出门,就被一个队员捂着嘴,推进了屋里。 看这几个女人的神色都很正常,不像日本间谍,方不为才进了那一间屋子。 高思中也跟着上了二楼。 “科长,看来密捕的可能性不大了!”方不为藏在窗户后面瞅了瞅后面的那两幢楼,对刚进门的高思中说道。 整理文件的声音消失了,里面又传出翻箱捣柜的声音,方不为怀疑,司机带着那两个人在藏东西。 高思中也是一脸的阴沉。谁也说不准附近还有多少眼线,想让抓捕队员暗中潜伏进来的计划怕是要落空。 还是低估了日本人的戒备程度。 刚才那个女人肯定是望风的。如果有人想查后面那两幢楼,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从邻居这里下手。 女人看到自己变了脸,不管是不是来找他们的,都会想办法示警。如果自己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女人肯定会悄悄的报信。但自己发现了,女人只有开枪,枪声就是信号。 高思中还没有考虑好怎么办,方不为的耳朵里突然传来响动。听声音是有人在地板上奔跑。 第四十章 行动(求收藏推荐) 门“哐”的被人推开,方不为能听出来,是刚才戴眼镜,试探过自己的那个日本人在说话。声音很急。 应该是这个男人发现了什么,跑来报信了。 别的方不为听不懂,但“支那”两个字他还是知道什么意思的。 已经暴露了,来不及了,只能强攻。 “科长,暴露了!”方不为猛的从枪里抽出手枪,正准备对着司机的窗口开枪。但外面先响起了枪响。 “是我们的人!”高思中脸色猛的一变。 看来想潜进来的队员也被日本人的眼线发现了。 之前的计划是,李无病和行动科的一位股长各带着一组队员分批往这边潜入。不管哪一组,如果被日本人的警戒哨发现,能控制最好,控制不了就只能开枪。当时说好的,听到枪响,就说明密捕的计划失败,所有人立即强攻。 “………………” 司机惊声说了两句什么,方不为又听到翻箱子的声音。 日本人想销毁文件? 楼下的两个队员猛的冲了上来。他们也听到了枪声,上来是护卫高思中的。 方不为飞起一脚,踹开了窗户。 “你要干吗?”高思中惊声问道。 “卑职先上!”方不为后退两步,一个鱼跃就飞出了窗口。 等高思中追过来的时候,方不为已经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站了起来。 前世在警队的时候,抓捕逃犯时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动作。只是一层楼而已,对方不为来说轻而易举,更不要说现在的身体又被强化过。 方不为瞅了瞅,对面的墙不算太高,最多六米就能攀上屋顶。而且一楼和二楼都有窗户,可以借力。 前世的那些跑酷运动员,爬这样的墙不费吹灰之力。 方不为往后退了两步,把枪咬在了嘴里,然后一只脚踩在身后的墙上,猛的一蹬,身体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过道不宽,只有两米,但对方不为来说已经够了。 他两步就跳到了对面的墙根下,速度不减一丝,身体猛的一纵,直接踩到了一楼的窗台上。 脚下一蹬,又是一米多,方不为轻轻松松的攀上二楼的窗台。他站在二楼的窗台上,身体稍稍一蹲,再一起跳,双手攀住了二楼楼顶的屋檐。 两只手轻轻用力,身体就纵了上去。 整个过程还没十秒钟,站在窗户后面的高思中和两个队员口瞪目呆。 “这比猴还要厉害啊!”一个队员眼睛瞪的溜圆,像是见了鬼一样。 “猴你娘啊,还不去帮忙?”高思中骂道。 “我上不去啊!”队员看看对面的二楼,都快哭出来了。 “你他娘的不会往那窗户里打枪?”高思中一脚踢在队员的屁股上。队员顺势爬了上窗户,跳了下去。 他是想让手下的队员替方不为掩护 高思中又看向另一个队员:“你也去!” “那科长您?”队员问道。 “老子也有枪!”高思中抽出了自己的勃朗宁。 看着方不为身子一矮,好像蹲了下来。高思中嘴里念叨着:失忆还有这样的好处? 他寻思着什么时候挑个机灵点的队员,也撞一下脑袋试试。 附近响起密集的枪声,看来藏在这里的日本人不少。 方不为拿了嘴里的枪,猫着腰向北边的一幢楼冲了过去。 他刚要准备下楼的时候,看到几个人影从二楼下到了院子里,个个都拿着枪。 有两个搬着大门旁边的杂物,正在堵着门。 你妹的,怎么这么多人? 被高思中踢下去的那个队员,靠着对面的墙根,小跑着溜到司机的那个房间下面,往上瞅了一眼,侧过一步,一枪打在了窗户上。 玻璃应声而碎,屋里的三个人猛的一惊。 枪声响过之后,方不为听到司机在大喊大叫着,搬动东西的响动更大了。 外面的枪声大做,院子外面也传来撞门的声音,应该是李无病带着人到了。 “好机会!”方不为把枪咬在嘴里,两只手攀着屋檐,跳到了二楼的栏台上。院子里的人注意力全放在外面,没有看到从楼顶跳下来的方不为。 “啪啪!”窗户外面又是两声枪响,第二个队员也到了。 司机拿着枪冲到了窗口,向下开了两枪。 那两个队员也是身经百战,看到司机的身影之后,猛的藏到了打碎在窗户底下。 司机不敢探头,只是把枪伸出去,开了几枪。 两个队员早挪开了位置。但那个说方不为是猴的队员运气不太好,屁股上中了一枪。 另一个队员冲着窗户开了一枪,打到了窗台上,崩起了碎石溅了司机一头一脸。 “点火!”司机冲屋子里的三个人喊道。 一个中年女子提着一桶汽油,使劲在往纸堆里洒着。 方不为已经猫着腰,走到了房间门口。 院子外面“轰”一声炸响,方不为下意识的转头一看,墙头外面冒起来一股黑烟。 日本人竟然有手雷? 手雷不断的炸响,还有撕破喉咙的惨叫声,看来外面的队员死伤残重。 他又闻到了从屋子里传来的浓浓的汽油味。 不能等了! 方不为一脚踹开了门,藏在了旁边的角落里。 “啪啪”两声,两颗子弹从门里飞出,射到了对面的墙上。 里面又是叽哩呱啦的几声乱叫,好像在争执着什么。 司机朝着门外喊了一句什么。下面有两个枪手往楼上看来,看到了藏在角落里的方不为。 一个枪手刚举起了枪,方不为伸手两枪,一枪打在了枪手的胸口,一枪打在了脖子上。随着一朵血花彪起,枪手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还有几个人也向方不为开枪,方不为猛的趴在了地上,院子里的枪手分出几个人往楼上冲。 听屋子里的人乘势想要冲出来,方不为极快的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滚到了门口另外一侧。头朝着门口的方向,身体紧紧的贴在墙角里。 “啪啪”两声,有两枪打到了他刚刚滚过的地上。 只是这一瞬间,方不为看到屋子里除了司机之外,还有两男一女。女人穿着碎花长裙,留着齐耳短发。 第四十一章 追捕 然后他猛的一探头,看到自己眼前出现一双脚,想都没想就是两枪,然后又闪电般的缩了回来。 “啊……”一声惨叫,听声音是那个和司机开会的男子。 屋子里的人只盯着门口的中上方,没想到会突然从地上冒出一支枪来。 他身体一翻,又把枪口对准了楼梯。 他现在位置比较好,正好对着楼梯口,又不在一楼的枪手的射界之内。下面的人想要冲他开枪,就必须冲到楼上来。 刚有人冒头出来,方不为就开了枪。不过对方反应够快,方不为没打中。 有特务处的队员踩着人梯爬上了墙头,朝躲在门后的日本人开火。 也有队员直接从一楼的窗户里钻了进来,躲在房子里开着枪。院子里的日本人成了瓮中之鳖。 窃听器里又是咚的一声,好像是打开了门或者是盖子。 代表司机的红点依然在移动? 这间房间里有暗道? 房间里的那个男子不知冲楼底下的人喊着什么。然后“哄”的一下,一股火光从门里冒了出来。 里面的人竟然点了火? 方不为刚刚爬起了半个身子,看到躲在楼梯上的一个枪手拿出一个东西,在嘴边咬了一下,扔向了方不为。 方不为四肢一撑,身体猛的弓了起来。一个鱼跃扑进了屋里。 手雷在门口炸响,直接炸掉了半边砖墙。 一股气浪卷着灰尘冲进了屋里,吹着火光乱摆。 在浓烈的烟雾当中,方不为听到极为惨烈的惨叫,是那个被自己打中的腿的男子。 但他根本顾不得这些,落地的时候,身上沾上了汽油,已经冒起了火苗。 方不为猛的爬了起来,双肘护着脸,直接跳出了窗口。 窗下的队员看从窗户里跳出一个火人,猛的吓了一跳,刚要开枪,听到一声“我是方不为”,然后火人落在地上,极快的翻滚着。 站在对面二楼窗口的高思中大喊:“还不灭火……” 一群队员脱衣服的脱衣服,抓土的抓土,眨间之前就把方不为裹了起来。 还好,方不为动作够快,身上沾的汽油也不多。火很快被扑灭。 方不为灰头土脸的站了起来,让队员撕着身上还冒着烟的衣服。 “里面什么情况?”高思中喊道。 “他们在文件上泼了汽油……”方不为回道。 “司机呢?” “跳进地道了!”方不为看着红点,正在移动着。 “他娘的……”高思中一拳砸到了窗台上,却忘了上面全是玻璃渣子,不小心扎了一下,又是一声痛哼。 “地道在一楼,去几个人追……”高思中喊道。 “科长,火刚着起来,让兄们赶快扑,说不定还能抢一点东西出来……”方不为提醒道。 “还不赶快去?”高思中又吼了一声。 “科长,是卑职疏忽了,没想道这两幢楼里藏了这么多日本人?”方不为惭愧的说道。 “你有什么错,没你连毛都摸不到一根!”高思中叹了一口气。方不为不是孙悟空,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他又对旁边情报科的一位股长说道,“马上给处长打电话,告诉他我们这边发动了,但司机跑了!” 马春风在特务处本部坐镇指挥,他已安排人员监控姚天南,随时可以抓捕。 但姚天南毕竟不是普通人,抓他必须有充足的理由。只有高思中和方不为这边有了一定的结果,他那边才能动手。 南京城竟然藏着这么强的武力,现在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一切都与姚天南的司机有关。借口已经足够了。 “科长,地道的方向是向北的……”一个队员爬在窗口给高思中汇报着。 巷子的北面是一堵墙,墙后面是棚户区,方不为之前拉着黄包车侦察过。 高思中又让外围的队员和士兵扩大了包围圈,并派人搜寻着地道出口。 “科长,我也去!”方不为请命道。 “也好!”高思中点头道。 院子里的枪战已经结束了,李无病正押着几个还活着的日本枪手前来复命。 看了看红点的位置,方不为让高思中特意多安排了几个人,骑着自行车,向红点挪动的方向赶去。 司机跑的并不远,最多也几十米,所以方不为才不着急。 看方向,司机是从死胡同的那面墙底下穿过去的。方不为当时拉着黄包车转过一圈,墙那边全都是低矮破落的平房,又脏又乱又臭,所以小楼的房东才会砌墙隔起来。 棚户区的巷子四通八达,七弯八绕,方不为也不确定司机会从哪一家钻出来,会不会如同小楼这边一样,附近还藏着枪手?所以才多带了几个人,以备突发情况。 方不为没敢让队员分散开,而是全部跟着自己,排成了一长溜进了巷子。 红点停了下来,方不为猛的加快了速度。但还没等他赶过去,司机又开始移动了。 方不为紧赶慢赶的追了过去,进了一道狭长的巷子。 巷子里泥泞不湛,还伴有阵阵恶臭。 几个光着脚的小孩就跟个泥猴似的,在巷子里玩闹着。 还有几个老人在墙角晒着太阳,看到方不为和几个队员,全都一脸惊慌的站了起来。 方不为看看红点的位置,又往前瞅了一眼,看到离自己七八米远的地方,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正背对着自己,往巷子的另一头走着。 方不为一声冷笑,对旁边的队员说道:“谁有铜子?” 靠近方不为身边的一位队员掏了掏口袋,递过来了十几枚铜板。 方不为扬了扬手里的铜板,对着一个年岁稍大一些的半大小子招了招手。 孩子本来有些不情愿,但看到方不为手里的钱,犹犹豫豫的走了过来。 方不为把一枚铜板丢到了小孩的手里,嘴凑到孩子的耳朵边上,压低声音问道:“告诉我那个人是从哪个院子里出来的,这些钱就是你的!” 方不为掰着小孩的脸,不让他往那边看。小孩只能斜着眼珠看着方不为藏着的手指指着的方向。 正是那个背对着方不为往巷子外走的老人。 小孩眼睛一亮,但又踌躇了起来。看来他也没注意。 小孩看了看方不为手里的铜板,又看了看已经站了起来,颠颠巍巍的几个老人,正要准备过去的时候,被方不为一把拉住了。 “悄悄问!” 第四十二章 司机成擒 小孩也是个聪明的,看了看手心里的一枚铜板,咧着嘴跑到了一位老人身前,把铜板递给了老人。 悄悄的问过老人,孩子又跑回了方不为身边。 “从南往北数的第二家……”孩子悄悄的告诉方不为。 方不为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铜子全都丢给了小孩,小孩高兴的跳了起来。 方不为招过一个队员,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队员招了招手,大部分的人跟着他离开,冲向了小孩说的那个院子。 就在这个时候,那家院子里突然传来枪声。方不为一想就知道,从地道里追过来的队员和地道出口的日本人交上了火。 难道日本人就没在地道里弄个断绝后路的机关? 看看那个蹦蹦跳跳离开的小孩,方不为自嘲一笑,自己有些多此一举了。 方不为骑着自行车,带了三个队员,又继续往前。 在方不为他们刚到巷子口的时候,司机刚刚也从有地道出口的那家院子里出来。他听到后面的响动,回头一看,吓的差点掏出了枪。 但他明白,自己一个人,后面却有十几个人,跑是跑不掉的,就看能不能蒙混过去。 这里的巷子四通八达,只要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被发现,就有很大的机率逃出去。 但他哪里知道,方不为早就锁定了他。 听到后面有自行车的动静,司机主动的侧身让开了路,双手捅在袖子里,紧紧的握住了枪。 两辆自行车,每一辆都坐着两个人。当自行车从面前驶过,司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没暴露。 最后一辆自行车经过时,司机下意识的抬起眼皮扫了一眼。 当他看到那张正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脸时,司机猛的一惊,刚要抽枪,方不为猛的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了下来。如同一只大鹰,扑向了司机。 方不为的右膝直接顶到了司机的胸口,方不为甚至听到了司机胸骨发出“喀嚓”的声音。 司机双脚离地,重重的砸到了身后的土墙上,半截土墙竟然被司机撞塌。 其他的三名队员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方不为像豹子一样跳进了土墙,把半昏半死的司机提了起来。 “吭吭”咳嗽两声,司机嘴里流出了血迹,方不为浑身一震:不会是下手太重打死了吧? 后面的枪声也停了下来,应该是派过去的队员得手了。 等方不为绑好了司机,让两个队员扶着用自行车拉过去的时候,几个队员正抬着一男一女出了院子。一个是带眼镜的那个男的,一个是那个短发的女人,两个人的上半身都被血浸湿了,看不出死活。 “全死了?”方不为惊声问道。 “女的还有气!”队员回到。 “马上送回去救治……” 后面又有几个队员抬着两个中了枪的队员出来,还好,不是要害位置,还有救。 能和司机坐到一起开会,这个女人肯定是间谍组织中的骨干,方不为还想着抓活口的。 但方不为也知道,这样的人,能不能抓活的还要看运气。 还好,有司机这一个活口。 “前后左右的院子全部搜一遍,再找一找有没有其他的地道!”方不为指挥道。 方不为让队员扶着司机,押着那两个刚刚抓到的一男一女,去找高思中复命。 方不为回去的时候,小楼这里正在打扫。那间房子被泼的汽油不少,等火扑灭之后,有价值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当看到方不为押着司机回来的时候,高思中猛的一震,惊喜交加的看着方不为:“这是谁?” “是司机……”方不为回道。 “好小子!”高思中激动难耐,想拍方不为的肩膀,但刚一抬手,才想起被玻璃扎伤了,只好换了另一只手。 看司机昏迷着,嘴角还有血迹,高思中又是一惊:“死了?” “当时形势危急,卑职下手有些重,应该只是肋骨断了两根……” “马上汇报处长……”高思中对身边的副官说道。副官跨上一辆自行车,飞一般的跑出了巷子。 活着就好,高思中喊着两个队员,把司机赶快送到车上,送回本部救治。 这个时候,负责清点伤亡的李无病又来汇报,身后还跟着一位三十多岁的高个男子,方不为刚才好像在车里见过。 高个男子看着方不为,眼神有些不善。 方不为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高思中干咳一声,给方不为介绍道:“这位是行动科缉捕股的刘股长……” 缉捕股? 自己不就是缉捕股第一组第一行动队的队长吗? 方不为终于知道这位刘股长为什么看自己不顺眼了。 他猛的一个立正,给刘股长敬着礼:“卑职方不为,见过刘股长!” 刘成高只是扫了方不为一眼,眼神很冷。 高思中挥了挥手,把身边的警卫赶远了一些,又压低了声音对刘成高说道:“方不为受伤的事情你是知道的?” 刘成高点了点头。无论是外派还是回归,方不为的每次手续都会呈到他那里,他自然知道方不为是因公负伤。 这躺了快一个月了,说是快不行了。刘成高还一直以为方不为还没醒,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他。 方不为什么时候归的队,自己怎么不知道? 刚才在车上,方不为竟然见到他连个招呼都不打,这让他很是生气。 这次见了,又是不认识自己一样,要不是高思中还在,他早两耳光上去了。 “方不为醒了才两三天,而且失忆了!”高思中嘿嘿一笑,“他连处长都不记得了,还能认得你?” “真的?”刘成高一脸的古怪,想着怪不得。 以前这小子虽然不爱说话,但脑子是一等一的活泛。枪法好,身手也不差,自己对他也很是照顾。但这次一见,竟然和高思中打的火热,刘成高还以为方不为找到了新靠山,得意忘形了呢。 “问你们老胡就知道,不过上海那案子还没办完,所以相关的案情还没有公布……”高思中又说道。 自己回去一问就能知道真假,高思中没必要为这样的事情跟自己说谎,刘成高的脸色稍稍的缓和了一些。 “那你什么时候归队?”刘成高又问道。 方不为刚要说话,被高思中一把给拦了回去。 “老刘,”高思中吧嗒了吧嗒嘴,指了指刚抬出来的那几具日本枪手的死尸,又低声说道,“这案子吧,比上海那个案子还要大……” 第四十三章 泼天之功 高思中顿了一下,伸手指了指天。刘成高一下就明白了,脸色猛的变了一下。他这不是吓的,而是兴奋的。 自己配合情报科,办了这么大的案子,那功劳能小得了? 怪不得来的时候是处长直接给自己下的令,让自己直接听命于高思中。 “这案子,你也别多问,老胡那里也不要提,自有处长去说……方不为这里,处长肯定有安排,到时候会给你交待……” 刘成高越看方不为的眼神越亮,再想想刚才方不为跳上车,和高思中说的那些话…… 他娘的,合着今天还沾了你小子的光? 刘成高脸色一舒,向前一步,也笑着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他知道轻重,也没说话。 然后又对高思中说道:“狗日的小日本,竟然带着手雷,炸死了三个,伤了八个,我得去安排一下。处长那里,还得劳烦高科长汇报一下……” “放心,立了这么大的功,不会让兄弟们白白牺牲!”高思中自然懂刘成高的意思,一口应承了下来。 “好小子,抓到司机,就是天大的功劳!”等刘成高走了,高思中又是对方不为一阵夸赞。 方不为自然连声谦虚。 “早上你小子说是要跟踪司机的时候,我还有些埋怨,心想你怎么如此沉不住气……没想到啊没想到,真让你单枪匹马的给干成了……” 高思中一阵大笑。他是真的高兴。这件案子本来就是马春风指定让他负责的。方不为此时也算是他的手下,方不为查出来什么,自然抹不掉他的一份功劳。而且最后人也是他高思中带人抓到的…… “不是科长你安排的么?”方不为一脸茫然的问道。 高思中的笑声猛的停了下来,古怪的看了看方不为,最后没忍住,又笑的更大声了,许久之后,他才缓了下来,喘着气,拍着方不为的肩膀说道: “你小子也是个妙人……放心,我没胡长安那么小气。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有这么大功劳做底,你说的那什么违抗上命,擅自行动都是放屁……没有你今天的违命,老子到那里去抓这么多的日本间谍?” “况且,”高思中又压低了声音说道,“还有一个姚天南,这么大的一尊佛,却对这个司机俯首听命,我不信没漏网之鱼,说不定还是大鱼,该你小子立功的时候多着呢,你怎么说现在也归我管,放心,你立了功,自然少了我的好处……” 方不为懂了,高思忠还指望着靠着司机继续把这起案子查下去呢。不管查出多大的间谍来,功劳都有高思中一份, 方不为松了一口气,同时对高思中也有了几分好感。 “还有那件事!”高思中一把搂住了方不为的脖子,指了指天上,“真要查实了,那咱们就是救驾之功……” “还有处长那里,”高思中又正了正脸色,“这么多年的老兄弟了,我是什么脾性,他能不清楚?在外面自然可以这么说,但在处长面前,一定要一是一,二是二……记住了,以后也是如此!” 方不为明白,泼天般的功劳落到头上,高思中现在不是一般的兴奋和激动,这是在提点自己呢。 回特务本部的路上,高思中才告诉方不为,原来他打过电话之后,高思中安排人员的同时,第一时间给马处长做了汇报。 马处长当场决定,三管齐下。 他先是让肖在明去找关景言。 之前准备调查姚天南的时候,马春风与肖在明都向侍从室汇报过,所以这段时间,关景言基本处于闲职,就是考虑到有这么一天。 关景言城府不深,自然不知道肖在明的深意,只以为肖在明怕了姚天南,怕姚天南为难方不为,所以着急解决此事。 他当着肖在明的面,联系了姚天南。 对于关景言如此上心,姚天南自然乐见其成。正好党调处今日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他便欣然赴约。 方不为抓到司机的时候,姚天南还在和关景言喝荼。而整座茶楼,已被马春风按排了大量的特务处行动队员埋伏在内,随时准备行动。 马春风如此安排,自然有他的用意。 姚天南位高权重,不可轻动。真要动,也必须有说的过去的理由。 马春风一直在办公室里等着高思中的电话。 当高思中汇报说确实依据司机的行踪查到了日本人的据点,而且有大量的武装人员时,马春风就决定,先控制姚天南,同时搜捕姚天南的住所。 当姚天南的警卫看到四面八方都冒出了特务处的人,想报信也来不及了。 胡长安带人冲进包间的时候,姚天南正准备跳窗。而关景言等姚天南被带走后,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接到抓到姚天南和抓到司机的电话是一前一后,特别是听到司机落网,马春风已经兴奋的坐不住了。 马春风安排的第三路人马,顺利的从姚天南家中三楼的保险库中找到了电台,让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与电台一起的,还有两本日文书籍。这要不是密码本,马春风敢把它给吃了。 方不为当初汇报说姚天南可能是汉奸,司机有可能是日本间谍时,马春风还只是怀疑。但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是百分之百的肯定了。 他第一时间上报委员长官邸,将此事向侍从室主任做了详细汇报。 委员长正在接见外国政要,一时脱不开身,不然马春风定然会被召问。 一路风疾电驰,方不为和高思中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特务处本部。 当方不为走进马春风的办公室时,里面除了马春风,还有一个矮胖的男子。没有穿军装,不知道是什么人。 但有了刘成高的前车之鉴,方不为也学聪明了。 能单独和马春风待在一起,还是这么关键的时候,这肯定不是普通人。 给马春风敬过礼,方不为又朝着矮胖男子喊了一声“长官好!” 马春风竟然直接起身,看着方不为几声大笑。 方不为一头雾水,不知道马春风是什么意思,马春风没让他坐,他自然只能站着。没看高思中也在自己身旁老老实实的站着呢么。 第四十四章 夸赞 方不为一头雾水,不知道马春风是什么意思,马春风没让他坐,他自然只能站着。没看高思中也在自己身旁老老实实的站着呢么。 马春风笑过之后,竟然围着方不为转起了圈,嘴里啧啧有声。 方不为自然目不斜视,满脸坚定。 “不错,不错!”到了方不为对面,马春风替方不为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 方不为身上穿的还是着火之后,从一位士兵那里脱下了的军装,不是很合身。 “有勇有谋,有胆有识,更可贵的是,敢单枪匹马闯虎穴,万敌军中取首级……” 夸的方不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处长缪赞!” “好好好!”马春风又是三声好,亲自按着方不为坐了下来。 “卑职惶恐……”方不为边声说道。 “能捣毁如此大的日谍据点,破获如姚天南此等级别的汉奸,能搜到日谍组织的电台和密码本……是我特务处成立以来第一遭,你居功至伟。 而且案件涉及委员长安危,再大的赞誉你也受得起。等审完姚天南,还有他的那个司机,结案之后,我自会亲自向委员长为你请功……” “十几个枪手,还有手雷这样的重武器,真是破天荒的第一糟啊……” 马春风越说越兴奋,赞誉的话就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外甩。 自己竟然破了特务处这么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破获如姚天南这般重要身份的汉奸。 第一次摧毁日本间谍在南京的据点。 第一次消灭成建制的日本谍报武装力量…… 第一次破获日本在南京的密电组织…… 第一次缴获日本特高课下属间谍小组的密电设备和密码本…… 之前南京政府不是没有抓到过日本间谍,也不是没有查处过汉奸。但那都和特务处没关系。 特务处成立近两年以来,基本上对日本间谍组织束手无策,最多也就抓些小鱼小虾。 以往的那些间谍和汉奸都不是特务处查到的,特务处做的最多的也就是除奸行动。 这一次,方不为真的是给马春风长了天大的脸面。 特别是缴获的电台和密码本,在马春风看来甚至要比抓到日本间谍小组和消灭成建制的武装力量还要重要。 如果破译了特高课的通电密码,操作得当,说不定就会得到更为重要的军事情报。 听了马春风一大堆的赞誉和夸奖,方不为自是巍然不动,马春风越看越是顺眼。 高思中也是方不为大加吹捧,而那位矮矮胖胖的男子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方不为。 “走,咱们去看看那位司机!”马春风最后站了起来,对方不为和高思中说道。 听耳朵里传来的动静,司机已经醒了,有医生正在给他治伤。 情急之下,方不为那一膝力道很重,听医生的话说,胸骨骨折,还断了几根肋骨。好在再没有大伤,审讯完全没有问题。 下楼的时候,方不为有意的落后了半步,站在了那位矮胖男子的身侧,侧身问道:“请问长官贵姓?” 从到马春风办公室到现在,这个人看他的目光一直很奇怪,透着深意,好像要把自己脱光一般。 “不贵,姓胡!”矮胖男子慢悠悠的回了一句。 “姓胡?”方不为猛的想到陈心然给他提起过的本部主要长官:这是行动科的副科长胡长安。 特务处本部现在只有三个科,分别是情报科,行动科和总务科。特训科被另外安置。 情报科负责情报收集整理、分析以及内部审查。行动科负责抓捕、审讯。总务科负责后勤。 只有行动科的科长是马春风兼任,可见他对行动科的重视程度。 胡长安虽然是副科长,但权柄一丝都不比高思中差。 “请科长恕罪,卑职失忆了,委实没有想起来。”方不为假装谦意的说道。 “呵呵呵……”旁边的高思中一脸的幸灾乐祸: “刚才的刘成高不知道内情,看那样子直接想给这小子几个嘴巴子,还是老胡你能沉的住气……” “老刘不知道他失忆了,但我知道啊!”胡长安笑眯眯的说道。 陈心然说起胡长安的时候,有四个字让方不为记忆犹深:笑面狐狸。 见谁都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但下起手来又快又狠。 这样的人最难让人琢磨,当时听到的时候,方不为就留了意。但没想到失忆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不友好! 自己怎么说现在也还是行动科的队长。胡长安又是行动科的长官……但姚天南和司机的这起案子,马春风却直接交给高思中负责,而所有的线索都是自己上报的。大功劳都让自己和高思中立完了,等抓捕的时候,马春风才想起了胡长安。 可能是怕与高思中相互掣肘,马春风没有让胡长安参与抓捕司机的行动,而是让他去控制姚天南。 整个过程还无惊无险,不管是姚天南还是他的那一堆警卫,竟然一枪都没开。 最后就算是论功,胡长安也是最小的那一个,他连刘成高都比不上。 他不敢怨马春风,对高思中又没办法,最后还能恨谁? 想到这里,方不为算是明白了,胡长安肯定恨上自己了。 以后得提防一二,或者是离开行动科。 方不为看了看高思中的背影。 跟着马春风和高思中到了刑讯室,看到满墙的刑具,方不为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怎么,感兴趣?”旁边的高思中问道。 “没有,只是好奇!”方不为摇头道。 接到通报,司机被带了进来。方不为看了看,司机的气色还好,脸色也显的很平静。 他木然的扫了一眼马春风,高思中还有胡长安,当视线挪到方不为脸上时,司机瞳孔猛的一缩,死死的盯住了他。 “认出来了?”胡长安呵呵一笑。 什么意思?方不为眉头一皱。他总觉的胡长安的笑声里不怀好意。 司机本来就认识自己,那天夜里,是司机开着车把自己和姚玉君送到了夜总会。后来,自己喝了姚玉君下了药的酒,是司机把自己背上了楼,还准备给自己拍照…… 这些事不管是马春风还是高思中都清楚,自己全都如实上报过。 难道他们没有告诉过胡长安? “你没有失忆?”司机看着方不为,眼睛里闪着寒光? 什么意思?抓到你和失忆不失忆又有什么关系? 方不为木然的看着他。 “不对,你失忆了,你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司机又摇了摇头,“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方不为脸色平静的问道。 司机却不正面回答:“你想不起之前的事情,就不可能怀疑到我们,但后来你又是怎么察觉到的?” “你指什么?”方不为不确定的问道。 是发现了你们想给我下套,还是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更或者,是在问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追踪到了你? 方不为有些心虚,哪一件发现的过程,都靠的是系统。自己仓促之前没时间考虑,给马春风,舅舅以及高思中的解释都没有多少说服力。 第四十五章 应证 司机没有说话,盯着方不为看了好久,又闭上了眼睛。 气氛有些沉默。方不为看了看其他三位,马春风和高思中都看着闭眼沉思的司机,只有胡长安笑眯眯的盯着自己。 看到自己看向他,胡长安又转过了视线。 这是怎么了? 方不为有些摸不着头脑。 过了快一份钟,司机才长叹一声,睁开了眼睛。 奇怪的是,不管是马春风,还是高思中,在这个过程当中都没有说任何一句话,或者是有任何一个动作。 “大意了!”司机终于开口了。 他无视马春风等人的注视,依然看着方不为:“在远征路口,吃包子的是你吧?” 方不为不知道远征路,但想来司机说的应该是他正在吃包子,司机来叫车的时候。 “我已经够小心了。出于下意识的防范,特意走了那么远去叫车。没想到那个车夫竟然是你?” 司机摇了摇头:“你的化妆技术很好,要不是我现在还能闻到你身上的脂粉味,怕是还想不到!” 方不为下意识的举起手,手上确是还有残留的脂粉味。 “其实我当时就应该想到的。你当时吃的包子的味道很熟悉,正是我之前吃过的那一家。但当时我把重点全放到了你身上的脂粉味上,想着一个黄包车夫,这么大的岁数了,竟然还逛青楼?后来你没让我坐车,我便再没有深想……” 胡长安甚把头凑过来闻了闻,果然闻到方不为身上有一丝淡淡的脂粉气,但烟味更重。 方不为一头的冷汗。 这个司机竟然对一个黄包车夫都如此细致入微。当时自己要是让他上了车,说不定半路上就露馅了。 “我到包子店的时候,就已经被你盯上了?”司机又问到。 方不为点了点头。 “还是大意了!”司机又是一声长叹。 “田桑君来汇报说,有一个黄包车夫在楼底下转悠,他特地去试探过,说是没发现异常。我当时怀疑是不是送我的那个车夫,还特意问过。他说三十多岁,脸特别黑,身上烟味很重。想来那时候你怕被我发现,又重新化了妆?” 方不为又点点头。 “你当时应该在找我,你怎么确定我就藏在那幢楼上?”司机又问道。 “那个田桑下来说是要坐车,但又突然不坐了。而他与我对话的时候,尽量说的都是单音节,突然说了一句长的,我就发觉出不对来……”方不为回道。 “原来如此……”司机叹道,“田桑君的支那话不是很正,我便交待他,遇到可疑情况,尽量少说话。没想到却是因为这样暴露了……” 问清了前因后果,司机闭目不言了。 看马春风等人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方不为干笑一声。 “没想到日本间谍这么厉害,卑职差一点就暴露了!” “不用妄自菲薄,比起他来,你要更胜一筹!”马春风笑着说道:“长安,你以前就没发现?” “他一年时间,有大半外出公干,也没给卑职发现的时间啊?”胡长安开了一句玩笑。 方不为想知道司机所说的,自己之前发现了他们的什么疑点,但看司机现在的模样,怕是不会轻易开口。 “高科长说姚玉君也被抓了回来,能否允许卑职探望一眼?” “怎么,还有旧情未了?”胡长安阴阳怪气的问道。 “哪里会!”方不为看着胡长安说道,心里却在想,看来胡长安对自己的怨气不是一般的大。 “长安,慎言!”马春风说了一句,胡长安便闭口不言了。 “你去看便是,思中,你带不为去!”马春风又对高思中交待道。 姚玉君是重要人犯,若无马春风的手令,任何人都见不到她。 出了门,方不为长叹一声,装做后悔的样子,对高思中说道:“高科长,卑职这一次算是把胡科长得罪的狠了!” 高思中却是一脸的无所谓,笑嘻嘻的说道:“怕什么?现在就算是处长也要对你另眼相看,他肯定不敢明着来。” 稍稍沉吟了一下。高思中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但也不得不防。老胡这人有一点不好,不大气……你看这样,我跟处长说一声,把你调到情报科?” 方不为心中一动,他正好就是这样想的。但答应的太快,难免会让高思中看轻,他装做意动的模样对高思中说道:“这等大事,卑职不敢擅专,还得回去与舅舅商议一下……” “那就八九不离十了,你回去照实说就行!”高思中哈哈一笑道。 姚玉君自然也是被单独关押着,方不为进去的时候,她直接被吊在半墙上,嘴里还塞着一块破布,还没有司机的待遇好。 看出了方不为的疑惑,高思中说道:“这是行动科的一贯做法,抓到人之后,首先要防备目标自杀……” 原来如此。方不为暗暗的记在了心里。抓司机的时候,他并没有料到这一点。好在当时司机正准备要拔枪,自己情急之下下了重手,直接把司机打晕迷了。 “有什么话,你自己问吧!”高思中让警卫打开了铁门,然后摆了摆手,让警卫全部出去,。 “老子要去帮着看看,得让司机尽快开口!”高思中看了一眼半遮半露的姚玉君,嘿嘿一笑,甩手离开。 牢房中现在只有他和姚玉君两个人。 高思中的那一笑,也有调笑的意思,但给方不为的感觉,要比胡长安的那一句让人舒服多了。 耳中传来马春风的问话声,但司机却是一言示发。就连方不为都能想到,这样的人物那有那么容易开口。 “上刑吧!”马春风叹了一口气。 方不为又听到皮鞭的抽打声和司机的闷哼声。 当看到方不为的时候,姚玉君眼睛一睁,剧烈的晃动起来。 方不为走了进去,取掉了姚玉君嘴上的布团。 “不为,到底怎么了,他们为什么要抓我?”姚玉君一脸的惊慌,眼睛里流下泪来。 第四十六章 怀疑 “你是日本人?”方不为根本不为所动,盯着姚玉君的眼睛问道。 姚玉君猛的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方不为。 “义夫已经被我抓了,你父亲现在也在特务处,不过和你一样,也在监牢里……”方不为又淡淡的说道。 “你在说些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和我父亲,快放我出去啊……”姚玉君眼神一乱,错开了方不为的目光,抽泣着说道。 听着耳朵里司机受刑的声音,方不为又看了看姚玉君玲珑有致的身材,冷冷的说道:“最好是早些开口,至少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姚玉君脸色猛的一白,呆呆的看着方不为。 “义夫说是我没有失忆之前,发现了你们的异常,到底是什么事情?”方不为又问道。 姚玉君不说话,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渐渐的蒙上了一层水气。 到这个时候,这女人还想着演戏? 方不为想了想,重新把布团塞进了姚玉君的嘴里,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高思中为什么故意把看守的警卫支开。越是这样,越让方不为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表现太过,马春风怀疑上了自己? 他不能待下去了,多待一分钟,就有可能多一分嫌疑。 高思中为什么要让自己独见姚玉君? 真让自己叙旧情? 开什么玩笑,这里是中国现在为止最大的特务机关,不是婚姻介绍所。 身后传来铁链的晃动声和姚玉君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抓司机的时候,他之所以如此买命,大部分的原因自然为公,当然也有一部分的私心,就是因为姚玉君。 早上,他和舅舅密谈时,问过舅舅一句话:如果短时间内查到不到姚天南和日本人勾结的证据怎么办? 舅舅直言不讳的说道:那就只有娶了姚玉君,然后假意离开特务处,转调到特工总部,最好是能留在姚天南的身边…… 让自己娶姚玉君…… 想到那天晚上听到的那些,方不为猛的打了个寒战。 这已经不是呼伦贝尔大草原了,得把青藏高原加上才行。 就算是假的也不行。 出了监牢,方不为想着高思中刚才的举动,却没有头绪,耳朵里刑讯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听到一个人气喘嘘嘘的声音。 铁门“哐”的一声被关上来,应该是又有人进来了,胡长安喘着气问道:“这么快?” 刑讯司机的人竟然是胡长安? 但想想也能理解。司机能直接控制姚天南,是不是他还控制着其他重要的人物。 就算是马春风,想要从司机这里得到什么情报,也不敢假手他人。天知道能问出什么重要的情报来,又会不会被内部的人泄漏出去? 就算是特务处,也不敢保证铁板一块。 所以只能是让胡长安亲自动手。 “老胡,你看你这肥的,胸比女人的都还大,快能奶孩子了。”高思中调笑道,“要有紧急行动,你追都追不上!” “老子有枪!”胡长安瞪了高思中一眼,“你少特么的转移话题,问你正事呢!” “我看你就是眼红,人家拼死拼活,差点九死一生,立了这么大的功,你非要多此一举的怀疑人家,简直是莫名其妙……”高思中说道。 方不为猛的一惊,停下了脚步。 怎么感觉说的好像是自己? “吵什么吵?”马春风一声冷喝,两个人不说话了。 “那他去见姚玉君,都说了什么?”过了好一会之后,胡长安才问道。 “就问姚玉君是不是日本人,然后又让她赶快交待,免得受皮肉之苦!又问他失忆之前,发现了他们的什么古怪……”高思中回答道。 “就这么两句?”胡长安明显是不相信。 “从进去到出来,就一两分钟的时间,我听的清清楚楚!”高思中答道。 “那他放着司机不审,着急出去干吗?”胡长安反问道。 “留在这里让你夹枪带棒么?”高思中一声冷笑,“老胡,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疑点是他发现的,所有线索都是他查出来的,最重要的人物也是他亲手抓回来的,你怀疑他有问题,怕是脑子被驴踢了……” 高思中骂他,胡长安却没有回嘴,只是阴恻恻的笑了一声:“老子没说他和日本人有勾结,我说的是他办这个案子的过程太蹊跷! 你给老子解释一下。三倍的迷药,牛都醉死了,他竟安然无事?姚天南有多怕死,全南京城的人都知道。姚公馆是他想潜进去就能潜进去的?” “你怕是不知道,像你这样的,现在人家一只手能打十个……这些事情,方不为上报的清清楚楚,你非要在这里挑毛拣刺,真是不可理喻!”高思中冷声说道。 “处长,我怀疑这是日本人设……” 胡长安还要再说,却被马春风一声喝断,“此事以后再议!” 处长发话了,胡长安也不敢再纠缠了,但心里的怨气更大了。 又传来胡长安行刑的声音和喝骂声,司机照样闷哼着,却一个字也不说。 深春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有些炙热,方不为却感觉自己浑身冰凉,就像蹲在冰窖里一样。 从马春风的办公室出来之时,他还在沾沾自喜。想着抓了司机这么重要的人物,不管是马春风还是高思中都没时间理会他身上的蹊跷。但这会却冒出了个胡长安。 方不为恨的咬牙切齿。 做为特务头子,都有一个共性,生性多疑。马春风之前怎么想的不知道,但经胡长安这一分析,会不会怀疑自己? 刚才高思中的举动,是不是就在试探? 若想还在特务处打混,就必须让马春风对自己不起疑。 第四十七章 电刑 不行,必须要想办法消除马春风对自己的怀疑。 方不为瞬间就有了决断,朝着关押司机的牢房走去。 “骨头挺硬的么?”窃听器里又传来胡长安的喘气声。 “老胡,要不你歇歇,让老杨来?”高思中说道。 “不用!”胡长安的口气不太好。 然后又是马春风的声音:“不管司机招不招,都要提前应对,长安,你去安排人员,然后交由民生,让他负责,计划抓捕……” 马春风说的民生,应该是总务科的科长苏民生。 胡长安是行动科的副科长,马春风为什么要把抓捕的任务交给苏民生负责? 方不为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窃听器里沉默了几秒钟,又听胡长安的媚笑声:“处长,行动科我熟,要不让我去吧!” “不说别的,就一个姚天南,你就知道份量。天知道会不会牵扯出什么大人物来。让下面的来审,我不放心,万一走漏了消息怎么办?民生一介书生,又怎么会干这个?”马春风回道。 胡长安再没说话,听声音是出来了。 没几秒钟,又听到马春风的声音:“盯着他!” “是!”有人应了一声,好像是马春风的副官。 方不为猛的一震。 这是怎么回事? 方不为定了定心神,若无其事的往前走着。 迎面撞上了胡长安,方不为发现胡长安的脸色很难看。 “科长!”方不为停下脚步,打了声招呼。 胡长安看了方不为一眼,眼神就好像是刀子一样刺了过来。 前世,方不为没少见过这样的眼神。很多既将被他送上刑场的重犯,看他的时候,都会露出这种眼神。 只有生死仇敌之间才会有。 方不为心中一震,想不明白,只是让他少立了一些功劳而已,胡长安为何要对自己恨之入骨? 两人错肩而过。方不为下意识的转过身,看着胡长安的背影出了牢房。 马春风的副官又走了过来,看到方不为,轻轻的点了点头,远远的跟在了胡长安的身后。 看吕副官的举动,已经是丝毫不加掩饰监视胡长安的行为了。 方不为又惊又疑,他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处长,没想到他真的把姚天南抓了回来?”高思中说道。 “他真以为我没看到他平时的小动作?”马春风一声冷笑。 “那接下来怎么办?”高思中又问道。 “放心,我会给他机会的!”马春风回道。 胡长安竟然也有问题? 方不为一动不动的站在甬道里。 “方不为确实有过人之处,卑职想把他调到情报科!”高思中又说道。 方不为下意识的扎起了耳朵。 “此事先不急,还需与民生商议……”马春风回道。 方不为长出了一口气。 看来胡长安本身就有问题,马春风并没有怀疑到自己。现在还不知道胡长安的问题有多严重,看马春风的举动,明显早就知情。 看两个人再没有交谈的意思,方不为走过去,让门口的警卫通报了一声。警卫出来后,说是处长让他进去。 “我马某人用人,一向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长安方才所言,你莫要放在心上……”看到方不为,马春风又宽慰了几句。 这句话从马春风的嘴里说出来,让方不为感觉就是天大的笑话。 现在行刑的是审讯股的杨国仕 司机已经被抽打的昏过去了两次。想办法弄醒之后,杨国仕又用了烙型。但谁都没想到,司机除了闷哼,除惨叫都没有发出一声。 一个小时之后,司机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一块好肉。 司机已经奄奄一息,连神志都不太清醒了。马春风停下了刑讯,让医生开始对司机救治。 马春风不是没有见过咬死不开口的坚挺人物,所以对这一幕丝毫不奇怪。 必须要让司机尽快开口,不然会夜长梦多。但想用重刑的话,又怕司机坚持不住一命呜呼。马春风也在两难。 姚天南被抓的消息隐瞒不了多久,如果司机再不开口,很有可能会错失良机。 等医生处理完之后,马春风又地高思中说道:“今天必须拿下来!” 高思中点了点头,给杨国仕使了个眼色,杨国仕出了牢房,一两分钟之后,推了一辆椅子进来。 椅子是铁制的,看杨国仕又提出一个箱子,拉出了两根线头的时候,方不为才知道这是电椅。 杨国仕接上了电线,两根线头一碰,“刺啦”一声,冒出一团火花。 看到冒着火花的线头时,司机的瞳孔猛的缩了一下。 对于人的身体来说,电刑的感受远比普通刑法要难受的多。特别是那种深重的压迫感,就像是真的死了一样。 杨国仕狞笑着,猛的把两根线头扎到了司机的胸口。 司机“啊”的一声惨叫,整个身体都像是筛糠一样的颤抖起来。 杨国仕明显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分寸掌握的非常好。就在司机即将要昏过去的时候,把线头从司机的胸口拿开。 就像是被烧破了的皮风箱,司机嗓子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胸口也随着不断的起伏。浑身上下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不断的往下滴着汗。 司机的眼神有些涣散,一看就知道是到了崩溃的边缘。杨国仕看了马春风一眼,等马春风说了一句“继续,”又毫不犹豫的把线头戳到了司机的掖下。 司机像野兽一般的仰天嘶吼,眼珠子都快要突出眼眶。 等杨国仕取下了线头,司机喘着粗气,说出了方不为梦寐以求的声音:“我说!” 第四十八章 自杀 这个时候,司机就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杨国仕给司机灌了一杯水,又等了好几分钟,司机才稍稍的缓过来一些。 方不为虽然没有尝试过,但他知道电刑的原理。简单来说,就是通过电组,降低了电流和电压,不置于马上置人于死地,又会让受刑的人处于痛不欲生当中。 在前世的时候,方不为了解过一些其他国家的案例。电刑之下,能撑过去的人很少。要么当场死亡,要么承受不住痛苦开口。 而且受过电刑的人,都会留下不同程度的隐伤,身体机能会变的很差,就算当时活下来,也撑不过几年。 司机缓了一口气,好像恢复了一些力气。他咬紧着牙关,恨恨的盯着方不为,就像是看杀父仇人一般。 这样的眼神,方不为不知看了多少,一点感觉都没有。 “怎么,还想再尝试一下?”看司机没有开口的意思,马春风皱着眉头问道。 司机咬着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死死的盯着方不为。 马春风和高思中都以为司机是把方不为恨到了骨子里,恨到极处才恨不得把牙齿咬碎。但方不为却看出了不对。 就算是恨不得咬碎牙,牙齿也只会是上下用力。司机的牙齿明显是在左右错动,像是用力在嚼着什么。 方不为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捏住了司机的下颌。 司机“啊”的一声狂吼,用力的摆着头,想要挣脱方不为的手。 “你在干什么?”马春风怒道。 “他要自杀!”方不为回了一句。然后手上一用力,直接让司机的下颌脱了臼。 司机拼尽全力的挣扎着,嗓子里发出像是野兽在咆哮的声音,看着方不为的眼睛里就像是要着火了一样。 马春风和高思中大惊,也冲了上来,帮方不为按住了司机的脑袋。 杨国仕拿了两把钩子,插进了司机的嘴里,用力的上下一拉,钩子刺破司机的上下腭,当场就流出血来。 方不为看了看司机的口腔,没看出什么来。他抬起头左右一瞅,指了指审讯桌面上的笔:“高科长,把笔给我!” 高思中跨了一步,拿过钢笔递给了方不为。 方不为摘掉了笔帽,用笔尖戳着司机的嘴里,连每一个牙缝都没有放过。 血液混合着口水,倒流进了司机的嗓子里。司机想要咳嗽,被方不为一把给捂了回去。 检查了好几分钟,终于让方不为找到了。 有一颗大牙,已经被司机咬的松动了。 “钳子!”方不为喊了一声,高思中立马给他又递上了一把钳子。 方不为小心翼翼的把那一颗牙拔了出来。 牙根上还沾着血丝,方不为把断牙倒了过来,牙齿内部竟然是中空的,可以看到中间有东西。 “倒出来!”马春风阴沉着脸说道。 方不为把断牙往桌子上一磕,从牙齿中间滚出了一颗腊丸。 毒药! 马春风和高思中对视一眼,又看着方不为,脸上又是后怕,又是庆幸。 方不为用钳子轻轻一按,腊丸破开,发散出一股淡淡的杏仁味。 氰化物! 要是再慢上那么一两分钟,只要让司机咬破了腊丸,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过来了。 马春风直起腰来,猛的一挥手,用尽全力的一巴掌,扇到了杨国仁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杨国仁一惊,松开了手里的铁钩,捂住了脸。 司机咳嗽了两声,喷出一股血沫,一脸的死灰。 看来毒药就只有这一颗。 “人带来的时候是怎么检查的?”马春风厉声问道。 “来的时候他还是昏着的。里里外外的衣服全换了,牙也检查过,没有松动的……”杨国仕哆哆嗦嗦的说道。 “应该是粘上去的,粘的很牢,摇起来也不会松动,必须得用力咬,才能咬开!”方不为用指甲刮了刮断牙的边缘。 马春风又是一耳光,扇在了杨国仕的脸上。 “废物!” 看马春风脸色稍霁,杨国仕知道,自己的命算是保住了,感激的冲方不为挤出了一丝笑容。 “真多亏了不为!”高思中一脸后怕的说道。 马春风对着方不为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再怎么夸他了。 司机一心求死,马春风却不会让他如愿。让杨国仕降低了电压,对司机又用了电刑。 这一次,司机终于没有抗过去,开始招供。 司机的供词,马春风自然不会轻信,反反复复的验证了好几遍。司机昏了又醒,醒了又昏,到最后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 “处长,应该差不多了!”高思中拿着整理好的供词,递给了马春风。马春风又仔细的看了一遍,把供词收好,装进了口袋。 “把医生叫来,给他治伤!”马春风指着奄奄一息的司机,对杨国仁说道,“再有差错,小心脑袋!” 杨国仕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司机快不行了,却又不敢争辩,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第四十九章 下套 从司机口中得知,他代号义夫,所负责的这一组间谍,隶属于日本内务省驻上海特高课,由特高课最高长官直接领导,专门用来拉拢,腐蚀国民政府的官员和军队要员,让这些汉奸为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情报。 为了得到重要情报,义夫无所不用其极。金钱,美色,威胁,甚至利用已投靠的汉奸,为低职级的汉奸搭桥铺路,买官进爵。 最早投靠他们的,就是姚天南。之后又依靠姚天南,拉拢了好几位汉奸,并利用姚天南有内总监察的职权,在一些位置不高,却能接触到重要情报的官员身边安插了许多眼线。 真正的姚玉君现在在日本生活,关在牢房里的姚玉君真名叫上杉,是特高课特意依照姚玉君的样子,从日本间谍当中挑选出来的。 但好在义夫小组成立的时间不长,拉拢的汉奸职位都不是太高,除了姚天南之外,接下来职级最高的好像是在参谋本部任职。 特高课多次命令司机,务必要想办法在委员长官邸中插入眼线,以了解国民政府和军队的第一动向。司机也一直在寻找机会,最后把目标放在了职级不高,但每天都能接触到委员长的关景言身上。 他们就是看准了关景言城府不深,警惕性不高的缺点。 但关景言一直深入简出,外出公干也是极为隐密,让司机无从下手。最后,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和关景言相交莫逆的方不为身上。 谁知道阴差阳错,让方不为识破了他们的用心,最后功亏一篑。 之前司机所说的方不为看到的事情,就是在无意间,方不为发现姚玉君在勾引司机,却被司机扇了一个耳光。 他们还没来的及安抚方不为,方不为就跟着关景言去了上海,然后又受了伤。 司机虽然快不行了,但还得有人盯着。马春风并没有急着离开。他让方不为去找苏民生和胡长安,杨国仕也去叫医生了,审讯室里就只有马春风和高思中。 “竟然真有王正新?”刚出了审讯室,方不为就听到高思中一脸震惊的说道,“老胡和他好的穿一条裤子,不知道参与了没有?” 方不为猛的一震,高思中说的是胡长安。 “呵呵,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马春风一声冷笑。 “之前他和姚天南媚来眼去,卑职还一直想着,从职级来说,他和姚天南算起来也是平级,他到了特工总部,姚天南能给他安排什么好职务?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和日本人有这一层关系……”高思中不可思议的说道。 “投靠日本人当汉奸?胡长安还没这么大的胆子,我就是想试试他,看他会不会放水,没想到,他真的亲手把姚天南抓了回来。由此可以预见,他和日本人牵扯不深,不然不会这么老实……”马春风回道。 “那怎么办?”高思中问道。 “还是那句话,我会给他机会!”马春风回道。 …… 胡长安与投靠日本人的姚天南和王正新相交莫逆,马春风和高思中又在利用这件事情设计胡长安…… 要不是自己,姚天南不会落网,马春风也抓不到他的把柄。 怪不得这王八蛋看到自己就像是看到杀父仇人一样,原来是这样的原因。 看来胡长安和马春风也不是一伙的。 这样就好。 之前方不为还想着得罪了这样一个心胸狭窄的上官,日子怕是不好过了。没想到没过多长时间,胡长安就摊上事了…… 和汉奸眉来眼去,看来这王八蛋没下水也没存什么好心思。 等苏民生和胡长安来了以后,马春风直接把司机的供词给他们两个看了一遍,方不为发现,胡长安的脸色很难看。 “民生,你负责安排人员,准备抓捕。等我从姚天南这里印证之后,会给你下达命令……”马春风交待道。 然后他又对胡长安笑着说道:“走,跟我一起去会不会这个能止儿夜啼的姚阎王……” 今天所有抓捕回来的人员,全部都被严密看押。没有马春风的手令,就连高思中也进不去。看押人员用的是刚从中央军撤换下来,准备扩充到特务处的士兵。 第五十章 抓捕(感谢书友—王小月的打赏) 案情重大,马春风不是一般的小心。今天的重要案犯,比如司机,比如姚天南,他决定每个都亲自审讯。所以姚天南已经被吊了四个多小时了。 进去的时候,姚天南正被半吊在麻绳上。脚尖刚刚挨着地,下面是一滩水迹,也不知道是尿还是汗。 姚天南抬起头扫视了一圈,站在最后面的方不为看到,姚天南看见胡长安的时候,嘴角下意识的抽动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恨意。 姚天南自然也看到了方不为,先是有些疑惑,然后脸色又是一变。方不为猜测,姚天南应该从自己身上猜到了一些东西 毕竟自己要调离特务处,正在接受审查的传言,本部上下都知道。姚天南若有心了解,肯定会问胡长安。 看自己现在安然无恙的跟着马春风,姚天南再猜不出来,白枉了他姚阎王的名头。没看除了马春风和两位科长,就自己是一个小队长么? 马春风让人撕掉了堵在姚天南嘴上的东西。 姚天南没冲马春风说话,没冲胡长和和高思中说话,第一句话竟然是对方不为说的。 “贤婿啊……” 贤你妹! 方不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姚天南想拉自己下水。 也不想想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方不为冷哼了一声。 有这一句就够了,姚天南只是想让马春风猜忌方不为,说多了倒会打折扣。 “天南兄,别来无恙!”马春风笑吟吟的说道。 司机虽然交待了,但马春风也不会轻易相信,他怕司机胡乱攀咬,毕竟司机的供词中有几个人的份量不轻,其中就有他的老对手王正新。 好在司机发展的汉奸,大部分都是通过姚天南经手的,司机交待的这些,姚天南也清楚。 对于姚天南,马春风觉的对付起来应该并不是很困难。 一个买国求荣,数宗望典的汉奸,对日本人又能有多少忠诚? 看到马春风,姚天南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随即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马处长,你我同为委员长服务,最多也就是一些门户之争,为何要如此待我?” 马春风呵呵一笑:“姚兄,到此时你还不知悔改? 日本间谍在南京的据点已经被我端了,义夫已经全部招了,包括你那位天天和你滚到一张床上的女儿…… 还有从你家搜出的日谍电台和密码本。不知道姚兄还有何话可说?” 每说一句,姚天南的脸色就灰败一份,特别是听到马春风说出义夫的名字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抽掉了脊梁一般,脸上一片死灰。 “姚兄,你身为国人,却为日本人卖命,到了此时,还有什么守口如瓶的必要?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间,还望你三思!”马春风冷冷的说道。 “我还有活命的机会么?”姚天南猛的打了个机激灵,一脸期冀的问道。 “说实话,就算我答应下来,姚兄怕也是不会全信的。但若你戴罪立功,想来校长那里也能对你网开一面……”马春风又说道。 “我说!”姚天南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脸潮红的说道。 马春风愣了一下,连他也没有想道,姚天南竟然这么容易就屈服了? 但转念一想,马春风也就释然了。 姚天南怕死,而且不是一般的怕死,从他出入都要十数个警卫护送就能看见端倪。 姚天南不是日本人,而是中国人。他为日本人卖命,无非就两个原因。一是为了钱财,二是想留条后路。到了抉择生死的时候,这样的人自然知道怎么选择。 …… 司机自杀没有成功,在电刑下痛不欲生,一心求死,已经顾不上什么荣誉和使命了。他交待出的汉奸,和姚天南交待的没有太大的差别。 “思中,通知李无病,带队密捕王正新!”马春风下达了第一道抓捕指令。 方不为发现,胡长安紧紧的咬着牙关,脸上全是不贲。 “你也去,协助李无病!”马春风又点着方不为。 怎么突然点到了自己? 方不为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到高思中在给自己使着眼色。 老子和你没默契,天知道你眨眼睛是什么意思? 方不为离开了审讯室。 “此人是参谋本部第一厅秘书处的处长,了不得的大鱼,我们需小心从事……”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方不为上午抓捕司机的过程,但高思中快把方不为夸成一朵花了。李无病知道事后若论功行赏,肯定少不了自己的那一份。这都是方不为带来的,所以对方不为的感官也极好,也知道方不为心细如发,却又身手不凡。是马春风特意派来给自己当助手的。 参谋本部第一厅主要负责作战计划,而且内奸还是专们负责收发军令的秘书处处长,李无病说他是大鱼,真不是夸张。 提到参谋本部,方不为又想到了姚玉君。 姚玉君就在参谋本部任职,看来肯定和她脱不了关系。 李无病和方不为坐的是小轿车,后面还跟着一辆军用卡车,上面全是抓捕的行动队员。 半个小时后,快到了王正新的住宅,李无病怕惊动了目标,停下了车,让队员分批潜入。 ps1:感谢书友王小月的打赏,无以为谢,只能加更!ps2:感谢书友王小月,书友20170517172015550,139******05,书生,书友20170222191803720,秒野,书友20170323113416654,13846037900,心计femaie,书友20171020084128137,未来精彩人生,清风鹰,书友140525074615184,书友110331084313786,书友20180212003215729,游荡的战狼,屠龙紫罗峡,夷江漂勇,书友160819084610674,书友170122224543198,skai,书友160819084610674的推荐票。ps3:周日周一有事外出,只能一更,也没来得及说一声,在这里说声抱歉。争取今天补更,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五十一章 重要人物 两人刚刚下车,听到“哐”的一声爆响,好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李无病大叫一声“不好”,疯一般的冲向王正新的住所。 方不为紧紧的跟在了后面,黑夜中,有几道人影从那幛小楼里冲了出来,四散逃开。 李无病掏出手枪打了一枪,但都在奔跑当中,准头太差,没有打中。 “分头追……”李无病安排着队员追击。 “给我留两个人!”方不为守在楼门口,大声喊了一声。他眼神好,清楚的看到了跑出去的几个人的身形。 三男一女。 其中两个男的身形高壮,另外一个身材瘦弱,与李无病描述的王正新身材矮胖的特点不符。 “剩下的跟着方队长”李无病喊了一句,一头扎进了巷子。黑夜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枪声。 方不为叫住了两个落在最后面的队员。 “你在门口盯着!”方不为留下了一名队员,带着另一个进了楼。 小楼有三层,面积不是很大。布局和姚天南的家差不多,一楼是个小客厅,还有厨房。 方不为进去的时候,一个佣人打扮的女人正抱着头蹲在沙发后面瑟瑟发抖。 “王正新呢?”方不为问了一句。 “不知道!”女人抬起头来回了一句,“我听到有人从楼上冲下来,出来一看,就听到了枪声……” 女人很惊慌,这种表现很正常。 方不为绕过女人,在一楼转了一圈。 除了客厅和厨房之外,还有两间小卧室。女人说是一间他住,一间是王正新的司机住。 两间卧室里都没有人,布置也简单,基本上藏不住人。 方不为又带着那一名队员上了二楼。 二楼是王正新的卧室和书房。方不为进去一看,一架电话机就摆在书房的桌子上,听筒在地上掉着。 看来是有人通风报信了。 要不要打电话通知马春风? 方不为想了想,还是打消了念头。 他怀疑这是马春风故意给胡长安设的套。 方不为走到书桌旁,看到上面铺着宣纸,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他用指尖摸了摸,上面的墨迹还没有干。 方不为又走到窗口。 窗户是开着的,一扇的玻璃被打碎了。刚才下楼的时候听到的声音应该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窗棂上绑着一根绳子,绳子上一节一节的挽着绳结。 目标不会是从这里逃走的吧? 别让鱼吃了饵,连钩都吞了。 方不为心里一咯噔。 他捞起绳子看了一眼,心里又松了一口气。 绳子是粗麻绳,看起来很新,上面露出的麻丝崭新如初。 如果刚刚有人用这根麻绳滑下去,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一些痕迹的。 那名队员走过来,朝着方不为摇了摇头,意思是卧室里没有人。 方不为一声冷笑。 “上三楼!” 三楼是客房,有两间。队员搜了一遍,还是没有人。他出来的时候,发现方不为蹲在地上看着什么。 方不为面前的地板上,有一层灰土,他又抬起头来,看到头顶上有一个天窗,是盖上的。 再倾耳一听,楼台顶上有咯咯吱吱的动静,就像老鼠在咬木头一样。 队员殷勤的搬了一把椅子上来。 方不为站在椅子上,朝队员耳语了一句,队员跑过去,把茶几上的一樽花瓶拿了过来。 方不为一把推开天窗的盖子,把花瓶丢了出去。 “哗啦”一声,花瓶被打碎了,楼顶上传来有人跑动的声音。 方不为双手攀住窗沿,轻轻一纵,就钻出了天窗。 他看到一道身影已到跑到了楼顶的边缘,但速度丝毫没有停顿,猛的跳了下去。 “砰”的一声重响,还伴有一声惨叫。 糟了! “快,有人跳下去了,到一楼!”方不为对队员喊道。 他快步的走到人影跳楼的地方,一看才知道,刚才咯咯吱吱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这幢楼离对面的那幢楼有一条过道,大概三米长,而方不为的脚下正扔着一架梯子。 刚才那个人肯定是在过道上架梯子,方不为害怕人有打冷枪,扔了花瓶上去。这人一看来不及了,才扔了梯子想跳过去,没想到直接跳下了楼。 三层怎么也要十米左右,不知道那人还有没有性命在。 方不为也不敢冒然逞能,老老实实的从楼梯上跑了下去。 “方队长,人还有气!”刚到了楼下,方不为听到那个队员喊着他。 身材矮矮胖胖,留着两撇八子须。 就是王正新。 头上没有伤,再一探鼻息,确实还有呼吸。 不过人已近昏过去了,王处长的两条腿以非常诡异的角度往外撇着,地上有一滩血迹。 “送医院!”方不为让队员背起了王正新,自己在后面扶着。 还没走到小车跟前,听到一阵动静,李无病押着一个男的,也跑了回来。 “怎么样?”李无病气喘嘘嘘的问道。 “抓住了,不过他从楼上跳了下来,不知道还有没有救?”方不为回到。 一看确实是目标人物,李无病猛的一喜,听到方不为的后一句话,脸色又是一黑。 人死了,基本上就没什么意义了。 李无病跳上车,让司机把油门轰到了最大。 送到了医院,听医生说只是断了两条腿,李无病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方不为向李无病说了看到王正新书房电话听筒掉在地上的事情,也说了自己认为有内奸的推断。 “有内奸?”旁边的李无病阴沉着脸问道。 方不为转过头来,诧异的看着李无病。 第五十二章 攀咬 这是明显的。 抓捕的人员还没到,这位王处长就开始逃了,要没内奸通风报信才见鬼了。 “你刚才没让人回去汇报?”方不为装似惊讶的问道。 “老子光顾着去追王正新了!”李无病咬牙切齿的说道。 方不为看不出来李无病是装的还是真的不知道内情。 “我在这盯着,你马上回本部向处长汇报!”李无病脸色阴沉的说道,“知道我们来抓捕王正新的,就那么几个人……你必须要见到处长,至少也要见到高科长……” 方不为只好飞一般的出了医院。 马春风还在审讯室,就像是一对老朋友一样,面对面的和姚天南说笑着。 看到方不为的时候,姚天南甚至冲着他笑了一下。 他淡淡的扫了一眼姚天南,附在马春风的耳朵上说了一句话。 马春风的脸瞬间板了起来。 “出去说!”马春风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出了审讯室,马春风沉着脸说道。 装的还挺像。方不为心里冷笑一声。 他把抓捕王正新的经过说了一遍。 “呵呵!”马春风发出一声冷笑,“这个不难查,让通讯股的人去一趟电话局就知道了!” 马春风叫来了电讯股的股长齐振江,让他亲自去电话局一趟。 他又带着方不为,去找高思中和胡长安。 主要人物开口了,剩下的自然不需要马春风亲自审讯,他交给了高思中和胡长安。 进去的时候,姚玉君已经停止了受刑,身上被鞭子抽的血肉模糊,十根手指全部都被钉了铁签,整个人都在不停的发颤。 负责审讯的是高思中。 “你们的活动资金到底藏在哪里?” 高思中捏着姚玉君的脸问道,回答他的是“呸”的一声。 刚才审讯司机的时候,司机提起过。特高课会定期拔付资金,让他用来收买拉拢汉奸。钱在哪,司机并不知道,由那个短发女负责。临时启用的时候,会计才会交给他。 但短发女没抗过来,死在了医院。 高思中现在就查这笔资金的去向。 根据司机的供述,马春风推测这笔钱不少。 像姚天南,王正新的薪金本就不低,特别姚天南,黑色收入更多。日本人每月给他的定额是一百两黄金,有情报的话另算。 另外还有大大小小的十几位汉奸的供养资金,还有正在计划拉拢官员的预计资金。 光一个关景言,不算其它预计费用,司机准备让姚天南送礼就备了一千两黄金。 而这些全都掌控在那个女会计的手里,连司机也不知道她藏在了哪里。 那个短发会计的固定据点就在司机开会的那幢小楼,马春风已经派人去搜了。 当然,也没放弃从剩下的这些人里逼问线索,高思中就在干这个。 高思中擦了擦脸上的血水,冷笑一声,对旁边行刑的壮汉说道:“继续!” 壮汉将一盆水从姚玉君的头上淋了下来,姚玉君发出几声闷哼。 方不为猜测应该是盐水一类的东西。 看到马春风,高思中停了下来,又问着方不为:“人抓到了?” 方不为点了点头。 “让人看着,你跟我来!”马春风冷着脸交待道。 看马春风的脸色不对,高思中没敢多问,给旁边的几个壮汉交待着。 姚玉君抬起了头,看到了方不为,惨然一笑,露出一口粘满了血丝的牙齿。 “あまてらすおおみかみ、…………”姚玉君看着方不为说了一大串的日语。 “她说什么?”方不为问着旁边的日文翻译。 电讯处有日文翻译,有一个作用就是干这个的。 穿着中尉制服的女翻译低着头想了一会,然后说道:“她好像在说,神会保佑你!” 你特么的会不会翻译?老子还不如不问呢。 方不为冷冷的看了一眼姚玉君,并没有说话。 一个两个都想拉自己当垫背的,却不知道,要不是自己,你们怕是到不了这里来。 “什么好像?没听懂就先记下来!”高思中不满的说道。 翻译迅速的在本子上记着。 “走!”安排好了看守人员,马春风对高思中说道。 三个人又到了另一间审讯室。 是个男人,正被绑在电椅上,受着电刑。一道道火花从身上闪过,男子不停的在抽搐,地上已经湿了一滩。 胡长安正抱着膀子,站在一旁狞笑。 方不为闻到一股恶臭,知道男子已经失禁了。 “够了!”马春风一声冷喝。 刑讯人员关了电源,男子停止了抽动,但也没有了动静。 “处长!”胡长安看马春风的脸色不好,小心的喊了一声。 “瞎了吗?都快要死了!”马春风探了探那个男子的鼻息,大声吼道。 胡长安脖子一缩,不敢接话了! 高思中摇了摇头,在方不为耳边低声说道:“老胡下手太重,人到了他手里,很少有坚持过一夜的!” 方不为点了点头,看了看血肉模糊的男子,又问着高思中:“这是哪一个?” “也是你抓来的,和司机一起押过来的!”高思中回道。 马春风黑着脸,带着高思中,胡长安,还有方不为回了办公室。 “你也进来!”马春风对站在门口的方不为说道。 方不为进来之后,并没有落座,而是站在了胡长安和高思中的背后。 看方不为双手交叉叠在腹前,右手插进衣服里,马春风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方不为这是在防备胡长安突然暴起。 这明显就是马春风给胡长安下的套,高思中也心知肚明,现在正配合着马春风演戏呢。 知道王正新是内奸的,当时在场的只有四个人。 马春风,高思中,胡长安,再加上一个方不为。 李无病不算。他是上车的时候,才接到了高思中的通知。 方不为也没机会,跟着高思中出了审讯室,他就上了李无病的车。 如果说要泄密,机会最大的就只有胡长安的高思中两个人。 “谁给王正新报的信!” 马春风话里竟然带着颤音。 方不为猜测,这是被气的。 虽然是故意下的套,但胡长安真干了,也超出了马春风忍耐的极限。 特务处成立之初,马春风的用人尊旨便是精益求精。任何一位进入特务处的人员,都要经过严密审查。 第五十三章 有恃无恐 高级长官,一部分是跟随他的一些老人,比如高思中。另外一部分,是上级长官故意渗进来的沙子,比如胡长安。 而中基层军官,很多都是从中央陆军学校毕业生当中特招的。有的还要加上政府要员背景,或是中央军背景。比如方不为,还有林志成。 马春风一直想把特务处打造成他手里的一把枪,指哪打哪。所以对于其他派系的人,一直是极力拉拢。比如此时被外派出国学习的副处长。 刚开始两人也是水火不深,但副处长硬是被马春风用心计和手腕拿下,现在唯马春风唯首是瞻。 而胡长安却一直是阴奉阳违,表面恭顺,背后小动作不断,马春风不收拾他收拾谁。 这一次,胡长安竟然真的敢给汉奸通风报信,马春风决定要杀鸡敬猴了。 内斗可以,真给日本人当汉奸,就超出了他的底线。 听到马春风的这句话,胡长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处长,卑职绝对没有……”高思中猛的站了起来,一脸的惶恐之色,惹的方不为差点失笑。 胡长安也不甘示弱,紧跟着站起来,急声保证着。 “如果是你们中间的一个,趁早说出来,这么多年的兄弟,真有苦衷,我也能理解。网开一面也不是不可以。但还要想蒙混下去,就别怪我马某人翻脸不认人……” 马春风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透着渗人的寒气。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好!”马春风铁青着脸点了点头。 “那你们告诉我,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马春风厉声问道,“知道王正新是汉奸的,除了我,就只有你们两个,然后才安排了李无病带人抓捕。结果人去了,差点扑了个空。好在人最后抓住了!” 说到这里,马春风有意的停顿了一下,紧紧要盯着胡长安和高思中。 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差不多,紧张当中带着疑惑,相互对视的时候,脸上全都是深度的怀疑。 “再提醒你们一遍,王正新没跑掉,只是从楼上摔下去,断了腿,我让李无病正在审……现在承认,还有机会……”马春风说道。 胡长安还是巍然不动。 “处长,还有方不为啊?”胡长安伸着脖子嚷道。 “方不为出了审讯室,就跟着李无病抓人去了,他那来的时间通风报信?”没等方不为自辩,马春风就问道。 胡长安不说话了,示意着高思中,意思是两个人都有嫌疑,你别让我一个人说。 高思中一脸沉思的模样,就是不开口。 马春风下意识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方不为之前告诉过他,他在王正新的书房看到了掉在地上的电话听筒,怀疑王正新是接到了电话才知道的信息。 马春风出了姚天南的审讯室,就派齐振江去了电话局。 算算时间,应该快回来了。 “肯定是抓捕王正新的人走漏了风声!”胡长安冷不丁的说道,又转过身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但心里却是冷笑不止。 你个蠢货,不知道人家在给你下套么? 胡长安这是有多么恨自己,才会想着用这一点攀咬自己? 想做到这一点,除非方不为和李无病都是内奸才行。 要不是在演戏,高思中真想在胡长安的胖脸上盖上几巴掌。 你特么想诬陷方不为,也别拉上李无病啊! “当当当!”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处长,卑职齐振江前来复命!”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马春风向方不为扬了扬下巴,方不为走过去打开了门。 看到一屋子的人,齐振江吃了一惊。 齐振江走到马春风身边,俯耳说了一句悄悄话。 马春风的脸色黑的如同锅底一样。 “啪”! 马春风把手里的夹子用尽全力的砸到了胡长安的头上。 胡长安睁着豆豆眼,一脸的惊恐。 “处……处长,我怎么了?” 马春风又是两脚,重重的踹在胡长安的肚子上,胡长安躲都不敢躲。连人带椅子倒在了地上。 高思中非常利索的给马春风让开了位置。 “你他娘还说你不是内奸……王正新家里的那个电话就是从你办公室打出去的……”马春风嘴里骂着,又是两脚上去了。 胡长安脸色猛的一白,愣在了当场。 “怎么可能?” “卑职冤枉啊……”胡长安猛的一声大叫,躲开了马春风的一脚,“绝对是有人栽脏陷害……” 胡长安猛的站了起来,躲在了办公桌的后面:“卑职一直都在审讯室,就没回去过办公室,怎么打电话?” 马春风依然怒不可竭,抓起桌上的笔筒就丢了过去,砸到了胡长安的头上。 “齐振江已经去查过了,你的副官在你办公室打完电话之后就音信全无……” “处长,你要相信我啊……我要是内奸,怎么会这么蠢,让副官跑到我办公室打电话?” 胡长安还在那里嘶嚎着。 “那你的副官是怎么知道姚天南交待出了王正新?”马春风根本不理会胡长安的哀嚎,双目如刀,盯着胡长安问道。 胡长安猛的噎住了,睁着眼睛惊恐的看着马春风。 方不为猜测,胡长安应该是猜到了一些马春风的用意。 “你让情报科的李无病去抓王正新,卑职不愤,就抱怨了一句……” 这个理由找的好,方不为暗赞暗了一句。 马春风跳到桌子上,直接一脚踹到了胡长安的脸上。 “给我关起来!”马春风指着一脸鼻血的胡长安说道。 “方不为!”高思中喊了一声还在看戏的方不为。 齐振江已经扶起了胡长安,高思中的意思是让他上去帮忙。 “单独关押!”马春风又交待了一句。 第五十四章 内部斗争 方不为押着胡长安下了楼。 “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现在肯定很得意是吧!我呸!”刚下了楼,胡长安冲方不为就是一口浓痰,被方不为躲了过去。 方不为面无表情的说道:“科长误会卑职了!” 胡长安睁着豆豆眼瞪了他一眼,再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胡长安反倒表现的很坦然了,方不为现在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惊慌的样子。 看来他想明白了,马春风就是要有意收拾他。 胡长安就不怕马春风毙了他么? 到了地方,方不为才发现,这里不是牢房,好像是情报科的地方。原来是要把胡长安关在司法股。 之前马春风有意传出方不为要调离特务处,方不为还装模做样的来过一次。司法股的职责之一,就是对内部人员进行审查。 “处长有谕令,不许任何人与他接触!”齐振江对司法股的股长交待道。 胡长安一抖膀子,挣开了方不为和齐振江,自己走进了关押室。 高开司法股,齐振江又和方不为回了马春风的办公室。 胡长安没有证据指证马春风在故意坑他,马春风也没有证据证明胡长安是有意让副官泄密的。 方不为知道了,胡长安自恃马春风也拿他没办法。 看胡长安的表现,也不像是和日本间谍牵连太深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胡长安倒霉,对方不为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没有人继续纠缠自己在查办姚天南的时候的怪异之处。 回去复命的时候,方不为发现苏民生也在。 “行动科上下,暂时由民生负责,重要人物必须严密看押,不得再发生如此情况……” “是!”苏民生脸上生出一丝喜色 “着令司法股,对上下人员严格审核,如有害群之马,就地清除……” 马春风这是要借机清除异己了。方不为暗暗的想道。 “卑职明白!”高思中一个立正。 “今日之事,要尽快向委员长官邸汇报,我即刻动身,你二人须对本部上下严加防范……” 马春风交待了几句,就勿勿离开。几个人也跟着马春风下了楼。 等马春风走后,高思中与苏民生对视一眼,眼中都透着一丝喜意。 高思中又走过来问道:“王正新是怎么回事情?” 方不为如实回答,高思中却没有高兴的样子:“怎么没摔死他?” 苏民生瞪了高思中一眼:“已经可以了,太过了也不好!” “电话的疑点是你发现的?”高思上又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好小子!”高思中用力的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 若是没有那个电话,拿下胡长安,可能还得要他们费点功夫。 看方不为一脸求惑的样子,高思中想了想之后又说道:“有些事不能告诉你,你回去问一问你舅舅,他应该知道一些。老胡出事,对你来说肯定是好事!” 看来是涉及到了特务处的秘事,而高思中说的意思,也肯定是胡长安记恨自己的事情。方不为自然不会傻到直接就问,只是点了点头。 苏民生去了审讯股,布置看守要犯事宜,高思中让方不为跟着他去司法股。 “行动科怕是要变天喽!”高思中慢悠悠的来了一句。 “胡科长会不会和日本人有关系?”方不为犹豫了一下后问道。 “那倒不置于!”高思中明显不想多谈,又说道,“叫你来也没别的事。老胡就算出来了,也不可能留在总部了,只能外调……之前让你转调情报科的事情要抓紧了……今晚戒严,我也不好放你出去。明天你回家一趟,与肖司长尽快商议,给我个准信。”高思中说道。 “卑职记下了!”方不为回道。 “那卑职现在做些什么?”看高思中要走,方不为问道。 “内部审查的事情,你也插不上手。有兴趣呢,就去帮着审一审你那一位小情人,没兴趣呢,就回去睡一觉,等着领功劳就行……”高思中嘿嘿一笑。 “还是算了吧!”和高思中熟了,方不为说话也敢随意一些了,“姚天南一见我就叫贤婿,姚玉君也拿日本话诓我,搞的我也是汉奸似的……” “他们应该猜到是因为你才暴露的,所以在报仇呢!”高思中哈哈大笑道。 “以后到我手下,有多大的能耐尽管往外使,功劳绝对不给你打折扣,天捅出个窟窿,老子给你顶着……”高思中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方不为又不是真的十几岁的愣头青,听话自然择着听。但他依然做出一副遇到伯乐的样子,让高思中颇为高兴。 已经是凌晨了,离天亮也没几个小时了,方不为让高思中给他找了个睡觉的地方。 该抓的都抓差不多了,该审的也审差不多了,主要人犯就剩一个姚玉君没开口。 系统没有动静,说明任务还没有完成,也不知道和姚玉君有没有关系。 姚玉君正有人审,还轮不上他,功劳立的够多了,没必要再去惹人嫌。方不为准备睡一觉。 第五十五章 表功 他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等睁开眼睛的时候,陈心然就站在他面前。 “昨天你也出任务了?”看方不为睡眼惺忪的样子,陈心然松了一口气。 方不为点了点头。 人没事就好。陈心然本来就是机要室的秘书,知道保密原则,不该问的不会问。 方不为一看时间,已经过七点了,勿勿抹了一把脸就下了楼。 案子没有结,他自然还隶属高思中领导,所以肯定要找高思中报道。 结果还没到情报科,就被人拦了下来。 是马春风的副官。 “方队长,处长有请!” “吕副官客气了!”方不为笑着说道。 跟着吕副官上了楼,方不为才发现,去的并不是马春风的办公室,而是会议室。看来马春风是要开会。 进去之后,方不为发现人果然不少。马春风坐在主位,后面就是委员长的照片和青天白日旗。 下首左右坐着高思中和苏民生。自己认识的其他几个也在,如齐振江,李无病,刘成高等。 整个会议室里,就他一个职位最低。 “处长,各位长官!”方不为一个立正,举起手,环视了一圈。算是敬了个全礼。 “坐!”马春风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方不为坐在了最下首的位置。 “此次行动,大获成功。日本内务省特高课派往南京执行渗透计划的间谍全部落网,已抓获姚天南以下大小汉奸十一人……委员长心怀大慰,让我等再接再励……” “当为党国效命,为委员长尽忠……”会议室是响起整齐的声音,让方不为愣了一下。 这应该和前世的为人民服务差不多吧。 “多赖诸位效力……方不为当为首功!”最后,马春风提到了方不为的名字,方不为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之前上海之行,还未为你表功,此次又立下如此功劳。我特意向委员长请命,对你擢升两级,任行动科缉捕股行动组组长,不日就会有委员长亲自手书的任官令送达,你当戒骄戒燥……” 方不为知道,马春风这是在千金买马骨。但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名字竟然落到了委员长的耳朵里。 这个时候,方不为自然抬头挺胸,慷慨激昂。 但他又发现了不对。 昨天高思中还让他尽快决定,调离行动科,到情报科去,但现在自己却成了行动科的组长? 方不为下意识的的看向高思中,发现高思中轻轻的摇了摇头,脸上也是一片失望之色。 看来高思中想把自己调到他麾下的愿望泡汤了。 夸奖过之后,自然就是训斥。马春把其余的人员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除了少有的几个知情人之外,其他人都一头雾水,不知道特务处刚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处长为何还如此严厉。 到最后提到内部审查一事时,其他人才恍然大悟,内部竟然出了内奸。 最后,马春风命令新上任的行动科副科长苏民生抓紧对人犯审讯,尽量扩大战果。要求高思中严格审查内部人员,清除内奸。 方不为怀疑,马春风这是要乘着这次机会,清除异己。 舅舅肖在明与马春风有几分渊源,再加上关景言,算的上根脚清楚,肯定不在异己之列。 第五十六章 新长官 马上就会成为行动科的组长,会议结束之后,方不为自然是到行动科报到。 他是和苏民生一起离开的,苏民生特意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处长对你青睐有加,连委员长也知道了你的功绩,你这也算是简在帝心了!”苏民生浅笑着对方不为说道。 “科长则谬赞!”方不为回道。 苏民生笑着说道,“思中对你多有赞誉,一心想要把你调到他麾下,并特意报告了了处长,好在处长未同意!” “思中也提起过你的事情,你也不用过于小心!我非胡长安之辈,做不出嫉妒下属的事情来,你大可放心……” 苏民生也知道交浅言深不宜太过的道理。说了几句,便转移了话题。 “缉捕股有三个组,而处长任命你为组长的,便是新扩充的第四行动组……” 方不为恍然大悟。刚才他还想着,胡长安落马,他手下的行动科肯定也会有一番变动。自己担任的,应该便是空出来的哪一组的长官。 像这种情况最为复杂。天知道是不是挡了哪一位的升迁之路,自己刚去,对方少不了使坏下绊子。 而像现在这样则最好,人全都是新人,也免了自己浪费心思使手段。 至于新手熟手的,方不为认为关系不是很大。大不了一有行动,自己盯紧一些就是了。怎么说也有系统这个大杀器在。 “昨日人手紧张,新进队员也被全部拉出去参与抓捕,此时应该全回了特训科,你要想看,现在过去便是!”苏民生笑吟吟的说道。 看是肯定要去看一趟的,但也不用太着急。方不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卑职想去姚天南的家里或是效区新村再转一转,看能不能再有发现!”方不为回道。 该抓的基本上全抓回来了,该招供的也已经招供了,死的也已经死了,系统到现在却没有任何完成任务的提示。方不为想着是不是还有什么遗漏。 “你的意思是还有错漏之处?”苏民生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也好!”苏民生呵呵一笑道,“思中兄称你胆大包天,却又心细如发,再去查看一趟也好。第四组都是新手,不是刚毕业的军校生,就是刚从中央军调换下来的土丘八,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若是要人,你自去找刘成高便是,就说是我同意的……” 看来高思中和苏民生的关系不差,能说的都对苏民生说了。苏民生对自己的感官还算可以。 苏民生是新上任的长官,看来也是马春风嫡系,自己根正苗红,之前的表现也算卓异,再加上高思中的鼓吹,自然落在了苏民生的眼里。 说实话,方不为虽然是穿越而来,但自幼孤苦。小的时候只想着吃饱肚子不受欺负。长大了则想着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最好能出人头地。真没关心过几十上百年前的事情。 所以除了马处长,特务处剩下的其他人,他就没一个有印像的。更不要说这些人后来的走向。 就算是方不为现在想抱大腿也没办法抱,万一抱错了呢? 他只能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找到了刘成高,刘成高正在安排人员依次去司法股接受审查。 看到方不为的第一眼,刘成高哈哈一笑,一巴掌就拍在了方不为的肩膀上。 方不为发现,高思中有这个毛病,刘成高看来也一样。动不动就喜欢拍人肩膀,以表达他对此人的亲昵。 做为直接上司的胡长安出事了,刘成高能笑的出来,看来平时也和胡长安的关系算不上好。 “托你的福,老子总算有出头之日了!”刘成高大笑着说道。 这句话不好接,方不为只能露出一丝笑来。 “你小子失忆了,但我怎么看着跟开窍了一样,弄得老子都不敢认识了……”刘成高大大咧咧的说道,“之前的不论,处长偏心,咱也没办法。让谁摊上了这么一个和处长不是一条心的长官……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有什么发现,可不能再去找高科长……” 方不为自然懂得厉害,点头应了下来,然后又说了自己要人的事情。 刘成高大手一挥,把方不为之前的行动队派给了他。 人多眼杂,方不为只挑了三个看的顺眼的,带着出了本部。 “队长,股长说你高升了,马上要升组长,可别忘了这帮老兄弟啊……”其中一个个子不高,身材瘦小的队员说道。 “老子升的是组长,又不是处长,还能让我说了算?”方不为翻了个白眼。前世他没少带队伍,自然知道和属下如何相处。 “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瘦子嘿嘿一笑。 对于这件事情,方不为准备见过林志成再说。 肯定得要几个自己信得过的人,但他现在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之前的队员哪个得力,哪个贴心。 方不为先去了姚天南的家。姚天南家里的门房,仆人,保姆全都一个不差的被带回了特务处,此时这里成了一幢空楼,只有两个特务处的队员守着,等着长官的命令。 方不为安排几个人,对整幢小楼再彻底的搜查一遍。他自己则叫了一辆黄包车,去找肖在明了。 第五十七章 地道(求推荐求收藏) 他是来求证,看自己对胡长安一事的猜测对不对。 高思中提醒过他,舅舅肖在明应该知道一些其中的隐情。 看来的是方不为,肖在明屏退了左右。 听到方不为凭空升了两级,肖在明又惊又喜。 “晋升令下来了?”肖在明惊声问道。 “还没有,但处长已在会上宣布了。”方不为回道。 “好样的!”肖在明喜不自胜,在地上直转圈圈。 “职务提升了,军阶不可能不动,我估计,至少会给你升两级,升到上尉!”肖在明又说道。 “这只是升了一级?”方不为撇了撇嘴,自己现在就是中尉。 上海一行,林志成的军阶又升了一级,成了中尉,自己要不是昏迷,也早升上去了。再加上间谍案的破获,自己怎么也要再升一升吧。 “那有你想的那般容易?”肖在明失笑道:“若说是职务军阶,升任自然简单,林志成和心然都是如此。而在军部的记录,他们的军阶其实还是少尉,你之前的职务也是一样。而马春风既然称任官令是委员长亲自手书,自然说的是正式军阶。你难道不知道,马春风现在的正式军阶也不过是中校。” 肖在明不说,方不为还真不知道。 办案的过程自然不能告诉舅舅,方不为是怕挨骂。肖在明也知道特务处的特殊性,相关的一点都没问。 肖在明之前该提前布置的都布置过了,对方不为的晋升,就是马春风对肖在明传递的谢意。 方不为又三言两语的说了胡长安被关的事情。 “胡长安中计了!”肖在明听完经过后说道。 舅舅不像自己,听到过马春风的和高思中密谋的过程。他既然知道其中内情,想来也不是什么秘辛。 “胡长安是不是汉奸?”方不为问道。 “应该不至于,不然马春风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的放过他?”肖在明摇了摇头,“但他和王正新私交亲密倒是真的! 王正新和胡长安都是从复兴社出来的,当时王正新是胡长安的长官。并入特务处之后,王正新硬是被马春风挤出了特务处,然后才被调入了参谋本部。 到了参谋本部,他可能过的并不是很如意,远没有在复兴社时的风光,可能是怀恨在心,所以才被姚天南看在了眼里……二人一拍即合,投靠日本人也不是不可能。” “那胡长安怎么留了下来?”方不为奇怪的问道。 “复兴社的大长官周将军可不是马春风能够惹得起的!”肖在明呵呵笑道,“挤走王正新,还可以说是一山不容二虎,但若把复兴社安排的全部军官都撵走,马春风也不好交待。再加上胡长安到了特务处之后,颇为乖顺,马春风就把他留了下来……” 果然,原来马春风是在拨钉子。这也就解释了苏民生和高思中为什么看到胡长安落难,不但没有半点同情,反而幸灾乐祸。 弄清楚了心里最大的疑点,方不为离开了肖在明这里,又回到了姚天南的住宅。 五个队员将姚天南的住处里里外外搜了个遍,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方不为不放心,又亲自看了一遍之后才做罢。 方不为让看守的两个特务继续留在这里,又带着其余三人到了郊区新村。 他们到了的时候,十几个特务正在看着一群苦力在折房子。 看来马春风铁了心的要把那一批资金找出来。 现场是李无病在负责,看到方不为的时候,还特意把他叫过去说了几句话。 到现在为止,该挖的地方全挖过了,房子也快拆完了,再找不到,就只有放弃了。 方不为说是要各处看一看,看能不能找到有价值的资料之类的,李无病自然答应,手下的人让方不为随便调。 告辞了李无病,方不为又来到了那个地道。几个苦力正在背着土篓,从地道里往外背土。 “方队长?”喊话的是行动科的一名小队长,之前与方不为很熟。也知道现在的方不为与上级长官颇为亲近,已经和之前有了天壤之别,说话自然很客气。 “屈队长,咱们方队长马上就要升任组长了……”那位矮瘦的队员替方不为张着声目。 看屈队长又是矮了三分的样子,方不为把手下训斥了几句,又对屈队长说道:“都是老兄弟,莫要如此客气!” 方不为说的随便,但屈队长自然不敢不陪着小心。 “先让这些人停下来吧!”方不为指了指正背着土篓下地道的苦力。 方不为发话,屈队长自然不敢怠慢,让那几个苦力全都出了地道。 为了方便,司机派人扮成国人,将这两幢楼全买了下来。现在自然成了特务处的产业。马春风考虑,不管能不能找到那批黄金,最后都要将这里重新布置一番,当成特务处的一处行动据点。 “留下一个人跟我进去,劳烦屈队长,带着剩下的兄弟,把这两幢楼里外再搜一搜,只要是写字的东西,一样都不要放过!”方不为交待道。 矮瘦的队员姓白,叫白大山,方不为让他找两把敲打的物什。几分钟之好,白大山提着一把斧头,一把锤子回来。方不为让白大山和自己一起下了地道。 之前地道肯定被李无病搜了个遍,白大山不认为方不为还能搜出什么东西来。但方不为既然交待下来,他肯定要照做。 地道不深,离地面最多也就一米多。高度刚刚够一个人弯腰走路。因为地势稍高,里面没有积水。但潮气很大。 方不为一进来,就绝了想在这里找到机密文件的希望。 普通的纸张放在这里,不出三天就会发霉。 因为整条地道全在房子底下,不会有重物碾压,所以司机对内部并没有处理。头顶和四周全都是坑坑凹凹的沙石。 方不为和白大山举着手电,仔细的观察着,看到稍微平整些的地方就会敲打两下。但一直到地道走完,也没有发现异常的地方。 方不为刚进入地道之后,屈队长就派人到棚户区这边通知了。所以方不为走出来的时候,有两名行动队的队员正守在地道的出口。 地道的出口是一口炉灶,方不为是从灶台里爬出来的。 第五十八章 探寻(再次感谢书友—王小月的打赏) 前世看电视的时候,没少看到游击队把地道的出入口藏在这样的地方。方不为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想着炉子里明明那么大的火,人是怎么钻下去的? 这次却让他大开眼界。 原来炉齿是用铁条整个编起来的。两头藏着两个耳朵。大锅被端掉之后,用两根柴火插着炉齿的铁耳朵,把整个炉齿也能端下来,因为编的密,里面的炉灰也不会往下漏。 人进去之后,放下炉齿,再捅一捅灶底的炉灰,就会落下厚厚的一层,什么痕迹都就盖住了。 方不为拍打着身上的灰土,又到了院子里。 低矮的土墙,屋顶全都是用树枝盖上的,上面又糊了泥巴。大多数的房间都没有窗户,一进去就感觉黑古隆冬的。 当时那个短发女人就是在这里被抓到的。 方不为出了院子,站在了巷道里。 他大概估算了一下,这里离那两幢小楼的直线距离大概有一百多米。 从巷子头数,这一家院子是第二家。前面一家也和这一家一样,全都由日本人暗中买了下来。 院里子闹哄哄的。李无病的一个手下和几个队员,已经把这两院房子拆的差不多了。 同样,别说黄金,连根鸡毛都没有找到。 根据抓到的那几个日本枪手交待,他们平时就藏在这里,出入的时候都化妆成苦力,从来不会从那两幢小楼出入。 方不为把两个破落院子都看了一遍。不管是屋里还是院子里都一遍狼藉,好多地方都被挖过。一群特务指挥着苦力在往外背沙土和折下来的废物。 看到这里,方不为甚至有些泄气。 特务处也不是吃干饭的,明知道有地道,怎么可能想不到掘地三尺? 要能找到有用的东西,早就上报了。 “郑组长,问个事!”方不为找到了李无病安排在这里负责的手下。 郑立涛是情报科的副组长,知道方不为已经升任了行动科的行动组长,而且还很得马处长的看重,所以一点都不敢怠慢。 “方组长,有什么事您吩咐!” “吩咐谈不上!”方不为客气的笑了笑,“我就想问问这附近住的是什么人,兄弟们打问过没有?” “怎么可能能漏掉!”郑立新回道,“昨天晚上,李科长就带着兄弟们查了一遍,都是一群苦力……” 方不为点了点头。 他在想日本人能买下前两座院子,也能买下第三座,第四座。不干别的,用来藏人也行啊。 方不为顺着巷子往下走,一路上仔细的看着。 司机昨天就是顺着这条巷子走下去的,他想看看司机会不会故意丢掉什么东西。 走到第四家的时候,方不为无意的扫了一眼,发现这一家的院子地势有些高,而土墙和房顶的颜色也和其余几家不太一样。 他下意识的走了进去,院子里和屋里都没有人。方不为又里里外外的转了一圈。 和周围的其它房子一样,屋顶也是用树枝盖起来,上面又糊了泥巴。但上面的树叶虽然干枯了,但很整齐,一看就是刚建好不久。 “去问一问,这一家住的什么人,查了没有?”方不为对跟在后面的手下说道。 不一会,手下跑回来了,还有郑立涛。 “查过了,是一个耳背的老头!” “人呢?”方不为又问道。 “老头耳背,问三句有两句就听不清。问过附近的街坊,确实是这里的老住户,就把他给放了……” “老头是干什么的?” “说是在街上乞讨!” “今天见他了没有?” “这个真没注意!”郑立新回道。 “麻烦郑组长了!” 问完之后,郑立涛又回去挖黄金了。 “你去附近的街上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那个聋子,找到后带他回来……”方不为给白大山交待道。 方不为想找个人问问,但巷子里看不见一个人影。 玩闹的小孩和晒太阳的老人都不见了,家家户户都紧关着门。 现在这个年代,普通人见了当兵的就怕,更何况是特务。 方不为快转了一圈,才找到了一个看着他不打哆嗦的老人。 “大爷,这房子是谁的?”看老头害怕的样子,方不为尽量装出一副和善的样子。 “赵……赵二家的!”老头回道。 “他人呢?”方不为又问道。 “说是去了天津做生意了,一年没见他了!” “这房子是什么时候修的?” “去年开春的时候,修完房子,赵二就走了……”老头回道。 和司机交待的时间差不多。他是一年半之前被特科课派往南京,然后寻找合适的地方,过年之前买的那两幢小楼。但地道不是他挖的,等特高科通知接收地道和那两座院子时,地道已经挖好了。 “那现在住在这里的那个老人是赵二的什么人?” “长官说的是何聋子?”老头回道,“来这一年多了,无儿无女的,一直在街上讨饭。之前在巷子头那里搭了个窝棚,眼花耳聋的,赵二看他可怜,临走的时候就让他过来看房子……” 方不为又问了好多,最后给了老头几枚铜板,老头喜笑颜开的走了。 方不为往后看了一下,郑立新正带着人在院子里挖土,没有注意他。但他还是不放心,特意绕了一下,从后墙翻进了院子。 他提着斧头,来到了院子中间,在空地上劈了两斧头,露出了里面的砂石。 原来日本人把从地道里挖出来的土都倒在了这里。 之前进地道后,方不为还在想,地道不短,日本人想要掩人耳耳,费的时间肯定不少。因为挖出来的那么多的砂石运送就是个大麻烦。 现在不是前世,有那么多的交通工具,而且不管是那两幢楼,还是这狭长的巷子,最多也就能进来个手推车。运送砂土只能靠人力。 但如果在挖地道的同时,在地道不远处建一座新房子,就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那个赵二肯定有问题。就是不知道是被日本人灭口了,还是逃走了。 既然和日本人脱不开关系,日本人不可能白白放着这么一间院子不用。 第五十九章 密室 方不为又到了郑立涛那里。 “昨天你们排查的时候,是怎么查的?”方不为问道。 “大部队包围,然后挨家挨户的搜查……最后股长不放心,然后又把每一道巷子里的住户全部清出来,集中看守,让他们互相辩认……另一部分兄弟又进去搜了一遍……早上的时候,离开这片区域的每一个人,又搜了一遍……”郑立涛回道。 地毯式的排查,有遗漏的可能性很小。东西没有被带出去。 方不为又找到了那个问过话的老头。 “第三家住的是一个半大老头,在街上卖烟……” 又是个自由职业。 他塞给了老头一块银元,让老头去问问街坊,有谁看到过要饭的聋子和卖烟的老头。 半个小时后,老头回来了。说是要饭的和卖烟的是早上才走的。当时还有当兵的守着巷子口。 根据司机的供述,短发的女人只是名义上是他的下属,只负责给他提供活动资金。其余事情一概不会对他汇报。 方不为怀疑,那条地道很有可能就是短发女间谍挖的,连司机都不知道,第三家和第四家院子,实际是短发女在控制。 那这两个人很可能就是短发女间谍的手下。 一个要饭的,一个卖烟的,完全可以全城乱窜,还不会惹人怀疑。 方不为又从后墙翻了进去。先是走进了屋里。他想找找看,这间院子里有没有地道。 里里外外转完了,看着不对的地方,方不为全都敲打了一遍,没有发现有异常的地方。 他又回到了第二家,从灶台里钻进了地道。 方不为用斧头劈砍了一阵,地道确实到了尽头,没有往隔壁的院子里延伸。 方不为总觉的自己遗漏了什么。 方不为又转了回去,靠着墙头,仔细的打量着这间新建的院子的布置。 新建的院子的旁边,也就是从巷子头从南往北数的第三家,也是一家破落户,住的就是那个卖烟的。 李无病查明那个卖烟的和日本人没有关系之后便放过了他,院子里并没有被挖过。 两家院子之间中间有一条过道,过道很窄,最多也就一人宽,明显是两家地基的分界线。 方不为看了看过道,里面有流过水的痕迹。他再探头一看,地势高的这一家在过道的这面墙底下开了一个排水洞。一下雨,水就会从排水洞里流出来,流到过道里。 破落的这一家年久失修,临着过道的土墙有些坍塌了。而有一个豁口正好靠近那个排水洞。 看痕迹,前两天下雨的时候,从排水洞里流出的雨水流到过有地道的院子,不过有坍塌的土墙挡着,流过去的水不是很多。大多数的水都顺着过道,流到了后面的巷子里。 排水洞面积不小,完全可以钻进去一个人。 方不为看了看排水洞,又看了看过道,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 谁家会把排水洞修到邻居家的墙根底下? 这放在哪个年代都是故意要找茬的架势,两家不打个头破血流才怪。 但日本人偏偏就这样干了。 肯定有问题。 方不为从后墙翻进那家新院子,准备再好好的搜一下。 他先来到了那条排水沟。低头一看,排水洞下面铺着一块石板,这是用来防止墙根下的砂土被水冲走。 方不为按了一下,石板竟然是松动的。 他用力的掀开石板,下面是碎石。 方不为举着斧头砍了几下,“咚”的一声闷响,好像是砍到了什么东西上。 他扔了斧头,用手刨着碎石。刨了三四寸,又刨出一块木板来。 方不为抽掉木板,下面露出一个黑洞来。 拿手电一照,下面好像是一间暗室。 终于找到了! 方不为暗暗的兴奋起来。 已经招供的间谍和枪手,谁都没有提到过这两间院子和暗室。 这里住的全都是贫苦人家,连个菜窖都不会挖,不可能修这样的地下室。 这十有八九就是女间谍用来藏匿资金的地方。 但现在是大白天,附近还那么多特务,自己的动静要是太大,肯定会闻减声过来。 方不为按捺住心里的兴奋,三两下把将挖出来的砂石填到上面,又盖上了木板和石板。 看了看自己留下的脚印,方不为跳到在破落的这间院子里,重重的一脚蹬在土墙上,土墙应声而倒,散落在土块遮住了他在排水口留下的脚印。 他双手一攀,轻轻一纵又上了墙头。 绕了一圈,回到郑立新正挖着的那一家的时候,方不为看到白大山领着几个人回来了。 “找到了没有?”方不为跳下墙头问道。 白大山刚才被他撵去找那个何聋子了。 “附近街上找遍了,没找到何聋子的身影!”白大山回道。 要能找到才怪了! “没找到就算了吧!”方不为无所谓的说道。 回到地道出口,他又让白大山给他搬来了一把椅子,坐在旁边看着苦力干活。 李无病来了一趟,问他有没有什么发现,方不为说是没有。 到天色快黑的时候,不管是小楼那里,还是破落院子这里,都没找出什么东西来。 李无病撤走了大队人马,一边的工地上留了两三个特务看守工地。 方不为走到半路,让李无病回去之后代他向苏民生告个假,说是要回舅舅那里一趟。 这是早上离开本部的时候,就和高思中说好的。不过他上午已经去过罢了。 等李无病走了之后,方不为又折了回来。 害怕再回去的时候,万一碰上看守工地的那几个特务,方不为特意到成衣铺子里,买了一套做工的苦力平时穿戴的行头。 现在天色还早,工地那边肯定不能去。但又总不能在街上溜达,方不为在附近的街上找了一家酒楼,开了一间客房。 他准备到深夜的时候再去,所以先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六十章 黄雀在后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方不为醒了过来,他估计,那三个守卫应该也到了人困马乏的时候,也是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他拿出刚才在街上买到的一些用来化妆的小玩意,开始装扮。最后又换上了那套新买的衣服。 现在方不为,和白天拆房子挖坑的那些苦力的装扮毫无二致。不过身上的衣服穿的新一些而已,就像是走亲戚的。但黑夜里黑灯瞎火的,也没有注意这个。 最后,方不为在外面罩了一件大衣,戴上了帽子出了酒楼。 出了酒楼,往前走了一段,方不为脱了大衣,把帽子卷在里面,提在了手里。现在不管谁看,方不为都像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卖苦力的。 街口的队员全部撤走了。现在这里,就只有看守两边工地的那几个特务。 到了棚户区,他悄悄到被拆的两处院落那里看了一眼,发现警卫不在。 他还想着警卫是不是藏在什么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了,所以格外的小心翼翼。 结果他绕到了小楼那里去探查的时候,看到了让他哭笑不得的一幕。 看守两边工地的六个特务,全在高思中之前用来当临时指挥部的那个房间。站在窗户底下,清晰的能够听到几个人猜拳的声音。被方不为撞破的窗户还没有补好,他甚至能够闻到酒肉的香味。 这几个王八蛋在喝酒。 这样也好,正好给自己行了方便。 方不为又回到了棚户区。 今天是月初,天上没有月亮。巷子里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站在高处,依稀可以看到几家的窗户里透着微弱的亮光。 方不为经过第三家和第四家院子的时候,屋子里没有灯光,不知道那个要饭的聋子和卖烟的是不是回来了。 乘着夜色,方不为拐进了两个院子之间狭窄的过道,轻轻一纵,攀上了墙头,然后又跳进了院子。 整个过程又轻又快,几乎没发出声响。 方不为顺着墙根,来到了墙角的排水洞那里。 他还没有靠近排水洞,就听到下面传来“叮叮咚咚”的声响。方不为伏低身体,侧耳一听,好像是下面有人在敲打什么铁器。 方不为轻手轻脚的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排水洞口被人挖开了,用来盖排水洞的石板碎成几块,随意的丢在旁边。洞口盖着一床烂棉被。 敲打铁器的声音就是从洞口下的密室里传来的。 有人从这里下去了。 方不为慢慢的把棉子掀开一个角,看到下面有一个人打着手电,还有一个人在墙角的一个柜子上敲敲打打。 保险柜? 方不为的呼吸猛的粗重起来。 再看撬锁的那两个男人。一个穿的破破烂烂,明显就是老人口中那个要饭的聋子。另一个是中年人,应该就是那个卖烟的。 两个人偶尔交谈一句,说的都是日语,不是日本人还有谁? 自己还真没有猜错,这两个就是那个短发女人的手下。 抓捕的时候,这两个人不在那幢楼上。听到枪声后,应该是还没来的及逃就被堵在了棚户区。但之后排查的时候,却被他们蒙混了过去,成了漏网之鱼。 他们也肯定看到了特务处的人正在掘地三尺挖东西,不用想也知道是在挖黄金。 方不为没想到,这两个日本人还敢出现的这里? 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看来特务处掘地三尺,又拆房子又挖坑,找不到黄金誓不罢休的架势把他们逼急了,所以才着急撬开保险柜,想把里面的东西转走。 借着里面手电的灯光,方不为仔细的看了看。密室不大,也就七八个平方。当时修建的时候应该处理过,那两个日本人砸保险柜的的动静不小,但传到外面的声音却很小。 方不为再看看保险柜的位置,就在洞口下方的正对面,如果自己跳下去,第一时间就会惊动里面的人。 站在他现在位置开枪,凭方不为的枪法,肯定是一打一个准。但枪声很大,会惊动在小楼里喝酒的那几个队员,也不是好办法。 最重要的是,方不为也不敢肯定自己下去就能撬开保险柜。 等这两个人打开保险柜再说吧。反正密室就这一个出口,就算这两个人找到了黄金,也必须从洞口离开,自己完全可以守株待兔。 怕下面的那两个人发现,方不为盖好了棉被,躲在旁边静静的等着。 敲打的声音一直没有停,不说下面的两个人,方不为都有些急燥起来。 这个年代的保险柜全都是机械锁,没有遇警锁死设计。但若要是方法不当,只用蛮力,也不好打开。 正当方不为心急难耐的时候,听到下面“砰”的一声闷响,然后又是两个日本人的低呼声。 方不为掀开被角,往下一瞅,看到保险柜的柜门已经被打开。透过两个日本人身体的空档,方不为看到保险柜里反射出澄黄的光茫。 真的是黄金! 方不为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发干。 “哗啦啦……”两个日本人手里抓着金条,兴奋的在说着什么。 卖烟的站起身,从后腰里扯出来一个袋子。要饭的把保险柜里的金条拿出来,扔到了袋子里面。 里面的金条应该不少,要饭的取了好一会。 可能是最里面的够不着,要饭的伸长着胳膊,身子贴着保险柜的门口。 旁边撑着袋子的卖烟的,乘要饭的不注意,极快的伸出一只手,在身边探了一下,好像抓了什么东西在手里。 等要饭的再一次伸手往保险柜里拿的时候,卖烟的猛的抬起了手,方不为看到,卖烟的手里拿着一把铁锤。 “咚!”一声闷响,铁锤准准的砸到了要饭的后脑勺,要饭的根本没有反应来,连惨呼都没有来的及出口,就软软的趴了下去。 卖烟的不放心,又在要饭的后脑上砸了几锤子。 前两下要饭的身体还在微微的抽搐,后面两下,要饭的就没一丝反应了。 卖烟的摸了摸要饭的口鼻,确定人死了,才丢了手里的铁锤,把要饭的尸体拖到了一边。 前世的时候,方不为没少见因为见财起意,起了内讧而自相残杀的案例。有的甚至还是亲兄弟。所以对眼前一幕,他丝毫都不奇怪。 第六十一章 横财 间谍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见了大量的钱财,能不动心的毕竟是极少数。 一个小口袋快装满的时候,卖烟的试了试重量,觉的差不多了,便扎上了袋口。又拿出了一个袋子。 等取完了黄金,卖烟的又在保险柜里搜了一遍,好像是找到了一张纸,扫了一眼之后,装进了口袋。 应该是再没有什么东西了,卖烟的扛起了一个小口袋,放在肩膀上试了试。 没等卖烟的转过身来,方不为飞快的放下了被角,躲在了一边。 他听到卖烟的爬梯子的动静,然后,破棉被被卖烟的从里面掀开。 卖烟的头还没有伸出洞口,方不为猛的一抬脚,狠狠的跺了下去。 “砰”的一声,卖烟的后背朝下掉了下去,手里的手电掉落在旁边。 卖烟的刚落地,方不为就跟着跳进了密室,他刚跳下去之后才发现,卖烟的手里竟然拿着枪,而且已经抬起了胳膊。 就像是无数的钢针猛的扎到了身上,全身的汗毛在瞬间立了起来。方不为毛骨悚然,目眦欲裂,根本来不及思考,闪电一般的扑了上去。 卖烟的枪口刚刚对准方不为的时候,方不为先扑到了卖烟的怀里,重重的一肘砸在卖烟的胸口。 “喀嚓”一声,传来胸碎裂的声音,卖烟的双目外突,脸色煞白,拿枪的手也垂了下来, “吭吭”几声,卖烟的开始往外吐血。 方不为抬起了胳膊,才发现卖烟的胸口有些软绵绵的感觉。 胸骨竟然被自己一肘砸塌了? 血就像是不要钱一般,不停的往外喷着。同时还伴有嘶鸣的肺音。方不为猜测,应该是碎骨扎进了肺部。 眼见卖烟的不能活了,方不为有些失望。 他还想着从这个日本人的嘴里逼问出一些情报来。 但方不为不后悔,更多的是后怕和庆幸。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快被冷汗湿透了。 自己反应要是再慢上一丝,躺在地上的人就是自己。 他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小心到如此地步。没去搬黄金,反而是拿着枪先上来探查动静。 这就是经验教训。 要是再来一次,方不为就会拿块石头躲在一边,等人上来之后,一石头砸晕。 方不为吐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到了旁边。 他觉的脑袋有些晕眩,知道这是极度紧张和惊吓之后,肾上腺飞速分泌之后的后遗症。 缓了两口气之后,方不为摇了摇脑袋,坐了起来。 他先把卖烟的浑身上下搜了一遍,在卖烟的上衣口袋里,找到了一张折起来的纸。 方不为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打开了那张纸。 竟然是一张存单。 有中文和外文对照,银行落款是德意志银行。 看金额,是两万美金。没有填存款人是谁,只写着“凭单支取”四个字。 看看那两口袋黄金,再看看这张存单,方不为的呼吸不由自主的粗重起来。 他大概了解了一下,知道这个年代的大概汇率。 美元和银元的兑换率应该在1:2.5左右。两万美金就是五万大洋。一两黄金差不多是三十五美元。 方不为每月的薪金是七十大洋,这还是在他拿了双薪的情况下。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高工资了。 按方不为的估算,这个时候的一块银元,至少顶的上后世的一百块。 光这一张存单,就等于中了一注头等奖。 再加上那两口袋黄金…… 方不为发觉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在兴奋。 没办法,前世穷怕了。 方不为把存单折好,装进了上衣口袋。然后提起那两袋黄金掂量了一下。 口袋的体积不大,也就比前世的大瓶饮料稍大一些,但很沉。一袋大概有六七十斤重,算下来两袋黄金最少也有一百二三十斤。 方不为按捺住兴奋,扔下口袋,又把要饭的搜了一遍,除了几枚铜子和一把手枪之外,要饭的身上再没有其它东西。 他又开始搜保险柜,从里面找出一本写满日文和数字的本子,方不为怀疑,这应该是帐本。 整个密室再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看来这里就是专门被用来藏钱的。 最后,方不为把两个日本人的手枪别在了腰里,帐本揣在了怀里,又把两个口袋扎在了一起,甩在了肩头。 一百三十四斤,对于身体强化过的方不为,根本不算什么事。 这事他不打算告诉肖在明和陈心然。干系太大,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了一份危险。 方不为背着两口袋黄金,小心翼翼的往外走。 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都会停下来,藏到昏暗的地方,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才会起身。 好在一路上无惊无险。出了街口,方不为披上了大衣,把两个小口袋夹在掖下,戴着帽子进了酒楼。 第二天天刚亮,他又叫来了酒楼的伙计。让伙计找来一只平时用来送饭的木制手提箱。 方不为锁好了门,拉上了窗帘,把两只小口袋里的金条全部倒在了床上。 每根金条只有前世酒店经常见到的那种火柴盒大小,上面印着“赤金十两,和水金行”的字样。另外还有编号,方不为发现每个金条的编号都不一样。 方不为数了数,不多不少,刚好两百根,也就是两千两。 打个折扣,一两黄金三十美元,两千两是六万,再换算成大洋…… 方不为懵逼了,竟然这么多? 自己一下就成了千万富翁? 到这个时候,方不为才算理解了那句古言。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方不为提着手提箱离开了酒楼,上了一辆黄包车。 他先是给本部打了电话,对苏民生说是还要去小楼那里。苏民生自然同意。 他准备将金条全部兑换成现金。 方不为也知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的道理。但这批金条太扎手,每根金条上都有印记和编号。放在自己手里,总让他觉的心不安。 就跟前世的绑架犯不要连号的钞票是同样的道理。 他决定全部兑换成美元。 就算是在这个年代,美元也是世界上最为坚挺的货币,没有之一。 方不为说是要找南京城最大的银行,黄包车把他拉到了中央银行。 第六十二章 正事(求推荐收藏) 问过车夫,南京城确实有一家和水金行,但方不为却不敢去。 两千两黄金不是小数目,方不为一是怕留下根脚,露了痕迹,二是他不敢保证这家金行是不是和日本间谍有关。 虽然气质不凡,穿着也很气派。但银行的管事看方不为提着箱子轻飘飘的样子,再看看箱子,明显就是饭盒,只以为是办什么小业务的,连理都没人理他。 当方不为出声询问时,才有一个年轻的职员过来招呼他。 这么大的银行竟然不兑外币,只兑银元? 方不为根本不信,他估计因为自己是国人的原因。 两千多两黄金,能兑十多万银元,十多万银元是个什么概念? 职员问方不为手头有多少黄金,方不为说是有几十两。职员当场就撇了撇嘴。 银行职员根本没有联想到方不为手里提的箱子里装的就是金条。 他建议方不为,如果不想兑换银元,可以把黄金存在这里。 方不为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在这样的乱世,钱还是放在自己手里安心一些。 有钱能使鬼推磨,方不为发现这句话放到民国更是合适不过,看左右无人,他往职员手里塞了几块银元,问什么地方能兑换到美金。 职员给他说了好几个地方,有私人银行,也有外资银行的办事处。 方不为考虑再三,还是去了渣打银行的办事处。 两千两黄金,顶的上后世的几千万,目标太大了。而且金条上全有印记和编号,方不为不敢冒险。 去国人开设的私人银行,难保不被人盯在眼里。 此时,英美德日等的知名银行大部分都在上海有分行,在南京的很少。但都有办事处。最大的作用,就是兑换和兑付。 异地兑付,也用外币兑换国内的黄金白银。 这正中方不为下怀。 就算是渣打银行,方不为也打算先探探路。 他花了十块大洋,在一家洋行买了一只皮包,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从箱子里拿出二十根金条装了进去。 接待他的是一位华人买办。当说明来意之后,姓陶的买办很是热情。 方不为问了价格,和自己的预期差不多,姓陶的买办说是要看黄金的成色才能定价。 方不为拿出一根早就准备好的金条,递了过去。 “成色不错!”姓陶的买办对方不为说道,“你有多少?” “你们一次性能兑多少?”方不为反问道。 陶买办脸上露出一丝得色:“十万美金以下,即时兑付!” 方不为听的一喜,伸出了两根手指:“两百两!” “可以!”陶买办可能是见多了大数目,听到方不为说是两百两,脸上平淡如水。 “东西带了没有?” 方不打开了皮包,把二十根金条全部拿了出来。 陶买办根本没问金条的来历,也没问方不为的身份,当场就给他兑成了美金。 一两三十二美元,方不为兑了六千四百美元。 临走的时候,方不为声称家里还有一笔,他现在去拿,待会再过来兑换。 陶买办说是随时过来都可以。 挎着皮包,出了办事处,方不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不问来历就好。 照猫画虎,方不为又去了其他几家外资银行的兑换处,但他刻意避开了德意志银行。 他还想着去兑换那张存单。 价格相差不大。方不为算了一下,如果只在一家兑换的话,价格还能再高一些。 但数目太大,他实在是不敢集中在一家兑换。 最后的三十根金条交给陶买办之后,方不为皮包里已经有了六万五千美金。 五百两黄金,也算是大客户了,陶买办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热情。 “先生手里若是还有黄金,我这里价格还能再提一些!” 金条自然是没有了,方不为也不说破。 “本来是用来保命的,若不是应急,也不可能拿出来卖掉!”方不为脸上装出一丝愁色,“若是事有不歹,自然还要麻烦陶兄!” 方不为慌称家中出了变故,所以才拿黄金出来卖,以用来应急。 一场业务办下来,两个人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 “对了,我这里还有一张存单,不知陶兄这里能不能兑付!若是可以的话,也省得我再跑一趟。”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后,拿出了那张德意志银行的存单。 陶买办接了过去,扫了一眼后说道:“若是我们自家的存单,自然可以兑付,其它银行的就不行了!” 说着又把存单还给了方不为:“也不远,过一条街就是!” 方不为收起了存单,状似不经意的说道:“这钱是家父存的,但他正好外出,也不知道我去了能不能兑得出来?” “我正准备提醒您,若是不准备兑付的话,存单一定要收好了。凭单支取,谁拿到都可以去兑付……”陶买办说道。 这样最好!方不为暗暗的想道。 离开渣打银行的办事处,方不为直接去了德意志银行的办事处。 当方不为拿出那张存单时,华人职员直接叫来了德国管事。 方不为不动声色的看着,应该是数额太大了,华人职员权限不够。 果然,来了一位德国管事,他先是打电话到上海分行确认了一遍,又拿着放大镜,辩认着存单上面的印签。 足足看了好几分钟,德国管事点了点头,让华人职员直接兑换。 兑完了存单,方不为一身轻松。如果他愿意,拿这些钱可以在南京最繁华的地段买一幢大楼,可以在北平买上五六座前清的亲王府,在上海…… 算了,不想了。 方不为压抑住兴奋,皮包挎在胸前,叫过了一辆黄包车。然后方不为又告诉车夫,去和水金行。 财发了,正事也得干。 日本人的金条全出自这一家金行。而且数目还这么大,方不为有些怀疑,这家银行是不是和日本人有关系,所以他留了个心眼。 刚才离开德意志银行办事处的时候,方不为特意问过,问他们这里能不能买到金条,职员告诉他可以。一两四十美金,而且限额,单人单日限购一百两。 那日本人藏在密室的两千两黄金是怎么来的。而且还是同一家金行的? 周日正常三更,如果不卡文,会再多更一章,把昨天的欠更补上。在这里求一下推荐票,路过的同学请点一下收藏,谢谢。特别感谢-王小月同学的打赏。感谢书友:混世玩家,哈,哈哈,潘小冬,会飞的豺狼,书友20171020084128137,-王小月,aibing7611,午后晒太阳的猫,书友141124144954994,书友170122224543198,书友20180626191139603,书迷阿玫,书友150510090028859,秒野,书友20180212003215729,mijzxd,心计female,skai,锦筝,johnny-br,十万大山的何老爷,ge不帅dan很坏的推荐票。谢谢。 第六十三章 租房(第三更,求收藏,求推荐) 肯定不会是让所有的间谍全都出动购买的。那样的话司机肯定知道。 司机的口供说所有财务都由那位短发女间谍负责,具体的他不过问。只是需要钱的时候,会提前通知会计。 方不为不认为司机会撒谎。他能供认出所有的汉奸,对钱财这样的小事情,就没有隐瞒的必要。 方不为决定先去探探虚实。 到了地方之后,方不为一看,这家金行的规模不是很大,两层小楼。 不但是金行,还是一家小银行。也有揽储的业务。 门口有两个警卫,腰里都别着枪。方不为站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发现进出的人不是很多,说明生意也算不得太好。 看了大概有十分钟左右,方不为进了银行。 一个穿着西装的管事迎了上来,问方不为办什么业务。 “贵行有无金条可售?”方不为问道。 “贵客所需几何?”戴眼镜的管事文诌诌的问道。 “一二百两吧!”方不为回道。 “没有那么多,就算有,也是不能一次性卖给贵客的……” 方不为没想到,自己报的数目够小了,却也被管事一口回绝。 他又问起原因,管事又给他一通解释。 原来国民政府怕国人走私,对黄金有严格的管制。 怪不得就算是外资银行,也对黄金限售。 管事告诉方不为,最多能卖给他五十两。 方不为心中冷哼。 日本人的两千两黄金是怎么来的? 这家金行要和日本间谍没关系才见鬼了。 他借口太少,离开了和水金行。 但就算要查,也得等上一段时日。等司机间谍案彻底了结,再慢慢冷却下来以后。 至少要找到合适的理由。 如果冒然报上去,说这家银行和日本人有关,事后特务处如果再查到和司机所说的那批黄金有关,马春风再傻,也能猜到那批黄金落到了方不为的手里。 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方不为又找了一家牙行,他是想租间房子,把这笔钱藏起来。 他之所以要把所有的黄金全兑成美金,而不存在银行,最大的原因就是安全。 前世办案的时候,方不为没少根据资金动向查到犯罪份子的具体形踪,现在自然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这个年代虽然没年前世那么多的高科技,但若是想查,总能查到痕迹,方不为不敢冒险。 到了牙行之后,方不为说明来意,又提了两点要求。 一是安全,二是安静。 当听到方不为对于价格并不是很在意的时候,牙行的老板顿时眉开眼笑。 租金越贵,他赚的也多。 牙行老板直接把他带到了中山路。国民政府行政院就在这条街。 牙行老板带方不为看的房子,是一幢洋楼的三楼,看格局是两室一厅。装修还可以。 进出除了木门之外,外面还有一道铁栅栏门,房子里所有窗户上都有铁条编制的防盗窗。 牙行老板悄悄告诉他,这幢楼真正的房东是一位中央军的高级军官,跟随部队驻军在外。 听军官的名字,方不为竟然有些耳熟。 能让他觉的耳熟的人物,前世肯定听说过,绝对不是小人物。 这幢楼下就是主街,安全倒是安全了,但安静却谈不上。 方不为想了想,也再没有强求。 房子主要是用来藏钱的,只要安全能保证就可以,没必要再要求其他。 来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声称是房东家的管家。再看看他来时乘座的是辆别克小轿车,方不为已经将牙行老板的话信了八分。 这个年代,能开的起小轿车的,真不是一般身份,更何况还是一个管家。 租金一月是一百大洋,一次性最少交半年。管家说他没功夫月月上门来收房租。 方不为直接给了他三百美金。 牙行老板笑的大牙根都露出来了。 这个年代,美元是直接可以当黄金用的。 签定了文书,办完了手续,管家把钥匙交给了方不为。 方不为拿出银元,和牙行老板结清了中介费。 然后他又到街上买回来了一台小型保险柜,顺便买了十根小黄鱼。 保险柜不大,有前世两个床头柜那么大,但却非常的沉。洋行的管事送货上门的时候,雇了六个脚力。 等抬上三楼以后,几个苦力累的直喘气。 方不为推测保险柜的重量至少在六七百斤左右。 保险柜被抬上了楼之后,方不为让放到了卧室的床头边。 他真打算当床头柜用的。 等管事和苦力走了之后,方不为打开保险柜,把大部分的银元和十根小黄鱼放了进去。 剩下的银元,方不为分成几份,分别放在了书房和卧室的几个抽屉里。 然后他又扯了半片床单,把包里的美金包了进去,塞进了卫生间的天花板里头。 就算真正的进了贼,也首先会对卧室的保险柜感兴趣。 要是来的是笨贼,打不开保险柜,也能搜到书房和卧室的银元。 做完这一切,方不为还是有些不放心。 钱太多了,也会让人不安。 还是要想办法置办成产业。 但大战在即,国内将没有任何一片乐土。 而且事后的变数也太大。 以后再慢慢寻找合适的机会吧。 最后,方不为又从怀里掏出了那一本帐本。 上面全是日文和数字,方不为看不懂。但他猜测,这上面记录的应该是日本间谍组织用来拉拢汉奸的费用支出,不然不会被日本女间谍郑重其事的锁在保险柜里。 和和水金行一样,这帐本上就算有线索,也不能现在就去查,得等一段时间,等司机间谍案冷却之后才行。 打定了主意,方不为就想着先把帐本藏起来,过两天找个稳妥的机会,想办法找个懂日语的,先翻译出来。 他还正在想到底藏哪里合适,系统突然有了反应。 “完成任务,破获’义夫’间谍组织,任务完成度百分之九十,已激活道具:隐形窃听器,隐形追踪器,激活技能:日语初技,请选择……” 方不为惊喜难耐。之前系统之所以没有提示任务是否完成,应该就是因为自己没有确定义夫间谍小组这一批活动资金的下落。 钱被自己找到了,系统自然就认定自己完了任务。 之所以不是百分之百的完成度,应该就是这本帐本的原因。 第六十四章 奖励(第四更,继续求推荐和收藏) 方不为意念一闪,脑海中出现几张图片,前三张都是他之前使用过的道具,最后一张是一本书卷,但图片是暗色,没有点亮。 系统让他选择,是不是就是让自己在道具和技能书之间选一样? 选那个好一些? 方不为陷入了两难。 道具确实好用,但技能书也不差。 日语虽然能自学,但方不为推测等自己学会,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前世上学的时候,从初一开始学英语,学到大学毕业,整整十年,大大小小不知考了多少回,方不为英语就没及格过。有时候甚至会考个位数。 方不为见了外语,不是一般的头痛。 最后毕业前清考,方不为把谍报设备都用上了,才算是过关。 也就多亏他是保送的,不然公大的门朝哪开他都不清楚。 再想想这次侦办间谍案的经过,方不为猜测,如果再一次触发任务,系统应该还会奖励道具。 犹豫再三之下,方不为选了技能书。 一片金光洒下,脑子里多了无数的日语词汇…… 方不为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不是很顺当。 应该只是初级的原故,看来还要多练。 方不为又翻开了帐本。 果然全是资金出入的记录。 但大部分都是司机支取的,剩余的全都是代号,暂时不知道是什么人。 方不为也不着急。 义夫被抓了,姚天南落网了,新村和棚户区的日谍据点全被端。上海特高课说不定已经得到了消息。就算是有漏网之鱼,也会想办法蛰伏下来或是逃出南京。 等过一段时间,等这些人觉的风头过去之后再说。 方不为又找来了纸笔,把帐本上的日文全部翻译成了汉字。 这本帐本留在手里实在是不安全。 等将帐本翻译完之后,方不为又仔细的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有错漏之后,到卫生间找了个铁盆,把帐本一页一页的撕了下来,然后点燃。 烧完之后,方不为又把所有的纸灰倒进了马桶,冲进了下水道。 翻译过来的帐本被他随意的放进了书房的书架上。 关键的部分全用了暗语,除非那个日本女间谍复生,不然谁都看不出来这上面记了什么内容。 太阳已经偏西,方不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五点了。 他告诉苏民生自己今天要去工地那边搜查,若是一直不见人也说不过去。 方不为下了楼,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王庄新村。 到了之后,方不为看到两边的工地上还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像,不过今天不是在挖,而是在填。看来挖了两天,连马春风也认为黄金没有藏在这里。 问了郑立涛,郑立涛说是李无病早上来了一次之后又走了,应该是回了本部。 白大山和方不为带出来的那两个队员正在小楼那边和屈队长聊天打屁,看到方不为的时候,屁巅巅的跑了过来。 方不为让他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自己一个人翻过隔墙,到了棚户区这边。 路过那家院子的时候,方不为顺着那条排水的过道瞅了一眼。密室的出口还是自己半夜离开时布置的样子,上面盖着一截崩塌的土墙。 密室里面只有两个日本人的尸体和保险柜,就算以后密室被人发现,也怀疑不到方不为的头上。 想着出来都两天了,怎么也要回去露个面,方不为又回了特务处的本部。 他先去找了苏民生,汇报了两天的情况,称自己没有找到线索。 几十上百号人搜了一天一夜,又挖了两天两夜,都没找到有用的东西,要是方不为真找到什么,苏民生才会感到奇怪。 当听到苏民生让他写一份总结报告,让他明天交上来的时候,方不为猜测,马春风应该是要准备对义夫间谍案进行结案了。 特务处本部已经取消了戒严,恢复了常态,方不为也能正常下班了。 出了特务本部,方不为回了肖在明那里。 之前他要么住本部的宿舍,要么就住在肖在明的家里。今天回来一趟,正好告诉舅舅自己要搬出去住的想法。 回去之后,家里只有舅妈在。舅妈说快下班的时候,舅舅打电话回来过,说是晚一点回来。 陈心然也不在,方不为猜测应该是忙着破译从姚天南家里搜出来的那本密码本。 特务处的电讯科和机要室主要就是干这个的。 吃过晚饭,方不为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写这次的行动总结。 方不为尽量将自己表现妖异的地方弱化,足足写了两个小时才完成。 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了,方不为收好报告,准备睡觉。 楼下传来响动,好像是舅舅回来了,方不为想着正好给舅舅说一声搬出去的事情。 “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出去?”肖在明问道。 “有些远,不是太方便!”方不为回道。 肖在明的住宅离特务处本部有二十里,确实有些远,这样的理由也能说的过去。 肖在明想了想,便同意了。让他空闲的时候就回来一趟,毕竟整个南京城,方不为就只有他这么一位至亲。 更何况陈心然也住在这里。肖在明一心想要撮合他们两个。 两个人正说着闲话,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方不为起身抓过话筒,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请问方队长在不在?” “我就是!”方不为愣了一下。自己今天刚回来,怎么就有人找了过来? 电话好像转到了别人手里,里面传来关景言的声音。 “不为,我是关景言!” “关参谋?”方不为喊了一声。 “我有事要对你说,马上过去接你,你在楼下等我!”关景言说道。 这么晚,还这么急? 方不为有些狐疑,但没有多问。 “关景言这么晚找我干什么?”挂了电话之后,方不为问着肖在明,“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方不为想到了利用关景言做戏引姚天南和司机上钩的事情。 “不会的!”肖在明笑着说道,“这起案子的前后经过,关景言也知道了,他之前虽然被蒙在鼓里,但也算是出了力的,也得了些好处,不会怪你的…… 应该是有什么紧急任务,可能要让你随行。以前他也这样找过你……”肖在明回道。 第六十五章 赶赴SH 下了楼不久,一辆小轿车开到了楼下,透过车窗,方不为看到关景言坐在后座上。 “不为,你骗的为兄好苦啊……”关景言嘴里说着抱怨话,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花。 看来果然如舅舅推测,关景言也是得了好处的,所以才这么高兴。 “事急从权,还望师兄多多担待!”方不为回道。 “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你尽管施为便可,也能让校长多夸我几次……”关景言哈哈大笑道。 等关景言笑过之后,方不为才问道:“不知师兄有何吩咐?” “我明日启程去上海,想让你随行!”关景言回道。 又去上海?不知道又是什么事。 “还是上次的事情!”关景言的脸色猛的跨了下来,“中央委派的特派员,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刺杀,校长勃然大怒,命党调处派人调查……” “为什么不是特务处?”方不为下意识的问道。 日本在华的间谍组织,最重要的几个部门都在上海。因此马春风对上海最为重视,特务处上海站的势力很大,比安排在上海市政府内部的党调处强多了。 “你我刚与特务处上海站的主要人员见过面,之后就发生了刺杀。上海站的嫌疑很大……春风兄请命自查,校长没同意……”关景言皱着眉头回道。 “校长怀疑上海站有内奸?”方不为问道。 关景言点了点头。 “那党调处查出什么没有?”方不为问道。 一提这个,关景言就恨的咬牙切齿:“上海站的人快被党调处抓完了,但线索却一丝都没查到……” “校长已严斥了党调处的长官,春风兄再次请命,校长未允,特命我即日赴沪,彻查此事。” “为什么让我随行?”方不为指了指自己脑袋,意思是自己已经失忆了,去了能帮上什么忙。 “为不失公允,校长命特务处与党调处各派一人,联合调查,我向春风兄举荐了你……”关景言说道。 但方不为总觉的有些儿戏。这么重要的案子……司机间谍案还没有结案,任官令还没有下来,自己现在名义上还是少尉小队长。 “若是特务处另派他人,我是不敢相信的……”关景言一语道出了实情。 原来如此,方不为明白了,马春风要是派出其他人调查,关景言害怕会和正在关押审查的陈浩秋等人暗通曲款。 马春风也怕如果不答应关景言,派去的人会被关景言的党调处架空。 毕竟关景言才是调查组的组长。 受伤之后醒了不久,方不为就被卷进了日本间谍案,还真没时间了解关景言在上海遇刺案的详情。 他是当事人之一,关景言也不避他。讲解了前后的详细经过。 一个月前,校长委派侍从室,计划对上海驻军进行视查和慰问。关景言主动请命。因为是普通视查,侍从室长官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临行之前,关景言照例要求特务处派遣方不为带队护卫。方不为率副队长林志成、许金涛等一干特务处好手随行。 关景言到上海后,先视察了上海驻军,最后慰问特务处上海站主要人员。 因为特务处是谍报机构,须掩人耳目,上海站站长陈浩秋接到命令后,将地点定到法租界的亚新酒店。 会面之后,刚刚离开酒店,关景言就遭遇了刺杀,确定枪手是日本人。 知晓内情的大部分人,都怀疑此事与特务处上海站脱不了干系。再加上一直对马春风心怀不满的人暗中鼓动下,校长没有同意马春风派人调查的请求,而是委派了特务处的死对头,党务调查处赴上海调查此事。 结果党调处的人到上海快一个月了,毛的线索也没有查出来。陈浩秋等人一直被江右良关押,不说有罪,也不说无罪,党调处就是不放人。 马春风三番两次的到委员长那里申告,委员长也被弄烦了。再加上特务处破获了司机间谍案,新立大功,也不好寒了马春风的心,所以才有次调查组的成立。 关景言是侍从室的副官,身份超然,定会不偏不倚。而且又是当事人,肯定也会下死力调查,所以委员长才再次委派了他。 方不为听完之后,觉的其中的疑点太多了。 其中有两点特别有意思。 上海站上下虽然被关押,党调处的人竟然没用刑?这根本不符合两处只要抓到对方把柄就恨不得下死手的尿性。 第六十六章 田立成(第二更,求推荐求收藏) 另外,关景言就是怀疑上海站当中有内奸的坚定人物,没少在委员长那里扇风点火。 “我明日就要启程,你明日回特务处。春风兄自然会对你有所交待。其他事宜,到上海后我们再谈……” 交待完之后,关景言勿勿的离开了。 人算不如天算,自己今天刚刚租好了房子,藏好了钱,明天却又要陪着关景言去上海? 这次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方不为左想右想,还是决定不动钱和帐本了。相对比来说,放在新租的房子里更安全。 上楼之后,肖在明已经睡了。方不为想了想,关景言遇刺一事发生在上海,舅舅也应该不是很清楚。而且此事也算机密,还是先不要告诉肖在明了。 第二天一早,方不为先让肖在明的司机送自己回特务处本部。 把总结报告交给苏民生,苏民生让他去找马春风,说处长有事要给他交待。 方不为进去之后,马春风让吕副官出了办分室,才对方不为说道: “此次赴上海调查,我本意是让李无病前往,但景言兄一力推荐你。个中原因想必他也对你提过。” 方不为点了点头。 马春风又继续说道:“上下都认为上海站出了内奸,景言兄才会遇刺,但我坚信,景言兄行踪泄露一事,绝非上海站上下所为。但因小人作祟,校长那里我也是有口难辩。你此次赴沪,当紧记此点,多多提醒景言兄…… 因为各方权衡,之前才委派党调处的江右良赴沪彻查刺杀一案。现在上海站被江右良搞的乌烟瘴气,人心惶惶,日本人野心勃勃,校长需要随时了解上海的情报,所以上海站不可有失。 你此次到上海之后,第一要务是洗清上海站上下的嫌疑,然后协助陈浩秋稳定人心。 若有无法决断之事,当多与陈浩秋商议……” “处长放心,不为明白!”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 夜色将近,方不为一身黑色的中山装,戴着一顶大檐帽,提着一个行李箱出现在下关火车站。像是要出门的大学生。这样的装扮,在民国街头随处可见。 四五个体形高壮,神情冷厉的大汉围在他左右。这几个全都是刘成高亲自为方不为挑选的好手。 方不为扮做富家公子,几个随行的手下则扮做保镖。 以往陪关景言外出,方不为都是保镖的角色,但这次不一样,他是新成立的调查组的成员之一,论身份,也是特派员。 他与关景言是分开走的,至于党务调查处派的是谁,他还无从得知。 凌晨时分,方不为一行到了上海北站,分批乘坐黄包车,住进了法新租界的一家酒店。 为了不惹人注目,入往的时候,方不为让手下分成两批,三个人跟自己一起入住,剩下的两个住到了另外一家酒店。 天色刚亮,方不为便起身,去找住在法新租界另一家酒店的关景言。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一次,关景言不但让特务处派遣了保卫人员,而且让党务调查处的随行代表带了整整一队行动小组护卫他。 到了关景言的房间,看到门口站着的两名穿着中山装的警卫,腰间鼓鼓囊囊,一看就是带着枪。 上海是日本谍报机关的大本营,就算是在法租界,也不能保证不出危险和意外。在日本间谍那里,关景言也算得上老熟人,竟然还如此高调,真是记吃不记打。 出示了证件,其中一名警卫敲了敲门,进去通报了一声,然后又出来,客气的对方不为说道:“方队长,特派员有请。” 方不为点了点头,走进了房间。 房间很大,外面是一个客厅,除了关景言之外,还坐着一位岁数看起来比关景言要大一些的男子。 “不为来了!”关景言招呼了一声,又指着那个男子说道:“介绍一下,这位是党务调查处情报科的田股长!这位是特务处行动科的方队长!” “见过田股长!”方不为打了声招呼。田立成不是军职,他没必要敬礼。 特工总部和党调处是一体两制,党调处在明,特工总部却是秘密机构,从未对外公开过。 姚天南名义上只是个副股长,但他的职级却和党调处的科长平齐。手中掌握的武装力是更是天差地别。 算起来,田立成还要比姚天南低两级。 田立成只是点了点头,方不为并不在意。 第六十七章 小人(第三更,求推荐,求收藏) 从成立之初,复兴社特务处与党务调查处便矛盾颇多,这一两年以来,更是势同水火。 田立成不给自己好脸色才正常。 “特派员今日如何安排,我也好让属下提前准备!”田立成问道。 “自然是对上海站上下重新审查。此事田股长需知会江股长……”关景言回道。 田立成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告辞了一声,然后离开。 “好不容易来一次上海,你也算是回了老家。若有空闲,你也多出去走走,说不定会想起一些事情来!”关景言说道。 “还是公务要紧!”是不是真失忆,方不为很清楚。但他也确实有这个打算,准备到父母亲生前的住处看一看,但现在肯定不是时候。 “来之前,春风兄肯定对你有所交待,但我要提前给你提个醒,校长对这件事很重视,你可千万不要有小动作……”关景言正色的说道。 来之前,关景言还对自己推心置腹,过了两天而已,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大的戒心? 方不为心中一动:“特派员,田股长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他能对我说什么?”关景言眼珠一转,摇了摇头。 方不为明白了,自己进来之前,田立成肯定在调拔离间。 越是如此,他越是要提醒关景言。 “特派员,仅凭你突然遇刺,认为上海站当中有内奸,实在是有些武断了! 在上海视察期间,你基本是半公开亮相,日本领事馆,日驻军部队,以及日驻沪各情报机关早就知道你的身份,这些部门如果要绑架你,根本不用等上海站的人通风报信。” 关景言抬抬眼皮:“这些我早就知道,但我在上海虽然是半公开行动,但所经之处无一不是我军所控之地。 最后,我本意在闸北军营会见上海站主要人员,是陈浩秋声称军营四周必有日本间谍监视,所以才改到法租界酒店。 而我刚刚从酒店离开,就遭到了刺杀,日本人怎么就瞅的这么准? 我怀疑这批刺杀我的日本人,和姚天南的那个司机就是一伙的。他们能买通姚天南,自然也能买通陈浩秋。 日本人想绑架我,结果被我逃了,所以又想出了利用你接近我……” 方不为有些哭笑不得,关景言是怎么把这两件事扯到一块的? 司机交待的很清楚,接近关景言的计划,是特高课年前就做出的,距今都快要半年了。 只不过关景言深居简出,他们无从下手,后来才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如果特高课改变主意,接近关景言不成才想要绑架,就肯定会通知司机。不然两方不通消息,出变故的可能性非常大,司机因此暴露也有可能。 而司机从来就没有接到过相关的命令。 而最关键的问题是,特高课的目的是想在委员长身边安排一枚奸细,而不是只想利用一次。 从关景言的嘴里知道一次绝密能起什么大用?特高课是想让关景言源源不断的为他们提供机密情报。 “日本谍报机构在上海的势力最大,所以马处长才将上海列为重中之中……不论是资金还是人力,特务处对上海的投入都是全国之最。 师兄你想,陈浩秋这样的人,就算想要投靠日本人当汉奸,他会投靠谁?” “日本驻沪谍报机构众多,宪兵司令部,陆军参谋部,内务省,外务省,海军……我怎么能猜到是哪个部门!”关景言回道。 “这些机构,随便哪一个部门派人行动,都不会显的那般无能……” 方不为的一句话,说的关景言张口结舌。 那天的刺杀行动确实有些虎头蛇尾,就连关景言也能看得出,枪手的素质参差不齐。若不是后来又来了支援,说不定会被方不为和林志成还有许金涛全歼。 一定要让关景言打消或者是减轻对特务处驻上海站的怀疑。 光凭关景言突然遇刺,就臆测陈浩秋等人是汉奸,这不单单是武断,简直是儿戏。而且还让党务调查处把上海站的主要人员全关起来审查,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主意。 这不是上赶着给日本人帮忙么?出这种主意的人,才应该是汉奸才对。 而这个主意很有可能就是关景言出的。 如果到头来查出陈浩秋等人是被冤枉的,马春风岂可善罢干休。怕是干骨头上都要想办法撕下二两肉来。 方不为最怕事后校长恼羞成怒,把怒火撒到关景言这个出主意的人身上。 第六十八章 提审 没有侍从室副官这个身份,马春风想收拾关景言,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关景言待他方不为不薄,他自然也要投桃报李。更关键的是,上海站若是一直瘫痪下去,也会给日本人可乘之机。 这两年来,在陈浩秋的带领下,上海站没少往日本人的痛处插刀子,日本人对他恨之入骨,悬赏陈浩秋人头的花红已经提到了十万大洋。 关景言陷入了沉思。 “师兄,光凭你我关上门来臆断,也断不出内奸来……陈浩秋等人,还是要见上一见的……”方不为说道。 “我也正有此意,已让田立成去安排了!”关景言回道。 为了稳妥,江右良刚到上海之后,就将陈浩秋等人诓到了闸北军营,然后全部拿下,再没有放出来过。 方不为和关景言想见陈浩秋,自然还得去沪军驻地。 临走的时候,方不为又劝着关景言退了酒店的所有房间。上海不是南京,只要和国军政府有关的人物,日谍机构就像是闻到臭肉的苍蝇一样围上来,所以关景言还是尽可能的少公开露面的好。 关景言一听就转过了弯来。怎么说他也是校长侍从室的副官,日本人如果知道自己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真说不准会不会对自己再次动手。 到了军营,提审陈浩秋等人的事宜田立成已经提前安排好了。方不为并没有见到那位江右良股长。 按道理来说,关景言来上海彻查此事,还是特派员的身份,此时就是江右良的上官。江右良应该及早拜见才是。但一直不见这位的影,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关景言急着见陈浩秋,就把这事给忘到了脑后。田立成一直都在,方不为也不好提醒关景言。 第一位自然是上海站的站长陈浩秋。当看到坐在关景言身边的方不为时,陈浩秋惊了一下,想不通他怎么在这里。 关景言拿着方不为替他列的提纲,问着陈浩秋:“陈站长,我赴沪尉问一事,你是什么时候通知的其他人员?” “前一天晚上。”陈浩秋回道,“我先告诉的副站长杨定安,然后由他通知的其他人。我当时通知杨定安的时候,只是告诉他次日到亚新酒店开会,并没有提到是特派员慰问视察。” 为了避免被日本人盯上,上海站所有人员除了既定的会面时间和临时行动之外,其余时间都潜伏在暗处。 当时酒店会面的时间是上午九点,陈浩秋只是提前一晚上通知,算是将保密工作做的不错了。 “在这之前,你有无向其他人透露过?” “没有!”陈浩秋坚定的摇了摇头,“我入此行近十年,怎能不明白凡事不密则成害的道理……” “我离开之后,你们又做了些什么?”关景言看了看提纲又问道。 陈浩秋知道关景言想要问什么,直接说道:“您离开之后,我让各部汇报了近期的进展,并商讨了一些事情,大约有一个小时,其间无任何人离开会议室……” 这就杜绝了参会人员知道关景言的真实身份之后向外传递情报的可能。 通过陈浩秋说话的语速声调以及表情,方不为能看出来,陈浩秋应该没有说假话。 当时参会的有七人,除站长陈浩秋,副站长杨定安,还有上海站情报、行动二科的科长,以及三名队长,关景言一一审问。 这七个人参会之前确实不知道陈浩秋让他们到亚新酒店开会的真实目的。进了会议室,等关景言公布了身份,他们才知道的。 也确如陈浩秋所说,关景言离开后,他们又开了一个小时的会。离开的时候已离刺杀发生过了半个小时。 审完这些人,关景言已经失去了兴致。这些人所说的东西,江右良的报告上写的清清楚楚。 早就知道结果的田立成如同睡着了一般,其间一言未发。 不过他对关景言手里的提纲很是关注,其间斜着眼睛看了好几次。 剩下的便是会见时陈浩秋安排在酒店的一些警卫人员。关景言没了耐心,便交由方不为审问。而田立成更没兴趣,跟着关景言一同离开。 第六十九章 猪队友 方不为正想着再问问当日负责警戒的警卫。无意间扫了一眼,看到刚刚出了审讯室的关景言把自己列给他的提纲给了田立成。 田立成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关景言指了指方不为,意思提纲是方不为列的。田立成抬起头来,两个人的目光正好碰到了一起。 田立成惹无其事的挪开了目光,转过身,边走边殷勤的和关景言说着什么。 这王八蛋又是给关景言出着什么鬼主意? 方不为远远在跟在了后面。 他有意的等了一会,估计两个人进了办公室以后,才上了楼。 方不为站在门外,偷偷的听了两句,听到关景言竟然和田立成商量着给陈浩秋等人用刑。 这是蠢到什么程度才会想出用这样的办法。 舅舅评价关景言,说他是志大才疏,方不为觉的还得给他加上一句:蠢笨如猪。 没看党调处和特务处都敌对成什么程度了? 就差见面掏枪了,江右良也没敢用这样的办法对付陈浩秋等人。就是因为没有真正的把柄,才让党调处投鼠忌器。 关景言怎么就不动脑子想想? 这样一顿刑讯下来,陈浩秋等人死了还好,不死也只有当汉奸一条路可走了。 田立成这计出的真特么毒,一来打击报复了特务处,折了马春风一臂,二来把所有的锅都甩到了关景言头上。 方不为门都没有来得及敲,就直接闯了进去。 看方不为进来的时候,田立成就不说话了,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关景言的办公室。 “师兄,此事重大,千万不可操之过急!”等田立成走了之后,方不为急声劝道。 “我也不瞒你,临行时,我在校长那里立了军令状……”关景言焦燥的说道。 方不为直接懵逼了。 怪不得关景言一来就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 你说你放着好好的大保姆不当,非要跑来当神探,你不死谁死? 老子被你坑死了! 方不为脑子飞速的运转着。 他之前替陈浩秋等人斡旋,一是不想让关景言得罪了马春风,二是不想让日本人钻了空子,自认为身份很是超然。 但没想到,关景言此举,却是把他也拉下了水。他想不出死力都难。 “师兄,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敢断定,陈浩秋与你遇刺一案无任何关系……” 关景言没心机,没城府,方不为怕有些话他前一步说了,后一步就被别人套了去,所以之前他并没有说透。但现在方不为哪里还敢有所保留。 陈浩秋要是通日,关景言哪能够幸免。随便动点手脚,关景言就逃不了。 他把自己前后的猜测推断全都说了出来。 关景言拧着眉头背着手,在房间里转圈。 “你说陈浩秋,杨定安没问题我信,但万一是他手下的人泄密呢?”关景言反问道。 方不为松了一口气,关景言总算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一部分。他就怕关景言油盐不进,转不过这个弯来。 “还请师兄给我几天时间,就算查不出全部的隐情,也绝对能找到线索。田立成此人用心险恶,师兄千万不要中了他的奸计。” “田立成没这么大的胆子吧?”听了方不为的分析,关景言脸色都变了,喃喃的问道。 “命令是你下的,你是调查组的最高长官,就算最后陈浩秋等人怀恨在心,真做了汉奸,所有的锅也是你背。”方不为叹气道。 “无耻奸贼!”关景言琢磨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额头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 人家本来不是汉奸,你非要逼着人家做汉奸。事后要是暴出来,关景言更是罪加一等。 好说歹说,安抚住了关景言,方不为又风风火火的赶往审讯室。 他觉的自己为了关景言简直操碎了心。 这人耳根子太软了,再加上没有主见,没有心机,让别人蛊惑两句他就会信,也不知道委员长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的,怎么把关景言给派了出来。 赶快要想办法查出点眉目出来,天知道田立成躲在后面憋着什么鬼主意。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上海后,系统就没了动静。方不为猜想,要么是关景言遇刺案价值不是太大,要么是自己还没有找到主要的线索,没有达到触发任务的条件。 第七十章 无奈之举 田立成刚回自己的住处,回到军营的江右良正好来找他。 “运出去了?”田立成问道。 江右良摇了摇头,“我订的是蓝钢快列,又派了一队兄弟护送,下午就能到南京…………” 田立成点了点头:“数目太大,小心一些也好!” “真他娘的没想到,小小一个上海站,竟然富成这个样子……”江右良阴笑道,“你说老田,陈浩秋怎么弄到的这么多钱?” “这有什么奇怪的?”田立成慢悠悠的说道,“全中国的富人,几乎一半集中在上海,现在日本人势大,这些人都想着留条后路,暗中和日本人勾勾搭搭也没什么奇怪的。 陈浩秋又是干什么的?就是专们查这个的。把柄被他抓在手里,那些有钱人哪个不战战兢兢?生怕被陈浩秋给除奸了,这个时候自然舍财保命……” “这么多钱,马春风知道了,不得心疼死?”江右良幸灾乐祸的笑道,“总算扳回了一局……” “想赢马春风,还早着呢!”田立成叹道,“这笔钱,说不定还得原封不动的还回来!” “为什么?”江右良惊讶的问道。 “马春风破了个大案子,这些日子圣眷正浓。主任却因为这事,吃了不小的排头……一增一减,上面肯定向着特务处……” “到底怎么回事?”江右良不耐烦的问道。 想着江右良也是自己人,告诉他也没什么紧要的。田立成沉吟了一下,便回道: “姚天南进去了!” 江右良大惊:“什么时候,他干什么了?” “当了汉奸,被马春风查了个底掉,直接报给了委员长。主任被委员长当着马春风的面,扇了两耳光……”田立成说道。 江右良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呆立当场。 “干他娘的马春风……”江右良涨红着脸骂道,“老子现在就去干了陈浩秋……” 江右良提着枪就要往外冲。 “别冲动!”田立成拦住了江右良,“陈浩秋是在上面挂过号的,你杀了他,自己也活不了!” 江右良的脸色涨的通红,大股的热气从鼻子里喷出来,就像是要着火一样。 “老子咽不下这口气啊!”江右良浑身都在颤抖着。 田立成有些意外,以往没觉的江右良对主任如此忠心啊。 糟了,自己怎么忘了这一茬? 以前好像听过传闻,说江右良就是姚天南弄进党调处的,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不浅,这狗日的也不会投日了吧? 田成立有些后悔刚刚告诉了江右良这么多。 “你不会也和姚天南一样,和日本人有关系吧?”田立成阴恻恻的问道。 “我干你娘,老子要是汉奸,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江右良猛的跳了起来,指天划地的吼道。 田立成转念一想,这话确实有理。姚天南既然把王正新都交待出去了,肯定不会有意的漏掉江右良。 田立成稍稍的舒了一口气:“慢慢来,别尽干蠢事,得用脑子……我建议关景言对陈浩秋用刑,关景言同意了。不知到时候陈浩秋能不能挺过来,要是能屈打成招,也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我亲自动手!”江右良咬着牙说道。 田立成点了点头,又对江右良说道:“小心跟着关景言的那个小子,姚天南就是他摞倒的。” “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小队长?”江右良冷声问道。 “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人家现在已经是组长了……主任给我说了特务处查办姚天南的经过……姚天南和日本人勾结的线索,全是这小子查出来的,所以,千万不要小看他。”田立成说道。 可惜了! 在给江右良解释的同时,田立成心里又暗叹了一声。 要是方不为刚才再晚进了几分钟,他就能撺掇着关景言立刻动手。不知道自己走了之后,关景言会不会把自己出的主意告诉方不为? 看田立成在发愣,江右良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田立成这里。 转过身的时候,江右良眼睛里全都是恨意,紧紧的咬着牙根,嘴角竟然隐隐有血迹。 江右良转了一圈,找了个借口,去了关景言临时的办公室,又去了牢房。 回到自己房间,江右良叫来了两个心腹,安排了一番。 …… 关景言一力认为特务处有内奸,而且要求方不为必须顺着这个方向查。方不为真的很无奈。 想要让关景言转变想法,只能顺着他的心思来。方不为只能把上海站的所有人员都列为了怀疑对像。然后想办法证明上海站上下都是清白的,不可能有机会把关景言的行踪泄漏给日本人,如此才能让关景言信服。 陈浩秋不可能,杨定安和其他人从知道关景言的身份到关景言遇刺,就没离开过会议室,根本没机会通风报信。嫌疑也可以排除。 而且关景言也认同这一点。 那就只有剩下的警卫了。 方不为觉的,还是要再问问当天布置警卫的详情,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方不为带着卷宗,准备先找陈浩秋问一下。 刚刚走到牢房门口的时候,方不为看到田立成也来了。 “方组长!” 见到了方不为,田立成浑然没有了之前的那般冷淡,竟然带上了笑容。 “田股长!”方不为礼貌的回了一句,心里却是冷哼了一声。 阴险狡诈,卑鄙下流说的就是田立成这种人。 “方组长这是要继续提审?”田立成看了看方不为手里的卷宗。 “有几处疑点,要找上海站的人员证实一下!”自己到这里来,肯定是提审的,想瞒也瞒不过去。 “哦,正好,我也有点疑问,想问问陈站长,要不一起?” 田立成笑吟吟的说道。 这个老贼想要干什么,难道想阻挠自己调查? 方不为狐疑的看了田立成一眼,但田立成却率先走进了牢房。 江右良走了之后,田立成一直在想关景言会不会把自己撺掇他对陈浩秋用刑的事情告诉方不为。 只要方不为知道了,肯定会劝关景言。 田立成越想越坐不住了,他怕关景言反应过来找他后账,所以现在不敢去关景言的办公室,就想着到牢房这里来证实一下,没想到遇到了方不为。 想不明白田立成是什么意思,方不为只好紧跟着他走了进去。 田立成进去的时候,江右良正寒着一张脸,坐在审讯室的桌子后面。身边站着两个大汉,手全放在枪套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而江右良的对面,坐着的正是陈浩秋。 “江股长,你押我出来,这么长时间却又一句话都不说,到底是何用意?”陈浩秋一脸恨色的问道。 一个月的时间,江右良连逼带吓,诈干了他大半的家产,陈浩秋岂能不恨。 江右良却是一个字都不说,只是咬牙切齿的盯着陈浩秋。 “老田?” 看到田立成的时候,江右良惊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看到江右良大刀金刀的样子,田立成立马跨下了脸:“我还想问你呢,你来做什么?” 说话的同时,田立成往前凑了一步,贴着江右良的耳朵说道:“你他娘的就这么着急?” 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江右良想急着动手。 江右良没有回答,只是呵呵两声。 当看到紧随田立成其后进来的方不为,江右良瞳孔猛的一缩,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走!”田立成拉了江右良一把,又低声说道,“没有关景言的命令,绝对不能动手……” 两个手下看着江右良,心想长官怎么还不下命令? 江右良深深的看了一眼陈浩秋,又看了看方不为,恨得把牙根都快要咬碎了。 “走啊!” 看江右良的神色不对,田立成硬是拉着他出了审讯室。 “陈浩秋的案子,有很大的可能会被翻过来,你擅自对他用刑,不是惹祸上身么……” 出了审讯室,田立成边走边劝道。 江右良胸口不断的起伏着,一个字都不说,任凭田立成拉着往前走。 直到到了田立成的住处,江右良才算是缓过了一口气。咬着牙对田立成说道:“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一看到陈浩秋和方不为,就恨不得崩了他们!” 相处多年,田立成对江右良的秉性很清楚。 江右良这人其他都好,就是爱讲江湖义气。最是推崇《水浒》里面的英雄人物,认为天大地大,也没有兄弟之间的情义大。 因为特务处,姚天南只有死路一条。更因为特务处,主任贺清南被委员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扇了两巴掌,这更是奇耻大辱。 别说江右良这样的性情,就算是自认为稳重睿智的田立成,一想起来,也恨的咬牙切齿。 “眼不见心不烦,实在不行,你出去冷静两天,有什么事,我让手下通知你……”田立成劝道。 江右良重重的点了点头。 …… 田立成刚刚对江右良所说的话,方不为一字不差的听在了耳朵里,心中不由的冷笑一声。 这些王八蛋真是急不可耐啊,幸亏自己留了个心眼,不然这会的陈浩秋怕是正在被江右良用刑吧? 听到两个人走远了,方不为才坐到了陈浩秋的对面。 “想不到本部派来的竟然是方队长?”总归是自己人,看到方不为的时候,陈浩秋总算是带上了笑脸。 陈浩秋极为迫切的想知道,南京本部以及校长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方不为只说了临行前,马春风对他的交待。陈浩秋听的有些发愣,想不明白处长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这样一个毛头小子? 方不为自然没时间给他解释马春风的考虑,说的多了,陈浩秋还以为自己是在吹牛。 陈浩秋也是个光棍人物。虽然他不是很看好方不为能把自己捞出去,但总归证明马春风并没有放弃他。怎么说也是多了一丝希望。 此时成了阶下囚,对方不为的态度自然不同往日。陈浩秋热切的看着方不为说道:“此番若是脱困,定不忘方队长搭救之恩……” 方不为只是笑笑,并不接话。都是老狐狸,用的着的时候能恨不得对你掏心掏肺,用不着的时候,在他们看来,能不对你背后捅刀子,就能称得上仁至义尽了。 第七十一章 酒店调查 “陈站长,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解惑。为何党调处的江右良此次对诸位如此客气?” 方不为特意观察过,陈浩秋,杨定安都没有受过刑,而其余人员也大都是皮外伤。这不符合党调处和特务处只要抓住机会,就会下死手的惯性。 江右良不敢动陈浩秋和杨定安,其他人员还是可以报复一下的。 陈浩秋的神色有些尴尬。迎着方不为审视的目光,沉默了好久。最后才一声长叹:“本部拔付上海站的款项多有节余,被江右良查了出来。所以他认为我们个个都是中饱私囊之辈,一心想要把我等的家当榨干……” 方不为明白了,江右良之所以吊这么长时间没结果,就是为了钱财。 陈浩秋的话也不能尽信。什么节余,怕都是敲榨来的吧? 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替陈浩秋追钱,而是赶快查出线索来。时间一长,指不定关景言又要出什么昏招。 …… “警卫出问题?应该不可能。”陈浩秋沉吟了许久后才说道,“当天的警卫,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如果是警卫出了问题,我首先就无法幸免。不是谁见了十万大洋都不动心的。” 问题是关景言不信啊! 方不为把所有的警卫提审了一遍,反反复复,变着花样问了一些他怀疑到的地方,所有警卫表现都很正常。 这也应证了他之前的猜想。 如果警卫当中有内奸,出卖陈浩秋比出卖关景言划算多了。 十万大洋的花红啊! 那会不会是偶然事件? 还是得到酒店去一趟。 方不为是乘坐驻军采购军需的车辆离开军营的。到了中途下车之后,他又坐了一辆黄包车。 酒店在法租界的金陵县路,几百米之外就是法国领事馆。 “我是上海纺织商会的办事员,商会计划开会,我是先来打前站的……”方不为笑着对酒店的负责人说道。 方不为眉清目秀,穿着不俗,酒店负责人丝毫不怀疑,还派了一位男接待随行介绍。 他先来到了当时关景言会见陈浩秋等人的会议室。 里面还有一个操作间和卫生间,所有的门都是朝着过道的。 “这间小一些,最多可坐二十余人……”男接待介绍着,方不为微微的点了点头。 又让接待打开了会议室对面的休息室。 休息室小一些,有几座少发,还有三张床。 方不为点了点头,出了休息室,又看了看两头的楼梯口。 每一头的楼梯口都有一个小房间,当时楼梯口的警卫就藏在这里。人藏在里边,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但只要有人进出三楼,都必须经过这里。 方不为绕着楼梯,上下走了两趟,没发现任何疑点。 按照陈浩秋的说法,会面地点订在这里,是他再三考虑后经心挑选的。 这家酒店有法国领事馆的背景,离法租界巡捕房也很近,在这里会面,安全系数很高。 当天这家酒店的三楼会议室再无预订,陈浩秋等于是包了一层楼。 所有出入口都有人守着,外面的人想要探查也混不上来。 那就只有归结于偶然了。 会不会是日本间谍无意间察觉到这里有华人在秘密聚会,仓促间组织拦截没有成功,才被关景言认为是刺杀?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因为有法国公董局的原因,法租界的治安是所有租界当中最好的。法租界的酒店一直是地下党以及秘密抗日组织会面与碰头的首选之地,中共领导人有时甚至会公开入往。 这自然也就成了特高课的重点监视目标。 查地下党或是抗日组织的时候发现酒店有大量不明身份人员,日本人自然不会不调查。 方不为觉的可能性很大,但这样对关景言说,关景言肯定不会信服。 他有些头疼。 怎么才能查出点线索来? 第七十二章 电话(感谢陆宏的打赏) 方不为下意识的跟着男接待下了一楼,刚刚出了楼梯间,旁边传来一阵响亮的铃声。 声音是从楼梯间旁边的一间房子里传来的。方不为停下脚步,问着旁边的男接待:“这是电话在响?” 男接待点了点头。 方不为心中一动:如果开会那天真是日本间谍在酒店发现了异常,肯定会向总部汇报,用电话是最快最方便的。 越想越觉的有可能,方不为问着男接待:“这电话对不对外?” 男接待点着头:“肯定是对外的……” 方不为不动声色的问了几句细节,只要交钱,谁都可以打,一次三块银元,市内电话可以打五分钟,超过五分钟另外加钱。 传递情报,何至于用五分钟,一句话就够了。 “行了,你去忙吧,我随便看看!”方不为打发走了男接待。在大厅里溜达了一圈,又拐进了电话机房。 接线员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方不为进去的时候,她正百无聊赖的看着一份报纸。 “你好小姐,还认不认得我了?”方不为打着招呼。 接线员抬头一看,看了看方不为清秀帅气的脸,露出迷茫的神色。 “三月二十日上午,我在这里打过电话……”方不为装做很熟悉的样子提醒着接线员。 三月二十日正是关景言遇刺的那一天。 接线员笑了笑,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先生,我刚来不到一个月,之前的那一位离职了……” “哦!”方不为应了一声,又说道,“是这样的小姐,我上次在这里打完电话之后,把一张名片拉在这了,上面的号码我没记住,但很重要,能不能帮我找一找?” 听完方不为的话,接线员还真的拉开抽屈,拿出了几张名片,递给了方不为。 客人打完电话之后,把卡片忘在这里的事情经常会发生。接线员也会帮忙收起来。 方不为装模做样的翻了翻,摇了摇头,把几张名片还给了接线员。 “能不能帮帮忙,帮我查一下。名片虽然丢了,但在你们这里打的那个电话,你们肯定有记录的?”方不为试探着问道。 “先生对不起,我们这里有规定的……” 当看到方不为伸过来的掌心里的那块银元,接线员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先生你可不要说出去……”接线员瞅了瞅左右,速度极快的接过银元,压低声音对方不为说道。 方不为给了一个你尽管放心的眼神。 因为酒店管事会定期核查费用,所以每一个从这里打出去的电话,都会要求接线员详细登记。 接线员打开了身后的柜子,拿出了一个帐本。 “是三月二十日对吧?”接线员确定着。 方不为点了点头。 打开三月二十日的登记记录,从早上七点到中午十二点,酒店这部电话竟然只打出去过三次。 “你们不会记漏了吧?”方不为狐疑的问道。 “不会的!”接线员摇了摇头,“要是出了错,老板会扣钱的。” “那怎么这么少?”方不为又问道。 看在一块大洋的面子上,接线员耐心的解释道:“外面的公共电话一次收费才七角,这里却要三块……没有急事,是没人会在酒店打电话的……” 看方不为不信,她又加了一句:“我一个月薪资才二十块大洋……” 能在这样的酒店当接线员,一般人还真干不了。酒店是法国人开设的,首先要懂法语。但肯定不会只有法国人来住,所以英语也必须要懂,更甚至是还要懂日语,德语,俄语。 二十块大洋一个月,已经是高收入了。方不为在住院的时候听那个姓冯的小护士讲过,她一个月才五块大洋。 在南京,一个普通的雇员工资一个月也就是三五块。 普通人谁舍得拿一个月工资打一个市内电话? “那酒店再有没有其它的电话?”方不为又问道。 “只有几个特定的房间有专线,一般都是不对外的!” 没必要为了打个电话专们去开一间总统套房。 三个电话,一个是中午十二点多打的,一个是下午三点钟打的,都没有价值。 第三个是上午十点半打的,时间非常接近。 关景言是十一点离开的酒店,十一点二十到了英美租界与虹口的交界处,之后发生了枪战。 就最后一个最有嫌疑。 “小姐,能不能查到电话的主人姓名或者是地址,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方不为装做很着急的样子。 接线员为难的说道:“这个得去电话局去查,我没办法做到的……” “你有没有熟悉的人……我真的很急,所有花销都包在我身上,最后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方不为状似急切的说道。 接线员很是意动,关键是方不为表现的太大方了。 有业务上的来往,接线员还真认识电话局的一位管事。 就用酒店的这部电话,接线员联系到了电话局的管事,说了方不为的要求,那边竟然同意了。 方不为暗自兴奋,给了接线员十块大洋。 第七十三章 线索 方不为坐了一辆黄包车,来到了大北公司。上海租界的大部分电话线,都是有外资背景的大北公司铺设的,亚新酒店的也不例外。 华人管事是一个中年男子,姓曲,大北公司上海的电话转接总台就是由他负责。 来到曲管事的办公室,方不为说明来意之后,又熟练的把一包银元推到了中年男子的面前。 中年男子掂了掂重量,脸上露出一丝笑来,对方不为说道:“稍等片刻!”然后揣着银元出了办公室。 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男子才拿着一张纸进来。 “幸不辱命!”中年男子把纸递给方不为,方不为看都不看,折好揣进了怀里。 收钱办事,中年男子自然不会多问,目送着方不为离开。 找了一个僻近的地方,方不为打开了那张纸,细细的看着。 电话主人的具体身份大北公司也查到了,是上海县财务科的科长,姓叶,住在金陵路。 叶科长家的电话与酒店的通话时间是上午十点半,而两分钟之后,这个电话又向外打过一个电话。看名称,是一家海员俱乐部。 而这家海员俱乐部虽然没有标明和日本人有什么关系,但地址却在虹口。 方不为心里猛的一震。 在上海的日本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虹口聚集,这家俱乐部会不会和日本间谍有关系? 方不为决自亲自走一遭。 怕这家酒店内部有什么人和日本人有联系,方不为到了虹口之后,先换了一身装束,又做了简单的易容。 然后他才叫了一辆黄包车,直接说了海员俱乐部的地址。 海员俱乐部的地址正处在虹口区的中心,这里有不少日本风格的建筑。 当他看到海员俱乐部门头上的日文牌匾时,心里又是猛的一惊。 俱乐部对面就有一家日本人开设的小餐厅。方不为坐在了靠窗的位置,要了两个菜和一份清酒。 虽然是上午时间,但进出俱乐部的日本人不少,方不为甚至看到了几个穿海绿色军装的日本海军军官。不过军阶都不高,都是尉官。 这个时间不是玩乐和消费的时候,有日本军人出现在这里,而且还不至一位,这家海员俱乐部很可能与日本军方有关系。 日本在华的间谍机构,全是军方主办的。 方不为暗暗的兴奋起来,他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已经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坐了足有一个小时,方不为怕引起日本老板的怀疑,结帐离开。 他也动了想要进去探查一番的念头,但想到自己的日语只是初级,会看会写,但一张嘴就会露馅,最后还是做罢了。 他没有着急回军营,而是去了那位叶科长的住宅所在的金陵路。 这里是法租界的辖区。街上人来人往,原本飞奔的黄包车一进金陵路,不得不慢下来。而且时不时的就会停下来,等小轿车或是行人先走。 方不为下了黄包车,边走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确实繁华,比起虹口,法租界街上的人流都要多一倍不至。 方不为也了解过,从清末以来,法租界一直是上海最为繁华的地带。无数高官巨贾苦求法租界的一套房而不得。是真正的寸土寸金。 在这里,别说是买,能租一套房,也得非常非常有钱。 当找到叶科长的住所时,方不为大致辩认了一下,这里离亚新酒店很近,也就不到两百米。 方不为猛的一震。 离这么近,走路也就一两分钟,为什么会打电话? 再看叶科长的往所,竟然是一幢临街的小洋楼? 方不为随意的打听了一下,问到这幢小楼只有三家租户,每层一家。叶科长住在二楼。而叶科长这一层光一个月租金要五十块大洋。 一介财务科科长能有多少钱? 上海县是一等县,方不为给他算高一些,一个月一百大洋顶天了。竟拿一半的工资付房租? 难道真是钱多烧的慌? 直到这时,方不为才想到自己还忽略了一件事情。 叶科长在上海县政府任职,上海县政府的驻地在北桥镇,离法租界至少四十多里。他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住这么远的地方? 疑点太多,方不为认为处处都不可能是巧合。 他立马给关景言打了电话,让那几个他从南京带来的手下到法租界找自己。 自己一个人根本办不了什么事,首先跟踪监视就没办法完成。 电话里的关景言告诉他,他把田立成好好的训斥了一顿。 方不为有些头疼,关景言太沉不住气了, 好在关景言不是真的没脑子,怕田立成使坏,第一时间调驻军士兵控制了牢房。 现在刚查到点眉目,方不为不想放弃,只能提醒关景言,要时时防着党调处的人。 陈浩秋要是死了,他和关景言不死也得脱层皮。 第七十四章 打草惊蛇 这次带来的几个手下,领头的姓冯,叫冯家山。也是行动科的一名队长。知道方不为已经升任组长了,所以对方不为很是恭敬。 都是个中好手,来了之后,方不为大概说了一下,冯家山就知道怎么做。一两分钟以后,四名队员消失在大街上的人流中,冯家山跟着方不为,扮做保镖,去找房东。 他表现的年少多金,财大气粗,找到房东想要顶租。 一楼和三楼的租客正好不在,房东带着方不为,直接到了二楼。叶科长就住在这里。 叶科长不在,只有一位年轻的女子,自称是叶科长的太太,岁数不是很大,最多不超过三十岁。看起来颇有几份姿色。 女子表现的温润淡雅,颇有几分书卷气,看来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 但奇怪的是,叶太太连门都没让他们进,说是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实在是不方便。 当说明来意之后,叶太太直接拒绝。方不为甚至已经把顶租的费用提到了五百大洋,叶太太一点动心的迹像都没有。 因这一部分费用八成都会给租客,只要叶科长夫妇搬出去,等于白捡了这么多钱。 叶科长什么来头,难道真这么有钱,四百大洋也不看在眼里? 方不为是不信的。 再要提价,就会让人觉的方不为别有居心了。没看方不为提价到五百大洋时,房东的眼神一直在方不为和叶太太身上打转。 方不为只好做罢。 从开门说话到叶太太关上门,最多只有两分钟。但这两分钟里,方不为一直观察着叶太太的表情和眼神。 叶太太表现的很警惕,看着方不为,眼中全是审视的意味。 普通人不会这样看陌生人,这个叶太太有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系统突然有了反应。 “触发任务,奖励道具,隐形窃听器一枚……” 虽然系统给出的提示没头没尾,但方不为依旧兴奋难耐。 说明自己怀疑的方向是对的,叶太太绝对有问题,不然不会刚怀疑到她身上时,系统就发布了任务。 方不为毫不犹豫的把那枚窃听器放到了叶太太身上,然后不动声色的下了楼。 下楼之后,方不为有意无意的和房东套着话,房东一副了然的表情。 他把方不为当成了哪家的公子哥,以为方不为看上了叶太太,故意找借口接近而已。 一个有心套话,一个刻意奉承,没几分钟,房东就把自己所能知道的全都告诉了方不为。 叶科长是年后才搬到这里来的,住了刚有三个月。而这里离上海县政府非常远,叶科长工作日一般是很少回家的,大多都是礼拜日才回来。 夫妇二人没有带孩子,叶太太没有工作,闲居在家。平日里深居简出,就连房东也很少碰到她…… 三月二十日不是礼拜天,接打电话的只能是叶太太。 方不为安排冯家山,让手下把叶太太盯死了。他又怕叶太太外出,特意让冯家山去准备黄包车,未雨绸缪的安排了跟踪计划。 等冯家山安排好之后,方不为带着他在附近找了一家叫丽都的酒店,开了一个房间用来藏身。离叶太太的家不到一百米。 结果守到第二天,方不为也没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 叶太太没有往外打过一个电话,也没出过门,就呆在家里,不是看书就是睡觉。 方不为有些急燥,窃听器的时效只有四十八小时,这已经过去二十个小时了。 他决定打草惊蛇试一下。 这件事情只能是他亲自来做。 他让冯家山盯着叶太太,自己一个人去了虹口。 就在那家海员俱乐部附近,方不为找了一部公共电话,打通了叶太太家的最话。 奇怪的是,叶太太接通电话之后却不说话。 方不为只好先开口。 “有紧急情况!” 他说的是日语。 “哐”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但方不为没时间细想,丢下一块银元,撒腿就跑。 还好,俱乐部到叶太太家只有两公里路,方不为没用三分钟就跑到了窃听器的接收范围。 窃听器里传出高跟鞋来回走动的声音,叶太太应该是在不停的转圈。 等方不为走到小楼附近的时候,高跟鞋的声音停了下来,方不为听到了叶太太拔动电话转盘的声音。 第七十五章 跟踪 “雅雯啊,你忙不忙,我看中了一件旗袍,一直打不定主意,想让你帮我看一下!”叶太太的声音有些发颤。 电话对面确实是个女人,但叶太太说完之后,这个女人至少停顿了十秒才说话。 “看旗袍啊!”电话对面的女人反问了一句,方不为能听出来,女人的呼吸明显的有些急促。 这两个女人都像是受了一副惊吓的样子。 “正好也不忙,那咱们老地方见吧!”女人又回了一句,叶太太挂断了电话。 方不为迅速的找到了冯家山。 “跟踪的兄弟们安排好了没有?”方不为问道。 “两辆黄包车,四个兄弟轮流扮车夫和客人,这女人真要出去,肯定跟不丢!”冯家山自信的回道。 看方太太的样子很紧张,虽然和自己的猜测有些出入,但打草惊蛇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窃听器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叶太太好像是在换衣服。看样子马上要出去了。 方不为不动声色的对冯家山说道:“你也准备一下,万一这女人要出去的话,一定要提醒兄弟们小心,不要露了马脚。如果被这女人发现你们在跟踪她,不要犹豫,立刻抓捕!” 方不为回了酒店,重新换了衣服化了妆。这个时候的叶太太在锁门。 不知道叶太太要去哪里,但方不为肯定不会让她离开窃听器的监听范围。 方不为出了酒店,向叶太太家的方向走去。 他现在穿着西装三件套,头上戴着礼帽,鼻子上架着金丝眼镜,唇上还有一撇小胡子。 只要不是迎面撞上,叶太太绝对认不出来。 快要小楼附近的时候,方不为听到叶太太在叫黄包车。他抬眼一看,叶太太就在离他不到十米远的地方。 方不为又在街上扫了一圈,来来去去的黄包车太多,他看不出来哪一辆是手下装扮的。 等叶太太乘坐的黄包车启动,方不为才看到有一辆空着的黄包车跟在了叶太太的后面。再往前一看,前面也有一辆。 安排的还算合理,方不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也叫了一辆黄包车。 方不为听的很清楚,叶太太说的地方是汶林路,他不用再跟到叶太太后面,直接让车夫过去就行。 原来汶林路并不是很远。方不为刚到,叶太太也到了。 他听到叶太太下了车。 “新鲜的大棒骨……客官你拿好!” 门口有伙计吆喝的声音,叶太太应该是进了一家饭馆,里面的声音很吵,还有喊着伙计上菜的声音。 难道叶太太把接头的地点放到了这里。 方不为听到铜子互相碰撞的声音,然后又是伙计谄笑声:“客人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你们的后门在哪?”是叶太太的声音。 糟了! 叶太太是不是发现了有人在跟踪她? “这里有没有一家门口卖大棒骨的?”方不为急声问着车夫。 “前面就是!”车夫指到。 方不为喊着黄包车夫快一点拉他过去。 不大的店面,一个伙计看着一口大锅,还在不停的吆喝着,和刚才窃听器里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听声音,伙计已经领着叶太太出了后门。 方不为扔了一块银元给黄包车夫,急步走进了饭馆。 他拉住一个刚上完菜的伙计,扔给他一块银元:“后门在哪,带我去!” 伙计有些惊吓,但银元是真的,他给方不为指了指。 原来是在后厨。 方不为让伙计带他过去,又听到叶太太重新叫了一辆黄包车。 听叶太太并没有催促黄包车夫的意思,方不为松了一口气。 她应该没有发现跟踪她的手下,只不过是在防备有人跟踪而已。 方不为左右看看,果然没有看到几个手下的踪影。 五个跟踪好手,就这样被叶太太甩脱了。 叶太太的动作太快,冯家山和几个手下根本没时间反应。 方不为阴沉着脸,又回到了前门。 第七十六章 接头 有一个手下刚进门,正和他撞了个正着。 “蠢货!”方不为低声骂道。 “你……”手下刚要骂回去,越看方不为越是面熟,硬生生的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方不为搂着手下的脖子出了饭馆。 “组长!”冯家山正扮成客人,坐在手下的黄包车上。 “一群饭桶,连个女人都盯不住,去拉都路等我!” 冯家山连头都不敢抬。他刚刚还拍着胸脯给方不为保证过,绝对不会跟丢,这才过了多长时间? 五个好手还顶不上单枪匹马的方不为。 他立马安排着四个手下往拉都路赶。 方不为扔下一句话,又叫了一辆黄包车,报上了叶太太刚刚给车夫说过的地址。 这次不但说了街道名,叶太太连准确位置都说了。 拉都路的丰裕衣行。 叶太太真是去看旗袍的? 打死方不为都不信。 方不为催着车夫快一些,他怕叶太太再来这么一次。 方不为到了拉都路的时候,叶太太还没到。 这条街上挨着几家都是衣行,方不为找到了叶太太所说的那一家。 衣行不小,不时的能看到进进出出的女人。店里的衣架上也全是女装,看来是专们做女人衣服的。 几分钟之后,方不为看到了叶太太坐的那辆黄包车。他不紧不慢的往前走了几步,拐进了另一家衣行。 看到有客人进来,老板热情的招呼着。 “你忙你的,我先看看!”方不为对老板说道。 “这位小姐,您是要订衣服么?”有女店员问着叶太太。 “想订一件旗袍,我先看看!”叶太太问道。 “好的,你请便!”店员回道。 时不时的传来叶太太的脚步声,看来她真的是在看衣服。 “你们暴露了?”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就是之前和叶太太通过话的那个女人。 “有人往家里打了电话!”叶太太压低了声音。 “对方报暗号了没有?” “他说的是日语!”叶太太回道。 女人许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你们是不是用家里的电话打过不相干的电话?”那个女人又问道。 “当初规定,这部电话只能当做紧急联络所用,我知道轻重!”叶太太回道。 “叶心恒呢?”女人又问道。 叶太太愣了一下,许久之后才说道:“我不知道!” “家里的东西呢?”女人问道。 “能带的我全带出来了!”叶太太回道。 “给我!” 女人把东西接过去,然后又说道:“我马上安排人去电话局查!你先回金陵路,但不要回家里,随时等我通知……我先派人过去,看那里有没有被人盯上,等安全之后,我再通知你!” 这两个女人和日本人没关系? 那系统给自己发布的是什么任务? 听到两个女人计划离开,方不为买了一顶帽子,出了衣行,往前走了几步,找到了装扮成黄包车夫的冯家山。 “会有一个女人马上从裕丰衣行里出来,把这个女人给我跟住了。 要是人手不够,想办法通知关特派员,让他给你派,但坚决不要党调处的人……再要是跟丢了或是让人家发现了,就给我滚回南京!”方不为冷声说道。 看到方不为眼睛里闪过的那一道寒光,冯家山心中一凛。他发现,方不为升了官之后,身上的威势大增。 冯家山连连点头,给远处的几个手下打了个手势,拉着黄包车走动起来。 方不为看到,一个女人从丰裕衣行里出来,正好上了一个手下拉的黄包车。 方不为猛的一惊,想追已经来不及了。 这几个手下都是从南京带过来的,不知道会不会像自己一样不认识路? 但他看到冯家山不紧不慢的跟在了后面,想来是有了安排。 方不为拿出了那张叶太太家电话的通话纪录。不知道这上面哪些是公共电话,哪些是属于这个组织的? 方不为想了想,又把那张纸装进了口袋。 过了几分钟之后,叶太太出了衣行,不过她走的是后门。 听她给黄包车夫说的话,是要回金陵路。 方不为没有直接跟踪,只是一直控制着她不要离开窃听器实时监听的范围就行。 到了金陵路,叶太太下了黄包车,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听声音,好像是一处报摊。 第七十七章 监视 方不为顺着金陵路转了一圈,发现叶太太确实在一个报摊上看着报纸。 再看看周围,方不为心里暗赞,这个位置选的好。 她就坐在离法国领事馆不到十米远的地方。 自己真想要抓她,还得顾忌一下领事馆门口的警卫。 看来叶太太一时半会不会离开这个地方。方不为找了个地方,给关景言打了个电话。 上海站的长官全在牢里关着。其余的人员也全部在军营接受审查。冯家山的级别太低,份量不够。如果他要人的话,以关景言的尿性,如果自己不打招呼,十之八九会派党调处的人出来。 “找到线索了?”听方不为又要大量的跟踪好手,关景言惊声问道。 “百分之八十和你遇刺一案有关联!”方不为回道。 “太好了!”关景言惊喜的说道,“我让田立成给你派人!” 方不为就知道会是这样,关景言真是记吃不记打。 “麻烦师兄去找陈浩秋,挑一些好手,一部分到金陵路这里来找我,一部分等冯家山的通知!”方不为叹了一口气说道。 “陈浩秋的人你敢用?”关景言问道。 “田立成故意使坏怎么办?而且我敢肯定,我查到的人和上海站的人员没有牵连。再说了,党调处的人都是从南京过来的,他们认识上海的路?”方不为问道。 关景言不说话了,半晌之后才不放心的说道:“你用的时候也要防着点!” 方不为敷衍了几句,又给关景言嘱咐道,冯家山如果打电话要人,告诉让他有事到金陵路来找自己,最后又强调关景言千万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党调处的人。 关景言还以为方不为怕田立成抢功,自然答应了下来。 听声音,叶太太一直在翻看报纸。方不为想到那个女人说会安排人员过来到小楼这边暗查,想来也应该快到了。他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找的出来。 方不为延着金陵路走了一圈,发现离小楼不远的对面,有一家咖啡厅。 咖啡厅在二楼,离小楼有些远,大概有五十米左右。 方不为试了试,他可以看到经过小楼的行人的轮阔,但相貌还是有些模糊。他心里一动,朝街边的一家洋行走去。 第一家没有,但是里面的华人管事给他指了另一家。 几分钟之后,方不为的怀里多了一款望远镜。 方不为进了咖啡厅,马上有华人侍应生过来招呼。他要了个靠窗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叶太太家的小楼。 方不为给了服务生十块大洋的小费,让他尽量不要往自己周围安排客人。 服务生笑着连连点头。 十几分钟后,方不为嘴角露出一丝笑来。 一个黄包车夫拉着车子围着小楼转了两圈之后,坐在离小楼十几米远的地方啃起了饼子。 他不时的会向左右瞅一瞅,但重点区域一直都是小楼。 车夫个子不高,但很壮。在他撕咬饼子的时候,方不为甚至看到右下边缺了一颗大牙。 不时有坐车的人喊他,但车夫只是扬一扬手里的饼子,意思是这会不出工。 他觉的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这个年代,没有哪一个职业比黄包车夫更适合跟踪监视了。这和前世化妆成出租车司机侦察是一个道理。 方不为挪动着望远镜,固定在了小楼门口。他怀疑应该不止车夫一个人在监视小楼的动静。 每一个经过小楼的行人,方不为都要暗暗的记一遍。等了几分钟之后,果然发现一个四十出头的八子胡男子重复出现了。 之前这个男人靠在小楼旁边的栏杆上抽过一根烟。 这次出现,八子胡并没有停留,径直走过了小楼门前。方不为的视线一直跟着他。走过离小楼大概三四十米的时候,八子胡招了招手,应该还喊了一句。 那个缺了一颗大牙的车夫拉着黄包车走了过来,八子胡上了车。 这两个人绝对是一伙的。 可惜自己还得盯着叶太太。关景言安排的人还没有到,不然就可以派人盯着这两个人。 方不为也不是太担心,只要冯家山盯住了那个和叶太太接过头的女人,自己再盯住叶太太,问题就不大。 过了半个小时,那个车夫又出现在了视线里,不过这次没有拉黄包车,而是穿着一身西装,看起来像是洋行的华人雇员。 这个人在小楼附近出现了两次,方不为再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员。 待的时间太长,咖啡厅的人就会生疑。方不为结了帐,回了丽都酒店。 大概又一个小时以后,叶太太那边有了动静,方不为听到有一个男人有些嘶哑的声音:“安全!” “好!”叶太太应了一声。 “三月中下旬,叶心恒是不是一直在家?”男人又问道。 方不为心中一动,看来这些人查到了通话纪录。 叶太太应该在回忆,好几分钟后才说道:“那些天,他在走动关系,想要调到市政府,一直告假在家,这些都是向组织上汇报过的!” “他是不是有问题?”方不为听到叶太太的声音在颤抖。 “没有,只是需要复核一些事情!”男子平静的回道。 男子又沉默了几秒钟,说道:“把这东西交给表哥,通知叶心恒,晚上让他回来一趟,表哥要来!” “记住,回去之后先给叶心恒打电话!”男子又强调了一遍,好像把什么东西交给了叶太太,“完了之后,到下午六点半,你到这里来一趟,我还有事给你交待!” “好的!”叶太太应了一声。 男子离开了,叶太太好像松了一口气。 日本俱乐部的那个电话,八九不离十就是叶心恒打的? 该死的房东。方不为暗骂了一句。 叶太太待的地方周围太空旷,方不为没有敢安排人员监视叶太太。现在去跟踪那个传话的男人,也肯定来不及了。 方不为正准备着去跟踪叶太太,没想到叶太太直接回了家。 不是要去给表哥送东西么? 叶太太刚上楼不久,冯家山带着杨定安来找他…… 他有些惊讶,关景言一直怀疑特务处有内奸,怎么把杨定安给放出来了? 看来自己苦口婆心的劝导起了作用。再加上关景言听到了自己查到了线索,还一力保证和上海站没关系,心里也有了松动。 毕竟关景言也认同陈浩秋和杨定安不可能是汉奸。 杨定安显的很激动:“关特派员说你急着用人,才让我戴罪立功……想不到我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杨定安语无伦次的说道。 明明看他没受什么罪啊,怎么吓成这个样子了? 方不为宽慰了两句,问起了原因。 “江右良这个王八蛋,把所有兄弟骗到了军营,然后全部关押……他跟我说,关特派员遇刺,与上海站脱不了关系,并称有委员长的密令,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我起初不信,还想着处长肯定会派人来救我们,但越等心越凉……” 方不为终于知道,上海站的钱是怎么被江右良诈出去的了。 根本不用用刑,看不到生还的希望,就能让他们绝望,只能乖乖拿钱买命。 “关特派员刚说,是方兄弟你一力为我们开脱,还找到了洗清嫌疑的线索,所以才网开一面……方兄弟的恩情,我铭记在心……要让老子查出来是哪个龟儿子陷害爷爷们,非他娘的给他三刀六个洞……” 第七十八章 踩点 看杨定安咬牙切齿的样子,还真是恨到了骨子里。方不为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声。 这仇杨定安肯定报不了,认为他们是内奸的,级别最低的也是像关景言这样的。 没看连马春风都得忍着,要不是乘着破获司机间谍案有大功在身,向委员长申诉,说不定上海站的这些人还得被关一段时日。 “放心,肯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方不为安慰道。 方不为没有时间听他说这些事情,也没有跟杨定安客气:“上海县政府的财务科长,应该叫叶心恒,你带几个机灵点的兄弟去,把这个人盯死了!” “很有可能还有人在跟踪他,这些人你不要管,盯住叶心恒就行……一定记住了,哪怕跟不住都行,也不能惊动叶心恒或是跟踪他的人……”方不为万分郑重的说道。 连叶科长的上级都在怀疑叶心恒,那叶心恒就绝对逃不脱嫌疑。对这个人,方不为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想。 杨定安点着头:“这个人有问题?” “还在查,但八九不离十……千万让兄弟们小心!”方不为回道。 看来方不为说的洗清他们身上嫌疑的线索就在这个人身上,杨定安一点都不敢大意。 若是换成其他的人,方不为是不敢让去盯叶心恒的。杨定安是老特务,应该没问题。 关景言终于做对了一件事情。 杨定安被放出来的时候,关景言说的很清楚,他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必须无条件的配合方不为。 方不为是自己人,还把他从牢房里捞了出来。杨定安在心理上也能接受得了,方不为如此安排,他并没有多问。 方不为又让剩下的人员藏好,不要在附近出现。随时等自己通知。 杨定安离开之后,方不为听到叶太太在打电话。 “心恒,你晚上能不能回来一趟,表哥要来!” “好吧,我尽量抽时间!”对面的男人回道。 方不为不知道表哥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意思。 挂了电话,窃听器里传来“沙沙沙”的声音,是叶太太在往纸上写着字。 叶太太应该是写好了东西。方不为听到几声撞击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在开关柜门,然后又震动了一下,好像是什么重物被放在了桌上或是地板上。 几分钟之后,又传来“嗡……嗡……”的声音,好像是电流声。 “滴滴滴……” 方不为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叶太太家里竟然有电台? 他们要是汉奸,给日本人通风报信就是几步路或是一个电话的事情,有什么必要用电台? 方不为总算明白了叶科长上班的地方那么远,却为什么要花费重金租住在这里。 就是因为这部电台。 一是因为供电保障。 就算是在上海,有些地方也动不动就停电。除了个别地方能够保证二十四小时正常,比如法国领事馆的金陵路。 二是因为隐密。这个阶段的电台,所需电压很高,如果电压不稳,只要电台一开,就会影响到邻居,极易被人发现。 三是因为安全,不管是哪方面的势力,知道敌方的秘密电台藏在这里,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来抓捕。 法租界,名义上还是法国的领土。敢明着来,等于是在对法国宣战。 快等到太阳落山,嘀嘀声才消失,方不为听到一声关上柜门的声音。 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六点了。 叶太太下了楼,碰到刚回来的三楼的住户,说是出去买菜。 方不为心里一动,准备过去看看。 他刚出酒店,迎上了冯家山。 冯家山来汇报,说是跟住了那个女人,通过上海站也查到了这个女人的根底,是一家报社的文员。 方不为让冯家山继续去盯着那个女人,并和他约定好了联系方式。 方不为想了想,没有去跟踪叶太太。 叶太太应该是去找之前给她安排任务的那个男人了。听叶太太的语气,这个男人身份不低。 万一惊动了就得不偿失了。 方不为特意绕远了一些,绕到了小楼的背后。 小楼后面有围墙,不到三米高。进去是个小院子。 每层的后墙都有窗户,正对着厨房。除了一楼之外,二楼和三楼都没有防盗窗。而叶太太天天待在家里,也没必要。 层高不到三米,以方不为的身手,上二楼很轻松。 他在观察地形。 叶太太身边的声音猛的噪杂了起来,方不为能听出来,她确实到了菜市场。看来那个男人就藏在附近。 叶太太还在市场里走动着,几乎没有停顿过,方不为猜测,她应该在找那个男人。男人害怕她后面有尾巴,不确定安全,肯定不会出来和她见面。 “小姐,需要什么进来看看,糖盐浆醋,煤米油粮,我这里应有尽有……”是之前那个男人的声音。 叶太太好像进了店里,噪杂的声音小了很多。 “叶心恒叛变了!”男人说道。 就这一句话,就应证了方不为的所有的猜想。 叶太太好像在捂着嘴哭。 “之所以让你来找我,就是做了两手准备。如果密捕叶心恒成功,就会有人带你撤离。但抓捕失败了,所以来的是我!” “他……逃走了?” “没有!我准备在他回家的时候诱捕,但他下班之后,却没有走正门。人手太少,没盯住他。 现在,只有靠你稳住他了。我怕你不知情,把有日本人打电话的事情告诉他,所以才来提醒你!” “他为什么会这样?”叶太太哽咽着说道。 “等抓到他就清楚了!”男人又问道,“更换后的那个联络点,有没有向他提起过?” “没有……我知道纪律,他的事情我不会问,我的的事情也不会告诉他……那表哥来信怎么办?”叶太太问道。 “你和他都不知道密码本,光知道编码有什么用?况且都是假情报,只是为了试探一下,你不用担心! 半个月前,负责你们这条线的信箱的交通员无故失踪,我就应该想到的,肯定就是叶心恒出卖的,幸亏及时换了信箱地点。” “那我接下来怎么办?”叶太太压抑着哭声问道。 “稳住他,明天白天我们再行动。我们必须想办法控制住叶心恒,至少要知道他给日本人都透漏了一些什么情报。 你一定要坚强,不能露出马脚来。如果叶心恒看出什么来,抓捕的计划就泡汤了。 他投靠日本人的时间应该不短,你之所以安然无恙,应该是日本人想要放长线吊大鱼。你只要镇定,就不会有危险。” 第七十九章 计划抓捕 “他……他之前还说……说要和组织申请……和我结婚……”叶太太已经泣不成声了。 男子拍了拍叶太太的肩膀:“他投靠了日本人,就是人民的公敌。你千万不要夹杂个人感情。” “我知道……” “你哭成这样,想好了回去怎么说!” “我明白!”叶太太回道。 “表哥今天肯定会有来信,照例由叶心恒翻译编码,他交给你之后,你送到之前暴露的那个信箱。” 方不为听明白了,就是男子刚提到失踪的那个交通员负责的信箱,他这是故意要让叶太太给日本人传假情报。 听声音,叶太太要走,男子又问道:“你不带点什么回去?” 叶太太摇头道:“不用了,我知道怎么说!” 方不为听到叶太太的步声有些跄踉。 叶太太都被打击成这样了,还敢让她回去稳住叶心恒? 地下党是没招了,还是对叶太太的信心太足了? 方不为有些担心。 叶太太出了市场,应该是在往回走,方不为能听到她时不时传出的抽泣声。 “秀中,你怎么在外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啊……心恒!”叶太太惊叫了一声。 “你哭了,到底怎么了?”叶心恒惊声问道。 叶太太竟然放声大哭了出来。 方不为心里大骂,就你这心理素质,做什么地下党? 如果叶心恒看出了叶太太的异常,不跑才怪。 他快步的走到前街,搜寻着叶太太的身影。 “钱……钱被抢了……”叶太太哭道。 这应该是她早就想好的理由。方不为舒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叶心恒笑道,“人没事就好,咱们回家吧!” 叶太太嗯了一声。 方不为绕到前街,慢慢的向小楼的方向走着。他远远的看到,叶太太和一个男的上了楼。 叶心恒既然回来了,那杨定安也应该跟了回来。方不为掉了个头,又往酒店走去。 他边走边听着窃听器里的动静。 进了房间之后,叶太太一言不发,坐在沙发里发呆。叶心恒只以为她是惊吓过度,好声安尉了几句。 看叶太太恢复了一些,叶心恒才低声问道:“你今天送信了?” 叶太太轻轻的嗯了一声。 叶心恒再没说话,打开了自己的包,包里是一台收音机。 “呲呲……啦啦……”方不为听到了几声噪音。 “呲……呲……啊……”好像是歌声。 “呲……股票……”股票两个字是一个男人说出来的。 收音机? “滴滴……滴……”收音机里传来电波声。 原来表哥的信是这么来的? 电波声突然消失了,叶心恒应该是转了频道。 “今天回信怎么这么快?”叶心恒惊讶的问道。 “这应该是第一遍,你赶快上去吧!”叶太太说道。 叶心恒提着收音机去了厨房,叶太太跟在他的后面。 叶心恒竖起梯子,轻轻的拉开阁楼的门,上去之后,还冲着叶太太点了点头,叶太太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 叶心恒只以为叶太太是被强盗吓坏了。 叶太太关上了阁楼的门,又放下了梯子,然后又换了衣服,系上了围裙准备做饭,但脸上满是泪水…… 叶太太一直在厨房忙碌着,动静不小,方不为自然也知道,她是在替正在阁楼了收电报的叶心恒打掩护。 方不为在酒店门口等了一会,果然看到了杨定安。 “确实有可疑人员在上海县政府外面盯着,不知道是不是在等这个叶心恒。叶心恒也狡滑,下班后没走正门,从后门离开的,幸亏你提前考虑到了。”杨定安压低了声音说道。 “没暴露就好!”方不为点头道。 杨定安笑道:“我知道轻重,安排了好几路兄弟。但我看着那些人怎么有点像地下党,还有那个叶心恒也像?”杨定安又问道。 杨定安在上海多年,没少和地下党交手,不可能不熟悉地下党的做事风格。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他就想到杨定安可能会有发现。 “你没让人跟踪他们吧?”方不为问道。 “没有!现在的目标是叶心恒,我不会多事!”杨定安回道。 “这波人势力不小,先等等看,最好能一网成擒。”方不为假装严肃的回道。 “不好办啊!”杨定安撮了撮牙花子,“这里是法租界,而且离法国领事馆太近,巡捕房就在边上,闹出的动静太大的话,搞不好就是鸡飞蛋打的下场!” 杨定安这是怕方不为贪心不足,想要把所有的嫌疑份子全部逮捕。他现在不求有功,只求洗清嫌疑。只要能抓住和关景言刺杀案有关的人物,他就心满意足了。 等的就是这句话。方不为心里暗赞道。 “那就等等再看,瞅准时机,争取一击必中!”方不为假装沉吟了一会后说道。 杨定安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商量着抓捕方案。杨定安认为等到第二天,等叶心恒上班之后,直接在半路上或是上海县政府内部抓捕。 但方不为却不同意。 地下党也是这样计划的。 他坚决要求尽快行动,哪怕惊动巡捕房也在所不惜。 杨定安看劝不动方不为,只好照着他的意图制定方案:提前安排好接应车辆,然后瞅准时机,悄悄从一楼潜入。 能潜入最好,不能潜入只能强攻,在最快的时间里控制叶心恒。 方不为准备亲自带队行动。他估计最多只需要五分钟。 等巡捕房得到消息,自己带着人也差不多出了法租界。 方不为决定等叶太太去送假情报的时候动手。 方不为交待杨定安,把叶心恒盯死了,另外让他小心,说不准地下党也盯着叶心恒。 杨定安刚刚离开,就听到叶心恒下了阁楼,对叶太太说了一句:“好了!” 叶太太嗯了一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该死,叶心恒接收密电的速度怎么这么快? 方不为怕杨定安回来找不到自己,只能在房间里等着。 叶太太都走了十几分钟了,杨定安才回来。进来之后,一脸苦色的对方不为说道:“车没找到!” 第八十章 变故(感谢唐风宋仪的打赏!) “你们不是有一辆么?”方不为沉声问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被田立成开走了,说是去拜访上官了,现在去追也来不及!”杨定安回道。 “驻军呢?”方不为又问道。 “已经向特派员汇报过了,他说他亲自去借!” “我亲自去打电话!”方不为阴沉着脸说道。 就差临门一脚了,却出现了这样的变故。 他先让杨定安亲自去盯着叶心恒。 没车的话,抓捕计划就不能施行,不然不等逃出法租界,就会被巡捕房给堵上。 方不为在一楼大堂拔通了军营的电话,把接线员赶了出去。 关景言不在,是他的助理接的电话,说关景言去找驻军长官了。 肯定是去借车了,不知道能不能来的及。 方不为告诉关景言的助理,只要关景言一回来,让他马上给自己回电话。 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关景言才回来,说是车子已经找好了,正准备开往金陵路。 关景言问起了进展,方不为只是说马上就会有行动,便挂断了电话。 闸北军营到金陵路有近五十里,到这里最快也要半个多小时,若是路上再堵一下,一个小时也有可能。 叶太太给车夫说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坐黄包车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 方不为的脸色有些阴沉。 …… 叶太太坐着黄包车来到了一家书店。 现在已经接近八点了,快到了关门的时间,书店里基本上没有人了。 叶太太进去之后瞅了一圈,走进了里面的书架。旁边有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人正在那里翻着一本书。看到叶太太的时候,下意识的抬起眼皮瞅了一眼。 叶太太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随意的翻了翻。她虽然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是不停的观察着四周。 这个时候,书店里加上她只有四个人。老板在门口,除了旁边书架前的那个年轻人,还有一个穿着长袍,戴着眼睛的中年人在她的身后。 店里的老板没有换,另外两个人也没有异常。 她放下了手里的书,又往前走了两步,拿起了另一本。 她站在这一排全都是外文书籍。 老板盯着叶太太看了好久,又冲店里的两个人喊了一句:“打烊了!” 年轻人好像选好了书,到老板那里结了帐,然后离开。中年男子也拿了一本书,走到老板那里去结帐,店里只剩下叶太太一个人。 叶太太最后什么也没拿,空着手离开。出门的时候歉意的冲老板笑了笑:“没选好,我明天再过来!” 书店外的墙角后面,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叶太太。看叶太太好像要叫车,他连忙冲旁处打了个手势,一辆黄包车从街角出现。 等叶太太走远了,刚才那两个男人又带着两个人进了书店。 老板根本没有关门的迹像,就在等这两个人。 “不会认错吧?”年轻的男子盯着老板,一字一顿的问道。 老板赔着笑脸说道:“长这么漂亮,来一次就忘不了……” 年轻男子看了看旁边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点了点头。 年轻人又问老板叶太太在哪个书架前面停留过,老板指了指,几个人走到书架前面,一本一本的翻了起来。 这几个人说是要抓汉奸,在这里守了半个月了。老板信以为真,连生意都顾不得做了,只顾着认人。 从叶太太进门之后,老板就没挪开过眼睛,所以记得很清楚。 两个人挨个翻动着这一座书架上的书,年轻人在抖动一本书的时候,一张纸条从书页里飘落了下来。 “队长你看……”年轻人把纸条递给了队长。 队长接过来一看,纸条上面写着一长串数字。 被抓到的那个通讯员也交待过,他从这里收到的情报,大多数的时候都只有一串数字。 队长又把纸条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闻到一股淡淡的墨水味,明显是刚写好不久。然后他又用手指搓了搓纸条,感觉有点油润。 这是刚刚放进去的。 队长指了指老板,冲身边的手下说道:“看好他!”腔调有些古怪。 好多天了,老板这是第一次听这个男人开口。和他说话的一直是那个年轻人。 两个手下冲了过来,控制住了老板。 “长官,这是干什么?”老板一脸惊骇的问道,“没错啊,那个女人就是你们说的那个汉奸啊?” “先不要杀他,我去向课长汇报!”中年男子说的是日语。 老板终于品过味来了,脸色大变:“你们是日本人?我操你姥姥……” “八嘎!”年轻人顺手一巴掌,扇在了老板的脸上。 老板刚要大叫,就被两个日本间谍按在了地上,堵上了嘴。 人刚刚才盯住,日本人认为这处通讯点还有用,不然老板早没命了。 福田英夫先是找了一处公共电话,简单的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外务省警察署特一课课长吉田正一让他把纸条送过去。 福田英夫开着藏在远处的小轿车,一路开到虹口,停在了一幢大楼门口,门上挂的是警察署的牌子。 日本外务省警察署也设有特别高等课,专们负责谍报活动。 在一处亮着灯的办公室门口,福田英夫缓了缓,轻轻的敲了两下门。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说的是日语。 吉田正一听到盯了半个月的地下党通讯点终于有了动静,大是兴奋。 半个月以前,特一课无意间查到了一位疑似地下党的小学教员。秘捕后,小学教员没有抗住刑讯,把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供了出来。 教员是地下党的交通员,专门负责居中传递情报。 据他交待,他与上下线的人从不碰头接头,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传递情报一直都是定点交接。他会定期到书店去看有没有情报,有的话,就会转到另外的固定地点。 抓了教员之后,特一课一直派人盯着书店,直到今天才有发现。 福田英夫进去就把纸条递了上去。 吉田正一接过纸条,拿在手里看了两眼,那一串数字没有任何规律,他也看不出什么来。 感谢各位的推荐票,感谢众多书友的支持。这一周有两百人次推荐支持,我算了一下,光名字可能字数就过千了,不如多更一章,以表谢意。所以今天争取四更。另外,还是求一下推荐和收藏!谢谢。 第八十一章 针锋相对(第二更,求票求收藏) 但他抓的地下党也不少了,自然知道不少的内情,他怀疑这一串数字应该是电报密文。 如果纸条上是电报密文,盯着那个女人,很有可能会找到地下党隐藏在上海的电台。 “人盯住了没有?”吉田正一问道。 “课长放心,肯定丢不了!”福田英夫回道。 “只有找到密码本,才能知道是什么意思!”吉田正一看着纸条说道。 他非常清楚地下党情报组的编制。一处秘密电台,至少有发报员,译电员,还有交通员组成。 特别是发报员,因为需要用到电台发送的情报一般都很重要,所以极难捕获。 如果抓住了发报员,很有可能会扯出一大串来。 再一想到有可能找到密码本和电台,吉田正一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 吉田正一霍然起身,对福田英夫说道:“抓回来!如果失手了,你就引责自断吧!” 福田英夫一愣,低头“嗨”的一声,然后退了出去。 …… 叶太太回来了,关景言安排的车还在半路上。 最完美的时机被错过了! 方不为一拳砸到了桌子上,桌面了被砸了一个大坑。 杨定安惊的睁大了眼睛,看了看方不为,又看了看被他砸穿的桌子。 “方兄弟没必要动怒,时间还早,没必要这么着急!” 方不为看了杨定安一眼,没有说话。 他只想抓叶心恒一个人。 地下党知道叶心恒叛变了,肯定会紧急处理。叶心恒落在特务处手里,也会给地下党带来不少麻烦的。 但现在叶太太回来了,叶心恒还没抓到,无形中给方不为带来了致命的麻烦。 方不为暗暗的盘算着,决定等车来了以后,马上采取行动。 “当当当……”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杨定安打开了门,是一个上海站的队员。 “处长,有人跟着那个女人回来了,就藏在小楼附近!”队员汇报道。 “地下党?”杨定安惊骇莫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难道是地下党改变主意了,想马上动手? 方不为问着队员:“几个人?” “三个!”队员回道。 地下党想用三个人顺利的抓走叶心恒,不大可能。 也有可能是提前来踩点的。 不对。 地下党跟着叶太太做什么?要跟也是跟叶心恒。 地下党的负责人说那一处通迅点半个月前就暴露了,这三个人又是跟着叶太太回来的…… 不好,地下党的负责人判断失误了。失踪的那个交通员不是被叶心恒投靠的那伙日本人抓走的。 “会不会是党务调查处的人?”方不为问道。 “说不上!”杨定安说道。 “让兄弟们盯紧了!”方不为猛的站了起来,对杨定安说道:“赶快通知冯家山,让他赶到这里来!” 情况有变,很有可能超出自己的预计。 方不为早就给冯家山安排好了紧急联络的方式。不管他跟着那个女人到哪,都必须及时通报。并且专们安排了一个队员,负责找公用电话通信。 杨定安给冯家山打完电话,方不为又让他去盯着那一伙跟着叶太太回来的人。 叶太太回来之后,对叶心恒说很累,连饭都没有吃,就进了卧室。 方不为听到她一直在偷偷的抽泣。 叶心恒看了一会书之后,也去睡觉了。 两个人是分房睡的? 怪不得没有孩子。 结果没出去几分钟,杨定安又回来了。 “怎么了?”方不为疑声问道。 “小楼周围的陌生人多了好多。我跟着其中一个进了一处暗巷,发现里面藏着车!我不放心,又在四周转了转,另外还有两辆车,车里坐满了人!”杨定安回道。 “日本人!”方不为猛的一惊。 “不知道。”杨定安摇了摇头,“我不敢靠的太近。” 只可能是日本人。 这里离虹口就四五里路,开车就几分钟。 刚刚方不为还想着等车到了就先下手为强,但现在明显不可能了。 现在抓捕叶心恒,比刚才计划的不知难了多少倍。 特么的! 方不为暗骂了一句。 “我估计这些人也不敢现在就动手。这个时候,街上正热闹着呢。而这里又离法领事馆和巡捕房太近。动静一大,就有逃不掉的风险。一旦被抓,就是国际事件!”杨定安分析道。 杨定安的话也有道理。日本人不知道有其他势力盯上了叶心恒,没自己现在这么着急。 “让兄弟们小心,不要露了马脚!”方不为给杨定安交待道。 方不为算了算,加上冯家山的人,总共十五个。他之前一直认为地下党不会提前行动,有心算无心,有十几个好手,完全够用了。 但看日本人的布置,至少也有二三十号人。自己的人既要抓人,又要抵抗日本人,最后还得防着巡捕房,完全不够用。他决定让关景言再派一些上海站的人过来。 方不为到了大堂,亲自给关景言打了电话。 冯家山回来了。有队员来汇报,车终于也来了。 闸北离这里太远了,从出发到现在,足足走了一个小时。 自己刚刚让关景言派的人,至少也还得一个小时以后才能到。 还得等。必须等关景言安排的人到了才能动手。 杨定安的人一直盯着日本人,那些人没有异动,看来正应了杨定安的猜测。 方不为回了房间,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脑子里飞快的捋了一遍细节。 日本人,领事馆,巡捕房…… 行动计划慢慢的在脑子里成形。 这个时候,福田英夫坐在车里,正和手下商讨着抓捕叶心恒夫妇的细节。 在法租界动手,失败的可能性很大。引起的后果也非常严重。福田英夫决定放长线钓大鱼,看能不能跟着这个女人,再查到她的同伙。 第八十二章 开始行动(第三更) 方不为终于等到了关景言派来的人。 但他没想到,带队的竟然是陈浩秋。 他真是佩服死了关景言,该让他放人的时候不放,到了关键时候却又把陈知秋给派了过来。 进门之后,看到方不为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只是定定的看着自己,陈浩秋大致就能猜出方不为的担心什么。 “拜方兄弟所赐,老陈我和兄弟们终于出来了,大恩不言谢!”陈浩秋郑重其事的向方不为做了个揖。房间里一群上海站的头目有样学样。方不为感觉就跟前世港片里拜老大似的。 “陈站长客气了!”方不为淡淡的说道。 “临行时,关特派员命我等唯方兄弟马首是瞻。我知道轻重,绝不会干预方兄弟的计划。现在我老陈就是方兄弟你手下的一名小兵,你尽管咐吩就是!你们听清楚了没有?” 陈浩秋的最后一句是冲着杨定安等上海站的头目喊的。 “卑职明白!”声音虽然低,但却整划一。 方不为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就怕陈浩秋一来就夺了他的指挥权。现在情势这么复杂,他不敢有一丝大意。 看来陈浩秋确实对他心存感激。虽然关景言称他们还是戴罪之身,但能从牢里出来,就说明免了死罪。说重一点,方不为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二来,陈浩秋也明白,关景言不信任他们。想要洗清嫌疑,还是要落在方不为身上。 “那兄弟就得罪了!”方不为抱了抱拳。 现在可不是客气的时候。 一群头目围着方不为,听他安排着行动任务。 …… 半个小时后,房间内大部分的人陆续离开,就剩下了陈浩秋和方不为。 “我亲自去!”方不为站了起来。 “太危险了!”陈浩秋说道。 “没事,我有分寸!”方不为回道。 要想计划顺利实施,只能他亲自去,别人没那个本事。 方不为穿好西装,戴好帽子出了酒店。 杨定安告诉他,坐在那几辆车里的人,就有这样打扮的。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对于夜上海来说,正是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好时候。 不远处的几家夜总会歌声正隆。 方不为不紧不慢的绕到了后街。 日本人不知道他们的行迹早就暴露了,所以行事的时候,没有那么隐秘。 有心算无心,日本人在小楼附近的布置,全被杨定安打探的一清二楚。 小楼三面临街,每一面都有两个人监视。左右两面因为全有路灯,没办法布置暗哨,所以只能是流动哨。 方不为选择的是后街这里,因为没有路灯,这个时候没有行人。就算不小心出了意外,只要不开枪,就不会惊动了其他两面的日本人。 巷子里很黑,几乎不见五指。但这难不到方不为。只走了一遍,他就找到了两个暗哨的位置。 一个在小楼斜对面路边的灌木丛里,一个就蹲在小楼后墙跟。 只要不是走到跟前去看,正常人都不可能会发现。 方不为和两个手下错肩而过。 这两个人上海站身手最好的两个队员,陈浩秋专们挑出来的。 两个醉鬼,一身酒气,还勾肩搭背的搂在一起,摇摇晃晃的往前走着。 附近多的是夜总会和酒楼,出现两个醉汉丝毫不稀奇。 “右墙根底下!”方不为压低声音飞快的说了一句。 两个醉鬼靠了过去。 方不为靠近了那个藏在灌木丛里的暗哨,一手解着裤子,想要解手的样子。 经方不为提醒,两个大汉看到了那个暗哨。 “唉哟,兄弟你也喝多了?” 日本人有了警觉,站起来想要掏枪,可两个大汉根本不给他机会。 两个人同时扑了过去,一手抓住了日本人准备掏枪的手,一手绕过脖子捂住了日本的嘴。 另外一个搂着他的腰,一刀扎进了他的胸口,拨出来,又是一刀。 另外一个暗哨看到同伴那边的异动,刚要冲过出,方不为猛的扑了过去,左手掐住日本人的脖子,不让他喊出声来,右手一拳重重的砸在暗哨的脖子上。 “喀嚓”一声,方不为直接砸断了日本人喉结。 方不为并没有松手,而是又砸了两拳。 等他松开手以后,日本人的嘴里冒出了一股血,人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再一探鼻息,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方不为拖着尸体扔进了灌林丛。那边两个醉鬼又摇晃着往街口走去。 这是提前就计划好的,只是为了不惊动叶心恒。 方不为快走两步,藏到了小楼后墙下面。他看到三楼的灯亮了一下,男教授趴在厨房的窗口看了一眼,看到两个醉鬼走到了街口,又关了灯回去了。 二楼没有动静,方不为只听到叶太太翻了个身。 还好,一切顺利。 方不为把这一具尸体也扔进了灌木丛。 走到墙底下,方不为用力一跳,双手攀住墙头,整个人如同狸猫一样纵了上去。 他没有急着跳下去,而上平趴在墙头,左右打量了几眼。 一切都正常。 两边都有吸引流动哨的队员,日本人一时半会到不了后街。 方不为轻轻的下了墙头。 一楼的灯是黑的,那两个法国人还没有回来。 三楼还亮着灯,是在卧室里。 方不为攀着窗户,悄悄的上了二楼的窗台。 两间卧室的门都是关着的,不知道叶心恒睡着了没有。 方不为能听到叶太太时不时的就会翻一下身。 他从怀里抽出一截带有弯钩的细钢丝。 这是他敲定行动方案之后,杨定安专们给他找来的。 惯偷都用这东西开门撬锁。 方不为一点一点的把钢丝从窗户缝里扎了进去。又稍稍用力,上下拉扯,把两扇窗户间的缝隙磨大了一些。 等钢丝能够活动自如了,方不为慢慢的挑动插销。 运气不错,只是一下就钩掉了插销。 方不为脱了皮鞋,放在了窗台的角落里。然后轻轻用力,推开了窗户。 他的动作很轻,木制的窗户只是发出“吱呀”的一声轻响。全被夜总会传来的音乐声给盖住了。 第八十三章 恰到好处 (第四更) 方不为慢慢的下了窗台,站到了地板上,将窗户虚掩。一步一步的挪向了卧室,几乎没有声响。 方不为关了窃听器,静静的听着。 左边的房间有轻轻的鼾声传出,右边有叶太太的长叹声。 方不为猫着腰,靠在左边的门上,轻轻的按下了门把手。 叶心恒的鼾声清晰可闻,进去之后,方不为轻轻的关上了门,锁舌和锁扣碰到一起,发出一声轻响。 叶心恒被惊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有一个黑影,还没等他脑子反应过来,黑影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握拳,敲打在他的后脑上。 叶心恒连惊呼都没有不得及发出,就被方不为打晕了。 “心恒!”叶太太听到了动静,喊了一声。 “心恒?” “嗯!”方不为装着刚睡醒的样子,应了一声。 “吧嗒”一声,叶太太拉开了灯,下了床。 方不为藏在门后。 叶太太又喊了一遍叶心恒,同时推开了门。 方不为闪电般的扑了上去,先捂住了叶太太的嘴,然后一掌砍晕。 他左右瞅了一眼,走进叶太太的卧室,把床单扯了下来,双手一撕,就成了两半。 两分钟以后,叶心恒就被捆的跟个棍子一样,叶太太只是被捆住了手脚。 做好了这一切,方不为来到叶太太的卧室,拉着灯绳,连拉了三下。 远处死死盯着二楼窗口的一个队员猛的从路边的灌木丛里钻了出来,疯了一般的往法国领事馆的方向跑。 上海站里,这一个是跑的最快的。 丽都酒店门口也有一个,看到灯闪,飞一般的跑向了巡捕房。 负责吸引流动哨注意力的队员,看到二楼的灯闪了三下,也主动消失了。 负责监视的日本头目觉的不对劲,小跑着去给福田英夫汇报。 不到两分钟,飞毛腿队员冲到了领事馆门口,他先打了一声口哨。 领事馆外面的电杆上爬着一个黑影,一钳子下去,就剪断了通往领事馆内部的电话线。 巡捕房那边发生着同样的一幕。 “八嘎……”爬在电线杆上的队员喊了一声,这就是动手的暗号。 “西涅……”是藏在领事馆旁边的杨定安。 路边,墙根下猛的冒出了七八个人。举起枪就往领事馆的门口冲,其中两个还端着冲锋枪。 枪声就像是雨点一样的响了起来,其中还夹杂着队员们生硬的日语的喝骂声。 领事馆里一片鬼哭狼嚎,警卫连头都不敢露。 足足扫射了一分多钟,杨定安让手下的队员撤离。 里面的武官和警卫正准备要冲出来,杨定安躲在大门的柱子后面,一颗一颗的往里扔手雷,有两颗还被他扔进了大厅里面。站在他旁边的一个队员怀里还抱着几颗,给他供着弹药。 扔了七八颗,杨定安舍不得扔了。 “省着去炸日本人!” 等杨定安跑出去了五六十米,领事馆里才敢有人出来查看情况。里面已是一片狼籍。 方不为交待的很清楚,就是要吓的法国人不敢追出来,尽量争取时间。 同一时间,藏在暗巷里的那三辆日本车也受到了差不多的待遇。不过手枪冲锋枪扫射的时候,手雷也炸了。 车里的日本人连车都没来的及下,就被淹没在了子弹里。 福田英夫反应最快,看到有人冲过来,立马警示车里的人下车,但他刚刚打开车门,一颗手雷就飞了过来。福田英夫被炸的挂在了车门上,当场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守在小楼附近的暗哨,听到四处响起了枪声,都有些六神无主。刚才吸引他们注意力的那些队员突然冒了出来,举枪就打,瞬间被打死了三个。 …… 叶太太觉的头上一痛,悠悠的醒了过来,听到外面传来的枪声和爆炸声,猛的一惊。 听到旁边有动静,叶太太抬起头来,模模糊糊的看到旁边有一个人蹲着,地下躺的是叶心恒。 看到那个人影好像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叶太太猛的闭上了眼睛。 “新生报社是不是有你们的人?”方不为问着叶心恒。 叶心恒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我不知道!”叶心恒颤抖着声音问道。 “那市场呢?” 叶心恒只觉自己的脑子里一晕,差点昏过去。 “我真不知道……”叶心恒快哭出来了。 楼底下传来一声喇叭。 “有你知道的时候!”方不为冷笑一声,把叶心恒扛在了肩头。 叶心恒大声的嘶喊着。 叶太太看着方不为扛着叶心恒出了门,还没忘了把门关上。 她翻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的手是从前面绑着的。手腕脚腕生疼,应该是被绳子勒破了。 叶太太用力的一挣,绳子竟然奇迹般的挣开了。 她飞速的冲进卧室,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枪来,冲向房门。 铁门直接被方不为从外面插上了,叶太太除非把门拆了,不然只能跳楼。 听到外面还在不停的响着的枪声和爆炸声,叶太太打了个机灵。 为什么自己还想着要救叶心恒?那个人知道报社,知道市场…… 叶太太猛的冲向窗口。 脚下滑了一下,她发现有一根用窗帘撕成两半接在一起的绳子。 叶太太把枪咬在嘴里,把绳子一头绑在沙发脚上,一头扔了下去。然后爬下了窗户。 方不为扛着叶心恒出了小楼,正对着小楼门口的车门打开着,陈浩秋坐在副架的位置冲方不为喊道:“不为,这里!” 方不为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把叶科长扔进了后座。 方不为刚刚钻进去,守在旁边的几个队员跳上了踏板,车子立马启动。 “楼上还有一个!”方不为说道。 听到远处传来刺耳的哨声,陈浩秋急声道:“来不及了!” 方不为等的就是这句话。 手雷声停了下来,所有的人员开始撤离。 整个过程还不到五分钟。 陈浩秋来的时候,带了四辆车,三十名队员。问沪军借了四箱手雷,二十支冲锋枪…… 方不为此时觉的,自从认识关景言,这是他做的最为英明的一件事情。 第八十四章 激动难宁 现在只要冲出法租界,就等于逃出去了。 巡捕房和领事馆的电话线全被剪了,想要打电话,得跑到几百米以外。 公董局听到动静,肯定会派人来,但却不会想到封锁道路,这就给了自己逃出生天的机会。 方不为让所有的人员先进上海县城。 上海县是国统区,就挨着法租界,开车只需几分钟。 巡捕房派出了几辆车追赶,但都被手雷炸的吓回去了。 所有人员都撤到了陈浩秋指定的地点,然后分散撤离或潜伏。 各组负责人留了下来,方不为第一时间开始统计伤亡。 杨定安这边很顺利,连个轻伤都没有。 围攻日本人的三个小队,总共死了四个,伤了七个。 负责清巢小楼外围流动哨的,死了一个,伤了两个。 所有受伤的全部带了回来。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大意,要是让法国人抓住一个活口,这么多人九死一生才拿下的战果就统统泡汤了。 方不为没想到,计划如此严秘,伤亡还是接近了三成。 “已经非常了不起了!”陈浩秋劝着方不为,“我在上海与日谍纠缠多年,什么时候有过如此大的战果? 而且战果还会扩大。只要能挑起日本人与法国人之间的事端,这比直接打掉特高课的成就还要大!” “但愿吧!”方不为回道。 “我让你办的事呢?”方不为问着冯家山。 他让冯家山想办法,从日本人嘴里问出他们属于哪一个组织。 “是外务省警察署第一课!”冯家山回道。 方不为记了下来。 回去之后再一审叶心恒,就能应证自己的猜想。 “陈站长,那就撤吧!”方不为说道。 “好!”陈浩秋立马安排着。 虽然不至于俯首听命,但陈浩秋对方不为还是生出了几分佩服来的。 那几十号日本人,活下来的肯定不多,能囫囵的,基本上不会有。这是特务处成立以来,针对日谍机构击毙击伤人数最多的一次。要是再死上个大头目,那就更完美了。 关景言一直守在电话旁边。但自从方不为让他第二次派人派车过去之后,电话再没有响过。关景言焦燥不安的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这都半夜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关景言很想派人去打探一下,但想到一来一去上百里,至少也得两个小时,万一这中间方不为再要支援呢? 陈浩秋带走了上海站行动处的中坚力量,剩下的不是后勤人员,就是外围人员,再要派,只能派党调处或者是沪地驻军了。 方不为只要打一次电话,就会对关景言强调一次,不但不能用党调处的人,连此次行动的口风都不能透。 关景言虽然认为方不为有些过于谨慎了,但觉的方不为好不容易查出线索来,再让党处插上一脚,到时候功劳怎么说? 田立成回来后,知道上海站的人全被关景言放出来,离开了军营。便急忙跑到关景言这里来探口风,却让关景言板着脸轰了出去。 关景言还在对方不为早上跟他说的那些话耿耿于怀, 按方不为的说法,党调处的人就在把他当猴耍。 这也就是方不为,关景言知道他在为自己考虑,说的是肺腑之言。要是换成别人,关景言掏枪毙了的心思都有。 当听到外面传来汽车开动的声音,关景言猛的冲到窗前,看到两辆小轿车停到了楼下。 他快步的迎了出去,刚到一楼,看到两个陈浩秋的手下抬着一个男子进来。 “死了?”关景言的脸色有些难看。 “禀报特派员,这厮一路上大喊大叫,太吵,被方兄弟打晕了!”陈浩秋回道。 没死就好!关景言往前两步,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辛苦了!” “应该的!”方不为笑了笑。 “可惜了,本来是夫妇二人,但情况危急,只是带来的男的。”方不为装做惭愧的说道。 自己该做的都做了,叶太太要是机警一些,逃出去不是问题。 但就怕出万一,自己得做好预防。 “来不及了,再晚上一两分钟,就会陷在那里……”陈浩秋心有余悸的说道。 “关键人物抓到就行!”关景言回道。 “特派员,你不知道今天方兄弟的安排有多精彩……”陈浩秋开始讲述整个行动过程。 关景言本来是想抓紧时间审讯叶心恒的,但听着陈浩秋说书一般的话,竟然把这一茬给忘了。 看关景言听的眉飞色舞,心痒难耐的样子,陈浩秋心里一喜,知道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 方不为确实出彩,但也离不开上海站上下的拼死效命。这姓关的总该不会再怀疑了吧! 等陈浩秋说完,关景言愣愣的看着方不为,一脸的不可思议。 在上海全歼日本成建制的谍报武装力量,还是与内务省特高课不相上下的警察课? 破获司机间谍小组那一次,毕竟是在国都南京,本就是国军政府的大本营。 但上海不一样,这里可是日本间谍的老巢,位置恰恰换了过来。 关景言再不懂谍战,也知道这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他服务于委员长左右,也是能经常接触到一些机密的。 自从国民政府在上海布置军事谍报组织以来,从没有过这么大的成就。 陈浩秋时不时的就能抓到一两个汉奸,也能隔三岔五刺杀一两个。但对日本间谍,却是毫无办法。动不动就会被日本人撵的抱头鼠窜。 既便如此,日本人也对陈浩秋开出了十万大洋的花红,国民政府上下对他赞不绝口。就连马春风的死对头,主掌特工总部与党调处的贺主任,也对陈浩秋多有赞誉。 这也是江右良为什么不敢对陈浩秋及上海站逼迫过甚的主要原因。 陈浩秋都做不到的事情,竟然让方不为一来就做成了? 更何况还有方不为的祸水东引之计。 想到这里,关景言竟然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往前一扑,双手扶住了方不为的肩膀,激动的说道: “真要能引起日法两国争端,我必死命肯求委员长,为你颁授青天白日勋章……” 第八十五章 审问 陈浩秋吓得一哆嗦,这姓关的真敢吹牛? 青天白日勋章自出世之后,到现在为止授勋的还不到二十人。陈浩秋知道的无一不是大名鼎鼎之辈。 其中就有委员长,还有东北的张少帅,第五军的张志忠将军…… 但方不为立了大功这是事实,陈浩秋心中百味陈杂,自己就怎么没有抓住这样的机会? 陈浩秋与关景言畅想的激动难宁,方不为却没有被冲昏头脑。 日本人和法国人也不是傻瓜,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上当。毕竟日本间谍可不是法国人打死的。 按他的估计,两国最多也就是相互在报纸上谴责几句。 其实计划还可以设计的更精妙一些。刚开始,方不为确实是打算真正的祸水东引的,最好能让法国人和日本人直接打起来。就算达不到如陈浩秋的预期,但多多少少也能产生一些类似的效果。 但他推算了好几种方法,都发现可能发生的变故太多,说不定会横生枝节,一个不好就是鸡飞蛋打的下场。 只要现场留下一个活口,不但达不到如关景言预期的效果,反而会让日法两国把矛头对准国民政府。 特别是日本人,刚刚占了东三省,落了侵略的口实。为了转移国际视线,也为了为下一次开战找借口,已经开始频繁的制造事端,多次自导自演,好在最后都不攻自破。 方不为实在不敢冒险。 但好不容易碰到能消灭日本间谍的机会,方不为肯定不会错过,他没办法忍不住不下手,所以才有了这次的行动。 好在还算顺利。 方不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陈浩秋和关景言正是热血上了脑子的时候,根本听不进去。 方不为知道,此时的中国上下,不论是官是民,都太需要一次对日本人的胜利了。 关景言甚至顾不得审讯,亲自跑去驻军通讯处,说要给委员长发电。 这么大的事情,向上汇报是肯定的,不然一个应对不及时,就会生出事端来。方不为也让陈浩秋赶快派人向马春风连夜发电,汇报此事。 陈浩秋反应了过来,也跟在关景言的身后跑了。 方不为无奈,只好一个人去审讯叶心恒。 刚才他还在担心,怎么想个办法,亲自掌控对叶心恒的审讯。没想到关景言和陈浩秋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回来的时候在车上,方不为之所以要把叶心恒打晕,就是怕叶心恒说出自己在小楼里问过他市场和报社有地下党的情况。 没办法,当时为了警醒叶太太,方不为只能这样做。 一晚上的时间,应该够地下党撤离的了。 叶心恒必须尽快审,方不为还想着利用叶心恒做一点文章出来。 方不为进了审讯室,发现叶心恒一丝不挂的被吊在半墙上,嘴里被塞了一块破布。 他知道审讯科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叶心恒自杀,但方不为敢肯定,叶心恒这样的人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就是不会自杀。 方不为一身冷笑,指挥着审讯科对叶心恒行刑:“不要留下外伤,但必须让他知道厉害!” 叶心恒还有大用,方不为不想让他破了相。 狱卒直接上了电刑,不过电压调的很低。 连义夫都没从电刑底下挺过来,更何况是叶心恒。只是一次之后,叶心恒就有些坚持不住了。两只眼睛直外往突,身体不停的颤抖,连头发梢上都是汗。 叶心恒说不出话来,只能在那里“呜呜”怪叫。 方不为让狱卒停了手,走上去摘掉了叶心恒嘴里的破布。 “我说,我说……”叶心恒嘶哑着嗓子喊道。 方不为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没有时间和叶心恒废话。 “你是什么时候投靠的日本人,属于哪个组织,你的上线是谁?”方不为冷声问道。 叶心恒猛的一滞,惊恐的看着方不为。 “怎么,你以为我是抓地下党的?”方不为一声冷笑,指了指牢房,“这里是特务处,如果你说的东西对我没用,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如果这里是党调处,只要自己交待了地下党的事情,生还的希望很大。但若是特务处,对待汉奸从不姑息。叶心恒的脸色瞬间灰败下来。 “怎么,滋味还没尝够?” 方不为猛的一拳打在了他肝脏的位置。 “啊……”叶心恒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方不为看着叶心恒,就像是看着一具死尸,“就算是死,也分好多种。你想选哪一样?或是现在就死?” 像叶心恒这样的人,哪怕能让他多活一分钟,他也会拼命争取。 “我说……我全说……”叶心恒嘶吼道。 “年节刚过后,有一次上级临时通知接收电文,我带着收音机回家。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刚出法租界,突然就被人绑架。 到了地方之后,我才知道绑架我的是日本间谍。原因是头一天秀中发报的时候,被他们捕捉到了信号,查到了我。” “叶太太也叛变了?”方不为猛的一惊。 “没有!”叶心恒头道,“秀中足不出户,日本人不敢在法租界动手。我告诉日本人,她性情刚烈,宁折不弯,日本人怕出意外,最后放弃了劝她投诚的打算。 日本人对我用刑,我没抗过去,最后全招了。当天夜里,日本人就把我放了回去,让我把党组织每次收发的电文交给他们。” “你交了几次?”方不为问道。 “两次,一次是三月十号左右,一次是上个礼拜!” “一个多月,两次?日本人没利用你送的情报采取行动?”方不为问道。 “他们暂时还破译不出来!”叶心恒回道,“我只能将信号编译成数字。秀中接到的发报内容也是数字。想知道数字是什么含义,得有密码本和编译的方法才行!” 方不为暗暗的点了点头,这是地下党受到惨重教训之后才研究出来的方法。 “那三月二十号的那个电话是怎么回事?”方不为又问道。 “哦,算上这一次是三次……因为调动的事宜没有办妥,那几天我正好在家。 应该是快中午了……”叶心恒努力的回忆着,“秀中去买菜了,电话突然响了,我接起来之后,对方第一句话就是接头的暗号?” “地下党?”方不为眼神一凝。 第八十六章 汇报 叶心恒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暗号对上之后,对方只说了一句话:东西在亚新酒店! 当天党组织通知,上级可能来电,让我等在家里接收。我要是出门给日本人报信,秀中就会怀疑,没办法,才用了家里的电话通知了日本人。 结果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收音机里都没有动静,我才明白当天接收的情报就是那个电话。” “他还说了什么?”方不为肃声问道。 “没了!”叶心恒摇着头。 “记不记得当时打电话的那个人的声音特点?”方不为问道。 “有点印像!”叶心恒回道。 “如果你现在再听到那个声音,能不能辩认出来?”方不为又问道。 “可以!”叶心恒想都没想就答应道。 “你投靠的日本人,属于哪个组织?”方不为最后问道。 “海军司令部特务机关!”叶心恒回道。 “上线是谁?” “是个日本人,叫麻生!” “你们怎么交接情报?” “提前通知他们,约好地点。第二天,我在上班的路上交给麻生。”叶心恒回道。 反反复复,方不为变着花样,将自己能想到所有问题问了两三遍,基本上能够确定,叶心恒没有说谎,也没有刻意隐瞒和避重就轻。 叶心恒投靠的日本人,究竟是不是就是刺杀关景言的那一拔? 让狱卒关押好了叶心恒,方不为拿着审讯结果去找关景言。 关景言和陈浩秋刚刚从通讯处回来。 “地下党……”关景言听的皱起了眉头。 “对!”方不为回道,“叶心恒是接到地下党的电话之后通知的日本人,这是唯一能将日本间谍和刺杀案联系到的一点!“ 方不为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就算是叶心恒将电话内容一字不差的转告给了日本人,日本人最多也只会到酒店去搜地下党,为什么要刺杀关景言? 而且关景言离开后,陈浩秋他们又在酒店里待了很长时间。 如果日本人到过酒店,查到三楼会议室里全都是特务处的人,怎么可能没有行动? “日本人接到叶心恒的通知,知道亚新酒店有地下党,肯定不会无动于衷。叶心恒是十点半接到的酒店打过去的电话,我们是十一点离开的酒店。 而刺杀是在十一点二十左右发生的,时间正好对的上……我准备明天继续到酒店去一趟,应该能问出点东西来……”方不为说道。 “不妥!”关景言摇头说道,“你们今天在金陵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公董局肯定会倾巢而出。昨天你在那里频繁露面,再去的话,难保不会被人认出来,太危险了……” “我化一下妆,麻烦陈站长帮我找个有根脚的身份,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方不为回道。 关景言还是不同意。抛开私人关系不谈,在他看来还是方不为最为得力。这才几天就抓到了关键人物。反观田立成,一副做壁上观的样子,明显的不想出力。 “酒店确实要查,但不为你就不要亲自出面了!”关景言说道,“陈站长是地主,人头也熟,就由你来安排吧!” 关景言确实是担心方不为的安危。 陈浩秋点了点头。 方不为想了想,没有再坚持。 陈浩秋就陈浩秋吧,如果酒店真有什么东西,也肯定早就被日本人搜走了。 地下党已经知道了叶心恒叛变,应该也会想办法抹掉留在亚新酒店的痕迹。 “那我就想办法把这个麻生钓出来。”方不为指着审讯记录说道,“叶心恒交待的很清楚,他在日方的上线,就是这个叫麻生的日本人,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利用叶心恒,抓到这个麻生。” “今天在金陵路闹的这么大,日本人怎么可能还会上当?”关景言惊讶的问道。 “控制叶心恒的是海军特务机关,昨晚的那一批,是外务省警察课。我认为他们并非事无巨细的互换情报,不然也不会闹出昨天那么大的乌龙来。 昨天的事件闹的那么大,日本人就算有活口,也肯定被关到了公董局。日本人一时半会搞不清是怎么回事。警察课和特高课肯定正忙着追查引起事端的势力,同时还得应付法国人。 警察课不可能在刚刚跟踪到叶太太的当晚就去调查她的身份,那样会打草惊蛇,只能是第二天悄悄的查。海军特务机关也想不到这件事情会是叶心恒引起的。所以我觉的可操作性很大。” “方兄弟说的很有道理!”陈浩秋赞同道,“我之前抓到过一个地下党的内奸。他之前投靠了特高课,特高科为了让他尽快的掌握地下党更多的情报,故意让这个内奸立功,却没想到被警察课盯上了,最后闹了一场乌龙!我觉的方兄弟的计划可以试一试。” 看两个人态度坚决,关景言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第八十七章 诱捕 “你们准备如何去做?”关景言又问道。 方不为指着审讯记录,“我准备明天一早,就让叶心恒打电话,编造一条重要的情报,想办法把麻生太郎骗出来……如果真能抓到这个麻生太郎,有很大的机会问出三月二十日那天,刺杀你的是不是他们派出的人!” 关景言还是有些不放心“还是要小心为上,以防日本人将计就计……” 万一日本人已经知道了叶心恒暴露的消息,假意中计……方不为如果落到了本人手里,那乐子就大了。 “我会安排好手,配合方兄弟的计划!”陈浩秋在旁边说道。 方不为直接在审讯室里给叶心恒交待,陈浩秋在旁边查补遗漏,用了两个小时,就做出了诱捕麻生太郎的计划。 “南市在上海县,是国统区,我会提前安排人手,只要那个麻生敢来,就绝对不会让他逃出去!”陈浩秋信誓旦旦的说道。 南市是叶心恒上班的必经之路,之前两次交接情报,麻生都选择与叶心恒在这里接头。 方不为点了点头:“人手尽量安排生面孔。我们昨晚就是从上海县逃走的,不管是日本人,还是法国人,都肯定会追查。” “放心,昨晚参与行动的兄弟,我已全部让撤出了上海,日本人就是把上海翻过来也找不到!”陈浩秋回道。 安排好了人员,方不为与陈浩然兵分两路,赶赴南市。 陈浩秋亲自带人先去南市潜伏,他让上海站行动科的副科长邓有杰带人协助方不为。 方不为则带着叶心恒去通知海军特务机关,让麻生到南市来接收情报。 按照叶心恒之前与日本人约定的暗语,叶心恒称有了有关地下党的重大情报,留下了要求接头的信息,并将地址约到了南市。 按照叶心恒的说法,之前两次,那个麻生都是准时赴约的。 现在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但愿海军特务机关没有将昨夜金陵路的动静和叶心恒联系在一起。 打完了电话,方不为带着叶心恒上了小轿车,开车的是邓有杰。车里还坐着两个上海站的行动队员。 到了南市之后,方不为一个人走到那一处茶馆门口,仔细的观察了一遍。 昨晚的撤离的时候,他们在上海县停留过,不敢保证日本人和法国人是不是已经追查到了这一点。小心一些不是坏事。 茶馆不大,只有六张桌子。现在是早上,茶馆里兼卖早点,桌子基本上都是坐满了人的。而且前后都有门,并不是一处理想的埋伏场所。 这是叶心恒与麻生接头的固定地点。方不为也想过重新选定其它比较安全和方便的地方,但又考虑到冒然换地方,很有可能引起麻生的怀疑,便打消的这种念头。 方不为看了看时间,现在离叶心恒给海员俱乐部打过电话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如果麻生接到电话就来会面的话,差不多也快到了。 陈浩秋带了一整组行动员,共十二名队员。人手充足,可以充分安排。 方不为离开茶馆,找到藏在附近的陈浩秋,两个人开始安排人员。 等人员安排好之后,方不为和叶心恒一前一后进了茶馆。 两个人也是分开坐的,叶心恒的那一张桌子左右,茶馆前后门,陈浩秋全安排了人。 方不为坐在前门的第一张桌子上,要了一壶茶,一份点心,慢慢的吃着。不管是从前门进来的客人,还是从后门出来的伙计,都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现在只需要等麻生出现了。 时间又过去了快半个小时,进入茶馆看着叶心恒的行动队员已经换了两拔。负责清扫的伙计也时不时的就会看看方不为。 方不为知道自己坐的时间有些长了,长时间占着座位,连伙计都看不下去了。 他站了起来,准备结帐离开,再把陈浩秋换进来。 手里接过伙计找来的零钱,方不为拿着帽子,正要准备出门,从前门进来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 个子不高,体型微胖,斜眉,细眼,嘴唇有些厚…… 叶心恒提到过的麻生的相貌和此人完美的重叠在了一起。 方不为心里一惊,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离他不远的叶心恒。 叶心恒正对着前门,自然也看到了麻生。当他看到麻生的第一眼时,身子下意识的颤了一下。 这个王八蛋!方不为心里暗骂了一句。 昨天晚上,包括来之前,都反反复复的对叶心恒交待过,见了麻生一定要镇定。结果到了关键的时候,叶心恒竟然如此慌张。 如果自己是麻生,看到叶心恒如此表现,肯定会起疑。 方不为把手伸进裤兜里,握住了枪柄,已经做好了拔枪的准备。 好在麻生没有看到这一幕,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先是左右看了一眼,看到了叶心恒,才装做若无其事的走进了店里。 方不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叶心恒身后的一张桌子上就有一个空位,麻生坐了上去,招呼着伙计给他上东西。 正对着方不为的叶心恒下意识的瞅了方不为一眼,方不为猛的眯了一下眼睛。 看到方不为凌厉的目光,叶心恒心虚的低下了头。 遇事如此慌张,叶心恒当初是怎么被地下党组织选中的? 方不为腹诽了一句, 在等东西的空档里,麻生摘下帽子,当扇子一样的扇着。装做不经意的将店里的所有人打量了一遍。 陈浩秋安排在店里的人员都是老手,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干什么。并没有人露出什么破绽。 没等麻生的目光转到他这里,方不为捏着伙计找来的零钱,戴上帽子出了茶馆。 上海站行动科的科长邓有杰与方不为在门口错身而过。两个人眼神交流的一瞬间,方不为轻轻的眨了两下眼皮。 这是目标已经出现的暗号。 邓有杰眼神一亮,不紧不慢的进了茶馆。 出了茶馆之后,方不为站在街头,往四处打量了一眼。他在观察,看有没有麻生的同伙隐藏在附近。 但很可惜,这个时候,街上人流很大,方不为此举无疑于大海捞针。 方不为也觉的自己有些得陇望蜀了。 好在没有出现意外,麻生出现了。 第八十八章 成功 看到方不为出来,隐藏在街角的陈浩秋迎了上来。方不为轻轻的朝他点了点头,陈浩秋脸上一喜,知道麻生来接头了。 “怎么办,要不要等一等?”陈浩秋来到方不为身前低声问道。 看来陈浩秋也和自己是一样的想法,想要等等看,看麻生有没有同伙。 方不为根本不用考虑,决定现在就动手。 夜长梦多,这种时候最忌优柔寡断。 “行动!”方不为低声说了一句。陈浩秋点点头,朝茶馆走去。 方不为瞅了瞅,转过街角,往茶馆的后门走去。 这个时候,麻生要的东西才刚刚上来。对面的一个客人吃完起身,正准备结帐。麻生拿起筷子,头微微的向叶心恒这边偏了一下,又咳喇了一声。 叶心恒浑身都震了一下。 好在麻生与他是背对着的,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叶心恒站了起来,端了自己的东西,准备转到麻生的这一桌。 一直盯着叶心恒的邓有杰看到麻生的动作,再看看起身的叶心恒,知道麻生应该就是目标人物。 叶心恒现在紧张的根本无法形容,两只手端着装有点心的盘子,上面横放着一双筷子。随着双手的抖动,筷子与盘子之间不断的发出震颤声。 坐在旁边桌子上的邓有杰看到叶心恒站了起来,身体微微发抖的时候,他就知道要糟,已经做好了发难的准备。 麻生抬起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当看到叶心恒发白的脸色时,麻生猛的一惊,扔了手里的筷子,伸手就要掏枪。 邓有杰猛的起身,一个鱼跃扑了过来,压到了麻生的身上。此时麻生的手才刚刚伸进怀里。 邓有杰死死的按着麻生的手,麻生用力的反抗着。 旁边的队员也回过神来,有一个队员一脚踢开了旁边的客人,蹲在地上帮邓有杰压制着麻生。 店里的客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全都惊愕的看着地上扭打在一起的几个人。 还好,邓有杰反应够快,率先发难,没有让麻生掏出枪来。 几个队员把麻生按在地上,拿出绳子捆住了他的手脚。 陈浩秋刚刚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被队员按在地上的是一个不认识的男子,想来便是麻生。 他又在茶馆里扫了一眼,却没有看到叶心恒。 “叶心恒呢?”杨定安惊骇的问道。 麻生拼尽全力挣扎着,并不断的发出像杀猪一样的嚎叫。邓有杰气喘嘘嘘的站了起来,指着麻生喊道:“给我堵上!” 立马有一个队员提着一块抹布,塞进了麻生的嘴里。 一些机灵点的客人一看有人掏出了枪,像无头的苍蝇一样,瞅准空子就跑。 里面动静很大,守在前后门的队员有些分神。又不能真的开枪,只好尽量睁大眼睛瞅着。别让叶心恒跑了就行。 自己就是从前门进来的,没有看到叶心恒。陈浩秋一脸阴沉的跑到了茶馆的后门。 “怎么可能跑这么快?”陈浩秋愕然的看着门口,哪里有叶心恒的影子。 “两个饭桶!”陈浩转过身来,“啪啪”就是两耳光,重重的扇在负责看守后门的两个行动队员的脸上。队员捂着脸,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 “咣”的一声,厨房里传来一声响动,好像是锅掉到了地上一样。陈浩秋猛的冲进了厨房。 只见方不为举着枪,指着一个由大油桶改成的炉灶。一个满脸都是锅灰的人,举着双手从炉灶里站了起来。 “长官,求求你不要杀我……” 一听声音,陈浩秋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是叶心恒。 差点被他乘乱逃走,陈浩秋顿时生出一股火气,冲上去就是两脚。 刚才一看叶心恒不见了,确实将他吓的够呛。到现在为止,和刺杀案相关的人,就只抓了叶心恒一个。上海站上上下下都将他当成了救命稻草,人真跑了,陈浩秋哭都没地方哭去。 行动队员把叶心恒架了出来,扔到了地上。叶心恒吓的就像筛糠一样的乱抖。 刚刚进来的邓有杰上去又是一脚,这王八蛋差点坏了大事。再差一点,麻生的枪就掏出来了。就算最后能抓住他,至少也要死伤几个兄弟。 陈浩秋一脸的后怕。如果方不为真听了自己的话,再等一等。这会茶馆里怕是早都打起来了。 “带走!”这里不是问话的地方,方不为收起了手枪,对两个队员说道。 队员以防万一,捆上了叶心恒的手脚,带向小车那边。 “多亏了方兄弟!”陈浩秋心有余悸的说道。 肯定是叶心恒乘乱跑进了厨房,想从后门逃走。但看到了守门的队员,只好躲到厨房里。 厨房的人听到前面有动静,全都跑了出去,正好给了叶心恒机会。 大油桶里用来烧茶的,快到中午的时候才会放到外面生火。叶心恒眼贼,一脸就瞅准了这里。要不是方不为进来看到上面的大铁锅是偏的,还真想不到。 “凑巧而已!”方不为回道。 还真不是他谦虚。确定麻生来接头了,方不为的心就放了大半。想着十多号人再抓不住一个麻生,才真的是笑话。就连他也没想到差点出了变故。 麻生是日本特工,手底下肯定不只叶心恒这么一个下线,说不定还有比叶恒更加重要的人物。 抓到麻生,就有希望问出其他汉奸的身份,方不为就想着怎么才能让日本谍报部门尽量晚一些知道麻生被抓了。 他让陈浩秋动手的时候,怕周围还有麻生的同伙。所以一直观察着茶馆四周,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 他围着茶馆转了一圈,麻生掏枪的时候,他正好转到茶馆的后门。 叶心恒刚钻进铁皮桶,方不为还没进厨房,只是看到厨房里人往前面跑,前面的客人往后门冲,不是一般的乱。 听陈浩秋问叶心恒去哪了,方不为才进去,扫了一眼,正好看到了油桶上放偏了的那口大锅,一脚上去踢了下来,看到了里面的叶心恒。 第八十九章 电刑 “让兄弟们速度放快,赶快先把人带走。”方不为对上海站的队员交待道。 陈浩秋现在对方不为是越来越欣赏了,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职级和年龄看轻他,第一时间安排着。 看到邓有杰的时候,方不为夸赞了一声:“多亏了邓科长!” 邓有杰淡然的笑了笑:“应该的!” 出了茶馆,陈浩秋让队员分批撤离,等方不为和陈浩秋上车之后,司机发动了汽车,直奔闸北军营。 上海站审讯科早就准备好了,麻生一到,就被押入了刑讯室。 方不为一进门就让狱卒开始用刑,根本不给麻生拖延时间的机会。 皮鞭,拨指甲,钉铁签,老虎凳…… 麻生明显的接受过相关的训练,虽然在不断的惨叫,身体也在发抖,但就是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方不为有些急燥。 如果让日本人知道麻生出事的消息,那对方不为来说,麻生的作用就不大了。就算最后开口,也只能像是他对关景言所说的那样,最多证实一下刺杀案是否与他们有关。 “用电刑!” 刑讯人员搬出了一口铁箱子,接上了电线,又从箱子里引出了两根线头。两根线头一碰,“刺啦”一声,冒出一团火花。 当两个铁丝扎到麻生胸口的时候,麻生“啊”的一声惨叫,整个身体都像是筛糠一样的颤抖起来。 刑讯人员明显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分寸掌握的非常好。就是麻生即将要昏过去的时候,把线头从麻生的胸口拿开。 就像是被烧破了的皮风箱,麻生嗓子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胸口也随着不断的起伏。全身上下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不断的往下滴着汗。 麻生的眼神有些涣散,一看就知道是到了崩溃的边缘。审讯人员看了陈浩秋一眼,没等陈浩秋反应,方不为冷声说了一句:“继续,” 狱卒又把线头戳到了麻生的掖下。 “调大电量!”方不为冷冷的说道。 狱卒一节一节的往上调,但麻生只是嚎叫,一个字都不说。 “调到最大!”方不为阴森森的说道。 “会弄死他的!”陈浩秋大惊。 “一个死都不开口,就算最后开口了,也没有什么作用的日本间谍和一个死了的日本间谍有什么区别?”方不为眼睛里透着凶光。 陈浩秋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麻生明显是听懂了他的这句话,眼睛猛的突了出来。 “啊……”麻生仰天惨嚎,他感觉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像是在用针扎一样。 方不为说的轻描淡写,陈浩秋却不停的给狱卒使着眼色。负责用刑的狱卒也不敢真的电死麻生,电椅上的电流只持续了不到十秒,就被狱卒给关了。 怕方不为下死手,陈浩秋抢先一步冲过去,捏起了麻生的脸:“不想死就快说!” 麻生能看的出来,方不为是真的不在意他的死活。 求生的欲望和信仰激烈的碰撞着,麻生死死的咬着牙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内心的挣扎比受刑还要让他痛苦。 “我说!”麻生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陈浩秋猛然间松了一口气。 方不为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但心里也是一松。 陈浩秋让刑讯人员撤走了刑具。 麻生从架子上解了下来,审讯人员把他架到椅子上的时候,麻生根本就坐不住,直往下滑。 “绑起来!”方不为说道。 方不为亲自讯问,陈浩秋就坐在他的旁边。 “除了叶心恒之外,你还掌握着哪些情报人员?”方不为问道。 刺杀案的事情可以到最后再问。现在当务之急是先问出内奸和汉奸。不然日本人只要一得到麻生被俘的消息后,这些人就会潜逃或者是静默,再想抓到的可能性不大。 麻生抬起头来,看了看陈浩秋,又看了看方不为,然后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在问你汉奸是谁?”方不为冷声问道。 “让我想一想!”麻生喘着气回道。 “还想拖延时间!”方不为脸色沉了下来。 “看来是苦头还没有尝够!”陈浩秋朝着刑讯人员摆了摆头。 两个壮汉连人带椅子的把麻生架了起来,另外一个扒了麻生的裤子。 麻生没有力气挣扎,只能用日语大骂着。 当看到壮汉拿着一根铁丝,方不为就猜到了一点。接下来果然就如他所想像的一样,随着刑讯的动作,麻生发出如野兽一般的嘶吼。就连方不为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说……我说……”麻生大声喊道。 “你掌握的汉奸,除了叶心恒还有谁?”方不为冷冷的说道。 刑讯没有停,但动作的幅度稍稍的慢了一些,给了麻生一丝顺息之机。 他虽然接受过专业的反逼供训练,但这样的逼供手段,他听都没听过。这根本不是正常人的身体能够了解的了的。 麻生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抽搐着,五官全都扭在了一起。 “苏……苏正勇……”麻生喘着粗气说出了一个名字。 方不为和陈浩秋对视了一眼,陈浩秋轻轻的点了点头,意思是确实有这么一号人。 犯人开始招供,刑讯人员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却不想方不为又是一声冷喝:“不要停!” 然后他又问着麻生:“还有谁?” 刑讯人员一动,麻生又开始大声惨叫。他想不明白,自己说出了汉奸的名字,为什么这些人不问苏正勇是谁? “王……王多明……”麻生又说出了一个名字。 “他是什么人?”陈浩秋又问道。 “地下党……” “还有谁?” “没有了,只有这两个……”麻生大声喊道。 方不为对地下党并不是很感兴趣,又问道:“海军特务机关在特务处,党调处,国民政府以及沪地驻军中有没有内线?” 麻生摇了摇头:“我们成立的时间不长,才刚刚开始物色人选,投靠我们的人并不多,关键部门当中更没有……” 最后,看实在问不出什么了,方不为才问起三月二十日的刺杀案。 三月二十号那天,你们接到了叶心恒的电话,知道亚新酒店有地下党出没之后,是不是直接追了过去?” 麻生回忆了几秒钟,又点了点头。 “不错!我第一时间向机关长汇报,机关长命我派人到亚新酒店调查。 到了酒店之后,我先去了电话机房,询问了接线员那个打电话的人的相貌。” “长什么样子?”方不为直接问道。 “当时的接线员说是个年轻人,二十几岁……其他的我记不清了,毕竟过去了一个月。” “然后呢?”方不为又问道。 “当时接线员说是她看到那个人刚出了酒店时间不长,是坐了一辆别克小车离开的,由此我怀疑,此人应该是地下党的重要人员,所以我立即带人追踪。” “车牌号是多少?” “********” 方不为惊骇莫明,看了看陈浩秋。陈浩秋也一脸震惊的看着方不为。 打电话的人上了关景言的车?当时车上除了关景言,就只有他们三个从南京本部过来的警卫,里面就有方不为。 方不为定了定心神,冲陈浩秋摇了摇头,意思是待会再说,然后又问道:“你们当时就离开了酒店?” 麻生抬起头来,奇怪的说道:“人已经离开了酒店,我们还等在那里做什么?自然是先要去追的。 当时我们顺着小车离开的方向搜寻,看到那辆车停在江边,离总部也不远。我本想通知总部围捕,但看车停了没几分钟就准备离开。没办法,只好抢先动手…… 人没有抓到,还伤亡残重,机关上下不得不先处理收尾。下午我才去的酒店,得知三楼在上午的时候开过会议,人数还不少,我们怀疑是地下党的大型聚会,但可惜,再没有查出线索来。” 怪不得!方不为总算知道了,关景言在江边遭遇了刺杀,但亚新酒店的陈浩秋等人为什么安然无恙。 问到这里,刺杀案基本上是明了了。日本人接到了内线的通报,认为亚新酒店有地下党,追过去的时候,发现地下党坐着小车走了。 日本人由小车联想到肯定是地下党的重要人物,然后开始追踪。麻生在江边看到了停留的小轿车。眼看小轿车要离开,准备不足之下猝然发难,才有了之后那起虎头蛇尾的刺杀…… 陈浩秋又问了几个问题,麻生有的回了几句,有的则声称不知情。 断断续续,最后麻生实在抗不住折磨,直接昏了过去。 “方兄弟,你怎么看?”陈浩秋问着方不为。 “不是我!”方不为没等陈浩秋的话说完,就冷不丁的回了一句。 陈浩秋怔了怔:“我没说是你!” 轮到方不为惊讶了:“你怎么如此肯定?” “要真是你,还敢把叶心恒带回来?”陈浩秋一副你不要把我当傻子的样子。 叶心恒说他能辩认出来打电话那个人的声音。方不为就算是失忆了,叶心恒提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不可能想不到。 内奸要真是方不为,早把叶心恒灭口了。 方不为心里此时依旧难宁。 打电话的地下党就在车上。车上除了关景言和自己,就只有许金涛和林志成。 如果是许金涛还好,他已经被日本人当场打死,但若是林志成的话…… 特么的,早知道就不逼着让麻生开口了。 上海地下党知道叶心恒已经叛变,所有和叶心恒相关的情报或是人,都会紧急处理。打电话的那个人要真是林志成,这一天一夜都过去了,地下党不会没有应对,说不定林志成早跑了。 方不为定了定神:“此事须马上向处长汇报。” “应该来不及了!”陈浩秋阴恻恻的笑了一声,“地下党的反应不会这么慢,肯定已经做了处理。” “这个麻生留不得了!”陈浩秋眯着眼睛,看了看方不为。 英雄所见略同,方不为也起了灭口的心思,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不需要交流,就知道对方的心思。陈知秋让狱卒又对麻生上了一遍刑,麻生没坚持一分钟就断气了。 方不为亲自把麻生的供词重新抄了一遍,接线员说是看到打电话的那个人上了关景言的车的那一段直接让方不为抄没了。 抄完之后,方不为把两份全交给陈浩秋,陈浩秋仔细的看了一遍,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之前的那一份。 “去看看那个叶心恒!”方不为把供词装到了口袋里。 陈浩秋看着方不为:“没必要吧?” “他说他记得打电话的那个人的声音!” 听方不为这么一说,陈浩秋脸色一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浩秋让狱卒打开了门,把叶心恒架了出来。 “你们在上海还有哪些据点,具体在什么位置?”方不为冷声问着叶心恒。 方不为只是想在陈浩秋这里提前打个埋伏,而陈浩秋只以为方不为随便找了个借口,便没有在意。 “长官,我真不知道。我和李秀中只是假夫妻,只是为了相互掩护,不会互通情报!”叶心恒指天叫屈。 方不为冷冷一笑,让狱卒给叶心恒上刑。 看到狱卒拉着电线,叶心恒脸色猛的煞白:“两位长官,我真不知道,我知道的已经全部说了……” 全说了就好! 陈浩秋微微的点了点头,狱卒把电流开到了最大。 叶心恒连叫都没叫出来,抖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处长,死了!”狱卒探了一下叶心恒的脖子说道。 “先别埋,等关特员看过之后再说!”陈浩秋狞笑一声。 方不为暗叹了一声,知道陈浩秋要开始发彪了。 关景言看了一遍麻生的供词,一脸的阴沉。他一直认为是上海站的人当中出了内奸,最后却是因为地下党导致他遭到了刺杀。 这让他怎么给委员长交待? 当初可是他信誓旦旦的对委员长进言,说内奸就在上海站。 要不是方不为挑起了日本人和法国人之间的事端,又杀了那么多日本警察课的间谍,让他也间接的立了功。关景言不死也得脱层皮。 第九十章 处理首尾 “三月二十号那天,你们接到了叶心恒的电话,知道亚新酒店有地下党出没之后,是不是直接追了过去?” 麻生回忆了几秒钟,又点了点头。 “不错!我第一时间向机关长汇报,机关长命我派人到亚新酒店调查。 到了酒店之后,我先去了电话机房,询问了接线员那个打电话的人的相貌。” “长什么样子?”方不为直接问道。 “当时的接线员说是个年轻人,二十几岁……其他的我记不清了,毕竟过去了一个月。” “然后呢?”方不为又问道。 “当时接线员说是她看到那个人刚出了酒店时间不长,是坐了一辆别克小车离开的,由此我怀疑,此人应该是地下党的重要人员,所以我立即带人追踪。” “车牌号是多少?” “********” 方不为惊骇莫明,看了看陈浩秋。陈浩秋也一脸震惊的看着方不为。 打电话的人上了关景言的车?当时车上除了关景言,就只有他们三个从南京本部过来的警卫,里面就有方不为。 方不为定了定心神,冲陈浩秋摇了摇头,意思是待会再说,然后又问道:“你们当时就离开了酒店?” 麻生抬起头来,奇怪的说道:“人已经离开了酒店,我们还等在那里做什么?自然是先要去追的。 当时我们顺着小车离开的方向搜寻,看到那辆车停在江边,离总部也不远。我本想通知总部围捕,但看车停了没几分钟就准备离开。没办法,只好抢先动手…… 人没有抓到,还伤亡残重,机关上下不得不先处理收尾。下午我才去的酒店,得知三楼在上午的时候开过会议,人数还不少,我们怀疑是地下党的大型聚会,但可惜,再没有查出线索来。” 怪不得!方不为总算知道了,关景言在江边遭遇了刺杀,但亚新酒店的陈浩秋等人为什么安然无恙。 问到这里,刺杀案基本上是明了了。日本人接到了内线的通报,认为亚新酒店有地下党,追过去的时候,发现地下党坐着小车走了。 日本人由小车联想到肯定是地下党的重要人物,然后开始追踪。麻生在江边看到了停留的小轿车。眼看小轿车要离开,准备不足之下猝然发难,才有了之后那起虎头蛇尾的刺杀…… 陈浩秋又问了几个问题,麻生有的回了几句,有的则声称不知情。 断断续续,最后麻生实在抗不住,直接昏了过去。 “方兄弟,你怎么看?”陈浩秋问着方不为。 “不是我!”方不为没等陈浩秋的话说完,就冷不丁的回了一句。 陈浩秋怔了怔:“我没说是你!” 轮到方不为惊讶了:“你怎么如此肯定?” “要真是你,还敢把叶心恒带回来?”陈浩秋一副你不要把我当傻子的样子。 叶心恒说他能辩认出来打电话那个人的声音。方不为就算是失忆了,叶心恒提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不可能想不到。 内奸要真是方不为,早把叶心恒灭口了。 方不为心里此时依旧难宁。 打电话的地下党就在车上。车上除了关景言和自己,就只有许金涛和林志成。 如果是许金涛还好,他已经被日本人当场打死,但若是林志成的话…… 特么的,早知道就不逼着让麻生开口了。 上海地下党知道叶心恒已经叛变,所有和叶心恒相关的情报或是人,都会紧急处理。打电话的那个人要真是林志成,这一天一夜都过去了,地下党不会没有应对,说不定林志成早跑了。 方不为定了定神:“此事须马上向处长汇报。” “应该来不及了!”陈浩秋阴恻恻的笑了一声,“地下党的反应不会这么慢,肯定已经做了处理。” “这个麻生留不得了!”陈浩秋眯着眼睛,看了看方不为。 英雄所见略同,方不为也起了灭口的心思,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不需要交流,就知道对方的心思。陈知秋让狱卒又对麻生上了一遍刑,麻生没坚持一分钟就断气了。 方不为亲自把麻生的供词重新抄了一遍,接线员说是看到打电话的那个人上了关景言的车的那一段直接让方不为抄没了。 抄完之后,方不为把两份全交给陈浩秋,陈浩秋仔细的看了一遍,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之前的那一份。 “去看看那个叶心恒!”方不为把供词装到了口袋里。 陈浩秋看着方不为:“没必要吧?” “他说他记得打电话的那个人的声音!” 听方不为这么一说,陈浩秋脸色一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浩秋让狱卒打开了门,把叶心恒架了出来。 “你们在上海还有哪些据点,具体在什么位置?”方不为冷声问着叶心恒。 方不为只是想在陈浩秋这里提前打个埋伏,而陈浩秋只以为方不为随便找了个借口,便没有在意。 “长官,我真不知道。我和李秀中只是假夫妻,只是为了相互掩护,不会互通情报!”叶心恒指天叫屈。 方不为冷冷一笑,让狱卒给叶心恒上刑。 看到狱卒拉着电线,叶心恒脸色猛的煞白:“两位长官,我真不知道,我知道的已经全部说了……” 全说了就好! 陈浩秋微微的点了点头,狱卒把电流开到了最大。 叶心恒连叫都没叫出来,抖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长官,死了!”狱卒探了一下叶心恒的脖子说道。 “先别埋,等关特员看过之后再说!”陈浩秋狞笑一声。 方不为暗叹了一声,知道陈浩秋要开始发彪了。 关景言看了一遍麻生的供词,一脸的阴沉。他一直认为是上海站的人当中出了内奸,最后却是因为地下党导致他遭到了刺杀。 这让他怎么给委员长交待? 当初可是他信誓旦旦的对委员长进言,说内奸就在上海站。 要不是方不为挑起了日本人和法国人之间的事端,又杀了那么多日本警察课的间谍,让他也间接的立了功。关景言不死也得脱层皮。 第九十一章 倒打一耙 关景言拿着麻生的供词,看了看陈浩秋,又看了看方不为。 他这已经不是骑虎难下了,而是把脸扑到了地上。 “混账!”关景言猛的一拍桌子,也不知道他骂的是谁。 方不为知道,关景言有些恼羞成怒了。 “我先给南京发电!”关景言怒气冲冲的出了办公室。 现在轮到陈浩秋险沉着脸了。 “关特派员就这么走了?”陈浩秋阴恻恻的说道。 陈浩秋这是要找后账了。 “上海站的兄弟白白的被关了一个月,有些还被江右良整治的差点送了命,难道就没有个说法?”陈浩秋盯着关景言离开的方向,眼睛里冒着凶光。 所有的首尾都让他和方不为处理干净了,留下的所有证据都表明,关景言遇刺一案和特务处毛的干系都没有。 上海站不但无过,而且有功,还是大功,甚至是关景言放言要让委员长给方不为颁授青天白日勋章的功劳。 方不为自然也清楚,陈浩秋之前的俯首做小,不过是无奈之举。此时一朝得势,岂能善罢干休。 陈浩秋已经准备好了,他要好好的闹一场,闹到委员长那里才好。 “你去给处长发电,将此事一字不差的报上去,处长自然知道如何去做。” “你要去找江右良?” 陈浩秋冷笑一声:“钱财的事不急,处长知道后,自然会处理。现在追回来,凭白的让党调处少了一条罪名!我先去会不会那位苏局长,方兄弟要不要一起?” 苏局长便是麻生供出来的汉奸之一,是洋泾区的警察局局长。 方不为对陈浩秋的佩服又多了一份。 没有因为受了冤屈而置公务于不顾。陈浩秋还是有过人之处的。 现在的陈浩秋,就像是蛰伏到深夜,准备下山的猛虎。气势与之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要真是个如病猫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让日本特高课发出十万大洋的花红。 “我还是先向处长汇报要紧,陈站长请自便!”方不为指了指驻军通讯处的方向。 他这是在让功。 陈浩秋哈哈一笑,抱住了方不为的肩膀:“方兄弟真是个妙人,你放心,哥哥我不会忘了你的恩情!” 叶心恒也是他查到的,麻生又是他亲自带人抓的。 带队击毙成建制的日本谍报武装力量,还挑拔了日本人和法国人之间的事端。 风头不可能让方不为一个人出完,功也不能让他一个人立完。对于方不为来说,此时多抓一个汉奸的功劳没有丝毫意义。 让陈浩秋带队动手,方不为就是对他的雪中送炭之举,陈浩秋自然感激他。 等陈浩秋走了之后,方不为直接到驻军通讯处,给马春风发报。 出来之后,方不为又叫来了冯家山。 参与伏击福田英夫的大部分队员,都让陈浩秋送出了上海,只留下了几个头目。 上海站勉勉强强凑出来的一组行动队,又让陈浩秋带去抓那位苏局长了,所以方不为手下只有一个冯家山可用了。 “带我去那家报社!”方不为带着冯家山出了军营。 “长官,就我们两个人?”冯家山一脸难色。 “先去探查一下,又不是去了就要抓人!”方不为瞪了冯家山一眼。 新声报社在赵主教路,这里是英美租界的地盘。 到了地点,冯家山有些傻眼,报社竟然是关着门的。 看冯家山呆滞的表情,方不为有些好笑,故意板着脸问道:“你不会是认错地方了吧?” “怎么可能?”冯家山一脸的迷茫,“守了半天了……” 看来叶太太顺利逃出来了,报社收到已暴露的消息,怎么可能还开着门等着特务上门来抓? 如果林志成是地下党,也肯定收到了消息。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方不为放下了最后一丝担心。 “走吧,地下党也不是傻子,明知道叶心恒叛变了,怎么还可能等着我和你来抓?”方不为朝冯家山招了招手。 “可惜了!”冯家山呲了呲牙,“昨天应该守在这里,找个时机抓那个女人才对!” “你懂个屁!”方不为骂了一句,“日本间谍重要还是地下党重要?” 冯家山恍然大悟。 要不是实在没人可用,关景言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把陈浩秋给放出来。 方不为刚回军营,就有审讯科的人来给他报信。 关景言把江右良关起来了,而且还是他亲自在审。 杨定安和上海站的主要头目全被陈浩秋送出上海了,陈浩秋也带人去抓那位苏局长了,现在特务处在军营的人,就数方不为的职级最高。要有什么风吹草动,特务处的人只能来向他汇报。 方不为没想到,自己出去只是不到半天的功夫,关景言这里又出了妖蛾子。 能当了党调处的股长,肯定是老特务无疑,就关景言的这两把刷子,怎么可能镇的住江右良? 进了审讯室,方不为看到田立成竟然也在,就坐在关景言的旁边。 方不为想不明白,以关景言藏不住事的性格,是如何当上侍从室的副官的? 虽然才是第二次见面,了解的不多,但一看江右良的态度,方不为就知道江右良是真的有恃无恐。 没办法,人都已经抓进来了,不让关景言试一试,怕是不死心。 方不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旁边。 “不知卑职犯了何罪,劳特派员如此对待?”江右良坐在椅子上,整个后背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腹前,两根大拇指不停的绕圈。心中惶恐的人,是不会如此坦然的。 “命你赴上海调查刺杀一案已经一月有余,你却毫无进展,这难道不是失职?”关景言忍着火气问道。 江右良查了一个月,一点进展都没有。方不为来了三天,案件就真相大白。 关景言终于有些相信方不为所说的那句话:党调处就是把他在当猴耍。 别人的麻烦不敢找,江右良只是党调处的一介股长,关景言还没放在眼里。 “同为党国效力,卑职总不能屈打成招,让上海站的兄弟蒙不白之冤吧?”江右良淡淡的说道。 听到江右良倒打一耙,关景言气的直咬牙。 第九十二章 事后补救 “那我问你,你调查至今,可有结果?”关景言又问道。 “卑职将上海站上上下下审了个底朝天,并不曾发现有谁有投敌之嫌!”江右良回道。 “那你为何耽误如此之久?” 江右良抬起头,奇怪的看了关景言一眼:“卑职启程之前,不是特派员你亲自咛嘱卑职,此行务必查出上海站泄密之内奸。没查出内奸,卑职自然不能复命……” 关景言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校长安排党务调查处赴沪,还是他亲自传的谕令。并特意交待江右良,一定要把上海站的内奸挖出来。 “那你敲诈勒索,私受贿赂总不会是假的吧?”关景言阴森森的问道。 江右良装做一脸茫然的看着关景言:“卑职任职党务调查处,本就有肃察之责,何来私受贿赂之说?” “陈知秋他们的黄金银元,难道都喂狗了?”关景言自认为抓到了江右良的把柄,咬着牙问道。 “望特派员明察,陈知秋等人借特务处甄别汉奸之名,栽赃陷害,大肆敛财,卑职是代为收缴。所有款项都已押解至南京本部,并附有清单……” 关景言已经被气的失去了理智,方不为看到他颤抖着手,几次伸向了腰间,想要拔枪。 方不为暗叹一声。 这些钱,确实是陈浩秋从和日本人有生意来往的商人手中敲诈来的。 党国上下如此,陈浩秋一没压榨百姓,二没有贪墨本部拔付的款项。已经算是不错了。 方不为还特意问过关景言,关景言说是特务处成立之初,并不受重视。马春风四处筹钱,愁的头发都白了。 当时若没有像陈浩秋这样的元老用这种办法硬撑,特务处怎么可能发展这么快,说不准早解散了。 陈浩秋等人真要有罪,这笔钱的去向自然不会有人追究。那时候的马春风也肯定是火烧屁股,焦头烂额,只求自保,哪里有心思找党调处的麻烦。 但现在已经证明陈浩秋和上海站全是冤枉的,江右良用这样的理由搪塞,说到哪里都说不过去。 “陈站长回来没有?”关景言铁青着脸问着方不为。 “还没有!”方不为回道。 关景言是想找陈浩秋来对质,但他根本没想到,陈浩秋压根就不提钱的事情,正准备利用这笔钱做大文章呢。 关景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忍了好久,还是重重的一把掌拍在了桌子上。 “那你就在牢中好好反省吧,什么时候把钱退回来,什么时候再议!” “关特派员,你这就有些不讲理了!”江右良脸色一变,站起来大叫道。 关景言转过身来,盯着江右良,一脸的冷厉:“你以为我不敢治你?”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江右良梗着脖子还要和关景言争辩,却被田立成拦在了中间。 “特派员息怒,此事由我来处理可好!”田立成挡住了关景言的视线,一脸笑意。 关景言冷冷的看了田立成一眼,拂袖而去。 临出门的时候,关景言对负责看押的一位排长说道:“没有我的手谕,谁也不能放他出来!” 排长一个立正,应了一声。 关景言倒是想让特务处的人看押,可是这会特务处已经无人可用了。 关景言一走,方不为也没有呆下去的必要,跟着关景言离开。 “关景言这是想要干什么?”等关景言走了之后,江右良一脸阴沉的问道。 “你难道没看出来,陈浩秋的嫌疑已经被洗清了,姓关的怕马春风记恨他,正忙着补救呢?”田立成回道。 “怎么可能这么快?”江右良猛的睁大了眼睛,“你前天还说是姓关的要对陈浩秋用刑,这才隔了两天,姓关的就亲自给他们来翻案了?” “你不知道陈浩秋他们这两天搞出的动静?”田立成死死的盯着江右良。 “陈浩秋放出来了?”江右良一脸的震惊。 田立成阴阴的看了江右良一眼:“这两天你去哪了?” 江右良转了转眼珠:“不是你让我出去冷静两天的么?” “是忙着去藏钱了吧?”田立成阴笑着,突然又是一声咆哮,“江右良,你好大的胆子!” 江右良心中一跳,但犹自嘴硬道:“我干什么了?” “我向总部发电,主任回电说就没有收到你送过去的那笔钱!”田立成冷冷的看着江良右,“这么多钱,你敢独吞?” “路上出了点变故,我这两天就是去处理这件事情的,谁他娘告诉你我要独吞这笔钱了?”江右良吼道,没有一点惧色。 “江右良,我不知道你存的是什么心思。但我警告你,乖乖的把这笔钱退回来,原封不动的还给陈浩秋。不然就算是主任也救不了你!这是主任的电文!”田立成把一张纸甩给江右良,起身就要走。 江右良扫了一眼,脸色顿时一白。 贺清南让他立刻把钱还给陈浩秋,还让他既刻回南京,解释此事! 我解释你娘个蛋啊! 江右良在心里骂道。 “到底怎么回事?”江右良一急,拉住了田立成的袖子。 自己只是出去了两天,怎么就像是跟翻了天一样? “陈浩秋不但洗清了自身的嫌疑,还立了天大的功劳,大到连委员长都吃惊的地步。你想,他现在会怎么对付你?” 江右良脸色一滞,好一会才喃喃问道:“为什么会这么快?” “也不怕告诉你!”田立成重重的一叹,“我们还是太小看方不为这个人了……” 江右良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阴晴不定。田立成也懒的跟他费话,挣开了袖子说道:“好自为知吧!” 江右良的胆子太大了,竟然想着独吞这笔钱,差点给主任惹来大祸。这次回南京,江右良就算逃过一死,怕也要被主任剥一层皮下来。 田立成边往外走边想道。 江右良拿着电文,从头到尾的看了好几遍,肠子都快要悔青了。他娘的,拿着钱跑路不好么。非要想着报仇,结果成了自投罗网? 不说江右良,就连田立成此时也是一脑袋的问号。他想来想去,也没明白,那么大的事情,方不为和陈浩秋是怎么干成的。 关景言的电文发回南京之后,当夜就惊动了委员长。委员长连夜召集情报部门的相关人员,召开紧急会议,商量如何应对此事。其中就有马春风和特工总部的贺主任。 最后,委员长拍板决定,只当假做不知。只是让沪地驻军严密监视日军有无异常。另命关景言知会上海站,一定要处理好首尾,不能让日本人或是法国人抓到把柄。 第九十三章 心灰意冷 关景言收到南京发来的电文的时候,陈浩秋去抓那位苏局长了,方不为去了新声报社,正好都不在。 委员长的电文当中,少不了对方不为和陈浩秋的赞誉之词,当然,也没漏了居中调度的关景言。 关景言喜笑颜开,心里想着有这一份功劳在,自己误会陈浩秋的事情在委员长那里也算是混过去了。 看完了电文之后,关景言在办公室仔细的思量着这起案子的前后经过,越想越不对味。 方不为确实厉害,关景言从这两次的事件当中也能看的出来,失忆之后,方不为竟然有如神助一般。 但江右良能当上党调处的股长,不该这么没用啊。 关景言让助手去找还在军营当中的上海站的头目,想问问上海站,江右良当时是怎么调查的。 上海站的大小头目,潜伏的潜伏,撤离的撤离,陈浩秋也不在,关景言找了找,留在军营里职位最高的,就只有上海站审讯科的科长。 上海站的人本就一肚子的委屈和怒火。关景言不问还好,一问,这位科长就把江右良到了上海之后,是如何逼迫他们,吓唬他们把钱交出来的。 关景言直接听懵了。 原来江右良到了上海之后,正事一件都没干,只顾着捞钱了。榨干了上海站所有人员的家当不说,连上海站的活动经费都没有放过。 上海站刚立大功,正是圣眷正浓之时,这事要是被马春风捅给委员长,贺主任少不了受处罚,他关景言也逃不掉责任。 当初的江右良可是他亲自委派的。 到了这个时候,关景言才算了信了方不为的话,江右良就是在把他当猴耍,田立成甚至还想着事后把所有的黑锅都扔给他。 关景言当场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正好江右良刚刚回到军营,直接被关景言派过去找他的士兵堵了个正着,然后就发生了方不为回来看到的那一幕。 关景言脸阴的能滴下水来,他觉的自己今天的这一出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刚回到办公室,关景言抬腿就是一脚,“砰”的一声,椅子被一脚踢的老远。 方不为一言不发,扶起了那把椅子,又朝听到动静后跑过来的助理摆了摆手,然后关上了门。 关景言一惯以儒雅示人,能气成这样,可见真是把江右良恨到了骨子里。 国党上下贪腐成风,更何况江右良还顶着有肃贪监察之责的党务调查处股长的名头。怎么可能不知道抓住机会大肆敛财。 江右良想到陈浩秋到最后可能会被放出来,所以只是要钱,没有动手。但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会这么快。 “特派员用不着气恼,此事陈站长已向马处长做了汇报,南京那边肯定会有安排!”方不为这是在提醒他,马春风想要拿这件事向特工总部发难。 关景言盯着方不为,转了转眼珠。 因为冤枉了陈浩秋,关景言想到自己可能得罪了马春风,本着向马春风示好的意味。就想着替陈浩秋把钱追回来。 方不为一提示,他才明白又把事情办砸了。 “以后要是还有这等事情,一定要记得提醒我!”关景言有些心灰意冷。 方不为倒觉的是好事。关景言没有心机,没有城府。却处处都想着玩脑子,若是长此以往,迟早是被人坑死的命。还不如让他受点打击,认清事实,安心当他的大保姆的好。 …… 陈浩秋的行动很顺利,抓到了那位苏局长。可惜,苏局长只是负责为海军特务机关打探消息,其他的一概不知。 倒是那个地下党让陈浩秋扑了空。工头说是那个人今天就没来上工。方不为怀疑可能还是叶心恒叛变的原因,被地下党组织紧急撤离了。 审完了苏局长,马春风的电文也到了。上面只有四个字:我已知晓! 看来马春风对自己和陈浩秋当机立断处理首尾的举动很满意。 现在就看马春风拿着陈浩秋被冤枉的事情做什么文章了。 让方不为没想到的是,陈浩秋接下来的动作。 他竟然要请辞? 本人才疏学浅,能力有限,已不宜担任上海站站长一职,请求卸任还乡…… 陈浩秋文诌诌的给发报员说着电报的内容时,方不为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然后陈浩秋又换成杨定安等人的身份,把这样的电文发出去了十多份。 方不为瞅了瞅,只要是被江右良关进去审问过的,一个都没有拉下。 举动不算激烈,但意图很明显,就是要逼宫。 方不为也觉的这样做很合适。 不能一有人吹风,委员长就听信谗言,把人关进大牢去审。这也就是陈浩秋,在上面挂了号的。换成其他人,早被江右良屈打成招了。 这样太寒人心了。 长此以往,特务处上下以后谁还敢尽心办事?岂不是正合了日本间谍机关的意? 陈浩秋也知道,这事情不会太快有结果,无非是国党上层还要相互角力,相互妥协,十天半个月能出结果都算是快的了。 方不为估计,只有这件事情解决了,调查组才能回南京。 关景言遇刺一案真相大白,个中原因并不出奇,有些巧合的意味在内。若不是方不为突出奇招,坑了外务省警察课,还挑拔的日本人和法国人起了争端,这次上海之行其实并不出彩。 事情告一段落,方不为很是在军营里老老实实的呆了几天。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日本人和法国只是在报纸上互相谴责了几句。 据陈浩秋调查,这段时间的日谍机关全都在发了狠的找挑起事端的人呢。 所有投靠日本人的汉奸势力、帮派,全部出动全员,把上海县里里外外的搜了好几遍,却连根毛线都没有找到。 方不为和陈浩秋都很是庆幸,诱捕麻生的动作够快,要是再晚上一天半天,就算麻生敢出来,陈浩秋和方不为也不敢派人去抓。 现在整个南市,全都是替日本人查找线索的汉奸。 陈浩秋眼望着一大堆功劳在向他招手,却不敢轻动。 第九十四章 银票 关景言不敢让方不为离开军营,怕日本人认出他来。方不为有些无所事事。他无意间在军营里乱转的时候,看到驻军长官的警卫每天都会练拳,便央求警卫连连长,把他也加了进去。 只是两天之后,整个警卫连就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了。教拳的老师傅直言方不为是练武奇才,现在欠缺的只是发力的技巧和对战的经验。 一天早上,方不为练的正嗨的时候,陈浩秋又来找他。 看陈浩秋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方不为有些好奇。 方不为跟着陈浩秋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陈浩秋把一张纸塞到了方不为的手里:“这个给你!” 方不为下意识的拿起来一瞅,上面写着“银元两万”的字样。 是一张中央银行的本票。 “什么意思?”方不为扬了扬本票。 “自然是对你施手搭救的谢意,别嫌少!”陈浩秋说道。 “我不是嫌少,是有些多了!”方不为回道,“我也只是顺势而为,就算没有我,你们迟早也会被放出来。” “放是会被放出来,可是不可能立这么大的功劳啊。没立功,也惊动不了委员长,那时想要让党调处把这钱吐出来,比登天还难!”陈浩秋呵呵笑道。 这倒是实话。方不为没有娇情,把本票收进了怀里。 “江右良没动手脚吧?”方不为又问道。 “敢少一个铜子,老子剥了他的皮!”陈浩秋冷笑一声,最后又道,“可惜了,这狗日的竟然逃了?” “逃了,逃哪了?” “这狗东西把钱交了出来,关景言也没有找到整治他的借口,只能把他放了。我本想着找个机会收拾他,没想到当天他就不见了人影?”陈浩秋摊了摊手。 方不为皱了皱眉头。 那天的关景言被气的快要吐血了,就这么轻松的把江右良给放了? 想借刀杀人? 方不为觉的,关景言已经没救了。 “他能逃到哪里去?”方不为冷笑道,“等兄弟我回到南京,慢慢想办法收拾他!” “他是真逃了,就没回南京。田立成和党调处本部的人正在四处找他呢!”陈浩秋回道。 “这江右良有问题?”方不为惊道。 “我也是这样想。”陈浩秋点着头,“但我对他不是太了解,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 江右良也不是易予之辈,不可能只是因为得罪了陈浩秋就吓的连股长都不当了。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畏罪潜逃。 不知道为什么,方不为一瞬间联想到了姚天南身上。 “林志成呢?”方不为硬是忍了快十天,今天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还能怎么着,肯定逃了!”陈浩秋回道,“等处长收到电文,这小子早没影了。我估计处长气的够呛。幸亏我俩处理得当,才没引出事端来。” 马春风不气才怪。内部出了地下党,要是被对手知道,不对马春风落井下石才叫见了鬼了。 方不为也是松了一口气。从哪方面来说,林志成逃了才是最好的结果。 方不为又问起了他们请辞一事的结果,陈浩秋又摇了摇头:“处长来电,让我们安心等着。” “现在外面什么情况?”方不为又问道。 “你想出去?” 方不为点点头。好不容易来一次上海,总要回家去看看。 “不要去法租界,也不要去上海县城,应该没什么问题!”陈浩秋回道。 …… 告辞了陈浩秋,方不为找了一趟关景言,说是要回家看看。 关景言让他带几个警卫随行,方不为却一口回绝了。 带的人越多越显眼。 他家就在石库门,那里可是日租界。 这次来上海太急,再加上保密原则,方不为没敢告诉舅舅肖在明。 不过之前和陈心然闲聊的时候,方不为当时听了一嘴,知道老家的具体位置。 下了黄包车,方不为站在胡同口,回忆着陈心然当时提到过的地址。 肖在明告诉他,父母亲是在上海大学生抗日游行的冲突当中丧生的。当时日本人抓捕游行学生,还开了枪。几个学生无处可逃,冲进了药店,却被追上来的日本兵当场打死了。父母亲也没有幸免。 胡同不大,最大只能开进来一辆小轿车,但里面人挤着人,脚挤着脚,别说开车,能骑过去一辆自行车都得有超凡的技术。 左右两边全都是红砖砌成的洋楼,大多都只有三层。每一家的窗户上都搭满了晒洗的衣服。 方不为尽量躲着下落的水滴,走进了胡同。 “十三、十四、十五……”方不为嘴里默默的念叨着,数到十六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发现已经走出了胡同口,十六号的门正对着外面的一条大街。 红色的砖墙,漆红的大门,一楼是四个门店。看进进出出的客人,和与老板之间的对话,方不为发现,这四家店竟然全是日本人开的。进出的客人也全都是日本人。 方不为瞅了瞅,旁边的那一幢楼,店铺好像又是华人老板开的。 方不为走了过去,第一家是一间裁缝店。 店面不是很大,一进门就可以看到店铺中间摆着一张案子,四周挂满了衣服,有西装,有旗袍,甚至还有和服。 听到有人进门,正趴在案子上拿着长尺剪刀的一位中年男了抬起了头。 方不为戴着大檐帽,帽沿压的比较低,只能看到眼睛以下的部位。看方不为穿着不俗,老板还以为是客人登门,刚要打声招呼,方不为摘下了帽子。 看到方不为的脸时,老板神色变了一下,失声叫道:“小方?” 看来确实是认得自己的。方不为笑了笑,刚要说话,却不想老板一个箭步冲了过来,飞速的往外瞅了两眼,慌里慌张的把他扯进里间,拉上了帘子。 方不为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大白天就敢来?”老板压低声音问道。 怎么了,搞的自己好像通缉犯似的?方不为一头雾水。 “等着,我去喊你舅舅……”老板转身就要走,但猛的一顿,又转了回来,拉着方不为的袖子,“跟我上楼,待这里更危险!” 方不为一头雾水的被裁缝铺的老板拉上了楼。 第九十五章 真相 肖在明说过小舅也在上海,但并没有告诉方不为,之前是和他父母住在一起的。 老板带着方不为上了三楼,敲开了一间房门。一个睡眼惺忪的脑袋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方不为一看就知道,这是他小舅。和大舅肖在明长的太像了。 “怎么了刘老板?”肖在和问了一声。 老板扯过了方不为,摘掉了他头上的帽子。 “我干你娘……”肖在和一声惊呼,闪电般的拉着方不为进了屋。 “谢了,改天请你喝酒!”肖在和朝着刘老板说了一句,关上了门直接插死。 “你个死孩子,不声不响的就出现了,你想吓死我么?”肖在和捋了捋胸口,低声说道。 “小舅?”方不为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是我还有谁?哦,忘了老大信里说过,你脑子被撞坏了……”肖在和往外瞅了几眼,好像害怕有人看到似的。 “你们到底在防什么,搞的跟做贼似的,那个刘老板是这样,你又是这样?”方不为奇怪的问道。 肖在和根本不正面回答,反问着方不为:“你回来之前也不说一声,是不是连老大都不知道你回上海了?” 方不为猛的想了起来,第一次见大舅肖在明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小舅你没事转移话题干吗?”方不为问道。 肖在和看了看方不为,又转了转眼珠。 方不为盯着肖在和,肖在和错开了目光。 这一看就是有事瞒着自己。 方不为顿时起了疑心。 “你和大舅到底瞒着我什么?”方不为疑声问道。 方不为刚醒来的那一天,大舅肖在明提到父母亲的时候,就只提了一句:被日本人错当成抗日分子给打死了。方不为一问到具体细节肖在明就会岔开话题。 当时的方不为注意力全在穿越和突然出现的系统上面,让他根本无心他顾,也无暇他顾。 再一个,前世他是孤儿,一时半会,潜意识里还没转化过来突然多了父母的事实。 现在一想,那时的大舅肖在明就有问题,现在小舅肖在和又是这个样子。 “我爹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情?”方不为又追问道。 “被日本人打死了呀!”肖在和眼珠一转,双手一摊。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好像是在说姐姐和姐夫有事出去了,马上就回来。 这个舅舅不会是假的吧? 方不为心中一动,惊声问道:“我爹娘没有死?” 原本弓着背的肖在和后背猛的一挺,差点栽过去。看着方不为,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你没忘?” 我就…… 方不为气的说不出话来。 爹妈死没死,两个舅舅干吗要哄骗自己? “他们去哪了?”方不为沉声问道。 “好你个小子,敢诈我?”肖在和惊的站了起来,指着方不为叫道。 但迎上方不为审视的目光,肖在和又有些心虚,讪讪的放下了手指。 “你小子这么看着我干嘛?”肖在和翻着白眼,“这都是老大的主意,你有本事,回南京去问他。” 方不为非常的无奈:“舅舅,这样的事情你们为什么都要瞒我?” “为什么瞒你?”肖在和斜眼看着方不为,“就是不想再让你和你爹你娘之前的事情有瓜葛,老大想着正好你失忆了,不想让你再趟进来?” “我爹我娘到底干什么了?”方不为急声问道。 肖在和一声冷笑:“既然被你诈出来了,我也懒的瞒你。你爹简直是虎胆,敢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抗日,自己当地下党不说,还敢窝藏重犯。要不是我和老大全力搭救,你们早被日本人给突突了……” 方不为惊的差点跳起来,爹娘是地下党? “害怕了?”肖在和眯着眼睛看着方不为,“这一失忆,看起来灵醒了好多吗?你爹是虎胆,你也不差,竟然敢单枪匹马的去劫狱,你以为日本人都是泥捏的?” 方不为听的头皮发麻。 “那我们是怎么出来的?”方不为疑声问道。 自己活的好好的,听舅舅的话音,爹娘也没死,两个舅舅在这中间,绝对下了死力气。 “进来的时候看到没有,旁边的那幢楼?”肖在和往旁边的方向指了指。 “全是日本人开店的那个?”方不为回道。 “对!”肖在和点了点头,“日本大官不知道怎么知道了咱家的底细,直接上门来,说要想放了你们一家三口,就得把那幢宅子给他,我能怎么办? 舅舅我看着日本人,恨不得扑上去咬下一块肉来,但还得忍着,我不能明知道有办法,却不去救你们,只能答应了日本大官的要求……” 原来是这样。方不为心中对舅舅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他猛然想到了口袋里还装着陈浩秋给他的那张本票,下意识的掏了出来。 肖在和一看上面蓝色的印鉴,就知道是什么东西。眯着眼睛看着方不为:“什么意思?你要给舅舅我还钱?” 方不为还没来的及点头,肖在和的唾沫星子就喷到了他的脸上:“你个狗东西,你以为舅舅是心疼钱吗?舅舅我是气的。 你爹干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连你娘都蒙在鼓里,最后差点害的你们一家子全丢了命,舅舅我恨不得给他几个耳刮子。我要真是心疼钱,就不可能把上百万的宅子交出来。还有你大舅,为这事也凑了三十万大洋,难道我们俩还指望着让你来还钱么?你挣到哪一辈子才能还得清?” 方不为低着头不说话了,心里一片滚烫。 肖在和骂累了,准备停下来缓口气,方不为手疾眼快的把茶几上的茶壶递到了他的手里。 肖在和抿了一口茶,又语重心长的说道:“这钱你收起来,自个留着用。给你大舅,他也肯定不会收。再说舅舅我也不差钱!”说着指了指屋顶,“这不还剩下了一幢么,每月的房租足够我花销了!” “那我爹娘呢?”方不为把银票收到了怀里。这么大的恩情,不是能够拿钱财来仗量的。 第九十六章 壮怀激烈 “让你舅妈陪着去港城了。日本人已经盯上了咱家,我估摸再不跑,剩下的这幢宅子留不住不说,命都有可能保不住。如今这兵慌马乱的,哪里都不安生,也就被英国佬占着的港城还安稳一点。 正好你舅妈的小叔在港城。我和你大舅商量了一下,就想着卖了宅子先过去,总得留条后路不是?” 方不为现在是由衷的佩服两个舅舅,眼光太敏锐了。 港城虽然后面也被日本人占领了,但那是六七年以后的事情,现在还不用着急。 “那你什么时候走?”方不为问道。 “个把月吧!”肖在和抿了一口茶,“价钱商量好了,买主正在凑钱。” “买主是什么人?”方不为心中一动。 肖在和白了方不为一眼:“舅舅我也不傻,明知道被日本人盯上了,怎么可能还买给同胞,那不是害人么?” “你知不知道,在上海租界,一听有人卖宅子,不管是中国人还是洋人,就像是见了肉的苍蝇似的,舅舅我专挑了一个洋鬼子……”肖在和得意的说道。 方不为由衷的竖了个大拇指。 聊了一阵,肖在和看了看时间,催促着方不为离开。 “你爹娘的案子太大,就算是那个日本大官也不敢明着来,你们都是被偷偷放出来的。所以直到现在,时不时的还有警察或是日本特务来打探,你还是赶快走的好。” “那个刘老板……”方不为有些担心。 “他不知道你爹是地下党的身份,只是知道日本人在抓你和你爹。其它的事情,老大都处理好了,你不用担心。”肖在和说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说不准就有脑子里装粪的东西跑到日本人那里告密,还是小心为上。 肖在和亲自把他送下了楼,方不为看胡同里没有异常,压低了帽檐走了出去。 之前费尽心思的帮地下党,不论其它,只论方不为前世是孤儿,有意识就开始吃着红党的饭,又能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他都必须得这么做。 而方不为也根本没想到,这一世的父母竟然是地下党,而且还活着。 不知道他们到了港城之后,过的怎么样。 现在这个年代,交通不便利,港城也不是那么好去的。更何况,方不为还有公职,面对日益严峻的形势,特务处肯定不会放任他长时间离开。 方不为满腹心事的回到了军营,遇到关景言,还被问了几句。方不为只是说一切都好,敷衍了过去。 两天之后,南京那边有了动静,对陈浩秋的处理结果出来了。 上海站主要人员,全部官升一级,陈浩秋成了中校站长。不过他这是职务军阶,实际军阶依然还是少校。 这也是应有的安慰,算是对上海站上下的补偿。 关景言也接收了回归南京的谕令,准备即日启程。 方不为离开军营的前一天,上海站的欢送仪式相当隆重。开席前,陈浩秋命人摆了香案,杀了三牲,郑重其事的和方不为拜了把子。 对于此事,方不为有些哭笑不得,陈浩秋一力坚持,弄得好像方不为不答应就是看不起他一样。 关景言也劝着方不为。 虽然结识的时间不长,但论起来,方不为和陈浩秋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结为把兄弟一点都不稀奇,没看委员长不也有好几个把兄弟呢么。 没请别人,本来只是上海站的人员,再加上关景言,冯家山几个。但就连关景言和陈浩秋也没想到,沪军的长官竟然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是陪着一个三十出头,个子不高的男子进来的。 当看到沪军长官身侧的那个便装男子时,关景言和陈浩秋猛的站了起来,一脸仰慕之色,铿锵有力的敬着礼。 “这位是谁?”方不为也跟着敬着礼,同时小声问着旁边的陈浩秋。 “曲守年!” 一听这个名字,方不为肃然起敬。 只要提到上海,提到日本人,就绕不开一二八事变,也绕不开这一位。 这一位曲将军很传奇,他在二十九岁就担任了少将师长,第二年便发生了史上有名的一二八事变。算一算,他今年刚刚三十二岁。 事变前夕,日军已经显露了侵战上海的意图,并欲发动战争。沪军上下壮怀激烈,已怀决死之志,准备抵抗日军,发起之人便是他。 当时的委员长已被下野,中央政府思前想后,认为国军式微,便欲议合。 知道沪军已做好了抗战的准备,时任军政部长的何英青亲自到上海下令沪军后撤,而沪军长官蔡将军,也是曲师长的亲舅舅,直接拒绝了何英青的军令,称沪军上下一心,欲与倭寇决一死战。并称便是尺地寸草,也坚绝不能放弃。 当时日本不断增援,双方力量悬殊,战态一触即发。何英青不信蔡将军的话,亲下军营视查。召见沪军主力师师长曲守年之后,何英青拐弯抹角的探着口风,想让他撤出上海。 曲守年回道:“若要让末将后撤一步,便请部长放我归家,回去后卖红薯也罢!” 蔡将军信心大增,拒绝了何英青的军令,称沪军上下誓死与上海共存亡。 而当时面对兵强马壮的日军,上海只有沪军一军。 知道中央政府要议合的消息之后,全国哗然。并有一家上海的报社连续几天,整个版面只登了两句花蕊夫的诗: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说的不是沪军,而是中央政府。 日本发动攻击前,扬言声称四个小时便能拿下上海。 而面对军力三万余人,开着飞机,坦克,江边还有军舰支援的精锐师团,只有一万多人,人手只有一把枪,连炮都没有几门的沪军,硬是打的日军四度换帅。 当时曲守年亲上战场,称哪怕战尽最后的一兵一弹,也绝不后退。 他确实做到了。 沪军独自血战了整整二十天,拼死不退。 在没有一个援军的情况下,沪军上下咬着牙和日本人血拼,歼灭日军八千有余。 哪怕是重伤濒死,也没有一个士兵愿意退下战场。 全国上下舆论纷纷,都称中央政府就是想拿日军耗光沪军,并呼吁委员长复出。 二月,委员长复出后,张志中将军请命,组建第五军,赴沪支援。 然后两军又与日军血战十三天后,方才停战。 这次交战,两军全加起了,只有四万余人,硬抗了日本六个精锐师团六万多人,歼灭日军近两万 而让陈浩秋觉的,关景言哪怕是牛逼都吹死了也不可能为方不为求来的,到现在也只颁授了十九枚的青天白日勋章,曲守年就有一枚。 他是和张志中将军同时在保卫上海之战后,一起授的勋章。 他后来的经历也很传奇。跟着舅舅剿过共,也跟着舅舅联过共,还跟着舅舅反过蒋,最后部队被中央军收编,他则辞了军职,去了港城。 若不是因为他舅舅蔡将军屡次领军反委员长,并组建反国军政府,后来对日抗战的时候,曲守年的成就可能不会比张将军低。 他是坚定的抗日份子,脑子里从来没有妥协两个字。 陈浩秋和关景言仰慕他,不是因为他的军职,而是他的精神和事迹。 面对这样的人物,方不为就算是穿越而来,也是忍不住的一阵激动。 曲守年抬起手,放在耳边,环视了一圈,然后直接走到方不为面前。 “曲将军!”方不为敬礼道。 “我现在只是闲人一名,称什么将军?”曲守年呵呵一笑,仔细的看着方不为。 “有所为有所不为,果真是年轻有为!”曲师长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满是赞叹之色。 曲守年对旁边的副官招了招手,副官端来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了曲守年,一杯递给了方不为。 “我本是来军中探望故旧的,正好听了你的做为。今日来此,别无他意,只是想见一见你这位少年英雄!”曲守年接过酒杯,朝方不为扬了扬。 方不为自然不敢怠慢,说了一句“将军谬赞!” “国难当头之际,正是我辈报国之时,日后当再接再厉,奋勇杀敌!”曲守年和方不为碰了一下酒杯,一饮而尽。 方不为喝的比曲守年还快。 “诸位随意!”曲守年又朝四周抱了抱拳,然后跟着沪军的长官离开。 沪军长官临走时,也对方不为笑了笑。 候在旁边的陈浩秋和关景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刚刚喝酒的时候,方不为脑子一热,差点说出“将军若是他日复起,卑职愿追随将军麾下,效犬马之劳”之类的话来。 但好在脑子里还有一丝清明,知道自身最大的作用应该发挥到哪里。 “你竟然能得到曲将军如此赞誉?”关景言惊道。 陈浩秋也点了点头。 “喝酒!”方不为只觉心中一片滚烫。 第九十七章 回到南京 方不为很想喝醉,但很可惜,有系统这个做弊器在,他想喝醉都难。 就因为曲守年露了一面,激起了在座所有人的豪情。喝到最后,场内已没有了上下级这个概念。 一个小特务抱着陈浩秋的头失声大哭,说自己全家都被日本人杀了。 陈浩秋则劝他,有仇不报非君子,杀光了日本人,仇也就算报了。 方不为整整灌下去了两斤烧酒,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场内能站着的,已经没几个人了。 他走出厅堂,站在门外吹了吹冷风。 凉风习习,却吹不冷他心头的火热。 军营的士兵连抬带扶,才把一群醉鬼送回营房。方不为则是提着一瓶烧酒,边喝边走。 他刚刚回到房间,系统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捕获日本间谍达到一百名的成就,特别奖励技能书一卷……” 一百名?方不为愣了一下。 上次的司机间谍案,打死和抓捕的日本间谍,撑死了也就二十出头,这次在法租界,灭了警察课两个行动队,最多也没过三十人,两次加起来才五十,多出的是哪来的? 系统又给出了解释,汉奸也算。 原来是这样。 方不为猛的来了精神,扔了酒瓶,开始查看是什么技能。 是一卷体质强化技能,方不为有些失望。 这两天,他跟着驻军长官的警卫连天天练拳,教拳的姜师傅是一位形意拳名家。 从第一天开始,他就对方不为赞不绝口,称方不为是练武奇才。甚至起了收徒的心思。 好不容易遇到一块美玉,姜师傅倾囊相授,虽然练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方不为受益良多。就连姜师傅也说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教方不为的了。以方不为现在身手,完全可以去挑战一下哪些成名的宗师,胜败五五之数。 但方不为的身份肯定不允许,他没有时间,也没心思去替姜师傅去光大师门,只是做了个记名弟子。 与其去扬名天下,还不如多杀几个日本间谍和汉奸。 方不为已经打遍警卫连无敌手,现在欠缺的只有对战的经验。 他自己则认为,经过第一次强化之后,身体现在欠缺的只是技巧,但系统又给了他一本强化书。 有总比没有好! 方不为直接点了使用。 一股热流流过全身,方不为没其他任何的感觉,就是一个字:饿。 他冲进刚刚才离开的会场,拦住了正在收拾残局的炊事兵。 然后,整个炊事班看到方不为就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吃光了一桌又一桌的残羹剩饭…… 第二天,方不为正式启程。这一次他和关景言并没有分开,两个人一起坐的蓝钢快列,随行的只有冯家山和一名南京本部的队员。 蓝钢快列是特殊专列,专们用来服务于商政要员,一票难求。安全系数很高。 陈浩秋本来是要派护送人员的,方不为觉的没必要。人太多了反而会增加暴露的危险。 而且他也不是没有依仗。 早上临行前,他又去了一趟警卫连练拳的地方。 十二名警卫一起上,没有一个人近的了他的身。 速度太快了。 姜师傅兴奋的说,方不为应该真的去试一试挑战一下那些成名的宗师,说不定能搏个天下第几的名头出来。 方不为没有一丝兴趣。 火车到了南京,刚好是下午。方不为把关景言送到委员长官邸,他则带着冯家山回本部复命。 没有什么欢迎的仪式,本部一切照旧。碰到熟人,甚至没有人问他这一个月去哪了。 方不为先去了刘成高那里。刘成高赶走了副官,一个人围着方不为转了好几圈。 搞得方不为疑心大起。 衣服穿的好好的,脸也洗的很干净。 足足转了三圈,刘成高才停了下来,咬着牙根,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小子运气怎么就这么好?” 此次上海之行,确实有几分运气的成份在内。比如说地下党的负责人判断失误,派叶太太去了已暴露的信箱那里送信,才引来了警察课的人。 但运气来了,也得能抓住才行,方不为丝毫没有低估自己的价值。 挑起日法事端的事情还是绝密,刘成高应该还不知道,方不为也不好接话,只能谦虚的笑笑。 “眼看着陈浩秋大难临头,却让你小子生生给捞了出来?”刘成高道。 看来刘成高知道的也就仅限于此了。方不为又谦虚了几句。 “算了,各人有各命,羡慕不来!”刘成高叹了一口气。 他说的应该是方不为和关景言关系亲密的事情。换成他,得到关景言的信任,也不可能做到方不为这一步。 “好了,到处长那里去复命吧,科长也在!”刘成高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 方不为应了一声,又去了马春风的办公室。 进去之后,方不为发现高思中和苏民生也在,不知道是不是专门在等他。 看到方不为,马春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全是笑容。没等方不为敬完礼,马春风就连声说了三个好字。 “你赴上海之时,我还担心你能不能洗脱陈浩秋等人的嫌疑,没想到最后,你竟然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马春风激动的说道。 “处长谬赞了!”方不为做出一副谦虚的样子。 “洗脱上海站上下嫌疑,查清关景言遇刺一案,灭杀警察课行动队,还挑起了日法两国互相猜忌,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夸你了……”马春风越说越高兴,脸上带上了自得之色。 “特务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番两次有这么大的斩获,连委员长也是赞不绝声。现在党调处的贺清南,见了我都是绕着走,哈哈哈……”马春风放声笑道。 “这都是卑职职责所在,当不得处长如此美誉!”方不为谦虚道。 “你也不要太过自谦,是不是谬赞我自己很清楚!”马春风正色的说道。 “除过功劳以外,最让我心怀大慰的是你和陈浩秋对林志成之事的应对。若非你们处理得当,这次你上海之行的功劳不但会化为乌有,说不定我还会被校长责难。不错,真的不错!” 第九十八章 任官令 马春风又转过头来,对苏民生说道:“这样智勇双全的福将,差点就被思中撬了墙角,民生该是庆幸不已吧!” 苏民生自诩沉稳,也忍不住的露出一丝得色。反观高思中,却是一脸的遗憾。 要是胡长安的事情发的再迟一些,方不为现在怕是已经成了他的部下。他差一点就得了手。 “不为在上海挑起日法争端一事,还是绝密。而且从各方打探来的消息看,日本和法国谍报机构已经怀疑上了特务处。所以不为此次上海之行,不能大肆张扬,就连对你的嘉奖,也不能公诸于众,不为当明白这一点!”马春风又说道。 方不为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日本和法国的间谍机构正在力查此事。也很有可能查到他与关景言去过上海。此时上海站的人员全部都在蜇伏,也是这个原因。 自己刚从上海回来,如果嘉奖太重的话,难免会让人联想到一些东西。 谁也保不准南京政府的重要部门还有没有汉奸。 这样处理,对方不为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他可不想成为日本人的活靶子。 交待过之后,马春风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 “立正!” 马春风喊了一声口令,又念道:“兹核定:方不为晋升为陆军步兵上尉……各部遵照此令办理,蒋中正!” 特务处成立之初,便归于陆军署。谁也没把这个归属当真,包括委员长和陆军署的长官。 但所有人员军阶职级,报备或晋升的时候,还是要通过陆军署的。 这就是方不为离开南京去上海时,马春风所说的任官令。 “自当为党国效力!”方不为又敬了个礼。 马春风亲自把任官令交到了方不为手上,方不为双手接过,发现上面所有的字都是手写的。 “此为委员长亲笔手书的任官令。此等殊荣,我也是第一次得见!也是对你上海之行的补偿!”马春风又说道。 赚大发了! 方不为惊的瞪大了眼睛。 有些话马春风没说,但方不为能猜的出来。这张任官令,等于就是一张护身符,日后要是有人想动自己,首先的掂量一下后果。 这比给他再官升几级都划算多了。 “另外,委员长特命财政部调拔两万大洋,名议上是特务处的特别经费,其实就是对你此次立功的奖赏!”马春风又说道。 “卑职孑然一身,用不到如此多的钱财,这笔费用,还是以充公用吧!”方不为装做大义凛然的说道。 “奖罚不明,不是治军之道,有功不赏,也会让下面的人寒心。此事你莫要推辞!”马春风的态度很坚决。 方不为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着,得到这么大一笔钱财,以国党官员上下的尿性,自己要是没有什么表示的话,难免会让几位长官记在心里。 他已经打算好了,领到钱之后,就请教一下舅舅。送礼也有很多讲究,一个马屁拍不准,就有可能拍到马蹄子上。 银票也是早就准备好的,苏民生亲自交到了方不为的手里。 苏民生还问他要不要休息两天,方不为直接拒绝了。 自己哪能闲的住。 新组建的缉捕股第四行动组已经特训完了,就等他这个新官走马上任了。 离开本部,也差不多到了下班的时间,方不为坐上黄包车,赶往新租的公寓那里。 刚进门,看到地上一片狼籍,方不为脸色一变。 抽屉被拉开着,地下扔着乱七八遭的东西,一看就是遭了贼。 方不为风一般的冲进了卫生间,抬头一看,顶棚没有被动过。 他纵身一跳,攀上了顶棚,发现里面用床单包裹着的美金还在。 方不为提着美金出了卫生间,又来到卧室,看到保险柜的柜门是被撬开的,里面的银元和金条被横扫一空。 他再来到书房,书柜里的书全部被翻了出来,散在地上。那一本他翻译过来的帐本也在。 还好,自己当初的应对起了效果,美金没丢,帐本还在,就算不上有什么损失。 一个月没回来,天天晚上灯都是黑的,再笨的贼,也知道这一家没人,不进来洗劫一番才怪。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想藏点东西怎么这么难? 他之所以急着回来,本来就是来拿美金的。 之前不敢露财,是怕被人盯上。 特务处司法股经常会清查本部上下所有人员的财产情况,怕有人会被金钱拉拢。 突然多了这么多钱,方不为长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但他现在不用怕了,没想到两个舅舅竟然家资颇丰,并且提前开始安排后路。 从上海回来,这笔钱不管是来路,还是用处,方不为都已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等天快黑了,方不为才整理好了房间。把帐本放进书柜,背着美金,去了肖在明那里。 肖在明也是刚下班,方不为直接了当的说了自己知道父母亲还活着的消息。 “蠢货!”肖在明阴着脸骂了一句,不用想也知道他在骂肖在和。 “这样的事情,舅舅你就不该瞒我。”方不为抱怨道。 “我是怕你走上你父亲的老路! 委员长对赤党的态度,全天下人都知道。马春风此人又以委员长马首是瞻,所以我才会如此安排!日后你当谨记此点!”肖在明郑重的说道。 方不为连声答应,心中却有着自己的算盘。 当看到方不为拿出一包美金和两张银元本票时,肖在明惊的差点栽过去。 “你从哪弄的这么多钱?”肖在明声音低沉的问道,他甚至怀疑方不为是不是打劫了银行。 方不为自然知道舅舅在担心什么,指着两张银元本票说道:“一张是陈浩秋为了答谢我送的礼,另一张是此次上海之行的奖赏!” “你立了多大的功劳,奖赏竟然有两万之巨?”肖在明震惊的问道。 方不为刚要张嘴,肖在明又猛的挥手道:“不要说了,肯定是绝密!” “那这美元呢?”肖在明又问道。 “是这次到上海后,从日本人那里得来的!”方不为回道,“舅舅你放心,首尾处理的很干净,除了我没人知道!” 第九十九章 第四行动组 “怎么会这么多?”肖在明一脸的震惊。 “是特高课下属的一个间谍组织的活动经费,本来打算用来拉拢政府和军中高层的,全被我端了!”方不为半真半假的说道。 “这么多钱,日本人还不得发疯?这样的事情太危险,以后不要再干了!”肖在明担心的说道。 “知情的日本间谍已被我灭了口,这笔钱到底花出去没有,连特高课也不清楚,舅舅你不用担心!”方不为解释道。 司机死了,那个会计也死了,再加上半夜撬保险柜的那两个日本间谍,知情的没有一个活下来,在特高课那里,这也怕是一笔糊涂帐。 肖在明盯着方不为,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自从失忆之后,这个外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你打算用这笔钱干什么?”肖在明问道。 “之前你和小舅……” “不用说了!”肖在明猛的一摆手,“一家人,何必算的那么清楚!” 方不为一阵感动,定了定心神后说道: “转到港城,让我爹娘置办产业!”方不为说出了早就想好的打算。 “不行!”肖在明断然摇头,“给你爹,十有八九这钱会被他弄的不知去向。你知不知道,你家在上海原来也有一处宅子,还在法租界,比你小舅和我的那两处,要值钱好几倍。后来出事才知道,宅子早被你爹卖了,钱干了什么,他打死都不说!” 方不为哭笑不得,还能干了什么。没想到这一世的老爹竟然有如此长远的投资目光。 “等你小舅去了港城,我再把钱转过去。多置办几处产业也好,万一事不可为,你们也好有个退路!”肖在明说道。 “那舅舅你呢?”方不为问道。 “自然是以死报国!”肖在明胸膛猛的一挺,满脸的杀气。 不是肖在明悲观,而是这个时期,大部分的国人都不看好中日之间的态势。 方不为压根就没有想过留退路的打算。既然重活一世,来到了国难当头的年代,总要拼尽热血,多杀几个日本人。就算最后丢掉性命也再所不惜。 但家人却不能不管,只有解了后顾之忧,自己才能放手一搏。 处理好了钱财,方不为又问起了向马春风等人送礼的事情。 “党国上下如此,这也是应有之义。”肖在明回道,“马春风此人爱车,也爱枪。车就算了,太显眼。送把枪倒是很合适。至于其他两位,我再打听打听。这件事情交给我就行,置办好了,你直接去送就可以!” 肖在明久居官场,老于世故,自然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肯定会替他办的妥妥当当。 两个人出了书房,陈心然还没有回来,想来是又在加班。 对于陈心然的安排,方不为刚才也对舅舅说了自己的想法。舅舅说是等陈心然回来之后,再问问她的想法。 自己连番立功,在马春风、高思中及苏民生一干特务处骨干的心目中,份量只会越来越重。 而陈心然又在要害部门机要室担任秘书。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特务上下人尽皆知。 就算是在前世,公安系统中要有这样的情况,也必定会调离一人。 更何况还是特务机构。 马春风不会没考虑到,可能是因为自己刚刚又立了大功,不好煞了风景,所以才没有说。 方不为猜想,过不了多长时间,高思中或是苏民生就会提点自己。 与其让领导提出来,还不如自己提前解决。 方不为相信,陈心然肯定能理解。 第二天一早,方不为回到特务处本部,直接去找了刘成高。 算算时间,两组扩充的新队员已经被训了两个多月。 大部分都是从中央军选调来的士兵,军队的东西根本没必要再练。这两个月特训的全都是一些跟踪,调查之类的特务的专业技能。 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老兵,训练起来非常快。 如果不是方不为临时接了去上海的任务,这一组人本来是一个月前就能交到他的手里的。 “处长早就跟我打好招呼了,就等着你呢!”刘成高哈哈大笑道,“起先我还不知道处长和科长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非要等到你回来才安排人员。现在我算是清楚了。” “处长和科长这是等着你回来挑人呢!”刘成高笑道,“去了之后,由你可着劲的挑,选最好的。但我也要提前警告你,人挑好了,就要卯着劲的干。别把最好的给你了,你却让差的比了下去。别说我老刘丢不起那个人,处长科长脸上也不好看!” “卑职明白!”方不为回道。 “之所以这样安排,你也应该明白原因。好钢就要用在刀尖上。你小子自从脑子被撞坏之后,本事长的不是一点半点,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被人假冒了?”刘成高疑惑的说道。 方不为呵呵一笑,应付了过去。 “走,带你去看看你的兵!”刘成高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对方不为说道。 方不为立马起身,快走两步,拉开了办公室的门,让刘成高先出。 两组人员特训完之后,被特训科送回了本部。怕这些丘八一闲下来就没事找事,刘成高安排了人员,天天给这些人搞着体能特训。 方不为跟着刘成高去了的时候,两队士兵正绕着操场跑圈呢。个个腿上都绑着沙包。 看到刘成高来了,负责训练的中尉邢明生集合着士兵。 “看看吧!”刘成高指着列队的近两百名士兵,“全是从中央军调换下来的,都是见过血的,个个是好手!” 每一位都含胸拔背,双目含光,看来确实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如果真如刘成高所说,全都上过站场,那这些人用好了就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方不为心里有些激动,但并没有得意忘形。向刘成高敬了个礼:“不知对于人员安排,股长有何指示?” 刘成高赞许的点了点头,“你先看着安排,人手不够了再说。” 方不为听的心里一喜。每支行动组配备人员应该在一百名左右,一正一副两名组长,下面又分为三到四个行动队。刘成高让自己先安排,这中间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去了。 第一百章 勇冠三军 不管任何年代,想要管理好下属,红口白牙的空许诺并不是长久之计。 有了空缺的职位,下面的人就会多个念想,做事也就有了冲劲。 慷慨激昂的在刘成高面前做了一番保证,刘成高看似一脸平静,但方不为能够感觉出来,刘成高的心情很不错。 十多年的职业生涯可不是白混的。方不为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给邢明生交待了一句,人可着让方不为先挑,刘成高又回了办公室。 刘成高走了之后,负责训练的中尉邢明生给方不为介绍着这一批士兵。 邢明生是缉捕股第二组的副组长,之前算是方不为的长官,但现在正好反了个。这段时间没有任务,刘成高便让他负责新队员的训练。 方不为晋升之后,军阶本来就要比邢明生高一级,而且本部多有传闻,说处长现在对方不为极为器重。没看刘成高都不在方不为的面前自称老子了吗。 这就是方不为身份和地位提升的最直接的表现。 邢明生很客气。方不为有意笼络,没用几分钟,两个人就开始称兄道弟了。 “方组长先来一步,算是好运气啊!”邢明生不知道个中原因,指着列队站在操场上的士兵说道。” “还望邢兄不吝赐教!”方不为虚心的问道。 “要说这批人的战斗力,那没的说。但要是说品性……” 邢明生啧的一声,像是牙疼一样。 “这里面,有一部分是因为各种原因被调入南京,但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不想再打仗,买通主官从前线调下来的,其中不乏一些老兵油子。这样的丘八最是奸滑,表面对你恭恭敬敬,转过身去就骂娘……” 有意和邢明生拉近关系,不就是为了这个么。刚刚才知道,这部分士兵已经被邢明生操练了快一个月了,什么情况就他最清楚。 方不为笑着抱了抱拳:“还望邢兄拉兄弟一把,你也知道,兄弟我从军校毕业就进了特务处,还真不懂这些……” “好说好说!”邢明生笑眯眯的应了一声,方不为在邢明生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邢明生当着方不为的面开始点名。 带了十几年的队伍,方不为对这一块还是相当熟练的。邢明生挑完人之后,方不为开始训话。 “同志们……”三个字刚一出来,方不为觉的有些不对味,想了想,又改了口吻: “兄弟不才,今忝为第四行动组组长。从今往后,咱们便是生死兄弟。杀敌报国,建功立业这些话想必各位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我就一句话:有我方某人一口干饭吃,就不会让诸位喝汤……” 方不为故意停顿了一下,没有掌声,也没有喝彩声,所有兵士只是肃立着看着他。 都是上过站场的人,不是刚入军伍的愣头青,自是不会凭方不为一句话就热血上涌。方不为也明白这一点,过了一会才慢斯条理的说道:“得各位长官厚受,行动组自我以下人员,全由我安排……第四行动组满编整一百人,想必各位也知道,特务处和军中不同,取消连排制,组以下只设队,正副队长全是双薪……” 北伐一役成功之后,校长越来越重视军事谍报部门的重要性,对马春风的支持力度越来越大,尉官以上,只要是在特务处任主要职务的,全部都在其他部门兼有虚职,并领双薪。所以无数的中下级军官削尖了脑袋都想进来。 迫于军纪,没有人敢喧哗,也没人敢交头接耳,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有表情变化,特别是站在队例最前排的几个。 “请问方长官,是否按原有军阶安排?”一位高大魁梧的汉子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方不为问道。 “叶兴中!”大汉挺了插胸膛。 “叶兴中,在特务处,没有这样的说法,一切看你的能力与特长……”方不为淡淡的说道。 大部分的人都是一脸喜色,只有少数几个脸色有些阴沉。想来这几个都是军阶稍高,很可能还是走了门路才进的特务处。 方不为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刚刚被邢明生筛了一遍,油滑惫懒,奸恶跳脱之类,全部都被选了出去,眼前的这些相比之下还是比较好控制的。 这样再一分化,原本在集训时期内建立的一些小团队自然不攻而破,也便于方不为更好的管理。 方不为缓了缓口气,脸上又露出了一丝笑:“想必诸位在军中也是骁勇善战之辈,到了我特务处,难道都是来养老的?” 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没有一个受的了激,个个眼神不善的盯着方不为。 “有血性就好!”方不为继续笑眯眯的说道,“有的是立功的机会,就看各位表现了!” “报告!”叶兴中又大声喊道。 “讲!” “卑职想问一下,什么样的算特长?”叶兴中问道。 “想想特务处是干什么的?”方不为回道,“调查,跟踪,抓捕……只要擅长与之相关的,自然算特长!” “武力算不算?”叶心中又问道。 “自然算!” 叶兴中嘿嘿一笑。脸上带着得色:“卑职之前在军中,若论个人武力,称的上勇冠三军……” 方不为被吓了一跳,这叶兴中要是没吹牛,他长官怎么可能放他出来? “卑职被人陷害,被诬私通了团长的姨太太!”叶兴中悄悄给方不为说道。 方不为一脸的八卦,你家团长的姨太太有多饥渴,会看上你这样的? 他使劲的瞅了瞅叶兴中的狗熊脸。 …… “后来冤屈洗清了,但长官也不好用我了,只好放我离开。” 原来这叶兴中是团长的警卫队长……误会虽然查清了,但团长觉的继续用他,会失了脸面,就把他赶出来了。 “卑职就想让方长官看看,胜任一队之长之职,卑职还是有自信的!”叶兴中说道。 “来,咱俩过过招!”方不为有些手痒了。 “和谁过招……方长官?”叶兴中愣了一下,又打量了一遍方不为的体格,一脸难色的说道,“卑职师承巴子拳,讲究一往无前。若是有意收力,刚猛的拳势,十停当中就会丢了八停……” 叶兴中说的委婉,意思是怕伤了方不为。 第一百零一章 过招(感谢over me书友的两次打赏,谢谢!) 方不为就喜欢叶兴中这种不信邪的,当既即后撤一步,招了招手:“若能打赢我,其中一队的队长之职就是你的!” 不是方不为自大。沪军长官的警卫员,没有一个是他一合之敌。姜师傅也称,方不为已有了和成名宗师一较高下的资格。 这叶兴中要是能比的上宗师,何必去给一个团长当警卫队长,最后还被人家给赶出来了? “方长官当真?”叶兴中眼睛瞪的跟牛眼似的。 “军中无戏言!” “方组长,要不挑两个身手好的兄弟,和这叶兴中试试就行。你就没必要亲自上了吧?”邢明生也在旁边委婉的劝着他。 邢明生训了这两组队员一个月,没少让队员们抓对厮杀,两百号人当中,无一是叶兴中的敌手。 就方不为这瘦胳膊瘦腿的,上去如果丢了人,在这些兵士面前,还有何威信可言,日后队伍怎么带? “邢兄放心,我心里有数!”方不为笑道。 邢明生退了一步,站在方不为的侧后方,使劲给叶兴中使着眼色。 叶兴中一脸的为难。 不让长官丢人,自己就得败,败了的话,队长的职位也别想了,还给长官留下了狂妄自大,不堪大用的印象。 “想清楚了,机会可只有一次!”方不为笑眯眯的提醒道。 叶兴中转了转眼珠,心里想着:大不了先和方不为缠斗上几个回合,让方不为知晓自己的心意,最后再装做堪堪胜了他也不迟。 这样长官的面子有了,自己的位子也没丢。 方不为摆的是正宗的戴式形意拳起手式,是亮明师门的意思。 姜师傅倾囊相授,没有半点藏私,一心想让方不为替他光大师门。 方不为自然也要投桃报李,有为姜师傅师门扬名的机会,也不会放过。 叶兴中一点都不在意。练形意的多了去了,哪个不会摆两手花架子? “方长官小心了!”叶兴中抬了抬拳,提醒了一声。 他自然不会傻到用尽全力,想着最后只要把方不为摞倒就行。 方不为个子虽高,但不显肌肉,再加上一张俊秀的脸,给人一种很文弱的错觉。 叶兴中根本不信方不为是会武之人。 方不为又向他招了招手,意思是别费话。 叶兴中像一头下山的猛虎,飞快的撞了过去。势头看着很猛,其实早收了力。 方不为依然还是一副高人风范,等着叶兴中的拳。 叶兴中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刚刚近了方不为的身,拳头还没递出去,只见方不为闪电般的往前踏了一步,右臂横摆,连人带肘撞进了叶兴中的怀里。 叶兴中身体弓的跟个大号的虾一样,倒飞了出去。 正站在办公室,端着茶杯看着这一幕的刘成高手猛的一抖,溅出几滴茶水来。 “这小子怎么这么厉害了?”刘成高喃喃自语道。 站在方不为身侧的邢明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列成方阵的近两百号士兵,个个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训练了两个月,其间没少切磋。叶兴中是特训队员当中武力最高的,没有之一。没想到竟然在看起来弱不经风的方不为手中没有撑过去一招。 有两个士兵扶起了叶兴中,叶兴中咳嗽了两声,吐出了一口闷气,一脸惊恐的看着方不为。 方长官竟然真的是个高手? 叶兴中很清楚方不为留了手。方不为撞在他胸口的这一拳,明显的收了力的。 方不为单单只是将自己撞过去的力道反弹了回来,自己就被打的飞了出去?幸亏自己没出全力。叶兴中暗暗的想着。 而且方不为用的是臂,如果换成拳或者掌,叶兴中怕是胸骨都会被震裂。 方不为势重招沉,更不可思议的是,竟然快如闪电。叶兴中根本没看清方不为发招的过程。 “都说了机会只有一次,还敢留手?”方不为扫兴的看着叶兴中。 不收力,我怕是早被你打的吐血了吧?叶兴中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方不为。 “算了,看你身手确实不错,再给你一次机会!”方不为感到非常的不尽兴,他准备只用一半的实力再试一试。 “卑职服了!”叶兴中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 别看他长的跟狗熊似的,其实精明着呢。知道再上去,最后还是飞回来的下场。就算用尽全力,最多也就是能在方不为手上撑几招的区别。 “别啊,还没完呢!”方不为来了兴致。 但叶兴中只是摇头,就是不答应。 方不为无奈,又对几列方阵喊道,“四个行动队,正副八名队长……出来八个人,一起上。赢了,队长一职就是你们的!” “哗”的一声,士兵们骚动了起来。 不是方不为托大,而是有信心。 昨天离开沪军军营之前,姜师傅就对他来过这么一手。不过当时十二个人分成了三组,每组是四个人,还排了阵法。 姜师傅说了,一次冲上去的人越多,越反而会互相掣肘。 叶兴中原本黯谈的眼神又是一亮,方长官再厉害,还能以一敌八? 他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亲自挑选人手。 几分钟后,八个人,其中就有叶兴中,一起围了上来。 叶兴中也明白八个人一起上,挤在一起连拳都打不出去,便把人分成两组,一前一后。 聪明! 方不为朝叶兴中竖了个大拇指。 “啊!” 其中一个一声大喝,前一组的人一起向方不为扑来。 方不为的速度太快了,快到远处观看的士兵只能看到虚影。 等快到自己身前时,方不为猛的一蹲,一个扫膛腿,正面的两个应声而倒。 等他扫过半圈,正好迎上了从后面冲上来的两个人,一个一掌,就被打的向后飞退。 后一组的四个还没冲上来,就被方不为打出去的前四个撞的散开了阵型。 方不为得势不饶人,如一只大鹰一般飞了起来,或是一拳,或是一脚,剩下的全都跌了出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又没本事报仇,被方不为打了也是白打。 居中策应准备抽冷子给方不为一记绝招的叶兴中一看势头不对,转身就跑,却被方不为一脚踹在屁股上,跌了个狗吃屎。 站在窗前的刘成高“噗”的一声,把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喷到了窗户上。 第一百零二章 副组长人选 “卑职错了!”叶兴中爬了起来,低眉耷眼的说道。 从佩服到错了,叶兴中彻底服了。 看着重新爬起来垂头丧气的几个人,方不为叹了一口气。 自己表现的太生猛,这几个一看就知道已丧了气势,打不下去了。 方不为一脸意犹未尽的直起了腰,拍了拍裤角上的灰土。 “叶兴中!” “到!” “任命你为第一行动队队长,马上去人事股报备!” 现在,特务处的任命的招聘还算严谨,包括普通队员在内,都要调查背景,不是清白之身,还进不到特务处。 哪像抗战时期,马春风什么人都敢要,生怕人手不够。 叶兴中脸色涨的通红,定定的看着方不为,震天般的吼了一声:“卑职遵命!” “还劳请邢兄帮着照看一二,我去找一下股长!”方不为对邢明生说道。 “方组长好身手!”邢明生半天才回过神来,由衷的赞了一句。 所有人看着背着手,施然走向小楼的方不为,就像是看着神人一般。 刘成高看着走过来的方不为,嘿嘿一笑,心中暗赞了一声。 他知道方不为肯定能镇住这帮丘八,但没想到方不为的方法如此简单粗暴。 军中行伍,本来就是最为信奉武力的地方。从上到下,都认一个死理:拳头大的说了算。 方不为正好合了他们的意。 方不为之所以选择叶兴中,也是无奈之举。 他是实在不想从刘成高的手下选调队长。 就算手下的骨干不能百分之百对自己忠诚,至少不能多嘴。 这是方不为对手下最低的要求。 有猎影系统在,以后行动时方不为肯定会时不时的有一些神奇的举动,达到的效果也肯定会很惊人。如果次次都有人向刘成高或是马春风汇报,久而久之,上官想不怀疑他都难。 至于能力,方不为觉的有自己就够了。有系统在,肯定会有抓不完的日本间谍和汉奸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只需要找到证据然后抓人即可。 忠诚这东西,只能慢慢观察和培养。方不为不会读心术,也没有王霸之气,做不到一出场就让英雄纳头就拜。 叶兴中一看就是个实诚的,不然也不会第一个就跳出来。但又并非没脑子,从他第二次出手想偷袭就可以看的出来。再加上武力超群,方不为觉的完全够用了。 至于剩下的三个队长空缺,反正现在还没有多少行动任务,有一队先用着,剩下的慢慢观察。 方不为是来找刘成高的。 人挑好了,但物资也的跟上。 吃的,住的,穿的,武器,饷银…… 这些缺了哪一样都不行。 还有就是自己的副手。 如果林志成在就好了! 方不为暗暗的想道。 …… “你小子,以前你也就是身手灵活一些,最多再加上个枪法好。怎么一转眼,都成高手了?”刘成高看着方不为,啧啧称奇。 “卑职在上海,遇到了一位形意名家,跟着练了一个月!” “一个月也不能厉害成这样吧?”刘成高明显不信。 “师傅说我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方不为恬不知耻的回道。 刘成高刚想呸他一脸口水,最后又忍住了。 方不为要不是奇才,短短一个月也练不成这样啊。 …… “让冯家山当你的副手?”刘成高看着方不为问道。 方不为提了一大堆的条件,刘成高什么都答应,到副组长这里给卡住了。 “此次上海一行,冯家山出力颇多,也称得上有勇有谋,所以我才如此考虑!”方不为回道。 “资历有些浅,我怕不能服众!”刘成高还不知道冯家山跟着方不为在上海立功的事情。 除了方不为,马春风给了他一张委员长亲笔手书的任官令做为补偿外,活着回来的冯家山和另外一名队员,赏的全都是大洋。牺牲的那几位,苏民生也做了妥善安排。 但这事又不能告诉刘成高,方不为有些为难。 冯家山虽然也是缉捕股的人,但算不上刘成高的嫡系。能力肯定有,不然马春风交待下来之后,刘成高也不会第一时间就挑了冯家山随同方不为去上海执行任务。 上海一行,方不为也观察过冯家山,品性还不错,关键的是执行能力很强。 有这两点就够了。 副手肯定要用熟悉的,能跟自己一条心更好。至少也要听话。 本来林志成是他心目中最好的人选,可惜了。 剩下就是冯家山了。当然,说不定缉捕股里也有更加合他心意的人物,但方不为没时间去慢慢了解。 “冯家山凭白无故的升一级,其他组的兄弟们肯定不服。至少得有个说法,你说是不是?”刘成高想了想又说道,“他以后跟着你,不怕没机会立功,你先继续让他当队长,等有点功劳再说!” 方不为起了疑心,试探着问了一句:“那副组长一职?” “你再有没有合意的人选?”刘成高问道。 怎么可能会有? 方不为现在才刚刚把特务处主要部门的长官认全。 他只能摇摇头。 “那就先让邢明生上吧,他本来就是第二组的副组长,算起来也是平调,没人会有异议!”刘成高一锤定音道。 怪不得! 刚才听刘成高说是人员让他自己定的时候,方不为还想着刘成高怎么这么大方,就不怕自己在他手下造一个小团体出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让这批队员一回本部就跟着邢明生特训,怕也是这个原因。 冯家山看来是没希望了。 没有邢明生,还有李明生张明生,刘成高肯定不会让这个位置落入他人之手。 邢明生就邢明生吧。至少这个邢明生看起来也是个有眼色,乖巧听话的。 但愿他表里如一,不然方不为有的是让他吃哑巴亏,却诉不出苦来的时候。 “谨遵股长谕令!”方不为挺胸说道。 刘成高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安排吧!” “多谢股长!”方不为装做喜笑颜开的离开了刘成高的办公室,刚一出门,脸就跨了下来。 特么的,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第一百零三章 为官之道 刘成高这是阳谋,明着告诉方不为,邢明生就是他的人,就看方不为怎么选了。 刘成高话说的含糊,但潜在的意思方不为很清楚。 方不为要是和他刘成高一条心,那什么事情都好办。过渡上一段时间,调走邢明生,替上冯家山,遂了方不为的意,不是不可能。 但方不为若要是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看不起他刘成高,做为直接上司,刘成高对方不为也不是没有办法。 刘成高这是在给方不为提着醒呢。 别光想着一个人立功,别忘了还有他这个上级。 这是怕方不为有什么事都绕过他,去找苏民生和马春风。 想明白这些后,方不为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刚刚显露出一点本事来,一个两个的都恨不得把自己拴在裤腰带上。 高思中如此,苏民生如此,现在刘成高又如此。 可是方不为压根就没有想着要越级什么的,不然昨天一回来,第一个就是先去找刘成高汇报。 桀骜不驯,越级上报,这在什么年代都是大忌,更何况还是军事单位。 前世性格那般跳脱,方不为也没干过这样的事情。 刘成高真是多此一举。 但转念一想,方不为也能明白刘成高的用意。 手里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出彩的,刘成高生怕不受自己掌控。方不为真要事事越过他,找再高一级的领导,久而久之,方不为就算架空不了刘成高,刘成高在手下面前威信尽失是肯定的。 换做自己,怕也是会这般做吧。 胡长安出事后,方不为就多了个心眼,特意打听过。 刘成高看似粗豪,实则精明。为人处事也有几分手段,也算是马春风的亲信。 对手下也还可以,不争不抢,有功赏,有错罚,以这个年代的平均水平来说,刘成高算是相当不错了。 不管在什么时代,要想出头,光有能力还不行,还得有个好上司。 锥在囊中藏不住的话,人家把你装在铁匣子里,看你怎么扎? 所以胡长安出事之后,马春风下达让方不为继续留在行动科的命令之后,高思中暗示他可以在处长那里求求情。调到情报科,也能当组长。但方不为却没有动心。 一是因为李无病知道高思中要把他调到情报科的消息之后,明显有了疏远之意。 二是方不为觉的自己和高思中的关系有点好过头了,这不是上下相处的长久之道。 三是方不为担心调到情报科,会挡了情报科其他人的路。 与其把心思耗在这些勾心斗角之类的狗屁倒灶的事情上,还不如多抓几个汉奸和日本间谍。 刘成高这样安排,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做为一个上官的必要手段罢了。 想明白之后,方不为就不在意了。 邢明生真敢起什么心思,方不为有的是手段对付他。 两世为人,还有系统这个做弊器,分分钟坑死他。 方不为正准备去找冯家山的时候,冯家山却先来找他了。 “刚刚从科长那里过来!”冯家山一脸喜色的说道。 看来是去领奖赏了。 方不为还是有些替冯家山可惜。 在与警察课激战的那天夜里,冯家山带着本部的四名队员,打死了在叶心恒楼下盯梢的警察课的半支行动队。 本部队员当时战死了两个,一个重伤,最后没救过来。 这对冯家山来说也算是大功了,就算军阶不升,职务提一级还是没问题的。 可惜刘成高非要用邢明生。 以后再找机会吧! “死的那三个兄弟,家里都有安排吧?”方不为问道。 “一家一千大洋的安家费,科长已命人送过去了,另外还有其它的安排……”冯家山回道。 方不为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卑职也得了两千大洋的奖赏!”冯家山嘿嘿一笑,一只手往另一只袖子里一摸,摸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小方块。 放到桌子上的时候,发出“咚”的一声轻响,方不为立马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只能是黄金。 “这是卑职的一点孝敬,还望方长官笑纳。”冯家山把小布包推了过来。 方不为似笑非笑的看了冯家山一眼,拿起布包掂量了一下,应该是十两重。 冯家山的奖赏满共只有两千大洋,却拿一半来给自己送礼? “若不是长官你,卑职哪有立功的机会……”冯家山解释道。 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和自己想一块去了。方不为有些好笑的想道。 “收回去吧!”方不为把金条推了回去,“有什么话就直说,老子不差你这一点钱。” 看方不为的脸色严肃,不似做伪,冯家山不敢再劝了。 还有不收下属孝敬的长官? 冯家山有些懵,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怎么说。 “有屁就放,一大堆的事还等着呢!”方不为吼了一句。 “卑职想调到长官的手下来!”冯家山心一横,咬牙说道。 其实在上海的时候,冯家山就转过这个念头。 方不为有勇有谋,有胆有识,做事勇敢果决。更难得的是,能把兄弟们当人看。 胡长安那样的长官,冯家山见的太多了。 再加上方不为的背景和能力,以后前程肯定似锦,跟着这样的上官,还怕以后没出路么? 所以在回来的路上,听方不为和关景言提起,回来后方不为肯定要接掌新成立的第四行动组,当时冯家山就下定了决心。 这样的大腿此时不抱,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哈哈哈…… 方不为大笑了两声。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我也不瞒你,此事我已禀告过股长,正准备去找你呢……”方不为只说了将冯家山平调到第四行动组的事情,而和刘成高争议副组长人选的消息,方不为并不准备告诉冯家山。 免得他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听到方不为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就是自己,冯家山心头一片火热:“多谢长官赏识,卑职自当披肝沥胆,尽犬马之劳……” “好了!”方不为打断道,“我也没时间听你说这些话,以后认真做事就行,现在先跟我去选人,眼睛给我睁大了,好好的挑……” 方不为让冯家山先选出一支行动队来,抓紧时间熟悉和了解,关键时刻,要能拉出来顶事的。 第一百零四章 打破旧例 原本方不为是中意叶兴中的,但冯家山没当成副组长,那这一支行动队由冯家山来掌控就最好不过了。 至于叶兴中,那么好的身手,自然是打手的最佳人选。 方不为想了想,刘成高让邢明生来当副组长,也并非全是坏处。至少自己腾出了一个队长,可以进一步实现自己的想法。 回到临时驻地之后,方不为竟然发现,就这么一会功夫,邢明生竟然把该做的都做了七七八八。 营房,枪支,物资,包括饷银,方不为在刘成高那里提到过的东西,邢明生带着人全都领了回来。 看到方不为,邢明生有些尴尬。 方不为能看出来,邢明生不是装的。看来他也是刚刚知道,刘成高让他给自己做副手的事情。 邢明生刚要说话,方不为挥了挥手,打断道:“以后要在一个锅里搅马勺,那就是兄弟了。别的话我就不说了,只说八个字: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方不为话说的如此直白,邢明生怎么可能听不懂他的意思。胸膛猛的一挺:“组长放心!” 邢明生也明白,这个时候说的再多,方不为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尽信,还得看日后的表现。 邢明生也没想到,刘成高会把他安排到方不为的手下。 方不为刚走,刘成高就把邢明生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别的没多说,刘成高就说了两句话:方不为让他邢明生朝东,他就坚决不能朝西。方不为让他邢明生追狗,他就不能撵鸡…… 明知道安排邢明生当副组长是用来制衡方不为的,方不为却没有一丝犹豫的答应了下来,说明方不为对自己这个直接上司还是很尊敬的。刘成高不能没有表示。 刘成高对方不为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不出缉捕股的这一亩三分地里边,随便他方不为折腾。 刘成高和高思中的关系不错,司机间谍案是怎么破获的,他也算知道一部分。 当时的高思中不是太相信方不为的能力,要人没给人,要权没给权。最后却让方不为硬生生凭借自己一个人的能力查到了最关键的线索。 高思中事后时不时的还会感叹两句,方不为这种人,给点风就能扶摇直上…… 方不为当时要是胆子小一些,不敢擅专独自去调查,哪有后来这么多的功劳? 刘成高一直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他给邢明生交待的核心意思就是:全力以赴的配合方不为,功劳少不了他的一份。 …… 级别不够,方不为立过什么功劳邢明生并不清楚,但不妨碍他从一些事情当中推断出一些东西来。 刘成高对方不为不是一般的重视,从要什么就给什么这一点就能看的出来。 而两组人员硬生生的被拖了一个月才开始安排,这明显就是在等着新建第四组组长方不为回归本部。 没看方不为刚挑完人,第五组的组长才出现,把方不为挑剩的人给带走了。 再想想,两个月前,方不为见了自己还得敬礼叫长官,但现在却反了个个。就连刘成高见了方不为也客气的不得了…… 还有本部的风闻…… 从刘成高的办公室出来之后,邢明生觉的自己的嗓子有些发干。 刘成高安排自己给方不为当副手,很有可能是自己进入特务处以来最大的一次机会。 邢明生想着怎么做才能得到方不为的信任? 所以才有了方不为看到的这一幕。 邢明生的示好之意很明显,方不为自然能够看的出来。 相安无事最好。邢明生如果日后一直是这般恭顺,功劳薄上自然少不了他的名字。 转了一圈,看邢明生安排的井井有条,方不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通知叶兴中,到办公室来开会!”方不为给冯家山交待道。 冯家山去找叶兴中了,方不为和邢明生一起回了办公室。 一路上,方不为将自己对第四组各行动队的想法简单的给邢明生说了一下。 “这不符合常例吧?”听方不为说完,邢明生皱着眉头说道。 “有什么符不符合常例的?”方不为冷笑一声,“特务处正式成立也才两年的时间,这又循的是那门子的旧例?东厂,西厂,锦衣卫?” 邢明生被噎了一下,他发现方不为骨子里并没有如刚才挑人时的那般客气,一上来就有些咄咄逼人。 当然针对的不是他邢明生,方不为针对的是特务处现有的条条框框。 情报科负责调查,等查到眉目,更或者是有了线索或是证据,自然会通知行动科准备实施抓捕。 特务处成立以来,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但方不为一来就想打破常规,不但要抓,还要查。 这岂不是直接把情报科没放在眼里? 高思中知道了岂会善罢干休? “你再回头看看,这一两年,情报科报到行动科的案件有多少?大部分的都是情报科在调查的同时,便抓捕了相关的嫌疑人,肉他们吃了,骨头啃了,连口汤都不给兄弟们剩。现在的行动科都快成打手科了,除了能刑讯一下情报科抓回来的嫌疑人,还能干什么?”方不为不屑的说道。 方不为说的是实情,但也不能全部归罪到行动科的头上。主要原因还在情报科。 查不出大的案子来,尽查到的了一些小虾米,这些小人物,情报科顺带着就办了,自然没必要兴师动众的出动行动科的武装力量。 方不为嘴上说的是行动科,其实骨子里还是看不起现在特务处的这种办案模式。 老是窝里斗有什么意思,有本事抓日本间谍和汉奸啊? 邢明生还想再劝两句,但想到刚刚在刘成高的办公室,刘成高对他说过的那几句话,邢明生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方不为这样安排,肯定有他的用意,成不成,先看看再说。 不一会,冯家山就领着叶兴中到了。 方不为又对他们二人说了自己的想法。 叶兴中久在军伍,刚到特务处,还不清楚特务处的模式,自然没有发言的权力。 第一百零五章 安排 冯家山有些意动。他在特务处行动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很清楚其中的内情。 与其天天等着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 坐等着让情报科的人送功劳上门也不现实。就算最后吃到嘴里,怕也是成了残羹剩饭。 方不为的分派很简单。 由冯家山先从这一百人中挑选人手,成立调查队。广撒网,尽可能的发动和利用关系,查找线索。 另外利用特务处自身可以涉足多个部门和领域的优势,大力发展情报网络,搜集相关的信息。 这一队的人员必须要精明伶俐,反应迅速。至于身手倒是其次。 方不为给冯家山的编制是三十人左右。 另外一队,由叶兴中负责,自然是真正的行动队,最主要的任务就是配合冯家山这一组,跟踪,盯梢,以至抓捕。 方不为让叶兴中在剩下的七十人当中挑一半出来,再分成两个分队,有任务时执行任务,无任务时严格训练。方不为对叶兴中的要求是,单兵素质至少也要达到叶兴中在当团长警卫队长时的警卫员的水平。 剩下的四十人,则交由邢明生,做为预备队。 三个人当中,最惊喜的反倒是邢明生。 邢明生已经把自己定位好了,暂时做好大官家的角色就行,想着方不为能把后勤总务交给自己就算不错了,没想到方不为竟然还会让他染指军权。 虽然是冯家山和叶兴中挑剩下的,但那也是相对而言。这一百人是他自己亲自挑的,邢明生自然清楚底细。 而且方不为还让邢明生负责,定期对所有人员进行单兵做战和小组配合战术的训练。没有时间集训,就分组训练。 邢明生到特务处之前,就有过两三年练兵的经验,对这些自然是手到擒来。 方不为还决定,定期调请特训科教官,对所有人员进行特训。主要以跟踪、潜伏、渗透、绑架为主。 而这些,本来就是特务处必备的专业技能。 冯家山负责调查,叶兴中负责行动,邢明生负责总务和支援。 方不为的这一系列安排,明显都是外派站组的管理模式。但问题是现在在本部啊? 其余三个人都有些疑惑,但谁也没敢问。 说不定组长已经知道了自己下一步的去处,在提前做准备呢。 “除了饷银之外,有没有多余的经费?”方不为问着邢明生。 “股长说是科长特批的,多给了两千大洋!”钱是邢明生去领的,他很清楚。 “全给冯家山!”方不为道。 邢明生心里惊了一下,但脸上并没有表露出来。 “钱给你了,就要花到地方上!”方不为对冯家山说道,“该拉拢的拉拢,该打点的打点,务必尽快把框架搭起来。以后咱们想要出成绩,主要就要指望你了!” 责任如此之重,冯家山心里一紧,心虚的问道:“卑职进了特务处,就一直在行动科打转,情报科那一套,委实不算熟悉……” “这有什么难的?”方不为瞪了他一眼,“又不是什么绝密,自己不会,难道不会问么?” “找个在情报科任职的兄弟,三杯酒下去,什么都问出来了!” 方不为顿了顿之后又说道:“当然,情报科那一套也不一定证明就是对的,不然也不会一直没有多大成果。 我提两条思路,你自己考虑。一是各个警察局,不要找当官的,就找那些街面上的巡警,特别是经年的老吏。 他们平时没什么油水,自然只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下苦功夫,对辖区内的情况最为熟悉不过了。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数他们最清楚……” “二是那些车行的车夫。间谍和汉奸也是人,没长飞毛腿,肯定会坐车。 让他们盯着点,遇到奇怪的人多留个心眼。比如一上车不说地点,只让往前跑的,这很有可能就在防范有没有人跟踪他……坐到一半,没到目的地突然下车的,等等之类,你自己揣摩!” 冯家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该花的钱,不要舍不得。真能提供重要情报的,要不吝重金奖赏。当然,一旦出现慌报消息想骗钱的,一定要重惩,哪怕是杀鸡给猴看,所以不能手软!”方不为又交待道。 “咱们本部,对电台是如何侦测的?”方不为又问着冯家山和邢明生。 电台是这个时代最为快捷和隐密的传迅方式。如果南京城内有间谍组织,肯定会用到电台。 “一般都是采取分区停电的方式!”邢明生回道。 “没有无线电测向车?”方不为惊声问道。 “那是什么东西?”邢明生和冯家山对视一眼后,不明所以的问道。 方不为不说话了。 你妹的,谍战剧害死人啊! 分配完了各组的规划和任务,方不为又郑重其事的说道:“咱们再说一说正事!” 这才轮到正事,那之前这些算什么? 另外三个人面面相觑,又看到方不为的脸色猛的郑重了几分,不由自主的直起了腰。 方不为在三个人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才用严厉的口吻说道:“我不管之前在军中,还是在特务处是什么样的规距,但是到了我方某人手下,就要照着我的规距来。 我也不为难兄弟们,中央军的军纪是什么样的,咱们照此执行便可!” 另外三个人脸上全都露出为难的神色。 “怎么,有难处?”方不为冷声问道。 三个人都是刚刚追随到方不为的麾下。其中也就冯家山跟着方不为的时间稍长一些,但也长不了多少,就一个月。 冯家山除了对方不为敬佩之外,还有敬畏。这个时候方不为带着这样的神色和语气问这句话,冯家山哪里敢争辩。 叶兴中就更不堪了,今天才认识方不为,在没有摸清长官的脾性之前,哪敢多嘴。 反倒是邢明生,左思右想之后,还是觉的应该提醒一下方不为。 方不为没有把他当外人一样防着,他更要投桃报李,只要是不利于第四组,不利于方不为的事情,都必须说出来。 第一百零六章 纲领(感谢屠龙紫罗峡,快看有妖气两位书友的打赏,谢谢!) “平时兄弟们仗着职务之便,捞点零花钱,在本部,这也已经成了常例。 如果真要实行,刚开始应该不难,毕竟咱们的兄弟都是刚从中央军转调过来的,但若是时日一长,听到其他组的兄弟们发财,咱们的兄弟却只能干看着,心中肯定会不服!”邢明生说道。 方不为又是一声冷笑:“跟着我方某人,自然不可能别家大鱼大肉,我却让兄弟们吃糠咽菜。钱财的事情我想办法,但哪个敢要胡乱伸手,就别怪我不客气?” 方不为早就想好了。舅舅肖在明就在军法司,专门就是干这个。调几个人到自己麾下组建个军法队,还是没问题的。 “完了之后,你们通知下去,军纪当中不允许做的事情,就坚决不允许做。功劳立了,钱自然会有。想女人了,街面上的窑姐儿多的是,敢抽大烟的,就地扫地出门。平时只要闲下来,就给我狠狠的操练。敢偷着打牌的,简单,让脑门上顶着麻将子训练,麻将子掉了,就罚多跑两圈……” 这个年代,国党当中,大部分的人不管是当兵还是当官,无非就是为了发财。只要把这个问题解决掉,剩下的都不是大问题。 “咱们行动科平时若有缴获,是怎么分配的?”方不为又问道。 “哪有什么缴获?”邢明生叹了一口气,“一般用不着咱们出动,情报科的就把事情给办完了,偶尔出动一次,搜到了财货,还要给情报科分大头。 到了行动科,最多也就有三成,其中一成要上缴。剩下两成……咱们之前的长官胡科长,组长也应该有听闻……兄弟们没办法,才想着方法的赚点油水。” “这就好办啊!”方不为呵呵笑道,“咱们以后自己查,自己抓,搜到财货,最多交三成上去,剩下的分一部分们给下面的兄弟,最后剩下的留在组里,以应不时之需!” 陈浩秋就是这样干的。 上海站的人之所以对他忠心耿耿,一是因为陈浩秋颇有识人之能。二是陈浩秋对手下从不吝啬。自陈浩秋以下,个个富的流油。看了江右良的审查记录,上海站普通的一个队员,竟然都有上万的家产。 陈浩秋打的是与日本人有生意来往的富商的主意,方不为却把目光放在了汉奸身上。 三个手下都惊呆了。 这才哪到哪,自家长官竟然就做起白日梦来了? “把你们的事情做好,剩下的我来办!”方不为自然能猜出他们的想法。但他并非无的放矢。 这都过了一个月了,该处决的已经处决了,该结案的已经结案了,那家和水金行也能查一查了。 不过需要选个合适的切入点才行。至少不能引到自己从密室得到的那批金条上面。方不为暗暗的想道。 交待了该交待的,方不为便让他们下去自己安排。 当领导的不能事事都管,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越想着抓紧所有的细节,到最后才发现错漏越多。 二是不能事无巨细的把手下的活全干了,那要手下做什么?得让他们一开始就要养成独当一面的习惯。 再一个,第四组刚刚组建,哪方面都需要磨合,特别是自己以下的一个副组长和两个队长。要让他们知道,只能团结一致,才能发挥出团队的最大能力。 方不为对邢明生说的那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真不是在敷衍。 一个团队最忌讳的是窝里斗,国党为什么最后会败退,真让星星之火燎了原?就是这个原因。 至于会不会把自己架空,方不为一点都不担心。冯家山和叶兴中都不是蠢货。 邢明生上午还只是负责临时训练的长官,下午摇身一变,就成了副组长。他们两个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邢明生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而且刘成高也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还想着靠方不为立功呢。 方不为又去找了刘成高。 没办法,这老贼现在对自己不是很放心,很怕自己单飞。为了以后少生掣肘,方不为只能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往他这里跑。 …… “你要自己查,自己抓?”刘成高听了方不为的汇报,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等着情报科通知行动,黄花菜都凉了!”方不为回道。 这小子果然就不是个安份的! 刘成高心里嘀咕了一句。 不过他早有准备,就等着看方不为出什么花招着呢。现在至少没有出自己的预料范围之内。 想想司机案的破获过程,刘成高又生出了几分信心。方不为既然敢这样计划,应该就有足够的把握。 看刘成高不出意料的同意了,方不为又道:“卑职此来,就是想和股长商量一下。卑职想练一组精兵出来,所以乱伸爪子的那些狗屁倒灶事,以后在我第四组就会被杜绝。但也不能光对着兄弟们喊口号,却让他们喝西北风。 所以卑职想,日后若有缴获,能不能定个例数,超出的部分,我要自行安排……” “我的那部分肯定没问题,只要你小子多立功,给我多长脸,让老子倒贴都行,但处长和科长哪,多多少少要意思一下,一成不能再少了?”刘成高回道。 “多少?”方不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成啊!”刘成高回道。 “上海的陈站长怎么交的是三成?”方不为疑惑的问道。 “哈哈哈……”刘成高几声大笑,“上海是什么地方?全国的富商有一半集中在那里。除了东北,东南沿海那么多的地区都被日本人占了,这些地方的人就不做生意了? 怎么办?只能是私底下和日本人眉来眼去,但又怕被陈浩秋除了奸,只能上供。那钱跟淌水似的往陈浩秋的手里流,让他交三成,都是处长格外开恩。 但在南京,哪有这么多的汉奸让你抓?情报科偶尔抢抢党调处的生意,抓几个地下党,还是穷的冒土的那种,能有几个油水?” “卑职明白了,那就按之前的定例吧!”方不为心中窃喜。 邢明生光知道行动科的事情,对情报科只是一知半解,差点害的自己闹了乌龙。 方不为本来是准备给刘成高说一声之后,再去找苏民生的。苏民生现在是行动科的副科长,还兼着总务科科长一职。方不为的哪一个计划都绕不开苏民生。 但既然只是交一成,那就好办了。 去是肯定要去,但去了后一定要先把这个例数给说死了。不能自己以后缴获的一多,上缴的比例就往上涨。 第一百零七章 预防 苏民生和刘成高基本上是一样的说法,让方不为大胆施为。他的那一部分孝敬,以后就直接免了。 但方不为哪能这般没眼色,对苏民生说,一成是肯定要交的。还隐晦的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怕以后查处的汉奸一多,本部会不会上涨他的缴额。 看方不为一副鬼精灵的模样,逗得苏民生哈哈大笑。 苏民生与方不为接触过几次,知道方不为不是那种只说大话,牛逼吹上天,却不干实事的人。 方不为敢有这种担心,那就说明心里已经有了目标,说不定还是条大鱼。 苏民生直接放言,哪怕是方不为查出一家金库来,也由他苏民生在前面顶着,说只交一成,就是一成。 提到金库两个字,方不为心里咯噔了一下。要真是如自己猜测的那般,和水金行不就是一家金库么。 看方不为不放心,苏民生又拉着他去找了马春风。 对方不为的担心,马春风嗤之以鼻。他若是想要钱财,多的是孝敬的人,不差方不为这一点。反而是对方不为整肃军纪,自调自查的计划非常的感兴趣。 马春风对方不为要练精兵的想法非常的赞同。当时成立特务处,马春风也有过这种想法。但因为各种原因,最后没能办成。 但既便如此,特务处的法纪与其他各部,甚至是中央军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这也是马春风颇为自豪的一点。 现在的特务处,军纪还算可以,至少方不为没有听到过欺压良善之类的事情发生。哪像抗战时期,三教九流,龙蛇混杂,特务处什么人都招。但又没钱养,马春风不得不睁只眼闭只眼,任手下的人胡做非为。 马春风和苏民生甚至还给方不为出了不少主意,听的方不为信心大增。 记得马春风好像军校没毕业啊,怎么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方不为有些心虚,说了自己的初步计划就不多言了。 等从马春风的办公室里出来,方不为的手里多了两张纸,上面全是马春风和苏民生给他的建议。 马春风和苏民生的计划,重点多倾向于敌后刺探,破坏,潜伏作战为主。 这一部分肯定要练,但不能成为全部。方不为计划叶兴中的第二队就是干这个的。 但方不为还是想把重心先放到第一队上来。他短期的想法是要建立一支专业的反谍组织出来。 当然,特务处早就有这样的部门,包括如陈浩秋之类外派的区站组,其中大部分的任务都是以此为主。 但方不为还是觉的,就算是陈浩秋以往的功绩,在他看来也没什么亮点。 不是方不为自大,而是他有依仗。 他一是想把系统的功能尽可能的发挥出来,二是想通过自身的言传身教,针对日本谍报机关,培养出一支合格的反谍小组来。 方不为又回了一趟第四组,看邢明生等人安排的井井有条,便简单交待了几句,离开了特务处本部。 他准备去找一趟肖在明。 一是在第四组成立军法队的事情。他刚才也向马春风和苏民生提起过从军法司调人的想法,两人都没有反对。 现在只需要告诉舅舅,让舅舅调人既可。 二是陈心然离开特务处一事。昨天陈心然回家后,舅舅肯定跟她说了。只要陈心然同意,这件事情就好解决。 马春风肯定不会死守着规距不放,说不定还巴不得呢。 方不为穿的是便装,出了本部,叫了一辆黄包车。 路不是太平,方不为觉的有些颠,没有坐汽车舒服。 他也以此想到了交通这个问题。 特务处成立时间不久,刚开始经费不是太足,现在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马春风又逐步开始扩充,以及增加外派的区站组,本部经费一直不是很宽裕。 本部有四辆小车,除了马春风之外,另外三个科一个科一辆。 除了马春风的那一辆之外,不管是高思中还是苏民生,都很少会霸着不放,最多是让司机送他们回家之后,就又让司机开回本部,以防突发情况。 大卡车倒是有,但那玩意太显眼,一开出去什么都就暴露了。 再一个,路况也不允许,市区里的大部分街道,卡车都开不过去。 方不为想着第四组必须得有一辆专车,能随叫随到的那一种。 下了黄包车,付了车钱,方不为问了给他开门的保姆,说是陈心然也刚回来,但舅舅还没到家。 上了楼,舅妈说是今晚舅舅有应酬,可能回来的要晚一些。 军法队的事情,也不用非要见了舅舅的面再说。今天要没机会,明天给舅舅打个电话也行,舅舅不可能不支持他。 陈心然自然也在,舅妈给方不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陈心然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了。 这又是怎么了? 方不为刚要准备敲门,门猛的被拉开。陈心然看到方不为,脸上全是惊喜,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你回来了?” 方不为和舅妈对视一眼:这不是好好的么? 舅妈只是抿嘴一笑,回了自己的房间。 陈心然没想到旁边还有人,闹了个大红脸,用鼻孔“哼”的一声,进了房间。 “生什么气呢?”方不为呵呵一笑。 “只准你们男人上阵杀敌,就不许我们女人也出一份力?这是那门子的道理?”陈心然不服气的说道。 方不为倒是没想到,陈心然还存了这样的心思。心里生出一股暖热。 “不知道你还心存报国之壮志?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要不然,我申调调离?”方不为开玩笑的说道。 一听方不为这话,陈心然就泄了气:“还是算了吧。姑父说你越来越得处长器重,前程不可限量。还是我走吧!” 听起来好像要远走高飞一样,方不为暗暗发笑。 “但是你要补偿我!”陈心然咬着牙说道,“为你我都做出这么大牺牲了!” “你说怎么补偿?”方不为笑道。 “请我吃洋餐!”陈心然一副吃不穷方不为不罢休的样子。 陈心然也就是想在方不为跟前撒个娇而已,并非真的不懂事。下楼的时候,她就开始问方不为,是去行政院合适,还是去参谋本部合适。 第一百零八章 遇刺 对这两个部门,方不为都不是很了解,想着舅舅肖在明肯定会对陈心然有妥善安排,自己若是胡出主意,很有可能会打乱他的计划。 舅舅还没有回来,所以没有车可以用。下楼的时候,方不为打算叫一辆双人的黄包车。 经过了几辆,都是单人车,方不为想着等不到双人车的话,就一人乘一辆,但陈心然不同意。说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却还要分开走。多等一会就是了。 方不为笑了笑,只好跟着陈心然往街口走。 天色将黑,这个时候街上正是人多的时候。方不为在过往两边的街口眺望,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方不为感觉有人在盯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系统的示警,但前世执行任务的时候,方不为不止一次产生过这种类似第六感的感觉。 包括他穿越之前的那一次中枪。 方不为猛的把陈心然挡在身后:“咱们先回去吧!” “怎么了?”陈心然惊讶的问道。 “回去再说!”方不为含糊的说了一句。 “又有任务?”陈心然叹着气问道。 方不为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紧紧的盯着过往的行人,插进口袋的那只手推上了枪套,然后拿了出来,用袖子稍稍遮了一下,处于随时都可以击发的状态。 方不为用另一支手推着陈心然往回走。 正对着方不为的街口,两个穿着西装戴着帽子的男子顺着路上的行人的空隙,看着走回来的方不为。 “大哥,是不是被这小子发现了,怎么办?”其中一个男子问道。 另外一个男子咬了咬牙:“通知兄弟们动手!” 等了二十多天才等到方不为出现了一面,男子实在不想错过这一次机会。 “咻”的一声口哨,尖锐又响亮。 方不为猛的一惊,拉着陈心然快步往小楼跑。 “怎么了?”陈心然脸色一变。 “有危险!”方不为话音还未落,听到身后有跑步的脚步声传来。他猛的一转身,把陈心然护在身后,转身将枪口对准了跑步声的方位。 两个男子手里提着枪,推搡着路上的行人,正向方不为冲来。 方不为抬起枪口,等稍稍有了个空隙,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其中一个拿枪的男子头上爆出一股血花。 “啊……”路上的行人顿时就像被捅了蜂巢的马蜂一样,乱成一团。 另一个枪手吓的一缩头,躲到了一个行人的背后。 越耽搁危险越大,方不为拉起陈心然:“走!” 陈心然直接扔了手里的包,只拿着一把手枪,迅速的上了膛。 “到底是什么人?”陈心然惊声问道。 “不知道!”方不为摇了摇头,“但肯定是冲着我来的,我刚出现,他们就动手了!” 不用想,方不为也清楚舅舅这里被盯上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日本人,有可能是司机案或是上海之行的案子被泄露出去了。 枪手先是从身后冲过来的,所以方不为让陈心然走在前面,他则防着身后的另外一个枪手突然发难。 突然,前面又传来了几声枪响,然后又是一阵惨叫。 是前面冲过来的枪手嫌行人挡着路碍事,直接开枪了。 后面的那个枪手应该是藏到了四散逃走的人群当中,方不为找不到了。 “啪”的一声,陈心然瞅准空当开了枪,可惜没打中。 “砰”的一声,离方不为不到一尺远的地方,一扇窗户猛的碎开,方不为一惊,用最快的速度伏低身子,转头一看,一个枪手正站在街对面一家二楼的窗户后面。 方不为顺手两枪,枪手应身而倒。但方不为明显看到,窗户后面还有人。 “先进门!”离小楼就只有五六米的距离了。 靠这边街上的行人已经跑了个七七八八,正对面的两个枪手也露出了头。 方不为正防着躲在窗户后面和刚才躲到人群当中的那个枪手,无暇顾及这边。 陈心然又开了一枪,对方也同时开枪,方不为听到陈心然“啊”的一声尖叫,转头一看,鲜血从陈心然的胸口渗了出来。 “啊……”方不为一声嘶吼,举枪对着前面的那两个枪手就射,枪里仅剩的子弹全打到了那两个人的身上。 此时此刻,方不为哪里还顾得上街对面和身后的那个枪手,抱起陈心然就跑。 枪声不断,子弹不时的打在他身前身后,方不为感到左臂一麻,知道自己中弹了。 “宿主中枪,伤情等级……” “你特么早干吗去了……” 方不为大吼一声,不顾左臂上的伤痛,硬是咬着牙,抱着陈心然撞开了门,扑倒在了地板上。 舅妈和保姆一人拿着一支手枪,正躲在一楼客厅的沙发后面。 方不为刚刚进门,有一个枪手便追了过来,舅妈想都没想就是一枪,但没打中。枪手躲到了门后面。 “触发任务,奖励……” “触你妈啊……”方不为一声大吼,震的房顶上的灰尘直往下落。 “小为,你和心然怎么了?”看到方不为和陈心然浑身是血,舅舅妈顿时大惊,冲了过来。 方不为迅速的看了一眼陈心然的伤口,心里猛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在胸腔的位置,那一枪打了肩胛骨。 听到门口又传来脚步声,方不为抓起陈心然手里的枪,箭一般的冲向门口。 一个枪手手里拿着枪,就躲在门后面,他还想着探头进来开一枪,没想到方不为竟然冲了出来。 枪手脸上刚刚生出一丝惊慌的表情,一颗子弹就射进了他的眼眶。 方不为一个翻滚,冲到了大街上。 离他不远拐角的地方,一个枪手冲着他落地的地方开了两枪,可方不为又是两个纵跳,躲在了一根电线杆后面。 还没等躲在拐角后面的枪手瞄准,方不为抬手就是两枪,但第二枪只是发出“咔”的一声,枪里没子弹了。 方不为听到那个枪手发出一声惨呼之后,就没有动静了。 肯定还有人,至少楼上的那个枪手还没露面。 方不为一个箭步,冲过了马路,起跳后身子一卷,缩成了一个圆团,滚进了客厅。 先说声对不起,昨天没更新。睡了一天一夜才算是活过来,这一章是早上六点起来码的。今天争取把昨天的欠更补上。 第一百零九章 医院 “把枪给我!”方不为关上了门,又冲保姆喊道。 保姆颤抖着双手,把枪扔给了方不为。 方不为躲在柱子后面,拨出弹匣看了看,子弹是满的。 外面又传来了动静。 “点子扎手,撤!”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然后又传来一阵跑动。听声音,有四五个人从四处跑出来之后,顺着向北的方向跑了。 方不为心里一松,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左肩疼的厉害。 他扭头看了看,肩头的一块肉就像是被野兽咬掉了一样,有一块小孩巴掌大小的坑,还在不停的流着血,可以看到里面的骨头。 子弹擦肩而过,只是咬掉了一块肉,并没有伤到骨头。 “心然,你怎么样!”舅妈带着哭腔喊着陈心然。 方不为扑了过去,发现陈心然好像有了一些意识。血已经流的不是很厉害了,但方不为一点都不敢大意。 “你看着,我去打电话!”方不为让舅妈按压着陈心然伤口的四周,尽量减少出血量。 电话就在客厅,方不为抓起听筒夹在耳边,拔着转盘的同时,眼睛就没离开过门口。 他也不敢保证外面的枪手是不是欲擒故纵之计。 接电话的是李无病,今夜轮到他在本部值勤。 “麻烦李科长通知缉捕股第四组,火速赶往黄浦路!”方不为急声说道。 “出什么事了?”李无病问道。 “卑职遭到了刺杀,枪手至少有十数人,我怀疑是日本人,很有可能是司机案被泄露了出去!”方不为回道。 “怎么可能?”李无病吓的差点把手里的听筒扔了出去。 这一个月方不为不在,所以不了解详情。 一个胡长安泄密案,导致整个特务处本部被血洗了一遍一样。特务处成立之初被其他部门或是大佬安排进来的人员,不论官职大小,调离的调查,投诚的投诚,被密秘处死的也不在少数。 这还是马春风有意为之,故意让胡长安露出的狐狸尾巴。 如果司机案真是内部人员泄露出去后导致方不为被刺,李无病不敢想像马春风又会在内部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 “我马上派人!”李无病说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舅舅到底去了哪应酬,舅妈也不是很清楚。方不为直接给关景言打了电话。 陈心然虽然伤的不是要害,但这个年代的医救水平实在堪犹,方不为不敢有一丝的疏忽。 关景言正好有事出不来,但他答应立刻给医院打电话,让医院提前做好急救的准备。 方不为放好听筒,看到舅妈正在给陈心然敷着伤药,陈心然也已醒了过来。 “不要害怕,子弹只是打进了肩膀。车马上就到,我送你去医院。”方不为低声安慰道。 陈心然硬挤出一丝笑容,看着方不为,歉疚的说道:“对不起,要不是我任性,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胡思乱想什么呢?”方不为抓住了陈心然的手,“对方明显已经盯了好多天了,只要我一露面,就肯定会动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方不为说的是实话,并不是在劝慰陈心然。 枪手肯定是看到自己要走,怕再没有机会,所以才猝然行动。 如果自己没有和陈心然出去,枪手等到半夜再发动袭击,到最后,这一家子人能活下来几个? 方不为不敢想像后果。 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方不为拿起枪,躲在门后听了两句,好像是警察。 他刚要推门出去,听到几声小车鸣笛的声音,然后又听到李无病好像在喝骂警察让路。 方不为刚刚推开门,李无病开着小车,冲到了门口。小车一个急刹车,轮胎和地面剧烈磨擦,发出刺耳的响声。 李无病跳下车来,方不为抱着陈心然,刚刚出了门。 李无病瞅了一眼胸口全是血的陈心然,又急声对方不为喊道:“你没事吧!” “中了一枪!”方不为把陈心然放到车后座,斜了斜肩头,露出了伤口。 虽然扑了止血粉,但还是可以看到伤口深处挂着血丝的骨头,李无病呲了呲牙。 “李科长,你派个司机给我,我先去医院!”方不为让舅妈坐在后座,自己坐到了副驾驶。 “好!”李无病咬了咬牙,让司机去开车,又对后面黑压压的特务处队员喊道:“给我搜!” 方不为从后视镜里看到,没有第四组的人。 司机开的很快,等到了医院的时候,方不为看到有几个医生就在门口等着。 还没等车停稳,方不为就率先跳下车来,打开后车门,把陈心然抱了出来。 “是方长官?”一个领头的医生问道。 “是我!”方不为应了一声,把陈心然放到担架上,又对医生说道:“中枪的是右肩的位置,拜托医生了!” “方长官放心,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的!”虽然不是要害部位,但医生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方不为和舅妈一直跟着医生,看着陈心然被推进了手术室。 “小为,你也受伤了?”到了这个时候,舅妈才看到方不为胳膊上的伤口。 “没事,没伤到骨头!”方不为回道。 心中滔天般的怒火,早就让方不为忽略了伤口带来的疼痛。 舅妈找来了医生,给方不为做着包扎。 伤口太深,根本没办法缝针,医生劝方不为住院观察,方不为心中冷笑,脸色淡然的对医生说道:“包起来就行!” 舅妈和医生都劝着方不为,但方不为丝毫不为所动。医生无奈,只好给方不为进行包扎。 确实如方不为所说,子弹被嵌进了肩骨里,陈心然的手术很顺利。 方不为不顾医生的劝阻,直接冲进了手术室。 陈心然依然还在半昏半醒的状态当中,方不为轻轻的捏了捏陈心然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好好养伤!” 就说了这么一句,方不为一把抓起放在床头旁边的钢盘里,刚刚从陈心然的伤口当中取出的那一枚弹头,离开了手术室。 到了门口,方不为给舅妈交待了几句,然后喊着司机,离开了医院。 第一百一十章 活口 回到黄浦路的时候,特务处本部的大队人马已经离开,小楼门口守着两个穿军装的士兵。 “方组长!”看到从车上下来的方不为,两个士兵敬着礼。 方不为回了个礼,士兵告诉他,肖在明是十多分钟之前回来的,又让司机开着车去了医院。 有舅舅在,医院那边就不用太担心了。方不为松了一口气,又问着士兵:“李科长呢?” “顺着刺客逃走的方向在往下搜!”士兵回道。 方不为上了车,让司机顺着士兵指过的方向追了下去。 李无病搜捕的阵势非常大,车开出不远,方不为发现了守着街口的队员。 方不为找到李无病的时候,李无病正安排着队员挨家挨户的搜捕。站在街上,方不为不时的能听到附近传来的男人的喝骂声和女人的尖叫声。 “你怎么回来了?”看到方不为,李无病吃了一惊,瞅着他用纱布包起来的伤口。 “没事,死不了!”方不为回了一句,动了动受伤的肩膀,伤口撕扯时带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要逞能!”李无病劝了一句。 这个年代的外伤,如果处理不好,可是会要人命的。 “搜的怎么样了?”方不为岔开了话题。 “挨家挨户的搜过来的,没找着人,我估计希望不大。街上躺着的几个,不是被你当场打死了,就是被补了枪。在你家对面的二楼找到了一个还有气的。子弹应该是穿过窗子后,才打在了他的脑门上。人抬下来的时候,子弹还在脑门上嵌着呢?” “人呢?”方不为急声问道。 “已经送到医院去了,不知道能不能救过来!”李无病回道。 “送到哪家医院了?”方不为猛的一震。 “肯定是中央医院,小医院对这样的伤势根本没办法……”李无病的话还没说完,方不为又跳进了车里。 “你去哪?”李无病喊道。 “我去看看那个活口!”方不为应了一声。 看方不为气势汹汹的样子,李无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算了,那个唯一的活口能不能救的过来还不一定呢,就让方不为自己去折腾吧。 对方不为此时对自己的无礼,李无病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此时的方不为怕是恨不得把天都捅个窟窿出来,哪里还能顾得了这些?换成李无病,怕是比方不为还要过激。 至少方不为没有殃及无辜,而且他也有这个能力。 李无病怀疑,现在的方不为在处长马春风心中的地位,怕是比自己还要高上一分。 这也是当时他知道高思中想把方不为调到情报科的时候,李无病有意对方不为冷落的原因,就是想让方不为知难而退。 方不为闻弦歌而知雅意,最终没来情报科,也让李无病暗中松了一大口气。 李无病现在只想着赶快搜出这一批刺客,哪怕查出点眉目也行,至少到天亮的时候,能对马春风有个交待。 他催着队员加快搜捕,街面上哭喊和暴骂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方不为回到中央医院,先去看了陈心然。 舅舅肖在明也在,正沉着一张脸,坐在急救室门口的凳子上。 看到吊着一只膀子的方不为,肖在明猛的站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情?” “我怀疑是司机案被人泄密了!”方不为回道。 肖在明的脸色变了三变,一拳砸到了墙上:“马春风是干什么吃的?” 司机案的知情者,就数特务处最多。 “不一定是特务处的问题!”方不为摇了摇头。 自己妄下这种断论,确实有些早了。肖在明忍了忍,再没有往下说,只是问着方不为:“你打算怎么做?” “现场搜到一个活口,被送到这里了,我先去看看!”方不为回道。 “也好!”肖在明点了点头,“有什么难处,随时告诉我!” 方不为应了一声,又问道:“心然怎么样?” “还在昏睡,不过医生说没有发烧,病情还算稳定!” 方不为松了一口气,咬了咬牙:“那这里就劳舅舅费心了!” “你去忙你的吧!”肖在明看了看咬牙切齿的方不为,不放心的劝了一句:“不要冲动!” “我明白!” 方不为找到了地方,那个活口还在手术室里抢救着,门口守着两个特务处的队员。 “方组长!”两个队员打着招呼。 “人呢?”方不为边往手术室里冲边问道。 “刚送进去!”队员回道。 “嘿,你这人怎么回事,这里能随便进来吗……”一个护士看到有人进了手术室,急声喊道。 方不为根本不理会,自顾自的走到了手术台前。 一个华人医生一脸怒色的准备呵斥两句,看到方不为亮出的证件时,又把话给咽了下去。 做手术的是个德国医生,就像没有看到方不为的样子,自顾自的做着手术。 “情况怎么样?”方不为冷冷的看了一眼躺在手术台上的男子,又问着华人医生。 “子弹射的不深,没有穿透头骨,人只是被震晕了过去,问题不是太大!”华人医生指了指刚刚从伤者头上拨下来的那一颗弹头。 “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方不为又问道。 “不一定!”华人医生说道。 “有没有办法,让他尽快醒过来?” 华人医生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也不是没有办法,可以给他注射吗啡或是激素,但是价钱不低……” 方不为掏了掏自己的口袋,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没带多少钱。 银元装多了,实在是个累赘。而美元花起来又不是特别方便,所以方不为也没带。 “稍等!”方不为冲医生说了一句,又出了手术室。 “把身上所有的钱全掏出来!”刚出了门,方不为就朝两个特务处的队员说道。 算我借你们的……方不为的后半句话还没有来的及说出口,两个队员齐齐的打了个寒颤,一脸惊慌的对视了一眼。 这两个王八蛋有问题? 方不为压住了后半句话,冷冷的看着两个队员。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逼供 “卑职本来是想回去之后再上交的……”一个队员干笑一声,给旁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另一个队员本来还有些不情愿,但迎上方不为如刀锋般的目光,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 两个人把身上所有的东西全掏了出来,方不为发现,一人身上竟然还藏着一根小黄鱼。 和水金行? 当看到金条上的印记时,方不为猛的一惊。 “哪来的?”方不为举起了金条。 “从里面那个人身上搜出来的!”队员讪笑道,冲手术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方不为终于知道,刚才听到自己要钱的时候,两个队员的神色之所以不自然,原来就是这个原因。 “去给本部打电话,通知缉捕股第四组,全副武装,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来!”方不为冷冷的看了两个队员一眼,只收起那两根金条,把其余的银元和铜子推了回去。 两个队员收起桌面上的钱,谄笑了两声,跑楼底下打电话去了。 方不为回了手术室,把那两根金条扔给医生,让医生想办法,尽快让那个活口苏醒。 德国医生做完了手术,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意思是问方不为是干什么的。 华人医生焦急的给德国医生解释了几句,德国医生看了一眼方不为,摇了摇头,摘下了手套和口罩,出了手术室。 手术室里只剩下了华人医生和一个护士。 看着医生给刚做完手术的活口打着针,方不为表面平静,心里却已如翻江捣海一般。 杀手身上带着和水金行的金条?怎么会这么巧? 是不是司机案的侦破过程已被日本人知晓,这些杀手是日本人派人来绑架自己的? 而金条就是日本人给的酬劳? 上一次方不为亲自上门试探之后,就已经断定和水金行和日本间谍组织有关联。本来还想着让第四组拿和水金行来练手,没想到对方竟然先打上门来了。 方不为心里分析着一个又一个疑点,脸色也越来越黑。 他在猜测,到底是什么人向日本人泄露了司机间谍案的侦破过程? 如果杀手是日本人派来的,原因只有这一个可能。 要是上海的事情被日本人知道了,日本人不可能是派人绑架或是刺杀自己这么简单,早就强令国民政府交人了。说不定以此为借口,开战的可能性都有。 刚才方不为对肖在明说,泄密的不一定是特务处,只是方不为不想舅舅一怒之下和马春风发生冲突。 司机案的详情,知晓的人并不多,特别是知道方不为在其中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的,更是少之又少。 除了特务处本部的人,了解详细经过的,就只有委员长官邸的少数几个人。 方不为敢肯定,出现这样的事情,马春风绝对比任何人都要愤怒,都要着急。 马春风刚刚才利用姚天南是汉奸的事实,狠狠的打过党调处的脸,没过几天又暴出来特务处也出了汉奸的事情,这让马春风如何给委员长交待? 方不为能够猜测到,马春风现在是如何的恼羞成怒和气急败坏。 “长官,他醒了!”守在手术台前的华人医生提醒了方不为一句。 方不为走到手术台前,看了看躺在上面的那个人,发现他确实睁开了眼睛。 杀手看到方不为的时候,瞳孔猛的一缩。 果真是认得自己! 方不为冷笑一声,对医生说道:“你们先出去!” 医生拉着站在旁边的护士,快步的走出了抢救室。 “你是日本人?”方不为这句话是用日语说出来的。 杀手懵了一下,明显没听懂方不为说的是什么意思。 方不为又往前一步,走到床头的位置,盯着杀手的眼睛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杀手看了一眼方不为,嘴角扯了一下,露出一丝不屑。 方不为扫了一眼,看到床头操作台上,放着几把还没有来得及收掉的手术器具。 他顺手抄起一把尖嘴的镊子,看都不看就朝着杀手的身体扎了下去。 杀手“啊”的一声惨叫,身体一弓,从床上翻了下来。 镊子就扎在杀手的大腿上。半尺长的镊子,被方不为扎进去了一半。这时正不停的往外喷着血。 “砰”的一声,手术室的门猛的被人推开,黑压压的冲进来了一大堆人。 邢明生,冯家山,叶兴中…… “把医生叫进来,给他止血!”方不为指了指还在地上疼的翻滚的杀手,淡淡的说道。 看方不为没什么大碍,邢明生等人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医生进来后,看了看扎在杀手大腿上的镊子,牙疼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没有扎到大血管,伤势算不上重。五六个队员死死的按着杀手,医生三下五除二就缝合好了伤口。 “这位大夫,请你不要走太远,说不定还要劳你出手,给他治一治!”方不为对准备离开的医生说道,又朝着邢明生使了个眼色。 邢明生瞬间会意,搂着医生的脖子出了门,顺便把一把银元塞进了医生的手里。 原本心惊胆战的医生顿时眉开眼笑,连声保证着。 “有本事,给爷爷来个痛快的,软刀子割肉,算什么英雄好汉?”杀手缓过了一口气,大声喝骂着。 “嗯,是条好汉!”方不为冷冷一笑,抓住了杀手的一根手指,猛的一掰。 “喀嚓”一声,指头直接贴到了杀手的手背上,已经断的不能再断了,杀手杀猪一般的嘶吼着。 迎上方不为如刀锋一般的目光,杀手毅然不惧的对视着,眼睛里就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 “打电话给刑讯科,找两个手熟的兄弟过来,不着急,慢慢给我熬,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方不为冷笑道。 邢明生应了一声,刚要离开,方不为又叫住了他:“顺便拍个照,发海捕文书,我就不相信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杀手不是日本人,那就有根脚可查,方不为不相信这伙人能将行迹隐藏的滴水不漏。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追捕 听到方不为的话,杀手的脸色变了两变,嘶声说道:“祸不及家人!” 方不为愣了一下,然后又反应了过来。杀手是怕自己拿他的家人要挟他。 方不为还真没有想到这个。杀手既然担心这一点,那就说明杀手并不是没有任何破绽。 “混江湖的?”方不为蹲下来,捏着杀手的下巴,让他正对着自己。 “你们是什么人?”杀手看到病房里竟然还有穿军装的进出,而且对方不为毕恭毕敬,心中一寒,惊声问道。 方不为拿出证件,摆在杀手的眼前,让他扫了一眼。 看到上面蓝色的印鉴和特务处三个字,大汉的脸色猛然间变的煞白。 看来是个懂行的。方不为暗暗的点了点头。 “你是特务处的军官?”杀手惊声问道。 方不为收起了证件,一言不发的看着杀手。 杀手脸上一阵晴一阵阴,内心深处在不断的挣扎着。 方不为也不催他,他知道大汉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个时候如果多此一举,一句话问错,就会让杀手缩回去。 果然,挣扎了没几分钟,杀手有了动静。他抬起头,咬着牙看着方不为,嘶声说道:“求长官放过我的家人!” 方不为让队员放开了杀手:“我方某人还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大哥具体叫什么我不知道,长着一脸大麻子,兄弟们都叫他麻哥!”杀手回道。 “他今天来了没有?” “来了,就藏在南边街头的拐角那里!” 方不为记得,陈心然受伤之后,自己在拐角那打死了两个,第二次从客厅里冲出去的时候,又打死了一个,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这个麻哥。 “说话的声音是不是这样子的?”方不为想了想,学着那个当时喊着枪手撤退的人的声音说了一句:“点子扎手,撤!” 杀手诧异的抬起头来,看了方不为一眼:“就是他!” “他一般住在哪里?”方不为问道。 “我不知道他家在哪!只有到了有活的时候,他才会来找我。”杀手摇了摇头,看方不为的脸色猛的一冷,杀手又急声说道,“不过每次有活,他都会让兄弟集中在一起,吃住出入都是固定的地方,这次是在胡毛巷的一处宅子里!” “走!”方不为让队员架起杀手。 “组长,你的伤不轻,让我带人去吧!”冯家山说道。 叶兴中本来也有这样的打算,但他反应慢了一拍,刚想着要争一争,却见方不为眼睛一瞪:“你知道胡毛巷在哪?” 叶兴中看了看方不为的脸色,心虚的低下了头:“那里是南京城半掩门最多的地方,卑职以前去过几次……” 有人知道详细的地方就好,虽然可能性不高,但方不为还是要防着杀手故意误导他。 方不为甚至特意带上了那位医生,怕的就是杀手在半路上晕过去。 下楼的时候,方不为又让叶兴中安排了几个人,专们保护舅舅肖在明。 谁也不敢保证杀手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坐到了车上,方不为才问起了其他的细节。 他用银元从医生那里换回了两根金条。 “这是哪里来的?”方不为把金条举到杀手的面前。 “麻哥给的!”杀手回道,“只要有活,每天的工钱就是十块大洋,事办完了,还有奖赏!” 两根小黄鱼,差不多就是两百大洋,方不为心里一惊:“你们守了半个多月?” 杀手点了点头:“十几个兄弟,日夜轮换着守在你家对面,二十天了,才等到你出现……” “昨天你们怎么没动手?”方不为惊声问道。 “守了十天左右,麻哥就没了耐心,只是让兄弟们拿着你的照片盯着,等你出现了再通知他。昨天你回来的时候,附近的兄弟太少,只有四个人。派人去找麻哥,天亮的时候才找到他。等他赶过来的时候,你早走了……” 方不为一阵后怕。 “知不知道麻哥和日本人有没有什么来往?”方不为不动声色的问道。 “不知道!”杀手想了想之后说道。“平时见不到他,有活的时候,麻哥也没提起过!” 杀手姓钟,是青帮在南京堂口的打手。平时主要干些绑架,杀人灭口之类的勾当。 钟汉不知道麻哥是什么身份,但想来也是帮派中人。只要一有活,就会来找他。 这一次也不例外,钟汉还以为干的是和以前一样的活,杀了目标之后,拿着钱又能快活一段时日。 在监视的过程当中,也曾看到过穿着军装,坐着小车上下班的肖在明出入。钟汉还曾私底下问过麻哥,说是国军军官和普通人不一样,杀这样的人很棘手,后果很难预料。 麻哥只是告诉他,目标不是他看到的这个军官,是军官的亲戚。 钟汉信以为真,而且方不为出现的时候,每次穿的都是便装,所以今天动起手来才没有一丝的犹豫,想来其他的杀手也是这样的心思。 这个时候,麻哥正在胡毛巷的宅子里,安排着剩下的几个枪手跑路。 带出去刺杀方不为的十个枪手,活着回来的还不到一半。麻哥又惊又怕。 手下不知道方不为的具体身份,麻哥却是知道一二的,知道方不为是特务处的军官。 金主刚找上自己的时候,麻哥一听目标的身份,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特务处的人,简直就是活阎王,平时躲都来不及,麻哥哪里敢招惹。 但他没想到,金主直接找上了老头子。 麻哥不知道金主给老头子送了多少钱,但一出手,就给了自己五十两黄金,并称这只是一半的定钱,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 要不是老头子发话,就算金主给的赏额再高,麻哥也不敢接这个活。最后只好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他娘的! 麻哥在心里大骂。 他哪里知道方不为的身手竟然这么好,自己认为十死无生的局面,竟然硬是让他逃了出去。 现在后悔也没用,得想办法赶快逃出去。 特务处很有可能会全城搜捕。 麻哥更怕的是,会有人来杀自己灭口。 第一百一十三章 心有余悸 幸亏自己多了个心眼,这一次换了召集杀手聚集的地点。 活着回来的人他全都问过了,现场没有留下活口,暂时还没有人知道自己现在就藏在这里。 麻哥暗自庆幸着。 一个枪手看了看手里的几块银元,面色不善的看着麻哥:“大哥,这数目不对吧?” “怎么,嫌少?”麻哥冷笑一声,“事没办成,还想着要酬劳?” “就拿这么点让兄弟们跑路,你是打发叫花子呢?”枪手一脸的怒色。 没等麻哥发话,麻哥的贴身心腹,也就是在发动之前打了口哨的那一个,脸色猛的一沉,拿起枪来,对准了对面的三个大汉。 三个大汉脸色一变,手忙脚乱的掏出枪来。 “别慌!”麻哥阴阴的笑了一声,压下了手下的枪口,对三个大汉说道:“知不知道这次的肉票是什么人物?” 不等三个枪手回答,麻哥又说道:“到这个时候,也不怕告诉你们。肉票是特务处的军官。说不准特务处这会已经在全城搜捕了。只要咱们这里枪一响,人家一准就能找到这里来。奉劝三位一句,拿着钱赶快跑路吧,速度快一些,还能挣一条命出来……” “你特娘的坑老子?”枪手脸色一变,就要向麻哥扑来。 “老九!”身后的大汉拉了枪手一把,让另外一个大汉看着,又向麻哥抱了抱拳,阴恻恻的笑道:“麻哥真仗义!” 说罢后,两个人架着还一脸怒火的那个大汉就往外走。 “命都快没有,还和老子讲道义?”看着三个大汉的背影,麻哥冷笑一声。 三个大汉拿着银元,随便收拾了一下,提着枪出了宅子。刚才最沉不住气的那一个边走还边在抱怨着:“八哥,老十,你们就这样让那麻脸狗日的一句话就给吓住了?他说肉票是特务处的就是特务处的,他说是军官,就真的是军官?” “你懂个屁?”刚才拉着老九,最后又冲着麻哥抱拳的那位低声骂道:“你以为呢?” 跟在最后面的老十也阴阴的来了一句:“蠢货!” “嘿!”被夹在中间的老九不乐意了。他刚想扭过头来冲老十呲呲牙,却冷不防的被老八兜头就是一巴掌: “你他娘的没长眼睛么,狗日的麻子回来的时候都快被吓破了胆,走在半路上的时候两条腿都在直打哆嗦!” 老九摸了摸生疼的后脑勺,不服气的问着老十:“你看到没有?” 老十冲他呲了呲牙:“废话!” 有老八在,老九不敢扎刺儿。 老八心有余悸的捋了捋胸口:“我就跟在钟汉的身后,藏在肉票家对面的酒楼上。听到麻子那狗腿的哨声后,我们就知道肉票出现了。 我和钟汉趴在窗口往街上搜了一圈,听到好几声枪响之后,才找到了人。当时那个人还拉着一个女人边跑边开枪呢。钟汉瞄了半天才开的枪,结果没打中,之后你猜怎么着?” 就算是在黑夜里,老九也能看到八哥的眼睛里闪着寒光,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你不是跟麻子说了么,你和钟汉开了好几枪,但肉票也开枪了,最后打伤了钟汉……听到麻子喊撤退的声音,你又把钟汉灭了口……” “呵呵……”八哥一声冷笑,“什么好几枪,钟汉就开了一枪,还没来的及开第二枪,人家就开枪了,只是一枪,‘邦’的一声,打到了钟汉的这里。”八哥指了指自己眉心的位置。 老九一脸的不可思议:“不可能那么准吧?” “老子躲在旁边,看的清清楚楚。要不是凑巧,子弹先打断了一根防盗窗上的铁条,然后才钉在钟汉的脑门上,钟汉哪里还有命在?”老八冷笑道。 “就是那一枪,我就被吓破了胆,躲在窗户后面不敢露头。人家硬是凭着一把枪,压的麻子他们不敢开枪。最后抱着那个女人冲了回去。 后面的你们更想像不到。把那个女人送进去之后,那人竟然还敢冲出来,动作快的就跟鬼一样,闪的我眼花。 麻子带的四个心腹,又被人家打死了三个,麻子和狗腿躲在墙后头,别说露头开枪,连手都不敢伸,我明明看到人家就躲在我站的窗户底下,我却连枪都不敢伸出去……直到听到麻子喊撤退,才敢露出头来瞅一眼。 等我一看,街面上躺了十来号人,有一半就是咱们的兄弟,全是被那个人打死的,那几乎就是一枪一个呀…… 还是你和老十幸运,被派到后街了。麻子还想防着人家逃走,但他压根没想到,人家一把枪,就差点把我们给全灭了!” 老八后怕的吐了一口气:“咱们也算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里,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但你们俩个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厉害的人物?” 老九和老十齐齐的摇了摇头。 “老子我还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也没见过这样的啊!所以啊,这个人就算不是麻子说的那样,也不是普通人物,不然麻子不会被吓成那个怂样!” “那……咱们还不跑?”老九打了个哆嗦。 “还用你这个蠢货提醒?”老八又骂道。 三个人正顺着街口往外走,快到巷子头的时候,一辆小车从街头开了过去。车外侧的踏板上好像还站了不少人。 老八毕竟见的世面多一些,心里猛的一咯噔,拉着老九和老十往墙根边一躲。 “怎么了?”老九问道。 “有辆车过来了!”老十眼尖,也看到了。 “多稀罕啊?”老九不以为意的说道,“这儿的娘们这么多,还不兴人家来快活快活?” “你个蠢货,能坐得起小轿车的人,谁来这找女人?”老八恨不得在这个榆木脑袋上面踹几脚。 听到小车好像停下了,老八低声提醒道:“别出声!” 方不为下了车,看钟汉的状态还算好,就没让医生下车。 邢明生拨着枪也想跟着过来,被方不为拦了回去:“你带几个兄弟,从后面绕过去,防着里面的人从后门跑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胸有成竹 “第几家?”方不为又问着钟汉。 “从头往东数,第五家!”钟汉回道。 一辆车,最多也就能带十几个人,加上医生和钟汉,队员只带了十个。其余的队员正在后面赶来,方不为对他们的交待是:到了之后,所有人员立既包围胡毛巷外围,一个苍蝇都不能让飞出去。 这十个人都是叶兴中亲自挑选的精兵强将。方不为留了两个守着巷子口,还剩八个人。 方不为则带着冯家山和叶兴中,又点了两个队员跟着他,其余的六个都让邢明生带走。 邢明生瞪着眼睛,愕然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竟然只敢带着四个人就正对突击?他怎么就这么相信钟汉说的全是实话? 钟汉在医院里交待说,麻哥此次召集来的枪手有十个,四个是麻哥的心腹,六个是麻哥临时召集来的。 方不为算了算,他当场至少打死打伤了六个,那加上麻哥,宅子里最多还剩五个人。 邢明生没有方不为那么强的现场审讯的分辩和观察能力,根本不敢全信钟汉的话。 所以方不为计划先带十个队员以最快的速度来抓捕麻哥的时候,邢明生一直在劝方不为。 他把副手的职责尽了个彻底,变着花样的劝了好几遍。 但方不为根本不为所动。 也就方不为察觉出了他是真的一番诚意,忍着怒火,没有恶语相向。 最后计划成了命令,邢明生自然只能遵从。 但到了这会,方不为竟然又要分兵? “执行命令!”方不为没时间跟邢明生解释,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带着冯家山和叶兴中,又让两个队员架着钟汉,顺着巷子口往里走。 邢明生心里就算是急的冒火,也不敢说出反驳的话来。 做战或者是执行任务时,下级惹是敢置疑或反抗上级长官的军令,上级长官敢直接崩了他。 邢明生不敢偷偷派人去支援方不为,咬了咬牙,带着六个队员往后面绕。 这一片巷子,院子的格局都是后墙对着后墙,为了防贼,后墙还修的特别高。所以前院里的灯光照不到这里来,没有月亮的时候,后墙靠着巷子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邢明生不敢让队员打手电筒,只是靠着墙根,摸黑往前走。 听到车门被关上,还下来了不少人,甚至还有手枪上膛的声音,老八心里更慌了。他往左右瞅了一眼,正好看到一家的门虚掩着,一个闪身,推开了门,带着老九和老十藏了进去。 老九再蠢,也明白情况不对,这个时候连大气都不敢出,紧紧的握着手里枪。 老八朝后面的老九和老十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们别出声,自己则躲了门后,顺着门缝往外瞅着。 前面的巷子里虽然也没有路灯,但这个时候正是生意好的时候,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亮着灯笼,巷子里也被照进去了一些亮光。 当方不为几个人走过去的时候,老八就着不太亮的灯光,看到了几个人的脸。他脸色猛的一白,松开了扶着门框的手,躲在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门板磕了一下,发出“咣当”的一声,老八心里一惊,吓的翻坐起来,把喘了一半的气咽了下去,一动都不敢动的听着外边的动静。 还好,前后左右不是在喝酒调笑,就是在噼噼啪啪,老八觉的自己发出的这点响动肯定传不出去。 但方不为的听力是何等的敏锐,稍有一丝不正常的响动,都逃不过他的双耳。 “什么声音?”方不为停下了脚步。 “没有啊?”冯家山侧耳听了一下,并没有听到什么。 叶兴中也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没听到。 “我听到有人在关门,还在大喘气!”方不为疑声问道。 叶兴中嘿嘿一笑:“来这的客人都知道规距,碰到半掩门的,进去后要重重的关一下门,提示屋里的姑娘有客人到了。姑娘听到声音后就会出来插好门,后面来的推不开门,自然就知道里面的客人还没出来……” 至于大喘气,多新鲜啊,到这种地方来,听不到喘气的声音才叫见鬼呢。一看长官就是个雏,没来过这种地方。 当然,后半句话打死叶兴中都不敢说出来,他也就只敢在心里笑话一下。 但方不为怎么可能分辩不出来? 前世在治安部门的时候,方不为没少带着队员扫黄。 刚才那几声喘息,明显就是受过极度惊吓之后才发出来的。就和按摩房的门突然被人踢开,正到了关键时刻的大叔扭头一看,竟然发现冲进来的是警察的时候发出来的喘息声一模一样。 但现在位置有些不前不后,再走三个门,就要到钟汉说的那一家了。如果闹出动静来,很有可能会惊动了那位麻哥。 方不为招了招手,叫过了两个队员,让他们把钟汉交给了冯家山和叶兴中,又在两个队员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两个队员点了点头,装做了客人的样子,在附近慢慢的溜达。 方不为让冯家山和叶兴中架起钟汉,继续往前走。 冯家山和叶兴中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疑惑:方长官也太小心了吧? 等门口的脚步声稍稍走远了一些,老八才慢慢的吐出了那半口气。 “哥,怎么了?”老十低声问道。 “是肉票,还有钟汉……”老八一脸煞白的回道。 “钟汉怎么会来?”老十问道。 听到这句话,老九猛的反应了过来:“你……钟汉不是被你灭口了么?” “说你是蠢货你还不信?”今天的老十胆子格外大,忍不住的讥讽道:“都是混口饭吃,咱们和钟汉一起卖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能下得去手?” 老八也盯着老九:“假如有一天,你也受伤跑不动了,麻子让我灭了你,你说我怎么办?” 到这个时候,老八就算后悔也没有用了。他也没想到,钟汉竟然醒的这么快? 迎着老八眼睛里的寒光,老九下意识的躲了过去。 “八哥,怎么办?”老十惊声问道。 “那个肉票太厉害了!”老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我就是喘了一声,就被他听到了。他虽然走了,但外面还有两个走路的声音,应该就是他留下来的手下……” 老九和老十齐齐的打了个哆嗦:这肉票怎么跟成了精的一样? 第一百一十五章 急智 “前面已经过不去了,咱们只能从后面那道巷子绕出去!”老八定了定神,站起来说道。 “女儿呀,起来接客了……”屋里面的老鸨听到院子里关门的声音,还以为有恩客上门了,给姑娘提醒了一声。 老八被吓的差点跳起来,侧耳听了听,外面的那两个脚步声并没有冲这边来,老八才松了半口气。 方不为只是让那两个队员守着巷子,看刚刚停留过的左右院子里会不会有人出来。 有人出来的话就跟到巷子口,这两个队员就会和守着巷子口的兄弟一起动手,想办法把人留下来,尽量别动枪。 如果没有人出来,等抓到麻哥之后,大队人马再过来搜也不迟。 所以两个队员根本不会理会院子里有什么动静。 老八给老九老十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要慌,让他来解决。他率先往屋里走,正好在屋门口迎上了老鸨。 “妈妈,帮帮忙!”没等老鸨开口,老八手疾眼快的把一块大洋塞进了老鸨的手里。 只是掂了掂轻重,就知道了真假。老鸨脸上笑成了一团花:“客官你吩咐?” 老八叹了一口气,指了指身后的老九和老十,压低了嗓子对老鸨说道:“本来约好了哥三个一起出来快活快活的,可谁知道被家里的娘们知道了,追了过来。妈妈行行好,让兄弟们借个道……” 这不是惹火烧身么?老鸨心虚的往外瞅了一眼。 老八一看就知道老鸨在担心什么,又是一块银元塞了过去,低声哀求道:“再迟就来不及了,到时候妈妈就算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了……” 一想到会被人骑到身上撕头发的场景,老鸨就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但她也是在江湖上混了些日子的,瞄了瞄三个大汉的体格,心里又是一咯噔。 “跟我来!”老鸨定了定神,低声说了一句。 兄弟三个紧紧的跟在老鸨的身后。等老鸨停下脚步,兄弟三个抬头一看,竟然是后墙? 老鸨怕这三个大汉是做无本买卖的,哪里敢领他们走后门,万一三个汉子真是贼的话,她岂不是亲自带着贼人认下了后路? 老九顿时就想发火。 以为哥几个没来过是不是? 这样的半掩门,别说后门了,屋子里修暗道的都不在少数,就防着被家中的恶妻追上来,给恩客跑路用的。 还没等老九发火,就让老八一巴掌给盖了回去。 有的跑就不错了,这种时候哪里敢计较这个? “谢谢妈妈了!”老八低声说了一句,一把扯过旁边的一架梯子,率先爬了上去。 屋后面的巷子可是一点亮光都没有的,什么也看不到。左右前后折腾的动静又太大,老八也听不出什么异常来。 墙头有些高,至少有一丈,但对老八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他攀着墙头,跳了出去。 又是“扑腾”两声,老九老十也跟着跳下了墙头。 “长官,后面有动静!”走在最前面的一个队员猛的蹲了下来,低声对邢明生说道。 邢明生带着队员,没有敢耽搁,这时候已经快到了麻哥的宅子后面。 邢明生也听到了身后有人跳墙的声音,好像是三个人。 “蹲下!”邢明生向后耳语了一句,后面的队员一个传一个,全都跟着邢明生蹲在了墙根里。 跳下墙头之后,老八往左右瞅了一眼,算着方不为应该快到了麻哥那里。 方不为已经在老八的心里留下了极重的阴影,他下意识的想朝着相反的方向走。 老九快步的追来上来,跑到老八的身边说道:“麻子这狗日的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他娘的小声点……” 邢明生猛的一震,这三个明显就是麻哥的同伙,看来麻哥还在那个宅子里。 但这三个大汉是怎么得到风声的?方不为那边也还没有信号传来,明显是还没有得手。 只是在转念之间,邢明生就打定了主意。正主没有出现,方不为那边也没有动静,那这三个人就暂时不能动。 手下的六个队员虽然身手不差,也身经百战,但邢明生也不敢保证,以二对一,能在不动枪的情况下就将这三个大汉拿下。 邢明生不下令,六个队员自然不敢异动。屏神静气的缩在墙根里。 三个大汉本就被惊的快失了魂,自以为逃出了生天,再加上黑灯瞎火之下,根本就没注意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就藏着七个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呢。 老八走到巷子口,伸头往外瞅了一眼,看到了另一头巷子口的小车和两个队员。 老八心里一阵庆幸,挥了挥手,猫着腰,钻进了后面的巷子。 这条巷子正好能通到外面。 看三个大汉走远了一些,邢明生招了招手,在两个队员的耳边悄悄说了一句。两个队员点了点头,跟到了那三个大汉的身后。 邢明生交待的很清楚,只要跟上就行。 算算时间,后面的队员应该也到了,这三个想跑也跑不出去。等他们撞到包围圈上,再抓也不迟。 如果按照方不为的算法,这再走掉三个,岂不是那个宅子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至少减轻了方不为的不少压力。邢明生暗中松了一口气。 …… 方不为带着冯家山和叶兴中,架着钟汉到了麻哥的那处宅子外面。他先是顺着门缝往里瞅了瞅。 屋里亮着光,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确实还有人在。 方不为又走回来,给叶兴中和冯家山耳语了几句,意思是让他们在外面等着,他自己先进去看一看。 叶兴中和冯家山还没有来得及发表意见,就见方不为就像是刚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两步助跑,再一个纵跃,方不为的上半身就几乎与丈许高的墙头持平。 当身体停止上升的那一刹那,方不为出手如电,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搭上了墙头,然后用力一按,整个身体就像是风中的柳条一般,轻轻的飘了起来,横摆着跃过墙头,轻的就像是一片树叶一样,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声响。 还站在墙头下的叶兴中和冯家山面面相觑,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钟汉更是不堪,以为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这是轻功?”叶兴中不确定的问着冯家山。 冯家山脸色一黑:“你他娘的还好意思说自个是练武的?你认不出来?” “我特娘的也没见过长官这么厉害的啊?”叶兴中瞪着眼珠回道。 江湖中的奇人异士多了去了,军中也不少。他们也不是没见过轻身功夫好手徒手翻过一丈多高的墙头。 但不管是叶兴中还是冯家山,更或者是钟汉,哪里见过如方不为这种动若电光,却又悄无声息的功夫。 来只猫闹出的动静也要比这大吧? 方不为让他们等着,他们也只能等着。怕钟汉反水,给麻哥示警,冯家山甚至堵上了钟汉的嘴。 方不为如同狸猫一样,脚底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一步一步的靠近亮着灯的屋子。 三个枪手走了,屋里就剩下了麻哥和他唯一的心腹狗腿。麻哥阴沉着脸,不知在盘算着什么。狗腿就等在旁边。 过了好久,狗腿终于忍不住了,凑到麻哥身边问道:“大哥,咱们怎么办?” “收拾东西,走!”麻哥冷声说道。 那你坐在这里装什么深沉?狗腿心里腹诽了一句。 狗腿点了点头,刚要准备去收拾自己的东西,麻哥站了起来,对狗腿说道:“等会!” 麻哥走到床头的位置,伸手在床头后面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个小包。打开之后,露出金灿灿的光茫,不是黄金还有什么? 狗腿眼睛都快要看直了。 “看什么看?”麻哥把布包塞进自己的怀里,指着床底下说道,“底下有口箱子,里面是银元,那才是你的!” 狗腿猛的一喜,蹲下来一看,床底下果然有口小箱子。 箱子离的有些远,狗腿跪在地上,一手扶着床沿,一手使劲往里够着,指尖刚刚搭上箱子,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狗腿猛的感到脖子上一痛。 狗腿连惨叫声都没有喊出来,就被倒灌进嘴里的血液淹住了嗓子。 “吭吭”两声,狗腿嘴里血沫乱飞,喷了麻哥一脸,麻哥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师傅来派来监视我的?” 狗腿眼中满是恨意,可惜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麻哥一脸一身都是血,但他毫不在意。等狗腿不动了,麻哥才放下狗腿的尸体,迅速的脱起身上的衣服来。 等他脱了个精光,又拿着还没沾上血的内衣,蘸了些水,准备擦脸上的血迹时,方不为轻轻的进了门。 麻哥擦掉了脸上和脖子里的血,正准备换衣服时,感觉不太对劲。当他下意识的扭过头来,霍然看到方不为就站在离他不到一米远的地方,正冷冷的看着他。 拿着方不为的照片看了二十多天,这张脸,麻哥想忘掉都难。 麻哥感觉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冲到了头上,整个脑袋猛的一懵,双耳内甚至出现了轰鸣声。 在最危急的时刻,身体的反应永远要比大脑快,麻哥脑子里惊的翻天覆地,手指却已经够到了放在床边的手枪。 方不为怎么可能还会给他反击的机会。麻哥刚刚一动,方不为就如同一只豹子一般,用极快的速度冲到了麻哥的面前,这个时候,麻哥的手才刚刚握住枪柄。 方不为一膝顶到麻哥的肚子上,麻哥身体往后一翻,飞撞到床后的墙上,然后又摔了下来。手枪被带的飞了出去。 麻哥整个人呈“大”字型爬在床上,喉咙一鼓一鼓,嘴里往外吐着还没来得及消化的东西。 方不为只是一招,就让麻哥彻底丧失了抵抗力。麻哥虽然没有昏迷,但肚子疼的就像是在用刀子使劲搅和一样。麻哥觉的,自己肚子里的内脏全让方不为一膝给顶碎了。 听到屋里传来巨大的动静,叶兴中和冯家山对视一眼,眼中全是惊骇莫明的神色。 叶兴中扔下钟汉,疯一般的往院子里跑。 他没有方不为的本事,三两下跳不上墙头,但他身高体壮,力量也大,想着直接把门撞开。 叶兴中像一头疯牛一样,斜着身子往前冲,用肩膀顶向了院门。 “哐啷”一声,木门应声而来,叶兴中一个收势不住,跌进了院子。 好在他功底不差,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又站了起来。 刚刚一个掌刀把钟汉放翻的冯家山,看到叶兴中的狼狈相,差点笑出声来。 他娘的,院门是虚掩着的? 那方长官为什么还要翻墙? 叶兴中心里暗骂了一句,提着枪,急吼吼的就往屋里冲。 叶兴中刚一进门,就听到了麻哥的惨叫声。 没有动枪,叫声也不是方不为发出来的,紧跟在后面的冯家山也松了一口气。说明方不为已经控制住了局面。 麻哥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以诡异的形式贴在手背上,随着惨呼,豆大的汗珠从麻哥的额头上滚落下来。 方不为捏着麻哥的下巴,冷冷的说道:“既然认得我,自然就清楚我是来干什么的。不想受罪,就早点开口!” “求……长官绕我一命……”断指之痛,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了的。何况一次性还断了两根,麻哥疼的上下牙关直打架。 这个麻哥,竟然还没有钟汉硬气。 方不为奇怪的看了麻哥一眼:“你要杀我全家,现在却想着让我绕你一命?你觉的可不可能?” 听到这句话,麻哥脸色猛的煞白:“我……也是受人之命?” “受谁的命?”方不为冷声问道。 麻哥不吭声了,脸上露出狠戾之色。 “咯吧!” 方不为又拗断了麻哥的一根手指,看的叶兴中和冯家山一阵牙酸。 他们不是觉的方不为的手段残忍,而是看方不为扳骨头就像是小孩扳麻花糖似的,心里直打冷颤。 麻哥咬着牙关,喉咙里发出野兽咆哮般的嘶吼。 “不要觉的自己是硬骨头。你不说,我会一根一根的拗下去,直到把你全身所有的骨头拗断!”方不为冷冷的说道。 当拗断第四根手指的时候,麻哥忍受不住了。 “是我师傅,我师傅让我接的花红……”麻哥大声喊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内斗 “这是轻功?”叶兴中不确定的问着冯家山。 冯家山脸色一黑:“你还好意思说自个是练武的?你认不出来?” “我也没见过长官这么厉害的啊?”叶兴中瞪着眼珠回道。 江湖中的奇人异士多了去了,军中也不少。他们也不是没见过轻身功夫好手徒手翻过一丈多高的墙头。 但不管是叶兴中还是冯家山,更或者是钟汉,哪里见过如方不为这种动若电光,却又悄无声息的功夫。 来只猫闹出的动静也要比这大吧? 方不为让他们等着,他们也只能等着。怕钟汉反水,给麻哥示警,冯家山甚至堵上了钟汉的嘴。 方不为如同狸猫一样,脚底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一步一步的靠近亮着灯的屋子。 三个枪手走了,屋里就剩下了麻哥和他唯一的心腹狗腿。麻哥阴沉着脸,不知在盘算着什么。狗腿就等在旁边。 过了好久,狗腿终于忍不住了,凑到麻哥身边问道:“大哥,咱们怎么办?” “收拾东西,走!”麻哥冷声说道。 那你坐在这里装什么深沉?狗腿心里腹诽了一句。 狗腿点了点头,刚要准备去收拾自己的东西,麻哥站了起来,对狗腿说道:“等会!” 麻哥走到床头的位置,伸手在床头后面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个小包。打开之后,露出金灿灿的光茫,不是黄金还有什么? 狗腿眼睛都快要看直了。 “看什么看?”麻哥把布包塞进自己的怀里,指着床底下说道,“底下有口箱子,里面是银元,那才是你的!” 狗腿猛的一喜,蹲下来一看,床底下果然有口小箱子。 箱子离的有些远,狗腿跪在地上,一手扶着床沿,一手使劲往里够着,指尖刚刚搭上箱子,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狗腿猛的感到脖子上一痛。 狗腿连惨叫声都没有喊出来,就被倒灌进嘴里的血液淹住了嗓子。 “吭吭”两声,狗腿嘴里血沫乱飞,喷了麻哥一脸,麻哥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师傅来派来监视我的?” 狗腿眼中满是恨意,可惜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麻哥一脸一身都是血,但他毫不在意。等狗腿不动了,麻哥才放下狗腿的尸体,迅速的脱起身上的衣服来。 等他脱了个精光,又拿着还没沾上血的内衣,蘸了些水,准备擦脸上的血迹时,方不为轻轻的进了门。 麻哥擦掉了脸上和脖子里的血,正准备换衣服时,感觉不太对劲。当他下意识的扭过头来,霍然看到方不为就站在离他不到一米远的地方,正冷冷的看着他。 拿着方不为的照片看了二十多天,这张脸,麻哥想忘掉都难。 麻哥感觉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冲到了头上,整个脑袋猛的一懵,双耳内甚至出现了轰鸣声。 在最危急的时刻,身体的反应永远要比大脑快,麻哥脑子里惊的翻天覆地,手指却已经够到了放在床边的手枪。 方不为怎么可能还会给他反击的机会。麻哥刚刚一动,方不为就如同一只豹子一般,用极快的速度冲到了麻哥的面前,这个时候,麻哥的手才刚刚握住枪柄。 方不为一膝顶到麻哥的肚子上,麻哥身体往后一翻,飞撞到床后的墙上,然后又摔了下来。手枪被带的飞了出去。 麻哥整个人呈“大”字型爬在床上,喉咙一鼓一鼓,嘴里往外吐着还没来得及消化的东西。 方不为只是一招,就让麻哥彻底丧失了抵抗力。麻哥虽然没有昏迷,但肚子疼的就像是在用刀子使劲搅和一样。麻哥觉的,自己肚子里的内脏全让方不为一膝给顶碎了。 听到屋里传来巨大的动静,叶兴中和冯家山对视一眼,眼中全是惊骇莫明的神色。 叶兴中扔下钟汉,疯一般的往院子里跑。 他没有方不为的本事,三两下跳不上墙头,但他身高体壮,力量也大,想着直接把门撞开。 叶兴中像一头疯牛一样,斜着身子往前冲,用肩膀顶向了院门。 “哐啷”一声,木门应声而来,叶兴中一个收势不住,跌进了院子。 好在他功底不差,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又站了起来。 刚刚一个掌刀把钟汉放翻的冯家山,看到叶兴中的狼狈相,差点笑出声来。 他娘的,院门是虚掩着的? 那方长官为什么还要翻墙? 叶兴中心里暗骂了一句,提着枪,急吼吼的就往屋里冲。 叶兴中刚一进门,就听到了麻哥的惨叫声。 没有动枪,叫声也不是方不为发出来的,紧跟在后面的冯家山也松了一口气。说明方不为已经控制住了局面。 麻哥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以诡异的形式贴在手背上,随着惨呼,豆大的汗珠从麻哥的额头上滚落下来。 方不为捏着麻哥的下巴,冷冷的说道:“既然认得我,自然就清楚我是来干什么的。不想受罪,就早点开口!” “求……长官绕我一命……”断指之痛,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了的。何况一次性还断了两根,麻哥疼的上下牙关直打架。 这个麻哥,竟然还没有钟汉硬气。 方不为奇怪的看了麻哥一眼:“你要杀我全家,现在却想着让我绕你一命?你觉的可不可能?” 听到这句话,麻哥脸色猛的煞白:“我……也是受人之命?” “受谁的命?”方不为冷声问道。 麻哥不吭声了,脸上露出狠戾之色。 “咯吧!” 方不为又拗断了麻哥的一根手指,看的叶兴中和冯家山一阵牙酸。 他们不是觉的方不为的手段残忍,而是看方不为扳骨头就像是小孩扳麻花糖似的,心里直打冷颤。 麻哥咬着牙关,喉咙里发出野兽咆哮般的嘶吼。 “不要觉的自己是硬骨头,不想受罪,就老实交待!”方不为冷冷的说道。 当拗断第四根手指的时候,麻哥忍受不住了。 “是我师傅,我师傅让我接的花红……”麻哥大声喊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江湖暗花 花红,江湖悬赏? “花红的目的是什么,杀我,还是绑架我?”方不为沉着脸问道。 “杀了你,然后再杀你全家!”麻哥回道。 怎么可能?这明显是江湖仇杀的报复手段! 方不为什么可能都想过,但就是没想到这一点。 自己从来没有得罪过江湖人物。江湖人物也没那个胆子来刺杀特务处的军官。 如果是日本人,可以派枪手刺杀,可以派人暗中绑架,但绝对不可能通过江湖门派的人对自己动手。 青帮又不是黑龙会,被人吹的再厉害,也只是个民间帮派而已。 方不为在麻哥脱下的那一堆衣服中翻了一下,搜出了那包金条,打开一看,金条上面果然全都是一水的和水金行的印记。 “这金条是哪来的?”方不为冷声问道。 “金主给的……”麻哥咬着牙关说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四十多岁,个子不高,留着胡须,戴着眼睛,看起来像个教书先生一样……” 果然是金主给的酬金。 金主拿的是和水金行的金条? 难道只是凑巧? 方不为不相信。 对于金主,麻哥知道的不多。他也只是见过两面。 第一次是金主主动找上的他,自称姓张,想请麻哥接了刺杀方不为的悬赏。麻哥一听方不为是特务处的军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结果第二天,麻哥的师傅何世荣派人来找麻哥,说是有事要交待。麻哥去了之后,又在何世荣那里见到了这位姓张的金主。 金主给的赏格不低,出手就是五十两黄金,而且称事成之后,再付五十两。 在巨额赏金和师傅的威逼下,麻哥答应了下来,才有了之后针对方不为的监视和刺杀。 麻哥也没有想到,刚一出手,栽的根头就这么大。 “何世荣是谁?”方不为问道。 没等麻哥开口,冯家山凑上来说道:“南京城里有名的大豪,青帮的头目,靠烟土起家!” 方不为冷笑一声,又问着麻哥:“知不知道金主落脚的地点?” 麻哥摇了摇头:“自我接了花红,就再没有见过这个人。师傅让人给我代话,事办成之后,金主自然会把剩下的钱送过来!” 想来也会是这样的结果,明知道方不为的真实身份,还敢买枪手来刺杀,金主自然不会就这么容易让其他人知道他的行迹。 “我的照片呢?”方不为最后问道。 麻哥朝着自己那一堆带血的衣服扬了扬下巴。 叶兴中翻了一下,从上衣口袋里找出一张带血的照片。放在身上擦干了血迹,递给了方不为。 照片里的方不为穿着一身中山装,没有戴帽子。站在一颗大树下,身体站的毕挺。 方不为悚然一惊。 钟汉提到麻哥给他们几个杀手不止一次看过方不为的照片,方不为在来的路上也曾详细的问过,照片当中是什么样子。 钟汉说照片当中的方不为像是站在军列里,但周围又没有其他人,而且身上也穿的是便装。 当时方不为还以为之前什么时候拍过的照片流了出去。但他没想到,麻哥手里的这张照片竟然就是不久前才拍的。 那棵树,方不为记的很清楚,就在沪军军营里。 他也不是站在军列里,而是在练站桩。 如果拍照的范围再扩大一点,绝对可以看到站在方不为旁边练拳的警卫和指点的姜师傅。 这张照片,明显就是方不为在沪军军营里蜇伏,没事可做,跟着姜师傅练拳的时候被什么人拍的。 算算时间,离现在也就二十多天。 照片拍的如此清晰,而且镜头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拍照的人明显是在从容不迫的情况下拍下来的。 方不为回忆了一下,不曾记得在军营的时候,有人光明正大的给自己拍过照。 麻哥第一次见金主是二十二天前,方不为跟着姜师傅练拳,只比这早了三天。 岂不是说这张照片刚刚拍好之后,就到了那位姓张的金主手里,然后金主拿着照片到了南京,又给麻哥发了花红? 拍照的人是谁,是上海站的内部人员,还是沪军军营的人? 而照片又是怎么到金主手里的? 金主手里的金条又是怎么来的,他和和水金行以及日本人又有什么关系? 自己和他又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他对自己恨的咬牙切齿,不灭了自己全家不罢休? 这些疑点,只有找到那位姓张的金主才会有答案。 “带他回总部,让审讯股的兄弟们再审一审,看再有没有什么遗漏!”方不为对刚刚听到动静后赶来的邢明生说道。 “明白!”邢明生回道。 “长官,我什么都说了,求你饶我一命啊……”被队员拖着往外走的麻哥嘶声喊道。 方不为不为所动,让冯家山和叶兴中去召集队员。 他现在要去找麻哥的老头子,那位在南京城坐地分金的大豪:何世荣。 何世荣在南京城也不是只待了一天两天。能混到坐地分金的程度,更不可能是没脑子的蠢货,肯定清楚特务处是什么性质。 他敢逼着自己的徒弟接下刺杀特务处军官的暗花,肯定不单单的因为钱财的缘故,说不定就和发出悬赏的金主有什么渊源。 方不为现在想抓到凶手,想知道缘由,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先找到何世荣。 第四组的大部人员已经到了,不远处响起了几声枪声。等方不为走出巷子的时候,几个队员押着从后墙巷子逃走的三个大汉,找邢明生回来复命。 听邢明生说着这三个人从一家院子里逃出来的经过,方不为轻轻的点了点头。 但冯家山和叶兴中惊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刚进巷子的时候,方不为走到一半时听到了动静,觉得不太对劲,还专门安排两个队员留下监视。当时冯家山和叶兴中还有些不以为然,认为方不为小心过头了。特别是叶兴中,还在心里把方不为笑话了一顿。 听三个大汉这会交待,叶兴中和冯家山才明白,当时方不为听到的异常的动静,还真是这三个枪手看到方不为和钟汉的样子时太过惊吓弄出来的。 方长官的耳朵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灵? 第一一八章 晚来一步 方不为这次没有带医生,只让邢明生给了他几块大洋,让医生自个回医院了。 钟汉的伤势不是太重,特务处本部的大夫就能处理好,方不为也让邢明生一起带走。 依然和刚才一样,方不为带着叶兴中,又带了十几个队员,开着车,按照麻哥所说的地址,去找那位何世荣。 剩下的队员由冯家山带领,想办法跟上来。到了目的地之后,再找地方隐藏。 何世荣住的地方不远,但就连麻哥也不敢保证,这个时间去了后能不能找到他。 像这种成名的江湖人物,事多,应酬也多。花天酒地到天亮只是生活常态而已。 方不为也想过向马春风申请全城搜捕,但这样动静太大。一是怕惊了金主。 谁也不知道金主是不是在暗中观察着何世荣,毕竟到现在看来,通过何世荣是方不为能找到金主的唯一途径。知道何世荣出事,金主再傻也知道暴露了。 二是南京城是首府,就算想全城戒严,就连马春风也得掂两一二,能查出东西来还好说,查不出来,马春风也不好交待。 所以方不为才没有带着大部人员行动,就是想一切都最好控制在暗处,在目标人物知情之前就能抓到他。 快到了何世荣的公馆时,方不为没有出面。他和一部分队员下了车,让叶兴中开着车,去了何世荣的公馆,以中央军某团团长的名义递了拜帖。 军官的资料都是真的,就是叶兴中以前当警卫队长时服务的那位长官。 那位长官被收编前,本就是华东绿林当中响当当的人物。南京的青帮也听过他的名号。 可惜,何世荣不在,他的弟子收了叶兴中的拜贴,说何世荣回来后会转交。 叶兴中也是个机灵的,给收了拜贴的弟子塞了份不小的程敬,说自己奉长官之命,特地来找何老板,紧急处理一批烟土,非常的急。 一听这话,弟子也不敢怠慢了,说是立马问问其他的师兄弟,看知不知道师傅的下落。 还真给问了出来。 何世荣被人请去丽华夜总会喝酒了。 何世荣虽然仇家不少,但他在南京的名头不小,而且南京是国民政府的首都,相对比来说,安全系数也高。平时身边帮派弟子众多,出入有不少随行的保镖。所以何世荣并不刻意隐瞒行迹。 再加上叶兴中的军官证是真的,带的几个随从也是满身的行伍气息,所以何世荣的弟子没有任何防备,轻易的就把何世荣的行踪说了出来。 叶兴中找到了藏在附近的方不为,方不为让司机放快速度,赶往叶兴中问到的丽华夜总会。 方不为刚刚赶到丽华夜总会,看到夜总会的门口一阵骚动,不少客人正在从夜总会里跑出来,里面还有零星的枪声和女人的尖叫声。 方不为心里咯噔一下,车还没有停稳,就打开车门冲了出去。叶兴中带着几个手下紧紧的跟在后面。 “里面出了什么事?”方不为扯过一个刚从夜总会里面跑出来的客人问道。 “杀人了,有人在开枪,杀人了……”客人一脸惊谎的回道。 “砰砰……”夜总会里又发出几声枪响。 方不为松开客人,疯了一般的往里冲。 夜总会里面还有不少人在往外挤,方不为的动作非常的快,后面的叶兴中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就是追不上。 “让开,你他娘的给老子让开……”叶兴中连打带踢,连枪都掏出来了,硬是挤开了一条路。 “砰砰”两声,然后又是哗啦的一阵乱响,夜总会舞池上方的吊灯被人打了两枪,无数的玻璃渣子从顶上往下乱飞。 “赵金山,你给老子滚出来……”一个黑衣黑裤的大汉大声嘶吼着,又冲着屋顶打了两枪。 大厅里的人基本上逃光了,地上还躺着两具尸体,有几个和开枪的大汉同样装扮的男子,正抱着一具尸体哭喊, 方不为一看伤口,一枪在左胸,一枪在脖子上,脖子直接被打掉了少半边。伤成这样,神仙来也救不活了。 旁边还躺着一具,上身已经被子弹打了个稀巴烂,肠子内脏流了一地。 又是一阵脚步声,穿着浅色西装的夜总会经理带着一帮打手从后面冲了进来。 “宋思明,你发什么疯呢?”吴雄指着刚刚开枪的大汉喝问道。 “我师傅被人打死了……”宋思明怒吼一声,把枪口对准了吴雄,“让赵金山出来,不然老子先崩了你?” 吴雄看了看被弟子抱在怀里的何世荣,脸上的皮肉猛的抽搐了两下。 青帮的大豪死在了自家的地盘,这事可不好善了。 但怎么也不能弱了气势。 吴雄抬起眼皮,看了看指着自己的枪口:“宋思明,赵爷的名讳也是你叫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不去找杀了何老板的人,在这里发什么疯?” “少在这里猫哭耗子,我师傅就是你们派的人杀的……”宋思明咬着牙吼道。 “你他妈放屁……”吴雄一声暴喝。 听到“何老板”三个字,方不为心里一震,指着被人打烂了半边脖子的男子问道:“何世荣?” “你他娘的是谁?”宋思明听到有人喊他师傅的名讳,猛的转过头来,把枪对准了方不为,目眦欲裂的喊道。 “喀嚓”一声,宋思明甚至没来的及看清楚方不为的动作,手腕上就传来了一阵剧痛。 方不为直接把宋思明拿着枪的手腕掰折了。 旁边的几个黑衣大汉刚要举枪,就被随后而来的叶兴中和手下按了下去。 不是警察局的人? 吴雄看宋思明的手下被这伙突然冒出来的人砍瓜切菜一样的按在了地上,再看看一身戾气的方不为,眯起了眼睛。 “我问你躺在地上的是不是何世荣?”方不为又是用力的一掰宋思明的断手,眼睛里冒着慑人的寒光。 “我干你娘……”宋思明一声大吼。 方不为放开宋思明的手腕,直接掏出枪来,打开保险,顶上了宋思明的脑门:“再说一遍!”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ps:书友们,我是眀志,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一九章 杀人灭口 所有在场的人,不管是谁都能看的出来,方不为不是在吓唬宋思明。宋思明一句话说不对,脑袋就会被爆开。 吴雄心里一跳,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朝方不为拱了拱手:“还请长官稍安勿燥,打烂脖子的这个的确是何老板。” 方不为收起手枪,甩手一肘,砸在宋思明的脸上,宋思明“嗷呜”一声,头往右一偏,喷出了一口血水和几颗牙齿,直接昏死了过去。 “通知后面的人,把这里围起来,一个都不许放出去!”方不为对一个队员说道。 何世荣被杀了,还是这种关键的时候,如果不是被人灭口,那又会是什么原因? 江湖仇杀?不可能这么巧。 唯一的线索断了,方不为也根本没有了隐藏身份的必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查到到底是谁灭了何世荣的口。 队员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何世荣是被谁打死的?”方不为迎上了吴雄。 看到方不为的做派,吴雄抱着拳,冲方不为拱了拱:“军爷?” “师傅是被赵金山派来的枪手打死的?”被叶兴中压在身下的黑衣汉子大声吼道。 “赵金山是谁?”方不为蹲了下来,问着刚刚说话的那个大汉。 “是这家夜总会的老板!”那个大汉继续喊道。 吴雄冷厉的瞪了那个大汉一眼,“这位兄弟失心疯了,在这里胡乱攀咬?”他又冲方不为抱了抱拳:“鄙人是这家夜总会的经理,长官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冯家山带着人赶到了,把夜总会围了起来,又来找方不为复命。 “搜!”方不为冷冷的说了一句。 “长官,这不合适吧?”看到从外面涌进来的队员全都穿的是便衣,吴雄的眼皮跳了两下。 但再看到方不为举到他面前的证件时,吴雄又忍不住的一震。 不要说他只是一个江湖人物,就算是国军内部,最不愿打交道的部门有两个,一个是党务调查处,一个是特务处。 进了这两个地方,就算是没任何罪名,也会被剥下三层皮来。 吴雄的姿态瞬间低了下来,立马换上了笑脸:“长官,刺杀何老板的枪手就在这里,是被宋思明打死的……” 吴雄指了指地上那具快被打成筛子的尸体。 “他一个人?”方不为瞅了瞅穿黑衣黑裤的几个大汉,“何世荣带了这么多保镖,他是怎么得手的?” “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听到枪声后,我就带兄弟们过来了。过来时何老板已经躺在了地上,宋思明还在往这具尸体上开着枪,之后,他又开始发疯……”吴雄回道。 “你说!”方不为看着刚被叶兴中绑好的那个大汉。 “我们当时在喝酒,这个人走过来,说他是赵金山的手下!”大汉冲被打成筛子的那具尸体扬着下巴: “他对师傅说,赵金山知道师傅来捧场,特意请师傅到二楼的雅间坐一坐……大师兄还发了火,说赵金山自以为有钱,看不起师傅,竟派一个瘪三来传话。 师傅说无妨,正准备起身上楼。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瘪三突然拨出了枪,对着师傅就射,大师兄身手好,一脚把他踢翻,但师傅已经中了两枪……” 只是几句话,方不为就听清了前因后果。 “长官你看,这明显就是这个杀手为了靠近何老板,才故意喊出我家老板的名号来,有意找的借口……”吴雄在旁边说道。 “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方不为指着地上那具被打的稀烂的尸体。 吴雄一脸的为难,心说都快成浆糊了,我连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怎么认? 他只是想诈一下吴雄。 方不为紧紧的盯着吴雄的眼睛,吴雄和他对视了几秒,勉强的挪开了目光。 吴雄没有说慌,至少地上这个枪手和他无关。 方不为又问着那个大汉:“你们认不认识这个人?” 大汉摇了摇头。 这个枪手,分明就是派来杀人灭口的死士。 “何世荣今天到这里来干什么?” 大汉想了一下:“和一位老板来谈生意的,说完事之后,那位老板就走了……” “什么老板?” “以前没见过,但师傅家里应该有拜贴!” “带几个人去何世荣家里,我没到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出!”方不为对冯家山交待道。 冯家山应了一声,点了十几个人出了夜总会。 “知不知道前两天找过何世荣,也找过麻七的那个姓张的老板现在在哪?”方不为又问道。 “找过师傅,找过麻七?”大汉回忆了一下,“半个多月没来了!” “有没有可能他来的时候,你恰好不在?” “不会的!”大汉回道,“我们几个专门负责师傅的安危,就算见什么重要的客人,师傅也只会让我们守在外面,不会把我们赶走……” 线索竟然就这样断了? 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方不为双目赤红。 “组长,后面就只有十几个舞女和小厮!”负责搜查的队员回来复命。 刺客要真有同伙,也早趁着刚才的混乱逃出夜总会了。 “把这些人全部带回本部!”方不为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从牙缝里崩出来的一样。 “带上剩下的人,跟我去何公馆!”方不为咬着牙,冲叶兴中咆哮道。 叶兴中忍不住的打了个冷战,他能感觉的出来方不为的语气中透着渗骨的寒意。 坐到车里之后,方不为深深的呼吸了几口空气。他明白,越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越不能自己乱了阵脚。 怒火攻心,最易让人失去理智。 方不为知道自己不会做出一怒之下滥杀无辜来泄愤的举动,但他怕自己因为发怒,而失去基本的判断能力。 前世遇到过的所有的重案命案,最难查的,偏偏是之前没有任何预兆,当场激愤杀人的案件。 而最好查的,却是如这次一样,幕后的凶手自以为设计精妙,步步为先,无迹可循的案子。 案子是人做出来的,再精妙的环节也需要人来执行。环节越多,破绽越多。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ps:书友们,我是眀志,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二零章 冷静 麻七只是一个帮会的打手,不是真正的亡命徒,所以知道了自己是特务处军官的身份之后,才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金主针对自己发出的悬赏暗花。 但何世荣却硬逼着麻七接了下来。 何世荣就是幕后凶手与麻七之间的“关联人”。 同样的道理,一个青帮大豪,不可能不明白在南京城里刺杀特务处军官是什么后果。就算他不在乎方不为的身份,难道不在乎整个特务处,不在乎马春风,更或者是不在乎视特务处上下为自己爪牙的委员长? 何世荣没这么大的胆子。 他也不可能只是为了钱财。 何世荣爱钱,但也应该知道有些钱不能沾手,不然会要人命。 不懂这些,他也混不到如今风生水起的地步。 那又是谁给何世荣施加压力,让他逼着麻七带人来刺杀自己? 应该不会是金主。 金主要有这样的势力,直接派死士来杀自己就可以了,何必那么麻烦,非要去找麻七? 金主和派人灭口何世荣的幕后人物有关联? 那金主为什么不直接去求幕后人物派人暗杀自己,这样岂不是更省事,更隐秘和安全? 方不为慢慢的冷静了下来,疑点也一点一点的被他找了出来,但相互之间总是连不上,就像一把连环锁,缺少那把关键的钥匙。 方不为认为,关键线索还在何世荣身上。 人虽然死了,不能开口说话,但何世荣生前总会有一些相关的痕迹留下。 再精明的罪犯,也不可能做到无迹可循。 方不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力的摇了摇脑袋,以让自己的头脑更清醒一些。 方不为到的很快,他到了何公馆的时候,冯家山也才刚刚带着队员赶到。不用方不为再命令,第四组的队员就逼着公馆内所有的帮派份子缴了枪。 刚开始还有一些喝骂的声音,两军靴下去,原本嚣张的帮派份子便被打的满口是血。 一些明眼的劝着还想反抗的兄弟,说这一伙不是警察,而是士兵。这些军爷脑子里没有轻重,只有命令。长官一下令,可是真敢照脑袋开枪的。 没等几分钟,所有的黑衣黑裤全被叶兴中撵到了院子里,然后逐个询问。 方不为让冯家山带人从一楼开始搜,他则带着那个专门收放拜贴的弟子直接上了三楼。 何世荣的卧室和书房都在这里。 进了书房,那名弟子在一堆拜贴当中翻了一阵,找出一张金色封面的,递到了方不为的手里。 这就是今晚邀请何世荣赴约的那位老板。 方不为看了看拜贴的落款,老板姓付,叫付高昌。 “这是什么人?”方不为问道。 这名弟子专门替何世荣负责迎来送往,知道的多一些,看了一下拜贴,又回忆了回忆:“专做烟土生意的,和师傅经常有来往!” “知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落脚?”方不为又问道。 “具体住哪不知道。”弟子回了一句,又想了想,“但城南应该有他的仓库,师傅带我们去看过一次货!” 方不为点了点头,记在了心里。 方不为又在书房转了一圈,再没有发现其它有价值的东西。 卧室里也一样,布置的花里胡哨,尽显土豪风范。但方不为转了一圈,一样有用的也没看到。 方不为又问了这名弟子,有关那位姓张的金主。弟子确实有印像,说快半个月没来了。 这名弟子努力的回忆了一阵,皱着眉头回道:“有这么一号人物。他当时好像是一个人来的,之前也没有送过拜贴。” 说到这里,弟子猛的顿了一下:“我想起来了,当时师傅好像知道这个人要来,吩咐我说有一位姓张客人到了之后,直接带到书房。 我当时就等在一楼,就是如同长官你说的一样,这个人戴着眼镜,留着小胡子,来了之后说是和师傅约好的。我把他带到书房,师傅让我们走远一点,他们在里面说话。” “然后呢?”方不为凝声问道。 “说了不到半个钟头吧,师傅亲自把客人送出门来,又让一位师弟去找了麻师兄……” “具体是哪一天?” 弟子说了一个日期。 这是金主第一次去找麻七的第二天。 方不为心里一动。 这应该就是金主去找麻生,麻生没敢接悬赏之后。金主又找到了何世荣,让何世荣硬逼着麻七接了悬赏。 这位姓张的金主没有送拜贴,弟子也确定他是第一次来,来之前也没有人专门通知,那何世荣是怎么提前知道金主要来的? 方不为想起了何世荣书房的电话,心里猛的一震。 这就是金主留下的痕迹。 世上不可能有天衣无缝的案子,流传下来的那些,也只不过是侦查的人没有找到关键的线索罢了。 方不为精神一振。 何世荣死了又能怎么样? 派死士灭口的幕后人物不可能把何世荣生前的一切痕迹都抹去。 只要自己用心找,总能找出蛛丝马迹来。 何世荣家里的电话,必须要尽快派人去查一查。有很大的可能会依此查出幕后人物和金主的线索来。 方不为顿时又来了信心。 果然冷静的头脑才是侦查案件时最需要的东西。 方不为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开始反思。 从枪手开第一枪,知道遇刺开始,自己的心态就有了问题。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冷静全都烟消云散,满脑子剩下的都是复仇的怒火和戾气。 方不为当时很愤怒,所以才对系统大吼大叫。 与其说他在生系统的气,倒不如说他在气自己。 穿越来之后,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干成了多少大事。 也是因为之前太过顺风顺水,让方不为忘了这是个什么时代,忘了这个时代的危险。 利用系统,他可以屡立新功,可以升官发财,可以以此得到上级的赏识,可以计划组建自己的势力。 但他却没办法时时刻刻保护自己的家人。 系统不是万能的,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陈心然中枪的那一刻,他突然想明白了这一点。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ps:书友们,我是眀志,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二一章 烟土 当时方不为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所以才对系统的提示不理不睬。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有什么理由埋怨? 任何人不欠他任何东西,反而是系统成就了现在的他。 方不为自嘲的笑了笑。幸亏系统不是活物,不然自己现在就要说对不起。 念头一闪,道具栏出现在了脑海里。 还是像窍听器一样的一枚小玩意,名称是无线电测向仪。 怎么给出了这么一件道具,难道这一次又要查的案子又和间谍组织的电台相关? 系统没回应,方不为也懒的去喊,因为喊了也没用。 以系统一惯的尿性,解发任务时也提示的不明不白,给件道具就不管了,最后等完成任务,才会清算奖励。 枪手刺杀,解发了系统任务,那就说明自己遇刺肯定不是普通的案件,至少也和日本间谍组有关。 到现在为止,出现的所有人物和线索之所以还在江湖圈里打转,也可能是自己还没有找到关键线索的原因。 方不为冷静下来之后,就没有像之前那般暴戾了。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案子也只能一步一步的查。等着关键线索或是人物突然冒出来,那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当然,该抓紧的时候,方不为也不会放松。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些头绪,比如何世荣书房内的电话,这个要赶快派人去查一查。 幕后人物既然能灭口第一个,也能灭口第二个。 他刚出了卧室,冯家山就一路小跑的来找他,看冯家山一脸按捺不住的喜色,方不为心里一松。 莫非冯家山找到了关键的线索? “组长,兄弟们找到了何世荣的保险柜!” 冯家山压抑着兴奋说道。 中午的时候,方不为才说过钱财的事情他来想办法。冯家山,叶兴中,包括邢明生都只当是方不为失心疯了。但没想到,这还没过夜,组长就带着兄弟们查到了缴获。 保险柜虽然还没有打开,但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肯定是财货。何世荣是谁?华东地区有名的烟土掮客。 冯家山高兴的都快疯了。 方不为猛的一愣,差点一巴掌扇过去。 老子现在要的不是钱? 也就得亏方不为刚刚才过了心里的那道坎,不然冯家山真有可能挨打。 白欢喜了一场,方不为淡淡的瞪了冯家山一眼。 没有看到长官露出想像当中的喜色,冯家山心里一紧,小心翼翼的瞄了瞄方不为的脸色。 “带我去看看!”方不为想了一下后的说道。 他不在意,不等于手底下的兄弟不在意,况且方不为也不是真的不需要,他只是被怒火转移了注意力而已。 现在这帮丘八对自己还没有多少忠诚度可言,想让他们卖死命,只能先拿钱财来笼络人心。 还是要想想办法,怎么弱化这一点。方不为不想以后自己手底下尽是一帮认钱不认人的玩意。 下到了一楼,方不为看到几个队员守在楼梯口的位置。看到方不为的时候,队员让开一条路,让方不为走了进去。 原来楼梯下面藏着一件密室。 密室的门很矮,刚刚能钻过去一个人。 进去之后,里面放着几样杂物。杂物被扔在旁边,又露出一个入口。方不为探头一看,入口下面有又是一道楼梯。 “有兄弟搜查第一遍的时候,还以为就是个堆放杂物的小房间。一进这个小门,灰尘就直往外冒,一看就知道,是好长时间都没有去过人了。 卑职查第二遍的时候,下意识的敲了敲墙壁,发现里面是空的,才找到这个入口……” 冯家山指着那个有楼梯的入口,尽量板着脸,但脸上的褶子都快挤出来了。 “嗯,不错!” 就算是没心情,方不为还是点了点头,硬是挤出一丝笑来。 他知道,冯家山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听到自己对他的夸奖。 果然,冯家山板不住了,笑着呲出了一嘴牙。 方不为猫着身子,跟着冯家山进了密室。 他没有先去看保险柜里藏着什么东西,而是围着狭小的密室转了一圈。 冯家山说他刚进来的时候,那个小门和往下的楼梯上动一动就会冒灰。但现在看密室里的情况,明显是经常有人来的样子,那就说明还有从其它地方通往这里的通道。 从外面找入口不好找,不用想也知道肯定藏的很隐密。但从里面找出口,相对来说就容易的多了。 方不为只是转了一圈,就找到了一扇门。 当他砸开门之后,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一间房子里,有一半的地方码的竟然就是烟土。大烟特有的味道,呛的方不为直想打喷嚏。 看到这些东西,方不为第一时间想到了“东亚病夫”这四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就算何世荣没有参与刺杀他的事情,日后若是被方不为知道了他的勾当,方不为也绝对会想办法要了他的狗命。 堆放烟土的房子朝外的门还是锁上的,看来冯家山和叶兴中搜到保险柜之后,只顾着把钱弄出来,还没搜到这里。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心里有了主意。 他原路返回,来到了密室。 保险柜不是很大,柜门还是锁上的。 “怎么不打开?”方不为疑惑的问道。 “老叶还在外面审那一伙流氓,问钥匙在谁身上呢!”冯家山低眉耷眼的回道。 “脑子被驴踢了?”方不为皱紧眉头骂道,“到这个时候竟然想着找钥匙,没钥匙就开不了了?” 冯家山抬起头瞄了瞄方不为,看方不为目光不善的盯着他,冯家山又垂下眼皮,慢悠悠的说道:“卑职不敢擅专!” 原来是怕自己怀疑他私底下侵吞。 方不为被气笑了,刚要再骂两句,冯家山又低声说道:“我和老叶都觉的,还是审一审的好。如果没有人知道具体数目的话,也好方便长官便宜行事!” 方不为心中一动,看着冯家山,盯了好几秒。 说完之后,冯家山还在沾沾自喜,但看方不为没反应,心里不由的惴惴不安起来。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ps:书友们,我是眀志,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二二章 分派 “以后莫要如此了!”方不为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冯家山的肩膀,“我并非喜怒无常之人。以后有什么话就直说,不需要你们来揣摸我的心思!” 冯家山心里一喜,知道自己猜对了。被方不为一拍,顿时觉的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轻了几分。 两个人的话音刚落,叶兴中就来了。三两下跳进密室,告诉方不为,院子里所有的弟子都不知道什么密室和保险柜的事情。 这个密室和保险柜,应该是何世荣亲自掌管,或是交由最信任的弟子掌管的,说不定拿钥匙的就在刚刚从夜总会押往总部的那几名弟子当中。 “回去记的问一问那几个弟子!”方不为给叶兴中交待了一句。 方不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叶兴中起了别样的心思。叶兴中重重的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次厉色,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 夜长梦多,方不为也不敢多耽搁,亲自动手,砸开了保险柜。 冯家山拿着手电筒一照,差点被里面反射出的金光和银光照瞎了眼睛。 叶兴中更是不堪,当场就流下了口水。 全部都是金条和银元,装满了一整个保险柜。 方不为只是扫了一眼,心里就有了大概。 银元不计,黄金大概有四五千两。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他在想,现在看到这么多的钱财的时候,自己心里竟然没有了激动的感觉? “清点一下!”方不为扫了一眼,便让开了位置。 冯家山和叶兴中兴奋的对视了一眼,迅速的往外取着金条。 十两的拿完之后,然后才开始拿一两的。当方不为看到有一部分金条外形明显和其它的不一样时,猛的一挥手,让叶兴中和冯家山停了下来。 他拿起一根小黄鱼,放在眼前瞅了瞅,上面果然有“和水金行”的印记。他看了一眼,大概算了算,这一种金条数量不多,也就一二百两的样子。 应该是金主请托何世荣给麻七施加压力时送的礼。 方不为把那块金条扔进黄金堆里,让冯家山和叶兴中继续。 金条全部取完了,算一算,和方不为的估计没差多少,五千二百多两。 冯家山和叶兴中对视一眼,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方不为,同时微微的点了点头。 “组长!”冯家山吞了一口口水,面色潮红的看着方不为,“这一部分,就由你来处理吧!” 什么意思? 方不为愣了一下。 “兵荒马乱的年代,总得留些黄白之物防身!”叶兴中也认真的说道。 看两人的神色不似做伪,而且带着几分凝重。方不为有些哭笑不得。 这两个狗日的胆大包天,竟然想让自己独吞了这批黄金? 方不为摇了摇头。 如果如上次发现日本人的密室一样,这件事情是他一个人做的,他独吞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因为谁也不知道。 但今天的动静这么大,这么多双眼睛看到自己带着人到何世荣家里来搜查,对别人说最后只搜到了那些银元?怕是骗鬼也不信。 做手脚可以,但不能做的太过。 “留两成吧,你们一人拿一百两,剩下的送回本部!等我回去再说。”方不为想了想之后说道。 一千两也不少了,又是三万多美金。 冯家山和叶兴中还要劝,却被方不为挥手打断。 这两个虽是一番好意,但想的太过理所当然了。 也不能说他们眼皮子浅,而是他们经历的少,层次也太低,不了解内情,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再一个,方不为也想着拿这个堵马春风的嘴。毕竟自己真金白银的带回去了这么多,马春风到时候要是知道了自己一些其它的不妥当的行为,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不会深究。 方不为决定把那间房子里的大烟当众全烧了。 方不为下了命令,冯家山和叶兴中自然不敢再有异议。但两个人心里同时都在犯嘀咕,还有见了黄金不起贪念的长官? 特别是冯家山,特务处刚成立,他就在行动科,见惯了胡长安的所做所为,所以此时对方不为的处理方式非常的不理解。 不理解归不理解,长官下了命令,他们也只会照做。两个人三两下,便将方不为所说的两成分了出来。 方不为又从大的那一堆中,拣出两百两,扔给了两个人。 “能不能背的动?”方不为指着被单独分出来的那一千两黄金,问着叶兴中。 叶兴中双眼放光,嘿嘿一笑:“再加上一百斤试试!” 这王八蛋是见钱不要命了! 方不为瞪了叶兴中一眼:“这些你单独带出去,放车上,回总部后放我办公室。” 长官见钱眼开,吞没缴额,放在这个年代再平常不过了。但能不让更多人知道,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而且数量还这么大。 方不为这是要把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交给叶兴中带回去。 叶兴中转了转眼珠:“长官不怕我拿着这些黄金跑了?”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方不为没给他个好脸色。 看长官如此轻松自然,像是扔了一堆白菜叶子让他带回去一般。叶兴中心口一片滚烫,竟然生出一分士为知己者死的心思来。 把方不为的一千两收拾停当,叶兴中才上去叫了几个队员下来,把装成箱的四千两黄金和银元般了上去。 搬运的队员想到了这些箱子里应该是钱财,但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叶兴中一直跟着,这几个队员也不敢打开箱子去看,所以不知道有一口箱子里面全是黄金。 出了密室,方不为安排叶兴中,去烧毁那批烟土。 “长官,那可都是钱?”叶兴中吓了一大跳,按方不为的说法,如果他看到的那些全都是大、烟的话,只会比这些黄金的价值更高。 “害人的东西,留着干什么?”方不为的声音冷了几分,双目如刀,盯着叶兴中。 感受到方不为语气当中的寒意,叶兴中吓的缩了缩脖子,招了招手,带着队员去搬大、烟。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ps:书友们,我是眀志,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二三章 态度 叶兴中带着人,把库房里所有的烟土全部搬了出来。搬出来的烟土,在公馆的院子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搬完之后,方不为甚至又让冯家山带人将搬烟土的队员全都搜了一遍。 当看到方不为提着火把,走向那一堆烟土时,冯家山和叶兴中心疼的在滴血。 之所以在大庭广众之下,方不为就是想向所有人表明自己的决心。 只要被他看到,有多少他方不为就烧多少。 方不为环视了一圈,看了看围在四周的队员,还有那些被捆的五花大绑,被队员押着观看的帮派份子。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方不为想干什么 “政府三令五申禁烟,你等却视王法于不顾,就是再被枪毙十回,也是死有余辜!”方不为冷冷的扫了一眼那些帮派份子,一扬手,将火把扔进了烟土堆里。 烟土上面被叶兴中泼了汽油,刚挨着火把,便“轰”的一声,冒起了冲天般的火焰。 一股热浪向方不为扑来,甚至烤卷了他的眉毛和发梢,但方不为巍然不动,只是盯着烧的正欢的大火。 火焰倒映在他的瞳孔中,摇曳起伏。方不为此时感觉自己心里也好像烧着一股火一般,怎么也发不出来。 近百年以来,中国之所以发展到如此风雨飘摇的地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东西害的。 “局长,不进去灭火么?”站在院子外面,隔着墙头往里张望的一个警察小声问着身边的局长。 旁边还站着不少的警察,手里都提着长枪。 “怎么灭?”局长瞪了手下一眼,又把视线转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拿枪的这些人虽然穿着便衣,但一看体形,再看看站在那里不动如钟的做派,局长就知道这些人的来历不简单。 南京城里别的不多,除了官多之外,剩的就是兵多。 这些丘八根本就不和你讲道理,长官的命令就是天理。 方不为刚到何公馆,队员们逼着帮派份子缴枪的时候,消息就传到了警察局。 局长还以为是何世荣与人分脏不均,被人杀上门来了。他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带人往这里赶。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方不为盯着队员在往烟土上面倒汽油。 局长当时心里就一个咯噔。 国民政府确实禁烟,但效果甚微。不要说地方军,就是中央军内部,也有大部份的部队在贩运烟土。 有些地方,甚至拿这玩意当军饷,价比黄金。 连军队都这样,可想而知其他人对这东西的态度。 何世荣这些年之所以在南京城里顺风顺水,越做越大,主要就是靠着贩卖烟土。 何世荣自己也贩,但更多的是在中间充当掮客。用的着他的人多,自然保他的人也就多,其中不乏一些厉害人物。 院子里的这伙人既然敢明目张胆的抄了何世荣的家,那就不是普通人物。他一个警察局长肯定惹不过。 看到院子里堆成小山的烟土,局长心里也打了个机灵。 这么多的货,肯定不是何世荣一个人的,天知道会牵联到什么人。这个年轻人说烧就烧,他就不怕捅了马蜂窝? 局长除非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跑进去灭火。 万一处置不当,丢面子还是小事,要是被人家扣上一个伙同匪人走私烟土的罪名,自己到哪里说理去? 眼睁睁的看着一堆烟土被烧成了灰烬,方不为才回过身来,看了看第四组的队员,沉声说道:“提前提醒一句,免的到时候说我方某人不讲情面。四组上下,如若有人敢沾这个东西,就地清除。” 价比黄金的烟土,长官说烧就烧了,第四组的队员谁也不敢不信方不为的话。到时候说清理肯定是会清理的。 顿了顿之后,方不为又说道:“日后办案过程中,如有发现有人贩运烟土,均照此次处理。发现之人重奖!” 方不为又回过头来,对冯家山和叶兴中交待道:“凡是今日参与搜查叶公馆的兄弟,每人奖赏十块大洋!” 冯家山和叶兴中应了一声,又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方不为此举是在辕门立木。 跟着打一趟酱油竟然都有赏钱,日后若是真发现了,哪个都会争抢着上报。叶兴中和冯家山已经料到了以后第四组的队员看到烟土后的第一反应。 “多谢长官!”在场的队员震天般的一声大吼。 门外的警察被吓了一跳,局长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南京城里,哪个军事单位的编制是以“组”来划分的? 特务处? 只是一刹那,局长的脸色就变了,许光祖知道事情大条了,哪里还敢有躲在门外看戏的心思。 他三步并做两步的进了公馆的院子。 “西城分局香河街分驻所许光祖奉命报到!”许局长一个立正,笔挺的站在方不为面前。 自特务处成立不久,委员长就下令,将全国的警察机构交由特务处领导,以方便特务处建立情报网络。 就算是分局局长见到特务处的组长,怕也是先会把腰弯下三分来。更何况,许光祖只是一个分驻所的所长。 方不为抬起眼皮,淡淡的看了许局长一眼,又向冯家山挥了挥手,意思是全员回归本部。 看年轻的长官看他就像是看空气一样,许光祖心里反倒松了一口大气。他就怕方不为问他,放着何公馆这么大一个毒窝,警察局为什么一直放任不管? 许光祖只是个小人物,他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 别说何世荣,平时见了何世荣的大徒弟宋思明,反而是许光祖先向对方问好。他那里敢管这些? 看着方不为走向小轿车的背影,许光祖偷偷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临上车之前,方不为叫过冯家山,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冯家山点了点头,带了十几个队员先行离开。 方不为让冯家山带队去查刚才那个弟子给他说过的南城仓库了。 弟子不知道那位付老板的底细,只知道他在城南的仓库地址,方不为只能通过这条信息,追查今晚约何世荣去了丽都夜总会的这位付老板。 付老板刚走,刺杀何世荣的枪手就到了,这中间巧合太多。 还有何世荣家里的电话,这个更要查。但现在是晚上,就算方不为派人去查,也不知道应该找谁。 方不为记的很清楚,上次马春风调查胡长安泄密案时,派电讯科的齐振江去电话局,前后只用了半个小早就有了结果。所以方不为决定先回总部,一是向苏民生马春风汇报今晚的事情,二是想办法请动齐振江,连夜查一下何世荣家的电话。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ps:书友们,我是眀志,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二四章 回到本部 回本部之前,方不为又去了一趟中央医院。陈心然的伤情不重,人也还精神,不过麻药的劲头过了之后,伤口的地方很疼。 离开医院的时候,舅舅肖在明让方不为直接把他的车开走。方不为今晚一直开的是情报科的那一辆车,当时送陈心然到医院的时候,从高思中手里抢过来的。天亮了以后肯定得还会去。 这两天肯定要紧急追查自己遇刺的案子,没有车实在不方便。方不为没有推辞,便让肖在明的司机跟自己走。 回到特务处本部,方不为直接去找了马春风,结果马春风的警卫告诉他,处长睡下了。 方不为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 李无病竟然没有把自己遇刺这件事情向马春风汇报? 自己当时从舅舅家打电话到本部的时候,给李无病说的很清楚,自己遇刺的事情很有可能和上次的司机间谍案有关。 这么重要的事情,李无病竟然没有上报。 难道他认为自己的推断有误? 方不为在本部转了一圈,苏民生和高思中也不在。看来李无病不但没有通知马春风,连高思中那里也没有提。 站在苏民生的办公室门口,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自己位卑言轻,李无病不信自己的话也是常理。 方不为还真没有猜错。 李无病追查了半晚上,毛都没有查到一根。正当他着急上火的时候,被他派去根据尸体相貌调查线索的下属来汇报,说是根据一具尸体找到了这伙人的线索。 全都是黑市的杀手,专们负责替金主处理一些江湖仇杀,绑架勒索的勾当。 一听这个,李无病当时就没有了追查下去的心思。不但如此,他还在心里大骂方不为。 明明是江湖仇杀,方不为却非要往间谍案上扯,害得自己担惊受怕,劳师动众。方不为也不怕被处长知道了真相,扒他一层皮下来? 李无病觉的方不为真真是得意忘形,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当时李无病就收了队伍,回了本部。这会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呼呼大睡呢。 如果不是看到了和水金行的金条,别说李无病,怕是方不为知道杀手身份的时候,也会质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 李无病没有向马春风汇报,现在又是深夜。方不为决定,还是规矩一些,层层上报吧。 不然别让李无病事后知道了,还以为自己在故意给他上眼药水。 方不为决定,不找马春风,至少也要向苏民生汇报一下今晚的经过。 一是要查何世荣家的电话,这件事光凭方不为自己,连找谁都不知道,只能请托电讯科的齐科长。 二是今晚针对自己的刺杀,处处透着诡异,自己先要打个预防针。万一最后真和司机案有牵联,和日本人有关系,却让关键人物跑了,马春风不发火才怪。 自己连夜上报,也能证明自己事先汇报过。方不为考虑,得先把不该自己负的责任推干净。 三是自己刚刚一把火,点掉了堆成山的烟土。天知道其中一部分是属于什么人物的。万一人家打上门来,也得有个个高的顶在前面。 方不为回到第四组,第一时间先给刘成高打了电话。 电话打到刘成高的家里,接电话的人告诉方不为,刘成高还没回来。 这样也好,省的自己还要费一番口舌。电话自己确实打了,刘成高也不能怪自己没打招呼就越级上报。 方不为又给苏民生打了电话,苏民生一听说方不为认为自己遇刺和司机案有关,便沉声说他马上过来,让方不为通知司机去接他。 挂了电话后,方不为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如果苏民生也认为自己是大惊小怪,小题大做了,那自己今晚的一番功夫就全废了。 只凭自己小组长的身份,在偌大的南京城里想要调查,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一来二去,时间耽搁了,关键人物和证据,该跑的也跑了,该销毁的也销毁了,想查也来不及了。 打完电话之后,方不为又安排邢明生通知审讯股,抓紧时间审讯带回来的青帮门徒和夜总会的人员。 上次方不为阻止了司机自杀,间接救了审讯股股长杨国仕一次。杨国仕可能给手下的人交待过,审讯股一听方不为的名字,客气的不得了。搞的来协调的邢明生一头雾水:审讯股的这帮活阎王,以往不管见了谁,都一副看待犯人的样子,今天怎么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 邢明生刚回第四组,去给方不为复命,方不为想到了刚刚带回来的那批金条和银元。 独吞是不可能的,方不为还想着靠着这些东西堵马春风的嘴,让他不要追究自己烧了那一批烟土的事情。 那批烟土的价值,绝对不会比这一批金条和银元低,而特务处经费的其中一部分,就是靠贩卖烟土而来的。 这个隐秘消息知道的人不多,还是方不为去上海,和陈浩秋提起本部经费的时候,陈浩秋无意中说起的。 如果他将那批烟土解押回来,绝对是大功一件,更或许不但不用上交这些金条银元,马春风更会奖赏他。 但方不为实在是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他怕自己只要妥协一次,就会一直妥协下去,最终失去自己的底线。 毒品,是真正祸国殃民的东西。 “走,去看看这次的缴获!”方不为对邢明生说道。 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方不为已经让叶兴中搬到了自己车里,剩下的,他全让叶兴中搬到了办公室。 这个时候,叶兴中带了两个队员,就守在方不为的办公室门口。 当看到几口箱子整整齐齐的摆在方不为的办公室里,就连邢明生也忍不住的倒吸一口冷气。 这几箱子下来,银元不得上万? 方不为让叶兴中关上门,让那两个队员守在门外,然后他亲自打开了那一箱有金条的箱子时,邢明生看的眼珠子都瞪直了。 方不为拣了两百两,扔到了邢明生的怀里。 “这是你的那一份!” 邢明生手忙脚乱的接住,然后往身上的口袋里塞着。 叶兴中看着邢明生探询的目光,嘿嘿一笑:“卑职的那一份早拿走了,一百两!” “从那弄的?”装好了金条,邢明生又惊声问道。 “我带人抄了何世荣的家?”方不为回道。 “谁,何世荣?”邢明生摸向金条的手猛的顿住了。 当时审问麻七的时候,邢明生不在。后来带麻七回本部,邢明生才知道麻七是何世荣的弟子。 当时麻七疼的几尽昏厥,邢明生也没有再审一遍的心思,所以并不知道方不为当时带人去找何世荣了,不然他肯定要劝一劝。 “他人呢?”邢明生的脸色有些发白。 “死了!”方不为淡淡的回道。 邢明生的手一抖,不敢置信的看着方不为。方不为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回道:“不是我杀的,等我赶过去,就被人灭了口!” “那就好!”邢明生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这个何世荣很厉害?”方不为问道。 邢明生点了点头:“南直隶的烟土生意,有一半以上要从他的手里过一遍,你觉的厉害不厉害?稽查股的兄弟们早就想动一动他了。结果人前一个小时抓回来,还没来的及审,后一个小时求情的电话就打到了处长的办公室,弄的稽查股不得不放人……” 方不为心里暗暗冷笑,王八蛋死的够快,不然落到老子手里,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ps:书友们,我是眀志,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二五章 杞人忧天 但方不为也对何世荣的能量之大而暗自咋舌。 一介烟土贩子,竟然让堂堂的特务处拿他没办法? 这样说可能有失偏颇,毕竟只是稽查股想找何世荣的麻烦,并不是马春风。 但何世荣刚被稽查股抓回来就能被放掉,可想而知保他的人的能量之大,说不定其中也有马春风的授意。 方不为觉的自己一把火烧了那一堆烟土的举动有些冲动了。 他不是后悔自己该不该那样去做,而是在想:如果这事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而是在暗处,如果自己做的再隐秘一些…… 不妥!何世荣家里藏有烟土,想来很多人都知道。到时候找不到这些烟土,马春风肯定会怀疑是不是被自己吞了。还不如放在明处,一把火烧了的干净。当时自己也基于这种想法,才会故意让那么多人看见。 方不为拿不准自己是不是真的捅了马蜂窝,便想让邢明生帮着分析分析。 “我确实从何世荣家里搜到了一批烟土,数量还不小。但临走的时候,被我一把火全烧了!”方不为一摊手,一副光棍的样子。 邢明生惊恐的看着方不为,心里后悔的跟刚吃了一嘴的黄莲一样。他恨不得把刚刚装进去的金条全部掏出来。 “我的长官啊,你也不怕出门就有人守着,暗中朝你打黑枪?”邢明生哭丧着脸说道。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方不为这一把火,天知道烧了哪些爷的体己钱,他怎么就不害怕得罪人? “老子刚刚才被打了黑枪,怕什么?大不了多来几次就是了!”方不为阴阴的笑道。 邢明生一提醒,方不为也反应了过来。 自己循的是国法,依的是律规,谁都指不出自己的错来,就是马春风也不行。 就算得罪了哪位大人物,也只会暗着来,没有人敢拿自己烧了烟土的举动说事儿。 国民政府再弱,也是一介政府,更何况这里还是首都南京。 禁烟令是委员长亲自下的,谁敢说自己做错了? 这样一来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只要能把马春风稳住,一切万事大吉。 方不为记得,马春风可是出了名的护短。 后来好几位特务处的得力干将犯了滔天大错,马春风都在委员长那里极力解围,其中不是没有逃出性命来的。 只要让马春风觉的自己的价值比那批烟土大,那自己就没有危险。 想通了这一点,方不为也放下了心来,看着在办公室里急着转圈的邢明生想发笑。 “好了,别急了,急也没用!”方不为笑着劝道。 邢明生不是替自己急,而是替方不为着急。这事怎么也牵扯不到他的头上来,他连何公馆的门朝那边开都不知道呢。 虽然就接触了一天,但邢明生能看出来,方不为是个真正想做事的。邢明生也觉的自己跟了方不为,有了一展抱负的机会。 方不为一倒霉,他的第四组的副组长就算能当下去,也索然无味了。和之前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邢明生猛的顿住了,惊疑不定的看着方不为:“你之前就知道何世荣家里藏着烟土?” “废话!”方不为翻了个白眼,“老子又不是诸葛亮,还能未卜先知?” 想想也是。方不为连何世荣是什么身份都不清楚,不然不可能跑来问自己。 方不为没有刻意提防着自己,这就够了。 邢明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得想办法补救。 “这笔钱,组里是不能留了,全部上交吧,直接给处长!”邢明生指着金条和银元说道。 现在也只有买通马春风,让马春风出面保方不为了。 邢明生说话的同时,又从口袋里掏着刚刚装进去的金条,准备放回箱子里。 方不为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有些感动。邢明生真的是在替自己考虑后路。 “快拿回去吧,你那几个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方不为拦住了邢明生的动作。 也对。箱子里光黄金还有快四千两,再加上上万的银元,不差自己这一点。 “大洋留出三千,其它的全交上去吧!”方不为叹了一口气说道。 如果没有烟土这一回事,这一笔钱,不说只上交一成,留下一半来,也够第四组花销好长一段时间了。 也只能这样了。邢明生点点头,事情已经发生了,日子不能不过。留一点钱,也能备不时之需。万一事情没自己想像的那么糟呢。 两个人刚合计好,就听到外面有小车进来的动静,方不为知道,苏民生到了。 他三步并做两步,把苏民生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指着那一堆打开箱子的金条和银元,没说自己遇刺的经过,没说这么多钱是怎么来的,先说烧了烟土的事情:“卑职从何世荣家里搜出大量的烟土,卑职气不过,当场让人烧了!” 刚刚被黄金白银闪的眼花的苏民生一听方不为说的话,猛的顿了一下:“何世荣?” 方不为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第一句就说这个,就是想试一试苏民生的态度。如果苏民生也和邢明生一样的态度,自己就要想一想事情的严重性了。 苏民生定定的看着方不为,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花来一样。 糟了,看来事情大条了。 正当方不为心中惴惴不安的时候,苏民生猛的一声大笑,拍着方不为的肩膀,一脸感慨的说道:“想不到不为竟然还有几分少穆先生的遗风,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怎么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这是在夸自己吧? 方不为有些发懵,下意识的转过头来,看到邢明生竟然是一脸的狂喜。 “少穆先生是谁?”方不为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了,低声问着邢明生。 “虎门销烟的林则徐!”邢明生回道,说话竟然带上了颤音。 他这是高兴的。没想到苏民生对方不为烧了烟土的行为竟然有这么高的评价,岂不是说,对苏民生来说,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不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ps:书友们,我是眀志,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二六章 后知后觉 邢明生先是又惊又怕,现在则是又惊又喜,看的苏民生一脸的疑惑不解。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对苏民生解释道:“卑职一时鲁莽,还以为自己铸下了大错,心中委实有些不安……” “是怕处长知道了你一怒之下烧了烟土一事发怒,还是怕因此得罪了何世荣身后的人物?”苏民生笑着问道。 方不为稍顿了顿,点了点头。意思是两者皆有。 苏民生一脸的风轻云淡,丝毫没把方不为的担心放在眼里。 邢明生一脸的不可思议,想不通这其中是什么样的道理。 但方不为却已猜出来了几分。 马春风也暗中组织人手在贩运烟土,这一点知道的人极少,其中就有陈浩秋。 而贩运烟土的人手,恰恰却是特务处有稽私之权的稽查部门。买白面的见不得买石灰的,更何况还是一本万利的烟土。 肯定是因为利益冲突,稽查股才抓的何世荣。但何世荣身后的能量也不小,迫于情面,马春风不得不放人。心里肯定把何世荣恨的要死, 人虽然不是方不为杀的,但方不为烧了烟土的举动,很可能正合了马春风等人的心意。 方不为恨不得在自己的脑门上砸两拳。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自己怎么就想不明白。 刚刚邢明生说稽查股抓过何世荣的时候就该想到的。 看方不为懊恼的样子,苏民生又是两声大笑:“烧的好!我特务处本就有稽查之责,前两次被何世荣逃了过去,这一次却是人脏俱获。看之前为他求情的那些人怎么说?” 方不为眨巴了眨巴眼睛,有些尴尬的对苏民生说道:“科长,何世荣死了,被人灭了口!” 听到方不为的前半句,苏民生下意识的一皱眉头,还想着方不为竟然杀了何世荣,这才是真正的鲁莽了。再听后半句,心里又是一惊,才想起来,方不为给自己汇报过的他遭遇刺杀的事情。 何世荣只要不是方不为杀的就行。 苏民生觉的,方不为遇刺的事情先不急,得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 “那这笔钱财你准备如何处理?”苏民生又指着那几箱金条和银元问道。 “自然是全部上交!”方不为大义凛然的说道,其实心里在后悔的吐血。 他要是知道苏民生对自己烧了烟土的事情如此反应,怎么可能会让苏民生看到所有的钱财的数量? 怎么也要让叶兴中先藏起一半来再说。 但谁能想到看起来捅了马蜂窝一般的做为,到了苏民生这里竟然成了夸赞? “当真?”苏民生似笑非笑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刚想拍拍胸口,说两句场面话。但随既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萎了下去:“还请科长在处长那里美言几句!” 现在可不是愤世嫉俗的时候,得让苏民生以及马春风相信,自己现在确实后悔了。也得让他们相信,当初之所以烧了烟土,只是一时激愤,自己现在乖乖交出这些钱,就是想减轻罪责。 大势如此,方不为不得不如此应对。 特务处可是也在私下贩运烟土的,如果让马春风知道方不为对烟土深恶痛绝的态度,肯定会想办法提防他。 让领导起了提防之心,还是让马春风这样秉性的上司…… 方不为想想后果,就有些不寒而栗。 “好!”苏民生笑了一声,又指着叶兴中和邢明生,指了指那堆金条和银元:“看仔细了!” “走,跟我去见处长!”苏民生对方不为说道。 方不为低眉耷眼的跟在了苏民生的身后。 原来接到方不为的电话后,苏民生直接通知了马春风,马春风这会就在楼里等着。 马春风一直住在特务处本部,就几步路。一路上,苏民生详细的问了方不为遇刺以及调查的经过。 “黑市杀手?”听了经过之后,苏民生皱着眉头反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卑职从来没有惹过什么江湖人物。更何况,如果真是江湖人物,明知道卑职在特务处的身份,竟然还敢派杀手刺杀?”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苏民生暗暗的点了点头。 可惜李无病就想不到这一点,只以为方不为借着鸡毛当令箭,想利用特务处的力量为自己报仇。 怪不得高思中对方不为越来越看重,一心想着要拉到他的麾下。仅从这一件小事来看,高下立判。 苏民生又暗叹了一口气。李无病和陈浩秋一样,都是特务处成立之前就跟着马春风出生入死过的老人。忠心没的说,办事也中规中距,但唯有一点不好,就是眼界不宽,心胸不阔。 这些感慨苏民生自然不会在方不为面前提及,他继续问着一些细节,还没问完,就到了马春风的住处。 两个人进去的时候,马春风已经穿戴整齐,披着一件军装,坐在办公桌后面等着他们。 没敢多啰嗦,方不为直接说了从回家遇刺,到医院逼问钟汉,又到胡毛巷抓麻七。之后追查到何世荣在夜总会,但去晚了一步,何世荣被人抢先一步灭了口,最后他又追到何公馆,抄了何世荣的家的经过。 果然如同苏民生一样,马春风先关注的重点竟然也是何世荣家中的那一批烟土。 “搜出来的有多少?”马春风问道。 “足有上千斤!”方不为小心翼翼的回道。 马春风的脸上并没有怒色,只是有些惋惜的叹道:“可惜了!”他这是在可惜方不为没有把这些烟土带回来。 “我倒觉的不为做的对!”苏民生看了一眼方不为,才对马春风说道,“当时第四组全员在场,而且警察局的人也闻风赶去,不烧的话,后患太多!” 苏民生只当方不为不知内情,说的也有些含糊。但方不为一听就明白了。 南京是国民政府的首都,是首善之地,就算是马春风组织人手贩运烟土,也只敢暗着来。要是被人知道何世荣家里的烟土被特务处的人带走了,傻子也知道烟土被马春风吞了。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ps:书友们,我是眀志,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二七章 有惊无险 然后不管是何世荣背后的人,还是和马春风不对付的人,少不了对特务处一番攻讦。直接告到委员长那里也是少不了的。 你马春风不是自诩为委员长手下第一忠贞之士么?竟然阴奉阳违,私下里和委员长三令五申的禁令唱反调? 委员长此生最为厌恶的便是明忠暗奸之辈。 但烟土被方不为一把火烧了,正好可以说明特务处的态度。马春风自然也可以以此堵上那些一直看不惯特务处的人的嘴: 看我特务处,一介组长都知道烟土祸国殃民,那可是上千斤上好的烟土,能换多少黄金银元?说烧就烧了。谁还敢再说我特务处在私下走私烟土? 如果方不为烧了烟土的事情再传到委员长耳朵里,说不定还会对马春风夸赞几句。 经苏民生一提醒,马春风也反应了过来,想想确实是这样的道理。脸上又浮出了几分笑意。 “烧的好!”马春风说了一句,算是给方不为的行为定了性。 直到此时,方不为才算是真正的放了心。 “卑职还从何世荣家里抄出了不少的金银,光黄金就有四千多两,银元上万!”消弥了祸事,得赶快表表功,转移一下马春风的注意力,别尽拿着烟土说事。 方不为没有从马春风脸上看出高兴的模样来,反而看马春风皱着眉头。 “怎么这么多?”马春风反问道。 我了个大操?还有嫌多的?方不为被蒙住了。 看方不为一脸的懵逼相,苏民生越看越想笑。他当然知道马春风在怀疑什么,往前一步,靠在马春风身侧,凑趣的说道:“卑职刚来的时候,这小子正被吓的六神无主,正在为冲动之下一把火烧了烟土一事情后怕呢。我刚到,他就拉着我,让我看他抄来的金银……我问他如何处理,他跟我说全部上交。” 马春风先是一愣,后而放声大笑。 方不为心里暗骂着苏民生,脸上只能装出一副惶恐的模样来。 自己当时哪里有苏民生说的那么不堪? 当时自己已经想到了,只要稳住马春风,自己烧了烟土的事就不算事,最多也就是稍稍的有些担心。苏民生说的明明是邢明生当时的样子。 但方不为也知道,苏民生是在为自己解围。如果马春风知道自己擅自干了这么大的事,却一点担心都没有,肯定会怀疑自己的心性。 适当的在上司面前表现出一点敬畏之心,才能让上司对你更加的放心。 你都已经大无畏了,谁还敢用你? 听了苏民生对马春风说的话,方不为才知道马春风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问。 马春风是在猜忌自己怎么会老老实实的把这么多的钱财带回来。 而苏民生则解释,方不为一是害怕马春风为烧了烟土一事发怒,二是怕何世荣背后的人会报复他,所以乖乖的把所有的缴获带了回来。 “你当真一成不留?”马春风铙有兴趣的问道。 “不留!”方不为咬了咬牙回道。 马春风想到了下午的时候,方不为还一脸担心的拉着苏民生,跑到他这里来备书,怕处里提高他缴额的份子。 现在看方不为越是一脸心痛的要滴血的样子,马春风就越觉的可笑。 这时候,方不为的心痛绝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在心痛。 “好了,别哭丧着脸了!”马春风举起手指点了点方不为,“留两成,你自个处理,剩下的八成交上来!” 马春风竟然让自个留两成? 方不为猛的一喜,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瞪着眼珠看着马春风。 这真不是装出来的,方不为是真的又惊又喜。 两成可是近千两黄金,加两千多块大洋啊。 看方不为惊喜的发愣的样子,马春风放下了最后一丝疑虑,暗自点了点头。 他推测方不为是真的没敢私吞。但马春风没想到方不为虎胆包天,明知道大祸临头,竟然先贪墨了一千两下来。 “愣着干什么,还不谢谢处长?”苏民生在旁边斥了一句。 方不为一惊,一个立正:“卑职谢过处长!” 马春风又悠悠的说道:“不要怪我和民生食言,实在是这次的缴获太多了。几千两黄金留在你手里,就算我同意,民生同意,处里的其他兄弟也不会同意。这么多钱,你想一想,能干成多少事?” 方不为悚然一惊,背上的冷汗都被吓出来了。 自己不像陈浩秋,处在最前线。要非想着留这么多钱财在手里,让上面长官怎么想:你方不为想干什么? “卑职不敢!”方不为凝声说道。 “知道你不敢,所以才对你说这些话!”马春风摆了摆手,“其他一应孝敬,都不需要你管了。你手下那里,你自己看着安排。但需记住一句,兵是练出来的,不是养出来的。给的钱太多,反而会起反效果!” “卑职明白,定然不会养一群老爷兵出来!”方不为回道。 说完了烟土,说完了缴获,马春风才开始问案情。 “江湖仇杀不可能,就凭何世荣,别说你是组长,就是一个普通队员,他也不敢动手!”马春风听完方不为的汇报后,沉吟了一下说道。 何世荣虽然是青帮大亨,但说到底还是一个生意人。除非他不想要命了,才会想着刺杀方不为。这其中定然有隐情。 “李无病呢,你给他打电话汇报之后,他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向我汇报?”马春风猛的想到了这一点,疑声问道。 “是卑职请求李科长,先不要惊动你,等查出一点眉目后再说!”方不为立即回道。 旁边的苏民生诧异的看了方不为一眼。方不为之前给他汇报的很清楚,当时给李无病打电话的时候,方不为可就说了,他怀疑自己遇刺和司机间谍案有关,很有可能是内部有人走漏了消息。 李无病根本没有想清楚这中间的严重性,自以为是,所以才没有通知马春风。 方不为明明清楚这一点,但马春风问起来,他却又给李无病遮掩着?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ps:书友们,我是眀志,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二八章 计划 苏民生对方不为是越来越满意了,知进退,明事理,更关键的是有能力,有本事。 苏民生决定,完了之后,一定要私下里给高思中提一句方不为替李无病在马春风面前遮掩的事。 不能方不为替他情报科揽了错,却连个人情都落不下。也得让高思中再后悔后悔,当初没及时把方不为抢过去。 方不为这样说了,马在风便点了点头,没有再深究。苏民生怀疑,现在李无病要是站在这,这话要是从李无病嘴里说出来的,非挨马春风几句斥责不可,让方不为说出来,在马春风这里就成了老成之言。 谁让李无病查了一晚上,连根毛都没查出来。方不为却顺藤摸瓜,扯出了一大片。 “你怀疑这事和日本人有关?”马春风又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拿出了从麻七那里搜来的那张照片。 “如果是普通人,怎么可能从沪军军营里拍到卑职的照片?别说普通人,就连咱们本部也不知道卑职此行去上海干了些什么?”方不为回道。 马春风和苏民生的脸色一变,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事情要比方不为的猜想的更严重。 司机案泄密倒还是其次,若是方不为此次上海之行的那些事被暴出来,那事情就大发了。 “这照片的背景果真是沪军驻地?”马春风惊声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指了指照片当中他身后的那棵大树:“这棵梧桐,与军营当中的那一棵别无二致,而且照片中卑职穿的这件衣服,也是去上海之后,为了隐蔽行踪,改扮身份,特意在上海买的。” 马春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拍在桌子上:“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卑职认为,拍照之人应该对我上海一行的详情知道的不多,不然能雇凶刺杀我,就不会替我兜着上海之行的那些事。而日本人真要知道了我在上海的所做所为,早就炸毛了,不可能现在一片宁静!” 马春风不可能想不到这些,但方不为在上海的事情真要有什么差池,造成的后果他想都不敢想像,所以他觉的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此事太过重大,绝对不能马虎!”马春风皱着头回了一句,又给苏民生下着令: “通知所有人员,速回本部,全员戒备,随时等候命令!” 苏民生也想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就在马春风的办公室,给高思中、齐振江等人打着电话。 “如你所说,从四月二十三日起,你便待在军营,跟着沪军长官的警卫一起练拳。而麻七是二十六号见到的你的照片,这中间仅仅隔了三天?”马春风一脸的郑重,分析着这张照片的来源。 方不为点了点头:“怕日本人和法国人全城搜捕,当夜参与金陵路行动的上海站的所有人员,全被陈站长连夜送出了上海。卑职带的五个人,死了两个,伤了一个,身边就留了冯家山一个,他一直未出过军营。” 方不为还是坚持自己此次遇刺和上海的事情没关系。 但马春风却不敢大意。 “会不会是军营当中的人拍的?”苏民生问道。 方不为觉的可能性不大。他这次是第一次去沪军驻地,之前一个人都不认识,一无冤二无仇,为什么要刺杀他? 但此人肯定是内部人员,一般人别说拍照,连军营都进不去。 而且此人对方不为的底细也知之甚深。知道方不为去了上海是待在军营里的,也知道方不为在特务处的身份,更知道方不为和肖在明的关系。 但这个人既知道这么多,怎么就不知道方不为在上海干出的那些事情? 连马春风也想不通了。 但不管怎么说,此事一定要查,一点都不能马虎。 “说说你接下来的思路!”马春风对方不为说道。 现在的马春风,对方不为是越来越重视了。因为连着两次任务,方不为给马春风带来的都是惊喜不断。 方不为在此次事件当中,不单单是当事人,而且前后只要能怀疑到的所有的有关联的案件,都是方不为主办的。 再加上到现在为止,这起案件的所有线索又是方不为亲手找出来的,嫌疑人也全是他亲手抓的,马春风也想听听,方不为接下来怎么查。 “卑职还是觉的不宜大张旗鼓!”既然马春风要问,方不为自然不会有所隐瞒,除了和水金行的疑点之外,方不为把此次所有的猜测和推断都说了出来。 “我还是想延着何世荣这条线往下查。何事荣之死,太过巧合,明显是被人灭了口。刺杀何世荣的枪手时机控制的这么好,明显是在事先做过计划,所以我认为,邀请何世荣去丽都夜总会谈生意的那个付老板嫌疑也很大!”方不为说道。 “能不能把这个人找出来?”马春风问道。 “问过了何世荣的所有弟子,包括宋思明,对这个老板的底细都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也是烟土贩子。只有专门负责迎来送往的那个弟子说,这个付老板在南城有一间仓库,卑职已安排冯家山去查了!”方不为回道。 马春风点了点头,又不放心的交待道:“注意不要打草惊蛇,尽量把这个人挖出来!” “卑职明白!”方不为应了一声。 “还有呢?”马春风又问道。 “麻七交待的很清楚,金主第一次找他,他没敢接悬赏。所以金主直接找了何世荣。卑职推测,以何世荣的胆量,应该还不敢为了些许钱财,就敢逼着麻七接下针对卑职的暗花。 我想这中间肯定又有人给何世荣施加了压力。而金主和何世荣肯定不认识,不然之前就不会去找麻七了。 但那个负责接待的弟子说,金主之前没有给何世荣送过拜贴,也没有人提前上门通知过何世荣,但金主来之前,何世荣是知道的,还专门交待了负责接待的弟子。 所以我想,金主去找何世荣之前,肯定有人给何世荣打过电话!查一查何世荣家里的电话,看一看那段时间都是什么人和他联系过,说不定能查出线索来。”方不为回道。 “民生你去,通知吕秘书,让他到大门口等着,齐振江一来,让他马上来见我!”马春风说道。 苏民生起身就往外走。 按照方不为的计划,找到这个姓付的老板,看何世荣今晚赴会,是不是有人专门设计的。要是有意的,那付老板肯定知道幕后的主使是谁。 查何世荣家的电话,也能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人物的线索出来。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ps:书友们,我是眀志,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二九章 委以重任 马春风又问了一些细节,方不为都一一做了回答。让方不为没想到的是,马春风最后问他的一句话: “此案若是交由你主办,你有几分把握?” 方不为有些哭笑不得,马春风的话让他想起了前世刚刚参加工作时,领导拍着桌子怒吼:几天能破案? 方不为看了看站在旁边的苏民生,苏民生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这是要让方不为勇担大任的意思。 这是嫌我死的不够快么?方不为腹诽了一句。 方不为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卑职不敢保证!” 意思就是没把握。 这起案件涉及日军谍报组织,而且从何世荣之死就能看出来,幕后人物的反应速度一点都不慢。 面对这样的人物,谁敢放言就一定有把握查出真相来?方不为不会傻到自己给自己挖坑。 方不为更没想到,马春风听他这样说,竟然没有任何不满的迹像。反倒是旁边的苏民生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之色。 “这起案子,就交给你吧,我让民生和思中配合你!”马春风沉吟了一会说道。 方不为听懵了,还有这样的套路? 刚才自己若是满口答应下来,肯定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苏民生先愣了一下,又是一脸的喜色,一个立正,对马春风说道:“属下明白!” 以往遇到这样的案子,什么时候有过行动科的份?只有等到情报科查出眉目了,才会通知行动科抓人。 得好处的时候没有行动科,出生入死的时候全是他们。苏民生接掌行动科以后,一直想着要打破这种局面,可惜手底下根本无人可用。所以他才会对方不为提出的自调自查的计划那般的支持。 看苏民生如此兴奋,不知怎么回事,方不为竟然感到了一丝压力。 自己只是一介组长,马春风却让行动科和情报科全员上下配合自己? 开什么玩笑? 情报科的人不冲自己抽冷子打黑枪才怪。 方不为现在手底下的人也不少,文有冯家山和邢明生,武有叶兴中和他手下的一队悍将,剩下的一帮丘八也不是吃素的。调查这个案子,应该够用了。 实在不行,还可以拉上刘成高。 这个老贼一直等着让自己带他立功呢。只要自己提一嘴,说有可能会抓到间谍和汉奸,刘成高绝对不会推辞,只会大力支持。 这样算下来,方不为直接间接能号令的至少有四个组,足有四五百号人。 况且还有苏民生压阵。方不为能看的出来,苏民生怕是比刘成高还要心急。 新官上任,手里没有拿的出手的成绩,就不好服众。 方不为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推辞掉,却不想马春风的脸猛的黑了下来。 “以后少替这些蠢货遮掩,有什么情况,直接给我打电话!” 方不为一听就明白了,马春风只是在转念之间就想清楚了原委。 他还真没猜错,马春风此时想着:方不为脑子转的如此之快,就算刚刚遭遇刺杀时还有怀疑,但从麻七那里搜到照片之后,就能想到事态的严重性,不可能想着等查出什么来才来汇报。 方不为这么做,肯定是因为不想给苏民生,高思中,更或者是李无病和刘成高留下什么不好的印像,所以才硬等着苏民生来了才向自己汇报。 当时应该是方不为向李无病说了他的猜测,李无病却没有当回事。 马春风越想越生气。 成名的人物,果然必有过人之处。马春风的反应太快了。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瞄了苏民生一眼,又低着头应道:“卑职明白了!” 先这样敷衍着吧,真这样干了,别说苏民生,刘成高就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看方不为有气无力的样子,马春风自然猜出了他的想法。站在方不为的立场上,这样做一点错都没有。 对于这种现象,马春风也没有好的办法,所以再没有说什么,只是重重的用鼻子冷哼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方不为,马春风竟然生出了一种时不待我的急迫感。 看马春风的脸色缓和了下来,方不为又小心翼翼的说道:“这起案件事关重大,卑职想着知道的人还是不宜过多的为好。我先带手下的人查着,要是遇事不逮,再向苏科长和高科长求助?” 说这句话的候,方不为眼皮都没抬,假装没看到苏民生不停的给他使的眼色。 马春风刚刚下去的怒火又“噌”的一下冒了出来。 听方不为这样说,马春风“呵呵呵”的三声,但方不为却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笑意。 马春风如此怪异的表情,让方不为有些头皮发麻。 “此案交由你查办,我便依你所言!”马春风冷声说道,“但若出了差错,小心你脖子上的脑袋?” 听着马春风咬牙切齿的话,方不为觉的自己脖子里凉嗖嗖的。 方不为能看的出来,马春风不是在向他发火,而是有感而发。 马春风看着方不为,心里竟然生出了手底下怎么尽出如胡长安,李无病这样的蠢货,怎么就不多出几个如方不为一样乖巧机灵,又能担当大任的人才? 马春风的脸色黑的如同锅底一般,苏民生心里急的跟猫挠一样,却不敢给方不为任何的警示。 方不为的胆子也太大了,真以为处长是傻瓜,想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沉默之中,透着几分可怕的诡异。 楼下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应该是其他人到了。苏民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马春风的亲口谕令,自然不敢有人怠慢。就算现在已是半夜三更,接到通知的人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本部。 上来的人不多,有高思中,有齐振江,还有特训科的科长关长山,再加上一个李无病。 其他的股长之类的,还没有上来的资格。 马春风先是让齐振江去安排人员到电话局,调查何世荣家里那部电话所有有记载的记录。 然后他便冷冷的盯着所有人。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ps:书友们,我是眀志,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三零章 庇护 熟悉马春风的人都知道,这是马春风要暴怒的前兆。所以有一个算一个,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是站的整整齐齐,低着脑袋,心里则猜想着,是哪个王八蛋惹的处长如此盛怒? 方不为生怕马春风拿李无病开刀。这样的话,李无病铁定认为是自己在马春风面前告了他的状。以李无病的心性,这个仇也就算是结下了。 还好,马春风没有这样做,而是对着办公室内的所有人都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听了半天,除了苏民生和方不为之外,其他人连处长为何发怒都没有听明白。 高思中心思最灵敏。他是第一个到的,进来之后就发现苏民生和方不为都在。 他刚进门的时候,方不为还是一脸的忐忑,小心翼翼的看着马处长的脸色。当时的高思中还在想,方不为这小子平时看着挺机灵的,今天到底犯了什么错,惹的处长脸色这么难看? 当时看苏民生也是差不多的表情,一边偷偷瞄着马春风,一边看着方不为,又是害怕又是担心,又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像是属下犯了错,他又恼怒又不敢包庇的样子。 高思中一看就明白了,是方不为这小子惹祸了。他当时心里还在幸灾乐祸,心想谁让你小子当时不听我的,早些调到情报科,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为什么处长骂的越厉害,这两个人却表现的越正常了? 现在再看看虽然一样低着头,却老神在在的苏民生,再看看站在最角落里,一副魂游天外的方不为,高思中越想越觉的不对。 正当高思中心里犯嘀咕的时候,马春风猛的看到了高思中贼眉鼠眼的左右乱瞅的样子。再看看站在高思中旁边,支愣个脑袋,困的直打瞌睡的李无病,马春风心里的火气更盛了。 “看什么看,你个蠢货,带出来的也全是蠢货!”马春风的指头都快要戳到高思中脸上了。 好在办公室还有其他人在,马春风忍着怒火,没有直接动手,算是给高思中留了几分颜面。 高思中一脸的懵逼,心想我又怎么了? 但他深知马春风的习性,若真是自己犯了值得他这样恼怒的大错,拳脚早就上来了,怎么可能如此的轻描淡写? 再想想马春风刚刚骂他的话,高思中有些回过味来了。 是手下的那个王八蛋惹事了。 看高思中懵逼的样子,苏民生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他现在心里就跟吃了蜜似的。 李无病今晚的举动,治他个贻误军机也不为过。就算李无病是跟随马春风多年的老人,但搁马春风以往的脾性,现在打他个满脸开花都算是轻的。 但马春风今天只是暴骂,连李无病的名字都没有点? 马春风这是不想让李无病误会方不为是在暗中告了他的状,所以才没有明说,只能把怒气撒到高思中和其他人身上。 由此可见,马春风心里是有多么看重方不为。 苏民生越想越兴奋,不知不觉间,脸上竟然浮出了笑容。 苏民生现在最缺的就是有能力,而且还要和他一条心的部下。 方不为越出彩,越得马春风的信任和看重,给苏生带来的好处就越多。 他苏民生不是胡之安之辈,懂的道理比胡长安更多。 方不为能力越突出,他苏民生的支持力度就越大。因为方不为的长处,正好就是苏民生的短处。 他苏民生自认为自己也不是天生的就是一条咸鱼。 身为军人,而且还是黄埔军校出身。眼看着国难当头,身边的同学一个个的渐露头角,以所学所长以杀敌报国。但他却天天守着一堆针头线脑,陈芝麻烂谷子的烂账,苏民生越来越觉的自己有些废物。 他不止一次给马春风说过,想要调到前线部门,哪怕派他外出做个站长也行。 但马春风深知苏民生的短处,特务处一成立,就让苏民生掌管了总务科。 马春风知道,想让苏民生带兵,若是把他放在自己身边,有自己盯着,时不时的再帮趁一下,也不是不行。 但若是外放,凭苏民生的书生义气,根本镇不住如狼似虎的手下,所以马春风一直未允。 正好胡长安出事,苏民生的机会来了。 胡长安出事后,马春风思来想去,还是让苏民生接掌了行动科。 一是苏民生一直请调,到了不让他带兵他就闹情绪的地步。二是选来选去,还真只有苏民生合适。 下面的不管是李无病,还是刘成高,短处比苏民生的还明显,做个副职,或是掌管一股堪堪够用,但若要掌管行动科,还差的太远。 按马春风的想法,在一两年之内,特务处还要再扩充两到三倍。到时候光一个行动科掌握的武装力量几千人,不管是忠诚度,还是自身能力,稍缺一点,都拿不下来。 苏民生虽然能力弱了一些,但对他马春风忠心无虞。而且毕竟是在本部,有自己以及高思中帮趁,问题不是很大。 当时马春风甚至问过高思中的意见。 在高思中看来,苏民生虽然也是黄埔军校出来的,但一身的书生气,根本不是干特务的料。 高思中本来是中意李无病。但马春风同样知道李无病的短处,眼界太窄,心胸不宽,也就比胡长安稍好一些。 马春风深谙御下之道,明白心胸不阔的上官,根本做不到让手下效死命。只靠强项令,撑得了一时,撑不了一世。最后逼的手下造反都有可能。 更重要的是,李无病是高思中一手带出来的,让李无病再掌管了行动科,置他马春风于何地? 可惜马春风自诩为手下藏龙卧虎,数来数去,能掌管行动科的,竟然没几个人。 陈浩秋肯定绰绰有余。但上海站的重要性,比起本部行动科来一点都不差,马春风也不敢冒然把陈浩秋调回来。 最后只能是苏民生了。 当时的方不为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不管是马春风,还是高思中都留意到了。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ps:书友们,我是眀志,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三一章 有心无力 特别是高思中,司机案是怎么破获的,他比马春风还要清楚。几次接触下来,高思中发现方不为不单单是个人能力强,更有眼色,也会来事,心思不是一般的机灵。 当时高思中就起了爱才之心,也知道方不为这样的手下,稍稍调教一下,就能独当一面,所以才两次三番的想把方不为弄到自己的手下。 可惜马春风比他更聪明。 因为胡长安自身与马春风离心离德的原因,所以特务处成立之初,行动科上下,能堪大用的马春风就没有派几个,也就一个刘成高稍稍出彩一些,还是马春风安排到行动科以备不时之需的。 但把胡长安踢出局,换上了心腹苏民生之后,马春风明白,行动科再不能这样破罐子破摔下去了,必须要让行动科尽快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所以马春风没有同意高思中的请求,把方不为留在了行动科。 意图很明显,就是想把方不为留给苏民生,让苏民生尽快发展自己班底。 为这事,高思中一直耿耿于怀。虽然在马处长面前没有说过,但对苏民生,他不止说过一次。 方不为这样的好苗子,放苏民生手里真是糟蹋了。给他高思中,稍稍调教一下,就是一员虎将。奈何处长不松口。 三番两次,苏民生也渐渐的转过弯来了,知道行动科大部分都是草包,而且还隐隐的有些看不起他这个长官,也就方不为一个顶用的,一见他就毕恭毕敬。所以苏民生现在死死的把方不为抱在怀里,生怕被人抢走了。 为这事,高思中时不时的就会说一些酸话,刺苏民生两句,说他白白浪费了方不为的才华。 苏民生知道高思中暗含挑拔之意,哪里会上当。他一直忍在心里,就等着哪一天扬眉吐气呢。 方不为间接的给他报了一箭之仇,苏民生心里都乐开花了。 “笑什么呢?”马春风目光又转到了苏民生身上,“你也一样,都是蠢货!” 苏民生的笑就像是被冻在了脸上,惶恐的低下了头。心里却在自责,自己真是得意忘形了。明知道处长还在气头上,竟然还敢偷着笑? 高思中都快要被气炸了。好你个苏秀才,老子在这里被处长骂的头都不敢抬,你他娘的却躲在旁边看笑话?看待会下去老子怎么跟你计较。 方不为若有所思的瞄了一脸马春风,又看了看高思中和苏民生的表情,心里暗暗的感叹。 马春风这人太厉害了。只是不经意的一句,就让高思中和苏民生之间生了嫌隙。可惜不论是高思中和苏民生都没有觉察出马春风的用意。 在场所有人的人当中,就他的级别最低,站的也最靠后。所以各人都是什么反应,方不为都能看到一二。 看自家长官挨骂,李无病才算是精神了一些,低着脑袋站在高思中的旁边,心里猜想着情报科到底犯什么错了,让处长发这么大的火。他还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是他惹出来的。 马春风骂累了,准备停下歇几口气。高思中眼明手快的往前两步,抱起办公桌上的紫砂荼壶,递到了马春风的手里。 马春风瞪了高思中一眼,端起茶壶呷了一口,又扫了一眼低着头的李无病。 马春风之所以发这么大的火,不单单的因为李无病。他是生气方不为小心谨慎的做法。 按马春风的想法,今天这事,应该是方不为第一时间发现不对的时候,就要向他汇报,就像上次方不为发现姚天南可能是汉奸的时候一样。 但方不为官升了,胆子却变小了。非要先给直接上司汇报,再由苏民生来找自己汇报。 这中间一来二去,会耽搁掉多少时间?如果真遇到紧急情况,黄花菜都凉了。 另外,自己让方不为主办此案,安排行动科和情报科全员配合他的时候,方不为竟然因为怕得罪上官,宁愿忤逆自己,也不敢答应,更是让马春风怒火中烧。 难道除了苏民生,整个特务处就再没有一个能容得下他方不为的人了? 马春风冷静下来想想,还真有这种可能。 方不为只是一介组长,不管是司机案,还是上海案,除了几个科长,也就李无病知道一些,在其他人那里还是绝秘。 方不为贸然升任组长,行动科私底下,已是吵的沸沸扬扬。马春风不是没有听到过。 也就刘成高手腕强硬,硬是压的缉捕股上下不敢乱说话。 苏民生,刘成高力挺方不为,这是必然的道理。因为他们两个知道方不为干过什么事。 但其他股呢? 怕是心底里连苏民生也没怎么放在眼里。 就更不论情报科了。 平时情报科的人看行动科,都是不拿正眼来看的,突然让他们听从方不为号令,要是没有人暗地里下绊子,才叫见了鬼。 方不为能想到这些,马春风自然也能想到。 他一心想要把特务处上下拧成一股绳,但到关键的时候,却发现是如此之难,所以才会发怒。 火气发的差不多了,可事情还得办,人还是得用。至少李无病没存什么龌龊的心思,只是无心之过。但必须得想办法让他长个记性,不然以后再遇到如此紧急的情况,一个轻慢和疏忽,说不定就会惹出大祸来。 但这事得过几天再说,不然今天自己的一番苦心就白费了。 马春风正思量的时候,齐振江派去电话局的人回来了。 马春风又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只留下了方不为和苏民生,再加一个齐振江,其他的全让他轰了出去,连高思中也没有例外。 临出门的时候,高思中一步一回头。 特务处成立以来,只要遇到案子,什么时候少过他高思中? 他不敢看马春风的脸色,只是左右来回,观察着苏民生和方不为。 苏民生悄悄的摊了摊手,给了高思中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而方不为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只是盯着齐振江手里的那几张纸。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ps:书友们,我是眀志,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三二章 一筹莫展 高思中咬了咬牙,跟在最后面出了办公室,出去后还不忘关好了门。 出门后,高思中瞬间变了脸色,黑的就跟锅底一般。等着他的李无病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问出心中的疑惑了。 马春风的办公室里,刚刚从股长升任成科长的齐振江诧异的看了一眼方不为。心想处长为什么要单独留下他。 齐振江听说过这个年轻人,对方不为本来就很好奇。因为上次在上海,方不为和陈浩秋发的绝秘电文就是他亲自接收和翻译的,对方不为在上海干了些什么很清楚。 但齐振江有个好处,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心里好奇的要死,也不会胡乱打听。 他把手下交来的那几张纸递给了马春风,上面全都是何世荣家里近期的通电来往记录。 写的很详细,每一个和这个号码通过电话的地址,人物,上面都记的明明白白。 马春风接过来扫了一眼,就直接递给了方不为。 “案子交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马春风冷冷的说道。 方不为知道,马春风还在为自己违命的事情生气,但他同样明白,马春风肯定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这样做。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方不为接过了那张纸,小心翼翼的装进了口袋里,然后又看着马春风:“处长还有什么交待?” 马春风叹了一口气,对方不为说道:“年轻人谨慎小心是好事,但也莫要谨慎过头了。做事不要太过畏首畏尾,先放手去干,发现错了,再改正也不迟……” 不管是司机案,还是上海一行,每到紧急时刻都是方不为当机立断,果断处置,才有了后来那么大的成果。马春风不想方不为太过小心而折了锐气,错失了良机。 马春风意有所指,方不为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苏民生羡慕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马春风教育其他人时,说的恰恰全是相反的话:小心小心再小心。 齐振江不知详情,心里惊的咯噔一下,心想马春风什么时候对别人说过这样的话,连他儿子都没有过吧? 那小子也是个不争气的,年纪轻轻,却只知花天酒地,马春风见了从来都没有个好脸色。稍一犯错,鸡毛掸子就上去了。 “不为这边旦有所求,振江需全力配合!”正在齐振江愣神的时候,马春风又交待道。 他留齐振江,就是这个用意。 调查和抓捕的人,方不为可以不用别人,但电讯方面,方不为手下可没有这样的人才。 齐振江心里一凌,立马应了一声,笑眯眯的对方不为说道:“若有需要协助的地方,方组长尽管开口!” 马春风说的是“不为”,不是“民生”,说明这次的案子是以方不为为主的,苏民生都得往后站。 方不为很谦虚,连说了几声谢谢。 事情交待完了,马春风也没有细谈的心思,身心疲惫的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他们去各忙各的事情。 方不为这次抗命的事情,给他的感触很大。 下了楼之后,又和齐振江客气了几句,等齐振江走了之后,苏民生直接在楼道里就开始抱怨方不为。 “你小子胆子怎么这么大?”苏民生心有余悸的说道,“连处长的谕令都敢违逆,就算心里不认同,难道不能先应下来再说?” 方不为自然知道苏民生打的是什么主意,意思是先应承下来,造成了既定事实,到时候万一情报科不配合,再用行动科的人手调查也不迟。 或者是先答应马春风,然后下来该怎么干就怎么干。 但苏民生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这种案件,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和对手争的就是时间,就看谁的反应速度快了。 与其拉一批拖后腿,说不定还会暗中下绊子的猪队友,还不如直接不用,轻装上阵。 至于让自己敷衍马春风? 方不为先是一声呵呵。 苏民生自认为自己一身浩然正气,再加上跟着马春风一路顺风顺水,没受过挫折,更没被马春风猜忌过,对马春风的秉性根本就没有了解透彻。 抓了司机的那一天,方不为试探过高思中。当时高思中刚刚靠着方不为得立大功,心情大好,对方不为提点过几句。 在马春风面前,最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千万别搞面前一套背后再一套的把戏,不然分分钟穿帮。 舅舅说过,要说特务处上下谁最了解马春风,高思中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所以方不为牢牢的把高思中的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既然自己最后肯定不会用情报科的人,还不如马春风刚下令的时候就说出来,免的事后马春风因此对自己产生猜忌之心。 方不为要的就是让马春风相信,他方不为绝对不会在马春风面前藏什么小心思。 方不为果然赌对了,看离开前马春风对方不为的那两句提点之语,明显又对方不为看重了一分。 这是要把方不为当心腹培养的征兆啊! 马春风的心思,肯定不能对苏民生讲,但第一点必须要让苏民生明白。不然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苏民生一个冲动答应了下来,便宜的是情报科,受累的却是行动科。 方不为想了想措词,委婉的给苏民生解释着。 听方不为说完,苏民生一声冷笑:“我还能不知道高思中和情报科的人是什么德性?我就是看不惯情报科的人天天眼睛长的头顶上的样子,更看不惯高思中时不时的冷言酸语,说我耽搁了你!” “科长英明!”方不为暗松了一口气,苏民生明白就好。他最怕苏民生如关景言一般书生意气,想不通关键的道理。 “你也不用恭维我!”苏民生又悠悠的说道,“我就是想扬眉吐气一回,杀一杀这帮狂徒的威风,哪怕是看到你站在高台上训话,高思中李无病只能站在台下老老实实的听的场面,也是好的!” 方不为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苏民生平时也是稳重睿智之辈,怎么跟个小孩似的。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ps:书友们,我是眀志,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三三章 谁都不笨 方不为哪里知道,他去上海的这一个月,也就是苏民生刚刚接掌行动科的这段时间以来,行动科的人表面对苏民生恭顺,心底里却有些瞧不起他。 和有人看不惯方不为升任组长是同样的道理,苏民生是真正的寸功未立,就当了行动科的主官。 苏民生看似被降了一级,但特务处所有人都知道,总务科和行动科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更何况苏民生现在还兼着总务科的科长一职呢。 再加上没有了对外的因素,特务处内部就起了争比的苗头,恰好行动科换了新长官,一帮武夫就生了心思,想做出点成绩让情报科看看。 高思中一看,咸鱼还想着翻身?所以时不时的就会刺他两句,苏民生心里一直压着一股火。一直想找个机会让别人对他刮目相看。 “处长把案子交给你,科里上下,自然以你为主!”苏民生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不怕你笑话,这些年我醉心于庶务,荒费了不少功夫。案子要真交给我,还真不知如何下手!” 这样最好,方不为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挺了挺胸膛说道:“科长放心,卑职自当肝脑涂地,以报处长和科长知遇之恩!” 苏民生轻轻的点了点头。 对于方不为刚才在马春风的办公室的做为,苏民生虽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但更多的还是放心和欣慰。 方不为谨守本分不僭越,不正是他苏民生想要的么? 真要是个孙猴子,苏民生敢不敢用还在两可之间。 苏民生决定了,案子交给方不为去办,他只盯着大局便可。对方不为的一应要求,只要他能做到,便会全力支持。 这一次能不能扬眉吐气,就看方不为的了。 定好了基本方向,便要抓紧安排。方不为给苏民生详细解说了他接下来的计划,苏民生也觉的事不宜迟,需尽快下手。 下了楼,苏民生便安排自己的副官去找刘成高。本来按他的意思,是要把行动科所有的股长全部叫来。但方不为觉的没必要。 有时候人多了,反而会起反作用。找刘成高的意思,也是因为第四组对南京城的情况不是太熟,调查起来不是很顺当。不然方不为连刘成高的人都不想用。 两个人刚刚到行动科的楼门口,冷不防的从旁边跳出一个黑影出来。 方不为眼尖,早就看到是高思中,看高思中的脸色不好看,他便没有提前打招呼。 苏民生差点一拳砸过去,等看清是高思中,才臭着脸骂道:“躲在这里,跟个鬼似的,想要吓死人么?” 高思中呵呵两声,一脸的冷笑,捏了捏拳头,向苏民生走来。 “你要干什么?”苏民生一副防备的姿态。 “祸是你们惹出来的,却他娘的让老子来背锅?最可恨的是,老子被骂的狗血淋头,你却躲在后面看笑话?”高思中咬着牙骂道。 “放屁!”苏民生怎么可能会承认,瞪着眼睛回道,“我是想到了其他事情,想的太入神,所以才笑了出来!” “来,给老子说说,处长气的都快要掏枪毙人了,能有什么好事情落到你的头上?”高思中又往前欺了一步。 苏民生转着眼珠,想着怎么赶快把高思中打发走。 以高思中的性子,他真要对苏民生有了怨气,不会这样直接找上门来。 看来马春风挑拔离间的招数没起什么作用啊?方不为暗暗的想着。 看两个人现在的架势,玩闹的心态居多,就说明高思中和苏民生私下里关系很不错。平时的一些小矛盾,也是因为他们自身所处的位置所造成的。 苏民生心里有怨气,更多的可能是对自己技不如人的懊恼。 “要不卑职先去安排人手?”方不为没心思,也没时间陪他们在这里胡闹,想着先赶快安排人,调查齐振江给他的这几张纸上的信息。 “给我等着!”高思中转过头来一指方不为,“你小子也不是个好东西,枉老子平时对你那么好,明知道处长要收拾我,也不说给老子提个醒?” 方不为哭笑不得,心想自己当时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怎么提醒你? 回到情报科之后,高思中就把情报科的头头脑脑叫在了一起,问着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白天发生了什么事,高思中一清二楚,情报科上下都和平常一样,撒出人手去找着线索,没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 出事也只能是自己下班离开本部以后,所以高思中先问的是李无病。 李无病说了方不为遭遇了刺杀的事情,还没忘趁机给方不为上了点眼药水。说方不为假公济私,不知道惹了什么人,明明是江湖仇杀,非要往日本间谍身上扯。 这么紧急的情况,竟然就这么让李无病给轻描淡写的搁置了? 高思中气的差点掏枪毙了李无病。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挨骂了。 李无病不知道方不为在上海干了什么,他知道啊。 好在高思中没有真的失去理智,他在猜想,依马春风的秉性,怎么可能只是臭骂一顿就放过此事,连李无病的名都没有点? 高思中稍稍一想就明白了,马春风这是在庇护方不为。 高思中当场就惊出了一身冷汗,恨不得给李无病几个耳巴子。但他又不敢。 他现在要是收拾了李无病,岂不是在拆马春风的台? 看来李无病不死也得脱一层皮下来。 高思中不动声色的让所有手下在情报科待命,自己则一个人跑到行动科来堵苏民生和方不为。 不用细想,肯定是大案子。而且方不为肯定查到了重大的线索,不然马春风不会连夜让所有人紧急集合,随时待命。 再看马春风最后只留了方不为和苏民生,连他都被赶了出来,高思中就猜了个大概。 马春风想让行动科主办此案,主要负责人肯定是方不为。 凭苏民生,还差点火候。 苏民生这狗日的撞了大运,要靠着方不为起来了!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ps:书友们,我是眀志,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三四章 心生佩服(为王小月书友,屠龙紫罗峡书友的打赏加更) 高思中不动声色的让所有手下在情报科待命,自己则一个人跑到行动科来堵苏民生和方不为。 不用细想,肯定是大案子。而且方不为肯定查到了重大的线索,不然马春风不会连夜让所有人紧急集合,随时待命。 再看马春风最后只留了方不为和苏民生,连他都被赶了出来,高思中就猜了个大概。 马春风想让行动科主办此案,主要负责人肯定是方不为。 凭苏民生,还差点火候。高思中想着,就算这次让行动科吃了肉,总得给情报科留口汤喝吧? 他不敢去找马春风,只能从苏民生和方不为这里想办法,所以才有了这一幕。 “咱们两个在这里胡闹算什么样子?上去再说!”苏民生转着眼珠说道。 高思中冷哼一声,率先往行动科的楼上走。 跟在后面的苏民生给方不为使着眼色,意思是让他待会不要多嘴。 高思中和方不为关系好,苏民生也是清楚的。他怕方不为拗不过高思中的死缠烂打,放条恶犬进来抢肉吃。 之前苏民生之所以想让方不为答应马春风的要求,也只不过是想要向情报科扬一扬威风的心思居多。 进了苏民生的办公室,屁股都还没有坐下来,高思中就开门见山的说道:“我知道你今晚肯定在处长那里替李无病遮掩过,也知道你本意是好的。但你这不是帮他,反而是害了他!” 方不为只能苦笑,他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 谁能想到马春风如此睿智,一个转念就洞察了所有的隐情,还顺带着坑了自己一把。 明察秋毫这个词放在马春风身上,还真不是夸赞。 苏民生却是一声暗叹,看高思中现在的样子,分明是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自己再想糊弄他,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果然,高思中话峰一转,提都不提刚才在楼下说的话,脸上也满是笑容:“时间紧迫,我也不绕弯子,这案子你们不能吃独食!” 苏民生一阵气苦,他算是明白了,刚才在楼下,高思中全都是装的。要不是自己觉的理亏,怎么可能会放他上来? 但苏民生没想到,他还没想到应对的办法,方不为却先开口了。 方不为看了看高思中热切的眼神,摇着头说道:“高科长,这次真不行,不然我和苏科长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刚刚才违抗了马春风让他节制特务处上下的命令,这才过了几分钟? 高思中私底下一找他,方不为就答应了,这不明摆着让马春风猜忌么? 高思中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在瞬间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定定的看着方不为,等着解释。 “处长让我主办此案,还要让本部上下全都由我节制,我没答应……”方不为三言两语说了经过。 高思中听的瞪圆了眼睛,想着方不为真是虎胆。 但他随既又反应了过来,指着方不为骂道:“你小子一开始就想着要吃独食?” 方不为摇了摇头:“我怕有人会打我黑枪!” 高思中猛的顿住了,看着方不为,脑子里转了几个来回,谓叹一声,放下了手指。 方不为说的有些夸张,打黑枪不至于,但拖后腿是肯定的。 不说别人,想想李无病刚才的做为就能看出一二,不管知情不知情的,特务处本部对方不为心生嫉妒的不是一个两个。 树大招风,名高引谤,放在任何年代,任何地方,都是同样的道理。 “我估计,处长这会正咬着牙,看卑职如何应对呢?” 方不为又悠悠的来了一句。 高思中猛的一惊。 方不为狗胆包天,竟然敢抗令,马春风惜才,放过了他,但肯定也憋了一口气,等着看方不为有什么本事应对。 二也是在看,这么大的案子,交给了方不为,是不是真会有人心生嫉妒,暗中给方不为使绊子。 说不定马春风就等着跳出来一两个不安份的,好杀鸡给猴看。 自己这么快跳出来,是不是会让马春风觉的,高某人就是对方不为心生满的第一个? 想到这里,高思中猛的打了个激灵,冲苏民生和方不为抱了抱拳:“打扰了,告辞!” 看着高思中离开的背影,方不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让自己吓跑了。 以高思中对马春风的了解,个中原因,他事后肯定能想明白。自己没办法,只能先把他糊弄走,这样对谁都好。 高思中的人,最后肯定是要用的,但必须得装出是自己撞了南墙,幡然醒悟,终于明白了他马处长的良苦用心之后。 一想到这里,方不为就生出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太耗费心神了。 什么时候才能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不用顾及别人的心情,痛痛快快的凭自己的想法做事? 方不为有些头疼。 但他也明白,就算是委员长,怕也是不可能有这么潇洒的时候。 “就这样走了?”苏民生冲着高思中喊了一声,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 方不为一提醒,他也如现在的高思中一般,自以为猜到到了马春风的心思,其实两个人全被方不为给带沟里去了。 出了行动科,高思中边走边骂着李无病。 要不是李无病,怎么可能会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就算是让他高思中给方不为打下手又能怎么样?只要有功劳在手,面子算个屁! 苏民生这狗日的撞了大运,要靠着方不为起来了! 等高思中出去之后,刘成高才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在苏民生看来,行动科几个股长里面,就刘成高还算可堪一用。但就因为这样,刘成高总觉的自己怎么也要比一身书生意气的苏民生强一些,所以平时表面恭顺,骨子里还是瞧不上苏民生,苏民生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二人一直是面和心不和。 对刘成高,苏民生的口气淡了很多:“案子的细节不能对你说,但你只需知道,方不为冒着被处座毙了的风险,拒绝了处长让情报科参与进来的命令,所以你要清楚,这次的机会有多么的不易!” 刘成高猛的一惊,心想方不为真是个不怕死的。 第一三五章 格局 刘成高也明白,苏民生对他不是很待见,能叫他一个人过来吩咐,而不是行动科的其他两位股长,方不为肯定在其中出了力。 他之所以看着方不为,不就等着这一天吗? 都他娘的喝酒误事,刘成高暗暗的骂着自己。 他刚回家,家里人就告诉他,说有个姓方的下属找他,没说什么事。 刚刚说完,苏民生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让他立刻回归本部,紧急集合,刘成高再笨,也知道出了大案。 要是他没出去喝酒,说不定已经跟着方不为立了一半的功劳了。 “科长放心,老刘明白!”刘成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对方不为说道:“全股自我以下,随时听你调令,要人有人,要钱……” 刘成高瞄了一眼苏民生,“自然有科长在!” 方不为哭笑不得,这个老贼,处处都透着奸滑。 他也不客气,直接让刘成高调人,先对电讯科从电话局查来的电话名单进行调查。 因为好多电话号码在架设的时候,不一定会用使用本人的信息,比如说这几张纸上,有好多都只是单位和公司。 方不为先让刘成高查的,是从四十二十日开始,一直到现在和何世荣通过话的人物的具体信息。 特别是四月二十三日左右和这几天,只要是重复过的,就很有可能和委托刺杀自己的金主有关。 冯家山这边也来复命了,说是已经让手下盯住了那位付老板在南城的仓库。但现在是深夜,就算想再打听付老板的身份和落脚的地点,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等天亮以后再说。 方不为也明白,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案子也只能一步一步的查,光着急也没用。 现在能做的,只能是静下心来再好好想一想,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刘成高也去而复返。方不为交待的事情,他已经安排下去了,觉的调查一些个人信息,对缉捕股来说是小菜一碟。刘成高向方不为保证,天亮之后,一定会有结果。 方不为心里呵呵了一声。 刘成高以前,尽干的是打手的活,论调查暗访,比情报科差远了。不看别的,一看冯家山就知道了。方不为刚刚要他组建调查队,看他那副为样的样子? 为了应付马春风,为了让苏民生和刘成高死心,方不为不得不先如此安排,这也是他觉的心累的原由。 刘成高现在不担心方不为把他撇一边了,反而担心苏民生在中间使坏。所以打定了主意,只要有机会,就会跟着方不为。 苏民生本来是不想让刘成高参与太深的。但这老贼脸皮太厚,苏民生的脸色都快冷成冰了,刘成高却像是没看到一样,就是赖着不走。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件案子要是办不好,方不为没好果子吃,做为上司的苏民生和刘成高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方不为只是委婉的提醒了一句,苏民生就不好坚持了。隐晦的瞪了刘成高一眼,压下了心中的不快。 方不为也想着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自己再厉害,也不可能考虑的面面俱倒,便又将案情细细的说了一遍,让苏民生和刘成高也帮着分析分析,看有没有什么错漏的地方。 苏民生心细,刘成高经验足,说不定会想到什么自己没想到的。 苏民生的建议是,还可以从照片入手,让马春风通知陈浩秋,在上海站内部和沪军内部再查一下,看能不能找出拍照的人的线索。 方不为也觉的有几分道理。他之前也想过,但一是联系不方便,当时他一时半会回不到总部,发不了电文。 二是之前上海之行的动静太大,上海站肯定被日本间谍部门盯的死死的。怕陈浩秋动静过大,会被日本人抓到把柄。 方不为想着,能不能拜托陈浩秋,以自己的名义拜访一下还在上海盘桓的曲守年,让曲守年通过军中故旧暗访一下。 马春风正在气头上,方不为不敢去劳驾。但他可以直接联系陈浩秋。怎么说也是把兄弟了,方不为遇刺,陈浩秋不会坐视不管。 就在苏民生的办公室,方不为写了电文,苏民生直接让自己的副官拿去电讯科,连夜给陈浩秋发报。 刘成高则建议,就算不能全城搜捕,也应该组织人手,暗中搜寻那位姓张的金主。 方不为表面好似在沉吟,但心里直接把刘成高的建议给否决了。 现在又不是前世,满大街都是监控,怎么搜? 见过那位金主的,就只有何世荣的几个弟子。难道靠这几个弟子,就能把整个南京城搜一遍? 靠口述画像,根本不可能。 让何世荣的弟子复述金主的长相,翻来覆去的就那么几句:四十多岁,留着胡子,戴着眼镜…… 换成方不为,分分钟能改换十几种。 剃了胡子,摘了眼镜,就能把这几样特征抹去。 而且这样做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特务处如果没有大动作,一切调查暗中进行的话,还能迷惑一下对手,让对手自以为特务处和方不为只是将这起案子定义为江湖仇杀的范畴之内。金主就算知道方不为查到了何世荣这里,也不会太过担心。 但只要全城搜捕,傻子也知道特务处对案子的重视程度,金主怎么可能还会留在南京城里,等着特务处的人上门来抓。 方不为装做深思熟虑的样子,许久之后,才摇头说道:“人手太少,根本安排不过来!” 刘成高想了想,确实是这样的道理。缉捕股满打满算五百来号人,偌大的南京城,就算全放出去,连个水花都激不起来。 但他又不想方不为再去找别人。功劳就这么多,多进来一个人,就要多分一份出去。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前世他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下级单位主办案件,却让上级单位参与配合,掣肘太多。明明上级的建议没有一丁点的用处,下级还要想着想个什么样的理由拒绝才合适。 但刘成高明显来了兴致,馊主意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外冒。全是小处着眼,却忘了大局。惹的苏民生一个接一个的翻白眼。 第一三六章 别苗头 这也不能怪刘成高,毕竟刘成高不知道方不为之前去上海都干了些什么,不知道这个案件牵扯到的重要程度。 三个人议论的正激烈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然后是一声报告,方不为听了出来,是邢明生。 他跑这里来干什么? 方不为亲自去开了门,看到邢明生,他才想起来,从何世宋家里抄回来的那批金银,还在自个办公室放着呢。 邢明生进来后,先是绕着圈的敬了一个礼,然后才看着方不为,期期艾艾的说道:“组长,让卑职一个人守着那些缴获,是不是不太合适?” 看邢明生小心翼翼的样子,方不为暗叹一声。 都他娘的一个个的想立功想疯了。 苏民生如此,高思中也如此,再加上刘成高,还有眼前的邢明生,怎么一个个都觉的自己好像包公再世,跟着自己就肯定能立功? 就没想过万一自己把案子办砸了的后果? 邢明生这里,还真是方不为给忘了。 冯家山回来复命的时候,方不为想了想。那位姓付的老板既然是烟土犯子,手下肯定少不了有几个亡命之徒,便又让叶兴中去安排,挑几个身手好,反应快,枪法也准的队友给冯家山,想办法把这个付老板挖出来。 然后,他又让叶兴中安排第二队的剩余人员,随时待命。 那之前苏民生安排看守缴获的,就只剩了邢明生一个人。 看本部上下全员集合,上面更是下了戒严令。邢明生不用想,也知道和方不为遇刺一案有关,再看冯家山和叶兴中都领命外出,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守着一堆钱财,越想越坐不住了,才壮着胆子来找方不为。方不为想了一下,钱一直放在自己那里也不合适。便对邢明生说道:“你亲自盯着,把那些缴获送到科长这里来!” 邢明生掌管行动科,更兼着总务科的科长,从哪方面来说,这批钱财交给苏民生才最合适。 邢明生应了一声,小跑着去安排人了。对他来说,只要方不为让他有事干就行,别直接把他当透明的忘了就好。 “什么缴获?”刘成高下意识的问道。 刘成高只知道何世荣被人捷足先登灭了口,还不知道方不为带人抄了何公馆的事情。 “从何世荣那里搜来的……”方不为三言两语的说了自己抄了何公馆,烧了上千斤烟土的事情。 刘成高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他娘的,没事出去喝什么酒? 要是自己在,怎么可能让方不为把上千斤上好的烟土全烧了?怎么也要偷偷的留一部分下来。那可都是钱啊? 刘成高还没反应过来,方不为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抄了何公馆,烧了烟土回到本部之后的事情。 邢明生的动作很快,走了没几分钟,就带着人抬着箱子回来了。 当看到满箱的金条和银元,刘成高差点把眼珠子瞪了出来。 方不为这个傻货,怎么就不想着截一部分下来? 等几个队员放下箱子,方不为让邢明生留下来等着,又看了看苏民生,意思是让他发话。 “按处长吩咐的办吧!”苏民生淡淡的说了一句。 苏民生家里本就是巨富,马春风又让他管了几年的钱财,他对黄金白银这东西已经看的都想吐了,现在心里丝毫没有波澜。 方不为点了点头,对邢明生说道:“点两成出来!” 邢明生开始从箱子里往外拿。数完了金条,邢明生还要数银元的时候,苏民生直接指着最大的那口箱子说道:“别浪费时间了,就这一口吧!” 方不为点了点头,直接拉过装有银元的箱子,推给邢明生,让他带回去保管。然后又把自留的两成当中的八百两黄金分成两份。 一份是六百两,另外一份是两百两。 方不为先把两百两推给了刘成高,嘴里说道:“还请股长不要嫌少!” 刘成高看都没看金条,只是斜着眼睛看着方不为:“打我老刘的脸是不是?” 下午他才对方不为说过,只要方不为立功的时候别忘了他这个长官,让他刘成高倒贴都行。以刘成高的秉性,自然不会食言。 给钱都不要,你想要什么?方不为腹诽了一句,也没坚持,又把六百两的那一份往苏民生面前一推:“卑职无以为报,只能以钱财略表心意,还望科长不要推辞。处长正在气头上,卑职不敢去触霉头,他那一份还要劳烦科长转呈!” 苏民生“刷”的一下就跨下了脸:“你以为我白日里跟你说的是虚话?” 下午的时候,方不为为了缴额的事情,专程找过苏民生,苏民生也答应日后的一应孝敬都不需要方不为考虑,让他办好事情就行。 但没想到方不为此时又来了这么一出,这分明是把他苏民生当成了如胡长安一般的人物。 没看连刘成高这个粗货都没要吗? 对苏民生来说,这才是对他最大的羞辱。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方不为摇了摇头,正色的说道,“本部上下,对我贸然擢升一事多有微词。这已让各部兄弟心生不满。若是再让人知道诸位长官竟然免了我第四组平时的奉敬,更不知还会有什么怪话传出来?” 苏民生根本不接这话,他现在和方不为同病相怜,最怕别人说没有功劳就擢升之类的事情。 “这几千两的黄金难道是假的?谁敢说风凉话,先把真金白银拿回来再说!”苏民生的脸色稍稍的缓和了一下,“再一个,你还真把处长的话当耳旁风了?孝敬之类的事情,你莫要再管了!” 苏民生很坚决的摆了摆手,指了指方不为准备上交的的八成:“处长那里,我自然会安排好,刘股长也从这里拿两百两,你那些,留着自个花销!” 苏民生说着,又向邢明生扬了扬头,意思是让他收回去。邢明生看了看方不为,方不为轻轻的点了点头。 先不管领导怎么说,自己该摆的样子必须得摆出来。方不为早就料到谁都不会要这个钱。那为什么不先做出一副恭顺的样子,让长官们都开心一下? 第一三七章 意外之喜 自个的钱一分都不会少,还给上司留下了方不为会来事的印像,何乐而不为? 所以方不为先给的是刘成高,而不是苏民生。 邢明生收了那八百两黄金,连刘成高面前的也没放过。看邢明生如此,刘成高不但没怪罪,还咧着嘴冲邢明生笑了一下。 看刘成高这副模样,邢明生也松了一口气。生怕两位长官反悔,手底下的动作非常快,喊着两个队员,连黄金带那口装满银元的箱子,全都抬了出去。 听苏民生让他拿二百两,刘成高一点都不客气,自个从那准备上交的一份当中,数了二百两金条出来,放在眼前仔细的瞅了瞅,赞叹了一声:“真他娘的好看!” 说罢之后,他便把手里的黄金扔给了邢明生,斜着眼睛说道:“老子我赏给你们的!” 苏民生的脸皮紧了紧,有些不自然。 方不为哭笑不得,刘成高这是故意扫苏民生的脸皮呢。 你苏民生视金钱如粪土,我刘成高也不差。况且我还把自个应得的都贴出去了,苏科长你呢? 人家苏民生就根本没准备要! 应该是自己去上海的时候,苏民生刚刚升任行动科副科长不久,这两个人就别上了苗头。 得找个机会,劝一劝刘成高才行。苏民生怎么说也是长官,真要狠下心来收拾刘成高,不是没有办法。 方不为暗暗的打算着。 看苏民生吃憋,刘成高心里跟吃了了蜜似的。他就是气不过刚刚苏民生想把他赶出去,不让他对这个案子参与太深的举动。 该懂的分寸,刘成高自然懂,不用方不为提醒,他也知道适而可止的道理。所以再没敢刺激苏民生。 “以后若有难处,尽管来找我。我会尽量为你协调!”苏民生看了一眼刘成高,淡淡的对方不为说道。 方不为心里一乐,苏民生这话算是一句保证。自己不过是想表一表忠心,演一出戏罢了。没出自己所料,钱原封不动的回来了不说,还多了二百两。 让他没想到的是,当着这两个人的面分钱,竟然硬是让刘成高逼着苏民生表了态,给了保证,还真是意外之喜。 苏民生掌管着总务科,本部上下各科,除定例之外,其余款项都是苏民生说了算。其中可活动的余地大了去了。 方不为连声说了两句感谢的话,转过头来的时候,猛的发现刘成高得意的给他扬了扬眉毛。 这老贼就是故意的! 没办法,得承他这个人情,方不为隐晦的给了刘成高一个感激的笑容。 两个大男人之间眉来眼去,自然不会让苏民生看到。 案情讨论的差不多了,离天亮也没多少时间了,苏民生便劝着让方不为稍休息休息。天亮了之后,还有得他忙。 方不为怎么可能睡的着。 特务处本部虽然戒严,但他是案件主办人,出入自然方便,离开苏民生这里,他便让司机开车,又去了医院。 听说他要外出,苏民生当场安排了随行的警卫,并把总务科的那辆车派给了方不为。 别人既然能刺杀方不为第一次,就能刺杀他第二次,苏民生的担心并非多此一举。 方不为也没有拒绝。不过他没有要苏民生和刘成高派的人,而是让叶兴中安排了第四组第二队的队员。 叶兴中之前本就是中央军长官的警卫队长,安排护卫的工作自然是轻车路熟。 到了医院的时候,陈心然刚刚睡了一会,醒了不久。 还是因为伤口疼痛,无法入眠的缘故。方不为好声劝慰了几句,又偷偷拉着肖在明下了楼,然后给他看了车里的那批黄金。 方不为大概说了一下金条的来历,肖在明瞪着眼睛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失忆之后,这个外甥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 心性变的更加果敢勇绝,就连做事的手段也冷厉了几分。 最大的问题是,胆子大的没边了。 这么多的钱,等于是在马春风的嘴边抢食吃。时间长了,难免惹祸上身。 “舅舅你放心,我有分寸!”方不为回道。 经过昨晚上的这么一出,方不为觉的自己已经揣摩到了马春风对自己是什么态度。 他怀疑,如果真有一天,马春风真发现自己背着他在捞钱,自己最多也就是被训斥几句。 陈浩秋的例子就在那摆着呢。 马春风明知陈浩秋在不停的从和日本人有生意来往的商人那里勒索钱财,也知道上海站上下全都富的流油,但马春风从来没说过陈浩秋一句。 一是因为陈浩秋搞钱的路子比较特别,而且也没向马春风隐瞒过,这也是马春风默许的。 二是因为陈浩秋不但是马春风的心腹,陈浩秋自身也争气,给马春风挣了不少脸面。 方不为知道自己现在在马春风心里,比陈浩秋还差得远,但马春风越来越看重他这是事实。 方不为打算,等再漂漂亮亮的办两件案子,再在马春风面前适时的露一些缺点和把柄出来,比如说贪财,马春风才会对自己更加信任。 让马春风这样的人,绝对的去信任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方不为有自知之明。 方不为这次来,就是和舅舅来推牌的。 “之前的司机案可能泄密了,还有我此次去上海,闹出的动静太大,我怀疑,日本人已经盯上了我,所以我觉的,让大舅妈和心然也去港城,等伤稍好一些,就赶快动身……迟了很有可能有变故发生……” 肖在明悚然一惊,不可思议的问道:“你干了什么,怎么可能会让日本人盯上?” 想想方不为去上海的时间点,再想想特务处给方不为上海之行的奖赏竟然是两万大洋,肖在明猛然间想到一个可能。 “上海法国领事馆的事情和你有关?”肖在明双眼冒光,压低了声音问道。 方不为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肖在明脸上的表情就像冻住了一样,愣在当场。 这段时间以来,军部一直有传闻,说日本人攻打了法国在上海租界的领事馆。真假无从可查,但止不住上下议论纷纷,都说是日本人昏了头了。 第一三八章 求上门来 要不是方不为此次提起,还一脸的凝重,肖在明压根就不会想到,这件事竟然是方不为做出来的。 肖在明惊的浑身颤栗,哆哆嗦嗦的看着方不为。 他是兴奋的,也有害怕。 这么大的动静,委员长怎么可能不清楚。方不为功劳立大发了。 但被日本人盯上,此后方不为怕是永无宁日了,以日本人的手段,如果抓不住方不为的话,肯定会拿他的家人相威胁。 还好,你小舅已经去了港城!”想到这里,肖在明又松了一口气。 方不为点了点头,他也是一阵后怕,要不是背后的人物首要目标是他,之前还待在日本人老窝里的小舅肖在和肯定无法幸免。 “这事我来安排,不用你操心了!”肖在明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场就有了决断。 “我现在就订票,心然的伤不算太严重,花重金请两个大夫随行,应该没问题!” 舅舅同意就好,方不为松了一口气,想了想之后,又咬了咬牙:“舅舅,要不你也别回来的……” “放屁!”肖在明怒目圆睁,一声暴喝。 方不为动了动嘴唇,剩下的话再没有往外说。 他早就料到了舅舅的反应,只不过还抱着万一的希望,才想着试一试。 “虽然是无奈之举,但安排家人外逃,已经让我愧不自容了,你我身为军人,上阵杀敌,为国捐躯,本就是应有之义,日后,这样的话莫要再提了!”肖在明瞪着方不为说道。 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港城的事就拜托舅舅了!” “一家人,说什么胡话呢?”肖在明摆了摆手,“去忙你的吧!” 方不为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肖在明看着方不为的背影,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 被日本人盯上了……方不为日后的命运,着实让他堪忧。 怎么就这么突然? 肖在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 司机案完结之后,肖在明还想着找个合适的时间,和方不为商量一下,抽空去一趟陈心然的老家,去向方不为提亲。但他没想到竟然突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陈心然这一去港城,不知又要拖到什么时候。 至于方不为的父母,肖在明压根就没考虑过,他想着等事情定下来以后,给他们说一声就行。 不是肖在明不通人情,实在是上一次的事情把肖在明气的够呛。方不为的老爹竟然不声不响的做出这么大的祸事来,差点害的方不为一家被日本人灭了门。 包括上次方不为重伤,肖在明硬是忍着没告诉方不为父母实情。当时方不为的父母知道儿子受伤,要闹着回来,硬是让肖在明压了下去,等方不为伤好之后才给他们通知了一声。 方不为出了医院,叶兴中眼明手快的打开了车门。等方不为坐进去之后,叶兴中手一挥,几个大汉踏上了踏板,司机发动了汽车。 真要在日本人那里挂上了号,日后想做独行侠,怕是不可能了。 方不为暗叹了一声,心里越发焦燥起来。 得尽快把刺杀案的真相查清楚,不然心里总是疑神疑鬼,做什么都不爽利。 回到本部的时候,天色已经发亮。冯家山没有派人回来复命,那就说明还没有查到那位付老板的底细。 刘成高的人倒是回来了,但齐振江给的那两张纸上的信息,他们只查到了一半,另外一半还在调查。 看了看刘成高的人交上来的东西,方不为心里又是几声呵呵。 他还真没料错。 齐振江给他的,上面已经列出了在电话局登记过的信息,比如说是公司名称,或是个人信息。 调查了一夜,这上面仅仅多了一些公司是经营什么的,明面上的负责人是谁。 方不为要查的,是这些公司后面站的都是什么人物,有哪些背景。 能让何世荣忌惮的人物,要么是江湖地位比他更高,势力比他更大的大佬,要么是有军政背景的官员。 但只看名单表面反映出来的信息,都只是一些小角色,犯不上让何世荣冒着下狱丢命的风险给麻七施加压力。 南京城里卧虎藏龙,谁也说不准那一家普通的商行或者是公司,背后就站着了不得的大佬。 可凭刘成高的人,要想查出来,非得用水磨功夫可。问题是方不为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刘成高安排的是缉捕股第一组的人员。胡长安一事之后,第一组的组长和副组长全换了,不是方不为之前的长官。现在见了面之后,也少了几分尴尬。 第一组现在的组长是郑立涛,之前是情报科的副组长。方不为对他还有印像。当时他在棚户区发现日本人藏黄金的密室时,郑立涛就在现场。 郑立涛之前是李无病的手下,隐约知道一些高思中和马处长对方不为的看重,所以现在见了方不为,丝毫没有架子,表现的很恭顺。 当然,这也和刘成高刚给他安排任务时的交待有关。 接过郑立涛送来的调查结果,方不为又客气了几句,让郑立涛抓紧调查剩下的信息。 这样总没话说了吧? 方不为拿着这张纸,直接去找了苏民生和刘成高。 他去的时候,这两个人还在呼呼大睡,方不为一点没客气,亲自把他们叫了起来。 刘成高和苏民生接过方不为递来的名单,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没也没料到,一晚上的时间,郑立涛就查了这么点东西出来,离方不为的要求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怎么办? 两个人都能看出方不为存着什么心思,但谁都不甘心。 高思中一就是一头狼,放进来就撵不出去了。 但还是得以大局为重。 苏民生咬了咬牙,看着方不为:“处长那里怎么办?” “卑职亲自去说!”方不为叹道。 …… 马春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低着头的方不为,看似板着脸,实则心怀大慰。 方不为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他的眼睛。 刘成高的人忙活了一晚上,连根毛都没查出来,这也在他的预料当中。 第一三九章 脸皮太薄 看来方不为是急了,也明白过来,光靠行动科的人,想拿下这个案子难的不是一点两点,所以才来找他认错。 马春风也没想到方不为来的这么快,就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想明白了。 有错就改,能屈能伸…… 马春风现在看方不为,哪里都是优点。 马春风装做生气的样子,重重的将手里的紫砂壶顿到了桌子上。 方不为装做一副惶恐的样子,身体跟着微微颤了一下。 看方不为好像吓的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马春风非常满意。 他喜欢有才华,有能力的手下,但更厌恶恃才傲物,桀骜不驯的下属。 方不为的表现,正好合了他的欢心。 “你以为我会害你不成?”马春风语气严厉的问道,“现在知道错了?” 没等方不为回答,马春风语气一转:“也还不算晚!” 方不为稍稍的挺了挺腰:“多谢处长宽宏大量!” 马春风用鼻子冷哼一声,又瞪了方不为一眼:“滚出去做事!” 方不为一个立正,离开了马春风的办公室。 要是高思中在这里,绝对会对方不为心生羡慕。马春风虽然是在骂方不为,语气当中却含着亲近的意味,说明他根本就没有怪罪方不为的意思。 方不为下了楼,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在马春风这样的老狐狸面前演戏,压力太大了。 方不为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稍稍的平复一下情绪,又拿过那张名单,准备去找高思中。 他刚刚起身,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头一抬,就看到高思中出现在门口。 一想曹操,曹操就到,方不为心中暗笑。 “高科长!”方不为打了声招呼。 高思中斜着眼睛看着方不为:“你小子也敢跟老子玩心眼了?” 看来一晚上过去,高思中也想明白了,昨晚上的方不为是有意在吓他。 方不为呵呵一笑,也不解释。 高思中肯定也能想明白,自己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 知道高思中找自己肯定有事,方不为客气的请他坐了下来,邢明生很有眼色,立既给高思中泡了一杯热荼。 高思中摆了摆手,对方不为说道:“不用麻烦,我说完就走!有人把关系托到我这里来,想请你见一面!” 托请高思中,见自己? 自己只是一介组长,南京城里就没认下几个人,这人找自己做什么? 而且还要劳动高思中? 看出了方不为的疑惑,高思中解释道:“他不知道你的身份,只是求到了我这里,但这事我办不了,肯定要落到你的头上,所以我才来找你!” “什么人?”方不为问道。 “赵金山!”高思中回道。 方不为想起来了,这个赵金山就是何世荣遇刺的那家夜总会的老板。自己把夜总会的人全都抓了回来,赵金山肯定是打问到人是被特务处抓的,找门路来求着放人,求到了高思中头上。 赵金山能找到高思中说和,想来能量也不小。 夜总会的人全都审过了,没发现和何世荣遇刺有关。而昨晚赵金山也根本没去夜总会,那个死士只是为了接近何世荣,故意编出来的借口。 既然这些人没有嫌疑,也就没有了继续关下去的必要。方不为没有继续关着无关的人敲诈勒索的习惯。想着正好顺水推舟,给高思中一个情面,放了这些人便是。 这个赵金山是来捞人的吧?”方不为问道,“既然他求到了高科长你这里,这个情面卑职怎么说都要给,我现在就安排放人!” “用不着这么急!”高思中却摆了摆手,“人放太快了,让别人还以为我特务处是青楼的二门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方不为一看,就知道高思中起了勒索的心思。党国上下无不如此,就连普通的警察局也是这样,好进不好出。 方不为也没好的办法,只能是高思中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再一个,回头想一想白雄昨晚的做派,怕是也没少干欺压良善的勾当,多吃点苦头,让他们长长记性也好。 “那说好了,晚上我带你去见人,等看这个赵金山的态度之后再说!”高思中嘿嘿笑道。 方不为自然无可无不可,无非就是喝酒吃饭拿好处那一套,前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自己也该认识几个南京城的场面人物了,以后遇到打探消息这种事情,也能借上几分力。 方不为特务处组长的身份,放在一些军政大佬眼里可能什长都不是,但放在一些普通商人那里,份量却不轻。 除了警察系统,交通部门当中的一些稽私部门,也是受特务处节制的。 而且特务处本身就在水陆两路中都设有稽察部门。南来北往的商人,只要涉及到货物运输,就逃不开被查。 想要结识特务处实权人物的商人,满南京城都是。 看方不为答应的如此之快,一点都没有拿作的意思,高思中暗暗的点了点头。 就算苏民生拿他当宝,马春风对他日益看重,方不为见了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高思中心头也是畅快,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方不为。 高思中准备要走,方不为拉住了高思中的袖子。 “高科长且慢,卑职这里有些难处,需要高科长帮着参研一二!” “什么事?”高思中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转过身来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没有一丝的不好意思,把那两张纸拿出来,放到高思中的面前,又说了原因。 “你小子也有求着我的时候?”高思中斜着眼睛看了两眼方不为,嘴里一声冷哼。 明知道高思中在看他的笑话,但方不为一点都不在意,看着高思中,嬉皮笑脸的说道:“处长下令,让情报科的兄弟随我调用,卑职要敢答应下来才是脑子进了水。也因为这个原因,惹得处长发了火,要是高科长你主动参与进来,处长那里也肯定会不高兴。 但现在卑职是以私人关系求助到了你这里,就算处长事后知道了,也只会责骂卑职一个人,是万万怪不到科长你的头上的……” 第一四零章 钓鱼 “你去找处长了?”高思中讶然的看着方不为。 没有马春风发话,方不为肯定不敢明着来求自己。 “被处长骂了一顿!”方不为没敢说马春风只说了一句让他滚出去的事实,不然高思中会嫉妒死。 高思中盯着方不为看了快一分钟,才谓然长叹一声:“他娘的,好人都让你小子当了。我他娘的就想不明白了,都是从娘胎里生出来的,为什么就你小子长了个七巧玲珑的心肝?” 强行征**报科配合方不为,和方不为私人求助高思中,这中间的区别大了去了。 马春风下令让情报科配合行动科,而且还是要情报报科全员听命于只是行动科组长的方不为,这在特务处是没有过的事情。 这样绝对会让李无病等人心生不满,有抵触心理是肯定的。做事自然不会用心。 高思中上赶着要参与进来,也会让马春风认为是情报科不贲这么大的案子竟然是行动科主办,高思中明显就是跑去抢功劳的。 所以昨晚方不为一诈唬,高思中才跑的那么快。 但方不为私下求助到高思中这里,就成了另外一回事。 人还是用的是情报科的人,但情报科是协办,是方不为求到了他高思中头上,和让马春风下令配合有着天壤之别。 如果案子最后破了,自然少不了情报科的功劳。这功劳是方不为求着给高思中的,和高思中上赶着抢回来的根本不是一个性质。 这样一来,既消了情报科上下的怨气,事情也照样办了,最后还要让高思中承他方不为的人情。 最重要的是,这样也算是照顾了马春风的心情。他方不为虽然抗命,但不是不知道轻重。只是不想得罪人而已。 所以高思中才会有这么一叹。 放着既将到手的功劳,高思中肯定不会拒绝。 行动科的人也并非全是草包,特别是刘成高的缉捕股。让他们调查这些事情,刚开始的时候可能有些生疏,但最后肯定能查出来,最多也就是慢一些。 高思中知道,方不为就是没时间等,才求到了自己头上。 “等着,我现在就去安排人!”高思中把那两张纸装进了口袋,临出门的时候,又转过身来,指着方不为说道:“记得啊,你小子可欠了我一个人情!” 看着高思中的背影,方不为有些哭笑不得。明明是两方都落了好处的事情,搞的自己哭着喊着请他高思中帮忙似的。 比起高思中,刘成高这样的老狐狸,自己的脸皮还是太薄了。方不为暗暗的感叹道。 调查名单的事情,有高思中和刘成高的人,方不为觉的自己没必要再插一手。 而刘成高派去调查那位付老板的人手也有了回信,说是这位付老板有些神龙不见首尾,烟土圈子里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但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更不要说是落脚的地方。 这一点方不为也想到了。 论贩卖烟土,何世荣算是南京城里的头面人物,连他的弟子都不知道这位付老板的底细,可想而知这个人是多么的小心谨慎。 这让方不为想起了前世的那些毒贩。 这才是贩毒的该有的样子。 跟苏民生和刘成高说了一声之后,他便带着叶兴中,悄悄来了南城码头。 付老板的仓库就在这里。 现在天色刚亮,码头上的工人才准备上工。方不为找到冯家山的时候,发现冯家山竟然在付老板的那间仓库对面也租了一间。 乘人不注意,方不为只带着叶兴中钻进了仓库。 “卑职偷偷进去查看了一番,里面大概有几百斤的烟土,看痕迹,运进去的时间不长!”冯家山给方不为汇报道。 “没有打草惊蛇吧?”方不为肃声问道。 “卑职找的是以前的一个老兄弟,他是码头上的管事,头面很熟!和付老板安排看仓库的手下关系也还好。昨晚上,假借着也想做一些烟土生意的借口,我让老兄弟带着我,进了付老板的仓库,和那几个看守喝了一场酒……”冯家山回道。 能在一晚上的时间,找到付老板的仓库,还查清了里面有什么,看来冯家山也费了不少的心思。方不为暗暗的点了点头。 “那个付老板多长时间来一次?”方不为问道。 “不一定!”冯家山回道,“一般都是进货取货的时候来!” 方不为心里渐渐的有了主意,勉励了冯家山几句,让他小心盯着。然后又带着叶兴中离开了码头。 …… “你要找几个实力雄厚的烟土贩子?”刘成高警惕的看着方不为,“你想干什么?” 刘成高发现,方不为这小子有时候太过激愤。上千斤上好的烟土说烧就烧,这事给苏民生,怕是都做不出来。 “卑职想把那个付老板钓出来!”方不为回道。 “这样啊?”刘成高摸了摸下巴后说道:“也不是不行,但你可不要磨拉完了就杀驴?” 方不为苦笑一声,自己就干了一次而已,在刘成高眼里怎么就成了愤青? 看方不为不是舍本追末,想拿烟土贩子泄愤,而是确实因为调查案子的需要,刘成高便第一时间给他安排着。 刘成高找的是稽私股的股长何友国。 稽私股本就在私下里贩卖烟土,刘成高也知道一二。让他们找这样的人,最是简单不过了。 马春风让特务处本部全员待命,自然也抱括稽私股。稽私股的股长何友国就在本部。 知道眼前的年前人越来越得马处长看重,看到方不为,何友国很是夸赞了几句,方不为一番谦虚,几句话下来,两个人也算是熟识了。 客气过后,刘成高代方不为说了要找几个烟土贩子用一用的事情。 何友国满口答应,连详情都没有问,第一时间就给安排着。 不到中午的时候,人就被带到了特务处。 几个烟土贩子被带来之后,没有一个不胆战心惊。心想平时该有的孝敬一份都没有少过,怎么突然就被带到了阎王殿里? 听说只是协助调查,几个烟土贩子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第一四一章 按兵不动 当方不为问到认不认识那位付老板的时候,几个烟土贩子竟然齐齐的点头。 但问到具体底细时,却没有一个人能答上来。 只说和这个人有过来往,也做过烟土的生意,但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他们从付老板这里进货,没听说付老板的货是从哪里来的。 负责替何世荣打理烟土生意的弟子也是类似的说法。 还真是神龙不见首尾,这个付老板怎么小心到了这个地步,连同行面前都不露行迹? 再一个,就连何世荣这样的人物也是有买有卖,有进有出,这个付老板却是只出不进。 他哪来的这么多的烟土? 这个付老板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多了。 方不为把其他的都撵了出去,只留下了其中实力最为雄厚的一个烟土贩子,单独给他交待了一番。 到这个时候,何友国才知道方不为想干什么。 有他在旁边帮趁,对这个叫许大海的烟土贩子又是吓唬,又是许诺,许大海哪里敢拒绝,连声答应了下来。 方不为让叶兴中亲自带人,跟着这个许大海,想办法联系付老板,看能不能让付老板现身。 下午的时候,叶兴中派人来回信,说是许大海已经联系上了这个付老板,约好晚上见面。 为了这事,方不为又去找了一趟高思中,想把和赵金山见面的事情推辞掉,或者让高思中自己去。 方不为也给审讯科打好了招呼,只要高思中说一声,审讯科这边就会放人。 但高思中却没有同意,只是让方不为先去办事,晚一些也行。也没必要提前通知赵金山,说是让赵金山白等一晚上,也不是什么大事。 看高思中如此安排,方不为怀疑,高思中可能是想狮子大开口,想从这个赵金山的身上狠狠咬一块肉下来。 之所以非要带上自己,无非就是高思中想让自己也落一部分好处的意思。 高思中也是好意,方不为不好拒绝,只好说是等自己把事情忙个差不多再说。 许大海和付老板约好的地点是一家酒楼。方不为没时间和这个付老板捉迷藏,想着只要人一出现,就让队员实施抓捕。 所以叶兴中刚送信回来,方不为就带着队员先去了酒楼。 在许大海和付老板约好的那个包间的左右和对面,方不为全都安排队员装做客人订了下来,让队员先扮成客人,要了酒菜准备吃喝。 包括酒楼周围,方不为也安排了人手,只等付老板出现。 很可惜,许大海是通过付老板留在南京城的固有渠道传的话,没有见到付老板,不然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这一次并不是全是在演戏,在何友国的逼迫下,许大海是准备好了真金白银,真的打算从付老板这里进货的。 当然,为了不让付老板起疑,方不为只是让许大海根据自身的能力,算好了进货的数量。 今天晚上见面,就是来商谈价格的。 一直等到太阳落山,方不为也没有等到如他料想的那般,付老板有可能会提前派手下来踩点的人出现。 许大海先到了。身边跟着扮做保镖的叶兴中和几个队员。看许大海对叶兴中呼来喝去的架势,看来这个烟土贩子也是个会来事的,方不为放了点心。 他是怕许大海在叶兴中面前唯唯诺诺,让付老板看出不对来。 但等到另一波人出现的时候,许大海的脸色有些不对了。 这个时候,方不为正坐在对面的包间里,一群队员坐在桌子是吃的正欢,有肉有菜,但酒就摆在桌子上,却没人敢喝一口。 为了不让酒楼的人起疑,方不为点了几坛黄酒和两瓶烧酒,还在包间的地上倒了不少。所以上菜的小厮一进包间,就能闻到浓烈的酒味。 方不为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着叶兴中发出抓捕的信号。 没等到叶兴中发信号,却等来了叶兴中本人。 “付老板没有来,来的是他的头号心腹!”叶兴中凑到方不为耳边,把许大海抽空告诉他的话转告给了方不为。 “他的手下没告诉许大海,付老板没来的缘由?”方不为冷声问道。 “说了!”叶兴中点了点头,“这个手下一进门就先道歉,说付老板有事脱不开身,只能派他来和许大海商谈。并且说付老板为了表示歉意,此次和许大海交易的价格,可以比以往稍低一些。” “这么说来,这个付老板还在南京城?”方不为拧着眉头问道。 “按许大海的估计,应该是在的!”叶兴中回道,“按照以往的惯例,一百斤往上的生意,付老板基本上都会亲自出面。而且交易的价格也会由他亲自来定,手下的人是没有这个权限的……” 方不为轻轻的点了点头。越是这样的生意,大老板越不敢相信手下。更何况还是这样兵荒马乱,消息闭塞的年代。万一手下把钱卷着跑了怎么办? 但为什么付老板今晚没有出现? 说起来,许大海此次进货的数量也不算少了,整整五百斤,能把付老板在城南码头的那间仓库清空了,对付老板来说,有什么事情比这个还重要? 或者是他知道或是怀疑自己露面的话会有危险,才让手下出面处理? 要说付老板识破了特务处利用许大海在钓他出来的真相,那根本不可能。 许大海本就是真正的烟土贩子,在南京城里的名头也不小,而且还和付老板交易过不止一次。 付老板消息再灵通,也不可能许大海刚进了特务处,他就能听到风声。 那样的话还干什么烟土贩子,卖情报不比这个赚的多? “许大海让我问问你,接下来怎么办?”叶兴中又问道。 “告诉他,以往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价格合适的话,生意照常做!”方不为想了想之后说道。 “那付老板的这个心腹呢,要不要暗中抓回去?”叶兴中又问道。 方不为抬起头来,诧异的看了叶兴中一眼。 看长官的眼神不对,叶兴中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句蠢话。 生意都让正常做了,自然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第一四二章 再生一计 “还是得想办法把这个付老板挖出来!”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又说道,“安排几个机灵的兄弟,把付老板的这个手下盯紧了。这么大的生意,我就不相信付老板敢不过问,就直接交给手下处理?” 叶兴中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他刚要走的时候,方不为又叫住了他:“小心一点,千万不能打草惊蛇。很有可能这个手下是付老板放出来探路的!” “卑职明白!”叶兴中应了一声,回到了对面的包间。 付老板没来,抓捕的计划失败了。但方不为并不气馁。 付老板越是小心,说明心怀鬼胎的可能性越大。 对付这样的人物,一定不能心急。 半个多小时之后,听到对面的包间传来动静,一波人出了包间,看来是散场了。 叶兴中进来告诉方不为,双方约好了交易的时间和地点,就在明天晚上,地点是城南码头。 看来付老板是想出城南码头仓库的这一批货。 方不为让叶兴中继续跟着许大海,然后给几个手下交待了一声,提前离开了包间。 一个小时之后,方不为安排在酒楼里的队员陆陆续续的撤了出来,分批离开。 包括酒楼的老板都没看出来,这些走路摇摇晃晃,满身都是酒气的汉子其实一点酒都没喝。也更不知道,三四个包间的客人,竟然都是一伙的。 方不为则开车,又到了城南码头。 方不为没有靠仓库太近,把车停在了稍远的地方,又让队员悄悄的将冯家山叫了出来。 冯家山这里没有任何动静,守了整整一天,既没见到那位付老板,也没见到付老板派来手下。 “有没有问过你那位朋友,付老板在这里再有没有另外藏货的地点?”方不为问道。 按照何友国找来的那几个烟土贩子的说法,这个付老板的生意做的不小。但只按照城南这一间仓库的存储量来说,连这些烟土老板估计的一半的量也没有。 那付老板其他的烟土藏在哪? 冯家山摇了摇头:“卑职也想过这一点,今天安排人也暗查过。但除了这一间,整个码头,再没有其他用来藏匿烟土的仓库!” 虽然素未谋面,但这两天调查下来,方不为也看的出来,这位付老板不是一般的谨慎。肯定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有其他的藏匿地点也不奇怪。 “有没有可能将守着仓库的那几个护卫调开,造成仓库无意间失火的样子?”方不为问道。 既然钓不出来,方不为就想把这位付老板给惊出来。 这么大一批货被烧了,付老板总归要来看看是什么原因吧。 如果这样还不出现,那付老板有很大的可能性不在南京城。 “让仓库失火,并不是很难。但想把人调出来,可能性不大!”冯家山沉吟的一下后说道,“守仓库的有四个人,就算是吃喝拉撒,仓库里也至少有两个人在!” “这几个护卫,待在这里都快急出病来了。也不敢跑出去找乐子,更不敢带女人回来。最多也就是每天喝上两口。我那个兄弟和他们厮混熟了,动不动的就会凑一块。卑职找个借口,带几瓶酒进去,全部灌翻也不是大问题!”冯家山又说道。 方不为之所以想把人调出来,就是怕火还没有烧起来,就让这几个护卫给扑灭了。但人既然不好往外调,冯家山又有把握把这几个人灌醉,那就没问题。 “你还是别露面了,让你那个兄弟去!交待好了,让他机灵点!”方不为又交待道。 猛然出现一个生面孔,还天天找着去喝酒,到时候一查仓库失火的原因,以付老板的谨慎心思,不可能不怀疑突然出现的冯家山。 “组长放心,我会安排好!”冯家山应到。 “你那个兄弟可不可靠?”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后,叫住了正准备出门的冯家山。 方不为不放心,想要见一见这个人。 “为人没的说,做事有分寸,嘴巴也牢靠,心思也机灵。他之前也是上过战场的。但苦于没有门路,一直都只是个大头兵。后来看那点饷银实在养不住家,才出来混了码头!”冯家山回道。 冯家山就是从中央军出来的,那他这个朋友也应该是从中央军里退下来的。 看了看冯家山期冀的眼神,方不为顿时明白他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带他来见我!”方不为说道。 冯家山脸上一喜,“谢过长官!” “先不要急着谢,是不是如你说的那般好用,得用过了之后再说!”方不为淡淡的说道。 冯家山怎么可能听不懂方不为说的意思,他替他那位兄弟求的不过是一个机会。如果抓不住,也只能怪他那位兄弟时运不济。 不一会之后,冯家山就带着一个精瘦的汉子回来了。 “长官!”看到方不为的时候,精瘦的汉子稍稍的弯了弯腰。问候了一句便不说话了。 态度不卑不亢,也没有一上来就表忠心。看样子是个稳重懂事的。 方不为微微的打量了一眼,看到汉子眼中透出的精光。 看来也是个有野心的。 叶兴中嚷嚷着当队长的那一次,眼睛里就藏着这种光芒。 “叫什么名字?”方不为问道。 “孙有成!”汉子回道。 “想跟着我做事?” 孙有成点了点头。 “说说理由!”方不为盯着孙有成问道。 “想养家,更想报国!”孙有成不假思索的回道。 方不为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回答,眯了眯眼睛说道:“你现在干的营生,想必收入也不少,养家足够了。如果你真想报国,之前就不会离开军队?” “小的两样都想要!”孙有成抬起头来,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有些失笑,先不说孙有成说的是不是实话,但这份胆子不算小。 没看旁边的冯家山不停的给他使着眼色,额头上的冷汗都吓出来了,孙有成却淡然自若的和自己对答。 “先把今天的事情做好了再说!”方不为淡淡的说了一句。 “小的明白!”孙有成关上了小车的车门。 第一四三章 非常人物(为各位书友的月票支持加更) 该交待的,方不为刚刚已经给冯家山交待过了。这个孙有成在码头上厮混了两三年,自然知道如何安排。 方不为只需要等着火烧起来就行。 半个小时之后,冯家山来复命,说是孙有成已经和看守仓库的那几个护卫喝上了。 方不为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又过了不久,叶兴中也派人回来报信了,说是盯住了付老板的那位手下,查到了他现在的住址。但付老板不在那里,这个人也再没有出去过。 难道付老板真敢把这么大的生意交给手下处理? 方不为不信。 付老板能小心到如此地步,说明也是个生性多疑的,按理说肯定不会有这么大的气魄。 说不定那个手下已经私下里和付老板联系过了。 方不为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能。 但这个先不急,仓库这边马上也要发动了,到时候一起火,烧了几百斤烟土之后,再看这位付老板是什么反应。到时候再印证也不迟。 喝了整整两个小时,四个护卫加上孙有成,全都喝的差不多了。连走路都站不稳了。 孙有成借口放水,出了仓库,好长时间都没有进来。里面的四个护卫不见他回来,还以为孙有成醉倒在了外面。 领头的护卫摇摇晃晃的跑了出来,来找孙有成。出了仓库之后,看到孙有成靠在对面的仓库门上抽着烟。 “还……还以为……你睡过去了呢?”领头的护卫大着舌头说道。 这几个狗日的,天天没事干,就是喝酒,都他娘的练成酒坛子了。 太他娘的能喝了!孙有成在心里暗骂一句,咬了咬舌尖,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 五个人,喝了快八瓶烧酒。要不是孙有成出门偷偷吐过两次,不会比眼前的护卫头子强多少。 “进……进去……再喝!”领头的护卫喊了一声。 “等……等我过完瘾……再说……”孙有成扬了扬手里的烟头,“他娘的,你们那里面连烟……烟都不让抽……” “孙兄弟……别见怪!”护卫头子也走了过来,伸手问孙有成要着烟,“里面的玩意太金贵,最是见不得火……” 在外面等这么长时间,就是等着这一出呢。 付老板自然不会安排有大烟瘾的手下来看守烟土。但这几个都抽纸烟,特别是这个队长,烟瘾还不小。 孙有成不动声色的拿出烟盒,给护卫头子点上。两个人靠着墙根,开始吞云吐雾。 里面的另外三个人不见孙有成和大哥进来,一个接一个的跑了出来。 不一会,五个人便围在一起,个个嘴里都叨着烟。 要不是外面蚊子多,连酒场都有可能搬出来。 过足了烟瘾,几个护卫和孙有成又摇摇晃晃的进了仓库。 门口的几个烟头还冒着火星,有一颗被孙有成丢在了墙角的枯草丛里。 又过了一个小时,喝完了剩下的两瓶烧酒,仓库里面还醒着的,就剩孙有成和那个护卫头子了。护卫头子还硬撑着把孙有成送出了门。 两人刚出门口,就看到对面的墙角冒着红彤彤的一片暗火。虽然没有火焰冒出来,但暗火已经延着墙根里的枯草,烧出去了一长溜。 “王八……蛋……”护卫队长骂骂咧咧的走了过去,照着火星踩了几脚。要不是孙有成扶一把,差点就摔过去了。 孙有成让护卫队长靠在门边上,自个上去踩着烧起来的枯草,直到看不到火星子才停了下来。 肯定是刚才谁不小心,把烟头扔进了草丛里了。队长并没有在意,看孙有成踩灭了火,又冲着里面呼呼大睡的几个护卫骂了几句。 “孙……孙兄弟……慢走……”护卫队长朝着一步三晃的孙有成喊了一句。 孙有成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走。 等队长关上了门,仓库里面再没有动静的时候,从墙角里冒出来了两个人影,擦着火柴,点着了刚刚被孙有成踩灭的火茬子。 用来放货的地方,自然很少有人打理。一个冬天下来,有的地方的干草比屋顶还高,用来放火,最是合适不过了。 不一会,火苗子就窜上了屋顶,直接烧着了屋顶上伸出来的椽头。 …… 里面的一个护卫是被活活烤醒的。 当护卫睁开眼,整间仓库的屋顶都已着了火,他又喊又叫,又踢又打,但其他的三个人就像是死了一样,打都打不醒。这个护卫没办法,只好一个一个的往外拖。 当他把护卫队长和其中一个同伴拖出来,再去救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大火烧断了房梁,眼看是不能进人了。 “走水啦,走水啦……救人啊……”这个护卫扯着嗓子大声喊着。 附近听到动静的码头工人提桶的提桶,拿盆的拿盆,乱嚷嚷的跑来救火。冯家山和几个队员也混在其中。 但火势太大,根本没办法救,只能防着再不要殃及其他的库房。 好在每间库房之间都有一个窄道,旁边的几家墙上顶上都被泼了水,墙角里的干草也被铲了个干净,总算是没有被波及到。 既便如此,烧掉的库房也有三间。 一间是付老板藏烟土的那一间,另外两间在对面。其中一间就是冯家山白天用来藏人的那一间。 火就是从对面烧起来的。 连人都没救出来,里面的烟土自然也没有幸免。连泼了好几桶冰水,护卫才把队长泼醒了过来。 “怎么了?”护卫队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问道。 “大哥,货全被烧了,二狗子也被烧死了!”护卫指着烧的正旺的仓库哭喊道。 看着眼前的熊熊大火,护卫队长的酒被吓醒了一半。挣扎着爬了起来,往前跑了两步,一个跟头就摔了出去。 脑子虽然被吓的有了意识,但队长的身体还是软的。 “快……快去,打这个电话,通知老板……”护卫队长脸都被吓青了,哆嗦着嘴唇对手下喊道。 手下欲哭无泪:“大哥,这么晚,到哪里打电话啊?” “去昌宁街,找青哥,让他通知老板……”队长嘶吼道。 这么大的一批货,说烧就烧了,天知道老板会不会让他抵命,护卫队长已经被吓的六神无主了。 第一四四章 看走眼了(为各位的推荐票支持加更) 冯家山给手下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们看着这个护卫头子。他则一个人去找方不为了。 此时的方不为,正坐在车里等着消息。外面还站着一身酒气的孙有成。 方不为能看的出来,这个孙有成确实是喝醉了。但既便如此,站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孙有成硬是撑着没打一个盹,没打一个酒呃。 这孙有成的意志力,不是一般的坚韧。 方不为在考虑,这样的人物,自己该不该用?如果要用的话,应该怎么用,用到什么地方才能人尽其才? “组长!”冯家山跑了回来,站在车外,叫了方不为一声。 火都烧红了半边天,冯家山怎么才来? 方不为看了看着火的地方,心里犯着嘀咕,看了一眼站在车外的孙有成。 “那个护卫头子派手下去昌宁街找一个叫青哥的人了。我让几个兄弟跟了下去。之前他还说过一个号码,应该是那个付老板的号……”冯家山低声在方不为的耳边说道。 昌宁街,青哥? 之前在酒楼里,代表付老板与许大海会过面的那个手下,名字里面就带着一个“青”字。而叶兴中跟着这个青哥最后去了的地方,也在昌宁街。 护卫头子说的应该就是这个人。 付老板和手下,果然是用电话联系的。 方不为暗暗的冷笑一声,把冯家山说的号码记在了心里。 他又看了看远处冲天的火光,疑惑的问道:“火都烧成了这个样子,这几个护卫的反应怎么这么慢?” 冯家山扫了车外的孙有成,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应该是喝的太醉了。火烧起来的时候,就一个护卫被烧醒了。那个护卫队长和另外一个护卫,被拖出来的时候还是醉死的,泼了好几桶冰水才醒了过来……仓库里面还有一个没救出来,烧死在了里边!” 方不为猛的一顿。 他不是初哥,不是什么都不懂。 前世侦办过的纵火致死案也不是一起两起,方不为很清楚被火烧死的人都是怎么回事。 不是没有喝酒后被烧死的人,有的是因为火势太大,逃生路线太长的缘故。没来的及跑出来,就被烟呛死了。 也有的是喝到深度昏迷,醒不过来就被烧死的。 但若是一个人喝成这样,方不为可能会信。但四个人有三个深度昏迷,这根本不可能。 孙有成今天买的酒叫高梁烧,度数不是很高,只有二十多度。 十瓶酒,平均一人两瓶,也只等于一人喝了一瓶不到五十度的白酒而已。 而且孙有成也说过,这几个护卫整天闲着没事干,唯一的娱乐方式就是喝几口酒,天天都喝,练也练出来了,怎么会醉的这么死? “说实话!”方不为声音一冷,盯着冯家山。 “卑职真的不清楚!”冯家山声音一颤,连头都不敢抬。 方不为盯着冯家山看了近一分钟,又一把拉开了车门,盯着孙有成。 “你在酒菜里下了药?”方不为冷声问道。 孙有成歪了歪头,好像在想方不为是怎么发现的? 冯家山一脸惊恐的盯着孙有成。 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位老兄弟了。只可能是被方不为说对了,他才是这样的表情。 “小的怕他们睡的太浅!”孙有成想了想之后回道。 “如果那四个人全烧死在了里边怎么办?”方不为冷冷的看着孙有成,语气中带着一丝寒意。 方不为原本的计划是等这几个护卫睡死了之后再点火。而且直接是放大火,大到就算是护卫醒来,也来不及救的那种程度。 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起火的原因制造成意外就行。 是孙有成说是他有办法让火起的更自然,而不让别人怀疑。方不为当时听了孙有成的计划,也同意了他假装抽烟引起火灾的计划。 但孙有成根本没提过要在酒里下药的事情,也没说他要烧死这几个护卫的打算。 不知道孙有成是喝醉了没有察觉出来,还是有恃无恐。丝毫没有因为方不为的质问而惶恐。 “贩卖烟土的人,死了也是死有余辜!”孙有成回道,“而且小的也想过,如果不死几个人,他们的老板则会怀疑,是不是这几个护卫故意做局,想吞了这批烟土!” 呵呵呵! 方不为面无表情的笑了两声。 他要的只是烧了仓库里的烟土后,把付老板引出来。谁特么有时间管付老板怀不怀疑自己的手下是不是有问题。 方不为终于知道,孙有成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一直是个大头兵了。 不是孙有成的长官太蠢,而是太英明。 孙有成这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只会不择手段。 这还是其次,最让方不为无法接受的是孙有成自做主张,自以为是。 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蠢的要死。 如果四个护卫全死了,让谁连夜去给付老板报信? 就算想办法让付老板知道了烟土被烧的事情,一看护卫全死了,只会怀疑是不是有仇家找上了门,怎么可能还会出现? 孙有成这样的人物有野心,有意志力,但就特么的没有成事的能力。 亏自己还认为孙有成是个人物,想着怎么用才合适? 差点他娘的走了眼! “殊途同归,还算不错!”打定了主意的方不为淡淡的说了一句。 强装镇定的孙有成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今天有劳了,你先回去吧!家山,给他一百大洋。”方不为又说道。 还等着方不为进一步安排的孙有成脸色一僵,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原以为会得到方不为的夸赞,而且很有可能会直接把他安排进特务处。但孙有成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等这两天忙完,我让冯家山找你!”方不为又说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 孙有成暗舒了一口气。 接过冯家山递过来的大洋,孙有成低着腰鞠了一躬,走进了夜色里。 “你是不是早知道他在酒里下了药?”等孙有成走了之后,方不为冷声问道。 “卑职真的不知道!”冯家山已经被吓出了好几身冷汗。 第一四五章 引蛇出洞 冯家山看来确实不知情,但刚刚向自己汇报的时候,他肯定也发现了异常,但却没有说出来。 冯家山也没有想到,方不为竟然连现场都没有看过,只在一念之间就猜到了真相。 不对,以孙有成这种人的心性,没有一定的把握,绝对不会对自己说出烟土贩子就算是被烧死了也是死有余辜这样的话来。 方不为眯起了眼睛,盯着冯家山:“你是不是对孙有成说了昨天晚上在何公馆烧了烟土的事情?” 冯家山身子一抖,一脸惊恐的抬起头:“卑职怎么敢把这些事情说出去。不过孙有成问我为什么要对这家烟土仓库动手,我告诉他我们正在查南京城的烟土贩子。他又问我你对烟土的看法,我说长官你最恨的就是贩卖烟土的人……” 还是想投其所好?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方不为暗暗的一声冷笑。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几事不密则成害……回去之后,好好的想想这句话。再有下一次,不是让你卷着铺盖滚蛋,就是逼着让我毙了你!”方不为一字一顿的对冯家山说道。 如果做不到保密,还谈什么谍报? “卑职记住了!”冯家山的声音有些发颤。 “派人去通知叶兴中,如果那个青哥离开的话,看看他住的地方是不是有电话!”方不为又对冯家山说道。 方不为百分之九十以上敢断定,付老板和手下联络用的就是电话,不然护卫队长不会先让手下去打电话。 如果没猜错的话,青哥接到护卫的通知,知道这里的烟土被烧了之后,肯定会通知付老板。’ 不管付老板来不来,做为付老板头号心腹的青哥,是肯定会来看一眼的。 顺藤摸瓜,就算付老板不来这里,方不为也可以顺着电话,最终查到付老板藏身的地方。 冯家山应了一声,正准备去安排,他又看到方不为指了指身边的汽车,才明白方不为的意思是让手下坐车去传令。 冯家山感觉到,自己的腿到现在都还是软着的。 冯家山的手下坐着小轿车,而去给青哥报信的护卫靠的却是两条腿。所以叶兴中接到方不为的命令的时候,报信的护卫还没到。 亲眼看着报信的护卫上了楼,几分钟以后,青哥跟着护卫和几个手下惊慌失措的下了楼。叶兴中才带着几个队员摸了上去。 对于开门撬锁,破窗入户,特务处的人自然是熟门熟路。特训科培训的时候,专门会教授这样的课程。 狮子搏兔,也须全力。 虽然觉的一个烟土犯子不可能像真的间谍那般小心谨慎,但方不为交待叶兴中,绝不能疏忽大意。 确定没有什么用来示警的小机关之后,叶兴中才让队员打开了门。 青哥住的地方,果然有电话。 按照方不为的交待,叶兴中用房间里的电话通知了守在本部的刘成高,让刘成高协调电讯科,连夜对这部电话进行调查。 打完了电话,消除了一切痕迹,叶兴中将房间里的所有全恢复原状,又带着手下去了城南码头,向方不为汇报。 一个多小时后,那位青哥出现了。当看到烧成一片废墟的仓库,青哥咬了半天牙,转过身来,用尽全力的一巴掌盖到了护卫队长的脸上。 余火已经被工人扑灭了。青哥走了进去,拿了一根棍子挑了挑被烧掉的大烟,一股大烟特有的气味冒了出来。 烟土确实是被烧掉了,不是护卫做了手脚。 躲在人群后面看到这一幕的方不为点了点头。孙有成想的太过理所当然了。 一看这些人做这样的生意就不是一天两天了,烟土哪怕是被烧完了,通过现场的痕迹,他们也能看得出来东西是不是被调了包。 青哥能恼羞成怒成这个样子,就说明这批烟土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小数目,付老板不可能不关心。 但付老板还是没来。 到了这个时候,方不为倒不是太担心了。 知道了他们是如何联系的,就可能找过电话号码,查到付老板的踪迹。 况且,这不还有这位青哥么。出了这大的事,这位青哥不可能不向付老板汇报。 青哥让手下把三个护卫全部五花大绑,就地审问。 “怎么起的火?”青哥目眦欲裂的问道。 三个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说话。 知道抽烟引起火灾的,就只有护卫队长一个人,当时其他两个护卫全都睡着了,不知道队长和孙有成灭过烟头引起来的暗火。 青哥直接掏出了手枪,顶到了护卫队长的脑门上。 “我说……我说……”护卫队长吓的差点尿了裤子。 青哥可是真敢开枪的。 “兄弟们几个没事可做,就喝了两杯……当时烟瘾犯了,一起在门口抽了支烟,不小心引起了明火……” “你怎么知道的?”青哥厉声问道。 “我送孙兄弟出来的时候,火还没有烧起来……我们当时全踩灭了啊,不知道后面怎么又烧了起来……” 护卫队长身上的酒味都快要薰死人了,说明之前他们确实在喝酒。 青哥甚至是找来了醉眼朦胧的孙有成,详细的问了经过。 确实是意外,不是有人故意放火,青哥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敢不通知老板? 护卫刚刚给青哥报了信,青哥就向付老板做了汇报,付老板当场就起了疑。 刚刚才和许大海敲定了五百斤的生意,正准备拿城南码头的库存交货,还没过夜,货就被烧了。生性多疑的付老板直接把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青哥来此的主要任务,就是查清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是不是有人故意放火。 付老板暂时没有怀疑到其他地方,他只是怀疑是不是有同行盯上了他在南京的货,想干黑吃黑的勾当。 “走!”确定了起火的原因,就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了。 青哥让手下押着三个队员,离开了城南码头。 看来付老板是不会来了。 第一四六章 为时过早 叶兴中也正好来复命,说确实在青哥的住处查到了电话,已按照方不为的安排,通知了本部电讯科,连夜追查这部电话的通讯记录。 青哥也是开着小车来的。 方不为不敢开着车追上去。现在不是前世,满大街都是小车。如果开着车跟踪,分分钟会被对方发现。 但他不是没有办法。 当青哥坐着车刚到码头的时候,方不为就想到了这一点。 他提前安排队员回总部,通知刘成高,将本部缉捕股随时待命的队员全都撒了出去,在南京城所有的主要道路街口全都留了人。 只要青哥坐的车一回市区,就逃不出方不为提前安排的人力监控网络。 这个年代的小车,时速也就是二十三公里,体力好的,骑个自行车都能追的上。 就算害怕被发现,不敢跟的太紧,但至少能锁定最后停留的区域。 方不为带着孙家山和叶兴中,直接回了本部。 已到了凌晨时分,苏民生和刘成高都没有睡,一直等着方不为的消息。 到了苏民生的办公室,方不为发现高思中也在。 这会再看苏民生和刘成高的脸色,方不为差点笑出声来。 昨天晚上这两个人还有点针尖对麦芒的意思,高思中这头恶狼一进来,两个人就非常默契的冰释前嫌了。 方不为发现,现在特务处本部的局势很是有意思。 以前胡长安还在的时候,马春风的这几个心腹一致对外,在马春风的默许和纵容之下,对其他派系的人员排挤,打压,相互之间合作的非常愉快。 等内部肃清之后,没有了对外的苗头,他们内部又开始了争斗。 因为之前长期合作的原因,这几个人的私人关系还不错。现阶段来说,说算是相互之间有争斗,也控制在合适的范围之内,算起来只是良性竟争。 这让方不为想起了前世时,公安系统内部各个单位之间的竟争。 如果能一直这样保持下去,对各方面来说都是好事,这种相互之间制衡的局面,也是马春风最为乐意看到的。 但方不为知道,这种局面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因为委员长及国军上层,越来越明白军事情报工作的重要性,对特务处的支持力度也越来越大。特务处已然在不断的扩充。 为了增加各自的话语权,尽量争取到更多的资源,特务处各部之间的矛盾只会越来越大。 特别是情报科与行动科。 猛然出现了方不为这条鲶鱼,使刚刚接掌行动科的苏民生野心无限放大,一心想要从情报科的手里抢食吃。 高思中更不易予之辈,岂能让别人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面乱伸手。 这是几个部门之间无法避免,也无法调合的矛盾。 这是在马春风有意操纵之下,必然会发生的局面。不管有没有方不为的出现,这样的局面迟早都会发生。 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方不为暗地里也曾设想过,如果自己是马春风,会在发现这种苗头之初,就给他们立个靶子,继续把双方的注意力吸引到外敌身上。 但马春风受委员长的影响太深,太过深信帝王权术那一套,一心想着相互制衡。 这样一来,只会让内部争斗不断的扩大化,激烈化,最终才导致了马春风出了意外之后,军统顿时四分五裂的局面。 当时为了争夺军统的实际控制权,几方派系大打出手,不惜构害诬陷,自相残杀。 等尘埃落定之后,军统也四分五散,名存实亡了。 在经过了一番残酷而又血腥的内部争斗之后,马春风时期派驻在外的区站组负责人,早已对本部心灰意冷,更有甚者,已是怀恨在心。 石站长被处决之后不久,就有我党人员暗中与付将军联络。军中的军统人员明明收到了相关的情报,却按中不发。 当时的军统,在各级军中除了设立在明处的军事情报参谋部门之外,在暗处更是秘探无数。 结果整整一个特区的军统人员全都装聋做哑,眼睁睁的看着集团军上层和我党眉来眼去,直至整个集团军全都起了义。 委员长知道整军投敌后,当场气昏了过去。 但可惜,他根不知道军统特区在其中起了什么样的作用。 方不为想着,真到了那一天,自己又如何自处? 当然,这还是十几年之后的事情,离现在还早的很。到那个时候,自己说不定已经不在特务处了。 现在就考虑,有些过早了。 方不为暗暗的吐了一口气,轻轻的敲了敲门。 看来方不为的时候,办公室里的三个人都有了不同的动静。 高思中是得意的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纸,“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那是早上的时候,方不为请托他调查的和何世荣近期有过通话的人物信息。 苏民生则是一脸的警惕,盯着高思中,意思是你怎么还不走。 刘成高则是一脸欣喜。 方不为让叶兴中给他打过电话,让刘成高协调电讯科的人去了电话局,还让冯家山的手下来通知过他,让刘成高安排缉捕股的所有人员进入市区,把守各个交通要道,监视青哥乘坐的那辆车。 方不为这一系列的动作,明显是盯上了嫌疑人物。 因为高思中一直赖着不走,刘成高没有当面向苏民生汇报。所以对现阶段的案情,就刘成高知道的最清楚。 “多谢高科长了!”方不为拿过了对了两页纸,又冲着方不为抱了抱拳。 “你小子别干卸磨杀驴的事情就行!”高思中对方不为说话的同时,还斜着眼睛看了看苏民生和刘成高。 方不为自然不会像苏民生和刘成高一样小气。而且他对形势看的也要更清楚。少了高思中的情报科,案件侦办的效率绝对会打个折扣。 再说了,现在的高思中,屁股上就像是抹了胶一样,你想撵也撵不走。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ps:书友们,我是眀志,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四七章 狡兔三窟 方不为说完了整个案情,苏民生和刘成高又喜又无奈。 喜的是方不为盯住了主要人物。不出意外,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会把这个付老板挖出来。 无奈的是,高思中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贴在了行动科的身上一样。 但他们也怪不到方不为的头上,方不为随时汇报案情,这一点错都没有。苏民生和刘成高也不想等整个案子都结束了,自己连案情的侦破过程都不知道。 万一马春风心血来潮问起他们来,他们答不上的话,绝对不会仅仅是挨一顿责骂那么简单。 “这个付老板的做派怎么跟间谍似的?”听完了方不为的汇报之后,高思中下意识的问道。 苏民生和刘成高也有同样的疑惑。 虽然有禁烟令,但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会事。大街小巷挂羊头卖狗肉的店面多了去了,有的甚至还挂着戒烟疗养机构的牌子,里面其实就是在经营大烟。 这就跟后世二十一世纪的洗头店按摩房似的,谁都知道里面干的是什么勾当。 所以在这个年代,只要有关系,贩卖烟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名。最多也就防着不要被同行黑吃黑就行。 但这个付老板明显是小心过头了,这小心谨慎的做派,绝对不是一个烟土贩子该有的防备心理。 高思中,苏民生和刘成高都认为,这个付老板肯定和何世荣被灭口一事有关。 他要么是防备着青帮门徒,要么是防备着特务处。 这两方势力,一个比一个不好惹。 青帮还好一点,如果付老板一口咬死何荣被刺和他没关系,再花费些银钱,上下打点一番,最后找个中人说和一下,这事情不难解决。 但特务处就没这么好打发了。进来之后,就算没嫌疑,也得脱一层皮。 再说了,如果没嫌疑,他躲什么躲? “是不是有问题,等人抓回来就知道了!”方不为回道。 方不为现在就在等消息。 一是等电讯科派往电话局调查的人员回信。 二是等青哥最后的落脚地点。 第四组这里的消息来的最快。 青哥乘座的小车果然还是进了城。但让方不为没想的是,青哥哪里都没去,又回了昌宁街的住处。 这个付老板小心的有些过头了吧? 方不为暗暗的揣测着。 今天针对付老板的安排,不管哪一件,方不为都认为施行的很完美。 换位思考,如果把自己放在付老板的位置上,也就最多怀疑一下要货的刚来,货就被烧了,怎么会这么巧? 许大海这么大的买家,都没能把付老板引出来。方不为只能变换策略,烧了他在城南码头的货。 但付老板还是没出现。 这是唯一会让付老板起疑的地方。 正当方不为反思的时候,电讯科这边也有了回复。 电话记录查到了,青哥住所的那部电话,今天和一个号码通了七次话。 通话的号码正是护卫队长告诉手下的那一个。 其中有三次,正好处在关键的时间节点上。 一次是青哥告别许大海,离开酒楼回到住所之后。 第二次是护卫来通知青哥,城南码头仓库失火,烟土被烧的时候。 第三次是刚刚,青哥押着三个护卫,回到住处以后。 但听完电讯科的汇报,方不为却发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青哥打最后一个电话的时候,电讯科的人员就在电话局,听到了通话内容。 通话的内容确实是青哥在汇报仓库失火的原因,但称呼却不对。 青哥开头的第一句话是:转告大哥…… 接电话的不是付老板? 方不为暗暗的吐了一口气,这个付老板太狡猾了。 如果电讯科的人没有听到这最后一次的通话内容,自己肯定以为这个电话所在在地址就是付老板藏身的地方。也肯定会安排人抓捕。 抓了这个人,也就等于惊动了付老板,再想抓他,无疑于大海捞针。 这个人只是一个传声筒,最多算是付老板安排的烟雾弹和警示哨。 可越是这样的小伎俩,就越难识破。 “这个人接过电话之后,有没有再用这个电话对外联络过?”方不为问着电讯科的人。 “没有!”电讯科的人回道。 再没有电话联系过,这个时代又没有无线通讯设备,这个人用什么办法,才能最快的联系到付老板? 电报不可能,还不如打电话方便快捷呢。 方不为心里基本上有数了。 “你去,通知叶兴中和冯家山,秘捕刘世青!”方不为对邢明生说道。 刘世青就是那位青哥。 邢明生刚要走,方不为又叫住了他。 “我估计付老板肯定会在刘世青住所的周围安排人员监视,只凭第四组,人手有些少。股长,还得麻烦你亲自过去盯着些,让兄弟们把包围圈扩大一些,不要走漏了风声。” 刘成高拍了拍胸口:“放心,绝对跑不了他!” 说话的同时,方不为也站了起来。 看他要走的架势,高思中下意识的问道:“你去哪?” “我去会会那位付老板!”方不为冷声笑道。 “你知道他在哪?”刘成高问道。 “八九不离十,就藏在离这个接电话的人不远的地方!”方不为回道。 旁边的高思中眯着眼睛看了看方不为。 他也想到了这一点,还想着拿这个拿作拿作方不为,让方不为让点好处出来,没想到方不为的反应速度比他想像的快多了。 被方不为一提醒,刘成高和苏民生也反应了过来。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最多也就是个传话的。也是付老板怕被人直接摸上门来,故意设置的一层烟幕。 这个人没用电话,只能是靠人传递信息,付老板要想知道第一手的信息,就不可能藏的太远。 “要不要帮忙?”高思中问道。 方不为还没说话,刘成高猛的站了起来。 “跟踪抓捕,还是我行动科的兄弟们手熟一些,就不劳高科长多费心了!” 接掌行动科以后,苏民生第一次觉的刘成高是如此的顺眼。 第一四八章 双管齐下 “抓几个烟土贩子而已,几百号人,完全够用了!”方不为回道。 为了盯住刘世青,整个缉捕股的人全员出动,还没回归总部。正好可能安排这些人抓捕。 高思中自然知道,有苏民生和刘成高在,方不为就算是想让自己多参一脚,这两个也绝不会答应。 他就是想故意刺激一下苏民生和刘成高罢了。 “好,人手要是不够,随时告诉我!几百号兄弟正闲的发慌呢!”高思中笑眯眯的说道。 苏民生在旁边翻了个白眼,这句话应该由他来说才对,这高思中也太不知道客气了。 方不为又给刘成高交待了一番,听的苏民生和高思中连连点头。 待在本部,也只能是等方不为的消息,苏民生和高思中也跟着方不为,想看看他接下来的行动。 当然,现场指挥权肯定是方不为的。苏民生是不精通,高思中则是插不上手。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真正的半夜时分。和安路上大多都是商铺,没有风月场所,此时一片寂静。 到了和安路,方不为找到了刘世青打过的那部电话具体所在的位置,先是暗中观察了一遍。 是一幢红砖洋楼,总共有三层。二楼的窗户亮着灯,但是拉着窗帘,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方不为安排缉捕股的队员,悄无声息的将整条街围了个水泄不通。 然后他决定亲自出动,潜入那幢宅子里查探一下情况。 当他正要准备行动时,高思中和苏民生却发话了。 “知道你身手好,但你现在也是一组主官了,不可能一有行动,就身先士卒,自己先上!这样你让手下的兄弟们如何自处?”苏民生劝道。 旁边的高思中也悠悠的说道:“是啊,难道行动科除了你方不为,剩下的全是酒囊饭袋不成?” 这样的酸言冷语,苏民生早就听惯了。知道自己在言语上占不了上风,也懒的理会高思中。 “还是我去吧!”方不为没有过多的解释,“其他的兄弟手脚太燥,我怕闹出动静来!” 离开本部之前,高思中和苏民生约法三章过。此次来只带着眼睛,不带嘴巴,相互保证绝不干涉方不为的现场指挥。 方不为此时坚持已见,他们也不能食言。 然后,两个人眼睁睁的看着方不为如同鬼魅一般的翻过了一丈多高的墙头,然后又像是猫一样,攀着小洋楼的楼角,眨眼间便上了三楼楼顶。 可能是身体被强化过两次的缘故,方不为肩膀上的伤恢复的极快。虽然没有完全愈合,但基本上已经能使上力了。 到了这个时候,苏民生和高思中才算明白,方不为所说的“其他兄弟的手脚太燥”是什么意思。 这要是敌人,半晚上摸进来,脑袋被割了可能都没人知道。 想想都不寒而栗。 “这小子身手怎么这般厉害了,跟个鬼一样?”高思中瞪着眼睛,看着消失在楼顶的方不为,不可思议的问道。 一个月之前,抓捕司机时,高思中才亲眼见过方不为施展过。这才一个月稍多一点的时间,他明显看的出,方不为比那时候厉害的不止一倍。 苏民生也是一脸的惊恐之色,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听刘成高说,他在沪军军营,拜了个形意名家,学了一个月的拳……” 高思中撇了撇嘴。 成名的宗师他也不是没见过,哪个不是成年累月的苦练,积累下来的。哪像方不为,这失忆之后才多长时间,就跟演义里面的飞贼似的?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两个人说了两句,便停下了话头。 上了楼顶之后,方不为爬在地板上,静静的听了一会。三楼没有人,说话的声音在二楼那间亮着灯的屋子里。 方不为轻轻的攀着屋顶,跳到了二楼。 里边的窗户也是蒙上的,看不到里面的具体情况,方不为悄悄的藏到了窗户下面。 “青哥那边都调查清楚了,大哥还让我们等着,到底要等什么?”一个男人问道。 “哪来那么多屁话,让你等,你等着就是了!”一个粗豪的声音回道。 房间里再没有了声音。过了一会之后,甚至有呼噜声传了出来。 静静的听了一下,房间里应该有四个人。三个人睡着了,只有一个人还醒着。 和自己推断的没什么出入,这里果然是付老板安排的一个警示点。 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现在,就等刘成高那边的消息了。 抓捕刘世青的行动很顺利。 刘成高按照方不为的交待,先是围了刘世青住处附近的几条街,然后又派人剪了附近几条街的电话线。 当看到特务处的人从天而降,刘世青想往外报信都没有办法。 这些人果然都是悍匪,破门之后,特务处的人连声喊着“警察局办案”,面对超过自身好几倍的人手,青哥和手下依然试图反抗,当场就被特务处的队员打死了好几个。 青哥的大腿上中了一枪,这还是叶兴中特意交待的结果,行动的队员特意避开了要害。 没出方不为预料,青哥的住所附近,果然还藏着付老板安排的观察动静的人手。 电话线被剪了,消息送不出去,这些人就想着跑着去报信。结果被藏在暗处的队员抓了个正着。 听到手下的汇报,刘成高一阵心惊。 付老板竟然在附近安排了整整三路人马,只用来盯着刘世青这边的动静。 方不为果然没有料错,这个刘世青,就是付老板放出来探路的。 要不是方不为考虑的周到,安排的全面,说不定还真会走漏的风声。 刘成高当场审讯。刘世青虽然自认为也是一条铁汉,但面对特务处蚀骨敲髓般的审讯手段,就是块精钢,也会被烧化了。 没坚持过几个回合,刘世青就摞了。 刘世青交待,付老板原本做事就比较小心,这次更是小心的过份了。 何世荣被刺,不到半夜的功夫,就在南京城里的江湖圈里传遍了。付老板知道消息后,连夜带着几个亲信,离开了昌宁街的住所,连刘世青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第一四九章 黄雀在后 快天亮的时候,付老板又安排刘世青等在昌宁街,让他有事的话,就打留下的那个电话。接电话的人自然会第一时间通知他。 等刘世青交待完,刘成高迅速的派叶兴中到和安路,将刘世青的口供交给了方不为。 这个时候的方不为,还在那幢小楼的楼顶上。 他待了快一个小时,也没发现什么异动。 二楼房间里的那四个人一直没有出来,外面也没有人进过这幢楼。 当听到下面响起了几声鸟叫,方不为知道刘成高报信的人回来了。 他悄无声息的下了楼,到了苏民生和高思中藏身的地点。 “都在你的预料之中!”苏民生把叶兴中送来的口供递给了方不为。 方不为接过来扫了一眼,对叶兴中说道:“转告股长,按原计划进行!” 叶兴中飞一般的跑出了和安路,坐上停在暗处的小轿车,给刘成高去回信了。 方不为安排好了行动人员,让他们随时等自己的命令,自己未下令之前,所有人不得妄动。 有高思中和苏民生在,自然无人敢置疑方不为的决定。 方不为又回了那幢楼的顶上,他想随时掌控付老板这几个手下的动向。 付老板的做派实在是太小心了,方不为估计,就算是这几个人当中,也肯定有付老板安排的暗招。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接电话的是之前训过手下的那个粗豪的汉子。 “许大海又联系你,要增加明天交易的数量?”粗豪的汉子问道。 对面的是刘世青,是在刘成高的逼迫下打的这个电话。 挂了这个电话之后,汉子喊醒了几个手下。 方不为隐约的听到,汉子每叫过一个手下,都会悄悄的交待几句。然后手下便会离开房间,走出小楼。 每一个手下离开的方向都不一样。 站在楼顶的方不为一声冷笑。 这个付老般不是一般的狡猾,竟然谨慎到了这般的地步。 附近的几条街,全在行动科人员的包围之下,除非这几个去报信的人是老鼠,会打洞,不然就不可能逃出方不为的手掌心。 方不为怀疑,这几个人很可能也是付老板用来探路的。 看楼里的人出来了好几个,分别往不同的方向。苏民生有些急燥起来。 “怎么还不动手?” “不急!”高思中低声劝道,“狡兔三窟,方不为这是在找目标人物最终藏身的地方!” 苏民生有些不理解,几条街都被自己的人包围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又等了十几分钟之后,听下面传来暗号,方不为悄悄的下了楼。 提前埋伏在附近的队员,已经确定了刚刚三个报信的人去过的地方。然后每一个地点,又分出了三路人,直接出了和安路。 这特么已经不是三窟了,九窟都不止。 方不为一声暗赞。 “盯着人就行,不要惊动了!”方不为交待道。 这里已经没有了盯下去的必要,方不为再没有上去,也没有回苏民生和高思中那里,只是躲在暗处,静静的等着回信。 等了大概一刻钟,手下来汇报,九路当中,有六路在不停的兜圈子,有两路回了原来的地点,另外有一路,竟然凭空消失了。 方不为猛的一惊。 怎么可能凭空消失,肯定是用了什么障眼法。跟踪的队员怕被对方发现,不敢跟的太近,没看清楚罢了。 消失的这一路,肯定是去了付老板藏身的地方。 方不为刚要跟着去看一看,又有队员来汇报。 另外一条街上埋伏的队员,突然发现街上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好像是从地下钻出来的。 方不为一声冷笑。 付老板竟然挖了地道。 “带我过去!”方不为对队员说道。 方不为追过去的时候,藏在暗处的队员看到那个凭空出现的人刚刚翻进了一间杂货铺子的后院。 方不为辩认了一下,这家铺子离大汉离开的那幢楼,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米。 方不为藏在院子外面,听到大汉敲了几下门,一听敲门的节奏,就知道这是提前约定好的。 里面有人开了门之后,大汉闪身钻了进去。 怕里面突然有人出来,方不为没敢往街面的正门上凑,而是围着杂货铺子转了一圈。 铺子后面是个院子,方不为跳了进去,找到了杂货铺子的后窗。 后窗全用木板封上了,但木板与木板之间却有缝隙,方不为凑着缝隙,往里瞅了几眼。 里面没有开灯,只点着一根蜡烛。光线有些昏暗,但对方不为来说足够了。 杂货铺子的地上,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精瘦汉子坐在一口箱子上,正听着刚刚进来的汉子汇报着。旁边还守着五六个精壮的大汉,个个手里都提着枪。 一听粗豪的汉子对中年男子的称呼,方不为就知道,这位便是付老板无疑。 “阿青说是许大海要提高交易的份量?”听完大汉汇报过后,付老板惊疑不定的反问了一句。 汉子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不对!”付老板猛的一惊,从箱子上站了起来。 “何世荣刚刚出事,许大海就找上门来,要的货还这么多?我让阿青刚和他淡好交易的细节,城南码头就失了火……这才过去了多长时间,许大海又说是要增加进货量?” 付老板每说一句,脸色就会白一份。 “被人盯上了,阿青出事了!”最后一句是付老板咬着牙说出来的。 “不会这么巧吧?”对面的汉子疑惑的说道。 “正因为太巧了!”付老板回道。 “外面有什么动静没有?”付老板问着旁边的保镖。 如果有人追到这里来,他安排的那几路故意暴露的手下就不可能幸免。 “一切都正常!”保镖回道。 看似很正常,但付老板总觉的心惊肉跳。 “不行,这个地方不能待了!”付老板猛的对那个汉子说道,“你现在就回去,安排兄弟们分头撤!” 汉子虽然觉的付老板有些大惊小怪,但却不敢置疑他的决定,应了一声,出了杂货铺。 第一五零章 狡猾如狐 等汉子走了,付老板叫过几个亲信,低声耳语了几句。亲信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各个手里抱着大箱小箱,从杂货铺的后门到了后院里。 院墙底下有一块帐蓬似的大布,下面好像盖着什么东西,有一个亲信掀开帐蓬之后,下面竟然是一辆小轿车。 等几个亲信出来的时候,方不为早藏在了暗处,他趁着月色仔细的看了看,却没有在其中发现付老板的身影。 几个亲信把手里的东西装进了汽车里,然后又发动了汽车。 直到汽车开出院子,方不为也没看到付老板从杂货铺子里出来。 方不为非常肯定,付老板不在车上。 这才算是有了几分前世大毒枭的模样。 看着开出院子的小轿车,方不为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动手的信号。 他怕惊了还藏在暗处的付老板。 苏民生虽然刚刚接掌行动科,但自特务处成立之初,他便是总务科的科长。遇到重大行动,手下无人可用的时候,马春风也会派他主持行动。 所以该行动的时候,就算没有自己的信号,苏民生也应该不会错失机会。 更何况,苏民生旁边还有一个狡猾如狐的高思中,肯定不会让这些人轻易逃出去的。 方不为暗暗的冷笑一声,悄无声息的潜进了杂货铺子。 蜡烛早就被吹灭了,里面没有人。 方不为站在地中间,静静的听了几秒钟,地下果然传来了动静。 他又俯下身,把耳朵贴在了地面上,听了听响动发来的方向。 确定了方向之后,方不为站起身来,来到了一堵墙边,那里有个大水缸。 杂货铺子什么都卖,这个水缸也是货物之一。上面还有一个木制的盖子。 方不为掀开水缸的盖子,往里瞅了一眼,水缸里面看起来很正常。 他扔下盖子,双手抓着缸沿,用力一提,整个水缸就被方不为提着悬了起来。 再往下一瞅,水缸的底竟然被留在了地上,方不为的手里只有一个圈。 方不为用鼻子冷哼了一声,轻轻的把没底的水缸放在旁边,又掀起了水缸的底座,下面果然露出了一个洞口。 又是地道。 付老板应该是猫着腰往前走的,方不为甚至听到了他轻微的喘息声。 方不为轻手轻脚的下了地道。 不追上去不行,天知道地道的出口在哪。万一在包围圈之外呢? 地道不是很大,也就刚刚能让一个人猫着腰往前走的样子。 往前走了几米,出现了一个拐弯。 看地道不是直的,方不为也暗松了一口气。 如果前面的付老板发现后面有人追上来,直接开枪的话,在通直的地道当中,方不为躲都没地方躲。 方不为速度不慢,但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 当看到方不为之前跟踪的那个大汉又出现在街面上的时候,苏民生和高思中心里都是一咯噔。 方不为呢? 直到大汉回了之前的小楼,也没看到方不为出现。 苏民生有些慌了,他怀疑方不为是不是出事了。 “不要急!”高思中劝道,“方不为的身手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就被人得了手?更何况,如果方不为被发现了,这个人绝对不敢大明大亮的回来!” 高思中指了指那个上了楼的大汉。 苏民生是关心则乱,并非没有推断的能力,高思中一提点,他便反应了过来。 大汉上楼不久,然后又下了楼,身后还跟着几个手下。 出了门之后,四个人便分开,其他三个朝着刚刚去送过信的方向走,大汉则是直接走向街口。 这是要逃! 苏民生和高思中都看出来了。 问题是方不为呢,怎么还不发信号,也不出现? 两个人正商量着要不要直接动手,远处突然传来了小轿车发动的声音。 一辆小轿车从一家院子里开了出来,开到了大街上。 一看方向,不就是那个大汉刚刚出来的位置么。而方不为跟进去之后,就没有再出来过。 “行动!”高思中当机立断的说道。 虽然不知道方不为为什么没出现,也没发信号,但现在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再要不抓,这些人很有可能会闯出去。 苏民生咬了咬牙,冲着外面喊了一声:“动手!” “哔……哔……” 此起彼伏的哨声在附近响了起来,黑压压的队员从黑暗的巷子里冲了出来,冲向事先安排好的目标。 那辆小车看街上突然出现的人群,而且个个手里都提着枪,猛的加快了速度,想要冲出去。 但街道两旁早就有埋伏好的队员,街口也有。一阵杂乱的枪声过后,小轿车的四个轮胎在眨眼之间便被打爆,小轿车一头撞在了街边一家商行的台阶上。 方不为早就交待过,让队员尽量抓活口,所以队员全都是照着车轮胎开的枪,车里的人毫发无伤。 前后左右无数的手电照在小车上,坐在车里的一个男子刚刚抬起手枪,“砰”的一声,男子的胸口上冒出一朵血花。 被手电照着,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光看看乱晃晃的手电,车里的人也知道自己怕是被无数的枪指着。 车里还活着的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手里捏着的手雷,却没有一个人有勇气丢出去。 就算能把外面的人炸死几个,车里的人也是被乱枪打死的下场。 “把枪丢出来,抱头下车……” 车外面有人喊道。 “我们投降……”当有一个人喊出这句话时,车里所有人的气势都被瓦解了。 “轰……”当听到手雷爆炸的声音时,高思中和苏民生都被吓了一跳。 听了听爆炸声传来的位置,正是从小楼里下来的那几个人逃走的方向。 南京是首都,管控自然严格的多。枪支虽然没办法禁绝,但对手雷炸药之类的东西还是管控的相当严格的。一经发现,警察以及特务部门就会下大力气调查。一般人很少会藏这个东西。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ps:书友们,我是眀志,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五一章 瓮中捉鳖 这些人竟然有手*这种东西,就不会是普通的烟土贩子。 还好,手*只是响了两三声,剩下的都是枪声。说明这些人持有的也不多。 苏民生终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明明在人手充足的情况下,方不为还要那般的小心谨慎。 若是直接带人搜捕,先不说能不能抓到那位付老板,参与搜捕的队员死伤残重是一定的。 外面的枪声和爆炸声传过来的时候,方不为明显的听到,付老板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地道有点长,方不为估计,他跟着付老板至少走了上百米。 当闻到一股恶臭味传来的时候,方不为发现,这条地道竟然连着下水道。 付老板想通过下水道逃走? 方不为想了想,这根本不可能。 别说现在了,就算是后世,中国大部分城市的下水道,也就是老鼠能跑一跑。这还得是连续晴天的情况下。 一下雨,别说老鼠了,鱼跑进去都得被淹死。 果然,又往前走了十几米,付老板停了下来。 方不为听到几声响动,付老板应该是爬了上去。 等着付老板盖好盖子之后,方不为才走了过去,抬眼一看,正是一处下水道的入口。 脚底下湿滑一片,看来白天没少从这里往下倒过污水。 听了听脚步声,付老板走出去的距离不短,方不为小心翼翼的推开盖子。 盖子竟然不是石板,而是木制的。 方不为从下水道里钻出来之后才发现,这个下水口就在街道的边上,四周还钉着几个栏杆,应该是以防有人看不清,踩翻了盖板掉下去。 听远处传来的动静,这里早已出了和安路,离那幢小楼的位置至少有两百米。 盖上了盖子,方不为在地上蹭了蹭脚底上的烂泥,又循着付老板走路的声音跟了上去。 付老板非常的警惕,走不了几步就会停下来听一下动静。 两边的街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应该是苏民生派来搜捕的队员。 自己没出现,苏民生再笨也知道还有漏网之鱼。 现在的付老板是插翅也难飞了。方不为想看看他接下了如何应对。 方不为远远的吊在后面,看到付老板在一家商行门口停了下来,飞快的打开了门上的铜锁,钻了进去。 等付老板进去之后关了门,方不为才从街角露出头来。 付老板进去的那家商行在这条街居中的位置,后面同样有一个院子。看起来占地面积不小。 怕惊动付老板,方不为没敢直接到门口查看,而是看了看周围的地形,绕到了后面,从后墙翻进了院子。 不管是店铺,还是院子,都是老式的建筑,只有一层。 院子里堆满了坛坛罐罐,还有浓烈的酒香味。这里应该是一家卖酒的作坊。 方不为先是藏在墙根下,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没有说话的声音,听脚步声,只有付老板一个人。 当方不为轻手轻脚的靠近窗户的时候,里面传来拔动电话转盘的声音。 “事发了!”方不为只听到付老板说了三个字。 直到挂断电话,付老板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里面又传来响动,方不为抬起头,看到付老板手里拿着一根手电,走到了墙边。 墙边摆放着几座巨大的坛子,直径至少有一米,高有一人左右,而且还是上下两层摞在一起的。 看到付老板把手电咬在嘴里,往酒坛上面爬的时候,方不为还以为付老板想要藏到酒坛子里面去。 付老板直接爬到了第二层的酒坛上面。 两层酒坛,至少有三米,顶端的坛口几乎贴着屋顶。 屋子是老式的建筑形式,屋脊是人字形,正中是一根巨大的木梁,一个人合拢都抱不下。 付老板跪在封了口的酒坛口上,往前挪了几步,靠在了房梁的位置。 看到付老板仰着头,在房梁上一阵摸索,方不为还以为他在找什么东西。 随着“刷”的一声轻响,房梁上露出一个洞的时候,方不为才一声惊叹。 房梁竟然是中空的? 方不为亲眼看着付老板顺着那个洞口,钻进了房梁,然后又将洞口合的严丝合缝。 谁能想到,房梁里面竟然也能藏人? 方不为自认为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前世侦破各式各样的案件时,什么样的密室没有见过? 有的是夹墙,有的是夹顶。更有甚者,甚至把密室建在浴缸底下,刚刚能藏一个人的那一种。 但房梁里头藏人,还真是他第一次见。 怪不得前世经常有人说,千万不要小看古人,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 方不为也算是见识到了。 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就算让他亲自带队搜查,怕也想不到房梁里面藏了人。 听到远处越来越稀的枪声,方不为断定,付老板的手下已经被苏民生和高思中抓了个七七八八。 接下来肯定是沿街搜捕。自己再要不露面,苏民生和高思中很有可能会发疯。 方不为站在窗口,眼睛盯着里面,从怀里拿出一个哨子,“哔哔哔”的吹了三声。 刚刚藏进房梁的付老板猛的一惊,打开房梁上的盖板,跳了下来。 哨声就在院子里,付老板知道自己的行踪被人识破了。根本没有了再藏下去的必要。 三两下之后,付老板就跳到了地上,手里捏着一颗手*,脸色苍白的盯着刚才哨声响起过的方向。 “付老板,久仰啊!” 方不为的声音在窗边响起,付老板循身望去,窗口外面什么也看不到。 “还想垂死挣扎?”方不为的声音又出现在了另一边。 付老板惊的差点把手*丢出去。 他虽然惊乱,但能听的出来,前后这两句话都是一个人说的。 但为什么声音响起来的同时,两次的距离会离的那么远? 这是因为方不为看到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身手再好,也怕菜刀。更何况还是一炸一大片的手*。 方不为不是钢铁之躯,子弹打到身上只会是一个血窟窿。 自己待在一个地方说话,万一付老板拉响了手*,丢过来了怎么办? 第一五二章 故布疑阵 听到只有方不为特有的哨声,苏民生和高思中都松了一口气。 附近的队员听到哨声,以最快的速度的赶了过来。郑立涛正在搜寻哨声响起的方位时,一道手电的亮光从一家院子里冲上夜空。 手电的光柱还没有落下去,又是两声枪响传来。 方不为收起手电,躲在了柱子后面。 这个王八蛋果然不死心! 方不为暗暗的骂了一句。 外面的队员光听哨声,只能辩出大概方位,所以方不为才拿出手电给外面传着信号。 但外面既然能看到,屋子里的付老板自然也能看到。方不为没等到付老板丢来的手雷,却等来了两颗子弹。 幸亏他早有防备,枪响的刹那,方不为就像是箭一样窜了出去。 “外面是哪条道上的朋友,付某往日要有得罪之处,还请明言。黄金白银,烟土军火,只要是付某人能搞到手的,兄弟尽管开口,只求能放付某人一条生路……” 付老板知道,想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了,现在只能想办法留后路。 方不为心里一声冷笑,你当老子没听见你拔动转盘的声音么? “付老板,你做下这么大的祸事,却连声招呼都不打?真以为我青帮的名头是用吓唬小孩的?” 付老板又惊又怒。 他原本想着诈一诈,看追捕自己的是什么人,好让上头知道对手是谁,但没想到外边的这个小子比他想像的还要奸滑。 自己这两天连番的布置够精密了,自以为天衣无缝,但对方就如附骨之蛆,又似长着火眼金睛,竟然冲破层层迷障,连个弯都不拐的追了上来。 青帮的人要有这么厉害,早他娘的称霸全国了。还有国民政府什么事? “哐”的一声,院门被人从外面撞开,领头的正是郑立涛。 看到躲到柱子后面的方不为,郑立涛刚要说话,猛的看到了方不为打着手势,到了嘴边的话头让他给咽了下去。 身后的队员不知道情况,长官不说话,他们更不敢多嘴。 方不为就是不想让付老板知道自己的身份。 看到外面明晃晃的手电,付老板知道冲进来的人不少。但除了脚步声,竟然没有一丝说话的声音传出。 付老板一阵胆寒。 就算是纪律严明的军队,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少之又少。 自己到底惹了什么人? “付老板,好死不如赖活着,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了!”方不为冷冷的说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付老板寒声问道。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方不为回道。 “我数三声,你要再不出来,我就让兄弟们开枪了!”方不为大声喊了一句,又在郑立涛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悄悄的蹲下身,往付老板藏身的地方摸去。 付老板就藏在那几座酒坛子后面。 “一!”郑立涛大声喊道。 方不为要的是活口,而不是死尸。 付老板要是死了,方不为一天一夜的苦心全白废了。 三声过后,郑立涛肯定会开枪,但只会是冲着屋顶打。只是用来牵制和吸引付老板的注意力,好方便方不为行事。 这幢屋子,除了左右两侧的墙是青砖砌成,正后两面,都只有几根柱子,剩下全装的是木制的大开门。 以方不为的速度和力量,撞破门板根本不是问题。 “二!” 方不为已经绕到了那几座酒坛的门后面。 “三!” 方不为后退了几步,蓄势待发。 “我投降!”付老板猛的大喊一声。 “把枪丢出来!”郑立涛大声喊道,并朝着后面的队员挥了挥手,让他们散开了一些,各自先找遮掩物。 方不为刚才悄悄说了,付老板的身上有手雷。就是让郑立涛防着付老板狗急跳墙。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几把手电猛的照了过去。 付老板半跪在门口,下意识的用手遮了遮眼睛。 郑立涛明显看到,付老板一手拿着枪,另一只手里捏着一颗手雷。 “把手里的东西全丢出来!”郑立涛一声厉喝。 付老板先是把枪和手雷放到门外的地上,然后左右一滑。 手雷骨碌碌的滚了出去,顺着墙根,滚出了好远。 看没有烟冒出来,又等了快一分钟,郑立涛才挥了挥手,跑过去一个队员,捡起了手枪和手雷。 上面的插销是完好的。 付老板双手抱着头,站到了门口。两个队员冲上去,给他打上了手铐,带了出来。 能不用自己动手最好。只要他投降,就证明付老板还是有求生的欲望的。 如果付老板拼死反抗,就说明他存了死志,就算最后抓了活口,一时半会也审不下来。 方不为从后门进了屋子,扫了一眼还放在桌子上的电话听筒。 “带回徐王府!”方不为大声喊了一句。 付老板猛的一震,郑立涛则是一愣。 徐王府是特工总部在南京城的大本营。 不知道方不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看到他冲自己打了个手势,郑立涛明白,这是让自己不要多话的意思。 刚带着付老板出了这座院子,苏民生和高思中也坐着车追了过来。 “这就是正主?”看到垂头丧气,一脸灰败之色的付老板,高思中惊声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怎么跑到这里来的?”苏民生疑惑的朝四周看了看。 这已经出了和安路的第一层包围圈了。 高思中抽了抽鼻子,闻到了一丝臭味。 “下水道?” “是地道!”方不为挥了挥手,让郑立涛把付老板押上了车,又回道,“他最后藏身的那间杂货铺里有地道,地道的出口就是下水道的入口!” 不用方不为多说,高思中和苏民生也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付老板竟然玩的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把戏。 方不为之所以没出现,也没发信号,就是识破了付老板的安排,独自追下去了。 幸亏方不为机警,不然真有可能让付老板乘乱混过去。 苏民生和高思中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高思中就像是牙疼一样,斜咧着嘴。苏民生则是老怀大慰,一脸的欣喜。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ps:书友们,我是眀志,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五三章 声东击西 苏民生和高思中同时发现,方不为身上的又一种特质:身先士卒,不惜命。 这要比方不为脑瓜子聪明会来事更要难能可贵。 试问若是换他们,敢不敢这样单枪匹刀的追下去? 高思中更是想了起来,上次抓捕司机的时候,不就是如此?想想他自认为最为得力的手下李无病,高思中就觉的有些牙疼。 方不为没空理会他们两个在哪里互相刺激,正色的说道:“从他一系列的布置,以及手下竟然装备有手雷来看,这个付老板不简单,身后肯定站着大人物!” 高思中几声冷笑:“能有多大,能大的过委员长?” 委员长也不是万能的,也不可能事事都向着马春风。 方不为心里暗诽道。 但这话他肯定不会说出来。 “付老板刚到这里,就往外打了电话,这个要赶快查一查!”方不为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付老板好像还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所以他一直在追问。我想了想,就留了一手,故意让他上面的人误会我们是党调处的……” 对于特务处来说,保密只是基本操作,能不让对手得知底细,自然是最好的。 但就算高思中,以往办案,也没有过如方不为这种祸水东引的。 一是没有机会,二是他觉的没有必要。 特务处现在虽然势力还不能和党调处相提并论,但不管是本部上下,还是外派的区站组,向来是看不上党调处的。 他们觉的党调处就知道窝里斗,最多抓两个地下党,见了日本人就绕着走。 特务处则不然,除了军事情报之外,有时候也会顺手把党调处的活给干了。 所以党调处经常骂特务处不务正业,特务处则骂党调处胆小如鼠。 但做了也就做了,能顺手给党调处找点麻烦也是好的。就算做不到这一点,至少也误导了付老板身后的人。 如果真如方不为所说,付老板身后站着大人物,等他在党调处那里耽误上一阵,付老板这里也应该拿下了。 “还有这几处院落。”方不为指了指白酒作坊,还有那间杂货铺子以及小洋楼,“能挖地道,能挖房梁,这几处应该不是租的。能买下这么多的产业,光有钱还不行,也得派人去查一查!有劳高科长了!” 方不为现在使唤起来高思中,那是一点都不客气。 方不为是案件主办人,他既然提到了,做为协助的高思中自然照办,而且方不为说的这几点都很有道理。真要以此查出了什么,也有高思中和情报科的一份功劳在。 高思中从来都觉的,和功劳比起来,脸皮算什么?更何况他一直比较欣赏方不为,对方不为委婉的命令,没有觉的有一丝的不妥,当场就给情报科的人下着令。 刘成高那边也结束了,刘世青已经被密秘押回了本部。第四组的所有人员都被刘成高派了回来,找方不为报道。 方不为让冯家山留了下来,暗中监视付老板用来藏过人的这几处,特别是以白酒作坊和杂货铺为主。看看付老板身后的人会不会派人来查探。 “全员撤离!”等安排好了调查的事情,方不为便打算先回去审一审这位付老板。 做戏就要做全套,既然不想让付老板身后的人物知道抓人的是特务处,那就要把明面的人员尽快撤出去。 所有队员分散离开的时候,方不为又叫过了郑立涛,给他交待了一番。 方不为让郑立涛带了一队人员,半遮关掩的去了徐王府附近转一圈,当然,肯定得乘特工总部的人反应过来之前撤回来。 “一肚子的坏水!”高思中看着方不为如此安排,斜着眼睛骂了一句。 苏民生下意识的想点头,又觉的不妥,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按照高思中和苏民生的想法,是想就地审讯付老板的。别的不说,这么大的烟土犯子,赚的钱可海了去了,肯定就藏在藏身的地方。 但方不为总觉的夜长梦多,想着还是先把人带回本部的好。等人审下来,有机会的话再慢慢找钱。 方不为刚要上车,高思中拉住了他,神秘兮兮的说道:“有好东西,要不要?” 方不为疑惑的看了高思中一眼。 除了付老板和手下随身带的,这次并没有搜出多少钱来,所以刚刚苏民生和高思中才想着就地审问付老板。 既然不是钱,那会是什么东西? 高思中嘿嘿一笑,拉着方不为的袖子,走到了苏民生的小车旁。 小车的后备箱里有一口箱子,在高思中的示意下,方不为打开了箱盖,里面竟然是手雷? “怎么样,喜欢吧?”高思中得意洋洋的说道。 这种东西,付老板的手里也不多。之前安排手下分批撤离的时候,他全给了亲信,想着真要有人来抓他的话,让亲信拿这东西杀出一条路来,以吸引对手的注意力。 哪知道几个亲信一看突然冒出来的黑压压的队员,未战先寒了胆,最后全便宜了行动科。 高思中可是看过方不为在上海的行动报告的,知道那晚,杨定安就是在方不为的安排下,靠着这玩意硬是炸的法国领事馆的警卫没敢追出来。 他估计方不为肯定喜欢。 一见是这东西,方不为眼睛猛的亮了一下。 他之前之所以想着多从马春风和苏民生手里多抠些钱出来,就是计划给第四组多弄些武器和装备。虽然这玩意在南京城里的用处不是太大,但有备无患,指不定哪天就可能会用上。 旁边的苏民生瞪了高思中一眼。 今晚调来抓捕的,全都是行动科的人,高思中不过是跟着来打酱油的,缴获根本没他的份。但他现在却直接拿属动科的东西做人情。 给方不为的第四组,苏民生肯定是愿意的,但这人情应该是他来做才对。 方不为怎么可能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先是谢过了苏民生,把这东西的归属定了性,接下来才是高思中。 苏民生得意洋洋的瞪了高思中一眼,心想你以为方不为是傻子不成?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ps:书友们,我是眀志,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五四章 互相试探 回到本部之后,方不为连夜开始审讯。 高思中和苏民生跟着折腾了两夜,基本上没睡觉,实在有些撑不住了。 抓捕行动成功了,审讯也没必要让他们亲自盯着,两个人便给方不为交待了一句,回各自的办公室睡觉去了。 当看到满墙的刑具和方不为故意让杨国仕推出来的电椅,自认为还有几分胆色的付老板当场就变了脸色。 付老板又想了想抓捕自己时,这些人训练有素的做派,越想越觉的方不为的最后一句不是假话。 南京城里这样的地方不多,这里很有可能就是特工总部的老巢。 他被带出作坊之后,就有队员塞住了他的嘴,给他戴上了头套。 这都是抓捕行动的规范程序,所以一路上付老板想开口都没有机会。 说实话,两人之间较量了也不止一个回合了,这却是双方第一次见面。 付老板第一时间就听了出来,这就是单独跟踪自己,硬是逼着自己从房梁里跳出来的那个人。他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的年轻,所以特意的打量了方不为几眼。 方不为也紧紧的盯着付老板,想从付老板的脸上看出端倪来。 但是很可惜,付老板满脸都是好奇,却没有惊色,这就证明付老板确实是第一次见自己。 方不为虽然岁数不大,但付老板一点都不敢轻视。要是个普通人物,怎么可能识破自己的层层安排,一点力气都没白废的抓到自己? 付老板想抱抱拳,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全被铐在审讯桌上。 方不为还没来的及问,付老板就先开了口:“长官有些面生啊?” 方不为心中冷笑,套近乎也不是这样套的,你一个烟土贩子,行事跟地道里的老鼠似的,有什么资格和自己面熟? 看方不为只是冷冷的盯着他不说话,付老板干咳了一声,又说道:“这位长官,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说说,怎么误会了?”方不为不动声色的坐在了付老板的对面。 “小人平日里对贵处的各位长官侍奉也算勤快,自问也没得罪哪一位,不知道长官为什么突然把小人抓到了这里来?” 方不为心里一动,紧紧的盯着付老板。 这王八蛋和党调处的人有来往? 怪不得会说自己面生! 付老板是在试探,还是真的认识党调处的人? 当时看付老板不相信自己是青帮的人,方不为才随口说了一句“押往徐王府”,本来是说给付老板身后的人听的,没想到让付老板当了真? 不过是想顺手误导一下付老板身后的人,但方不为没想到,付老板竟然真的和党调处有关系。 “侍奉的勤快?”方不为冷冷的一笑,“老子怎么没见你给我送过钱?” 方不为这是在诈付老板,看他是不是真的认识党调处的人。 “不知长官是哪部分的,小人是真觉的眼生!”付老板笑呵呵的回道。 特么的,没诈出来不说,这王八蛋却反过来套自己的话? 方不为冷冷的盯着付老板,付老板迎上他的目光,心虚的低下了头。 方不为明显的能看出来,付老板看似镇定,实则又惊又疑。 他到底是因为突然被带到了这种地方而害怕,还是因为心里藏着事? 还有,他是怎么认识党调处的人的? 党调处没有像特务处这样的便利,下面还有专门负责缉私的部门。那付老板会不会就是替党调处贩运烟土的? 方不为没空和他打哑迷,直接了当的问道:“昨天晚上,你为什么约何世荣?” 付老板一脸茫然的抬起头来,看着方不为:“做的都是同一个行当,小的找何老板自然是生意上的事情!” 方不为的目光又冷了几分。 问这句话的时候,方不为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付老板。付老板的每个细微的动作,包括呼吸的频率,都在方不为的观察范围当中。 付老板看似很正常,但方不为还是观察到,付老板听到自己的发问时,耳垂下方,牙根位置的肌肉稍稍的抽搐了一下。 前世审讯的时候,方不为也不是没见过。好多老炮都有这样的习惯:面对审讯的时候,这种人在不说话的时候都会咬着牙根,以防审讯员突出问出某个关健的问题时,身体因为受惊吓而做出反应,从而让审讯人员识破。 这便是老炮所说的咬紧牙关。 但就是因为大脑所有的指令都在口腔内,最先有反应的,便是相关的部位。心惊肉跳,指的就是这种反应。 何世荣的死,八九不离十就和付老板有关。 现在不是前世,能让付老板开口的方法多的是。 方不为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正准备让审讯科的人员用刑。外面突然响起两声敲门声。 方不为下意识的回过头,一个队员的脸在门口晃了一下。 这不是冯家山的手下吗? 冯家山被他留在了和安路,用来监视付老板用来藏身的那几处地点。他派手下来,难道是有了什么发现? 方不为扔下付老板,出了审讯室。 “长官,和安路突然出现了好多人,至少有百十号!有几个兄弟被他们搜了出来,直接绑上了!队长让我来赶快给你汇报……”冯家山的手下低声说道。 怎么可能? 方不为猛的一震。 他想着付老板身后的人知道付老板被抓的消息后,最多也就是悄悄的派人去查探一下。方不为之所以留下冯家山,也是想着万一这些人真敢来,看能不能跟住这些人,从而找出和付老板身后的人物有关的线索。 方不为没想到,这些人不但来了,还是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来,远远的超出了他的料想。 “对方是什么人?”方不为沉声问道。 手下摇了摇头:“他们没说,队长让我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包围和安路,我估计队长他们也藏不了多久……” 第一五五章 肆无忌惮 方不为心里猛的一沉。 对方不但速度快,而且还这么嚣张? 自己当时报的可是特工总部的招牌,这些人依然敢追上来,还在和安路肆无忌惮的进行搜捕,就是想把付老板抢回去,也说明这些人根本就没把特工总部放在眼里。 这个时候的特工总部,势力真不比明朝中后期的锦衣卫和东西厂差,是真正的见官大一级。 难道付老板身后真站着了不得的大人物? 南京是首都,各级军事部门多如牛毛,再加上各地驻军的驻京办事处,方不为一时半会也猜不出来,冯家山的手下口中所说的这些训练有素的人是什么身份。 但必须的尽快赶过去,不然冯家山的这一队人就危险了。 冯家山也只是带了第四组的第一队,只有三十号人。 “叶兴中!”方不为一声暴喝。 “到!”守在审讯室外的叶兴中震天般的回了一句。 “命第四组所有人员全副武装,在大门口集合。我去找股长!”方不为说着就往外走。 这种紧急情况,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双方就会发生火拼,必须要向上级汇报,提前准备。 “卑职明白!”叶兴中应了一声。 刘成高硬是被方不为从睡梦中吼了起来。 “股长,冯家山被人围在了和安路,卑职现在马上带人过去……”方不为对睡眼朦胧的刘成高喊道。 “他娘的,什么人这么嚣张?”刘成高也被吓了一跳,和方不为生出了同样的疑惑。 “不知道,派来的人只说对方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方不为回道。 “你先去,无论如何不能让人把兄弟们带走,我随后就到!”刘成高一骨碌翻下床来,阴着脸说道。 看来刘成高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肯定要给苏民生或是马春风汇报一声的。方不为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方不为风风火火的下了楼,第四组的剩余人员已全部整装待发。 方不为和叶兴中坐的是小轿车,其余士兵则上了一辆军用卡车。 刚刚开出本部没多远,方不为看到大路上一个人正撒丫子狂奔着,看到方不为的小车,来人站在路中间,使劲的挥着手。 方不为定神一看,这个人有些眼熟,好像是行动科的队员。 “方长官……”看到方不为放下了车窗户,队员气喘嘘嘘的喊了一声,一脸的焦急之色。 又出了什么事? 方不为心里一咯噔。 “出事了……”队员喘了一口气,“组长……他们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围上了……” 不明身份?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方不为脸色一沉,终于认了出来,这个人不就是第一组郑立涛的手下么? “怎么回事?”方不为紧声问道。 “组长带着我们,绕着徐王府转了一圈,往回走的时候,后面突然有人追了上来。眼看就要到总部了,组长就让我们停下,想看看是什么人,结果一看,对方大车小车七八辆,至少几百号人,组长看情况不妙,派我回总部汇报……” “在什么地方?”方不为问道。 “就在新街口往南……” 新街口就在前面几百米远的地方。 方不为猛的挥手,意思是让队员闭嘴。他凝神一听,果然听到前面隐隐约约的传来喧闹声和吵嚷声。 听到最多的便是:“放下枪……蹲下”之类的喝骂声,中间还夹杂着惨叫,看来对方直接上手了。 “通”的一声,方不为一拳砸在了车窗上,玻璃应声而碎,吓了邢明生和叶兴中一大跳。 太特么的嚣张了。 新街口就在离特务处本部不远的地方,最多也就三四里路。 这是真正的被人打上了家门口。 郑立涛是奉自己命令出去的,等于就是自己的人,现在被围,自己若是坐视不管,日后如何让手下信服? 方不为当场下令,所有人员子弹上膛,全速前进。同时也没忘了安排队员回本部报信。 “长官,对方人多势众……”邢明生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方不为凌利的眼神给逼回去了。 “对方都已经打上门来了,你却还让我冷静。他日若是上了战场,两军交峰,你是不是也要让我避其锋芒?”方不为的声音冷的就像是带上了三九天的寒气。 邢明生瞬间涨红了脸。 惊怒之余,方不为越想越不对劲。 他数了数,整个南京城,能和特工总部和特务处叫板,甚至不放在眼里不是没有,但很少有部门为了一个烟土贩子这么明目张胆的出动这么多的人。 人脏俱货,付老板走私烟土的罪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军政部门参与贩运烟土这样的事,说到哪里也是对方没理,可偏偏人家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打上门来了? 对方敢这么做,底气到底是有多足? 不对,方不为又是一惊。 南京城里,哪个部门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出动这么多的人? 按照冯家下的手下和眼前这个队员的说法,对方一次性至少出动了六七百号人,都快赶上一个加强营了,还且全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警察厅不可能,人员良莠不齐不说,也不敢招惹特工总部或是特务处。 各军司令部倒是有可能,但没有司令部长官的谕令,下面的人根本调不动这么多的人。 若说司令部的长官亲自参与贩运烟土,打死方不为也不信。 这样的人物为一个烟土贩子出头? 丢不起那个人。 卫戍部队也不可能,驻地在城外,这么短的时间里,根本赶不过来。 方不为心头猛的一沉。 南京城里还真藏着这么一支部队。 宪兵! 连宪兵都开始参与贩毒了? 方不为心里一阵悲凉! 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他一直以为,这支部队,是国民军队中的最后一块净土。 作战勇猛,悍不畏死,纪律严明…… 但结果呢? 明知道干的是国法民心所不容的勾当,被人抓到了把柄,不但不知收敛,反而嚣张到了如此地步? 自穿越以来,方不为之所以三番两次的置自身安危于不顾,火中取粟,就是想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这个民族,为这个国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现在,却连他心中引以为豪的最后一点支撑都被打碎了。 去特么的冷静,去特么的理智…… 心里就像是生出了一团火,怎么也关不住。 “我干你妈的!”方不为咬着牙,硬是挤出了这么一句。 叶兴中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方不为竟然咬破了嘴角,流出血来。 宪兵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丘之貉? 方不为心头一片悲凉,他甚至有了跟着肖在明去港城,一去不复返的冲动。 方不为扫了一眼还一脸愧色的邢明生,又对一脸不明所以的叶兴中说道:“老叶,敢不敢跟我走一遭?” 看到方不为满脸都是悲愤之色,叶兴中心中一凛,胸膛猛的一挺:“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ps:书友们,我是眀志,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五六章 推断岔了 几百米的距离,说到就到。 方不为远远的一看,对方正押着特务处第一组的队员在上车,明显的是在撤退。 有些队员动作慢了,对方当场拳头皮带就上去了。方不为怒火中烧,恨不得冲上去大杀一场。 方不为甚至想让司机加足了油门,直接撞上去,但邢明生死命的劝他,说是对方没动枪,说明事态还在控制当中。若是有了死伤,很可能会引起火拼。 “特务处办案,全部让开!”叶兴中站在外侧的踏板上,大声吼道。 在车灯的照射下,方不为看到站在近处的那些人全都是一脸的鄙夷之色,好像根本不信小车真的会撞上来。 当看到小车竟然真的没有一丝减速的迹像,最前面的一些人连声惊呼,慌乱的躲避着。 不应该是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失色么? 这些人全都穿的是便装,站的也是松松垮垮,根本没有一点精锐之师的气像,更像是地痞流氓。 闻名于后世的宪兵就这个屌样子? 怎么看起来连叶兴中的手下都不如? 方不为察觉出不对来了。 乘方不为愣神的功夫,邢明生使劲的给司机使着眼色。 有几个大汉躲闪不及,再被身边的同伴一撞,脚下一绊就倒了下来。司机一脚刹车,小车轮胎堪堪停在了这几个人的身前。 “干你娘的……”几个黑衣人举着手枪,对准了小车的车窗。 方不为猛的一推车门,“砰”的一声暴响,刚刚围上来的几个黑衣人被车门撞的飞了出去。 后面的人又往前一挤,有几把手枪就要顶到方不为的头上。 “哪个敢动?”叶兴中一声暴喊,扬起了手。 叶兴中的手上握着一枚德式的卵形手雷,拉环就被他套在大拇指上。 再往下看,叶兴中的身上还背着一条武装带,腰里竟然还挂了十几颗。 从小车上跳下来的几名队员,个个都是如些的装扮。 “手雷……” “是手雷……” “身上全都是……” “干你娘,有本事你就拉,不拉是孙子?”刚刚从车底下爬出来的一个大汉气急败坏的指着叶兴中吼道。 叶兴中看了看方不为,方不为点了点头。 “咔”的一声轻响,拉环被叶兴中扯了下来,手雷冒起了白烟。 看到叶兴中真的拉掉了拉环,手雷更是冒出了烟来,一群大汉顿时吓得鬼哭狼叫,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四处乱钻。 叶兴中没敢多等,振臂一扬,手雷被他抛向了半空,足足飞出去了五六十米之后,才“砰”的一声暴响。 中央军就配有德式手雷,不过是长柄的,威力比这种要大一些,安全半径也才不过十米左右。五六十米,最多也就是吹过来一股灰。 叶兴中的手下都是中央军出身,对这个很清楚,但这群黑衣人不知道啊。 等到手雷的响声过后,地上已经爬下了一大片,个个撅着屁股,双手抱着脑袋。 以方不为为中心,眨眼间空出了近十米的一个大圈。 宪兵不可能是这副德性。 方不为脸黑的如同锅底一般。 激愤之下,脑洞太大,推断岔了。 心头的悲凉一扫而空。 看看第四组的队员个个不动如山,但再看看地上的这一堆…… 方不为更加愤怒了。 这样的乌合之众也算是训练有素?冯家山和郑立涛是干什么吃的? 就这样的货色,也敢打到特务处本部的门上来? 方不为咬着牙,一脚踹翻了还一脸呆滞的站在旁边的那个大汉。 大汉没想到叶兴中说拉就拉,直接被吓傻了。 “叭”的一声,不远处一声枪响。 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冲天开了一枪,又大声吼骂着地上的那一堆大汉:“都他娘的给老子起来……” 方不为直接走了过去。 里面一声喧闹,还有惨呼声,应该是郑立涛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你们是什么人?”刚刚开枪的汉子大声喝问道。 方不为看了看汉子,又扫了扫他身后跟着的十几个人。 看到跟在方不为身后的叶兴中和那几个挂满了手雷的队员,也有人脸上露出惊慌之色,但个个举着枪,并没有后退半分。 方不为才算是在这几个人身上看出了一点彪悍的气势来。 “特务处行动科缉捕股第四组组长方不为!” 邢明生好像也受到了感染,大声吼道。 “组长?屁都不是的玩意!”大汉一声冷哼,“就算马春风来了,怕是也不敢像你这样嚣张吧?” 大汉斜着眼睛瞪着方不为,又看了看叶兴中。 好像没听到汉子的问话,方不为照直往前走。 “你他娘的给老子停下!”大汉举起了手里的手枪,把枪口对准了方不为的脑门,又看了看叶兴中手里的手雷,“够胆你就拉,看谁先死?” 方不为刚要动手,“砰”的一声,枪响了。 不是大汉手里的枪。 大汉拿枪的胳膊以诡异的角度耷拉着,一看就是被生生的打断了。 方不为回过头来,诧异的看了看邢明生,又看了看他手里还冒着烟的枪口。 “卑职也并非懦弱之辈!”邢明生挺起胸膛说道。 方不为轻轻的点了点头。 邢明生越来越像前世部队中政委的角色了。站在他的立场上,遇事先留三分后路,也算不得什么过错。 “啊……”大汉大声的嘶吼,用另一只手抱着断了的胳膊,冲旁边的手下喊道:“给老子开枪……” 一群黑衣人抬起了枪口,对准了方不为。叶兴中一扬手,所有的队员举起了手雷,把拇指插进了插环。 态势一触既发。 “住手!”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喊声,听起来有些熟悉。 方不为嘴角的肌肉轻轻一扯,露出一丝冷笑来。 方不为举步一迈,叶兴中先是往前一冲,硬是替方不为挤出了一条路。 上峰下了令,拿枪的大汉不敢开枪,又怕一阵乱挤,把叶兴中身上挂着的手雷拉环给挤开,不得不一步步的往后退。 “方组长,你就真不怕你我两方火拼起来?”方不为又听道里面的人怒吼了一句。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一五七章 胆大包天 确定了对方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方不为更是有恃无恐,跟着叶兴中,走到了人群的最中间。 喊话的也算是熟人,是跟着关景言一起去过上海的田立成。 田立成冷冷的盯着方不为,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 不远的地方,郑立涛和一群手下,身上全被五花大绑,被一群黑衣汉子押着,正蹲在地上。 看郑立涛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挂着血迹,明显是被收拾了。 “方组长!”看到方不为,郑立涛一阵挣扎,又被左右两边的大汉按了下去。 方不为绕着蹲在地上的几十号第一组的队员转了一圈,看到大多都是皮外伤,问题不大。 走到郑立涛的面前,方不为停下脚步,眯着眼睛,盯着郑立涛冷声问道:“郑组长,你手里的枪,难道是拿来当烧火棍的?” 郑立涛一脸羞愧的低下了头。 “方组长,你也太有些目中无人了吧?”田立成气极反笑。 他足足带了五六百号人,郑立涛以区区几十号人,想做出反抗的举动来,无疑是在送死。 “田股长,你这话说反了吧?”方不为转过头来,看着田立成,“你带着这么多人,跑到我特务处的门上来撒野,真当我特务处全是泥捏的?” “无耻之极……”田立成被气的直发抖。 看邢明生和叶兴中的眼神不对,方不为心中一动,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现在的这个位置,离特务处本部鸡鹅巷,差不多有四里路的样子。离特工总部的大本营徐王府,好像也就不到四里。 而且郑立涛还是自己派去,绕着特工总部的大本营,大明大亮的转了一圈回来的。 自己只是想误导一下付老板身后的人,难道让特工总部误会了? 方不为微微一想,直觉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就算特工总部误会了,在知道了郑立涛的身份之后,也不可能做出就地抓捕的举动。 还有冯家山说的突然出现在和安路的那些人…… 方不为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田立成的面前。 两个人准备上前拦住方不为,田立成却摆了摆手。 “田股长,和安路的人也是你派过去的吧?”方不为紧紧的盯着田立成。 迎上方不为如刀锋一般的目光,田立成虽然没有躲开,但眼神明显的缩了一下。 田立成在防备自己,和安路的人就是特工总部派过去的。 付老板竟然真的和特工总部的人有牵扯? 田立成知道自己在上海干了些什么,想杀自己,也不可能找黑市杀手,特工总部有的是这样的人才。 但田立成肯定是知情者。 得想个什么办法,把田立成弄回去。 方不为看了看特务处本部的方向。 这么久,刘成高怎么还没来? 方不为看到田立成转了转眼珠,明显是在想对策,说不定连自己都想抓。 不能给田立成反应过来的时间。 方不为咬了咬牙,指着鼻青眼肿的郑立涛,盯着田立成:“无故扣押,打伤我特务处军官,田立成,是谁给你的胆子?” “给我围起来!”方不为又是一声暴喝。 “是?”邢明生一个立正,安排着队员。 田立成惊的连对策都顾不得想了,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方不为。 他看的清清楚楚,方不为就开了一辆小车和一辆卡车,能有多少人? 减掉冯家山带走的第一队,满打满算,方不为也就带了六七十个人。 拿六十个人围六百人? 方不为莫不是在开玩笑? 但看邢明生的布置,是真正在不折不扣的执行方不为的命令。 围在田立成身边的几个特工总部的人,直接笑出了声。 方不为眼神一冷,扬声给队员下着命令:“旦有异动,直接击毙!” “是!”正在跑动的队员齐齐的回了一声。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叫嚷声,应该是第四组的队员和特工总部的人发生了冲突。 然后又传来了两声枪响,还有特工总部的人的喝骂声:“这帮孙子,真敢开枪……” “不要开枪……”田立成一声大喊,然后脸色发青,咬牙切齿的盯着方不为,“你真当我不敢下令?” 方不为呵呵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何必那么麻烦,照着这里来一枪,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看到田立成气的直发抖,方不为又补了一句,“放心,子弹打过来,照样是一个血窟窿……” 田立成身边的几个特工总部的人气的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想不明白都到了这种地步,田立成为什么还不下令。 田立成真不敢下令开枪。 真要打起来,不管胜负如何,最后所有的责任只可能是他田立成来背。田立成自认为自己还背不起。 他更怕乱战之下,打死了方不为。 别人不知道方不为干过什么,他知道啊。 田立成拿屁股想,也能猜到方不为在上海的行为有多让委员长欢喜。 方不为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绝对不止让他赔命那么简单。 田立成不敢有异动,也是因为他知道,方不为就是个疯子。 叶兴中和那几个队员身上的手雷不是假的,田立成能看出来,只需方不为一声令下,这些人就敢把手雷抛出来。 这么多的手雷,一旦炸起来,围在场中间的这些人,幸免的能有几个? 特务处的人,什么时候变的如此悍勇了? 今晚本就是特工总部不占理。 接到通知之后,田立成原本想着打特务处一个措手不及,把人抢到手再说。但他根本没想到,特务处的行动竟然是方不为指挥的。 他也没料到方不为的动作如此之快,人不但已被押到了特务处,方不为甚至敢下令让人去特工总部的大本营窥探虚实。 他哪里知道方不为不过是灵机一动,想祸水东引,却不料歪打正着,引到了正主身上。 看田立成脸上阴睛不定,又离自己猜测近了几分,方不为面色一沉,大声吼道:“全部缴械,押回本部!” “方不为,你不要欺人太甚!”田立成气的脸色发白。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ps:书友们,我是眀志,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五八章 防不胜防 六百号人被六十号人缴了械? 方不为真要敢这么做,田立成只有下令反抗一途了。最多也就是防着不要把方不为给打死了。 这他娘的算怎么回事?田立成越想越气。 “上下听我号令,立既执行!”外面突然传来高思中的声音。 方不为下意识的一回头,看到高思中和苏民生联袂而来,后面还跟着李无病的刘成高。 无数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看来本部的大队人马也到了。 方不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拿六十个人抓六百个人,连他自己都觉的自己疯了。 “处长谕令,今夜本部上下,全员由你节制!”高思中一个立正,对方不为说道。 就连苏民生和刘成高也一样,给方不为敬着礼。 旁边的田立成脸色一变,心想着怎么可能? 看方不为一脸狐疑的看着他,高思中嘿嘿一笑,凑到方不为的耳边低声说道:“处长知道了你方才的所做所为,大喊痛快,说只凭你方不为一人,就打出了我特务处的威风……” 方不为暗叹一声,最终还是让马春风使出了这一招。 看了看藏在高思中身后,虽然敬着礼,却暗暗咬着牙的李无病等人,方不为有些无奈。 不让自己多出几个仇人出来,马春风怕是不会放心的用自己。 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方不为心是暗忖:看来特务处真的是全员出动了。 自己在这边折腾的时间也不短了,方不为刚才还想着,临出门之前就通知了刘成高,刘成高动作再慢,也应该早到了。 看来不但刘成高到了,高思中带着特务处上下所有队员,也早到了。 之所以按兵不发,原来马春风也是暗含着和自己差不多的心思:把田立成带来的所有人全部抓回去。 既然敢打上门来,老子就让你全军覆没。 自己一番折腾,正好给高思中争取到了暗中布置的时间。 “高科长,都是为委员长服务,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听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特务处的人真的是在抓人,田立成阴着脸问道。 高思中呵呵一笑,理都不理田立成,只是看了看方不为,意思是让他下令。 田立成又惊又怒。 惊的是马春风怎么做的出来,竟然真的让整个特务处听从方不为一介小组长的号令,而高思中和苏民生竟然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怒的是方不为就是个疯子,没人手的时候,都敢抱着手雷同归于尽。手里有了人,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 “田股长,不要逼着我动粗!”方不为冷眼看着田立成。 田立成一阵气恼。 外围的人员,已被特务处的人抓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部分精锐,因为自己的命令,不敢开枪,还在和特务处的人撕扯着。 但双拳难敌四手,刚刚他施加到郑立涛等人身上的手段,正被特务处的人还了回来。 看特务处如此强势,主持行动的还是方不为这个疯子,田立成脸上阴睛不定,想着难道真就这样束手就擒? 除了自己之外,今晚特工总部参与行动的其他人都不知详情,而且谅特务处的人也不敢对自己等人刑讯。 马春风最多也就是想要扬一扬威风,最多天亮,自己等人就会被放出来。 但就是这个面子丢不起。 田立成甚至想到了特工总部主任贺清南得知自己等人被特务处全部抓了回去,是何等的恼怒。 看方不为一扬头,立马有特务处的人上来动手,田立成冷声一喝:“慢!” 方不为一脸淡然的看着咬牙切齿的田立成。 看到方不为藏在眼睛深处的狠戾之色,好像在巴不得自己反抗一样。 田立成猛的一惊:方不为想弄死自己,难道他猜到了什么? 丢人总比丢命好! “我自己走!” 这几个字,是田立成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看田立成如此,特工总部的其他人哪怕恨的牙都咬碎了,也不敢反抗。 主帅失了斗志,大势已去。反抗也只会是毫无意义的送死之举。 方不为安排队员,先把田立成等几个主要人物押上了车,赶快带回去。 果然,押送的车辆刚走,外面有就人来报信。 “报告!”外面跑进了一个情报科的队员,凑到高思中耳边耳语了几句。 方不为耳尖,听的很清楚,队员说的是:特工总部全员出动,正在向这边赶来。 高思中刚刚抬眼看向他,方不为就开始下令:“叶兴中!” “到!”刚刚把手里的手雷别回腰里叶兴中亢奋的回道。 跟着方不为这样的长官,太特么的提气了。 “带领第四组断后!”方不为冷声说道,“敢有人追上来,就给老子炸!” “是!”叶兴中一个立正,正要去安排,却被刘成高给拦了下来。 “这个让我来安排!”刘成高看着方不为。 节制只是临时的,刘成高怎么也算是直接上司,方不为这点面子肯定要给。 “全凭股长安排!” 刘成高点了点头,一脸阴沉的走向了刚刚被解开绳子的第一组。 郑立涛看了看刘成高,心虚的低下了头。 没有迎来想像当中的暴骂,只听到刘成高咬牙切齿的声音:“但凡有点血性,就他娘的给老子把手雷接过来……” “卑职明白!”郑立涛咬着牙,大吼了一声。 看方不为轻轻的点了点头,叶兴中一脸遗憾的解下了武装带,递到了郑立涛的手里。 百十颗手雷,今晚上就听了一声响,叶兴中心里全都是不甘心。 谁都没多说一句,但高思中觉的自己的脸上被打的啪啪直响。 胡长安一案之后,行动科上下被清洗了一遍,刘成高的缉捕股也不例外。 手下实在无人可用,刘成高就求到了高思中这里,然后郑立涛便被转调到行动科,任第一组组长,算是升了一级职务。 郑立涛虽然是刘成高亲自挑选的,但怎么说也是从他情报科出去的,今晚上闹出这么一出,刘成高恨不得提枪杀人,高思中也觉的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太他娘的不争气了。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ps:书友们,我是眀志,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五九章 天差地别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苏民生看了看脸色有些不自然的高思中,又看了看一脸怒色的刘成高,最后把目光落到了正在低头沉思的方不为身上。 特工总部声势如日中天,怎么也算是精兵强将了。和组建不久,刚刚开始扩充的特务处相比,只强不弱。 试问特务处上下,有谁敢说只带几十号人,能从十倍于己的田立成手中安然脱身? 换做任何一个人,可能都是如郑立涛这般的做法:缴械投降。 方不为则不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竟然只敢带着六七十个人来救郑立涛,更逼着有六七百号手下,个个有枪的田立成不敢异动。 也硬是让方不为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逼的田立成畏首畏尾,错失良机,最后不得不束手就擒。 至于最后方不为下令让六十个手下抓捕田立成的六百个人? 苏民生也只能当方不为是疯了,正常人没人敢做的出来。 给他苏民生和高思中,也绝对没这个胆子。 没有对比,就没有长短。若是放在平日,最多也就是挨一顿斥责的小过,现在却成了很有可能会上升到战前畏敌的大罪,不得不说郑立涛的运气太不好了。 但转念一想,又不得不说郑立涛运气好。 看方不为以往的做派,肯定是会力保郑立涛,不管是谁,包括马春风,也肯定会给方不为这个情面。日后的郑立涛,肯定也只会为方不为效死命。 看看方不为对手下的态度…… 再看看叶兴中和邢明生刚刚的做派…… 这才跟了方不为几天? 苏民生再想想自己刚刚躲在暗处,看到方不为从头到尾的举动,激动的热血上涌,恨不得冲出去大喊一声:大丈夫当如是。 更恨不得也像方不为一样,视死如归,视龙潭虎穴如无人之境,挥洒自如…… 哪个属下不喜欢这样的长官,又有哪个长官不喜欢这样的下属? 苏民生暗叹一声,就算他自视甚高,有时心中连高思中也有些看不起,但对方不为,竟然生出了几分佩服。 方不为这样的人,天生便有将帅之姿。跟着他的手下,用不了几天,便会对他死心踏地。 看看叶兴中,再看看邢明生就知道了。 说起来,邢明生还是刘成高的人。 苏民生一声长叹,又是欣喜,又是担心。 方不为这样的人物,迟早一飞冲天,不是他苏民生能长久笼络下去的。 明知道特工总部的人全员出动,马上就要追上来,方不为当即让苏民生和高思中押着特工总部的人先走,以最快的速度回归本部。 只要进了驻地,给特工总部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攻进来抢人。 最后,他又给一脸悲壮的郑立涛下了令:别他娘的傻傻的等在这里送死,先跟着大部队撤,等特工总部的人追上来再说。 他明显的看了出来,郑立涛和第一组的人心态有问题,是报着必死的心态来断后的。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不能让特工总部的人追上来,但也没必要故意让自身伤亡残重。 离开新街口,也就刚刚跑到一半的距离,特工总部的车追上来了。 方不为把三辆大卡车直接横在了路中间,基本上便将整个马路堵上了。特工总部的人不得不下车。 带队的人是特工总部行动股的股长吕开山。 特工总部的组织结构和特务处不一样,最高长官下来就是各股股长,而特工总部行动股掌控的武装力量,比特务处本部的所有力量都要多。 虽然听起来都是股长,但特工总部的吕开山要比党调处的田立成高两级,就像刘成高和高思中之间的差别。 所以当看到领头的车上下来的是吕开山之后,邢明生立既给方不为提着醒。 别脑子一热,真把这位给炸死了。到时候别说方不为,就连马春风都兜不住。 可如果吕开山也像自己刚才那样来一出怎么办? 方不为略微一沉吟,叫过了叶兴中,悄悄的交待了两句。 先下手为强,把特工总部的人震住再说。 郑立涛的人这会脑子正热呢,手底下没个分寸,说不定一个手滑,就把吕开山给炸死了。 “军事重地,来人止步!”叶兴中站在第三辆卡车后面大声喊道。 这里离特务处本部不到两里路,确实到了警戒的范围之内。 现在可不是耍威风的时候,吕开山可不是田立成,真敢站在车顶上喊话,万一让人给叶兴中来上一枪怎么办? “给我冲过去!”听到汽车的声音越来越远,明显就是往特务处本部的方向去的,吕开山脸猛的沉了下来。 让田立成带队去截人,人没截回来不说,连他自个都没影了,还是带着六百人一起消失的? 特务处要没捣鬼,打死吕开山都不信。 看到特工总部的人绕过了第一辆车,快要冲过第二辆车的时候,叶兴中又是一声大喊:“小心手雷!” 然后他又是一挥手,七八颗手雷被第四组的人从车底下滚了过去。 听到有手雷,特工总部的人猛的一愣,当看到几颗冒着烟的圆球滚到了不远处的车底下,当场就有人大喊一声:“卧倒!” “砰砰砰”的一声乱响,第二辆卡车被炸的在原地跳了几下。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人被炸的鬼哭狼嚎。 手雷基本上都是在车底爆炸的,特工总部的人伤亡不重。最惨的一个,被从车底下炸起来的石头砸断了脚。 但是这阵势大啊,就像是在真正的战场上一样。看前面卧倒了一大片,后面的人还以为是被炸倒的,哪里还敢往上冲。 站在最前面的吕开山反应最快。听到叶兴中的喊声,又看到七八颗冒着白烟的东西被滚到了车底下,吕开山当即便躲到了小车车尾后面。 真的是手雷,特务处的人真敢炸? 吕开山气的浑身发抖。 让手下的人攻上去,先不论占不占理,一顿手雷炸下来,得死多少人? “吕股长,你是要造反不成?”方不为如同暴雷一样的吼声响彻了全场。 第一六零章 突生变故 吕开山被气的鼻子里都快要冒烟了。 “放你妈的狗屁!”吕开山大吼了一声。 “天子脚下,擅自起兵,带人攻打我特务处驻地,说你造反,难道说错了么?”方不为又吼道。 他娘的,老子的人一枪都没开,反倒被你炸倒了十几个,颠倒黑白也不是这样的颠倒法? “你是谁?”吕开山大声吼问道。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让马春风出来!”吕开山嘶声吼道。 方不为懒的和他废话,扬声下着令:“全员缴械,若有反抗,就是枪决!” “你敢?” 方不为一声冷笑,对着叶兴中扬了扬头:“让兄弟们再听两声响!” 叶兴中会意,抡了抡胳膊,活动了活动手脚。 等觉的差不多了,他从旁边的队员手里接过一颗手雷,拔掉插销,振臂扔向了半空。 就好像是放鞭炮一样,手雷一颗接一颗的被叶兴中扔了出去。 爆炸的方位,正好就在特工总部的人的头顶上。 手雷的碎片如同雨点一样落了下来,特工总部的人手忙脚乱的躲避着。 再精锐的士兵,也不可能看到手雷在自己的头顶炸响而无动于衷。 吕开山恨的咬牙切齿,却对方不为没有丝毫的办法。 …… 当听到手雷第一遍炸响的时候,押着田立成等人的前锋已经到了特务处本部的门口。 高思中猛的一惊,转过头去,从后车窗往外瞅着。 “方不为呢?” “他不是说就跟在我们后面呢么?”坐在副驾上的刘成高回道。 “遭了!”苏民生脸色一变,“不会是和特工总部的大队人马杠上了吧?” “回去!”高思中咬着牙,对司机喊道。 乘司机掉头的功夫,高思中对刘成高喊道:“你去,安排对田立成的人员分开关押!” 刘成高有些不情愿,但车里的四个人,就数他职级最低。这样的事情又不敢交给手下的人去办。 六七百号人,一个处置不当,就有可能让对方从内部开了花。 高思中让司机用最快的速度往回赶。 到了的时候,特务处的人正和特工总部的人对峙着。 方不为再傻,也不可能让吕开山的人缴了械。 吕开山不是田立成,逼急了,可是真敢火拼的。 他不过是让吕开山知难而退罢了。 吕开山确实在摇摆不定。 这里毕竟是特务处的大本营,真闹起来,自己怕也是占不了便宜。而且还得要考虑火拼之后的后果。 一看特务处的人的做派,不用想,田立成肯定是被特务处抓走了。 吕开山就想不明白了,就算是六七百头猪,这三四里的路,也得赶好一会吧?特务处的人动作怎么就这么快,田立成怎么就这么听话? 高思中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到了两方的中间。 下了车之后,高思中看了看双方的站位,有些哭笑不得。 吕开山可能是想明白了,知道特务处的人不敢炸死他,现在表现的很英勇,就站在第一辆卡车的前面。但特工总部的其他人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全都躲在车后面戒备着。 还有几个,刚刚才被包扎好,看起来伤势不重,没少胳膊少腿。 而方不为却躲在第三辆卡车的后面,连头都不露,生怕特工总部的人打黑枪。 但既便这样,吕开山也不敢下令让手下的人强攻。 特务处的人不敢炸他,可是敢炸其他人呀,没看地上还躺着几个呢。 一看高思中大明大亮的往吕开山跟前凑,方不为就知道要遭。 “吕股长!”高思中往前两步,冲吕开山抱了抱拳:“伤亡不大吧?” “就凭你们,我呸!”吕开山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 要的就是这句话,高思中笑眯眯的回了一句:“那就好!” 他是怕特工总部反咬一口,明明没有死伤,回去却故意弄死几个,往特务处的头上扣屎盆子。 “今天的事情,明天自有处长与贺主任决断。再这样下去,闹大了对谁都不好,你看我们两方暂且罢手如何?”高思中对吕开山说道。 我就日了?高思中脑子被驴踢了? 你现在敢退一步,人家就敢骑到你的头上来? 方不为猛的站了起来。 果不其然,吕开山一声冷笑:“交出付高昌,交出田立成和其余兄弟,此事就此做罢!” 高思中的脸色猛的一变。 他原本是怕方不为胡来,闹的不可收拾,但又不想把到手的好处让出去,所以才抱着缓兵之计的心思,想着给吕开山一个台阶下。 但他没想到吕开山会是这样的反应? “吕股长,过份了啊?”高思中阴着脸说道。 “过份的还在后面呢!”吕开山阴阴一笑,冲后面摆了摆手,“来,请高科长和苏科长在前面开路。我倒要看看,是哪位英雄如此了得,敢在南京城把手雷当炮仗玩?” 高思中和苏民生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吕开山的手下按住了肩膀。 “吕开山,你他妈要不要脸?”高思中大骂道。 吕开山瞅了高思中一眼,猛的挥了挥手。 特工总部的几个人押着高思中和苏民生走在前面,后面的大部队跟在卡车的后面,准备帮着卡车,把堵在路中间的三辆卡车顶开。 方不为在心里把高思中和苏民生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毕竟在是特务处的大门口,高思中要不来,自己再诈唬两句,吕开山肯定会知难而退。 谁知道猛的跑出来了两个猪队友,把自个送到了敌人的手中当筹码,瞬间打乱了方不为的计划。 方不为咬了咬牙,跳上了第三辆卡车的车厢。 叶兴中不知道方不为要干什么,但他想都没想,就跟在方不为的后面爬了上去。 邢明生一看,心里暗道一声遭了,也手忙脚乱的爬了上去。 自家的这位长官虎胆包天,就没他不敢干的事情。 看到方不为躲在车帮后面,掏出了手枪往下瞄准的样子,邢明生魂都要被吓出来了。 “砰”的一声,正押着高思中的一个特务脑袋就像被一拳暴开的西瓜,当场炸开。 第一六一章 宁折不弯 红的白的溅了高思中一脸,高思中的身体猛的一颤。 吕开山还没有反应过来,第二个手下的脑袋又被开了花。 看方不为打的不是吕开山,邢明生才松了一口气,瘫座在车厢里。 “吕开山,再敢往前一步,第三个爆开的,就是你的脑袋!” 所有人都能听到方不为暴怒的声音。 “我干你妈……”吕开山一声暴喝,但看到从车帮里伸出的枪口,心中一凛,身子一矮,躲到了高思中和苏民生的身后。 高思中发现自己的腿有些发软。他下意识的转过头,从苏民生的眼中看到了同样惊惧的神色。 方不为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万一打偏了呢? 到这个时候,高思中才发现,押着自己和苏民生的几个大汉全和吕开山一样,躲到了两个人的身后。 两个人后悔的肠子都快要青了。 本想是来解围的,可谁知道吕开山竟然如此无耻,直接反过来把他们当了肉盾。 他们也更没有想到方不为的态度:宁折不弯。 “赶快给老子下令,让你们的人全部撤开!”吕开山用枪顶着高思中的后背说道。 “你看我们两个,是像下了令有用的样子么?”高思中苦笑一声,摊了摊手。 “你他娘的少耍花样!”吕开山又顶着高思中和苏民生往前走了一步。 “我特务处,自马处长以下,今夜全由这小子节制,我们下令也没人听!”苏民生指了指跪在车厢里举着枪的方不为。 吕开山半信半疑的抬起头,往方不为的身后看了看。 特务处的所有人员,全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拿枪的拿枪,举手雷的举手雷。虽惊却不乱,一看就知道是在等指挥官的命令。 要是主官被擒,就算不乱成一锅粥,至少也会惊声大骂,绝不会如此镇定。 看来高思中和苏民生说的是真的。 “这小子是谁?”吕开山顶了顶高思中,“马春风怎么就敢把所有人都交给他?” “方不为!”高思中呵呵笑道。 “方不为?”吕开山念叨了一句,“怎么这么耳熟?” “他和田立成一起去的上海!”苏民生提醒道。 吕开山眼睛猛的一瞪:“我干了个他娘的……” 他终于明白,田立成是怎么被特务处抓进去的了。 肯定是被方不为拿着手雷一吓唬,田立成又没同归于尽的胆气,只能让手下缴械。 这他娘的就是正主,不知道会不会对田立成动手。 想想方不为敢当着他的面,考虑都不考虑会不会误伤到两位上官就直接开枪,吕开山猛的一惊。 这就是个脑子不正常的,连上官的生死都没放在心上,对田立成用刑,怕是一点顾忌都没有。 “方不为,你两位上官就在我手上,识相的,赶快把付高昌和田立成交出来!” 吕开山急了。 方不为心里一松,自己强硬的态度果然起作用了。 那换还是不换? 谅特工总部也不敢把高思中和苏民生怎么样,但自己若是不换,事后会不会让高思中和苏民生记恨上自己? 正当方不为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车笛声由远而近,停到了离方不为还有十几米远的地方。 车是从特务处本部开出来的。 齐振江没有下车,也没让司机熄火。 他是怕自己也如苏民生和高思中一样,被吕开山打一个措手不及。 特务处的三位科长要是全落到了特工总部的手里,那乐子可就大了。 “方组长!”齐振江把头伸出窗户,远远的喊了一声。 方不为没有下车,矮着身子,从车厢的另一头挪了过来。 “处长有令,就地构驻防线,旦有敌军往前一步,格杀无论!”齐振江一脸严肃的喊道。 “卑职明白!”方不为蹲在车厢里敬了个礼。 “处长还说了,”齐振江又扬声向高思中和苏民生喊道:“身为党国军人,自当有为国捐躯之决心,请两位科长好自为知……” 高思中和苏民生还没怎么样,吕开山先是吓了一大跳。 几天不见,特务处怎么尽出流氓? 马春风这是要让高思中和苏民生以死相拼。 高思中和苏民生真要是死在特工总部的手里,他吕开山也只有赔命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这和方不为不敢杀吕开山是同样的道理。 高思中和苏民生对视一眼,都是又悔又惊。 马春风要不是气急了,怎么可能让齐振江传这样的话来? 两人同时点了点头,猛的一转身,扑向了吕开山。 听到齐振江传话的第一时间,吕开山就有了戒备。高思中和苏民生一动,吕开山猛的往后一跳,对手下大声喊道:“给我绑起来!” 他是怕苏民生和高思中自残。 这两个人出了事,吕开山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楚。 明白了马春风的用意,方不为自然不着急了。他几个起落,就跳到了第一辆车的车头上,指挥着特务处的队员布防。 看到高思中和苏民生被特工总部的人捆猪一样的绑了起来,方不为又气又笑。 但马春风明摆着就是想让高思中和苏民生吃点苦头长长记性,他也不好强令着吕开山放人。 吕开山又惊又怒。 马春风明摆着是一副你敢上来,我就敢开打的模样。 他没想到,今晚的特务处如此强势。 吕开山除非脑子进水了,才会让手下的人攻打特务处本部。 这里是南京城,是国军政府的首都。平时听两声枪响都要查个水落石出,更不要说两军对攻。 但这样撤回去,吕开山更不甘心。 几百号兄弟被特务处抓了进去,吕开山要是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了,先不说是不是弱了气势,手下兄弟会不会心生怨气。只是在明眼人心里,就会留下个特工总部心里有鬼的印像来。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又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该听到风声的也该听到了,说不定马上就会有人来处理此事。 吕开山叫过一个手下:“马上回去通知主任!” 手下应了一声,钻进了车里,一溜烟的回去报信了。 第一六二章 诡计多端 防线很简单,就以堵在路上的三辆卡车为界。第一道是以郑立涛的第一组为敢死队,人人手持手雷,一副慷慨悲壮,谁敢上来就炸谁的模样。 剩下的队员以雁翎阵形往后收缩,以防吕开山派人包抄。 吕开山可是听的很清楚,马春风现在丝毫不在意高思中和苏民生的死活。方不为虽然没有言明,但听他的布置,明显是没有顾忌这两位上官的打算。 虽然怀疑马春风和方不为都在欲擒故纵,但吕开山却不敢冒险。 高思中和苏民生成了吕开山手中的鸡肋,食之无味不说,还有些烫手。 看刘成高骑个自行车,就跟个狗熊爬在细钢丝上耍杂技一样朝这边冲来,方不为让特务处的队员加快了速度。 本部的三辆车全都被征用了,刘成高又不敢打马春风那辆车的主意,只好骑个自行车,风风火火的往这赶。 看方不为站在车头上背着手,颇有些视千军万马如草芥的架势,刘成高既羡慕又嫉妒的暗骂了一句:这小王八蛋还真威风。 “两位科长呢?”刘成高跳下自行车,急吼吼的问道。 方不为撇了撇嘴,指了指第一辆卡车的后面。 刘成高往前一步,看到捆的跟粽子似的高思中和苏民生,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两下。 他是想笑又不敢笑。 这两个都没有上过战场,不知道战场上瞬息万变的道理,也更没想到战场无父子的说法,原本想着特工总部又不是真正的敌人,现在也不是真的在开战,还以为吕开山会卖他们个情面,却不想一上来就当了俘虏。 吕开山看到了刘成高,眼珠一转,刚要说两句场面话,却不想刘成高比他更贼,只是扫了一眼之后,就缩到了汽车后面。 “刘股长,别来无恙!”吕开山想着怎么把苏民生和高思中送出去。 先不论之前的事特工总部占不占理,现在打到人家家门口,还抓了人家的两位主官是事实,上面的人只要眼睛没瞎,肯定会站在特务处这一边。 退是坚决不能退的,田立成带着六七百号人被特务处抓了不说,还让方不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炸翻了一大片,更是打死了两个。 这事要是不要个说法,贺清南以后别想在马春风面前抬起头来。 但就算是要放高思中和苏民生,也得找个合适的借口,不能就这么弱了气势,至少得把下面的人糊弄住。 刘成高只是躲在车后面,吭都不吭一声。 马处长现在正是气头上,把高思中和苏民生恨的要死,他可不敢步这两位的后尘,一跑上来就和吕开山套近乎。 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好了,而吕开山也肯定不敢在这种时候妄动一步,这里算是暂时能缓一口气了。 方不为跳下了车头,凑到了刘成高的面前。 “股长,这里就交给你了!”方不为低声对刘成高说道。 “你去哪?”刘成高猛的一惊。 他虽然有些羡慕方不为,但也知道,换成自己,怕是真没方不为这么大的气魄。 说打就打,说炸就炸,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要知道,对面的可不是真的敌军。 而且两位上官明明就在敌方手上,还被顶在最前面,方不为开枪的时候也是没一丝含糊。 “卑职要回去审一审付高昌和田立成!”方不为低声问道。 只是抓了一个付高昌,党调处和特工总部就像疯了一样,这中间的鬼大了去了。 调停的人一来,就算能留住付高昌,田立成怕是留不住的。方不为想着抓紧时间审一审,看能不能从田立成嘴里掏出点什么。 “你要给田立成用刑?”刘成高砸吧了砸吧嘴皮子,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两方虽然敌视已久,但大多也就是明面上告告状,私底下使使绊子。明目张胆的朝对方的人下手,还真没有过。 刘成高怕方不为这个头一开,会打破双方暂有的底限。 “股长放心,我心里有数!”方不为回道。 知道方不为主意正,脑子里弯弯绕也多,应该清楚自己在担心什么。 但要说方不为心里有数,刘成高撇撇嘴,又看了看眼前的场面。 但他细细一想,事态发展到这种程度,虽然全都是方不为引出来的,好像特务处并没有什么损失? 而且道理好像全在自己这一方? 刘成高抬起头来,疑惑的看了方不为一眼,要说方不为早就料到了这一切,他是打死都不会信的。 “要不你留在这,我回去审?”刘成高面有难色的说道。 他不是怕打仗。而且看现在的这个样子,怕也是打不起来。 他是为怎么处理躺在地上的高思中和苏民生而犯难。 吕开山明显的想赶快把这两个烫手山芋扔出手,又怕弱了特工总部的气势,正在找借口呢。 马春风正在气头上,明显的想让高思中和苏民生吃点苦头长点记性,更想着让上面的大佬看看,特工总部的人是何等的嚣张,打上门来不说,更是无缘无故的抓了特务处的两位主官。 这种时候,吕开山敢放人,刘成高也不敢接收啊。 他既怕接收了高思中和苏民生,马春风事后收拾他,又怕见死不救,高思中和苏民生记恨他。 刘成高是真正的左右为难。 刘成高只是知道大致的案情,细节一无所知,让他审,他根本想不到关键的节点。 方不为自然也看出了他在担心什么,眼珠一转,凑到了刘成高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当真?”刘成高狐疑的问道。 “试一试便知!”方不为小声道。 刘成高略微一沉吟,方不为确实说的有道理。 他三两步跳上了车头,接过了指挥的大权,当既先调了十几个人上了第一辆卡车,枪口对准了车底下的吕开山。 吕开山自然知道刘成高不敢朝他开枪,阴阴的一笑:“刘股长……” “少他娘的跟老子套近乎,没看正打着仗呢?”刘成高眼睛一瞪,把吕开山没说完的话给噎了下去。 第一六三章 将计就计 吕开山为之气结,但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得先把烫手的高思中和苏民生送出去。 方不为疯了,刘成高总没疯吧? 但还没等到他再次开口,刘成高猛的一挥手,站在第一辆车里的十几个队员齐齐的拉了一下枪栓,把子弹推上了膛。 “兄弟们,为党国效死的时候到了!”刘成高猛的大吼一声。 怎么,还真敢开枪? 吕开山眯起了眼睛。 但他一看刘成高的神情,脸色猛的一变。 刘成高喊话的时候,看的是躺在地上的苏民生和高思中。车上的人,枪口对准的也是苏民生和高思中。 而苏民生和高思中则是一脸的灰败,好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的模样。 这他娘的是要借刀杀人啊…… 啊呸,不对,是栽脏陷害。 枪一响,不打也得打了,事后谁能证明苏民生和高思中是刘成高下令打死的? 说出去怕是没人会信。 我干你祖宗十八辈啊,马春风竟然使出了这样的毒计? 吕开山当场跳了起来,挡在了苏民生和高思中的身前,又对手下狂喊道:“给我押到后面去……” 看刘成高一脸的遗憾,好像奸计被人识破的样子,吕开山一阵庆幸。 这两个真要死在这,特工总部就成了黄泥跌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就这样被吓了回去? 早知道吕开山是这样的反应,自己刚才还为难个屁啊! 刘成高下意识的转过头,看了看站在车底下的方不为,脸上的肉不由自主的扯了两下。 这一肚子坏水的小王八蛋,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接下来自然是两方对峙,等着上面的人来调停。 马春风占着理,根本不急,但特工总部的贺清南呢? 方不为一时半会也猜不透贺清南如何应对。 现在最紧要的是要搞清楚特工总部为何会对一个烟土贩子如此着急? 特工总部今夜的异常,到底是因为和付高昌贩运烟土有关,还是和自己遇刺一案有关? 方不为不敢确定。 他喊了司机,坐着小车离开了现场。 刘成高又是一阵撇嘴:老子还骑的是自行车呢? 吕开山站在车底下破口大骂,从马春风骂到高思中、苏民生,再骂到刘成高、方不为,每一个的祖宗十八代都没放过。 但刘成高纯粹不接茬,谨记着方不为的交待:哪怕吕开山骂的舌头短了老子也不接话,但敢进一步,老子就敢开枪。 方不为刚刚坐车到本部门口,就有人拦下了他的车。 是马春风的副官。 吕副官一脸仰慕的看着方不为,铿锵有力的敬着礼:“方组长,处长有请!” 要是高思中和苏民生等人在,绝对会惊得把眼珠子瞪出来不可。 特务处上下,除了马春风,吕副官见了谁敬过礼? 马春风的副官,本部上下不论是谁见了都是客客气气的。他也谨守本分,从不僭越。再加上性子也谨慎,见谁都一副淡然的神色。 他这会能给方不为敬礼,绝不是因为方不为暂时节制本部上下的原因。 方不为再厉害,也节制不到马春风的头上,自然和他没关系。 吕副官是因为对方不为今夜的所做所为心生佩服。 方不为没空理会吕副官是怎么想的,他急着去审田立成和付高昌,但马春风有召,他不得不去。 “吕副官,上车!”方不为把吕副官拉上车,让司机直接把车开到了马春风的楼下。 吕副官也看出方不为十万火急的模样,车刚停稳,便率先跳下车,冲门口的警卫挥了挥手,免了对方不为的盘查。 方不为进去的时候,马春风竟然在写字。 看他挥洒自如,笔走龙蛇的洒脱模样,颇有几分如周公瑾羽扇轻摇,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淡然。 刘成高不是说处长快要被高思中和苏民生近似资敌的行径气疯了么?自己见到他,怎么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神态? “来,过来看看!”马春风看到方不为,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招了招手。 方不为对书法没什么研究,看不出什么意境或是风骨。而马春风的字也只能算是一般,至多也就是带了几丝峥嵘之意。 鹰扬虎视,义胆忠肝! 看到纸上的字,方不为心里一颤。 此情此景,马春风这字,只会是写给他的! 马春风对他的评价竟然这么高? “卑职惶恐!”方不为低下了头。 “谁都该惶恐,但唯独不应是你!”马春风走上前来,竟亲手替方不为整整了衣领。 他对方不为是越来越满意了。 智计过人,还悍不畏死。 智勇双全这样的词,说的就是方不为。 若是上了战场,谁敢说方不为不是一员虎将? 再想想苏民生和高思中,马春风暗暗的咬了咬牙。 若不是前世看多了类似的画面,方不为就该流下泪来了。 “等得闲时,我让吕秘书拿去装裱,好了之后再给你!”马春风看方不为好似满含激动,便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又拿起墨迹未干的字问道:“看我写的如何?” “处长的字,自然是好的!”方不为下意识的回道。 马春风只是随口一问,方不为如此回答,却让他愣了一下。 他的字写的怎么样,他自己很清楚。少年时没少被人诟病。马春风知耻而后勇,才练到了如今的模样。 自特务处成立以来,除了公文之外,马春风也很少在外人面前露短。偶尔露一手,自然是赞誉声不断。 听惯了如高思中等人的恭维,猛然听到方不为如此轻描淡写般的敷衍,马春风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马春风转念一想,又有些失笑。方不为要真是阿谀奉承之辈,怕也不做不出今夜的一番事来。 “怎么,有急事?” 马春风看到方不为脸上的急色,拿过吕副官递过的毛巾擦了擦手,不紧不慢的问道。 方不为三言两语的说了自己的担心和推测。 马春风是什么人,和贺清南交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方不为想到的他自然都能想到。 第一六四章 有意磨砺 “莫要心急!付高昌自然有人在审,至于田立成,有些棘手,还是等看过付高昌的供述再说……”说到这里,马春风停顿了一下。 “田立成明显是奉贺清南之命才会如此。以田立成的心性,自然不会轻易开口。但他不是罪魁祸首,迟早要放出去的。刑用重了,事后不好交待……” 方不为暗松了一口气。自己光顾着着急,把马春风给忘了。由他坐镇本部,本部所有人的动向,他都了如指掌,有任何消息,也都会第一时间报到他这里来。方不为前后一联想,自己能想到的他自然也会考虑到。 看方不为放下心来的样子,马春风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特务处这么大,方不为再着急,凭他一个人也不能把所有的心全部操完了。 勇猛智计绰绰有余,至于沉稳…… 还是算了吧,方不为够谨慎的了! 马春风把刚刚生出的心思又给按了下去。他本想提点方不为几句,但想到方不为哪个都不想得罪的性子,也不敢说教了。免得把方不为刚生出的几分锐气再给折了回去。 看纸上的墨迹干了,吕副官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又问着方不为:“不知方组长府上在何处,等装裱好了,也好送到贵府?” 什么贵府?刚租了间房子,还被贼人给光顾了。 “不劳吕副官,到时你通知我一声,我自己去拿就好……”方不为客气的说道。 一说方不为的住处,马春风又想起了受伤的陈心然,问了方不为几句。 方不为自然如实回答。马春风又让方不为回去后,向肖在明转达他的歉意。 毕竟都是在他在麾下效命,而且方不为还颇得他的看重。陈心然出了事,马春风自然要宽慰几句的。 看马春风竟然聊起了家常,方不为原本有些急燥,但慢慢的,他也回过了味,马春风好像是故意的? 马春风都不急,那肯定有自己没想明白的道理,方不为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一提到陈心然,方不为才想到,还有一件大事没办。 陈心然马上就要启程去港城了,却还没有离职? 按照肖在明原本的计划,是找好陈心然的去处之后,再向马春风提这件事情。 关键的是,肖在明已订好了车票,既日就要启程,却还没来得及给马春风打声招呼。 舅舅肯定不会忘了这件事,但问题是这两天特工总部戒严,肖在明根本就见不到马春风。 方不为拍了拍额头,这两天又急又忙,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没有马春风的首肯,陈心然肯定不能走,不然就成了叛逃。遇刺一案没有查清楚,还牵扯到了党调处和特工总部,方不为委实不敢再让肖在明一家和陈心然留在南京。 这事一定要尽快,谁也不能保证特工总部恼羞成怒之下,会不会拿方不为的家人做文章。 幸好马春风抱着故意要磨一磨方不为性子的心态,硬是拖着没让他走。不然方不为真想不起来。 方不为委婉的说了让陈心然申请离职的事情。 马春风看了看方不为,谓然一叹:“你也算有心了!” 方不为没有明说,但马春风自然知道方不为在顾虑什么。 其实在姚天南一案之后,马春风就有了这样的考虑。一是因为方不为被关景言调往上海的事情太过突然,二是马春风考虑方不为新立大功,自己冒然提出来,会让方不为寒心,所以才搁置了下来。 他没想到方不为主动提了出来。 要是手下都如方不为这般明事理,懂分寸,何苦让他马春风愁白了头发? “天亮之后,你就去通知人事股,特事特办!”马春风给吕副官交待道。 吕副官应了一声。 方不为正要想着找个什么样的借口离开,尽快去审讯科会一会田立成。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两声,又有人喊了一声“报告!” 吕副官打了门,进来的是行动科审讯股的股长杨国仕。 杨国仕先给马春风敬了个礼,又冲方不为打了声招呼:“方组长!” 方不为节制本部的军令还没有收回,自然不可能给他敬礼,只是客气的笑了笑。 杨国仕把两张纸递给马春风:“处长,付高昌全招了!” 马春风只是扫了一眼,就转递给了方不为:“看看吧!” 方不为接了过来,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 何世荣不是付高昌派人杀的,他也是被人设了局。 特工总部的人之所以想把他抢回去,是因为付高昌竟然是党调处的密探,利用走私烟土的便利,暗中替党调处打探消息。 口供看似很全面,但方不为还是看出了疑点。 别说他只是个外围的探子,就算把付高昌换成田立成,贺清南也不会出动这么大的阵仗,直接打到特务处的门口。 方不为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蠢货!”马春风一声喝骂,吓的杨国仕打了个哆嗦。 方不为适时的解围:“也怪不得杨股长,此案卑职从开始追到现在,其中细节自然要清楚的多,杨股长则不然……卑职想着再去审一审这个付高昌和田立成……” 还真不是方不为有意替杨国仕遮挡,之前刘成高提议由他回来审的时候,方不为就料到了这一点。 马春风点了点头,又不放心的交待了一句:“田立成可以审,但最好不要用刑……” 马春风也有着和刘成高一样的担心,一旦打破现有的底限,特工总部和特务处就会陷入到无限的攻讦和报复当中,对谁都没有好处。 方不为哭笑不得,他算是明白了马春风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叫回来,扯半天闲话的原因。 是怕自己挟威而归,心情激荡之下,不知道考虑后果。 方不为应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轻重。 方不为带着杨国仕,马不停蹄的去了审讯室。 马春风考虑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田立成干特务的时候,真的是方不为才刚刚脱了开裆裤。 这种人,是真正的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 第一六五章 亲自讯审 没真凭实据,想让田立成开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是铁证如山,都不一定能让这样的人物屈服。 毕竟田立成是奉上峰之命办事,和姚天南当汉奸有着天壤之别。 但若是用刑,顾忌又太多。 还是要先审一审付高昌,杨国仕不知道一些关键的节点,审问的时候难免会有遗漏。 方不为到了牢房,看到付高昌是被吊起来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一看就是受过刑。 付高昌耷拉着头,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 旁边的杨国仕挂着一脸的笑看着方不为。 “方组长,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吩咐!” 方不为和杨国仕还真没怎么打过交道,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印像就比较深刻。 因为检查不仔细,差点让受不住刑的义夫自杀。幸亏方不为发现的早,没有让他得逞。当时马春风气的差点毙了杨国仕,还是方不为解围,让他逃过了一难。 杨国仕一直记在心里,所以只要一听是方不为的第四组要求,审讯股的人无不答应。 这次算是两人第二次见面。 “有劳杨股长了!”方不为抱了抱拳,“麻烦派几个兄弟,我要用一用!” 用审讯股的人还能干什么。杨国仕阴阴一笑,对方不为说道:“方组长稍等,我挑几个好手过来!” 杨国仕快步离开,没等两分钟,就带着四个膘肥体壮,面相阴戾的大汉回来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付高昌醒了过来,看到方不为又带着几个大汉进了牢房,不用想都知道要做什么。 付高昌的脸色猛的煞白,因为嘴被塞着,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咽”几声。 知道害怕就好! 方不为上前两步,撕掉了付高昌嘴里的布团。 “长官,我该说的都说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之前真没见过您呐……” 方不为转过头来,看着杨国仕:“他不知道这是哪?” 方不为走之后,杨国仕奉马春风之命审讯付高昌。审讯之前,他详细的问了手下方不为和付高昌之前说了些什么。 手下告诉他,方不为一直诈唬付高昌这里是特工总部。杨国仕不知道方不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又怕方不为是不是还有什么计划,所以审讯的时候就没敢提这里是特务处的事实。 方不为冷冷的一笑,对杨国仕的手下说道:“解下来!” 付高昌从绳子上解了下来,方不为让人押着他出了牢房。 问清楚了关押田立成的地点,方不为直接把付高昌带了过去。 牢房的铁门上有一个小窗口,方不为打开后,把付高昌的脑袋按在了上面。 “看仔细了!”方不为在付高昌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田立成的待遇要比付高昌好几倍,并没有被吊起来,只是锁在了审讯椅上。 如法炮制,方不为又押着付高昌,去了田立成手下其他几个头目的关押地点。 看完之后,直到回了牢房,付高昌脸上的惊慌还没有褪去。 方不为又让人把付高昌吊了起来,然后才撕掉了他嘴上的布。 “这里不是党务调查处?”付高昌刚能张嘴说话,便惊声问道。 方不为冷笑着捏起了付高昌的下巴:“到这个时候,老子没时间和你废话。不怕告诉你,这里是特务处!” 就像是被迎面泼了一盒水粉,付高昌的脸“刷”的一下变的煞白。 特务处,为什么会是特务处? “何世荣派手下的弟子,刺杀我特务处军官,更涉嫌向日本人出卖机密情报,所以才会被人灭口。付老板,你可要想清楚,再有隐瞒,丢的可不单单是你自己的性命……”方不为半真半假的说道。 田立成是什么身份,付高昌很清楚。连他都被抓了回来,可想而知事情严重到了什么程度。 付高昌根本就不敢怀疑方不为所说的是不是有假。 付高昌咬了咬牙,嘶声说道:“长官,该说的我全说了啊,真没有一句假话……” “再说一遍你是怎么约的何世荣,为什么你刚离开,何世荣就被人杀了?既然人不是你杀的,你躲什么躲?想清楚了,我只问一遍……”方不为冷声说道。 “小的也怕被人灭口。”付高昌后怕的说道,“当时有人请托我请邀何世荣,说是有生意要谈…… 但约好的时间早过了,正主还没来。当时我正好有事,便先行离开。 还没回到住处,便有人传信,说是何世荣被人打死了。我想着人是我约出来的,怎么也逃不脱干系。而且青帮势大,不把误会解开,日后怕是少不了的麻烦,便托了东家,想要解释一下。 但之后,竟然又有风声传出,徐盛之也被人灭了口。我一想其中的蹊跷,便坐不住了,隐匿了形踪……” “徐盛之是谁?”方不为疑声问道。 “就是请我约何世荣出来的那一位,是南京城一家粮行的老板……” 也被灭了口? 方不为暗暗的心惊,幕后的人物动作怎么这么快?也怪不得付高昌如此小心。 幕后的人物给何世荣施加压力,让麻七接了刺杀自己暗花。刺杀失败后,幕后人物怕特务处顺藤摸瓜查出线索来,不得不灭口。不但杀了何世荣,连请邀何世荣的人也杀了。 付高昌要不是跑的快,肯定是第三个被灭口的人。 但这个徐盛之为什么不找别人,单单找上了付高昌? 还有,特工总部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方不为想到了沪军军营的那张照片。 照片是不是田立成拍的? 之前见到田立成的第一眼,方不为就有了这种怀疑。 但刺杀他的人肯定不是田立成。 田立成想要刺杀他不用这么麻烦,特工总部有的是好手,既专业又隐密,何必要绕这么多弯子,留这么多的破绽出来? “你除了替党调处刺探情报,和他们还有什么来往?”方不为又问道。 “小的做的这一行是怎么回事,长官你也清楚,方方面面都得打点到位。别说党调处,就是贵处,小的也没少孝敬……” 第一六六章 心浮气燥 “你走的是谁的门路?”方不为问道。 本部的主要人员,都知道方不为在查这个付老板,如果他真孝敬过,不可能没人提。 “是稽查处的何股长!”付高昌回道,看方不为不信,他又加了一句,“小的不够格,自然和何股长搭不上话,都是小人的东家出面打点的……” 还真有这种可能! 方不为朝杨国仕抱了抱拳,让他去请何友国过来。 节制本部上下,可不是一句玩笑话。马春风没收令之前,本部上下全都得听方不为号令。 反正大部分的都已经得罪了,也不差何友国一个了。 当然,让杨国仕传话的措词肯定要客气一些。 行动科和情报科已经全员出去了,甚至还包括特训科大半的人手,全都在本部之外和特工总部对峙着。 最弱一些的稽查股,被马春风留在本部警戒。 何友国来的很快,而且对方不为很是客气。 倒是把付高昌吓的够呛。 在他眼里,特务处专们用来稽私的稽查股的股长,已经是天一样大的人物了。 和方不为交过手,付高昌知道方不为的厉害。再听审讯人员对他的称呼,才知道方不为这么年轻,竟然就是组长。 这会再看方不为一句话,就让何友国亲自跑了过来,而且还是一副属下见了上官的架势,付高昌又惊又疑。 这个年轻的组长到底是什么人物? 方不为三两句就说了请他过来的用意,何友国肯定不认识付高昌,不然方不为第一次和他见面,让他找几个烟土贩子的时候,他就能想起来。 一问付高昌的东家是谁,何友国才点了点头,意思是确有此事。 怪不得付高昌这么大的出货量,而且只出不进。原来走的是东北军的路子。 地方军伐,有很大一部分,可是直接把烟土这玩意当货币的。 付高昌最多只能算是个掌柜的,他的幕后老板是南京城一家有名的运输公司的老板,叫李凤年。 李凤年从东北军这里买来烟土,再通过动输公司的便利,运往上海,天津等主要城市,付高昌负责的便是南京。 方不为对这个暂时没兴趣,也没时间过问。 就算付高昌是党调处的探子,再加上孝敬的勤快,也不至于让特工总部大乱阵脚,几乎全员出动跑出来抢人? 难道这个付高昌知道党调处的什么要命的把柄? 田立成和吕开山不是来抢人的,而是来灭口的? “知不知道特工总部为了你,直接打到我特务处的门上来了?”方不为盯着付高昌说道。 “怎么可能?”付高昌一脸的惊讶。 不是装出来的,看来他确实不知情。 “你以为人家是来救你的,人家是来灭口的!”方不为冷笑道。 付高昌猛的一震,直接反问道:“他们为什么要灭我的口?” 倒是把方不为给问住了。 “你是不是知道他们的什么把柄?”方不为冷声问道。 “小的哪里敢捏党调处的把柄?”付高昌哭丧着脸回道。 “那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难道是因为何世荣和徐盛之?”付高昌反问道,“杀了他们的就是党调处的人?” 方不为直接给否决了。 党调处想要杀何世荣,想要杀徐盛之,何必这么麻烦,还用的着做局? 派几个杀手半夜潜进去,什么问题都解决了,还神不知鬼不觉,让别人连头绪都猜不到。 这和买通黑市杀手刺杀自己的不会是党调处的人是同样的道理。 但田立成和吕开山今夜的做派又如何解释? 他们就是来抢付高昌的,甚至直接喊了出来。 为什么之前没听到特工总部有这么大的动静? 与其冒着和特务处火拼的危险,之前为什么不全城搜捕? 贺清南和马春风可是都有这个权限的,不过一般很少动用罢了。 那只有一个可能,付老板当时在白酒做坊,故意打通了东家李凤年的电话没有挂,想让李凤年知道他是被谁抓走的。而方不为好巧不巧的喊了一句徐王府。 然后李凤年就直接找到了特工总部要人,特工总部才全员出动,搜捕付高昌。 听了何友国对李凤年的介绍,也就是个背景深厚的商人罢了,根本不值当特工总部这样做。 方不为心中一动,沉声问道:“何世荣和徐盛之遇刺的事情,党调处知不知道?” “应该知道!”付高昌想了想之后说道,“他们两个人的身份都不一般,特别是何世荣。而且他们两个也在替党调处探查消息,党调处不可能听不到风声。” 何世荣和徐盛之也是党调处的密探? 方不为下意识的转过头,看杨国仕一脸的愧色,就知道他刚才没问出这些来。 不是付高昌有意隐瞒,惊慌失措之下,付高昌自然是你问到什么才答什么,哪里有心思和时间替负责审讯的人拾遗补漏。 这三个人都和特工总部有关系,但关系又算不得太深。 连方不为也糊涂了。 要是为了何世荣和徐盛之被人灭口的原因,特工总部前一天就出动了,不会等到今夜。 只能是李凤年去特工总部要人的时候说了什么,才让特工总部出动如此大的阵势。 自己遇刺,何世荣和徐盛之被灭口,特工总部全员出动抢夺付高昌,这三者之间绝对有关系。 但只凭付高昌的供述,根本没办法把这几样联系到一起。 要想弄清其中的疑点,必须要把付高昌的东家李凤年抓回来,知道他到特工总部后说了些什么,就能真相大白。 但特工总部对付高昌都如此重视,怎么可能让李凤年再露面? 方不为又问了几个相关的问题,看付高昌确实不知情,便让杨国仕押了回去。 想从付高昌这里问出点实质性的东西来以后,再去诈一诈田立成的计划泡汤了。 方不为有点急燥。 田立成不会亲易开口,自己又不能用刑,用什么办法,才能从田立成这里得到自己要想的信息? 方不为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照片。 第一六七章 疑点重重 看来只能从这张照片入手了。 方不为原本想着查出点什么来,或是从付高昌嘴里问出点什么来,也算是有了人证。然后再拿照片当物证,诈一诈田立成。只要田立成开口,不管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方不为都能判断出一些情况来。 可惜,付高昌明明是关键人物,自身却什么都不知道。 再看看照片,拍的如此清晰,可想而知并不是在惊慌之下拍摄的。而且距离离的并不远。 以这个年代的照相技术,离的远了,连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更何况看清面貌特征了。 谁能在沪地军营当中明目张胆的拍摄照片? 这张照片是在练武的时候拍摄的,方不为绝不会认错。当时沪军长官的警卫员都在场,就算自己没注意,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其他警卫员难道就没发现? 只能是内部人员,或是他们认识的人。所以警卫员才觉的无所谓。 见到田立成的第一眼,方不为就猜到了,照片大概是怎么来的了。 特工总部的人不就正好有这种便利条件么? 但他当时没想明白,也没时间想:田立成没事干嘛要给自己拍照? 难道党调处想要拿自己的照片调查什么? 想想确实有这种可能。 党调处的贺主任可是很清楚姚天南一案的所有侦办过程,也清楚自己在其中起了什么样的作用。 方不为不了解贺清南的为人,不敢肯定贺清南是不是会报复自己。 吃了这么大的亏,贺清南对马春风没办法,还没办法收拾一个特务处的小队长么? 但特工总部想收拾自己,有的是办法。可能会栽脏,可能会陷害,就是不会刺杀。 那刺杀自己的人是怎么得到的照片? 假设照片是田立成派人拍的,能在三天之内流落到身在南京的金主手里,那就说明金主和特工总部的关系非常深。 从他找的这些人,也能看出端倪。 何世荣,徐盛之,付高昌,全都是特工总部的暗探。 可惜唯一知道金主和幕后人物身份的何世荣和徐盛之都被灭了口。 但金主肯定不是党调处和特工总部的高层人员,不然来的不会是黑市杀手。 反过来一想,和党调处有关系的人,为什么要杀自己,甚至是全家? 自己什么时候和与党调处有关的人结下了这么大的仇? 方不为心中一动,顿时联想到了姚天南的身上。 若说和自己,和党调处的相关人员有关的事情,最近的就这一件。 难道是姚天南的人,想为姚天南报仇,所以才来杀自己? 但这个刺客是怎么知道姚天南的案情的? 有没有可能是特工总部的高层无意间泄漏了案情,被姚天南的人知道,姚天南的人才买通黑市杀手来刺杀自己? 但他们肯定不知道幕后人物利用的是帮派份子。 只能是李凤年去了特工总部之后,他们才知道付高昌涉及到了刺杀自己的事情。 何世荣和徐盛之被杀,特工总部肯定是知道的,也知道何世荣之死是和特务处有关的。 当天夜里,自己当着那么多的人的面,抄了何公馆不说,还烧了堆成山的烟土,连警察局都来了,特工总部怎么可能不知道消息?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无意间误导了李凤年,李凤年上门要人的时候,贺清南才知道,幕后人物利用特工总部的外围人员刺杀了自己。也是怕让特务处知道是他们无意间泄露了姚天南的案情,所以才来抢人? 只能是这样的结果。但特工总部肯定提前不知道内部有人泄密,也不知道何世荣之死和自己遭遇刺杀的事。 不然他们早就开始全城搜捕付高昌了,不可能等着自己去抓。 这和刘成高,马春风担心自己给田立成用刑是同样的道理。 可是就算是特工总部高层泄了密,有人利用特工总部的势力和便利刺杀自己,也犯不着让贺清南如此的不管不顾啊? 就算自己被刺杀,惹得马春风大怒,两处开始互相报复,更或者说让委员长得知姚天南一案是特工总部泄的密,至多也就是责骂一顿,说不定马春风最后也落不得好,根本不需要贺清南擅自引起两大特务机构火拼。 毕竟司机间谍案已经结案了,就算泄露出去,也造不成多大的后果。 除非是怕特务处抓到他们更大的把柄,这个把柄很有可能引起对贺清南来说极为严重的后果? 方不为悚然一惊。 他同时也在后悔,这么浅显的道理,自己在看到特工总部倾巢而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 可当时的情形,哪有给他细想的时间? 方不为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关押田立成的牢房。 怎么办,要不要回去再审一遍付高昌? 正当方不为犹豫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动静,领头的是吕副官,后面跟的是刘成高。 “方组长,处长有令,提审田立成!”吕副官对方不为说道。 提审?这里就是审讯室,还要提到哪里去? 只能是押到马春风的办公室。 “特工总部的人来了?”方不为看着吕副官身后的刘成高问道。 他来的时候,才替换了刘成高在现场指挥,刘成高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双方对峙的人马全撤了。 刘成高点了点头。 怎么来的这么快? 没办法了,能诈多少算多少。 方不为心中一紧,边让杨国仕开着牢房的门,边对吕副官说道:“还请吕副官帮着拖延一二,我刚刚才审完付高昌,问到了几个关键的疑点,必须要找田立成对质……” 吕副官一脸的难色:“贺清南的姿态放的很低,一来就向处长认错,谷长官也说先把人放出来再说,他亲自来审……” 谷长官? 方不为看了刘成高一眼。 刘成高说出了一个名字。 方不为悚然一惊。 他前面只以为来抢人的是宪兵,心中委实悲愤了一阵。没想到,正主真来了? 出动宪兵,只能是委员长下令,这事闹到天上去了。 第一六八章 争分夺秒 怪不得永不低头的贺清南竟然破天慌的上门来认错? 这事说不定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大。 方不为脸色一变,极快的说道:“贺清南怎么可能会轻易低头?他这只是权宜之计。这中间的鬼大了去了,贺清南越怕,说明隐藏的真相越可怕……田立成只要知道贺清南来了,就知道我们拿他没办法……决不能放过这次机会,哪怕给我三分钟也行!” 没等吕副官答应,方不为郑重的抱了抱拳,打开铁门冲了进去。 吕副官长年跟在马春风身边,比方不为了解的更多。岂能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但谷长官是什么身份,不管是马春风,还是贺清南,在他面前,还没有敢直接反驳的资格。 当时贺清南说要提人的时候,甚至要亲自跟着过来。马处长打了个哈哈,有意的岔开了话题。贺清南还要再提,看到谷长官的脸色不太好,才闭上了嘴。想必当时的贺清南便是存了方不为怀疑的这种心思,早一秒救田立成出来,就少一份暴露的危险。 三分钟就三分钟吧。从牢房到马春风的办公室,路程也不短。这么长的路,路上赶快一些,也赶出来了。 吕副官咬了咬牙,从窗口看到方不为走到了田立成的身边。 刘成高偷偷的看了看吕副官,也是松了一口气。 马春风也是怕方不为脑子一热,做出抗令的事情来,才让他陪着吕副官一起过来的。没想到方不为真来了这么一出。 这小子可不要糊涂啊,要是留了伤,这事可就不好说了! 谷长官可不是吃素的。 刘成高看到方不为一脸凶相的走到田立成面前,心里不由的担心起来。 自从被抓到特务处之后,这都快两个小时了。除了送自己进来的刘成高,田立成再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个人,连狱卒都没有。 他一直在盘算着,方不为是不是猜到了什么,才会在最后一刻,显露出要想弄死自己的心思来? 但不应该啊,自己是跟着抓捕付高昌的人追到新街口的,那时的付高昌才刚刚进了特务处,方不为根本没有时间审才对。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付高昌交待了些什么,他又知道些什么? 田立成正自猜测着,铁门“哐”的响了一声,被人推开之后,田立成看到方不为带着一身的杀气走了进来。 田立成心中一惊,但脸上丝毫不露声色,淡淡的扫一方不为一眼。 方不为走到田立成面前,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紧紧的盯着田立成。 田立成看似在和方不为对视,其实方不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把戏:田立成看的根本不是方不为的眼睛,而是方不为的鼻梁。 田立成心虚,甚至带着几分忐忑。 如果刺杀自己的事情和他关系不大的话,田立成顶多算的是奉命办差,有什么可害怕的? 方不为心中一动,猛的往前一步,一拳重重的击打在田立成肝脏的位置。 田立成嘴一张,刚要叫出声来,就被方不为闪电般的一把给捂了回去。 “姓田的,你好大的胆子!”方不为说话的同时,又一肘敲在田立成后颈的部位。 田立成只感觉眼前一花,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响着一个声音: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 方不为这两招,全是前世刑讯专业所用到的一些小技巧,简单而又实用。 肝脏受击,会使人非常痛苦,巨大的疼痛,会使人的大脑潜意识的产生恐惧。 击打后颈,会使大脑暂时缺血,并在震荡中,使人暂时失去思考和记忆的能力。 两者一叠加,会使受刑的人又恐惧又无助,更会短暂的忘记之前想好的应对的步骤和细节。 方不为一是想恐吓田立成,二是想打乱他的节奏。 看到方不为一进去就上手,刘成高和吕副官全是一震。特别是吕副官,急的要死。 刚刚谷长官和贺清南刚来的时候,马春风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过田立成毫发未损的。 吕副官刚要冲进去,却被刘成高一把拉住了袖子。 “方不为有分寸,不会留下外伤!” 刘成高虽然也担心,但眼没瞎,看出来方不为的这两下不会对田立成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方不为停下了手,撕着田立成头发,硬是让他抬起了头。 田立成痛苦的睁开眼睛,看到了方不为狰狞着一张脸,像是恶鬼一般。 “信不信我弄死你,还让人查不出一点伤来?”方不为咬牙切齿的问道。 田立成就是干这个的,岂能不知道,这样的方法不要太多。 方不为要干什么? 田立成心里猛的一颤。 当看到方不为把一张照片举到自己眼前时,田立成终于知道,方不为为什么这么恨自己了。 方不为从杀手身上搜到了照片,猜到照片是自己让人拍的。也以为是自己要杀他。 但这事没办法辩解,只要自己否认,方不为就有可能猜到什么,事情如果是自己的原因爆出来的,到时候贺清南第一个绕不了他。 方不为紧紧的盯着田立成的眼睛。 田立成的眼神先是一缩,证明是在震惊。但随后眼神有些发散,瞳孔却没有放大,说明不是在害怕,而是在思考。 果然如同自己猜测的一般,事情因田立成而起,但他却不是主谋。 那特工总部在怕什么? “我只以为,你们抢付高昌,是怕他参与刺杀我的事情败露,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们狗胆包天,竟然敢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方不为咬牙切齿的吼道。 田立成的眼睛猛一睁,惊恐的看着方不为。 特么的,猜对了,付高昌身上果然藏着天大的线索,恐怕连付高昌自己也没想到是哪一点。 方不为又是一拳,打在田立成的太阳穴上。 不能给田立成思考的时间。 乘着这个空当,方不为飞快的思考着。 这个天大的密秘也肯定和自己有关,不然贺清南不会在得知付高昌参与刺杀自己后,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来抢人。 第一六九章 惊涛骇浪 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让贺清南和特工总部如此的忌惮? 不是司机案,也不会是因为姚天南,这一点之前就推翻了。 自己还干了什么? 上海的事情? 方不为浑身一颤。 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方不为根本无暇顾及,现在的他,整个人都已经被惊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看到马春风和贺清南陪着谷长官进了甬道,刘成高和吕副官悚然一惊。 刘成高刚要张嘴问好,迎上谷长官凌厉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让刘成高给咽了下去。 谷长官怎么会来? 看谷长官的样子,明显是不想让审讯室里的方不为知道他来了。 可方不为这会正在里面给田立成上手段呢! 刘成高心里急的要死,心虚的看了一眼马春风。 马春风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吕副官下意识的动了动嘴唇,谷长官猛的一挥手,意思是让他们退开。 两个人让开位置,谷长官从铁门上的小窗口往里扫了一眼。 看谷长官暂时顾不上自己了,马春风才隐晦的看了一眼刘成高。 迎上马春风征询的目光,刘成高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意思是方不为并没有胡来。 马春风暗暗的吐了一口气。 看到这一幕的贺清南却在心里犯着嘀咕。 田立成没被带出来,是不是有人正在里面处理首尾? 伤的越重越好! 贺清南恶狠狠的想道。 谷长官饶有兴趣的看着审讯室里的方不为。 长官不发话,谁也不敢吭声,都静静的等待着。 方不为的拳头不轻不重,既不会让田立成昏迷。却又让田立成头晕眼花,无法集中精神思考。 田立成刚刚缓过神来,用力的摇了摇脑袋,就像是宿醉了一夜刚睡醒的样子。 方不为不知道外面站了好多人,他虽然听到了有人走动的声音,只以为是审讯股的人。 特工总部的人竟然敢把上海的事情泄漏出去? 方不为控制不住心里的惊骇,一把扯住田立成的头发,又让他抬起了头。 田立成下意识的一声痛呼。 除了趴在小窗口上的谷长官,谁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马春风是一惊,贺清南则是一喜。 看到方不为又惊又怕,好像大难临头的样子,田立成目眦欲裂,心里顿时一震。 方不为猜到了? 方不为根本没心思诈唬田立成了,他心里现在就像是刮起了超级台风的海面,惊涛骇浪铺天盖地。 “贺清南的脑子里装的全是屎吗,竟敢把上海的事情泄露出去……日本人可是真敢开战的……” 方不为的怒吼就像是一道惊雷,炸的所有人呆立当场。 “砰”的一声,方不为的拳头重重的砸在田立成的脸上,田立成一声痛哼,头就像是被大锤撞了一样,猛的往外一偏,同时吐出了两颗带血的牙齿。 到了这个时候,方不为哪里还会管能不能对田立成用刑。他恨不得当场要了田立成的命。 在偏头的一刹那,当目光无意间略过铁门上的小窗户时,田立成看到了谷长官的脸。 田立成甚至忘了脸上的疼痛,惊的眼珠子马上要突出眼眶。 委员长知道了? “不是主任……”田立成一声嘶喊。 “住手……”贺清南身子一颤,猛的一声大吼。刚喊了半句,谷长官猛的回过头来,一巴掌扇到了贺清南的脸上。 “不应该是闭嘴么?”谷长官眼神阴冷的看着贺清南。 贺清南定了定神,脸上火辣辣疼,心里也吓的砰砰乱抖,但脸上却丝毫不露。 “卑职担心属下安危,情急之下失态,请长官恕罪……”贺清南低着头说道。 听到贺清南的声音,牢房里的田立成筛糠一般的抖了起来。 方不为抬起头,往窗口外扫了一眼。 别说谷长官,就是委员长来了,也震不动他分毫了。 上海的事情外泄了,如果被日本人知道,方不为想要活命,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这还是其次,如果真开战了…… 方不为又是一巴掌扇在了田立成的脸上。 刘成高和吕副官吓的一抖,心想方不为太目中无人了。明明知道谷长官,处长和贺清南就在门外,还敢对田立成动手? “押回去!”谷长官盯着贺清南,眼睛里透着渗人的寒意。 “长官,你听我解释……”贺清南惊恐的抬起头来。 “放心,我会慢慢听你解释的。”谷长官冷笑一声。 “聋了么?”马春风一声怒喝。 刘成高猛的打了个激灵。 除了几位长官以外,在场的就只有他和吕副官,他不动手,难道要让马春风亲自来? 刘成高捅了捅吕副官,两个人走到了贺清南面前。 贺清南咬着牙,狠狠的瞪着马春风,马春风看谷长官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审讯室里边,便轻轻的扯了扯嘴角,一丝冷笑一闪而逝。 谷长官没有命马春风直接把他关进特务处的牢房,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去,通知吕开山来见我!”谷长官又对自己的副官说道。 这是要把特工总部一网打尽? 贺清南猛的一震,连身体都跟着摆了两下。 刘成高和吕副官推着他的肩膀往外走。 “哐”的一声,谷长官推开了审讯室的铁门,走了进去。 “好好审,死活不论!”谷长官扫了一眼田立成,又对方不为说道。 田立成面色一白,一脸的死灰。 方不为一个立正,敬了个礼。谷长官看了他一眼,又冷冷的说道:“如果审不下来,也不用日本人动手,老子先毙了你……” 谷长官说完之后转身就走,马春风看着方不为,轻轻的点了点头,跟着谷长官离开了。 整个牢房,又只剩下了方不为和田立成。 方不为自然知道谷长官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上海的事情真要捅到日本人那里,不灭自己的口,难道还要等着日本人来抓吗? 杨国仕战战兢兢的出现在门口,看着方不为说道:“方组长,处长让我来听你吩咐……” “把电椅推过来!”方不为已经顾不上对杨国仕客气了。 每一七零章 峰回路转 田立成还没有从惊惧当中回过神来。 谷长官放话,哪里会有他的活路?贺清南也是自身难保,现在根本没有任何人会来救他了。 “方不为……” 田立成脸色煞白,一脸怨毒的盯着方不为。 他也是刚刚才明白过来,谷长官肯定是被贺清南鼓动之后,才来的牢房。贺清南本意是要救他,却不想方不为好死不死的猜出了真相。 这下不但没救到自己,连贺清南也陷了进去,贺清南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你是受尽苦头后再说,还是现在就说?”在等电椅的空子里,方不为冷声问着田立成。 他恨不得活剐了田立成。 看到谷长官的一刹那,田立成惊慌失措之下,喊了一声“不是主任”,而上海的事情,除了参加过委员长的紧急会议的贺清南,就田立成知道的最清楚。 不是贺清南泄露的,那就只能是他。 看杨国仕推开了电椅,并让人安排着拉着电线,田立成猛的打了个哆嗦。 从他手底下受刑没抗过去的,没一百也有八十,田立成怎么可能不清楚电刑的厉害。 受过电刑的人,就算最后能活下来,也跟个废人似的,根本挺不了几年。 两个大汉解开了田立成手上的铐子,押着他往电椅上面坐。 “方不为,你就不怕我万一挺过来。事后报复你么?”田立成拼尽力气挣扎着。 “事后?”方不为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觉的你还能活着走出特务处?” “你要杀我,为什么?”田立成大声喊道。 “泄露军事绝密,让日本人有了开战的借口,你觉的谁能放你一马?” 田立成一顿,他才明白方不为说的是什么意思:把自己当成了泄密的人? 事情不是自己做出来的,自己要是交待了,还有一条活路,要是不说的话,方不为就能整死自己。 谷长官临走时的那句话,可不是在吓唬方不为。 可自己说了,贺清南事后会不会整死自己? 他此时怕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说不定比自己还会更早开口。 问题是田立成不敢等,电刑一上来,后半生就算是完了。 “噼啪……”杨国仕有意的将两根线头对碰了一下,闪出了一道火花。 田立成用力的摇了摇,电椅无比结实,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不是我,不是我泄的密……”田立成撕心裂肺的喊道。 “我没有时间等你挤牙膏!”方不为一扬头,扬国仕举着两根线头,站了起来,冲田立成狞笑了一声。 “江右良,是江右良想找人刺杀你……”看到就要扎到自己胸口上的线头,田立成大声吼道。 “江右良?”方不为猛的一震,推开杨国仕,扯着田立成的头发,厉声问道:“泄秘的也是他?” 田立成此时就像是一根泥条,瘫在了电椅里。 “你特么的说话呀……”方不为照脸就是两个嘴巴子。 杨国仕适时的扬了扬手里的线头。 “我猜不出是什么原因,但江右良肯定没有把你在上海干的事情告诉日本人,不然你怎么可能还好好的站在这里?”田立成冷笑道。 自己千算万算,怎么把江右良给忘了?方不为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嘴巴子。 也不能怪他,实在是江右良给他的印像太浅。 贺清南和关景言让江右良去上海调查关景言遇刺一案,可江右良倒好,到了上海什么也没干,光想着怎么捞钱了,把上海站上上下下敲诈了个底儿掉。 方不为去了上海之后,就见了江右良一面。还是关景言自做主张,想要审一审江右良那一次,结果无功而返,也间接的破坏了马春风和陈浩秋想要拿被江右良敲走的那些钱财做文章的计划。 之后方不为就再没有见过他,只是从陈浩秋那里听了一嘴,说江右良逃了。 当时方不为和陈浩秋还分析过,江右良身上怕是藏着不小的事,不然不会放着党调处的股长不当,畏罪潜逃。 方不为之前一直在猜测,想杀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人?明明和党调处和特工总部关系不浅,却又找的是江湖杀手? 江右良就完美的符合这一点。 叛逃之后,特工总部的人他肯定用不了了,也不敢用,江右良只能利用之前的关系,从还不知情的外围暗探这里下手。 “他为什么要杀我,因为姚天南?”方不为冷声问道。 田立成点了点头:“姚天南未调入特工总部之前,与江右良多有来往。姚天南事发之后,我们内部开始清查,并没有发现江右良也参与了姚天南的事情,所以没有动他……” “多有来往?”方不为盯着田立成,“就凭这一点,江右良就要杀我?” 只凭这一点,根本占不住脚。 “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正在查!”田立成回道,“但就算到现在,也没查出他投靠日本人的证据和线索,从他明知道你在上海的事情,却没有去向日本人告发这一点,就能看的出来……” “难道还要我感谢他不成?”方不为冷笑道。 “那他当时为什么会逃?。” 特工总部没有查到江右良是汉奸的证据,只凭他之前和姚天南关系不错一点,特工总部没必要对付他,江右良干嘛放着好好的股长不做? 迎上方不为如刀锋一般冷厉的目光,田立成低下了头,犹豫了一下后说道:“我们刚去上海的时候,江右良看势头不对,就想携款潜逃。当时,他把从上海站那里敲诈的钱财全藏了起来,又回到了军营,却不想被关景言直接抓了起来……” “他都已经准备携款潜逃了,又跑军营干什么,自投罗网?”方不为疑声问道。 田立成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特么的,江右良是去杀自己的? 太阳啊,关景言歪打正着,竟然救了自己一命? 方不为一阵庆幸。 当时的江右良,手底下还有一批可用的手下的。如果乘自己不备,一顿乱枪,方不为也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活的下来。 第一七一章 真相大白 “当时你和陈浩秋在上海做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主任一细想,这笔钱不能留了,想要退回去。但一查,江右良根本没把那笔钱运回南京。主任勃然大怒,命我勒令江右良,把那笔钱一分不少的交给陈浩秋或是关景言。但当时谁也不知道他会逃,只以为江右良想要独吞那笔钱……要不是关景言,他就算杀不了你,也会带着钱消失……” 方不为算是听明白了,江右良不知内情,估算失误,没想到刚回军营就被关景言抓了起来。他想要侵吞上海站的那笔钱的意图也算是暴露了。可能是怕贺清南事后清算,才一逃了之。 但是不对啊,姚天南的案情和上海的事情,江右良是怎么知道的? 方不为逼问着田立成,田立成一声长叹: “江右良把钱还了回来之后,关景言想借刀杀人,想让陈浩秋对付他,就把江右良放了出来。但江右良反应也不慢,当天就离开了军营,坐着蓝钢快列返回了南京。 他是等主任下班之后,才回的总部。江右良本就是电讯股的股长,平时的一些情报,他都有调阅的权力。 江右良也聪明,没有去调看主任办公室的绝秘情报,而是直接去了电讯股,把我从南京发给主任的所有电文副本找了出来,前后一对比,他自然就能猜出真相……” “快一个月了,这么长时间,你们就没有搜捕他?”方不为不敢置信的问道。 江右良偷走了这么重要的情报,贺清南就算是头猪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怎么可能拖这么久? “若不是他雇凶刺杀你的事发,谁也不知道他偷走了绝密情报。电讯股本来就归他掌管,他要看什么电文,手下的人谁会在意?”田立成反问了一句,又说道: “当晚之后,他便消失了。主任第二天知道他连夜回来过之后,也调查过,问过电讯股,电讯股也回答的不详实。之后看他多日未归,主任也以为江右良是怕因为意图侵吞上海站款项的事情清算他,所以才畏罪潜逃。 主任也怕被你们知道后,让马春风拿这件事大做文章,所以没有大张旗鼓,只是通知各部暗中追查了几天,没查到江右良的踪迹,最后就以畏罪潜逃结案了…… 何世荣,付高昌都是外围暗探,为了保密,总部一般不会给他们下传内部的案情。而江右良也是利用这一点,故意逼迫何世荣让手下弟子接下了暗花……” “你们怎么知道是江右良要刺杀我的?”方不为疑声问道。 “江右良不单找了何世荣,还找了李凤年。李凤年虽然不知道江右良已经叛逃的事情,但一听江右良的要求,就知道这不是公务,而是江右良的私事。而李凤年的背景也要比何世荣强不少,对江右良不是很忌惮,便直接回绝了。 何世荣死后,付高昌向李凤年汇报,李凤年才知道江右良绕过了他,直接找了付高昌。但他又怕江右良事后找机会报复,所以忍着没有向主任汇报,只是让付高昌先藏起来。 直到你抓了付高昌,又栽脏给了我们,李凤年信以为真,忍无可忍之下,才去本部找了主任。 主任一听江右良再次出现,还找杀手要杀你,才发觉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开始调查,看内部有无人员与江右良勾结,结果一查,发现我在上海时发给他的电文全不见了,再一查,才知道是江右良拿走的…… 江右良虽然没有直接找付高昌,但付高昌迟早能够想的起来,能同时调动他与何世荣,还有徐盛之的,只能是特工总部的人……主任当时说,你方不为若非聪明绝顶,心机灵敏之辈,也做不出那等大事来。怕是一听到江右良这个名字,就能猜个七七八八……” 情报是从特工总部泄露出去的,万一让日本人知道…… 贺清南不敢想像后果,到时候委员长毙了他都算是轻的。所以才会做出那般疯狂的举动。 一半人到特务处截人,一半人满城搜捕江右良。 方不为气得直冷笑,心里暗暗骂着自己:聪明灵敏个屁,自己千推万推,就是忘了这一点。 但贺清南也没有猜错,如果付高昌哪怕是无意间提起江右良,自己也能在瞬间想通所有的环节。 为什么何世荣明知道自己是特务处军官的身份,还敢让麻七暗杀自己? 为什么这个人能调动这么多属于特工总部的暗探,但派的杀手却是江湖人物? 为什么何世荣死了,徐盛之死了,特工总部无动于衷。但李凤年刚刚上门,贺清南就像是疯了一样? 只能是不久前还是党调处的主干人物,但现在却成了暗藏在背后不敢露面的江右良。 方不为长叹了一口气。 时间太紧,仅仅一夜之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大事,就差擦枪走火,两方火拼了,根本没给自己细细推断的时间。 而且自己也太急燥,根本没有彻底的静下心来过。 好在殊途同归,没有耽搁太久。 “有没有江右良的下落?”方不为肃声问道。 “要有了江右良的下落,主任能这么着急?”田立成反问道。 这么算下来,田立成好像没有什么大过,所以才会这么快开口。 再想想贺清南,如果江右良没有将情报泄露给日本人,他的罪过好像也不算太大,至少没有投敌之嫌。 想来谷长官和处长那边也应该从贺清南嘴里知道一切了吧! 被方不为一语道破天机,眼看着遮掩不住了,贺清南也应该没有了隐瞒的必要。 案情真相大白,方不为命杨国仕看着田立成,他则飞快的跑去马春风的办公室汇报审讯结果。 贺清南就是被押到了这里。 国党内最大的特务头子涉嫌泄密,就算是谷长官也不敢轻慢。一是怕人多口杂泄漏机密,二是怕特务处乘机下黑手,所以谷长官才将贺清南押到了马春风的办公室,亲自审问。 第一七二章 不同立场 方不为过去的时候,马春风的楼底下竟然黑压压的站着不少人,将整个小楼围了两三圈。 除了特务处的人之外,还有谷长官的随行护卫。 面对如此大的阵势,方不为丝毫不感到奇怪,此事一个处理不好,就是举国皆战。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负责第一层警戒的是刘成高。方不为和他打招呼的时候,竟然看到了站在他旁边的高思中和苏民生。 两个人看到方不为,羞愧的低下了头。 方不为看到这两个人的狼狈模样,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浑身上下都是土。真正的灰头土脸说的就是他们。 这两个被放回来之后,还没见到马春风,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敢去换。 马春风现在忙着审贺清南,哪里有时间顾及他们? 方不为走到两人的面前,先是敬了个礼:“两位长官稍待,卑职有紧急军务,先向谷长官和处长汇报,完了后马上下来!” 不等两人发话,方不为转身又迎向负责内层警戒的谷长官的警卫。 “谷长官命他负责审讯田立成……”刘成高低声解释了一句,意思是方不为真的有急事。 看着方不为的背影,高思中和苏民生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 刘成高刚刚给他们提了一下谷长官到来之后大致的经过,高思中和苏民生才知道,自己差点就惹出了天大的祸事。 方不为果断处置,才算是救了他们两个。若是真拿付高昌和田立成换了他们俩,事后马春风不毙了他们才怪。 谷长官的副官负责第二道警戒线,可能是早有交待,看到方不为的时候,副官直接放行,让他上了楼。 进了办公室,方不为看到贺清南被五花大绑的捆在一张椅子上,谷长官在问,马春风在记录,身边连个打杂的都没有。 再听贺清南回答的内容,基本上和田立成所说的差不多。 看到方不为的时候,谷长官就知道他那边有了结果。朝着方不为一瞪眼睛:“拿来!” 方不为把田立成的供词交了上去。 谷长官拿着细细的看了一遍,又看着贺清南冷笑道:“算你老实!” 贺清南没说话,只是看着方不为,目光深遂如夜,连方不为也看不懂他藏着什么用意。 “看什么看?”谷长官吓骂了一声,“你那些个歪瓜裂枣,给人家提鞋都不配。手下尽出魑魅魍魉之徒,不是汉奸就是叛徒,我若是你,早他娘的跳粪坑自裁了……” 方不为发现,党国上下,不管文化水平高低,大部分的军人都爱爆脏话,很有可能是受了委员长的影响。 “是卑职治下无方,才酿下如此大祸!”贺清南低下了头说道。 “知道就好!”谷长官啪的一声,把供词拍在桌子上,又对方不为吼道,“过来!” 这是怎么了,刚不是还在夸自己吗,怎么突然就朝自己发火? 方不为有些摸不着头脑。抬眼扫了一下马春风,马春风脸上波澜不起,看不出丝毫端倪。 方不为只好往前两步,老老实实的站在了谷长官面前。 前世因为对中国宪兵多有猎奇的心态,所以看过一些资料,方不为还真知道这位谷长官。 同盟会元老,资历和委员长不相上下,不过他当初跟的是黄革命。 军阀时代,和何英青同在黔军中效力。军阀的大长官被刺后,两人争权夺利,最后他硬是逼的何英青男扮女装,仓惶逃命。 国民政府成立之后,宪兵便是他一手缔造,后世称他为“宪兵之父”。 先不说之后的宪兵表现如何,只说已发生过的一二八事变。 张将军组建第五军,赶赴上海之时,应委员长谕令,谷长官派遣了一个宪兵营。本意是做为张将军的警卫力量的。 但战况胶着,张将军命宪兵营固守阵地。独力抵挡日本人的一个精锐联队。 面对数倍于自身的兵力,宪兵营死战不退,若不是后面日军派了援军,整个日军联队差点让宪兵营全歼。 先不论后世对他评价如何,只以组建训练宪兵一例,谷长官在抗日战争当中便功不可没。 特务处未成立之前,国军的军事情报工作便由谷长官负责,马春风未得委员长看重之前,大部分的情报,都是呈由谷长官。谷长官筛选之后,才会转呈委员长。 马春风得势,与谷长官不无关系。 所以说,就算是现在,见了谷长官,马春风也是恭顺至极,换了贺清南,更加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看方不为贼头贼脑的样子,谷长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的他两撇胡子乱抖。 “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你他娘的光奇了,没半点正的影子?”谷长官看着方不为,疾言厉色的说道。 方不为抬起眼皮看了看他,心想一整夜,自己和特工总部斗智斗力不假,但和以奇制胜有什么关系? “兵行险招固有奇效,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一个不慎,便是满盘皆输的下场……就如现在一般!” 原来说的是上海的事情! 方不为暗叹一口气。 这就有点强辞夺理了。 不能他娘的老子干了事,让别人泄了密,最后还要怪罪到干事的人的头上来。 方不为明白,按谷长官的想法,要是真能挑的日法两国产生争端,冒上一点风险是完全值得的,但最终却只是让对方互相谴责了几句。若是最后真让日本人得悉了详情,就会惹出天大的祸端。 但要是再来一次,方不为也绝对不会放过机会,照干不误。 两个人的立场不同,看法自然不同。 谷长官看到的是事后会造成的严重后果,方不为当时抓住的,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不过没成功罢了。 看方不为好像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但对他已知一二的马春风却很清楚,方不为根本就没把谷长官的话听进去。 “还不谢过长官教诲?”马春风厉喝一声。 “多谢长官提点!”方不为再不情愿,也只能做出一副诚恐的样子。 第一七三章 计划搜捕 马春风是怕方不为脑子一抽,说出反驳的话来。 如果方不为反驳的话,谷长官虽然不至于掏枪毙人,但肯定会对方不为生出桀骜不驯的印像来。 在马春风看来,方不为一介尉官,能得谷长官提点,已是莫大的福份。证明谷长官知道方不为做过什么,等于已经在上面挂上号了。 “罢了!”谷长官摆了摆手,“锐意进取是好事,但要知道三分人事,七分由天,万事不能想当然……” 方不为很想撇一撇嘴,他知道这位谷长官还有一个爱好,喜欢研究命数与因果,也深信不疑。 事情没有发展到最遭的一步,不管是马春风,还是谷长官,都算是缓了一口气。 谷长官把两份供词收好,装进口袋里,又冷眼看着贺清南:“这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让我处理?”贺清南惊骇的抬起头来,看着谷长官。 “做什么美梦呢?”谷长官一声冷笑,“委员长没发话,你就别想出来了。老子是问你搜捕江右良的事情,交给谁合适?” 贺清南顿时泄了气,沉吟了一下后说道:“田立成吧!” “就他那个鸟样?”谷长官一想田立成被方不为一句话诈的魂飞魄散的场景,就下意识的撇了撇嘴。 “田立成虽然胆色稍逊,但胜在细心,做这样的事情,还是他合适一些……”贺清南回道。 方不为第一眼就看穿了贺清南的心思。 论责任,这事就数贺清南最大,其次便是田立成。吕开山就沾不上边,只是听命行事。 只要把田立成放出来,再加上吕开山,党调处和特工总部没了他贺清南,也能照常运转。 要是再抓了江右良,也算是将功补过。 只要让委员长知道党调处和特工总部还有用,就不会重罚他贺清南,他最多也就是被责骂一顿,关上几天。 “你倒是打的好算盘!”谷长官冷笑一声,又问着方不为:“人死了没有?” “毫发无损!”方不为回道。 “没看出来啊?”谷长官摸了摸自己光头,看了看方不为,又看了看马春风。 自己都说了死活不论,方不为竟然没动田立成? “自当让长官明晓,政见不合是常有之事。我特务处还做不出迫害同袍的事情来……”马春风挺胸回道。 贺清南气的咬牙切齿,却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谷长官呵呵一声,没理马春风,又指着方不为说道:“去,把那孬货给我带过来,我一并带走!” 看来谷长官是答应了贺清南的建议。 方不为应了一声,下了楼,亲自去押田立成。 知道事情的紧要,方不为也没敢和楼下的几位寒暄,只是朝高思中和苏民生点了点头,便风风火火的去了审讯股。 田立成也算是刚刚才缓过神来。谷长官离开的一刹那,他本以为方不为肯定会乘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对自己动手,就算不整死自己,也得把自己给整废了。 但自己如实回答之后,方不为竟然没动自己一根手指头? 田立成本就是这一行的翘楚,自然知道,自己的供词只要一交上去,方不为就没机会动自己了。 若是相互调个个,方不为要是落到自己手里,到了这会至多也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明知道现在还是敌人,但田立成不得不对方不为生出了一丝佩服。 押着田立成回去之后,方不为看到三个人正围在一块,看着一张地图指指点点。 方不为扫了一眼,看出是南京城的地图,地图上面划了个十字,被分成了四份。 三个人说的,应该是搜捕江右良的行动计划。 “人手不够,老子我随时给你调,但要是挖不出人来……”谷长官看着贺清南,冷冷的一笑。 就连方不为也能感觉到,贺清南这一刻是真的心虚了。 严格来说,谷长官和贺清南还属于同一派系,但谷长官深得委员长信任,任卫戍区司令多年,身份很超然。只要他想,收拾一个贺清南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田立成进来之后,谷长官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把桌子上的地图扔给了马春风。 “走了!”谷长官背着手出了办公室。贺清南扫了一眼马春风,又盯着方不为看了好久,才跟了下去。 谷长官要走,马春风自然要送,他给方不为递了个眼色,也跟着下了楼。 谷长官的副官让司机直接把小车开到了楼门口,谷长官出门就上了车,所以并没有出现浩浩荡荡的场面。 看小车开出了老远,马春风才收回了目光,看着刘成高说道:“把特工总部的人全放了!” 刘成高领命而去,马春风扫了一眼高思中和苏民生,冷哼了一声,独自上了楼。 长官走了,小楼周围的警戒线自然就撤了,现在就剩下了方不为,高思中和苏民生三个人。 方不为没有跟上去,而是走向了被摞在了门口的高思中和苏民生。 今晚上算是把这两位长官得罪惨了。 看他们灰头土脸的样子,方不为刚伸出手,想要去拍他们两个人身上的灰土,高思中猛的跳了起来。 “不能拍!”高思中低吼一声,瞪着方不为,低声骂道:“你个小王八蛋,少在这里假惺惺。知不知道那一枪离老子的脑袋有多近?” 高思中斜着眼睛,伸出食指和拇指比了一下。 还能骂的出来,就说明高思中不是真的在生气,方不为嘿嘿一笑:“卑职当时要是不开枪,镇不住吕开山,吕开山就敢真押着你们冲阵……” 回来之后,刘成高给他们讲解了其中的道理,高思中和苏民生恍然大悟,所以根本没有要怨恨方不为的意思。 “吕开山这个王八蛋……”一提吕开山,高思中和苏民生都恨的咬牙切齿。 “两位长官找个地方收拾收拾,快赶上去吧,处长还等着呢!”方不为指了指马春风办公室的窗户,又指了指他们身上的灰土。 这种时候,这两个怎么还敢在马春风面前卖惨? 第一七四章 恨其不争 “怎么收拾?”高思中翻了个白眼,“哪有败军之将一身光鲜的去见主帅的?你是觉的处长的枪打不死人么?” 败军之将? 方不为差点笑出声来。 这两个人根本就没上过站场,所以才把事情想的那么简单。 刚刚一出场,就单枪匹马的往敌军的阵营里跑,还想和敌军的主帅套近乎,结果转眼就做了俘虏,被人家绑着反过来要挟方不为。 不是方不为自夸。这事要换成刘成高,只能是畏首畏尾,不敢稍动。他没方不为那么好的枪法,更没方不为那么大的魄力。 最后的结果也只会是被吕开山抓住机会,冲开特务处的阵势,打到门口逼着马春风换人。 马春风没治高思中和苏民生一个资敌之罪就不错了。 方不为不知道,自己去押田立成的这段时间里,三个人在办公室里是怎么协商的,但看马春风的心情还不错,对高思中和苏民生的责罚应该不会太重。所以他也就没有再劝这两个人去换衣服。 当三个人到了办公室,正拿着那副地图研究的马春风抬眼一看,顿时勃然大怒。 他娘的,装成这个惨样给谁看呢? 刚才下楼的时候,看到高思中和苏民生的狼狈相,马春风就有了冲上去给两个嘴巴子的冲动。 要是只有特务处的人在场也就罢了。不但特工总部的人看到了他们的惨样,更是落到了谷长官眼里。 是嫌他马春风丢的人还不够? 一想到这里,就连因为方不为今夜冒着九死一生拿下这么大的战果的好心情也被冲淡了几分。 马春风扔下地图,从办公桌后面绕了出来,冲上来一人给了一脚。 方不为跳开一步,给马春风让开了位置。 他除非脑子瘸了,才会去劝马春风。 两个人躲都不敢躲,任凭马春风踢打着。 看着这个场面,方不为下意识的呲了呲牙。 他之前就想到了马春风看到这一幕会发火,所以才劝着两个人去换衣服。但没人听他的,方不为也不好说破,只能由着他们。 结果挨打了吧? 前世看资料,说马春风动不动就对手下打骂,他还以为是讹传。但见识了几次之后,方不为才算是深信不疑了。 “娘稀皮……”听到马春风的喝骂,方不为差点没崩住。 “说你们是蠢货,你们他娘的还不服气……”马春风边打边骂道,“眼看着人家喊打喊杀的追上门来,你们还想着做好人?我干你个娘的,脑子里装的全是粪不成…… 要不是方不为当机立断,果断处置,真让吕开山冲出阵,押你们到门口来逼着老子换人,老子当场就能毙了你们……” 刘成高也是这样对高思中和苏民生解释的。想明白之后,高思中和苏民生不但没有怨恨方不为,甚至对他心生感激。 刚才在门口,高思中就是拉不下脸面,对方不为说不出感谢的话来,才故意套着亲近。 打完了高思中,马春风又开始打苏民生:“你他娘的天天跟老子嚷嚷着要带兵,带你娘个蛋?就你这样的,兵给到你手里,带不过三天,就能让敌人吞的渣都不剩,你死了不打紧,可惜老子的兵……娘稀匹的……” 两个人压根不敢躲,只敢护着脸。就算这样,几脚下来,也让马春风踢了个鼻青脸肿。 方不为只能站在旁边当雕塑,最多也就是挨打的滚到他身边时,他往后让一让。 马春风打累了,叉着腰站在地上大喘气。看方不为板着脸,一副我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马春风眼睛一瞪,伸手指着荼壶:“一点眼色都没有!” 方不为快步拿来的紫砂壶,递到了马春风的手里。 看马春风不打了,地上的两个人灰溜溜的爬了起来。 苏民生是一脸的愧色,高思中却低着头,翻起眼皮,偷偷的观察着马春风的脸色。 一看高思中贼眉鼠眼的样子,马春风就知道高思中在暗暗揣摩他的心思,刚下去的怒火腾的一下又冒了上来。 看了看手里的紫砂壶,终究没舍得砸到高思中的脸上。马春风顺手一扬,把茶壶扔给了方不为。 等方不为手忙脚乱的接住后,马春风又扑上去了。 “卑职错了啊……”高思中一声嚎叫。 倒不是他被打怕了,而是猛然想到,马春风打了这么久,自己和苏民生竟然还没有认错? 马春风停下手来,恨其不争的看着高思中。 以前他觉的高思中挺得力的,怎么现在越看越不顺眼? 看到捧着茶壶的方不为,马春风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不是高思中不得力,是方不为太出彩了。 想到这里,马春风心里的怒火才算是去了几分。 就算是心里喜欢,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两个长官挨打,下属却受到了夸赞? 这不是制衡,是在给方不为结死仇。 马春风想了想,此情此景,怎么也要骂方不为两句才对。 “还有你!”马春风伸手一指方不为,“不知道天高地厚,谷长官提点你,说明心里对你印象甚佳,就算骂错了,你也得显出谦虚谨慎来,若不是我一声喝断,你是不是还想着反驳几句?” 方不为低了低头:“卑职不敢!” 自己又不傻,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来? 一听马春风这样说,方不为也算是听明白了。别说自己,就连马春风也觉得谷长官对上海一事的看法不苟同。 高思中和苏民生惊的连身上的疼都忘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方不为。 这是多大的机遇啊,方不为竟然还想着顶嘴? 别人不清楚,他们两个怎么可能不了解,马春风是如何得到委员长看重的? 要不是谷长官,马春风别说情报,连句话都递不进去,更别说后来进复兴社,组建特务处了。 看高思中和苏民生的表情,马春风也回过味来了。 自己这哪里是在责骂方不为,直接就是夸赞吗。 没看这两个一脸的羡慕,就差流口水了。 “蠢货!”马春风恨其不争的骂了一句。 高思中和苏民生一凛,立马站好。 第一七五章 酣畅淋漓 马春风缓了一口气,坐到了椅子上,方不为眼明手快的把茶壶递了上去。 “早知道你们二人不知兵,但我从来没想到,你们能白痴到这种地步?”马春风咬着牙骂道,“你们以为战场无父子这句话是戏说?阵势一起,就是天大的情面也会抛开,先打过再说。更何况我们两家恩怨由来已久,你以为套两句近乎,吕开山就会给你面子?” “若是还想不明白,就好好想想,今夜的方不为是如何处理的。这才是我特务处该有的气势!” 马春风停住了话头,高思中和苏民生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看方不为。 他们现在除了羡慕方不为之外,更是生出了一丝佩服来。 不佩服不行。 今夜又是方不为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换成他高思中和苏民生,不论其他,只论方不为拼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硬是逼的特工总部不敢异动这一点,就不是他们能做出来的。 举着手雷同归于尽? 说起来容易。但真正能做到的有几个? 再打个比方,如果他们两个处在方不为的位置,上官落入敌方手里,他们敢不敢那样处置? 开枪,开什么玩笑?除非长官真死了,只要活下来,就少不了给他小鞋穿。 但奇怪的是,高思中和苏民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和经过之后,竟然对方不为一点气都生不出来? 根本的原因其实还是在方不为身上。 他将吕开山及特工总部的心理动态掌握的分毫不差,毅然决然的开了枪,甚至让刘成高做出了一副受马春风所令,乱枪打死苏民生和高思中的举动。 而吕开田只以为方不为是个疯子,投鼠忌器,不但不敢顶着高思中和苏民生做肉盾,反而要保护他们,以防特务处下毒手栽脏陷害。 这才是真正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原本对自己不利的因素,转换成制胜的因素,让吕开山吃了个哑巴亏。 扪心自问,哪怕是再来一次,他们也做不到方不为这种程度。 因为不管是高思中和苏民生都知道,他们没有方不这么大的魄力,更没有方不为扭转乾坤的手断。 苏民生看着方不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智谋,心机,魄力,手段,包括为人处事,自己好像哪一样都比不上方不为? 马春风冷眼打量着两个人的表情。 高思中就罢了,这就是个滑头,很有自知之明,也不会意气用事。再加上他脸厚心黑,这点挫折还打击不到他。 苏民生则不一样,一直自视甚高,恨自身无用武之地。经此一事后,也能让他明白,兵不是那么好带的。吃点亏长长记性,顺便折一折他的锐气,对苏民生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两个人这一次的举动虽然蠢的要命,但最后坏事变成了好事,马春风其实并不是很生气。 但这两个好死不死的要卖惨,让马春风觉的丢了大人,所以才对他们拳打脚踢。 打完骂完了,马春风心里的火也基本上去了大半。 毕竟最后的好处全让特务处得了,贺清南这一次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下来,马春风岂能不高兴? 又全是方不为的功劳! 这一次,马春风冷眼旁观,算是亲自见识了方不为处事的手段。 太他娘的漂亮了。 当第一次听到方不为带着六十号人逼着田立成六百号人缴械的时候,马春风就大呼威风,当既命本部上下全员出动,并让高思中传令,让方不为节制本部全员。 让他没想到的是后面更精彩。 方不为临危不乱,当机立断,逼的吕开山不但不敢拿高思中和苏民生要挟方不为,还要想办法保护他们两个。 马春风当时恨不得冲到现场,看一看吕开山当时的脸色。 当时守在办公室外面的吕副官甚至听到马春风独自一人在办公室击掌高歌。 这是多久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了? 就算是现在回想起来,马春风依旧觉的酣畅淋漓,如同在三伏天喝了加冰的蜂蜜水,畅快到了骨子里。 至于对特工总部为了抢人打到门上来的事情,马春风一点都不在意。在高思中和苏民生的神助功下,这件事说到哪里,也是特务处占理。贺清南少不了事后让些好处出来。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惊动上面的大人物,说不定连委员长都知道了,也肯定会派人下来调查始末。 所以方不为马不停蹄的赶回来的时候,马春风才想着磨一磨方不为,让他稍稍冷静一下后再去审田立成,也是不想让田立成带伤,以免让特工总部抓到把柄,颠倒黑白。 马春风也没有想到,事情真如方不为推断的一般严重,竟然真的和上海案扯上了关系。 一想到贺清南可能肠子都悔青了的样子,马春风就想大笑三声。 刘成高和吕副官刚去提审田立成之后,贺清南就忍不住了,非要撺掇谷长官去牢房。 谷长官也不相信特工总部的人落到特务处的人手里会毫发无损,带着好奇,去了审讯室。 好巧不巧,最关键的时候,让谷长官听到了方不为的推断。 田立成和贺清南一对猪队友惊慌之下乱了方寸,一人一句,等于是间接承认方不为推断的是对的。 这才有了后来发生的这一切。 马春风发现,方不为不但有能力,而且运气也不是一般的好。 虽然不至于像谷长官那般,对命数之说深信不疑。但马春风对此也是有几分笃信的,不然当初也不会改了字。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出彩的,总要想办法笼络住了。 马春风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贺清南临走时的那一眼,对自己是恨到了骨子里,但对方不为,则不尽然。 马春风隐约发现,贺清南竟然对方不为生出了欣赏之意。 再想想谷长官对方不为的态度。 方不为不清楚,马春风可是没少走谷长官的门路,对他的性情也颇有了解。 若是不入他的法眼,谷长官连看都懒的看你一眼,就比如说田立成。 第一七六章 派系之争 贺清南会不会乘机向谷长官进言,把方不为调入宪兵或是卫戍部队? 一想到这里,马春风竟然有了几分压力。 但他心机深沉,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表现在脸上。 马春风扫了一眼方不为,又看了看高思中和苏民生,“啪”的一声把谷长官临走时留下的那张地图拍在了桌子上:“都过来!” 三个人一言不发的走到了马春风面前。 “据特工总部分析,江右良并不知付高昌已落网,也不知李凤年去特工总部道破了他的行迹。所以贺清南认为,江右良还藏在南京城里,谷长官命特工总部与我特务处共同搜捕江右良。” 马春风指了指被划过十字的地图:“特工总部毕竟对江右良的背景关系,人际来往清楚的多,所以此次搜捕行动,还是以他们为主!” “全城搜捕,光靠特工总部和我处这点人手,这难度有些大啊?”高思中看了看地图,揉了揉青肿的鼻子说道。 “这还用你考虑?”马春风瞪了他一眼,“谷长官已命卫戍部队封锁全城,不管陆路水路,只要能出城的要道,都有重兵把守。另外又让宪兵司令部配合我们两处,江右良只要还在南京城,怕是插翅也难道……” 就为了抓一个江右良,同时出动了宪兵司令部和卫戍部队? 高思中和苏民生倒吸一口凉气,这江右良虽死犹荣了。 一听宪兵,方不为眼睛一亮,但听到只是宪兵司令部,他又失去了好奇心。 他是真心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中国宪兵的。 想想也对,后世所说的神秘的中国宪兵,只是指委员长曾经的侍卫队稍稍扩建后的特种做战部队,是这个年代中国当值无愧最强的军队,只为搜捕一个江右良,怎么可能出动他们? 马春风点了点地图上东北角的四分之一的位置,包括玄武湖在内:“其他的地方我们不管,只负责这一片区域,我们只搜长江以内。” 方不为伸头看了看地图,大模估算了一下,地图上这把掌大的一块,放到实地,怕是不小,人手少了,根本排查不过来。 “具体计划和细节,你们三个共同商议。天亮之后,到宪兵司令部要人即可,但要是最后人是从我们手里跑走的……,” 马春风抬起头来,冷冷的盯着面前的三个下属,冷冰冰的说道:“你们提头来见吧!” 不管怕不怕,必须做出姿态来,三个人齐齐一凛,一个立正:“卑职明白!” 刚从特工总部那里占了不小的便宜,说起来,包括自动当了俘虏的高思中和苏民生也是有功的。也不能太打击他们的自信心。马春风话峰一转:“当然,江右良真要被我们抓住了,就等于又在贺清南脸上重重的扇了一巴掌!” 高思中看马春风心情好转,眨了眨眼睛,想问一问审讯贺清南的结果,但看到方不为也在,就有些犹豫。 “有屁就放!”马春风瞪眼骂道。 “谷长官肯定不会重罚贺清南吧?”高思中问道。 “谷长官与两位陈长官多有来往,自然会给这个面子,也肯定会在委员长那里替贺清南求情,这是必然之事!” “可惜了,又让他逃过了一劫!”高思中叹道。 “有什么可惜的?”马春风往后一靠,“你以为没了贺清南,特工总部就能和我们对路了?” 高思中蠕动了一下嘴唇,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马春风又是一声冷笑。 贺清南迟早都只会是让他踩下去的命。 马春风很清楚自己的立身之本是什么,那就是对委员长忠心。 但贺清南却不然,他不管是发迹还是得势,都离不开他头顶上的那两位,等于是和委员长隔了一层。 委员长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才对贺清南的猜忌越来越重,甚至暗示各部多向特务处倾斜,以便马春风迅速壮大后,用来制衡贺清南。 这也是两位陈长官一直看不起马春风的原因,认为他是幸进之辈。是委员长故意扶持起来,对付他们的一头恶犬。 但马春风坚信,此消彼长,特务处迟早有一天会超过特工总部。 特工总部接二连三的出事。刚是姚天南,这会又是江右良,依马春风对委员长的了解,就算这次放过了贺清南,怕也是会在心里给他贺清南记上一笔。 积少成多,委员长迟早有爆发的一天。 但这些事情,肯定不能对属下说,马春风抬眼一看,三个人还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他面前。 “滚出去做事!” 马春风把地图拍在了方不为的手里。 三个人拿着地图,退出了办公室。 东方已经发白,天色将明。楼底下除了马春风的警卫,再没有其他人。 高思中左右瞅了两眼,撒腿就跑。 “你跑什么跑?”苏民生在后面喊道。 “不跑等着丢人么?”高思中低吼一句,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苏民生和方不为无奈,只好跟着高思中去他的办公室。 “科长你先过去,卑职去给你拿件衣服!”方不为把地图递给了苏民生。 “这样的小事,何必要你亲自跑一趟?”苏民生长叹一声,“你莫以为我会怨恨于你。刘成高已与我与思中讲解了你当时之所以如此处置的用意。今夜多亏了你扭转乾坤,不然就会让我留下终生的污点!” “科长过虑了!”方不为笑着宽慰道,“处长心中有气,说话未免重了一些。这并非两军交战,所以吕开山才会那般无耻。你与高科长都是非战之罪!” 苏民生暗叹一声,方不为算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当时他和高思中都是抱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心态过去的,谁知道吕开山根本不按剧本来? 虽然明知方不为是在开导他,但苏民生心里还是好受了许多。 现在在他眼里,方不为的军事才能怕是要比刘成高还要高一些,也并非阿谀奉承之徒,这样说肯定是有几分道理的。 第一七七章 分派 高思中的情报科离的最近,没走几步就到了。进了高思中的办公室,他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让副官上着药。 马春风当时正在气头上,真的是一点都没留手,军靴底子可是卯足了劲踩下去的。 所以高思中和苏民生的脸不但是肿的,还有好多地方出了血。 方不为又让高思中派了人,去行动科替苏民生拿衣服,也没管高思中在那里“咝咝咝”的吸着冷气,拿起那张地图,细细的看着。 “都他娘是你害的!”高思中一脚踢到方不为坐的椅子上。 方不为回过头来嘿嘿一笑:“都劝了让你们收拾好再上去,你们偏偏不听,我有什么办法!” 和高思中越来越熟,也知道高思中最反感自己跟他客气,所以方不为和他说话越来越随意。 “以后有话说清楚,少他娘的藏着掖着!”高思中翻了个白眼,又说道,“我就想不通了,都他娘的是娘生的,怎么就你小子的脑瓜子聪明?”高思中反问道。 他是想到了方不为肯定是猜到了马春风的心思,才劝着让他们换衣服的。 “没办法,卑职这是天生的!”方不为恬不知耻的回道。 “我呸!”高思中一口口水吐到了地上。 只是两三句,就化解了三人之间的尴尬。 高思中嘴上不认同,心里其实还是很佩服的。 苏民生则是叹气道:“我们不如不为多矣!” “可以了啊!”高思中翻了个白眼:“再别给这小子戴高帽子了,要不然他非上天不可!没看处长都不敢夸他了吗?” 苏民生想了想,还真是。从进门之后,马春风暴打了他们一顿,连方不为也跟着吃了两句挂落。按理说,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怎么也要给方不为一些奖赏吧? 方不为自然没提马春风给他写了一副字的事情,只装做不知道。 上好了药,高思中凑到方不为的身前。指着地图问道:“有什么主意说一说?” 苏民生也拉过了椅子,让高思中的副官给他抹着药,他则盯着地图看。 “全听两位长官吩咐!”方不为谦虚的说道。 “屁!”高思中瞪着方不为,“你以为处长为何说是让我们三人商议?” 方不为转了转眼珠,恍然大悟。 他比高思中和苏民生低了好多级,马春风不好说让方不为直接命令高思中和苏民生,所以才说的是“商议”的字眼。这不摆明着让方不为制定方案么? “我说怪不得呢!”高思中砸吧了砸吧嘴皮子,看了看苏民生,“处长一点好处都没给这小子,我还想着是不是在照顾我俩的心情,原来是这样!” “少打哑迷!”苏民生不耐烦的说道。 “这小子节制本部上下的军令还没收回去,处长是要我们两个听这小子号令……” “你他娘的是不是早知道?”高思中做势要打方不为,方不为躲了一下,装做一脸茫然的回道,“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 高思中拿手指虚点了两下,冷笑一声:“凭你小子的脑瓜子,能想不到?没收回军令,就说明这事不算完,就算表功,也得等抓到江右良再说,处长肯定是这样考虚的。” “我就没想着要什么奖赏!”方不为叫一了声屈。 “少他娘的磨磨叽叽的!”高思中一手掐着方不为的后颈,一手指着地图,“赶快把江右良挖出来,老子能不能一雪前耻,全靠你了!” 方不为哭笑不得:“谁能肯定江右良就藏在咱们负责的区域里,咱们总不能越界吧!” 高思中转了转眼珠:“也不是不能试一试!” 他是从特工总部手里抢功劳抢习惯了。 “不行!”方不为还没表态,苏民生断然否决道:“这事委员长肯定盯着呢。再说以谷长官的脾性,肯定不会允许咱们这么做!” 一想起委员长,再想想谷长官,高思中也不敢胡出主意了。 “咱们先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守好。江右良要真从咱们这逃了,估计处长真敢掏枪打人!”方不为劝道。 这是应有之义,对这一点,高思中和苏民生肯定不会反对。 “有什么计划赶快说,这眼看着天就亮了!”高思中看了一眼窗外,又对方不为说道,“你放心,咱们也不是第一天一起办案了,我和老苏都知道你的为人。你别有想法,放心大胆的下命令就是!” 苏民生也跟着点了点头,眼睛里全是鼓励的神色。 事态紧急,方不为也没敢客气,抱了抱拳:“谢过两位长官了!” 他随机拿过地图,指着特务处的那一片分区说道:“就看谷长官能给多少人了。要说分区搜捕,咱们特务处的人手也基本够用了……” “还是算了吧!”高思中敲了敲桌子,“别让上面的长官觉的就咱们显的能耐,给多少人,咱们用多少人就是了。再说搜捕全城,肯定不能持久,不可能等着咱们一一块一块的往前挤,人越多越好。” 方不为点了点头,先是在地图上,把属于特务处的区域又划分成好多块。 “两位长官,谁和工务局熟悉一些,要先通知他们,封锁玄武湖!” 方不为指着地图上的那片水域说道。 “这个不用你操心!”苏民生回道,“既然全城搜捕,所有的江河水域肯定会设卡,玄武湖也不例外,肯定会先行封锁!” “但工务局肯定也分不出多少人手!”方不为沉吟的一下后说道,“如果谷长官派的人多,我会分一部分,配合本部人员,对陆上全面搜捕,剩下的宪兵,则包围玄武湖,但必须要一位长官去坐镇!” “你怀疑江右良会藏到公园里?”高思中问道。 “南京城这么大,抓一个人,无疑于大海捞针,卑职只是提前布置罢了!” “我去!”高思中拍了拍胸口说道。 “还是让苏科长去吧!”方不为盯着高思中,“搜捕这样的活,肯定是咱们自己的人得力一些,咱们先搜城里的地方,玄武湖放到最后再说!” 第一七八章 少年英才 方不为没明说,但高思中怎么听不出来他是什么意思。 玄武湖暂时只是封锁包围,主要用的是宪兵司令部的人。自己人虽然用的不多,但必须要去一位够份量的人和宪兵司令部派来的长官沟通。 高思中走了,情报科的那一堆骄兵悍将怎么办?方不为真的不想和李无病那群人打交道。 高思中看着方不为,冷哼一声:“好,全凭你小子安排,我倒要看看,哪个敢给老子炸刺儿?” 自己对方不为是越来越欣赏,但情报科的人现在越看方不为越不顺眼。 高思中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就等着跳出几个来,好杀鸡儆猴。 苏民生自然没意见。以刘成高为主的行动科一众人员,现在怕是对方不为比对自己还要信服。 方不为又把城内的区域划分成两块,高思中带情报科负责一块,他自己带行动科负责另一块。 自己的人分派好了,就看谷长官能给多少士兵了。 “哪位长官去要人?”方不为问道。 “按理来说应该是处长去要人最合适!”苏民生想了想之后说道。 “要不你去问一下处长?”高思中出着主意。 反正让他去找谷长官,打死他也不会去的。 马春风的一众手下,谷长官最见不得的便是高思中,说他油头滑脑,心思不往正业上放。 所以看到方不为像高思中一样贼头贼脑的看马春风,谷长官才那么生气。 马春风只说让他们商议计划,对于谷长官派人的事情只是提了一句,说是等他们商量好了直接去宪兵司令部要人。 高思中和苏民生摆明了架势,既不会去找谷长官要人,也不会去找刚刚才消了火气的马春风。 只能自己去了。 事不宜迟,方不为也不敢再耽搁了。 “劳烦两位长官,先命本部人员集合待命,我现在就去找处长!”方不为说了一句,就出了办公室。 “这小子越来越能耐了啊?”看着方不为的背影,高思中撞了撞苏民生的肩膀,“你就不怕他把你给架空了?” 刘成高本来就对方不为另眼相看,杨国仕则对方不为感恩戴德。还有一个一直在外的稽查股的何友国,对方不为的感官也还不错。 方不为刚刚任组长,虽然不至于以下犯上,但刘成高等人本就对苏民生多有不满。如果方不为居中一撺掇,这几个还真有可能暗地里把苏民生撇到一边,所以高思中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少在这里挑拨离间!”苏民生瞪了高思中一眼。 高思中贼心不死,转了转眼珠说道:“实在不行,把这小子调给我,我也好借他杀一杀手下这帮杀才的傲气?” 对高思中,苏民生已经没办法了。他就想不通高思中怎么就死盯着方不为不放了。 “等我走了你向处长申请吧!”苏民生叹了一口气说道。 “走,你去哪?”高思中悚然一惊。 “我打算请辞!”苏民生回道。 “你不要命了?”高思中吓了一大跳。 特务处从来就没有请辞的说法,除非外调。高思中怕苏民生一提出来,至少先得再挨马处长一顿拳脚不可。 苏民生没有正面回答,看着外面已经大亮的天色,悠悠的说道:“特务处成立之前,我就跟着处长走南闯北,出生入死,一直到特务处成立。 整整两年,他一直把我压在总务,不让我带兵。起先我还以为他是要故意磨一磨我的性子,但后来多次苦求,他一直没有松口的意思,我一直有些不理解,直到此次胡长安出事……” 苏民生脸色一黯:“我终于如愿以偿,手底下有了兵。但也终于明白,兵不是那么好带的,就一个刘成高就让我费尽了脑筋。要不是方不为出现,我都准备给你打声招呼之后,对他下手了!” “干你娘的,你还藏了这样的心思?”高思中愣了一下,“你准备怎么收拾他?” “都是老兄弟,我还能毙了他不成,自然是让你把他调回去!”苏民生回道。 高思中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次,也终于让我明白,我真不是带兵的料,但总务上的那些事情,我是真不想再沾手了。所以我想着向处长申请,出去厉练两年。” 听苏民生不是真的要离开特务处,高思中才算是放下心来,随既又劝道:“处长不会答应的,你走了,让谁主掌行动科? 刘成高肯定不行。这老贼有魄力,有手段,也有心计,就他娘的没文化。让他带带兵还行,其他的,就算了吧!看处长的心思,行动科可不止是用来抓人的。 李无病……”一提李无病,高思中就有些牙疼,“这狗日的什么都好,就是太小心眼,也不是做大事的料,处长根本看不上他。也就是对我忠心耿耿,我才在处长那里三番两次的求情,才把他提了上来。再想进一步,比登天还难。 剩下的,能力肯定有,但问题是处长不放心啊?”高思中摊了摊手。 “我也没说马上就要走!”苏民生回道,“我先向处长申请,总要等有合适的人选之后再说。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没等到处长答应就摞挑子啊!” “我看难!”高思中左思右想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 方不为去找马春风的时候,马春风正在办公室会客。方不为正准备要走,马春风却让吕副官把他叫了进去。 客人是位四十出头的军官,看军阶是上校。方不为不认识,但在这种场合,敬礼问好就对了。 “长官好!”方不为一个立正。 “这就是让我家司令赞不绝口的方不为?”上校军官颇为好奇的看着方不为,问着马春风。 “皮猴子一个!”马春风心中高兴,但脸却板的像块石板。 司令,哪里来的司令? 方不为暗暗的猜测着。 “啧啧!”看方不为相貌堂堂,英俊不凡,上校军官又是一声赞叹:“有血性,有担当,果真是少年英才!” 夸的方不为一头的雾水。 第一七九章 开始行动 “庆丰兄,少年人不经夸,莫要让他翘了尾巴!” 马春风虽然板着脸,但谁都能听出他话中的得意。 “还不谢过车长官?”马春风又对方不为喝道。 “多谢长官美誉,卑职愧不敢当!”方不为谦虚道。 “别看你们处长板着脸,心里怕是早乐开了花!”车庆丰哈哈大笑道。 笑过之后,马春风才正色的对方不为说道:“搜捕计划做的怎么样了?” 方不为拿出抄写好的计划和那张地图,一并递给了马春风。 马春风看了两眼,瞪了方不为一眼:“毫无新意!” 搜捕行动还能有什么推陈出新的办法? 方不为心里嘀咕了一句。 前世十多年,他有三分之一的时间不是在追逃,就是在抓捕。对这个早就轻车路熟,方不为也很清楚,这种行动,只要人手够,地毯式搜索就是最好的办法。 “那两个呢?”马春风把地图扔给方不为,又冷声问道。 “正在集合本部人员,随时出发!”方不为回道。 “两个怂货!”马春风又骂了一句。 马春风也知道,刚刚挨过打,高思中和苏民生对他正是最憷的时候。 “庆丰兄,那就劳烦你了!”马春风冲车庆丰抱了抱拳,“今日本应是我带队行动才对,但委员长有召,实在脱不开身!” 原来车庆丰是谷长官派过来的。 “如有疑难,就向车长官多多请教!”马春风又对方不为交待道。 方不为一个立正:“卑职明白!” “春风兄,你可不要搅浑了!”车庆丰呵呵一笑,“临出门时,司令可是交待了,让我等只带着耳朵,全听你特务处吩咐便可!” 动用卫戍部队和宪兵司令部搜一个人,用屁股想也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车庆丰可不敢胡乱接茬。到时候如果出了意外,马春风若是再一翻脸,他有嘴都说不清。 “若是出了意外,仔细你的皮!”马春风瞪着方不为说道。 “卑职自当全力以赴!”方不为朗声答道。 车庆丰不免多看了方不为两眼。 谷长官回去之后感慨的时候,他还有些不相信,认为以马春风的秉性,怎么敢放手把整个特务处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掌控。但看马春风现在的交待,还真是如此。 简单交待了几句,马春风送车庆丰下楼,方不为快步走在前面开路。 在下楼的过程当中,听马春风和车庆丰提起,方不为才知道,宪兵司令部竟然派给特务处的部队,就有一个团之多,可想而知谷长官对这次行动的重视程度。 本部所有人员已集合完毕,马春风也没有多说费话,只是叫过高思中和苏民生,又训了几句。 宪兵早就开拔,集结地点就在玄武湖公园。 马春风命特务处所有人员在玄武湖集结,近千队员坐了十几辆卡车,浩浩荡荡的出了特务处本部。 临上车的时候,方不为扫了一眼第四组,竟然发现冯家山也在。 不是被特工总部抓走了么,这么快就放回来了? 方不为心里疑惑着,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只能等到了地方再说。 见了高思中和苏民生,车庆丰熟悉的打着招呼,看来以前特务处也没少和宪兵合作。 到了特务处,自然不能让车庆丰再坐军卡。马春风专门给他安排了一辆小轿车,正是总务科的那一辆。 车庆丰硬是拉着高思中、苏民生和方不为挤上了同一辆车。 方不为坐在副驾驶上,听他们三个叙着旧,竟然都是军校的同学。 高思中和车庆丰是四期,还是同一个兵种,甚至住在同一间寝室。苏民生和马春风一样,都是六期。 方不为是第八期,只能算是小学弟。 几个人聊着军校的趣闻,方不为却搭不上话,只能扎着两只耳朵听着。 聊到半路,车庆丰才疑惑的问道:“算起来都是师兄弟,不为怎的如此拘谨?” “哈哈……”高思中一声坏笑,“他拘谨个屁……这小子外出公干时,被日本人打坏了脑袋,失忆了,好在捡了一条命回来!” 这样的事情也能拿来开玩笑? 车庆丰诧异的看了高思中一眼,看他脸上只是幸灾乐祸,没有丝毫的怨气,看来真的是在开玩笑。 方不为扭过头来,幽怨的看着高思中:“科长你上次跟我说,要找个机灵点的下属来试一试,试了没有?” “老子脑子又没抽抽!”高思中翻了个白眼。 这话他不止说过一次,连马春风都知道。但也就是嘴上说说,又怎么会真的去干。 看这三人的情形,看来关系真的不错。不然马春风也不会让方不为以一介组长之职号令两位上官。 特务处是什么性质,车庆丰很清楚。虽然很好奇方不为是怎么失忆的,但三个人都不提及,他也不好过问。 特务处本部离玄武湖不是太远,很快就到了。在车上的时候,方不为就给车庆丰看过自己的计划。 下了车之后,方不为先给车庆丰敬了个礼:“请车长官示下!” 四个人当中,就数车庆丰的军职最高。就算明知道马春风让他主持行动,但方不为不能没有眼色。 车庆相呵呵一笑:“到了这个时候,还客气什么?手下的儿郎,你自管调用便是。我呢,专门就是替你们开路的!” 车庆丰说着,拿出了一张公文,方不为定神一看,竟然是委员长亲笔签发要求各部协助配合的谕令。 方不为到了此时才知道,特务处负责的区域内竟然还藏着一个大家伙:考试院! 类似于这样的部门,特工总部负责的区域内岂不是更多? 哪个都比特务处高着无数级,没委员长的命令,这些部门你连门都进不去。 这是真正的上达天庭了,怪不得在特务处那般配合。 临出发前,方不为才知道,赶天亮的时候,特工总部就派人送来了印有江右良照片的缉捕令。 车庆丰告诉他,封锁全城的时间最多只有一天一夜。不管抓没抓到江右良,明天天亮都必须解除戒严令。 第一八零章 地毯式搜索 方不为也不敢客气了,直接安排兵力分布。 方不为让车庆丰直接给苏民生划拔了两个营的兵力。 方不为算了一下,特务处的整片区域方圆最多二十里,两个营一千人有余,再加上工务局的人手,外围封锁,基本上够用了。 其实谷长官给特务处分派的区域并不大,以鼓楼为起点,北至和平门,东至太平门,顺着龙蟠路,围了玄武湖整整一圈。 整个玄武湖,就占了十之七八的面积。剩下的一个宪兵营加特务处的人手,还能将剩下的区域手拉手围两圈。 方不为又将剩下的区域划分成东西两区。高思中带领情报科负责东区,方不为带领行动科负责西区。 西区大概只有东区一半的面积,方不为将北极阁也划分给了高思中。 因为情报科人手较少,方不为又将剩下的一个宪兵营全调给了高思中。 “你个滑头!”看到考试院就在东区的范围之内,高思中笑着骂了一句。 事态紧急,谁也不敢耽搁。定好计划之后,便开始分头行动。 方不为的区域内没什么军政部门,而考试院在高思中这边,车庆丰自然是要跟着高思中的。 看方不为走了之后,车庆丰才看着高思中问道:“马春风从哪搜罗出来的人才,竟然敢把整个特务处交由他节制?而你和民生竟然也是一副服服帖帖的模样?” “不服不行!”高思中撮了撮牙花子,“昨天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我他娘的都没想到,真让这小子翻了个过来!” 车庆丰点了点头。 谷长官回去之后,都快把方不为夸上天了。 “司令回去说了,这小子确实有几分杀伐决断的气魄。但也不至于把他吹的如此玄乎吧?”车庆丰问道。 “有些事不能跟你说!”高思中摇了摇头。他其实想说的是方不为步步紧逼,诈的田立成和贺清南惊慌失措之下,在谷长官面前露出马脚来的事情。 但这事涉及到绝密,肯定不能告诉车庆丰。 谷长官之所以夸方不为,也是这个原因。 车庆丰不知详情,高思中还是能猜到一二的。 看车庆丰还是一脸的不信,高思中沉吟了一下后说道:“这么跟你说吧,这小子晋升上尉的任官令,是委员长亲笔手书的……” 车庆丰张大了嘴巴,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他干了什么?”车庆丰下意识的问道。 这样的殊荣,他听都没有听过。 “不能说!”高思中摇了摇头。 车庆丰恨的牙痒痒,却又无计可施。 再想一想,要不是绝密,高思中也不可能瞒他。 这样的事情,不知道也罢。 小车拐过了鼓楼街口,方不为问着身边的邢明生:“冯家山在哪里?” “就在前面,玄武湖西南角的位置,本部人马全在那里集结!”邢明生回道。 所有人马虽然都是方不为分派的,但他是照着地图来的。若没有地图,他连哪条街叫什么名都不知道。 等开车快到玄武门的时候,方不为看到了本部的人马。 这个时候,已经有特工总部的人带着宪兵营,在街对面开始盘查路上的行人和街边的商贩了。 鼓楼以北,虽然还在城内,但已逐渐破败。子午路又直通火车站和江运码头,所以路两边最多的便是用木板搭起来的棚子,卖什么的都有,基本上已有了集贸市场的雏形。 子午路以西,已有特工总部的人封锁道路,以东,苏民生带的宪兵已上了城墙,十米一岗,围的虽然是玄武湖,但等于将从子午路到明城墙之间不宽的街道也围了起来。 而和平门明显已被封,路上的所有车辆和行人全都停了下来。 现在的北城,被特工总部和特务处分为两大块。而特务处的区域,又被方不为分成了三块。如果江右良藏在这,除非变成苍蝇,不然插翅也难逃。 下了小车,方不为让邢明生叫过了冯家山,阴着脸问道:“你昨晚上被特工总部抓了?” 仅仅是一个郑立涛,就恨不得让刘成高掏枪毙人,现在都还搁置着,等结案后才会处理。 要知道,郑立涛面对的是田立成的六七百号人。冯家山面对的才是百八十个人。 冯家山真要是被特工总部的人抓了之后又放回来的,到时候的责罚只会比郑立涛更重。 “差一点!”冯家山心有余悸的回道,“当时一看来了上百号人,个个气势汹汹,我立马通知兄弟们隐藏。有几个不小心,被对方听到了动静,抓了起来。我看势头不对,带着剩下的人进了你之前追捕付高昌的那条地道!一直等对方走了才出来的,然后就回了本部……” 这样的事情,冯家山肯定不会骗他,不然分分钟穿帮。 只是被抓走了四五个手下,没有全军覆没,从理论上说,冯家山比郑立涛强的不是一点半点。方不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那几个抓走的兄弟呢?”方不为又问道。 “我回到本部的时候,他们就被放回来了,比我到的还早!”冯家山回道。 应该是和安路的人接到了通知,赶到了两部对峙的地点,谷长官来了之后,吕开山放了高思中和苏民生的同时,把冯家山的几个手下也放回来了。 事不可为,就地潜藏才是最正确的方法。冯家山机灵,没有步郑立涛的后尘,方不为也面子上有光。 两个人正说话的时候,站在旁边的邢明生提醒了方不为一句:“股长他们过来了!” 方不为抬头一看,以刘成高为首,后面跟着杨国仕和何友国。 今天的特务处也算是倾巢出动了。总部就留了从乙地调过来的特训科镇守。连审讯股都被派了出来。 “几位长官好!”方不为没有敬礼,只是笑呵呵的问了一声。 这真要是在战场上,方不为就是主帅,这几个要反过来向方不为敬礼的。 刘成高大手一挥,颇有气势的说道:“时间紧迫,赶快下命令吧!” 他就是跑来给方不为站台的。 第一八一章 突发情况 三个股长里面,刘成高是方不为的直接上司,对方不为最了解,也最信服。 杨国仕也不用说,方不为替他解过两次围,他一直记着方不为的好。也知道马春风现在把方不为当宝一样看,更加不敢得罪。 就剩下一个何友国。 稽查股长年在外执勤,定时才回本部报道一次,对实际情况不太了解。刘成高怕何友国不知详情,猛然间让他听方不为号令,何友国可能会不服气。 倒不是说何友国能把方不为怎么样,而是刘成高怕方不为和何有国万一闹出龌龊来,马春风知情后,会把何友国拿来儆了猴。 此次特务处戒严的第一天晚上,也就是方不为遇刺的第一天,高思中就偷偷的告诫过刘成高,因为李无病处置失误,再加上方不为抗命的原因,马春风心里憋了一口气,正在找那只用来儆猴的鸡呢。 但这事现在又不能明着对何友国说,省得何友国误会他刘成高竟然怕了手下的一个组长。 “那卑职就得罪了!”方不为正色的说了一句。 方不为看了看地图,又站在玄武门口瞅了瞅,才知道高思中为什么说自己滑头。 子午路以东,除过玄武湖之外,也就一座北极阁稍大一些,还是高思中的区域。 方不为的东区,从路边到湖边的城墙,宽的地方三四百米,窄的地方也就百来十米,也就是刚刚能容纳一条街道。 而且其中地形并不复杂。因为国民政府想把玄武湖公园打造成世外桃园的样子,对周边建设管理的相当严格。虽然附近全是平房,但全都是一个模式,就边的巷道也修建的整整齐齐。 这样的地形,在搜捕中,无疑会减少好多麻烦,可以省出好多人力来。 方不为当既下令,开始安排人员。 “叶兴中!” “到!”叶兴中挺胸回道。 “命你第二行动队,在鼓楼街口设卡,就设在特工总部的关卡之后。胆敢放进或放出一个人,唯你是问!”方不为命令道。 “是!”叶兴中应了一声,带着自己的队员,喊着拉着拒马和铁丝网的哪辆卡车,往鼓楼街口进发。 “没必要了吧!”刘成高看了看离他们就数百米外的街口问道。 特工总部已经在鼓楼街口设了卡,人数还不少,大部分是背着长枪的宪兵。 刘成高觉的,方不为如此安排,有些多此一举,白白的浪费人力。 “有备无患罢了!”方不为扫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特工总部的人,淡淡的回了一句。 昨晚上闹了一夜,贺清南不但挨了打,还被谷长官关了进去,这一切都是方不为造成的。 特工总部上下怕是把他恨到了骨子里。方不为是怕特工总部的人知道自己就在他们的对面,会故意使绊子。 比如特工总部故意将盘查过的人员放到特务处的区域内,如果方不为不放心,只能再查一遍。 方不为顶着节制全处上下的帽子,刘成高也不敢过于置喙。看方不为坚持如此,便不再多言。 叶兴中走了之后,行动科还剩七百多号人,被方不为分成四组,同时搜捕。 子午路上,所有的商贩全被赶到路边,男女分开,挨个辩认。 戴帽子的,有胡须的,遮脸的,甚至是身形稍微高壮一点妇女,都会被重点检查。 方不为甚至特意从特训科和内勤当中借了不少的女学员和女队员,以用来应付这种情况。 对此,不管是刘成高,还是何友国都有些嗤之以鼻。特务部门搜查,什么时候忌讳过这个? 但方不为现在正在主持行动,就算心里有质疑的想法,他们也不会说出来。 方不为之所以如此做,不单单是前世的思想作祟。他主要还是想慢慢的扭转行动科的办案作风。 马春风也经常强调特务处的军纪,这正合了方不为的心意。 该下狠手的时候绝不手软,但平常的时候,也没必要去欺压良善。 所有搜查过的人,全部被隔离开,所有建筑内,包括城墙底下,能藏人的地方一个都没有放过。 搜捕行动几乎是一寸一寸的往前挪,方不为不相信,如此严密的情况之下,江右良如果还能混过去? 真让他这样跑了,那就不是人力的因素了,连老天都在帮江右良。 因为人手充足,区域也不大,行动科用了两个多小时,就将子午路到明城墙之间的片区整个搜了一遍。 方不为看时间还多,又命行动科将所有人员再次甄别了一遍,确实没有发现疑似江右良的人物。 对此,方不为丝毫不在意。南京城这么大,能藏人的地方多了去了,谁也不敢保证江右良会藏在哪一块。 已近中午,高思中那边应该也搜的差不多了,方不为准备让所有人员进入玄武湖。 他刚刚与刘成高等人商量妥当,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南边突然传来枪声。 只响了两声,枪声便沉寂了下去。但这对方不为来说,无疑于惊雷一般。 “应该是鼓楼的位置!”刘成高听了听枪声传来的方向后说道。 会不会是搜到了江右良?不然这么大的阵势,什么人敢开枪? 方不为不敢迟疑,三两步冲向了小轿车,同时对刘成高等人喊道:“上车!” 几个人用最快的速度钻进了小车,小车风驰电掣般的赶了过去 就在鼓楼街口,一辆小轿车停在路中间,看不到里面坐着什么人,但外面的踏板上站着七八个持枪的大汉,个个举着手枪,对准着拦在车前的队员。 叶兴中就站在离车头一两米外的位置,面对就差顶在自己脑门上的手枪,脸上没有一丝变化。 “再不让开,就让你脑门上多个窟窿出来!”踏板上的一个大汉理都没理刚刚下车的方不为,冲站在最前面的叶兴中喊道。 “来,朝爷爷这里打!”叶兴中一声冷笑,指了指自己眉心的位置。 面对对方气势汹汹的模样,第四组行动队的队员没有一个退缩,全都跟在叶兴中身后,紧紧的盯着这波人。 第一八二章 水浅王八多 方不为之前怕特工总部的人使坏,还真没有料错。 本来应该是在叶兴中前面,属于特工总部的那道关卡竟然消失了。再看放在路边的拒马和铁丝网,明显是刚刚撤过去的。 “谁开的枪!”方不为沉着脸问道。 “是他们先开的第一枪!”叶兴中凑到方不为的耳边,低声说道:“这伙人刚到第一道路卡时,特工总部的人对他们好像很客气,竟然直接撤了卡。 快到我们这里时,小车竟然一点速都不减。卑职怕他们冲过去,安排了一个兄弟,藏在路边准备放一枪,结果他们倒先开了枪,不过是朝天打的…… 枪声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响的……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安排人了,那一枪打到了车头上……” 看到车头的前侧果然有一个弹孔,方不为不由的有些失笑,谁说个子大脑子就不好使的? 刘成高如此,叶兴中也如此,都快贼到骨子里去了。 一看特工总部的反应,就知道这辆车来头不小,叶兴中不知底细,又不敢放行,一是想把这些人镇住,二是以此通知自己尽快来处理。 对方只有一辆小车,加司机不到十个人,面对四周黑压压的宪兵和两处的队员,竟然如同看空气一样。 真这么嚣张? 方不为扭头看了看,特工总部的人这会正站在路边看热闹呢。方不为瞅了瞅,没看到熟面孔,不知道特工总部是谁在北城负责。 连特工总部都不敢惹这些人,说明车上的人来头真不小。 但特工总部怎么就敢不查不问,直接放行? 这样一来,今天的全城搜捕又有什么意义? “哪个部门的?”方不为冷声问着刚才喊话的那个大汉。 大汉扫了一眼方不为,看周围特务处队员的态度,知道方不为应该就是管事的,“刷”的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特别通行证,甩给了方不为。 方不为刚刚接到手里,听到不远处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扭头一看,是情报科的那辆车。不用想里面肯定坐的是高思中。 听到枪响的第一刻,高思中也如方不为一般,以为江右良出现了,拉着车庆丰就跑。 快到街口的时候,车庆丰往外扫了一眼,看到了对方的车牌,猛的喊了一声:“停下!” 司机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了离方不为十几米远的地方。 “怎么了?”高思中反问了一句,顺手拉开了车门,准备下车。 “别下去!”车庆丰一把把高思中拉了回来。 “这车牌有些眼熟,我好像见过汪院长坐过!”车庆丰皱着眉头说道。 宪兵的主要责任便是保护政要安全,见识自然比特务处要多一些。 高思中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你他娘的聋了,没听见我说的话么?”看高思中挣脱了袖子,车庆丰怒声问道。 “方不为就是个脑子不正常的,我得去给他提个醒……”高思中急吼吼的跑了。 车庆丰无奈,也只好跟在后面下了车。 车庆丰的意思是让高思中就当没看见,不要惹祸上身。但高思中哪里做的出来? 高思中是怕方不为再来昨晚上那么一出。 车里坐的肯定不是汪院长,不然特务处和特工总部早就接到通知了。 但就算是汪院长手下的人,也不能惹啊。而且开的还是汪院长坐过的小车,铁定是心腹。 如果两帮人互不示弱,按方不为的秉性,可是真敢下手的。别说打死打伤了,哪怕抓回去,也是一身的麻烦,说不好连马春风都救不了他。 去年年底的一幕,高思中还记忆犹新。 当时马春风去外地视察,特务处交由第三号人物,复兴社副书记,特务处书记林双龙暂时主掌。 正巧南京警察厅接到密报,说是发现有反委员长份子在秘密开会,警察厅调查课课长直接报到了林双龙这里来。 林双龙想着谁胆子这么大,敢跑到南京来反蒋? 但他还是萧规曹随,按照马春风以往的处理方式,将这伙人秘密抓了回来。 抓回来一审,才知道是汪院长的人。 这也就算了,好死不死的,警察厅的人嘴风不严,把消息泄露了出去。 正在满世界找人的汪院长听到消息,也没去找马春风,而是直接闹到了委员长那里。 委员长无奈,命特务处当场放了人。但汪院长依旧不依不侥,硬是逼着委员长惩处了警察厅和特务处。 最后,委员长亲自下令,把向林双龙汇报的警察厅调查课课长,连带着林双龙,全都被抓了起来,才算是安抚住了汪院长。 人最后虽然被放了出来,但林双龙复兴社副书记和特务处书记的职务全被撸了。 林双龙可是真正的委员长心腹啊,还在委员长侍从室兼着职务呢。之所以被派到特务处,一是为了方便马春风能及时向委员长官邸呈报情报,二也是为了监督马春风。 可是当时委员长为了不让汪院长找借口,职务说免就给免了,林双龙现在还在侍从室窝着呢。 看到高思中和车庆丰一前一后下了车,方不为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大汉甩给他的通行证。 铁路部管理司? 方不为了解过,这个铁路部和前世的差不多,隶属于行政院。 但因为是在战时,再加上国民政府正在全国大肆修建铁路,所以铁路部现在的职权很大。 但再大,也大不过军事部门。 “全部下车,接受检查!”方不为把特别通行证摔到了大汉的怀里,又是一声断喝,如同暴雷一般。 刘成高和杨国仕都不是第一次听了,所以不奇怪。反倒是何友国被吓了一跳:这嗓子怎么练的,比喇叭还响? “检查,你们也配?”车上的大汉嚣张的说道,“知不知道车上坐的是谁?” 方不为哑然失笑。听大汉的话,再看大汉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让他想起来前世看过的网络。 还别说,真像!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方不为冷冷的看了喊话的大汉一眼,手猛的一举:“预备!” 叶兴中的队员全都齐齐的举起了枪,整齐利落的拉了一下枪套。 第一八三章 大有来头 刚刚下车的高思中头皮一麻,顾不得什么节制不节制了,边跑边急声喊道:“方不为……” 跟在他身后的车庆丰更是吓的一哆嗦,大吼了一声:“住手!” 车庆丰之前还想着车上的人一报上汪院长的名头,方不为就算不会吓的发抖,也肯定会乖乖放行。 但车庆丰没想道,方不为问都不问对方的来路,直接就来硬的! 真要开了枪打死了汪院长的人,近在咫迟的他能逃得了? 看着好像大难临头的高思中和车庆丰,方不为用鼻子哼了一声。 这两个人现在的样子,不就是昨晚上田立成的做派么? 刚刚好反了个个! 再要给对面车上的大汉挂上一串手雷,情形是何其的相像! 方不为眉头一皱,冷声说道:“此等小事,不用劳驾两位长官,让卑职来处理就好!” 一看车庆丰站在圈子外边,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方不为就知道他在打着什么主意。方不为这样说,就是在给他找台阶下,意思是没事就别来掺合了。 方不为的声音不小,车庆丰脸上一喜,心里暗赞了一声:高思中真没说错,这小子真是个会来事的。 方不为恰恰也是搜捕行动的主办人,节制着整个特务处本部,而参与搜捕的宪兵不论官职高低,今天得到的命令都是要听从特务处和特工总部的安排。有了方不为这一句,车庆丰就能摘掉自己身上的责任了。 “方不为,你好大的胆子……”车庆丰只是站在外面喊骂,脚下却一步都不往前走了。 车庆丰真要想拦自己,几百号宪兵就在旁边,一声军令一下,谁敢不从? 车庆丰这明显就是不想担责任,也不想得罪人。 高思中却急的就像是跳上了灶台的老鼠,三步并做两步,飞一般的冲到了方不为身边,连气都没来的及喘,就凑到方不为的耳边说道:“别冲动,这是汪院长的车?” “谁?”方不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高思中又重复了一遍。 方不为就算没有见识,但是有常识。 国民政府的二号人物,出行就这么简单? 方不为又瞅了瞅车上的那几个大汉。 “不是汪院长本人,但车庆丰说他好像见过汪院长坐过这辆车……”高思中用最快的速度说出了车庆丰的原话。 一个“好像,”就把堂堂的宪兵团长吓的丢了魂一样? 黄浦军校出来的,也并非个个都是悍勇忠义之辈。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就不想再理会车庆丰了。 车上的大汉给的通行证是铁路部管理司的,就算铁路部是行政院的下属机构,但管理司和汪院长差着无数级呢,两者是怎么扯上了关系的? 方不为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铁路部管理司?”高思中念叨了一句,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汪院长兼任过交通部部长,但时间不长,只有两三个月。当时他原来的秘书曾中明担任的是交通部路政司的司长,后来路政司从交通部分离出去,单独成立了铁路部,曾中明现在是铁路部的次长……” 高思中仔细的看了一眼车里坐着的人:“车里的人不是曾中明,但这辆车应该就是曾中明的,车上的人肯定是曾中明派出来办事的……” 这样一来,更加证实车庆丰的猜想,汪院长坐过以前的秘书的车,这不很正常么? 高思中三言两语的说了林双龙的遭遇,悄悄劝着让方不为放行。 但方不为丝毫不为所动,急的高思中直咬牙。 因为方不为越来越觉的不对劲了。 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车上的人下来,车外面的那些大汉也都像是在等着看戏一样,一点都不着急。 如果按照前世广为流传的无脑打脸桥段发展,这个正对着自己的大汉不应该是大笑三声之后,要么悍不畏死的顶着枪口往前走,要么用说出来吓死你的口吻报上车里坐的人是什么身份,吓的自己身心俱震,又悔又惊…… 可这些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样耗着有什意思? 方不为悄悄给高思中耳语了一句,让高思中去车庆丰那里,把那张委员长签发的军令要了过来。 高思中一拍额头,心想着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有了委员长的谕令,也等于多了一层护身符。就算是汪院长的人也得掂量一二。 等高思中把军令递给方不为,方不为再次抬眼一看,看到大汉的眼神不对,好像往远处眺望着,他下意识的一回头,看到城墙上的宪兵竟然全都在朝着这个方向移动。 “车长官,莫非是你下的军令?”方不为伸手一指城墙,紧声问着车庆丰。 方不为一声冷喝,车庆丰也被吓了一跳,连对方不为非常无礼的态度和语气也顾不上深思了。 “二营三营全都调由苏民生,肯定是他在调动人员……”车庆丰看着城墙说道。 玄武湖的人一撤,就等于撤掉了整个包围圈,如果江右良真藏在玄武湖,让他趁机跑了的话,苏民生拿命顶都不够。 方不为一急,刚要下令,一辆小轿车又如飞机一般的冲了过来。 没等小车停稳,苏民生就跳了下来,边跑边问道:“怎么回事?” “你怎么能把封锁撤掉?”方不为哪里能顾得上客气,直接喝问道。 看着方不为严厉的脸色,苏民生下意识的一愣:“我听到了枪声,又看到这边有异动,还以为江右良出现了…… 你放心,我只是撤了靠近子午路这一段的人手,整个包围圈还在……” 可能是猜到方不为在着急什么,苏民生又加了一句。 还好!方不为松了一口气。 他来之前,子午路正常戒严,全都按兵不动。苏民生只是撤了靠近路边的这一段,那最多也就是把包围圈扩大了一些而已。 方不为气的哭笑不得,但又没办法责怪苏民生。 他刚听到枪响的时候,也是如苏民生一般的想法。不过他留了个心眼,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安排邢明生、郑立涛原地戒严。 第一八四章 毫无余地 自己刚刚对苏民生的口气有些重,但在这种场合里,也容不得他方不为再说出抱歉的话来。 看方不为对苏民生冷声厉喝,苏民生却没有一丝生气的样子,车庆丰暗暗称奇,心想这小子还是有几分气势的,连方不为刚刚同样喝问他的事情也不觉的怎么生气了。 高思中站在方不为的身边,看着苏民生,低声说道:“老苏,快劝劝这个小王八蛋,我看他又要发疯……” 高思中甚至给苏民生比对了一个口型:汪院长的人! 苏民生猛的一震。 现在的情形和昨天晚上不可同日而语。高思中敢保证,哪怕是把方不为换成马春风,马春风也只有一个选择:打开路卡放行。 林双龙就是前车之鉴。 苏民生还没来的及说话,站在小车上的那个大汉竟然发出了笑声。 “演够了没有?没时间陪你们在这里浪,要么开枪,要么给我让开!”大汉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同时大汉心里也在奇怪,之前的几道关卡,都是长官亲自下车与特工总部的人沟通的,所以一路才畅通无阻,但遇到特务处,对方连枪都举起来了,长官却无动于衷? 大汉又想到了林双龙的事情,心中了然,脸上的讥笑更甚了。 车上的长官根本没把特务处放在眼里。 方不为微微的眯了眯眼,看到小车后座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此时竟然微闭着眼睛在假寐。 这人还是一副看戏的心态。 不对,这人的反应有问题。 自己都已经下令手下准备开枪了,中间还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人为什么就跟冻住了的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明显是在拖时间。 汪院长,曾中明…… 再过几年,汪院长就会成为全国最大的汉奸,这个方不为肯定知道。 但现在要是说出来,全天下怕是没有一个人会信。 曾中明,也好像有些耳熟。 方不为稍一思索,悚然一惊。 这个曾中明,不就是汪投日之后,马春风下令军统对汪刺杀,结果最后却杀错了的那一位么? 他随汪叛日前夕,已经做到了交通部次长的位子上了。 方不为忘了,到底是从哪里看到的,但有一些资料当中提到,汪之所以最后投日,离不开手下的四个亲日派。 一为他老婆,二为周佛海,三为陈工伯,四为曾中明。 更有野史记载,若非这四人之功,汪也不会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这个王八蛋是不是现在就与日本人有了勾结? 曾中明在这个时候派人来,还如此蛮横的想要冲卡,是不是就是想故意制造混乱,以给江右良制造潜逃的机会? 虽然方不为猜测江右良投日的可能性不大,但他不敢有一丝大意。 还有这个大汉刚才开的那一枪? 满打满算,铁路部的车上也就十个人出头,自己这边至少站着几百号人。就算他们全开枪,又能打死几个?更别说吓唬了。 这特么的是在报信? “请三位长官回归原位,这里交由卑职处理便可!”方不为一声断喝。 谁都能听的出来,方不为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冷厉。 高思中一急,伸手就来拉方不为,却不防被方不为瞬间按住了双手:“叶兴中,手铐!” 叶兴中愣了一下,猛的迎上了方不为凌厉的眼神,吓的一缩脖子,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亲手给高思中戴上了手铐。 这个缺心眼的蠢货,亏自己刚刚还夸他聪明!他就不怕事后被高思中记恨上么? 方不为又感动又无奈,叶兴中的动作太快,高思中已经被铐上了。 “叶兴中,你个狗日的……”高思中踹了叶兴中一脚,叶兴中纹丝不动。高思中又转过头来骂着方不为,“你个小王八蛋,你想找死啊……” 连旁边的苏民生也被吓了一跳,车庆丰更是不堪,差点就下令让宪兵冲上来了。 “叶兴中,请高科长上车,没我的命令,不准下来!”方不为一声冷喝,连句得罪的话都没有说。 所有的人,包括宪兵和对面那辆车上的人,还有早就抱着看热闹心思的特工总部,全都被方不为突如其来的一招惊呆了。 “方不为,你他娘的要干什么?”刘成高一声暴喝。 杨国仕和何友国更是快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幸亏高思中如同方不为一般,怕被人钻了空子,李无病等情报科的人全被他留在了原地戒严。不然这会绝对是内讧的下场。 方不为没空理会刘成高,控制住了高思中,接下来他得再把苏民生也撵走。 不然分分钟就会被人夺了权。 当看到方不为决然的眼神时,苏民生心中一紧,不知道方不为又在发什么疯。 “苏科长,带着你的人,马上回归原位!”方不为瞬间换上了一副六亲不认的语气和模样。 “你他娘的不要命了……”被叶兴中和队员抬着走向方不为那辆车的高思中大声喊道:“老子也是有血性的,不用你来撇清关系……” 苏民生一震。 高思中一喊,他才反应过来,方不为这是不想把他们牵扯进去,在做割裂。 方不为这是想要干什么? “老苏,缴了方不为的……”高思中剩下的半句话,直接让叶兴中给捂了回去。 高思中这是要让苏民生收回方不为的军权。 苏民生脸色大变,刚要冲上来,方不为伸手一指,咬着牙说道:“科长,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你再耽搁下去,真的会让江右良从我们的地盘跑掉!” 包围圈还在,江右良暂时还逃不出去,但眼前的事必须先解决了。 看方不为此时的架势,再听他这么一说,苏民生脸色一片煞白。 方不为肯定是想到了什么? 苏民生一想后果,吓的心里一缩,哪里还敢听高思中的话。竟然朝方不为敬了个礼:“事不可为,不必强求!” 这是要方不为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要冲动。 但方不为没有丝毫选择的余地。 涉及到江右良,别人都可以退,但唯独方不为不能退。 第一八五章 破釜沉舟 事情就是他方不为做下的,消息只要泄露到日本人那里,那方不为只能是死无葬身之地。 还有一个办法,等上面反应过来,想要灭口之前,方不为举家外逃。 反正这两种结果,对方不为来说,都是破釜沉舟之举,他现在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还不如赌一把,万一自己的推断是对的呢? 抓不到江右良,找不到这辆车上的人与江右良有关的证据,对特务处的其他人来说,后果肯定很严重,所以方不为才会故意与高思中和苏民生割裂,就是不想害了他们。 况且方不为也并非没有一丝的把握。 时机太巧了,而且这种时候,车上的人不但淡定,甚至有些脑残。 再过几年,曾中明是汉奸,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现在呢? 会不会已经和日本人有了来往? 像曾中明这样的人,当时都已是部级高官,最后说投日就投日,中间要是没有一点发展的过程,打死方不为都不信。 曾中明就是个妥妥的亲日份子,汪投日之前也没少受他的影响。 或是因为曾中明怕汪投日后受到委员长一系的报复,也跟着汪投了日? 绝对不是这个原因。 抗战前交通部的最后一位部长顾梦于,也是曾中明当时的顶头上司。多年以来,不但是汪的左膀右臂,更是至交好友,一直公开反蒋。但汪最后要他一起投日时,顾梦于断然拒绝。 之后的顾梦于,不但没有受到清算,混的更是风生水起。最后委员长三顾茅庐,甚至要请他担任行政院副院长。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几位股长,事态紧急,请立刻回归,重新对区域内再次搜索和甄别,江右良很有可能就藏在我们的片区内……”方不为又对刘成高等人下了命令。 几次大案办下来,刘成高对方不为的推断能力不敢有丝毫的怀疑。 再一个,之所以撵他们走,方不为也有如同对待高思中一般的心思,就是不想拖累他们。 刘成高心中感动,但却没法说出来。只能是如同苏民生一般,郑重其事的给方不为敬了个礼:“明白!” 杨国仕和何友国一脸惊骇的跟在刘成高身后,三步一回头…… 看到对面的大汉嘴角露出的那一丝讥笑,方不为眼神一冷。“啪”的一声,把委员长亲笔签发的那张军令抖开,递到了大汉的眼前。 大汉扫了一眼,脸上终于有了变化。 方不为一声冷笑,一看大汉的脸色,他就知道这位也只是个做炮灰的角色,怕是连封城令是谁下的都没搞明白。 看着站在路边,抱着膀子的特工总部的人员,方不为更是心中暗恨。 同样的军令,特工总部也有。 这些王八蛋肯定没有给车上的人看公文,不然这个大汉现在不会是这样一副表情。 特工总部一看车是曾中明的,问都没问就放了行,更没给车上的人看公文,就是存了想坑一把方不为的心思。 方不为收回了军令,冷冷的说了一句:“下车,检查!” “你有军令不假,我们也是奉了军部谕令,有紧急公务……”看到方不为竟然有委员长签发的军令,大汉嚣张不起来了,口气也软了下来。 但已经晚了! 方不为真想骂一句,你特么脑子有坑吧?何英青和委员长哪个大? 特工总部一路放行,让他们以为封城只是为了抓地下党,大汉根本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再加上林双龙的事情刚发生不久,马春风事后想去给汪院长道歉,却连门都没有进去,这些人也是知道的。 所以一听是特务处,这些人才敢那般嚣张。 “第四组听我号令,三息之后,我数三声,第一声打车轮胎,第二声,打车身,第三声……” 方不为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车里的那个男子,冷声说道:“平射!” “你他妈敢……”大汉脸色一变。 果真是训练有素,这么长时间,叶兴中的队员举着枪,胳膊伸的平直,没有一丝抖动。 叶兴中看的热血上涌,恨不得也冲过来,和方不为站在一起。 但方不为命令他看着高思中,这会的他正和几个队员堵着后车门,不让高思中出来。 高思中坐在小车里又踹又打,眼睛里充满了血,却无计可施。 一直冷眼旁观的车庆丰越看眼睛越亮。他终于知道谷长官为什么对方不为有那么高的评价了。 果然是有血性,又有担当。 他早上夸方不为的话,不过是在复述谷长官的话而已。 “你他娘的傻啊……”高思中隔着玻璃冲叶兴中吼道,“你家长官马上就没命了……还不赶快去通知处长?” 这个时候,也只有马春风能阻止方不为了。 高思中给方不为耳语的时候,叶兴中也听了一两句,知道高思中不是在诈他。叶兴中转了转眼珠,冲旁边的一个手下扬了扬头。 那个手下也聪明,撒腿就冲向了高思中开过来的那辆小车。 但愿能来得及。 看着阴沉着脸的方不为,高思中心里急的冒火。 过了几秒钟之后,方不为举起了三根手指。 十几个队员齐齐的瞄准了小车的轮胎,没有一丝的犹豫。大汉惊的目眦欲裂,对方不为怒吼道:“知不知道车上坐的是谁?是曾次长的把兄弟……就算是马春风来了,也不敢像你这样放肆……” 果然和曾中明有关! 方不为一声冷笑。 马春风又没做出如上海那般天大的事情来,自然不像自己这般一丝退路都没有。 方不为刚刚屈起一根手指,“一”字就要喊出口的时候,小车的后车门被打开,那个男子下了车。 “手下不太懂事,还请这位兄弟不要见怪!”来人一脸的和气,还冲着方不这抱了抱拳。 方不为愣在了当场。 老子他妈的都已经准备豁出去掀桌子了,你给老子来这么一出? “退下!”男子低喝一声,大汉长出了一口气,让开了位置。 大汉能看的出来,方不为不是在吓唬他们。长官再不下车,车上的人只能是被乱枪打死的命。 第一八六章 虎头蛇尾 说好的打脸呢?老子特么的都破釜沉舟了,你却缩了回去?方不为愣愣的看着步少纲。 乘方不为愣神的功夫,男子又是呵呵一笑:“鄙人步少纲,忝为铁路部管理司司长一职,不知兄弟是哪部分的?” 方不为冷冷的盯着步少纲,但对方淡然自若,方不为没从他脸上看出一丝慌乱来。 但方不为还是能看出来,这个步少纲就是存着拖延时间的心思。 光拖着自己有什么用,该安排的自己都已经安排了? 到了这个份上,已经等于撕破脸了。方不为明知道步少纲在演戏,又怎么会陪他浪费时间。 “搜!”方不为大手一挥。 第四组的队员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 小车上的大汉还想反抗,但迎上来的不是膝盖就是拳头。现场顿时发出一连串的惨呼声。 傻子也知道,现在不能动枪,先不说宪兵会不会动手,几十号特务处的队员可是全唯方不为马首是瞻。 “这位兄弟,有些过了吧?”步少纲脸色一变,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净,“都是混口饭吃,何必如此步步紧逼?” 谁知道你特么吃的是哪一家的饭? 方不为连一个字都懒的说,看着步少纲冷笑了一声。 七八个大汉,不到一分钟,就让叶兴中的队员按倒在了地上,全都打上了背铐。 “你就不怕步林双龙的后尘?”看方不为铁了心的要翻脸,步少纲冷冷的威胁道。 “等你有命从我的手里活着回去再说!”方不为冷笑着回道。 如果步少纲真是汉奸,方不为又岂会让他活着离开? 但若是最后搜不到江右良,想要证明步少纲是汉奸,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马春风绝对不会允许给步少纲上刑。不然到时候汪院长肯定会拿对付林双龙的那一套对付特务处。 方不为没有背景,更比不上林双龙是委员长的心腹,最后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方不为只是在几个呼吸之内就打定了主意,万一搜不到江右良,只有跑路了。 还不跑,等着让人拿来当替罪羊,更或者是灭口么? 但凡有一点翻盘的可能,他都不会走这最后一步路,太特么的窝囊了。 看方不为油盐不进,步少纲暗暗的咬了咬牙,猛的把手伸进了怀里。 方不为岂会给步少纲把枪掏出来的机会?一个直踹,跺在了步少纲的胸口,步少纲直接被踹的飞了起来,飞退了三四米才轰然落地。 方不为一个纵跳,冲过去把步少纲提了起来,同时从他怀里掏出了一把手枪。 手腕直接被方不为踹断了,步少纲强忍着疼痛,狰狞着脸,用看死人一般的目光盯着方不为。 “你以为我还会给你报信的机会?”方不为压低了声音冷笑道。 如同是被五雷轰了顶一般,步少纲脸上的恨意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特么的,自己猜对了?方不为心里一惊,同时压力也少了几分。 看步少纲的这种表情,方不为总算明白了几分,刚才自己的几道命令,全是以江右良就在特务处区域内躲藏的推测下达的,步少纲下了车之后,为什么还要故意拖延时间,又眼看在诈不住自己的最后关头,才想着鸣枪报信? 步少纲待在车里,根本就没听到自己下达命令的内容!而外面的大汉也根本不知道江右良是谁,不知道方不为下达的命令又和自家有什么关系?所以没有向步少纲汇报。 方不为心里一阵暗喜。 江右良八九不离十就藏在附近。 “铐上,严加看管,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见他!” 方不为一扬手,就把步少纲扔在了地上。立马有两个队员跑上来,不但上了手铐,还来了个四蹄倒攒,最后也没忘了防止步少纲自残,连嘴也给塞上了。 车庆丰已经惊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根本就没想到方不为这么大的胆子。 那个大汉喊的清清楚楚,步少纲是曾中明的把兄弟,肯定也是汪院长的嫡系。可方不为说打就打,说铐就铐,连一丝含糊都没有。 敢这么干的人,只能是如同高思中之前怒吼的一般,已经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了。 躲在人群后面的田立成同样看到了这一幕。他现在才发现,昨天晚上的方不为真的不是在吓唬他,比起步少纲,他自己都清楚,两者之间差了不止一个层次。 可方不为照抓不误,昨天那样对自己,方不为还真是手下留了情! 田立成心生快意的同时,对方不为的佩服更多了几分。 站在路边围观的特工总部的队员和宪兵,全都收起了看戏的心思,连原本抱着的膀子都放了下来,一脸肃穆的看着方不为。 老子特么的还没死呢? 当看到方不为一脚踹飞了步少纲,被铐在车里的高思中猛的一愣,整个人都控制不住颤了两下。 只是片刻,高思中就回过了神,不要命一般的用头砸着车窗玻璃,没两下,脸上已是血肉模糊。 叶兴中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的开着车门。他刚开了锁,手才搭到门把手上,高思中拼尽全力的一个头槌,砸到了车窗上。 “哗啦”一声,玻璃碎了一地,车窗竟然被高思中硬生生的撞碎了。 等叶兴中拉开车门,几近昏厥的高思中一头就栽了下来,被叶兴中抱在了怀里。 叶兴中狠狠的一把掐在人中上,高思中才缓了过来,冲着方不为嘶声喊道:“何至于如此,你连命都不要了……” 听到身后的动静,方不为回过头来,正好看到了高思中如同发疯一般,一头撞碎了玻璃的一幕,心里一片滚烫,快步的走了过来。 方不为举起袖子,擦着高思中头上的血迹:“你见我何时莽撞过,放心,我这么做,自然有分寸!” 这话连方不为自己都不信,也就拿来糊弄一下高思中。 一分钟之前,方不为都还是打定主意,搜不到江右良就跑路的。当然,这会这个念头依然没有打消。 第一八七章 早做打算 “当真!”高思中猛的来了精神,连头晕眼花都顾不得了,硬撑着坐了起来,睁大着眼睛看着方不为。 整个特务处,高思中比任何人都信重方不为,不然他不会一直想着把方不为调到自己手下,到如今也没死心。 “我还没想通其中的蹊跷,但这个步少纲,八成就是奔着给江右良制造潜逃的机会而来的!” 方不为撕了一块衣服的内衬,往高思中的头上缠了好几圈:“之前他的手下开了一枪,就是在给江右良发信号……我刚刚踹他,也是因为步少纲想开枪,他明知道在这么多人面前杀不了我,只能是造出响动,再次给江右良报信……” 高思中顿时泄了气:“我还以为你找到了证据?” “怎么可能?”方不为回道,“这么轻易找到证据,那你也太小看这些人了!” 此时和高思中说话,方不为已经没有了下级对待上级的那种客气,而是真的把高思中当成了自己人。 以高思中的性格,能为方不为做到这种程度,由不得方不为不感动。 站在不远处的车庆丰又惊又愧。 他和高思中一起三年同寝室,又岂能不知高思中是什么秉性? 高思中在军校时期,是出了名的奸滑。车庆丰也是如此,两人臭味相投,所以才那般要好。 后来跟了马春风这样生性多疑的长官,高思中更是把奸滑这一秉性发挥到了极致,所以才在特务处混的如鱼得水。 但今天的高思中,竟透出了几分义薄云天的气概来,而自己却躲在后面,做了个缩头乌龟! 这怎能让车庆丰不羞愧? 再看方不为之前为了不拖累高思中而做的举动,怕是只有真正的生死兄弟之间才会如此吧! 果然不出方不为所料,队员来汇报,车里没搜出什么异常的东西。 至于步少纲的手下所说的谕令还真的有,是军政部要求铁路部配合运送战略物资的文件,签发人是军政部长何英青,日期却是三天以前。 三天以前的调令,为什么偏偏等到今天才去传达? 铁路部管理司消息再闭塞,步少纲也不会不知道今天全城封锁的消息。 方不为冷冷的一笑,把军政部的调令装进了口袋里。 之前被叶兴中派去向马春风汇报的队员也回来了,说是处长不在本部,不知去了哪。 只有方不为知道,马春风应该是去了委员长官邸。车庆丰到特务处的时候,马春风解释过,方不为正好在场。 方不为知道了高思中刚刚派人要把发生的一切通知给马春风,但又一想就知道是叶兴中放的水,下意识的瞪了他一眼。 叶兴中心虚的低下了头。 叶兴中当了十几年的兵,长官不知道换了多少茬,方不为这样的长官,他真是第一次遇到。 他是真心不想方不为出事,还想着一直跟下去,最好能跟一辈子。 “你见的是谁?”听到队员的汇报,高思中脸色微变,看着那个队员问道。 “是吕副官!”队员回道。 “你有没有把这边的事情告诉他?”高思中冷声问道。 “没见到处长,卑职自然是不敢乱说的!”队员回道。 高思中顿时松了一口气,挥手赶走了队员。 “如果抓不到江右良,你怎么办?”高思中问着方不为。 不该抓的抓了,不该打的也打了,看样子伤势不轻。高思中瞅了瞅被押上了车的步少纲。 已经翻了脸,就算现在腆着脸上去,也缓和不了半分。 今天这阵势虽然没有昨天晚上和特工总部对峙的那么严重,但后果更难预料。高思中一想如果搜捕不到江右良,方不为会有什么下场的时候,心里就忍不住的一颤。 到这会,高思中总算是想明白了方不为为何没有一丝证据,只靠臆测的情况下,却连连做出了这般疯狂的举动。 要是江右良逃了出去,不管是日本人还是委员长,更或者汪院长,没有一个人会放过他。 方不为没有任何一丝的退路。 车跟前,就他和方不为,还有叶兴中三个人。高思中看了看叶兴中,知道这狗日的已经成了方不为的死忠份子,也就没必要瞒他了。 “事不可为的话,你要早做打算!”高思中定定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又感动又想笑。 高思中说的意思,正好和方不为是一个打算:抓不到江右良,就赶快跑路。 恢复了冷静的高思中,又回到了奸滑到了骨子里的那一面。连说个话都暗藏机锋,不给人留任何把柄。 他这是在防备叶兴中告密。 方不为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老天保佑啊!”高思中到现在,都对方不为的判断半信半疑。 关键是后果太严重了。 “搜捕还要继续,你行不行?”方不为问道。 “这点伤算个屁!”高思中挣扎着站了起来,看了看不远处的车庆丰,又低声对方不为说道:“你也别怪老车,他和我性格差不多,一遇事就先想着避祸就福……” 方不为自然理解,车庆丰与自己无亲无故,怎么可能为了自己去得罪他惹不起的人? 但车庆丰的表现,实在和他印像中的宪兵相去甚远。 方不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高思中眼睛一斜,看着方不为骂道:“脑子被驴踢了?你说的那是委员长的侍卫队,虽然都由谷长官统率,但和宪兵司令部不是一个概念,一二八的时候,在上海死了上百号人,差点把谷长官心疼的昏过去! 他们只是在宪兵司令部挂了个名头而已。像车庆丰带的这种,是宪兵司令部最低层的,要不然也不会派出来参与搜捕,再加上他的性子……所以才会如此应对!” 方不为点了点头,他之前也是这般的猜测,现在不过是被证实了而已。 说着话的时候,方不为已经扶着高思中走到了车庆丰的面前。 虽然有些看不起车庆丰,但方不为还没傻到表现在脸上,他客气的朝车庆丰笑了笑:“还得劳烦车长官,重新对东区搜捕!” 第一八八章 城墙底下有个洞 离得有些远,方不为刚才给苏民生,刘成高等人下达命令的时候,车庆丰听的不是很清楚,但他看到最后,也看出来了几分。 方不为又不是真的疯了,搜过之后,竟然把步少纲在内的所有人都抓了,这么做的原因只能是和江右良有关。 “方组长放心!”车庆丰的称呼的时候,下意识的带上了方不为的职务。 高思中看到车庆丰看向自己的时有几分不自然,顿时眼睛一瞪:“你他娘的,看老子被这小王蛋铐上了,也不说是过来帮一把?” 方不为明白,这是高思中惯有的化解尴尬的手法。 果然,听到高思中笑骂,车庆丰的脸色恢复了几分,打了个哈哈:“你们自家的家事,我一个外人怎么插手?” 然后他又转过头来,看着方不为赞叹道:“方组长好大的魄力!” 不是讽刺,车庆丰是真的在夸赞自己,这一点方不为还是能听出来的。 “车长官过誉了!”方不为淡淡的一笑。 “走了!”现在不是瞎扯蛋的时候,高思中一点都不敢耽搁,朝方不为挥了挥手,钻进了车里。 高思中上车之前,看向方不为的最后一眼,脸上竟然带着几分悲壮。 方不为知道,高思中这是在提前告别。 抓不到江右良,方不为只能潜逃,这怕是最后一面了。 方不为郑重的冲高思中敬了个礼。 连步少纲在内,铁路部的人全被押上了车。方不为带着叶兴中往自己的小车那里走。 方不为边走边低声给叶兴中交待着:“待会找个能打电话的地方,打中央医院的电话,找到我舅舅,告诉他上海的朋友可能会来找我,我上次让他准备的事情,已经可以做了,等明天早上,如果我不给他打电话,就让他不要管我了……” 方不为也是没办法了,这个时候,他根本离不开。也做不到在不引起别人注意的情况下,偷偷的去打电话。而身边最能信任的,也就只有叶兴中了。 不管能不能抓到江右良,方不为都必须做出最坏的打算,而且必须要提前安排。 不然一个耽搁,肖在明一家就会有被软禁的可能。 但愿上面的人反应能够慢一些,只要等封城令撤消,一切都就好办了! 方不为暗暗的祈祷着。 刚才听到高思中对方不为说的那些话的时候,叶兴中就咂摸出不对味来了。这时再听方不为这样一说…… 叶兴中猛的一震:方不为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待给了自己去办? 看叶兴中看着自己发愣,方不为心里一咯噔,他知道叶兴中猜出来了。 他还没说话,叶兴中往前凑了一步,一脸郑重的看着方不为:“长官,能不能带上我?” 现轮到方不为发愣了! 他不是在震惊叶兴中猜出自己让他去通知舅舅的用意,而是对于叶兴中眼看着自己山穷水尽的时候,竟然还愿意跟着自己而感动。 刚刚的一切,虽然发生在仓促之间,但都是方不为深思熟虑的结果。 真找不到步少纲和江右良勾结的证据,汪和曾中明也只能怪到方不为的头上,牵连不到特务处的其他人。 其他的所有人,要么是被方不为逼迫,要么是遵循方不为的军令执行的任务。 所以叶兴中根本没必要跟着自己逃。 “遇到方长官,肯定是卑职上辈子积了德的缘故……你要是走了,卑职待下去还有什么意思?所以肯请方长官带上我,别的本事没有,给您的家人做个护卫,卑职还是能胜任的……”叶兴中肯切的说道。 方不为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纳头就拜的一天? “你家人怎么办?”方不为犹豫了一下后问道。 “就婆娘跟儿子都在老家,等跟着长官你落了脚,我再去接也不迟……” 看叶兴中铁了心的要跟着自己,方不为也不能寒了他的心。 况且自己也确实得有几个忠心的手下。 “一切还是未知数,等抓不到江右良再说!”方不为眯着眼睛,看了看玄武湖的方向,又说道:“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卑职明白!”看方不为答应了下来,叶兴中先是一脸的喜色,但听方不为的后半句,竟然含着交待后事的意味,叶兴中心中一黯。 方不为要去玄武门,盯着行动科重新搜捕。叶兴中还要继续在这里设卡,自然不能跟着方不为一起离开。 指望特工总部的人?方不为扫了一眼还站在街边的那些人,心中暗自冷笑。 只要自己这次逃过一劫,迟早找他们清算。 田立成就躲在人群后面,虽然知道方不为看不到自己,但还是下意识的矮下了身体,等方不为上了小车离开后,他才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直起了腰。 就算再给他十个胆子,田立成自认为也做不出方不为干过的这些事来。 这就是差距! 田立成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都愣着干什么,不知道做事么……”看着一帮无所事事的手下,田立成大声嘶吼道。 看方不为的布置,明显是把想要冲卡的步少纲当成了江右良的同伙。 田立成虽然觉的可能性不大,但又不敢不防。 方不为赶过去的时候,刘成高正安排着行动科的队员,重新对从子午路到城墙之间的地方搜查。 方不为特意叫过了邢明生和郑立涛。 这两人都称方不为走后,这里一切正常,没有过什么异动。 江右良只是一个人,就算有什么异动,动静也不会太大,没有发现也很正常。 方不为站在街道中心,重新打量了一遍属于特务处的区域。 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不用他提醒,特务处的一干头目也知道应该怎么办。 搜查和甄别比之前严格了不止一倍。 包括稍稍留了点胡须的男子,都会被队员重点关注,会伸手上去扯两下,看是不是粘上去的。 如果自己是江右良,会藏到哪? 方不为又拉过了地图,换位思考。 第一八九章 藏在哪里? 方不为首先假设步少纲和江右良之间是有关系的,步少纲今天的举动,就是想帮助江右良逃出南京城。 谷长官离开特务处之后,直接去了委员长官邸。时间不长,便下令宪兵司令部和卫戍部队封城。 就连亲自参与的特务处和特工总部也是天亮之后才接到的封城令。 江右良如果真藏在城里,等他得到消息,最外围的封锁线早布好了。那时候他想出城已经不可能了。 当时江右良想要出城,要么是有特别通行证,要么是乘乱混出去。 方不为觉的,后一种的可能性太小。 先不论负责外围封锁线的卫戍部队。只说特工总部加特务处,再加宪兵司令部,还有警察厅,光负责城内的搜捕队伍早都过万了。 只有动静大到城内的搜捕力量顾不过来时,外围封锁的卫戍部队才会调动,江右良才有可乘之机。 这根本不可能。 那江右良只有一条路可走了,搞到通行证。 那铁道部的通行证加何英青的亲笔手令行不行? 看看特工总部方才的处理方式,还真有可能。 江右良是不是就在等步少纲? 等步少纲的车来了之后,江右良偷偷上车,再凭铁路部的通行证和何英青的调令混出城? 出了和平门就是火车站和码头,那里照样是特工总部负责的范围。肯定也会放行。 步少纲和江右良应该就是这样计划的,方不为再想不出他们能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再想想步少纲的应对方式。 被叶兴中拦下来,一直到最后,步少纲都表现的很镇定,这与他自身的身份和关系有关,自然有恃无恐。 他让手下开了第一枪,百分之八十是在报信,他想要提醒什么? 告诉江右良,我来了,做好准备! 肯定是这样。 步少纲自认为,不管是特工总部还是特务处都没人敢拦他,肯定一路畅行无阻,只需要想办法接到江右良,送到车站或是码头就行。 可能连步少纲也没有想到,半路上会杀出自己这么一个愣头青。 如果是这样的话,江右良如何保证,在步少纲来之前,他不会被搜出来? 方不为不知道特工总部用的是什么方法在搜捕,但想来应该都差不多。 人手这么充足,一寸一寸的往前推,比什么方法都有效。 如此密集的搜捕,再加上上万大洋的悬赏,江右良肯定不会往人多的地方藏。 那哪里最安全? 方不为把视线放到了地图中间那片代表玄武湖的水域上,心里一动。 这么大的公园,这么大的一片水域,藏个人太简单。 工务局接到命令之后,在天亮之前就封锁了公园出口,游客和渔民都进不来,公园里人迹罕见,不正好是藏人的好地方么? 但刚开始,方不为就直接把玄武湖放到了最后,也不是没原因的。 因为除了苏民生带的宪兵之外,玄武湖外围还有卫戍部队的一道封锁线。包括各个出水口,全都落了闸,就算江右良藏在玄武湖,也是瓮中捉鳖的下场。 方不为根本没想到,江右良在南京城里还有这么厉害的帮手,能直接把他送出城。 有了步少纲的接应,江右良只需要在等到步少纲之前不被抓住就行。 江右良只要想办法上了步少纲的车,那出逃的计划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那他们会把上车的地点选在哪? 肯定是越快越好,越隐密越好。 方不为又扫了一眼地图。 进了玄武门,就是湖边。如果江右良藏在水里,靠近城墙的这一段路就最合适。 车停到湖边,江右良再从水里钻出来,然后悄悄上车,就连城墙上的人也看不到。 还真是好算计啊? 方不为一声冷笑。 计划被自己打断了,步少纲也没想到遇到了油盐不进的自己,才想着再给江右良报信。 没有等到接应的人,如果自己是江右良会怎么办? 方不为皱眉一想,便有了办法。 想办法混到已经搜捕过的区域当中,等封城令一撤,岂不是就能出城? 只要出了城,江右良就是天高任鸟飞了。 江右良的想法是好的,可惜遇到了方不为。 别说江右良,就连苏民生和高思中怕是也没想到,只凭步少纲试图冲卡这么小的一件事上,方不为就敢断定江右良必定藏在附近。 也更想不到方不为当场下令再搜一遍。 如果江右良想从公园进城,那只能抓住苏民生擅自调动城墙上的士兵这个短暂的时机。 苏民生听到枪声之后,调动的正好就是从玄武门到鼓楼街口这一段的士兵,和方不为断定步少纲和江右良接头的地点正好重合。 推测的对不对,只要等第二遍的搜捕结束之后就知道了。 刘成高是老特务,也清楚事态的严重性,自然知道第二遍该怎么搜。用不着自己再操心。 如果推测是对的,江右良怎么从公园进到城里面的? 城墙上的士兵虽然被苏民生撤走了,但公园门口是工务局的人,江右良不可能从大门出去。 方不为把目光挪向了城墙。 城内有可供登上城墙的台阶,城外靠湖的那边是不是也有? 方不为决定去看一看。 苏民生的动作很快,赶方不为到了玄武门的时候,城墙上值守的士兵又重新被他安排了上去。 方不为直接上了城墙。 当时的苏民生只抽调了一个连的兵力,也就是玄武门靠近鼓街口的这一段,并不是很长,只有两里多。 方不为顺着这段城墙走了一遍。 城墙很高。方不为目测了一下,他现在站在位置,比四楼楼顶还要高一些。再加上往下跳的话,还要站在城垛上才行,那至少有十五米左右。 普通人真敢跳下去,就算摔不死,摔断个腿是完全没问题的。 不行,得到城墙外侧去看一下。 下城墙台阶离的有些远,方不为又不想绕,就想着从城墙上翻下去。 还没来的及行动,方不为听到有人在喊他。 是苏民生,应该是刚刚巡查到这里。 “科长!”方不为迎了上去。 第一九零章 这次真有洞 苏民生看到方不为的时候,脸上神色复杂莫明,最后全化成了一声长叹。 因为他也如同高思中一般,刚刚才想明白方不为为什么会做出破釜成舟的举动。 “不为……”许久之后,苏民生才有了反应。 “怎么了科长?”看苏民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方不为疑惑的问道。 苏民生往前凑了两步,走到了方不为的面前,声音压的非常低,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 “若是城门开了,你就走吧!” 方不为心头一热,冲苏民生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到现在,他才觉得自己这一世比上一世要幸运的多。 能得到如高思中、苏民生这般上司的赏识,能得到如叶兴中这般忠心的下属的追随,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科长放心,卑职心里有数!”方不为说话的同时,感激的朝苏民生笑了笑。 看方不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苏民生又是一声长叹,然后摆了摆手,转过了身。 两人都知道,这是做别的意思。 无形当中,添了几分悲壮。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 算了,还没到那一步呢,万一搜到江右良呢? 方不为暗自鼓励着自己。 还是先按照自己的思路查吧! 方不为伸头往下瞅了一眼,城跺下面正好有个小斜坡,有些徒,高地面的角度也就八十度左右。 方不为一手按着墙头,一个翻身跳跃就跳下了城墙。 墙头上的士兵无不惊悚。 四丈多高的墙头,跳下去不怕被摔死么? 苏民生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听到士兵惊呼,才看到方不为已经不见了。 苏民生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听高思中讲过。方不为身手极高,翻越三层小楼,不费吹灰之力,所以不是很担心。 一个一直跟着苏民生的宪兵营长忍不住好奇心,爬在城墙上往下瞅了一眼,却看到方不为顺着那个小斜城,飞速的滑下了城墙,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城墙根下。 只是稍稍有一点角度而已,猫站在上面都得跌下去,这他娘的还是正常人么? 宪兵营长惊的眼珠子直往外突。 城墙下面就是一条路,大概有四五米宽,然后便是玄武湖。 戒严令一下,公园内的游客和湖上的渔民全部清了出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所以现在除了宾兵和工务局的人,整个公园再无闲人。 方不为顺着城墙边的路,边走边细细的观察着。 城墙上并没有人为或是使用工具攀爬过的痕迹。 江右良不可能从城墙上翻越过去,门洞里又有人守着,他也走不了。 那他是怎么过去的? 难道自己猜错了? 江右良还在公园里? 方不为疑惑着。 但他没有放弃,继续往前搜寻着痕迹。 城墙根下的树丛越来越茂密,但这些树大都低矮,只有四五米左右,也造不成靠着爬树翻上城墙的条件。 又往前走了几步,方不为发现,一丛小树林后面,好像有个洞口。 而且地面上有些湿滑,好像流过水的样子。 方不为硬是挤开树丛,钻了进去。 树丛后面,竟然是个拱圆的洞口,而且直接通往了外面。 好多城墙都有类似的设计,这是用来排水的。 应该是修路的时候提高了地基,水洞有一大半被埋在地里,上面只露出了不到一米高的一截。 再往里一看,靠近街面的洞顶,离地面只有三四十公分,刚好能钻进一个人来。 方不为钻了进去。 只是扫了一眼,方不为就看到了好多脚印,不止一个人的。 这里刚刚有人来过,应该是进来搜查过的队员。 方不为顺着洞口,直接穿过了墙城。 靠近城墙根的地方也是一条大路,过了大路便是一排修的整整齐齐的瓦房。 瓦房的地势较高,下雨之后,积水就会漫过大路,流到城墙根下,然后通过这个水洞排到湖里。 顺着路口,方不为甚至还看到了正在搜捕的行动队员。 不对,方不为猛的打了个激灵。 靠近湖边的城墙这么长,这样的水洞绝对不止这一个。 江右良真藏在公园里,听到枪声之后,何必要翻城墙或是走城门?只要找到这么一个水洞直接钻出去就可以了。 “谁在这一片负责?”方不为的一声暴喝,响彻数里。 “卑职冯家山……”冯家山的声音从数十米远外的一处宅院里响起,几秒钟之后,他跑到了靠近城墙的这条路上,看到了方不为。 “发现这样的地方,为什么不汇报?”方不为指着洞口问道。 “卑职亲自下去看过,里面没有走过人的痕迹,所以就没在意……” 看着方不为凌厉的目光,冯家山心虚的低下了头。 这里没有走过人,不代表其他地方没走过人。如果冯家山第一时间向自己汇报,自己肯定能想到这样的洞口应该不止一处。 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方不为一指冯家山: “你去,请苏科长,让他请工务局的人过来,必须是对公园内部环境相当了解的……” “卑职明白!”冯家山跑着上了城墙。 “你们几个,速度放快,请几位股长过来!”方不为又对冯家山的手下说道。 几个手下飞奔着去传令了。 方不为最先等到的是刘成高等三个人。 看到方不为的时候,杨国仕和何友国的眼神明显和之前有了区别。 步少纲被捆成粽子一样带回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全都看到了。而且方不为还安排了邢明生,找了一处宅子正在审讯着步少纲和他的那一帮手下。 一听里面传出的动静,就知道邢明生是在上刑。 明知道步少纲关系有多硬,方不为还敢这样来,只是这份胆气,他们自认为拍马也赶不上。 还有苏民生回来的时候,也对他们解释了方不为为什么要这样做。 方不为铐了高思中,撵走了苏民生和他们三个的做法,都只是为了不拖累他们,免的事后被汪的秘书曾中明追究。 现在的杨国仕和何友国,除了对方不为佩服之外,还生出了几丝敬畏。 第一九一章 按痕索迹 如果这次的事件真如方不为推测的一般,抓到了江右良,再找到步少纲和江右良牵联的证据,方不为所做一切不但不会被认为冲动之举,反而会被上面认为方不为是火眼金睛,明察秋毫。 他们完全能够想像到,到时候方不为在特务处的声望会达到什么样的程度。 马春风的看重,高思中和苏民生的信任,再加上行动科权势最大的刘成高的无条件配合…… 他们就算是比方不为高着两级,但论话语权,到时候怕是差着十万八千里。 以后不但不能当下属看,必须得当长官敬着。 刘成高一看到方不为,便急声问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让队员风风火火的找他们过来,不用想也是有急事。 方不为也没客气,一指那个洞口:“之前排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过类似的水洞?” “我这边只有这一个!”刘成高回道。 杨国仕和何友国则是摇了摇头,之前搜查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区域内有通往城墙的洞口。 苏民生到的也很快,跟在他后面的,还有工务局的一名科长。 当方不为指着水洞,问他公园里还有没有类似的地方时,科长直接拿出了一张公园的构造图。 看来这位科长早就准备好了,如果在公园里全面搜查的话,肯定要用到这张图。 方不为低头一看,临近湖边的城墙,有水洞的这边只有两处,而且都离城门不远。 一处在玄武门附近,就刚刚方不为发现的这一处,还有一处的临近和平门的地方。 “之前搜捕的时候没发现啊?”杨国仕瞅了一眼回道。 靠近和平门的区域,正好是他负责。 方不为又扫了一眼堪堪只能钻过去一个人的洞口。 水洞地势较低,杨国仕那片的那一个,说不定比这个埋的更深,之前没被发现也很正常。只要顺着湖边,去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科长,麻烦你继续盯着宪兵营,守好防锁线。几位股长,请你们继续带兄弟们搜捕,我去这里看一看!”方不为指着图上的另外一处水洞说道。 几个人点点头,各自散去。方不为也没有叫车,就顺着湖边的大路往和平门的方向走。 方不为的速度不快,他怕还有类似遗漏的地方,一路走,一路搜。 走到一半的时候,邢明生站在城墙上喊着他。 步少纲刚被押回来之后,方不为就想着审一审,但不管是冯家山,还是邢明生都苦劝他,让方不为不要冲动。 人可以审,但千万能不能动手。 像步少纲这样的人,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审下来的。如果自己的推断无误,说不定等审下步纲之前,江右良就落网了。 再一个,一旦动了手,事后再找不到步少纲与江右良勾结的证据,那特务处与曾中明之间就一点缓和的余地都没有了。 事不可为,自己可以跑路,但特务处却没办法跑。 方不为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了。所以放弃了想要就地刑讯步少纲的打算。 邢明生自告奋勇,说步少纲动不了,但他的那些手下还是可以审一审的,只要注意不要留下外伤就行。 方不为自然无可无不可,同意了邢明生的要求。 当时杨国仕他们听到的惨叫声,就是这样来的,他们还以为方不为安排邢明生对步少纲用刑呢。 邢明生来找自己,看来是有了结果。 附近没有城门,也没有台阶,邢明生只能让城墙上的士兵用绳子把他吊了上来。 看邢明生好像一脸急色,方不为还以为他审出了什么东西来。 “步少纲的人招了?”方不为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没!?”邢明生摇头回道。 “那你着急个什么?”方不为失望的看了看邢明生。 “我来找你,正好碰到了杨股长,他那边发现了情况!”邢明生一边帮方不为解着腰上的绳子一边说道,“他找到了你说的那个水洞,发现刚刚才被人挖过……” 方不为猛的一震。 还真让自己猜对了。 “走!”方不为一声厉喝,撒腿就往和平门跑。 邢明生还没回没神来,方不为就已经跑出去的几十米远。 站在城墙上的士兵看到方不为就像是离弦的箭一样高速飞奔,无不咋舌。 邢明生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而方不为的身影却越来越小,最后成了个小黑点。 方不为跑到和平门附近的那个洞口时,杨国仕正在带着人里里外外搜索着。 看到洞口密密麻麻的脚印,方不为真想在杨国仕的胖脸上盖几巴掌。 方不为虽然不像前世的一些痕迹专家,只凭一个脚印,就能推测出嫌疑人的身高,体重,身材等详细数据的本事。但他至少可以根据脚印去跟踪,看痕迹消失之前,完全可能判断出留下脚印的人是朝哪个方向跑的。 看到方不为的时候,杨国仕屁颠颠的跑了上来,指着洞口说道:“之前排查的时候之所以没发现,是因为这个水洞的出口竟然在一座宅子里,而且之前根本没有挖通,所以兄弟们才没有发现……” 方不为点了点头。 他虽然心中有气,却不能表现出来。 站在杨国仕的立场上,一发现异常便派人搜寻,也算不得错处。 “我自己进去看一下!”方不为接过杨国仕手里的手电筒,钻进了水洞。 这个水洞比刚才的那一个要深好多,直接穿通了城墙不说,还往前延伸了十几米。 出口就在城内的一座宅子里,而且还是在院子正中央。 方不为看了看被挖出来的土壤,明显是刚刚才挖出来的。之前搜查的队员之所以没发现,一是洞口的位置就在院子当中,谁也不知道下面有暗道。 二是之前留的土层比较厚,用算队员用东西敲,也查不出什么动静。 再看洞口的土层断茬,方不为一眼就判断出,这处洞口是早就被挖好的,至少也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如果这里真是江右良的藏身之处,看来他是刚回南京的时候,就选择了这里。 第一九二章 按痕索迹(二) 判断了一下方位,方不为心中一凛。 这处宅子不但靠着湖边,还靠着和平门,离城墙只有不到十米远。穿过城墙,就等于出了城,而对面就是火车站。 “给我搜……”方不为阴沉着脸,指着这处院子吼道,“可能还有地道……” 杨国仕悚然一惊,立刻去安排队员了。上百号队员又敲又挖,还真找出了被挖过的痕迹。 就在宅子里的一间屋子里,有另外一条通向城墙的暗道,一直挖到了城墙根下。 但可惜,埋在土里的墙根很深,地道向下挖了一米多之后,就出了水,根本没办法挖通,所以挖到这里之后,就被放弃了。 挖地道的人看挖不通,回填的时候,只填住了最上面的一截,那剩下的土哪去了? 方不为出了屋子,扫了一眼院子就明白了。 土全部被洒进了院子里,之后再被劣实,又被晾晒一个月之后,肯定看不出痕迹来。 江右良的计划算的上相当严密了,他可能想到了会有事发的一天,特意找好了这处退路。 但他根本没有想到,谷长官说封城就封城,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 江右良直接被谷长官打了个措手不及。 人显然是乘城墙上的士兵不注意的时候,钻过来的。重新挖开洞口,从这间宅子里出去的。但江右良就算混进了城里,想必也没想到刚刚才搜捕过的队员又在搜第二遍。 现场已经被破坏的差不多了,不然方不为可以根椐脚印判断出,人是出了地道后到城内去了,还是通过地道进到公园里去了。 “附近搜了没有?”方不为冷问着杨国仕。 “第二遍搜完了,正在搜第三遍!”杨国仕回道。 “去查一查这处宅子的底细!”方不为安排着邢明生。 “已经去查了!”杨国仕又说了一句。 总算有点特务该有的样子了! 方不为笑了笑,客气的对杨国仕说道:“有劳杨股长了!” “应该的应该的……”杨国仕连连谦虚道。 杨国仕看到果真有如方不为猜测的地道出现,不用想也知道有人混了进来,搜第三遍的力度肯定会更强。 在如此严密的搜查之下,方不为不认为江右良能混过去。 江右良跑不出去,被抓到是迟早的事。 “通知其他两位科长,把这边发生的情况转告他们!”方不为指着洞口,对刚刚跟上来的邢明生说道。 刘成高和何友国一听有暗道的事情,自然会着重排查,说不定会命队员挖地三尺。 江右良想故计重演以此躲藏下去,肯定不可行。 方不为继续换位思考。 如果自己是江右良,一看城内的搜查还在继续,还比之前严密的一倍不止,会怎么应对? 肯定不能待在城里了! 特务处能搜第二遍,也能搜第三遍,混到城里迟早是被抓的下场,还不如回到公园里。 藏在水里,比藏在城里的地道里安全多了…… “我再去湖边看一下,有消息的话,让人来通知我……”方不为交待了一句,又跳下了穿过水洞后挖出来的那条地道。 这处水洞虽然没有直接通向城内,洞里也没流过水,但本身就在湖边,所以地面上还是有地下水渗了出来。脚踩在上面,等于踩在一滩烂泥上。 方不为钻出洞口,穿过城墙边的小树林,来到了湖边的那条路边上。 他先是转了一圈,打量了一遍四周的环境。 这里的城墙向外拐了一道弯,正好形成一个夹角。内靠和平门,外靠蟠龙路。过了蟠龙路,就是京沪铁路。 方不为放眼一望,他甚至能够看到就站在铁路边上的士兵。 那应该是卫戍部队的一道封锁线。 江右良的计划已经算是非常严密了,这处地方也肯定是他早就选好的。 一旦有人在城内搜捕,江右良就可以通过地道,钻到公园里。 公园就在城外,江右良可以穿过或是绕着玄武湖,逃出南京城。 但他肯定没想道上面对他如此重视,谷长官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之后,竟然第一时间调动卫戍部队围城,别说玄武湖和火车站了,连扬子江岸都派兵把守了。 江右良又能跑到哪里去? 只能是原路返回,藏在玄武湖里。 洞口以及树丛里,被杨国仕带着人犁了好几遍,痕迹全都破坏了。但江右良如果还要回到湖里的话,肯定会在路面以及湖边留下痕迹。 方不为甩了甩裤腿上的水迹,蹭掉了鞋底上的泥,走到路中间,仔细的观察着路面。 站在路面上,方不为看到了自己走过时留下的印记。鞋底上的泥虽然被他蹭了一遍,但不可能全部刮干净,还是有不少泥印留在了路上。 方不为蹲了下来,仔细的瞅着。 路上确实有泥印,但早干透了,绝对不是刚刚留下的。 方不为把方圆好几里之外的路面全搜完了,也没找到有人刚刚走过去的痕迹。 难道江右良还留在城里?方不为暗暗的想着。 不可能。江右良没这么傻,眼看着特务处还在搜捕,躲在城里比躲在湖里危险多了。 方不为直起腰来,来到了湖边。 当他看到湖边的芦苇明显的有挤压过的痕迹时,心里猛的一喜。 刚刚有人来过? 方不为猛的蹲了下来,拔开了芦苇丛。 芦苇是被人拔开之后,又合拢上的。而且临近水面的泥上面,有几处明显拿手糊抹过的痕迹。 方不为再往上瞅,靠近岸边,稍微硬一点的地方,看到了两个微微下陷的脚印。 脚印很清晰,甚至能看到脚指头印。 特么的! 怪不得路上没有留下泥印! 江右良这个王八蛋出了洞口以后,是光着脚走过路面的。 再看泥上面被糊抹过的痕迹,方不为就能猜出来,江右良从水洞里出来时,是倒退着走的,边走边消除着留在水洞里的脚印。 水洞里有积水,视线不好,再加上江右良的一番操作,杨国仕带人进来后,没发现痕迹也很正常。 到了此时,方不为心中大定。 第一九三章 水中网鱼 江右良就藏在水里。 根本不用问城墙上的士兵或是工务局的人,这痕迹一看就是刚留下不久。而这段时间内,工务局的人一部分在配合特务处封锁公园的各个出口,一部分人在搜查五洲岛,绝对没人有时间到这里来。 除了刚从地道里退回来的江右良还能有谁? 方不为看了看湖面,又看了看湖边。 湖边全都是茂密的芦苇丛,藏个人很容易。 而且还有更安全,更隐密的的办法。 叨根芦苇管,方不为自认为自己在水下面藏三天三夜都不是什么问题。 岸边的痕迹要不是江右良留的,方不为敢发誓把岸边的芦苇全吃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方不为真想仰天大笑三声。 如果不是步少纲出现,他岂能想到江右良就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压仰着心中的狂喜,方不为慢慢的退到了大路上。 江右良如果藏在水里,肯定看不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到了这种时候,方不为还如此小心,是因为他怕江右良鱼死网破。 一个活着的江右良和一个死了的江右良,有着天壤之别。 上了岸之后,方不为快速的走到了水洞口。 “叫杨股长过来,快!”方不为给守在洞口的杨国仕的手下说道。 手下钻进洞口,飞奔着去报信了。 “你去找苏科长,传我的命令,让他安排工务局,准备好所有的船只,等我们一到,就马上下水!” 方不为下达了第二道指令。 没等几分钟,杨国仕踩着洞里的泥水过来了。 “江右良就藏在水里!”方不为一指湖面。 杨国仕惊的打了个哆嗦,定定的看着方不为。 “劳请杨股长,通知刘股长何股长,还有高科长,外围包围圈不动,其余负责内围搜寻的所有人员,全部到我这里来集合……” 方不为没有了之前的那般客气,面色冷峻,语气严厉,杨国仕不由自主的郑重了起来。 “明白!”杨国仕应了一声,声音里全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如果方不为说的是真的,特务处真要抓到了江右良,就是天大的功劳,人人都有份。 杨国仕深一脚浅一脚的冲进了水洞,最后看鞋子碍事,直接脱了下来,提在了手里。 方不为站在湖边,静静的盯着水面。 他又发现了一个疑点:江右良和步少纲,之前是靠什么方式传递信息的? 刘成高带来了特务处大部的人员,苏民生也带着几个工务局的头目赶过来了。 高思中离得远一些,暂时还没到。但方不为看了看已经集合待命的行动科队员,至少有四五百人,完全够用了。 从岸边留下的痕迹推断,江右良下水的时候,应该正是苏民生带人回撤的时候,最多也就是半个小时之前。 就算江右良一下水就往外游,在不敢露头的情况下,他能游多远? “让所有的兄弟们全部上船,以此点为中心,以两里为界限,往里一寸一寸的搜……” 方不为指着留下痕迹的岸边说道。 包括刘成高在内,没有人敢置疑方不为的命令,全都第一时间安排着人员。 “你去通知高科长,让他安排人员,以有暗道的这一家宅子为中心,调查附近所有的电话机……”方不为最后又对邢明生说道。 如果步少纲真是来接江右良的,那他们之前约定上车的时间和地点的时候,不一定会彼此见面,用电话联络,才是最安全最快捷的方法。 到了现在,方不为要想脱难,光抓到江右良还不行,还必须要找到江右良和步少纲勾结的证据。不然事后少不了的麻烦。 到时万一江右良和步少纲都不开口承认,方不为总不能等着被曾中明收拾吧? 工务局把公园里所有的船只全部征调了过来,有平底小船,有舢板,竟然还有两艘小油轮。 问了工务局的那位科长,方不为才明白。这两艘小油轮,是专门用来负责接待。 刘成高则安排着人上船,顺着方不为指定的区域布置人手。 “你说江右良就藏在水里?”苏民生站在方不为的身边问道。 方不为带着苏民生,指给他看了岸边的脚印和被人压过后又扶正的芦苇,又带着他,进了水洞,看了那座院子里刚刚挖开的地道。 “怪我太冲动啊!”听明白了原委之后,苏民生一拍额头。 要不是他调走了墙头上值守的士兵,也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漏洞。 方不为却不这样认为。 “科长不必懊恼,若是没有这个机会,江右良肯定不敢上岸,也不会留下这么多的痕迹出来,更不可能被我发现……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富啊,哈哈哈……” 旁边没有了人,方不为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苏民生第一次见方不为敞露心怀,也跟着高兴不已。 “此番逃脱大难,不为必有后福啊!”苏民生感叹道。 “多谢科长宽慰!”方不为止住了笑声,“此时言之还有些过早,等抓住了江右良,证实之后才能知道详情!” 方不为说的是实话,只有证实江右良没有把上海的事情泄漏出去,方不为才算是过了一关。 但既便如此,也还有步少纲这一关等着他呢。 等方不为和苏民生踩着泥水出了洞口的时候,湖面上的包围圈已经形成。所有的队员坐着各式各样的船只,把方不为指定的区域围成了一个圈。 按照方不为的指令,工务局特地调了一部分渔民过来,每只船上都有一位,不干别的,只需要指点船上的的队员撒网既可。 网已经撒下去了,只需要向中间挤压既可。除非江右良不需要呼吸,能从湖底钻过去,不然只有被渔网网住一条路。 听到一阵轮胎与地面剧烈的磨擦声,方不为与苏民生同时回过头,看到高思中的小车就像疯了一般的冲出了玄武门,往这边疾驰而来。 小车的后面还跟着三辆卡车,上面全都是情报科的队员。 第一九四章 水中网鱼(二) 小车堪堪停到了方不位的面前才刹住,高思中一个箭步跳了下来。 “抓住了没有?”高思中急声问道。 “正在搜!”方不为指了指湖面,又看了看从卡车里往下跳的队员,疑声问道,“你不会把外围封锁线给撤了吧?” 不管有没有抓到江右良,封锁线都不能撤。方不为这是在以防万一。 高思中翻了个白眼:“放心吧,我让车庆丰带着宪兵,守的跟铁桶一般。再说了,我也没有笨到那般地步吧?” 说着还瞅了瞅苏民生。 知道高思中在故意刺激自己,苏民生只是暗叹一声。 要是往常,苏民生就算不反驳,也肯定会瞪高思中一眼,但现在,苏民生的脸却一点表情都没有。 高思中心里一沉,知道苏民生之前说要请调的话,很有可能不是开玩笑。 但现在也不是细谈这种事的时候,高思中指着正在列队的情报科的人问道:“我们干什么?” “让兄弟们沿着湖边,把芦苇丛整个搜一边!”方不为回道。 湖里的搜索正在进行,但岸边也不能放过。 高思中大声吼着,让情报科的几位股长安排着搜捕。 “调查沿街电话的人,你安排了没有!”等高思中安排完了,方不为又问道。 “我让李无病带人去查了!”高思中回道,“带了江右良的通缉令,一家一家的去查……” 安排的是李无病? 怕高思中误会,方不为也就再没有追问。 李无病虽然对自己有意见,但也是老特务,更知道事态的重要性,想来不会因私废公。 一看提到李无病,方不为就不吭声了,高思中嘴上不说,心里却只能暗叹一声。 此次方不为要是过了关,马春风更是会力捧他。李无病再要是处处针对方不为,不说方不为会不会出手,马春风第一个绕不了他。 想想这些年李无病跟着自己鞍前马后,高思中心中一阵不忍,暗暗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找个机会,让两个人冰释前嫌,不然最后死的肯定是李无病。 方不为再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盯着湖面。 湖面上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基本上已是船挨着船,再往前就挤不开了。 刘成高随机让所有人停止前进,将一些破旧,窄小的舢板和平底小船调了出去。 水里的网一直围着一个大圈,重叠的地方多了,就会撤出去几张。 眼看着离岸边越来越近,包围圈里鱼头攒动,看的人心里发麻。已经有鱼儿因为缺氧,不停的跃出水面,但人的鬼影子都不见一个。 情报科的两百人,已经把沿着城墙的树林和湖边的芦苇丛整个搜了一遍,也没有任何发现。 高思中已经有些崩不住了,他急的开始围着小车转圈。 杨国仕派人通知他的时候,高思中比谁都兴奋。但现在,眼看着马上就要搜完了,还不见动静,最急的也是高思中。 因为他知道,只有抓住了江右良,方不为才能算是逃了一死,特务处才能过关。 万一抓不到步少纲的首尾,还可以从长计议,最坏的结果,也就是特务处被汪院长和曾中明责难一顿,有亲自抓住了江右良的大功垫底,方不为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但抓不住江右良,一切皆休。 因为燥音太大,刘成高之前就把那两艘小油轮调了出去。现在包围圈离岸边的距离,马上不到一百米了。 高思中甚至能听到刘成高喝令时喊的每一个字。 看看苏民生,虽然没有像他一样急的乱转,但一看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也和自己一样的担心:搜不到江右良怎么办? 只有方不为,背着双手站在岸边,如同一樽石雕,巍然不动。 这小子怎么如此镇定? 高思中竟然在方不为身上看到了几分马春风才该有的风姿! 只凭这份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色变的养气功夫,高思中就自认为比不上。 因为方不为比他们更笃定,江右良就藏在水里。 “有人……”船上有一个队员突然一声大喊。 刘成高顺声一看,包围圈里的水面上,果然冒出了一个头顶,转眼又沉了下去。 方不为一个箭步,拔开芦苇丛,顺着刘成高手指的方向瞅着。 他没看到人,但看到水面上漂着一截芦苇管。 肯定是藏在水面下的江右良发现了水面上的动静,心里一慌,嘴里用来呼吸的芦苇管给掉了。 “盯死了,他马上就会上来换气!”方不为大喊了一声,同时掏出了手枪,瞄准了下面。 真的有人? 高思中兴奋的混身的汗毛都在发抖,从方不为的身边窜了过去,一脚踩进了水里。 苏民生同样又兴奋又着急,跟着高思中冲了过来。结果不小心撞了一下高思中。 高思中一个收势未稳,“哧溜”一下滑了下去,方不为顺手一捞,提住了高思中的衣领,才没有让他掉进湖里。 “在哪,在哪……”高思中兴奋的嚷嚷着,连苏民生把他撞下水也顾不上计较了。 方不为指着芦苇管漂浮的地方:“就在那。他嘴里的芦苇管掉了,憋不了多长时间的气,马上会出来……” 此时的江右良,离岸边只有不到三十米的距离,离刘成高的的包围圈,最长不过五十米。 “让兄弟们小心……”方不为又冲刘成高喊了一句。 江右良是困兽犹斗,肯定不会就这么束手就擒,怎么也要在临死前拉几个垫背的。 刘成高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呼喝着队员们往前冲。 就连正自个兴奋着的高思中也不由的撇撇嘴。 只要活捉到江右良,死几个人有什么打紧的? 果然,没过一分钟,一个人头又从水里冒了出来。 一半的脸被头发遮着,方不为认不出来是不是江右良,但这个时候藏在这里的,不是江右良还能有谁? 水里的人转了个身,看了看围成一圈的船只和岸上的队员,又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他在往岸上来!”高思中指着渐渐没入深水处的人影喊道。 江右良只能是往岸上游,船上的人全都布着网,一头扎进去,只能是被困在网里的命…… 第一九五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在露头的一刹那,方不为就准备开枪的。但水里的人只露着上半身,打到哪里都是要害,方不为最后只能放弃。 已到了这种时候,江右良真正是插翅也难逃了。方不为想了想,又把手枪插回了腰里。 等水里的人再次露头的时候,他离岸边最多只有十几米,方不为定神一看,心里狂喜。 不是江右良还是谁? 好你个狗日的,终于要落在老子手里了。 方不为兴奋的恨不得跳进湖里,亲手把江右良捞上来。 刘成高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挠钩,拼命的让船上的渔夫划着船,眼看就要靠到江右良身边了。 “不要动……”浮在水面上的江右良突然一声大吼,又举起了一只手。 高思中定睛一看江右良手里拿着的东西,下意识的扭过头来,看了看方不为。 方不为脸黑的就像是锅底一样。 特么的,玩的全都是老子玩剩下的! 但方不为也没好的办法。 江右良手上拿的是一颗手雷,拉环就套在大拇指上。 刘成高真不敢动了,连忙喊着渔夫停下了船。 刘成高倒不是自己怕死,而是怕江右良鱼死网破,拉响了手雷,把他自个给炸死了。 真要因为逼的太紧,江右良自己炸死了自己,马春风知道后,非扒了刘成高的皮不可。 十来米的距离,方不为倒是有信心,能一枪打断江右良的手。但谁能保证,江右良身上就只有这一颗手雷?万一他藏在水里的另一只手还攥着一颗怎么办? 不对啊,现在的手雷,外层基本都是铸铁造成的,一颗手雷跟同体积的石头的重量差不多,真要背好几颗,江右良怎么可能会浮在水面上? 方不为定睛一瞅,看到江右良背上好像背着什么东西。 木板? 这狗日的还真是细心啊! 方不为心里暗暗的冷笑了一声。 “没事,老子看着你拉,看最先被炸死的是谁?”刘成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双手叉着腰站在船头,朝江右良冷笑道。 “老刘,老子炸不死你,自杀总可以吧!”江右良冷笑一声,双脚踩着水,抹了一把贴在脸上的头发。 一听这声音,再看看江右良露出来的脸,刘成高先是一惊,然后又是一喜。 真的是江右良? 要让老子亲手抓到,这该是多大的功劳? 刘成高浑身的毛孔都在兴奋着。 可是怎么才能抓到活口? 看了看江右良手里的手雷,刘成高转着眼珠,想着对策。 首先不能让江右良太紧张,万一这狗日的一害怕,脑子一抽,拉响了手雷怎么办? 刘成高猛的一挥手,对旁边几艘船上的队员吼道:“都他娘的给老子退远一点,我跟江兄弟叙叙旧……” 听到刘成高的话,郑立涛,冯家山为首的缉捕股的队员无奈的相互瞅了一眼,只好往后退。 而何友国和杨国仕只是斜着眼睛看着刘成高,却动都不动一下。 湖面上的不单单有缉捕股的人,还有审讯股和稽查股的队员。他们可不会听刘成高的号令。 万一放跑了江右良怎么办? 再一个,谁不想立功,谁不想亲手抓到江右良? 杨国仕和何友国一眼就看穿了刘成高打的是什么主意。 一看还有一部分人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刘成高顿时急眼了。 这两个狗日的,到这会跑来跟老子抢功了?江右良藏在湖里的线索是方不为发现的,怎么也算是缉捕股的功劳,有你们什么事? 再一个,老子是因为想立功吗,老子是怕江右良自杀! 刘成高心里想着主意,眼睛一瞪,刚要喝骂几句,猛的看到岸上的方不为举着手掌在往前平推。 这是撤退的手势! 刘成高嘿嘿一乐,心里对方不为一阵猛夸。心想得亏平时对方不为不差,这小子终于知道谁是自己人了。 “眼睛瞎了吗,没看长官发令了?还不往后退?”刘成高一指岸上的方不为,高声喝道,但脸上的五官笑的已经挤成了一堆。 杨国仕和何友国看着刘成高喝骂的架势,搞得好像他才是总指挥似的。 杨国仕和何友国自然也看到了方不为的手势,意思是让他们后撤。 眼看着到手的功劳要飞走了,这两个本来心里就不舒服,此时再看刘成高拿着鸡毛当令箭,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给老子等着!”杨国仕恨恨的指着刘成高骂了一句,准备安排刑讯股的人往后退。 “就这么走了?”何友国看看举着手雷的江右良,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没看‘长官’都发话了吗?”杨国仕阴阳怪气的往站在岸上的方不为扬了扬下巴。 连杨国仕都没反应过来,他现在敢当面骂刘成高,对方不为却只敢说两句酸话。 何友国也望向了岸边。 看江右良好像也跟着要转过头来,方不为心里一动,躲到了高思中的身后。 “真他娘的是江右良?” 听到刘成高的喊话,高思中一巴掌拍在了自个的大腿上,他正准备冲方不为吼两声,以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却不想方不为跟鬼似的藏到了他的身后。 “你干什么?”高思中惊声问道。 “别让江右良看到我!”方不为压低了声音说道。 果然,听到刘成高说长官就在岸上,江右良下意识的转过了头来,想看一下岸上站的是谁。 他只看到了高思中和苏民生。 方不为鬼鬼祟祟的样子,站在船上的人全都看到了。 不知道方不为在搞什么鬼,但想到以往的种种,刘成高心里惊了一下,连连给杨国仁和何友国打着手势,意思是不要喝破方不为的行踪。 因为杨国仕和何友国犹豫不决,还没听令后撤,方不为还以为这两个起了争功的心思,脸色一沉,转过头对苏民生说道:“科长,下令让湖上的所有人后撤!” “你他娘的搞什么鬼把戏?”高思中不满的撇了撇嘴。 他还以为方不为是怕江右良拉响手雷,炸伤了船上的队员。 第一九六章 套话 苏民生不知道方不为为什么要让行动科的人后撤,但他明白方不为绝对不是怕刘成高、杨国仕还有何友国抢功,应该是有其他的考虑。 “都瞎了吗,全部往后退!”苏民生大声吼道。 高思中却是嘴里咕咕囊囊的抱怨着方不为:“妇人之仁……” 看其他人都退了,刘成高得意的扫了一下周围,“吭吭”两声,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和江右良套套近乎,却不想岸上的高思中冲他又是一声大吼:“你他娘的聋了,没听到是全部吗!” 方不为交待的是让所有人全撤,自然也包括刘成高。 因为他比所有人都了解江右良的危害性。 万一江右良直接将上海的事情喊出来怎么办? 难道将听到的所有队员全灭口不成? 高思中和苏民生反应慢了一拍,一时没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刘成高刚刚张开了嘴的表情就像是被冻在了脸上。 正安排着手下后撤的杨国仕和何友国差点笑出声来,就差说一句活该了。 在这个时候,这话要是苏民生骂出来的,刘成高非顶回去不可。但对上高思中,他就没这个胆了,只能无奈的翻个白眼,让渔夫开始划船。 方不为让苏民生下令,将所有的队员撤到了五十米以外。 这个距离,就算大声喊话,也只能听到个声响,绝对无法听清内容。 刘成高贼一些,退了十多米就停下了。他也算知情人,方不为也懒的撵他了。 江右良泡在水里,视界不宽。高思中的下半身又被芦苇丛挡着,所以江右良并没有看到藏在高思中身后的方不为。 苏民生以前只负责总务,和江右良打的交道不多。江右良只是觉的他面熟,却叫不上名字来。 但高思中却和江右良打交道却不是第一次了。 江右良也认出了站在岸上的高思中,他没看到马春风,只以为刘成高和杨国仕嘴里所说的长官就是高思中。 “高科长……”江右良扬声喊了一句。 “江兄弟,何苦如此?”高思中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劝着江右良,“咱们又不是生死仇敌,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不若我让所有兄弟后撤,你先上来,咱们慢慢说?” 江右良呵呵两声,看着高思中骂道:“你他娘的哄小孩呢?” 还没等高思中回话,江右良大声吼道:“老子知道这次必死无疑,与其被你们抓回去,受尽折磨而死,还不如现在就来个痛快的……” 看江右良举起了手雷,所有人同时大惊,高思中和刘成高更是慌的喊了出来: “别……” “住手……” 看特务处惊慌失措的模样,江右良大笑了三声:“哈哈哈,知道怕了?” “这王八蛋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看来也是铁了心了,现在怎么办?”高思中低声问着身后的方不为。 高思中也没好的办法,把他换成江右良,怕也是现在这种心态:与其受刑,最后还是一死,不如痛痛快快的自我了断。 方不为一声冷笑。 江右良真要抱着必死之志,看到刘成高的第一眼就拉手雷了,何必拖到现在? “问他想要干什么?”方不为捅了捅高思中的腰。 “到这种时候,他能干什么?”高思中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的一转头,看到了方不为脸上的冷笑。 我干? 你他娘的还能笑的出来? “为何你还如此的气定神闲,最着急的不应该就是你吗?”高思中惊声问道。 “见不到我,江右良怎么可能舍得死?”方不为冷笑道,然后又捅了高思中一下,“别老是看我,赶快喊话。” 高思中一时半会想不通这其中是什么样的道理,只好冲着湖面上的江右良喊话:“江兄弟,咱们有话好好说,你有什么心愿,不妨说出来,看为兄能不能帮的上一二?” 高思中说的好听,但江右良又不是傻瓜,岂能信了他的话。 江右良知道自己现在最大的筹码就是自己,也知道自己逃不过一死,所以毫无顾忌。 “心愿?”江右良看着高思中喊道,“我他娘的就想知道,我江右良何德何能,能劳动整个南京封城?” 知道一点内情的人,全都一惊。 江右良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他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还敢跑到南京城来送死? “他怎么知道这些的?”高思中又要下意识的转头,被方不为在腰里捅了一指头才反应来。 “你以为我抓步少纲是心血来潮?”方不为回道,“要是没人通风报信,江右良怎么知道全城搜捕抓的就是他,就因为他找杀手刺杀我的事发了?我又不是委员长!” 到了这个时候,高思中才算是信了方不为对步少纲的怀疑。 一看江右良上来就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肯定是有人提前告诉他,一旦被抓,就是十死无生的下场,所以他才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 “你们竟然怀疑我做汉奸?”江右良嘶声吼道,“我特么的呸……” 江右良没有投靠日本人?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到了这个时候,高思中不认为江右良会说假话。他觉的自己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这样以来,方不为最大的危机算是解了。 高思中没敢回头,只是扫了方不为一眼,却看到方不为脸上好像一点惊讶和喜色都没有。 好像是猜出了高思中在想什么,方不为镇定的说道:“如果江右良早投靠了日本人,我还能站在这里?” 想想也是。如果日本人知道上海的事情是方不为做出来的,怕是早都以开战为借口,逼着国民政府交人了。方不为不被灭了口才怪。 高思中又发现了不对,江右良没投日,那步少纲这一出又是什么缘故。 “那步少纲是怎么回事?”高思中反问道。 “这位应该是汉奸无疑,但我还没想明白,他是怎么和江右良牵扯上的?”方不为回道。 合着你他娘的也是全靠猜啊? 高思中心里暗骂了一句。 这不是自相矛盾么?方不为认为江右良没有投靠日本人,却又坚信步少纲是汉奸,高思中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但现在肯定不是细问的时候,方不为也没空详细解释。 现在要想办法,怎么能把江右良兵不刃血的抓了活口。 第一九七章 都是好演员 高思中看了看激动难抑的江右良,怕他一个冲动,拉响了手雷,连忙喊道:“既然如此,江兄弟你还怕什么?事后只要解释清楚不就行了,何必要逃?” 高思中正好问到了点子上,方不为猛的支起了耳朵。 “解释?”江右良冷喝道,“怎么解释?我害的贺清南差点丢官罢爵,贺清南为了让田立成逼我把钱退回来,甚至是死活不论。我不跑,难道等死?” 就算把钱退回来之后,江右良也怕贺清南恼怒之下清算他。回特工总部,很有可能还是难逃一死,所以江右良直接来了个逃之夭夭。 “想办法问一问,我们刚到军营之后的那两天,他消失不见,是去干什么了?” “抓到以后再问不行么?”高思中猛的一惊。 方不为指挥上海站,在法租界闹出事情的时间,就是江右良消失的第一天晚上。 到这个时候,高思中才反应过来,方不为刚刚为什么要把队员支那么远。 “你以为江右良被抓之后,还会这么轻易的开口么?”方不为冷声回道。 高思中一想,还真是这样的道理。他若是江右良,只要被抓,第一时间绝对是想办法自杀。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跑老家藏钱去了!”江右良冷笑道,“你特务处害死我大哥,我怎么会让那笔钱再回到特务处的手里?” 方不为猛的一震。 江右良的老家在嘉兴,离上海近三百里,一来一去,至少得两天。 江右良是第三天的下午回的军营,想必刚刚才从嘉兴回来。 自己调查关景言刺杀案,后来又闹出大动静的时候,江右良根本不在上海! “你大哥,姚天南?”高思中惊声问道。 姚天南和江右良是兄弟? 特工总部肯定不知道这个情况,不然在江右良刚刚叛逃的时候,贺清南和田立成就会反应过来。 高思中下意识的瞅了方不为一眼,却发现方不为紧皱着眉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老子也不怕让你们知道,我们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江右良喊了一声,竟然哽咽住了。 “就算是亲大哥,也没必要舍财又舍命吧?我要是你,明知道事不可为,又怎么会跑来送死?”高思中疑惑的问道。 “我干他娘的,我脑子又没被驴踢,明知道是送死,怎么可能送上门去?谁他娘的能想到,就两天的时间,就像天都翻过来了一样?”江右良纳闷的说道,“老子到现在也没想明白,陈浩秋的案子怎么翻了那么快?” 高思中骇然一惊,猛的转过头来,不可思议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咧嘴一笑,重重的点了点头。 想明白了所有的节点,方不为心中大定:“问问他,怎么没跟着姚天南一起当汉奸?”方不为冷笑道。 高思中看了方不为一眼,竟思是你何必还要刺激他?就算他什么都不知道,也要让上面问清楚,你才能过关啊? “我要知道的话,还能让他走上这条路?”江右良怒吼道。 “让方不为出来,不然老子立马自杀……”一提到姚天南,江右良就想到自己都快要落网了,仇还没报,猛的暴喝道。 “江右良如果真不知道上海的事情,为什么要嚷嚷着自杀?”高思中低声问着方不为,“除了这个,他也没什么值得我们舍不得让他死的理由啊?” “你以为步少纲早不出现,晚不出现,为什么偏偏封城的时候出现了?”方不为反问道。 “内奸根据封城令,查到了上海事发的时候,江右良正好就在上海?”高思中惊声问道。 “应该差不多,内奸怀疑江右良知道上海之事的详情,所以才想先帮江右良逃出去。江右良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却又想着利用步少纲,两人一拍既合……但我没想明白,江右良和步少纲怎么突然会联系上?”方不为回道。 现在不是分析的时候,得先把江右良稳住。 “马上去太平门,把方不为给我押回来……”高思中板着脸,一指刘成高。 刘成高一脸的懵逼。 他知道高思中是在演戏,想多拖点时间,尽量从江右良嘴里套出一些话来。 但你他娘的不能派其他人去? 自己这一走,不抓到江右良自己是绝不能露面了。不然一看到自己,江右良就知道高思中在骗他,戏也演不下去了。 可是这么大的功劳,怎么能少了他刘成高? 刘成高眼珠一转,吼着远处的冯家山:“聋了吗,还不快去太平门,把方不为押回来?” 冯家山懵了一下,又看了刘成高一眼,无奈的喊着停在远处的一艘小油轮。 高思中是怕中间等的时间太长,江右良起疑心,所以才随口一扯,就把方不为给扯到太平门去了。 演戏也要演的逼真一些,太平门在玄武湖的东南方向,正好和现在的位置是个对角,来去至少也有二十多里。 要是划个小船去,不得等到天黑才能回来?江右良不起疑心才见鬼了。 所以冯家山才喊着小油轮。 江右良看了看高思中,又看了看刘成高。 方不为一看要糟,急声提醒着高思中:“江右良在上海的时候,就知道冯家山是我的手下……” 高思中一听,就反应了过来。一股怒火瞬间从心口涌上了脑子,整张脸顿时涨的通红。 高思中是真的把刘成高恨的咬牙切齿,他一把掏出腰里的手枪,指着刘成高骂道:“敢抗命,信不信老子毙了你?你他娘的想立功想疯了,也不想想就冯家山是什么货色,能把方不为押回来?” 这几句话,高思中还真没有掺假,说的全是心里话。 刘成高也只是在方不为审讯田立成的时候,听了个大概。对于上海的事情,他也是连猜带蒙,并不知道详情。再加上情急之下,才做出了这样弱智的安排。 让方不为的手下去押方不为回来,简直是在开天大的玩笑。 高思中一提醒,刘成高也反应了过来,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要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江右良出现了什么意外,先别说高思中,马春风第一个会让他偿命。 “卑职明白!”刘成高一个激灵,又朝高思中敬了个礼,喊着那艘小油轮靠了过来。 第一九八章 大义小义 看刘成高一个箭步跨上了小油轮,江右良还没忘笑话一句:“老刘,放心,你不带方不为回来,哪个敢动我?” 刘成高边让船夫开着船,边在心里冷哼。 你个傻货,人家正躲在暗处算计你呢,你却在这里傻乐? 还等着老子回来?抓不到你,老子敢回来? 再想想不能亲手抓住江右良,眼看着到手的功劳飞走了,刘成高心疼的在滴血,狠狠的瞪了江右良一眼,扬长而去。 看刘成高走了,高思中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收起了手枪,脸上又带上了笑容:“江兄弟,你看一直泡在水里,你也不好受,哥哥我看着也替你心疼的慌,要不然给你派艘船,你上来之后稍微晾一晾?” 高思中是想看看,江右良身上到底藏了几颗手雷。如果只有手上这一颗,那就好办了。 高思中的话一出口,方不为心里一惊,但想拦已经晚了。 “想诓我,老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江右良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高思中,双脚踩着水,另一只手一扬,又拿出了一颗手雷,“老子全身都挂满了,要不你试一下?” 只是晃了一下,江右良把两只手全放了下来,藏到了水面以下。 江右良很清楚,只要自己敢把全身露出水面,高思中派两个神枪手,打断自己的双手并不是什么难事。 到时候,难道靠嘴去拉引信? 高思中脸色一沉,江右良竟然不上当? 自认为识破了高思中的奸计,江右良哈哈大笑起来。 “江兄弟想岔了,我怎么可能做出那般卑鄙的事情来?”高思中正了正脸色,冲江右良打了个哈哈。 江右良冷哼一声。两个人都是老特务,干的都是差不多的行当,高思中会怎么做,他江右良用屁股也能猜的出来。 “千万不要让他上岸或是上船,就让他待在水里,我有办法抓信他!”方不为在高思中的身后说道。 高思中一惊,同时想着方不为能有什么办法。 “你先别急,我再套套他的话,想办法引到是什么人想救他这一点上来。”高思中又说道,“得问出他和步少纲是怎么回事情!” 江右良虽然抓住了,但还有一个步少纲呢。江右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落网后肯定不会如实交待。 “他会说么?”方不为回道。 “先诈一诈!”高思中说道,“江右良也不是一副他就是知道绝密情报的样子,在诈唬我们么?” 方不为沉吟的一下后又说道:“我看难!他现在把我和特务处恨到了骨子里,只要能给我们找麻烦,他都会拼了命的去做。“ 方不为也能想到,江右良为什么会把自己恨到了骨子里。 不单单只是给姚天南报仇,也因为是方不为,才让他江右良到这如此地步。 按照江右良的想法,如果方不为没有破获姚天南是汉奸,姚天南就不会死。江右良也不会找方不为报仇,更不会被逼的丢官逃命! 这一切,都是方不为害的。 高思中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想着万一江右良脑子一抽抽,说出了真相呢? 方不为瞅了一眼,发现江右良的体力还很足,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最好时机。所以还有时间,方不为也无所谓,示意高思中想问就问。 “既然你喜欢凉快,哥哥我也不劝你了,那咱哥俩就聊两句?”高思中壮似好奇的问道。 “你想知道什么?”江右良转了转眼珠,反问道。 他现在只以为,对于在特务处,乃至整个国党上层,自己怕都是一颗定时炸弹,没搞清楚自己有没有把绝密情报泄漏给日本人之前,没有人敢让他出意外。 所以江右良根本不屑于拿方不为不出现,你就别想知道什么这一套来要挟高思中。他反而更想让高思中知道,老子知道的东西有多厉害,说出来吓死你。 高思中想着措词,不急不徐的问道:“江兄弟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汉奸,怕是言之过早吧?” “高思中,有话你就说清楚,少他娘的在这里阴阳怪气。我江右良走的端,行的正,不是你一两句风凉话,就能污蔑得了的……” 江右良盯着高思中,冷冷的说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全城封锁就是为了搜捕你的?”高思中问道。 “老子假假也当了这么多年的特务头子,有的是给我报信的人……”江右良冷笑道。 高思中差点一口呸了出来。 这样的情报要是能随便泄露出去的,还要特务处和特工总部干吗? 看江右良今天的举动,怕是谷振龙的封城令刚下,他就知道了消息。也亏得谷振龙先安排了卫戍部队围了城,不然还真有可能让江右良钻了空子。 高思中看江右良不上当,也懒的和他兜圈子了,直接了当的问道:“那你和步少纲是什么关系?” “什么步少纲?”江右良一头雾水的问道。 方不为紧紧的盯着江右良,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端倪来。 可惜,江右良看来是真不知道。 “告诉他,步少纲是汉奸,今天准备来救他,可惜被我们抓了!”方不为低声说道。 高思中呵呵一笑,一副我早看穿你的模样:“江兄弟,到了这个时候,否认又有什么意义?步少纲召认了自己是汉奸,还说他就是跑来救你的……” 高思中故意说的含含糊糊,就是想误导江右良。 “放你妈的狗屁……”江右良一声暴骂。他刚要和高思中争辩,但好像想到了了什么,脸色一变,暴怒瞬间变成了惊诧。 江右良脸上的变化,清楚的落在了方不为的眼里,他同时也在想,江右良到底想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江右良两声惊叹,然后又是一阵仰天大笑。 高思中没敢惊扰他,等江右良笑完了之后才问道:“还请江兄弟解惑!” “解你娘个蛋啊……”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江右良刚刚停下了笑声又响了起来,还边笑边指着高思中骂道,“高思中,你是还没有睡醒吧,就算老子真知道汉奸是谁,你觉的我会告诉你?” 第一九九章 亲自动手 还真没出方不为的所料。 高思中想直接从江右良嘴里套出什么实质性的线索,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狗日的不上当啊!”高思中叹了一口气,有些着急的说道,“曾中明可不是善茬,汪院长更不用说了。找不到步少纲的证据,你以后的日子就难了!” “他们还能要了我的命?”方不为冷笑道。 汪院长再强势,还能强过委员长? 要这样的话,坐上那个位子的就是他了。 方不为分析,林双龙的事情之所以那样处理,也是委员长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才有的结果。 而且这其中也并非全都是汪胡搅蛮缠,林双龙也是有责任的。 因为当时两派正在商议改组的事宜,正是关键时候。 改组派本就是委员长的对立派系,被警察课误认为是反蒋派,再正常不过了。 警察课当时将情报报给林双龙,林双龙不能不重视,只能先将人抓回来再说。 好死不死的,人抓回来之后,还没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就被汪知道了。 林双龙抓的恰恰就是改组派当中的重要人物。所以才让汪误认为,抓人是委员长下的令,目的就是要故意要破坏改组的进程。 为了大局,委员长才会那样处理。 林双龙是被当了替罪羊。 “那倒不至于!”高思中回道,“毕竟步少纲有意冲卡在先,你扣了他也算不得大错。更何况还亲手抓了江右良!但曾中明,更或是汪院长,逼着委员长或是处长处罚你是肯定的。我估计,你至少也得被关上一段时间!” “放心吧!”方不为反倒宽慰着高思中,“雁过留痕,人过留声,不管是步少纲,还是江右良身后的人,都不可能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江右良后面还有人?”高思中惊声问道。 “江右良和步少纲之前肯定不知道对方。那他们今天是怎么联系上的,这中间必定有一个牵头的人!”江右良笃定的说道。 方不为相信,通过江右良的社会背景和人际往来,肯定能查出一些线索来。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这人能既时联系到江右良,那对江右良的行踪绝对很清楚。但封城令一下,傻子也知道江右良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这人不会笨到用见面的方法给江右良报信。 但江右良得到消息的速度又那么快,那他们是怎么联系的? 只能是打电话。 这是最好的办法。 而且之前也肯定用的是这种联络方式。 高思中已经让李无病去查了,只要查到江右良是在哪里打的电话,顺藤摸瓜,就能查出对方的身份。 同样,查一查步少纲办公室或是家里的电话近期的通话记录,说不定也会有发现。 看江右良的力气耗费的差不多了,方不为准备行动。 “你想办法,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方不为轻声对高思中说道。 “你要干嘛?”高思中反问了一句,一回头,方不为就不见了。 他左右一瞅,发现离他四五米的地方,芦苇丛稍稍荡了一下,再往下看,水面上荡起了一层水纹。 方不为下水了? 这王八蛋,次次都这样,天知道江右良身上是不是挂满了手雷? 万一炸了怎么办? 高思中心中一慌,连脸上都表露了出来。 站在旁边的苏民生一声低喝:“你傻了,生怕江右良看不到是不是?” 高思中如此慌张,近在咫尺的江右良怎么可能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好在芦苇够深,还没出芦苇丛,方不为整个人就沉到水里去了。 高思中自然明白防着江右良的道理,可他只是回了个头,方不为就没影了,更别说江右良了。 其实就连站在不远处船头上的冯家山,也没注意到方不为是怎么消失的。 “他怎么下去的?”高思中悄悄的指了一下水面。 苏民生一直站在他身后,肯定是看到了。 高思中没猜错,苏民生确实看到了。 苏民生眼睁睁的看着方不为钻进芦苇丛,滑进了水里。一圈波纹生起之后,就再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整个过程没超过三秒。 又快又轻,方不为就跟个鬼似的。幸亏是大白天,要是晚上,苏民生绝对会被吓的跳起来。 看高思中转过头,好像是在和苏民生说话,江右良只以为他们看从自己这里套不到什么话,正在商量对策。 “方不为呢,怎么还不来?”江右良大声喝问道。 “这么远,船开回来也得要时间吧,这才几分钟?”高思中故意板着脸回道。同时他踮着脚尖,往江右良的方向瞅着,但哪里能看到方不为的影子。 江右良只以为他在看刘成高是不是押着方不为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准备翻脸了?”江右良听高思中猛的变了语气,冷笑着问道。 “你与汉奸称兄道弟,还一力包庇,我高某人实在是不敢苟同!”高思中回了一句,又很是纳闷的问道,“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在你心里,兄弟情义竟然比国家大义还要重要?” “国家?”江右良哈哈大笑几声,“我所有的一切,都是父母兄弟给我带来的,和国家有什么关系……” 也就是两三句话的功夫,最多用了十几秒,方不为就顺着湖底,游到了江右良的脚底下。 因为大量的渔船开动,以及撒了渔网的关系,水有些浑浊,湖底的视线不太好,方不为只能看到头顶上江右良的轮阔。 他稍稍的往右侧了一米,脚下轻轻一蹬,人便往上窜上去了一截。 但也就升到江右良腰部的位置时,方不为又开始往下沉。 身体有些重了! 方不为一掏裤子口袋,掏出了拳头大的一颗石头出来。 掏完了左边,他又掏右边。 这是他为了能尽快贴着湖底游过来,刚下水的时候捡的。四个口袋里全是。 双脚一摆,方不为又窜了上去,等上升的势头停下来的时候,才刚到江右良膝盖的位置。 方不为抖动双腿,轻轻的踩了一下水,又往上升了一点。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一米,方不为的动作幅度一大,就有可能让江右良察觉的水流的变化。所以方不为的动作很轻。 第二零零章 千钧一发 等堪堪升到江右良胸部的位置时,方不为停了下来。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心急,必须要谋定好才能动。 前世的方不为在水下潜泳,最长的记录是一分钟。现在,他的体质被强化过两次,怕是比一些前世专业运动员的都要高。而从他下水到现在,时间还没过一分钟。 方不为慢慢的让自己靠近了江右良,再有个三五公分,江右良划水的手就扫到方不为的头上了,方不为才停了下来。 终于能看到个大概了。 江右良腰上真的还挂着好几颗手雷。方不为目测了一下,光他看到的这边就有两颗。 方不为猜他另一侧的腰上也挂了两到三颗,再加上一只手上各拿了一颗,不就有六七颗。 一颗至少一斤重,这就有六七斤了。 再看看江右良背上背着的木板,方不为暗暗的冷笑一声。 干的时候还可以,但再轻的木板,泡水的时间一长,浮力至少打一半的折扣。 方不为又往下一瞅。 可能是踩水的时间太长了,两条腿使不上劲了。江右良腿上踩水的动作幅度不大了,现在主要靠两只手在划水。 动作很连贯,江右良的两只手一直在水里面划着圈,可以保证他在原地不动,又不至于沉到水面以下。 看来是快撑不住了! 方不为看到,江右良的两只手里各握了一颗手雷,拉环全套在两根大拇指上。 只要解决了手上的两颗,剩下的不足为虑。 方不为肯定不会给江右良从腰上摘下手雷的机会。 方不为又往上浮了一点,当他能清楚的听到江右良的喝骂声时,才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江右良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离他不到半米远的水面下面藏着一颗脑袋,头发正在跟着他划过的水波轻轻飘荡。 当看到江右良的双臂顺着划水的动作,张开到最大的时候,方不为动了。 尽管是在水里,方不为的动作依然很快。他的两只手分别攥住了江右良的两只手腕,然后用力的一掰。 “喀嚓”的两声轻响,只有水面以下的方不为能够听到。但湖面上的人,包括岸上的高思中和苏民生,都看到前一秒江右良还骂的正欢,后一秒脸色猛的一变,紧接着便发出的如杀猪一般的尖叫声。 当痛感传来的一刹那,江右良第一念头根本不是拉手雷,而是莫明的惊惧,以及挣扎。 江右良的两只手用力的往回收,两只脚在水里疯狂的踩动着,想要把全身的力气使出来往后退。 但方不为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他的两只手像两把钢钳一样,死死的攥着江右良的手。 在掰折江右良两手的同时,方不为双臂用力,趁势跃出水面,然后膝盖用力的一顶,重重的撞在了江右良的脸上。 除了两只还捏着手雷的手,江右良整个人被方不为砸到了水面以下。 现在的方不为,整个人骑在江右良的头上,江右良则在不停的扑腾的同时,大口大口的灌着水。 不远处的冯家山,包括岸上的高思中和苏民生,都只感觉眼前一花,方不为就像是一只鱼鹰一般,凭空从水里冒了出来。再一看,方不为已经骑到了江右良的头上,抓住了握着手雷的双手。 看方不为制住了江右良,高思中顿时狂喜。但笑容刚刚浮上眉梢,高思中就像是在猛然间被人在脸上砸了一锤一样,满脸狰狞。 “手雷……”高思中一声狂喝。 江右良左手里的这一只手雷,正在冒着烟。 特么的? 看到就在自己胸口冒着烟的手雷,方不为目眦欲裂,整个人都被吓的打了个哆嗦。 高思中的声音还未落,方不为就动了。他瞬间就松开了已经被他掰的折的再没办法再折的手腕,猛的将手雷接了过来,振臂一扬,手雷就被他扔向了半空。 然后他又闪电般的缩回了手,重新把江右良的左手抓到了手里。 高思中和苏民生,顺着扔出去的手雷,一点一点的扭过了头。 手雷飞向了五六十远的湖边。 一两秒之后,手雷落了水,只听“砰”的一声,炸起了一到水柱。 看到手雷炸过之后,湖面上不断翻起的鱼肚白,远处的队员才回过神来。 方不为也是一阵后怕。 计划是好的,但还是出了纰漏。 这颗手雷肯定是江右良准备挣扎的过程当中,挣脱了拉环。 方不为这是第一次尝试从水中钻出突击制伏敌手,没有经验,难免会出问题。 按照方不为的计划,他先是折断江右良的手腕,让江右良无力击发手雷,然后再用膝盖顶击江右良的头部,让江右良昏迷。 江右良的两只手确实被他折断了。但方不为没想到,手雷的拉环这么不经摔打,只是挣了一下,就被拉开了。他更没想到江右良这么耐打,受了那么重的一击,竟然还没昏过去。 其实还是方不为经验不足,刚刚跃出水面的那一瞬间,没有协调好力道,腿上的力量不足导致的。 江右良还在方不为的身子底下扑腾呢。 旁边的冯家山反应再慢,也知道现在应能该怎么办。 他立刻抓起木桨,把小船摇了过来。 方不为甩脱了江右良另一只手里的手雷,然后跳进水里,双手用力一提,把半昏不死的江右良提了起来。 冯家山顺手接住,发现江右良的两只手腕竟然软的跟面条似的。 方不为又开始摘江右良身上的手雷。 手雷摘完,江右良被提到船上,方不为立刻命令冯家山,把江右良身上的衣服扒了个精光。 冯家山在行动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道怎么办。除了扒衣服,还同时塞上了江右良的嘴,用衣服包住了他的头,不让他大喊大叫,也不让他看到任何东西。 “组长,你看!”冯家山抱了一堆东西,给方不为看着。 最上面是几张照片,无一例外,全是方不为。 每一张照片,除过脸之外,所有的地方都被划的稀巴烂,明显是用刀子划的。 江右良这是有多恨自己? 第二零一章 前门进虎 方不为冷笑一声,把照片丢给冯家山:“收好了!” 到时候,这些照片都是要当做证据的。 方不为又看了看冯家山抱着的几件衣服。 衣领被冯家山割开了,里面藏着几颗腊丸。 方不为捏了一颗,用指甲挑破表皮,里面是淡红色的粉末。他又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没什么气味。 冯家山看了一眼,竟然伸过手来,拿指甲沾了一丁点,放到嘴里尝了尝。 方不为差点一巴掌盖到冯家山的脸上。 “你他娘的就不怕被毒死?”方不为惊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就这么一点,老鼠都药不翻!”冯家山呸了一口,又咂巴了咂巴有些发麻的舌头,对方不为说道,“是砒霜!” 肯定是江右良准备自杀用的。 方不为又翻了翻,衣服里竟然还藏着钢针,刀片之类的玩意。 果然是老特务,必要的手段一样都没落下。 方不为随意的翻了下,又丢给了冯家山。然后指挥着队员,把五花大绑,捆的跟个光猪一样的江右良抬上了岸。 “我干你个娘的……” 方不为刚一上岸,高思中就扑上来,想给方不为几拳,却被苏民生一把拉住了。 “那手雷怎么没炸死你,省得让老子提心吊胆……”高思中嘶喊着,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我不去,谁去?”方不为一脸歉意的摊了摊手。 高思中哪里会和他讲道理,用尽全力的想要挣脱苏民生。 眼看着拦不住了,苏民生急的大喊:“你再挣扎,我就放手了啊,先想想能不能打的过……” 把高思中和苏民生绑一块,方不为再让他们一只手,两个人也不是对手。 “他敢?”高思中一声怒喝。 方不为转了转眼珠,知道高思中正在气头上,要想个办法转移一下他的视线。 “科长,回去之后,我认打认罚,绝无二话,现在最重要的则是把江右良押回去!” 一听方不为的话,高思中顿住了。 对啊,光顾着发火了,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这可是江右良,劳动封锁整个南京城的人物,国民政府成立以来,才有过几次? 高思中猛的打了个机灵,瞪了方不为一眼:“还不下令?” 旁边的苏民生气的哭笑不得。 既然没忘方不为还是现场的最高长官,就那么不顾脸面的冲上去就打? 高思中实在是气昏了。 方不为就知道这一招肯定管用,心里窃笑了一下。 “人没事吧?”苏民生看了看还在直哼哼的江右良。 “只是手腕折了,死不了!”方不为回了一句。 “两位科长,这事咱们还要合计一下!”方不为招过了高思中和苏民生,三个人头凑到了一块,窃窃私语了几句。 “没这个必要吧?”听到方不为的担心之后,高思中狐疑的问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方不为凝神说道。 方不为这也是万全之策,高思中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方不为先让队员把江右良塞进了后备箱,又叫过郑立涛,杨国仕和何友国,快速的给他们交待了几句。 三个人连连点头,待方不为说完之后,他们飞奔着上了船,呼喝着行动科的其余队员,摇着船向着湖面四处散去。 情报科的两百多人,也让高思中重新做了安排,分散到了玄武湖边的周围。 方不为就是要做出正在搜捕的样子。 邢明生做的更绝,领着第四组的队员,重新拉起了渔网,正在捞被那颗手雷炸出水面的鱼。 坐在了车里,苏民生把高思中头上的绷带全部解了下来。 解除最后一圈的时候,苏民生故意的一用力,绷带粘着刚刚结好的痂皮,被苏民生硬生生的扯了下来。 “啊……你她娘的就不能轻点?”高思中一声惨叫。 “不使劲,怎么能出血?”苏民生看着高思中伤口上渗出了血珠,反问道。 “就老子他娘的最倒霉……”等着伤口往外冒血的空当里,高思中边吸着凉气,边嚷嚷道。 “就你份量最重,你不来谁来?”苏民生反问道。 他其实是想说,谁让我们三个人当中,就你受伤了? 高思中信以为真,自觉的还真是这个道理。 多流点血,看起来才逼真。堂堂的特务处情报科的科长都伤成这样了,还有人敢拦? 要是换成方不为,特工总部的人恨不得他死了才好。 等血出了的差不多了,苏民生开始给高思中包扎。 “这都隔了这么长时间了,能不能骗过去?”高思中皱着眉头,看着方不为。 “怎么不行?”方不为反问了一句,“你本来就伤了脑袋,当时没有好好包扎,这不小心再摔上一下,昏过去很正常!” 耽搁的时间越长,变故就越多,方不为想着赶快把江右良送回特务处本部。 但他也怕路上被特工总部的人拦住,才想着让高思中装昏迷,装做着急送他去医院的样子混过去。 “关键得看你装的像不像!”方不为开玩笑道。 “老子成这样,都他娘的是你害的,有账咱们慢慢算!”高思中哼哼一声。 方不为早就习惯了高思中这种抓住机会就要让你落他人情的伎俩,所以鸟都不鸟他。 苏民生三下五除二的把绷带打了个结,双手一拍:“好了!” “那这里就有劳科长了!”苏民生临下车的时候,方不为又交待了一句。 “放心吧!”苏民生点了点头。 方不为刚要关上车门,让司机发动汽车时,猛的看到城墙上的宪兵好像在往下撤。 苏民生一直就在旁边,这个命令绝对不是苏民生下达的。 “不好!”方不为一声惊呼。 “怎么了?”高思中惊声问道。 “狐狸没来,把狼招来了!”方不为一指城墙上移动的士兵。 高思中抬头一看,脸色一变。 不是苏民生下的令,那就只能是宪兵司令部的长官。 看宪兵的样子,不是一般的着急,他们这么急做什么? 只能是为了刚刚抓到的江右良! 再想想方不为的那一声惊呼,高思中瞬间明白了:“车庆丰?” 第二零二章 后门引狼 “八九不离十了!”方不为阴沉着脸说道。 “那快走啊,还傻愣着干什么?”高思中急声催促道。 “来不及了!”方不为摇了摇头,“从这到咱们本部,一路上多少路卡?全都有宪兵司令部的人,躲不过去了!” “车庆丰,老子干你先人……”高思中的脸色瞬间被气的通红。 看高思中和苏民生都是一脸的急色,方不为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 捉到江右良,问题就解决了大半。方不为之所以想把江右良偷偷运回去,防的其实是特工总部。 手雷爆炸这么大的响动,特工总部不可能无动于衷,八成会撵过来看一眼究竟。 方不为是怕江右良落到特工总部手里之后,吕开山和田立成会动歪心思。 以特工总部上下现在恨不得朝自己打冷枪的心态,谁敢保证他们不会撺掇着江右良诬陷自己? 如果江右良落到了车庆丰手里,方不为倒不是很担心,反正已经证实了,江右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瞎诈唬。 但想想上午步少纲冲卡时,车庆丰窝囊的做派,再看看现在的车庆丰的无耻样子,方不为就觉的自己心里憋了一口气。 一有事就往后躲,一有好处就来抢? 真当老子是泥捏的? 方不为眼神一冷,挥手招过了邢明生。 “速度放快,从水洞钻出去,立刻回本部向处长汇报,就说我们抓到了江右良,但宪兵来抢人了……” 情急之下,邢明生撒腿就跑,却不知道,没有谷振龙的手令,他根本就过不去特工总部的关卡。 手令方不为当然有,但他就是故意的。 方不为又让司机把车开到城墙根下,让两个队员把后备箱里的江右良抬了出来。 “科长,你带着江右良,去有暗道的那座宅子里等着就行……” “院子里发现地道的事情,宪兵可也是知道的!”苏民生提醒道。 “不急。咱们慢慢来!”方不为冷笑一声,又叫过了冯家山,给两个人低声交待道,“如果去的是宪兵,你们就这样做……如果去的是特工总部的人,就这样……” 方不为没有说透,但冯家山猜到了方不为要干什么,轻轻的点了点头。 苏民生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方不为,不明白方不为为何这样安排。 方不为宽慰道:“科长放心,该是咱们的,谁都抢不走。谁敢乱伸爪子,老子让他终生难忘……” 苏民生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下意识的看向高思中。 “干你娘的车庆丰……”高思中只顾发怒,根本没听方不为对苏民生说了什么。 一路走来,方不为每次的惊人之举,看似都会惹出滔天大祸来,但最终却峰回路转,占大便宜的全都是特务处。 有以前的结果做对照,苏民生就算想不明白,也会照此执行。 他让队员抬着江右良,钻进了水洞。 高思中还在骂骂咧咧,好像恨不得扑到车庆丰身上咬几口。 看他头上顶着渗满了血迹的纱布,再配上无比狰狞的一张脸,现在的高思中,像极了前世一些神剧当中的大反派。 方不为指挥着司机调了头,往玄武门开。 结果小车的头还没调利索,大批的宪兵就冲进了公园。 速度不慢啊! 方不为透过车窗,冷眼看着冲到玄武门门口的宪兵。 从抓住江右良到现在,最多也就三五分钟的时间,车庆丰就接到了消息,并且赶了过来? 不对,应该是自己通知行动科的队员围湖的时候,城墙上的宪兵就注意到了。 当时刘成高和高思中喝破了江右良的身份,城墙上的宪兵立刻惊觉,就立刻通知的车庆丰。 车庆丰一听抓到了江右良,哪里还能坐的住,肯定第一时间就追了过来。 宪兵将原来负责封锁玄武门,也就是工务局的人全都赶走了,换上了他们的人。 包括湖边通往五洲岛的路,也被车庆丰派人封死了。 车庆丰摆明了车马,就是来抢人的。 问题是他知道江右良身上担着什么干系吗? 方不为想不明白,像车庆丰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宪兵团的团长的?难道是给谷振龙送了大礼? 看着从后面钻出来,站到了最前面的车庆丰,方不为一声冷笑。 现在,乃至往后十数年,国党的军队当中有不少的一部分,都是如此的德性:打仗没本事,抢功劳却是一把好手。 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方不为看着车庆丰冷笑了一声。 他又看了了一眼正暗自发狠的高思中。 “科长,车庆丰与你有旧情,如果他待会非要抢人,我们该如何应对?”方不为故意问道。 “就是天王老子来,老子也不答应!”高思中红着眼睛吼道。 看来真是把高思中给逼急了,这样最好! 从搜捕行动开始到现在,所有有关江右良的线索都是方不为查到的,人也是方不为亲手抓到的。方不为是特务处的人,特务处上下跟着沾光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里边和宪兵没有任何的关系。 但眼看着功劳到手了,车庆丰又跑出来明抢,高思中能答应才怪。 “开车!”高思中硬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小车缓缓的开到了车庆丰的面前, 倒也没有剑拔弩张,车庆丰和手下就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开来的小车。 司机踩了刹车,停了下来,坐在后座的高思中没有一点要下车的意思,只了阴沉着一张脸,盯着外面的车庆丰。 方不为推开了车门,走了下去。 “车长官这是何意!”方不为打开车门,指了指黑压压的宪兵。 “方组长!”车庆丰抱了抱拳,他确实是来抢人的不假,但想着和高思中相识多年,能不撕破脸就尽量不撕破脸。 “听手下的儿郎汇报,你们抓到了江右良?”车庆丰厚着脸皮问道。 “怎么可能?”方不为伸手一指湖面上密密麻的船只,又指着围在湖边,正在搜索芦苇丛的队员,反问着车庆丰,“要是抓了江右良,特务处早收队了,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第二零三章 鼎足而立 手下的营长信誓旦旦的告诉车庆丰,亲眼看到特务处的人从湖里抓住了江右良,而且还是方不为亲自动的手。 营长不敢骗他,车庆丰坚信这一点。特务处现在之所以还在四处搜捕,不过是做样子罢了。 “呵呵!”车庆丰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声,“方组长,我奉劝你一句,江右良这种身份的人,真不是你特务处能够处理的了的,现在马上交出来,咱们还有几分情份在,我自然会向谷长官如实禀告,不会少了你特务处的一份功劳……” 红口白牙说的好听,其实是无耻之极! 方不为都懒得生气了,只是不阴不阳的问了一句:“哦,这么厉害?那请问车长官,这个江右良到底是什么身份?” 车庆丰猛的一噎,心想老子要知道他干了什么,还有你什么事? 就算国民政府的情报网络快烂成筛子了,这种绝密情报也不是车庆丰这种等级的人能够接触得到的。 “方组长,这等事情,也是你这种身份能够置喙的?”车庆丰猛的板下了脸来。 车庆丰只想着,能劳动封锁整个南京城,最后更是调动卫戍部队搜捕的江右良,是何等的重要? 亲手抓住这样的人,便是天大功劳,就地升一级都说不定。 所以他还是按照当兵的惯性思维,想着先把人抢到手再说。 车庆丰哪里会想到,这其中有着天大的干系? 坐在车里的高思中实在看不下去了,“砰”的一脚踹开了车门。 “车庆丰,你他娘的还要不要脸?”高思中指着车庆丰的鼻子骂道。 看到高思中,车庆丰脸色红了一下,但随既便恢复了过来。 “思中兄,你此话是何意?”车庆丰迎上高思中愤怒的目光,强自镇定的说道,“搜查令难道不是谷长官下发的,抓到了人,难道不应该交由我宪兵司令部处理? 车庆丰这是在偷换概念,巅倒黑白。 不管是谁抓到江右良,最后肯定要交给谷长官,但问题是不管怎么交,也不可能是先交给他车庆丰。 “放你妈的狗屁!你他娘的是想踩着兄弟的脸上位啊?” 高思中咬牙切齿的吼道。 看车庆丰如此嘴脸,高思中已经彻底打消了还想留几份颜面的想法。 车庆丰不但是在抢特务处的功劳,更是把他高思中的脸打的啪啪直响。 他没有想到,为了抢功,车庆丰连多年的情谊都不顾了。高思中现在恨不得冲上去给车庆丰几个耳巴子。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车庆丰也就不想遮掩了,他当即脸色一变:看着高思中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识相的,赶快把人交出来……” 说话的同时,车庆丰大手一挥,立刻冲过来了一队宪兵,把高思中和方不为包围在了中间。然后又指挥着宪兵,开始搜查高思中的小车。 方不为动都没动,只是冷冷的看着车庆丰,高思中又气又恨,指着车庆丰浑身直抖。 怕高思中气极之下,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来,方不为绕过了车头,来到高思中面前,凑到他的耳边说道:“科长莫急,我有办法让你出了这口恶气……” 高思中眼睛一突,诧异的看着方不为。 “让他们搜就是了!”方不为冷笑了一声,拉着高思中让开了位置。 小车就这么大,里里面外外搜一遍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宪兵连车底盘都没有放过,但哪里有江右良的影子。 车庆丰阴沉着脸,看着方不为:“人藏哪了?” 方不为看着面色狰狞的车庆丰,嗤笑了一声。 车庆丰怒火中烧,刚准备下令把高思中和方不为绑起来,刚刚从城墙上下来的宪兵营长凑了过来,贴在车庆丰的耳边说了几句。 方不为耳尖,听的很清楚。营长告诉车庆丰,他亲眼看到方不为命人把江右良装进了后备箱。但小车调头之前,曾在发现地道的那个水洞口停了一会。 “给我去搜!”车庆丰看着方不为冷笑一声,又对营长吼道。 营长手一挥,带着几十号宪兵冲向了水洞。 方不为轻轻的扯了扯嘴角。 外面又是几声车笛声,方不为扭头一看,玄武门口又开来了好几辆车,从小车上下来的是吕开山和田立成,后面的卡车上则是特工总部的队员。 果真是一丘之貉,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特工总部果然也闻着味的追过来了。 吕开山被宪兵拦在了城门外,连谷长官给的通行证都不好使,只好站在城门口大声喊着车庆丰。 车庆丰的脸色猛的沉了下来。 肉还没着落呢,又来了条恶狼? 得想办法先把特工总部的人打发走,不然这功劳能不能抢到手,还得两说。 “方组长,人交给我,怎么也要比落到特工总部的手里强吧?”车庆丰盯着在门外大声叫嚷的吕开山,提醒了方不为一句。 特务处与特工总部恩怨由来以久,而且昨晚方不为刚刚才将特工总部坑的欲仙欲死,车庆丰想着方不为肯定不会便宜吕开山。 方不为用鼻子冷哼了一声。 车庆丰只当是方不为同意了。 “让他们两个进来!”车庆丰指着吕开山和田立成说道。 车没有放行,吕开山和田立成只能是一路小跑着过来。 吕开山先是冲车庆丰抱了抱拳,又转过头来,眼冒凶光的看着方不为:“你们抓到了江右良?” 吕开山这是在诈方不为。 吕开山搜的是城外的车站和码头,田立成搜的是子午路以西。这两处都紧挨着玄武湖,手雷爆炸的时候,他们都听到了。 全城都在戒严,别说爆炸声了,稍微有点剧烈的响动,都会让搜捕的人员如临大敌。 听到动静的第一时间,吕开山和田立成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江右良的身上,当既带着队员就往这边冲。 冲到半路的时候,正好碰上了被方不为派去本部送信,却因为没有手令,而被特工总部拦下来的邢明生。 邢明生虽然咬紧了牙关,一个字都不吐,但吕开山只是诈了他一句,邢明生就变了脸色。 吕开山岂能不起疑? 第二零四章 鹬蚌相争 “没看到么,我特务处所有的人员还在搜捕,若是抓到了江右良,何必如此?”方不为丝毫不惧吕开山如刀锋般的目光,连客气话都懒的说了,直接指着湖上的船只和湖边的队员回道。 “那刚才的爆炸声是怎么回事?”吕开山眯着眼睛问道。 “劳累了大半天,连口水都没顾上喝。这都过晌午了,捞两条鱼,让兄弟们果果腹不行么?”方不为呵呵一笑,指着往船上捞鱼的队员,“没想到就这么一点响动,竟然把你们全都招来了?” 方不为真有些不想敷衍了,他现在很想告诉车庆丰和吕开山,江右良就在我手上,你们快打起来吧,谁打赢了就是谁的! 算算时间,车庆丰派出去的营长也该回来了。不知道吕开山看到江右良的时候,会如何反应? 听方不为如此应对,车庆丰暗松了一口气。 吕开山黑着脸,紧紧的盯着方不为,想从他脸上看出真假来。但方不为挂着一脸的讥笑,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特务处在搞什么把戏? 吕开山看了看捞鱼的队员,又往湖面和湖边上看了看。 想必特务处的人都在这了,难道真的没抓到人? 吕开山心里犯着嘀咕。 看特务处现在的样子,不像是抓到了江右良,但吕开山明显的看的出来,高思中和车庆丰之间有点不对付。旁边的宪兵好像也隐隐有着合围的架势。 再想想自己刚刚诈唬邢明生时,邢明生慌乱的样子,吕开山又起了疑心。 “正好,我们那边也搜完了,不如让兄弟们进来,帮着你们搜一下?”吕开山眼珠一转,对方不为说道。 “不用了!”方不为还没说话,车庆丰先断然拒绝道:“我宪兵上千号兄弟,再加上特务处,就这么点地方,站都站不下,就不劳吕股长了!” 说完后,车庆丰还没忘记朝方不为使了个眼色:“你说是不是,方组长?” 方不为冷眼看着车庆丰,心中冷笑不止:“又特么出来一个蠢货,你没看出来吕开山就是在故意试探?” 谁都知道,今天的宪兵只是配合搜捕,主持行动的是特务处和特工总部,所以吕开山问的是方不为。 车庆丰抢着说话,正好露出了马脚。 果不其然,听到车庆丰的话,吕开山猛的一震,满脸惊诧的看着方不为:“江右良在哪?” 方不为呵呵一声冷笑。 车庆丰和吕开山的脸色都猛的一变。 方不为这种表情,就等于承认了。 “干你娘的……”吕开山猛的跳了起来,“车团长,你要再拦着兄弟们,可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江右良是方不为的救命稻草,对特工总部,对贺清南,又何尝不是如此? 江右良泄了秘,方不为活不了,贺清南就算不丢命,也是个黯然退场的下场。 这为了这个,特工总部也是真敢豁出去的,不然昨天晚上也不可能打到特务处的门上去。 但车庆丰根本不知道这些,他连上面为什么对江右良动用如此大的阵势都没搞明白。只以为吕开山也是来抢功劳的,这会是在吓唬他。 “你敢?”车庆丰一挥手,所有的宪兵先把枪举了起来。 两个人横眉竖眼,正在对峙的时候,刚才冲进水洞的那个营长押着江右良出来了。 “江右良……”吕开山一声惊呼,目眦欲裂。 “给我冲……”吕开山给门口的特工总部的队员喊道。 城门口顿是闹了起来,喊骂声,惨叫声不断起伏。 方不为拉着高思中,飞快了退了几步。 “吕开山,你他娘的疯了?”车庆丰一声暴喝。 “砰”的一声,响起一声枪响,车庆丰猛的打了个激灵,大吼一声:“别开枪……”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长枪,肯定是宪兵开的枪。 “有本事,你就把我特工总部的所有人杀绝……”吕开山盯着车庆丰,恶狠狠的说道。 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 跟在他身后的田立成看了看已经退到远处的方不为,又转了转眼珠。 吕开山是跟方不为学的? 车庆丰气的浑身发抖,他没想到吕开山宁愿火拼,也要抢人。 方不为咂巴了咂巴嘴,觉的有些可惜。 那一枪是守门的宪兵冲天放的,没有打死人。 方不为觉的波及不到自己了,才停了下来。好整以暇的瞅着门口正在撕扯的两帮人。 “你小子又在憋什么坏水呢?” 吕开山和车庆丰翻脸的时候,高思中才回过味来。看方不为拉着他往后退,他就更加确定了。 以方不为绝不吃亏的性子,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江右良被带走? 此时再看特工总部的人和宪兵开始内讧,车庆丰和吕开山一个咬牙切齿,一个面目狰狞,高思中的火气早都抛到了九宵云外。 “估计打不起来!”方不为有些扫兴的说道,“吕开山和田立成都是那种不管大事小事都会惜身的人,不敢真的引起火拼。车庆丰更是如此。 但车庆丰虽然奸滑,脑子却不笨。不管他抢功的事情对不对,只要怼上了,就不能缩。 他这次真要被特工总部吓了回去,谷长官绝对会扒了他的皮,所以,特工总部的人还是冲不进来!” 没出方不为所料,门口的喊声和惨叫声一直都不大,说明双方参与撕打的人都不多,肯定是有人在约束。 一看情形不对,那个宪兵营长就让手下的士兵把江右良围在了中间,所有人枪口对外。 方不为站在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瞅了一眼,看到江右良的衣服重新被穿了回去,正是他之前穿的那一套,就连嘴上的布团也被撕掉了。 手腕被方不为掰断了,戴不了手铐,身上的绳子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的。只有两个宪兵压着江右良的膀子。 江右良脸色煞白,牙关紧咬,应该是疼的受不了了。 但既便这样,他看到方不为的时候,还是硬撑着笑了一下,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虽然离的远,但方不为还是听到了江右良嘶吼的声音。 第二零五章 冷眼旁观 方不为先是往水洞的方向看了一眼。 没有人跟出来? 方不为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刚要有所动作,猛的听到了口哨声。 顺着声音一看,冯家山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城墙上,举着手,猛的往下做了几个劈吹的动作。 这是一切都妥了的意思! 方不为暗暗的松了口气。 就算坑不到车庆丰,其实也没什么损失。但前提是绝对不能玩脱了。 “方不为,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离的近了,江右良的声音更大了。 看着江右良发狠的样子,方不为冷笑一声。 只要存了死志就好,就怕你不敢死。 狗日的车庆丰,你就等着挨收拾吧! “处长怎么还不到?”看两帮人马僵持不下,高思中又开始着急起来。 “还用说?”方不为轻描淡写的回道,“车庆丰敢这样干,肯定会防着我们通风报信,我估计去给处长送信的邢明生连鼓楼街口都没走出去!” 方不为肯定不会告诉高思中,他故意没给邢明生通行手令的事情。 “狗日的……”高思中恨恨的骂了一句,又问道,“那怎么办?就这样看着让他们把江右良带走?” “还能怎么办,抢也抢不过呀!”方不为呲牙咧嘴的回道。 高思中猛的愣了一下。 方不为这是不打算抢江右良了? 看了看散落在湖边的特务处队员,又看了看一脸风轻云淡的方不为,高思中心里猛的打了个突。 这小子为了一个并无深交的郑立涛,就敢舍身忘死的往十倍于己的敌营里冲,江右良对他这么重要,他就眼睁睁的看着被人抢走? 虽然已经证实江右良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但现在只有他高思中和方不为清楚这一点,上面还不知道呢。 万一车庆丰一个不备,路上让江右良出了意外怎么办? 特务处最强的武装力量全在这里,要是方不为下令,就算抢不到江右良,至少能保证不会被宪兵和特工总部抢走。至多也就是个僵持不下的局面。 高思中不相信,委员长能给马春风和谷振龙开一整天的会? 大半天没消息了,迟早都会过来看看的。 方不为现在的做派,根本不是他的风格呀? 难道就是想故意让车庆丰和吕开山起冲突。 高思中转过头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方不为,好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花来一样。 “你这样盯着我干吗?” 没有外人,方不为连客气话都懒的说了。 “说一说!”高思中捅了捅方不为,朝正在大声嘶吼,好像在比谁的嗓门要高一些的车庆丰和吕开山扬了扬下巴,“怎么弄成这样的?” 时机太巧了! 车庆丰刚来抢人,吕开山就来了,好死不死的,江右良又被押了出来。 两帮人不急眼才怪! 以高思中对方不为的了解,方不为要是不想让人找到江右良,宪兵估计再调一个师过来也没用。 “我怎么知道?”方不为双手一摊,一脸无辜的回道。 故意让邢明生引来吕开山的事情倒是能说,但他让冯家山做的事情,打死都不能说出来。 方不为当时交待的时候,就没有把话说透,就是害怕留下把柄。所以苏民生才听的一头雾水,想不明白方不为为什么故意要让宪兵搜到江右良。 冯家山是老特务,一听方不为的安排,就猜到了他的心思。根本不用方不为多说。 事后只要方不为不承认,哪怕是冯家山开口都没用。 方不为只是摇头,连说他也没想到。 方不为现在的表现,和以往的反差那么大,高思中信了他才见鬼了。 看方不为打死都不说的样子,高思中气的牙痒痒。但他还记得方不为刚才悄悄告诉他的那句话:肯定让他出了这口气。 所以高思中猜测,这事到这里还没完。 再看吕开山和车庆丰恨不得挥拳相向的场面,高思中心里的怒火早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车庆丰是真急了。 他别的不知道,上面的大佬对江右良有多重视,他还是能掂的清的,不然也不可能为了抢功,连和高思中好几年的同学同榻之义也不顾了。 这会他不但和高思中撕破了脸,更是得罪了马春风,到最后还要是抢不到人,就该一头撞死在石头上。 车庆丰铁青着脸,对宪兵营长喊道:“你他娘的傻了,还不赶快把人押走?” 营长其实防的是特务处的人,但看特务处的人全都没动静,他才反应过来。 门口虽然被特工总部堵着,但玄武湖又不止这一个门。比如整个蟠龙路,都是宪兵把守的,最多再加上几个工务局的人。特工总部怎么可能拦的住。 吕开山气的双眼直往外突,他恨不得掏出枪来,毙了车庆丰。 眼看着江右良被押上了车,吕开山咬了咬牙,大声嘶吼道:“兄弟们,给我……” 开枪两个字就到了嘴边,被身后扑上来的田立成一把给捂了回去。 方不为惊了一下,他没想到吕开山还有这种魄力? “你他娘的干什么?”吕开山冲田立成吼道。 “有问题!”田立成拉着暴怒的吕开山,指了指站在大石头上看戏的方不为,“太诡异了!” 方不为现在的样子,就差摆个桌子再上壶茶,顺便手里再塞个羽扇了。 吕开山猛的一惊。 刚刚才吃过大亏,吕开山怎么可能忘的这么快? 昨夜凶如独狼,恶如猛虎的方不为,此时为何如此淡定? 江右良出事,贺清南最多只是丢官,可方不为丢的却是命? 一夜之间,方不为的反差太大了。 田立成同样心里暗流涌动,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难道打的是渔翁得利的主意? 不对! 手底下的兄弟还被堵在门外呢,可江右良已经被押上了车。方不为如果抱着这种打算,怎么也要先把江右良截下来才对? 这会特务处的人捞鱼的捞鱼,看戏的看戏,而且一个比一个站的远,明显是怕惹火烧身的样子。 “你他娘的在搞什么鬼?”吕开山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方不为冷眼旁观的做派是什么用意。 第二零六章 风轻云淡 “不管谁抓到了人,反正最后都要交给谷长官,现在让车团长押回去,不也一样?”方不为摊了摊手。 “呸!”吕开山要是信了方不为的话才见鬼了。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江右良有多重要? 很有可能只是江右良的一句话,就会引起两国开战。 如果江右良当众喊了出来,谁能保证在场的这些人不传出去,最后不会传到日本人耳朵里? 当然,他也存了如方不为一样的心思,怕特务处利用江右良栽脏陷害。 所以吕开山才着急抢人。 宪兵司令部的这都丘八屁都不懂,押着江右良出来的时候,不但没有堵上嘴,竟然连绑都没有绑,明显就是不知道厉害关系。 车庆丰是不懂,但方不为和高思中不可能想不到这些。他们为什么不提醒车庆丰? 吕开山从方不为脸上看不出一点担心的神色。 这也是田立成最怀疑的地方,他怀疑方不为在使诈,所以才会劝吕开山冷静。 谁都没想到,方不为只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确定了江右良根本不知道上海之事的细节。 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乘吕开山愣神的功夫,押送江右良的卡车已经开动了。 吕开山急的暴跳如雷,却又无计可施。 田立成不让他开枪,外面的兄弟没冲进来,说什么也拦不住了。 现在怎么办? 只能去找车庆丰的长官谷振龙。 “走!”吕开山朝田立成吼了一句,转身就跑,连句狠话都顾不上对车庆丰说了。 田立成深深的看了方不为一眼,跟在了后面。 “思中兄,对不住了!”车庆右冲高思中抱了抱了拳,钻进了军卡,去追江右良了。 眨眼之间,公园里又只剩下了特务处的人。 “可惜了!”方不为看着空荡荡的公园门口,嘀咕了一句。 本来是想顺带着坑特工总部一把的,谁知道田立成这么冷静? 只要吕开山“开枪”两个字喊出口,两方人马不死上几个,岂能罢休? “就这么完了?”高思中一脸疑惑的问着方不为。 “那还能怎么样?”方不为语气轻松的回道。 “你他娘的还说是要给老子出口气呢,出哪去了?” 高思明满脸都是你不要糊弄我的表情。 “他们不上当,我也没办法啊!”方不为叫屈道。 “我呸!” 高思中哪里会相信。 听到后面有动静,高思中回头一看,苏民生和冯家山又从水洞里钻了出来。 包括几个队员,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连点褶皱都没有。 高思中更起疑了:“宪兵去抢人的时候,你们就没反抗一下?” 苏民生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方不为。 方不为摊了摊手:“那帮丘八,翻脸就不认人,只知道长官的命令,兄弟们一反抗,他们万一开枪怎么办?” “呵呵呵……” 高思中面无表情的冲方不为冷笑了几声。 方不为的这个样子,一看就是留了后手。高思中一时半会没想明白。但方不为越不说,就说明后果可能很严重。 高思中有些担心的劝道:“可千万不要玩脱了!” 方不为微微一笑。 高思中一惊:我干了个娘的? 方不为这是明显的让他放宽心的意思。 真的可能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方不为也不给高思中解释,走到岸边,冲湖面上大声吼道:“收队!” …… 吕开山一路狂奔,疯了一般的冲出公园,钻进车里之后,连声催促着司机掉头。 田立成很怕吕开山会冲动,本来也想跟着去的,但这里又不能丢了不管。 “不要冲动!”田立成站在车外劝了一句。 “人都被抢走了,还镇定个屁啊……”吕开山一声喝骂。 想着是去见长官,又不是去火拼,吕开山再没有理智,也不敢在谷振龙面前失了方寸,田立成便没有再劝。 吕开山走了之后,田立成回过头来,看着收拢着队伍的方不为,心里如同翻江捣海一般。 方不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 刚到了鼓楼街口,吕开山的车就被拦了下来。他打开车窗,刚要破口大骂,却看到谷振龙正站在路边盯着他,吕开山猛的打了个激灵,到了嘴边的话全咽了下去。 谷振龙的身边还跟着一脸阴沉的马春风。 天亮之后,马春风和谷振龙便被召到了委员长官邸,专门与委员长商讨江右良之事。 当然参与商讨的还有戴罪在身,被谷振龙戴上了手铐的贺清南。 这三个人,掌控着国民政府最为强大的谍报机构和情报网络。 上一次,方不为在上海闹出那么大动静的时候,也是这三个人,再加一个军政部长何英青一起商讨的对策。 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委员长并没有召何英青过来。 出了一个江右良,让委员长越发觉的,上海的事情就像是一枚随时引发的炸弹,时时刻刻让人心惊。所以想着一次性把所有的首尾都处理了。 马春风之所以脸色不好看,是因为谷振龙和贺清南对此事的处理意见。 他们把矛头全都对准了特务处。 倒没有方不为想的那么悲观。 就算是对此颇有微词的谷振龙,也并没有认为方不为在上海的事情做错了。 虽然贺清南对特务处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马春风立刻倒霉,但他同样认为,方不为当时的做法并没有错。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换成他是方不为,也照做不误。 但谁能想到特工总部处事不密,出了一个江右良,让整个事情直接变了性质。 贺清南又被委员长给了几个嘴巴子。 万一抓不到江右良,就要考虑善后的问题了。 事情是特务处做出来的,马春风首当其冲。 谷振龙和贺清南一致建议,最后若是没有抓到江右良,只能将上海一事的所有知情人员全部召回南京,严格审查。过关后,再调入其他部门。 特别是方不为、陈浩秋二人,必须调离特务处,隐名埋姓,远离情报一线,让日本人想查也无可查起。 当然,高官厚禄是少不了的。谷振龙甚至当场要求,将方不为调入宪兵司令部,直接给他一个少校营长的职位。 这可不是虚职,而是手底真有兵带的。 马春风气的浑身发抖。 这是要折了他的左膀右臂啊! 他极力劝阻,奈何委员长已经被这事搞的没了耐心,直接附议了谷振龙和贺清南的建议。 这要不是委员长和谷振龙,马春风敢当场跳起来骂娘。 谷振龙明摆着就是想挖他马春风的墙角,马春风心里清楚,但也只能忍着。 他现在只能祈导,赶快抓住江右良。 贺清南则抱着一副只要能让马春风不开心,他就绝对会去干的心态。 其实,贺清南比谁都期望抓住江右良,不然,他这主任也怕是当到头了。 定好了大方向,委员长便离开了。三个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做好详细的善后计划,呈交委员长之后,才离开了委员长官邸。 贺清南还是戴罪之身,被谷振龙派人押回了宪兵司令部。谷振龙和马春风则是马不停蹄的视察着城内的搜捕进展。 他们是从城南开始的,到了城北,恰好迎上了心急如焚的吕开山。 看到谷振龙,吕开山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的跳下了车。 第二零七章 皆大欢喜 “慌什么慌?”谷振龙看到吕开山惊慌失措的样子,嘴里虽然骂着,心里却是一咯噔。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旁边的马春风依然黑着脸,连看都没看吕开山一眼。他还在想着如果抓不到江右良,方不为和陈浩秋就要被调出特务处的事情。哪里能顾得上特工总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谷长官,江右良被抓住了……”吕开山急声说道。 谷振龙懵了一下,又瞬间反应了过来,一把揪住吕开山的衣领:“人在哪?” 马春风同样一惊,顿地睁大了眼珠。 “被车庆丰……带走了!”吕开山猛的顿了一下,暗道好险,差点一个“抢”字就说出来了。 宁愿便宜了车庆丰,也不能让特务处落到好处。 至少不能让谷长官现在就知道,人其实是特务处抓的。 只要江右良被车庆丰带回了宪兵司令部,就算谷长官事后知道了原委,特务处的功劳也会被打上几分折扣。 “那你慌个球啊……”谷振龙一脸的喜色。 “哈哈哈……”马春风直接笑出了声。 只要江右良抓到了,方不为和陈浩秋就不用调离了。 他现在比谁都高兴。 “问题是车团长一点防范的意识都没有,江右良的嘴没封,身上连绳子都没绑……”吕开山急声回道。 谷振龙稍稍惊了一下,随口问道:“人带到哪去了?” “往太平门那边去了!”吕开山回道。 “走!”谷振龙喊了一声,率先上了自己的车。 马春风和吕开山也紧随其后钻了进去。 在吕开山的连声催促下,司机恨不得把脚踩进油箱里。 层次不一样,见识自然也不一样。 对于吕开山的担心,谷振龙倒不是很在意。 不管是委员长,还是他们三个情报头目,都和方不为想的差不多。 江右良没有投日! 但谁也不敢保证他一直不投日? 从他买通杀手刺杀方不为一事就可以看出,江右良恨死了方不为,也恨死了特务处。 万一江右良看报仇无望,脑子一抽抽呢? 所以委员长才同意了谷振龙的提议,封城搜人。 既然日本人还不知情,人都已经落到了自个人手里,还有什么好怕的? 谷振龙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抓住了人? 封锁南京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说其它,光是驻南京的各国总领事馆,都快要把外交部的电话打烂了. 提议封城的正是谷振龙,如果抓不到人,他身上的压力也不小。 谷振龙是直接从考试院门口的这条路上追过去的。 一路上,车笛声就没停过。 这条路正好是特务处的区域,也就是高思中之前负责的东区。 车庆丰知道方不为抓到了江右良,着急去抢人的时候,怕人手不够,所以一路上的路卡全撤了。 再加上吕开山中间没敢耽搁,出了玄武门就朝鼓楼过来的。中间又只是和谷振龙说了两句话的功夫,还没用上一分钟,所以他们的速度一点都不比车庆丰的慢。 快到太平门的时候,坐在前坐的谷振龙远远的看到,宪兵司令部的两辆军卡才刚刚出了城门。 吕开山使劲的让司机按着喇叭。 车庆丰当然听到了,但离的远,他没认出来是谷振龙的车,只以为是特工总部或是特务处来抢人的,不但没减速,反而让司机加快了速度。 但卡车总归速度没有小车快,没几分钟,小车就追了上来。 当看到超过去是司令的座驾时,卡车司机一脚刹车,把车停了下来。 车庆丰看到谷振龙气势汹汹的从小车上跳了下来,哪里还敢怠慢,手忙脚乱的跳下了车。 看到后面跟着的吕开山,车庆丰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沾沾自喜。 肯定是吕开山碰到了司令,说了自己抢人的事情。 但军中的传统就是如此,谁抢到就是谁的。 车庆丰想着,哪怕是到时候委员长问起来:人是谁抓到的? 谷长官只要稍稍提一提自己的名字…… 车庆丰好像看到,飞黄腾达之路近在眼前。 “报告司令,卑职幸不辱命,生擒了江右良!”车庆丰震天般的一声大吼,脸色通红,胸口不断的在起伏。 “狗日的,没看出来啊!”谷振龙抖了抖两撇小胡子,重重的在车庆丰的胸口砸了一拳。 谷振龙虽然没有抢功的意思,但看到手下的一个杂牌团长都比一直自诩为锦衣卫的特工总部和特务处强,心里自然高兴。 “多谢司令夸奖!”车庆丰心跳的跟擂鼓一样。 自己不惜得罪高思中,等的不就是这种结果么? 站在旁边的马春风,欣喜劲头过的差不多了,也回过味来了。 不对啊! 车庆丰明明是协助特务处搜捕的,江右良现在在他手上,那特务处的人呢? 马春风站在路边,顺着太平门往玄武湖里瞅了瞅,连特务处队员的影子都没看到一个。 不管是方不为,还是高思中和苏民生,都不可能这么不知轻重。至少应该派人通知自己,再派人护送江右良才对啊? 他张了张嘴,但终究没有问出来。谷振龙正在兴头上,他也不好煞了风景。 只有吕开山,偷看马春风的脸色时,神情有些古怪。 “江右良呢?”谷振龙又问道。 “在车厢里!”车庆丰应了一声,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了车尾,冲里面的士兵吼了一句:“押下来!” 几个士兵先跳下了车,把江右良从车上架了下来。 谷振龙也看出来了,下车的时候,江右良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 但人肯定是清醒着的,谁都能看出来。 江右良虽然闭着眼睛,但面皮涨红,牙关紧咬,身体微微的抽搐着,明显是非常痛苦的样子。 谷振龙发现,江右良的身体有些发硬,好像紧紧的绷着一样。 “怎么回事?”谷振龙指着江右良问道。 “抓捕的时候,怕他自残,废了他的两只手……”车庆丰含含糊糊的说道。 江右良的手是被方不为弄断的,这还是手下的营长告诉的车庆丰。 第二零八章 乐极生悲 车庆丰也是个机灵的。 看马春风的样子,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从特务处手里抢人的事情? 再看吕开山,现在也是一脸的淡然之色,哪有有刚才恨不得掏枪火拼的模样? 车庆丰心中一喜,猜到吕开山根本就没提自己抢人的事情。 这两家暗中不停的使绊子,没想到最终便宜的是自己? 车庆丰心里都快乐开花了。 但他明白,事情具体是什么样的,肯定不能瞒着谷振龙,而且想瞒也瞒不过去,谷振龙迟早都会知道的。 车庆丰准备,等事后谷振龙问起详细经过的时候,他再轻描淡写的提两句就可以了。 谷振龙又盯着江右良看了好几眼,他也是刚刚才见过照片,没有见过真人,所以想着辩认一下。 马春风倒是见过江右良,知道这确实是正身。 “人对不对?”谷振龙指着江右良,问着吕开山。 “确认无误!”吕开山郑重的点着头。 没问题就好。 谷振龙“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又在车庆丰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把:“好样的……放心,老子少不了你的好处!” 车庆丰觉的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轻了三分。 吕开山也是松了一口气。 江右良没有胡乱开口,也没有落到特务处手里,自己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已经让他很满意了。 只要再证实了江右良没有投靠日本人,也没有将上海的事情泄露出去,那贺清南身上的罪名就不大了,最多也就是一个失察之罪。 马春风更不用说了。 谷振龙安排特务处参与搜捕江右良的任务的时候,他就没有奢望过,自家能够抓到江右良。想着不管是谁抓到都行,只要不要让江右良逃出去就行。 再加上刚刚在委员长那里,谷振龙和贺清志建议,委员竟然同意,抓不到江右良就要让方不为和陈浩秋调离特务处,让马春风又惊又怒,但又不敢反驳。 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最后反过来吃亏的倒是他? 马春风恨的直咬牙。 但现在抓到了江右良,之前的决定自然用不上了。 对马春风来说,这就是天大的惊喜。 江右良是不是特务处抓的,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 “绑好了,嘴也给堵上,押到我车上去!” 谷振龙对车庆丰喊道。 特务处还没有成立之前,党调处也还没发展起来的时候,国民政府的情报工作大多都是由宪兵负责的。所以谷振龙懂的自然要比车庆丰多的多。 至少要防备江右良自杀。 “是!”车庆丰应了一声,让手下找绳子绑着江右良。他则是问车上的司机要了一块毛巾,打算亲自塞上江右良的嘴。 江右良没有一丝反抗的意识,不过士兵开始绑他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在场的几个人都发现,江右良的眼睛红的就跟兔子的一样,里面全是血丝。 他们只以为是江右良心情激荡之下,气血上涌所致,所以谁都没有在意。 车庆丰一手捏着江右良的下颌,想让他把嘴张开。却发现江右良的嘴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江右良用力的咬着牙关,连身体都跟着微微抽搐,明显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给我撬开!”车庆丰命令着士兵,顺手在江右良的肚子上砸了一拳。 只是这一拳,就让江右良再也忍不下去了。 车庆丰的手还没收回来,江右良的胸口猛的鼓了一下,喉咙一动,整个腮帮子全鼓了起来。 “噗”的一声,一口血从江右良的嘴里喷了出来,喷了车庆丰一头一脸。 “呵呵呵……”江右良看着吕开山惨笑了两声,刚要开口说话,胸腹又是一鼓,血水和着秽物不停的往外喷。 车庆丰被惊的定在原地,连躲都不知道躲了!头上脸上混合着血水和秽物,发出一股腥臭的味道。 江右良中了毒? 可是一直有手下看着他啊? 马春风的反应最快,急冲一步,捏着江右良的下巴,又用力的在江右良的肚子上砸了两拳。 江右良又是一阵恶吐。 “拿水来……”马春风大吼一声。 谷振龙一声喝骂,立刻有士兵从车上扔下了水壶。 吕开山接了过来,手忙脚乱的打开盖子,给江右良灌了下去。 “他娘的,我就知道会出事……” 吕开山急的乱了方寸,根本顾不上谷振龙就站在边上。 “嚷个球啊……给老子使劲灌……”谷振龙大声吼道。 足足灌下去了好几壶,江右良直接开始往外喷的时候,马春风才让吕开山停了手。 然后马春风把江右良翻了个个,让他脸朝下,又在江右良肚子上砸了几拳。 看江右良吐出来的已经变成了清水,马春风和吕开山才松了口气。 吕开山出身仵作世家,党调处刚成立的时候,就是他负责的狱管和审讯,对这个门清的很。 他捏开江右良的嘴巴,往里一瞅,看到整个嘴里都被烧起了血泡。 吕开山又瞅了瞅江右良吐出来的秽物,还沾了一下,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是砒霜!”吕开山转过头,对急的跳脚的谷振龙回道。 “啪”的一声,谷振龙一个耳光,重重的盖在了车庆丰的脸上,连脏臭都顾不得了。 “不是卑职干的啊……”车庆丰吓的一声嘶吼。 他到现在为止,也没想到江右良是自杀。 “老吕……给我……来个痛快的……”江右良痛的面目狰狞,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江右良的意识还如此清醒,就说明中毒的程度不深,不然人早昏过去了。 谷振龙心里猛的一松。 “吃进去的不多,基本上吐完了……”马春风看了看江右良最后吐出来的那一滩清水说道。 特务处特训科专门有负责培训用毒、下毒的科目,马春风也不算是外行。 看江右良痛的咬牙切齿,谷振龙也反应了过来,江右良的命暂时是保住了。 但他依然不敢大意,嘶声吼道:“送医院……” 现在这个时候,根本没时间追究江右良是怎么中的毒。 马春风和吕开山迅速的把江右良抬上了谷振龙的小车,放在了后座上。 临上车之前,谷振龙指着车庆丰吼道:“给我绑起来……” 司令下令,车庆丰的手下哪里敢怠慢,立刻找来绳子,把车庆丰捆的跟粽子似的。 车庆丰被吓的丢了魂一样,根本不敢反抗,只是不停的喊着:“司令,卑职冤枉啊……” 谷振龙哪里有时间听他解释,一个箭步跳上了车,坐到了前排。 车里没了位置,马春风和吕开山只能站在外侧的踏板上。 看着越开越远的小车,车庆丰猛的打了个冷战。 江右良要是死了,谷振龙岂能让他活的下来? 第二零九章 坑死人不偿命 谷振龙一路喝骂,司机头上的汗都急出来了,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把车开到了中央医院。 一路上有好几次,因为急刹和拐弯,站在外面的马春风和吕开山差点被甩下去。 谷振龙亲自上门,医院自然不敢怠慢,派来了最好的医生。 医生的经验比较丰富,大致的检查了一下就知道大概了。 “吃进去的不多,催吐的又及时,中的毒并不是很深……” “当时怎么吐了那么多的血?”谷振龙不放心的问道。 “砒霜的毒性很强,人吃下去之后,首先会烧坏肠道,损伤血管,所以才会吐血……长官放心,病人没什么大碍!”医生小心翼翼的回道。 没事就好! 谷振龙猛的松了一口气。 马春风和吕开山同样如此。 “但是……” 医生一个转折,吓的三个人同时一惊。 “病人这一双手,要是再不赶快治的话,怕是就废了……”医生顿了一下后又说道。 说着还抬起了江右良的手腕,好奇的观察着。 江右良的两只手腕肿的跟熊掌似的,双手又以诡异的角度弯曲着,明显是断的不能再断了。 但奇怪的是,两只手外面一点伤痕都没有,连块皮都没擦破? 这手是怎么断的? 三个人全都一脸怒色的盯着医生。 你他娘的不能一次性说完啊? 只要江右良不死就行,谁管他是不是残废? 感觉气氛有些沉寂,医生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就好像有六道寒芒刺向自己一样,医生只觉的浑身一冷,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给他解毒,越快越好!命保住就行,其他的不用你管!”谷振龙懒的和这个傻冒医生计较,肃声交待着。 江右良被医生和护士推进了病房,谷振龙直接安排了自己警卫进去看护。 “车庆丰呢?”谷振龙朝自己副官大声吼道。 “就在楼下面!”看自家司令咬牙切齿的样子,副官冷不丁的打了个激灵。 “给我押上来……”谷振龙怒喝道。 “这狗日的,身上事先肯定藏了毒!” 谷振龙不是初哥,自然能想到江右良眼看要受刑,而且事后也肯定活不了,所以才想着自杀。 “但江右良也算老特务了,不可能不知道多少份量的砒霜才能毒死自己?也不会没事给自己找罪受。但现在看他,明显又是中毒不深的样子。你们说,他现在把自个弄得生不生死不死,图个什么?” 谷振龙看着马春风和吕开山,纳闷的问道:“我怎么就有些想不明白呢?” 马春风也很奇怪。 江右良肯定是早有预谋。既然早就决定自杀,自然会备足了毒药。 正如谷振龙所说,也更不可能吃一半,留一半!但弄成现在这样,马春也看不懂了。 此时的吕开山,已经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现在要还是想不明白,这么多年的饭等于吃到猪身上去了。 怪不得今天的方不为表现的那般诡异! 这绝对就是江右良设计的! 要不是田立成细心,拦了自己一把,自己也非掉坑里不可。 再想远一些,车庆丰当时要是怂一些,怕引起火拼,而把江右良交给自己,现在五花大绑,等着问罪的就是自己! 如果毒再下的深一些…… 方不为,我干你娘的…… 这狗日的,真真是一坑就冲着要你的命去的。 也就江右良和他有着天大的干系,不然方不为怎么可能会让江右良活下来? 江右良一死,车庆丰哪里会有命在,谷振龙早一枪崩了他了。 吕开山根本不敢往下想了。 马春风一直和谷振龙在一起,两个人就没分开过。谷振龙自然知道,马春风也和自己一样疑惑,所以谷正龙其实问的是吕开山。 但看吕开山神游天外,一会咬牙切齿,一会惊骇莫明,在极短的时间里,脸上的神情竟然转换了七八次,根本没注意谷振龙在看着他。 “你他娘的演戏呢,脸变的这么快?”谷振龙惊疑的问道。 马春风细心一些,上下一打量,发现吕开山的额头上竟然布满了汗珠? 难道毒是吕开山下的?不然他为什么怕成了这个样子? 听到谷振龙喝问,吕开山猛的惊醒过来,再看谷振龙和马春风一个审视,一个狐疑的目光,吕开山岂能不知道他们在怀疑什么? “和卑职一点关系都没有啊……”吕开山急声解释道,“卑职看到江右良的时候,他就被车庆丰的人控制住了,我离他十多米远呢……” “那你怕个什么?”谷振龙疑声问道。 吕开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总不能告诉谷振龙,自己是在怕方不为吧! 而且明明知道江右良之所以中毒,就是方不为手笔,但吕开山根本没证剧啊。 别说证据,连猜测都站不住脚。 谁能相信,方不为会傻到为了坑特工总部和车庆丰,眼睁睁看着江右良自杀? 与其让吕开山怀疑自己是恶意中伤,还不如不说! 吕开山瞬间打定了主意,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的说道:“卑职是在想,江右良真要死了,我特工总部就完了……”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但越看谷开山心惊肉跳的模样,谷振龙就越看不上他。 怂货一个! 对昨天晚上被方不为吓的一枪都没敢开的田立成和吕开山,全被谷振龙一棒子给打河里去了。 吕开山心虚的低下了头。 “搜一搜!”谷振龙指着医生检查之前,就从江右良身上扒下来的衣服说道。 身上能藏毒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谷振龙也很清楚。 吕开山把江右良的衣服摊开,细细的搜索着。 他先从嘴能咬到的地方开始。 结果吕开山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 衣领里面有东西。 吕开山用力的撕开,在场的三个人都看到,衣领里面还有蜡丸被咬开后,残留下的碎屑。 再看另一边的衣领,上面只有一个洞,看不出来是什么时候破的,也看不出是咬开的还是割开的。 吕开山猛的抖了一下。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一零章 出手便是绝户计 这明显是方不为怕毒药份量太重,毒死了江右良,所以只留下了刚刚够份量的一点,大部分的都被他搜走了。 吕开山把衣领递到谷振龙面前:“司令,你看……” 谷振龙一把捞了过来,仔细的瞅了两眼。 不想猜了,江右良就是这样中的毒。 “我操了他个娘的……”谷振龙把衣服一甩,一脚踹在旁边的柜子上。 从他夸完车庆丰到现在,才过去了多长时间? 这等于是自己在自己的脸上扇了几巴掌啊! 这两个狗日的指不定正在心里怎么笑话自己呢! 谷振龙抬起头,一脸阴沉的看着马春风和吕开山。 马春风脑子转的快一些,想到了谷振龙为何发怒,早早就低下了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 只有吕开山,还在猜测着方不为当时是如何设计的,难道宪兵都是死人不成,所以根本没留心谷振龙的表情。 “你个狗东西,当时为什么不提醒车庆丰?” 谷振龙冲吕开山怒吼道。 吕开山一脸的懵逼! 这也能怪到自己头上来? 不带这样不讲道理的! 当时的车庆丰怕自己跟他抢江右良,防贼一样的防着自己,自己怎么提醒? 更何况,自己就是害怕会出意外,才火急火燎的去找谷振龙的,刚刚见到谷振龙的时候,不就提醒了么? 当时的谷振龙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吕开山愣愣的看着谷振龙,心里泛出了无数个念头。 谷长官这是在找替罪羊? 难道一个车庆丰还不够么? 吕开山猛的打了个激灵。 谷振龙也想起了在鼓楼街口,见到吕开山时的情形。他当时还笑话吕开山大惊小怪。 谁能想到真出了意外? 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谷振龙恨的又是一脚踢在了墙上。 “司令,车庆丰带到!”谷振龙的副官让两个士兵押着车庆丰,刚拐过楼梯就对谷振龙喊道。 谷振龙冲上去就是一脚,踹的车庆丰和两个士兵仰面就倒。 “我日你个先人……老子的脸全让你丢尽了……”谷振龙边吼边打,车庆丰连躲都不敢躲,更不敢叫出声来。 谷振龙没有一见到他就掏出枪来,车庆丰就该谢天谢地了。 在场的人,全都屏神静气,生怕谷振龙在恼羞成怒之下,把火气撒到自己头上。 打了足足有五六分钟,谷振龙才气喘嘘嘘的停下手来,指着自己的副官和那两个士兵吼道:“给老子打,打死为止……” 心里刚刚生出一丝希望的车庆丰猛的一惊。 谷振龙是什么秉性,他可是很清楚的。对手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只要下了令,就没有人敢违抗。 “司令,真不是卑职的错啊,我也没想到江右良会自杀……”车庆丰大声哭喊道。 到这会,他才想明白,江右良是自杀的。 谷振龙双手叉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这会他正在气头上,哪里会听车庆丰解释。 车庆丰话音还未落,两个士兵的鞋底子就已经踹到他头上了。 这是要活活打死自己啊? 难道江右良死了? 车庆丰浑身一僵,下身一热,竟然失禁了。 为了保命,车庆丰什么都顾不得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想办法减轻自己的罪名。 “司令饶命啊……是方不为……人是我从方不为手里抢回来的……”车庆丰大声嘶吼道。 “停!”谷振龙猛的一惊,蹲了下来,抓着车庆丰的领口,厉声喝问道。“你他娘的再给老子说一遍?” 迎上谷振龙如刀锋般的目光,车庆丰猛的打了个冷战。 “江右良是方不为亲手抓的……当时李三河在城墙上看到后,派人通知的卑职,卑职鬼迷心窍,想着抢功,才带人冲到了玄武湖。当时江右良已经被方不为派人藏起来了,是李三河带人搜出来的……中间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肯定是方不为抓到江右良的时候,江右良就服了毒……真怪不到卑职头上啊……” 马春风震惊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他没有想到,人竟然是方不为亲手抓住的? 好小子,真是好样的,真他娘的给老子提气…… 要不是谷振龙正在火头上,马春风真想仰天大笑几声。 旁边的吕开山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刚才谷振龙骂他的时候,他还在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方不为是怎么把江右良身的上毒药搜走一半,留下一半的? 难道宪兵都是瞎子不成? 吕开山只以为,江右良是宪兵和特务处的人一起抓到的。 看到自己带人来抢人的时候,方不为知道抢不过,与其便宜自己,还不如便宜了车庆丰,所以才索性看起了戏。 此时听车庆丰自辩的话,吕开山才反应过来。 方不为抓江右良的时候,根本没有宪兵在场。他是预防着有人会来抢人,才故意没有把江右良身上的毒搜干净! 江右良等于是方不为亲手送到车庆丰手里的? 不然就凭车庆丰这样的货色,也能从方不为手里抢到人? 怕是连江右良的毛都找不到一根! 吕开山心里一震,想到了当时没有通关手令,却急着回特务处本部的邢明生…… 这明显是方不为派去钓自己上钩的! 方不为生怕自己不往坑里跳,竟然还派人去勾引自己? 自己当时的动作要是快上一丝,江右良就落到自己手里了。 到了手的功劳,傻子才会让出去! 可再看看车庆丰现在的样子…… 狗日的方不为,一出手竟然就是绝户计? 吕开山已经被吓的忘了再抖一下了。 谷振龙被气的失去了理智。 他只以为是车庆丰没有经验,抓到江右良之后没有搜查,才会让江右良钻了空子服了毒。 这已经够让他丢人现眼的了! 他此时才知道,江右良落网,不但和车庆丰没有丁点关系,这王八蛋更是红了眼,直接派人明抢。 这已经不是打他的脸了,而是直接把他谷振龙的脸按在地上踩了。 “给我打,两手双脚,全给我打折了……”谷振龙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吼道。 第二一一章 安之若素 冷眼旁观的马春风越想越不对劲。 他马春风的手下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又什么时候这么没用了? 凭车庆丰一个宪兵团长,别说是在方不为手里,就算是对上高思中和苏民生,也不可能让他把人抢走。 而且这几个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 也没跟上来,也没找自己汇报,更没有像吕开山这样跑来跟谷振龙告状。 再想想江右良,咬着牙自杀,最后不但没死成,还弄得半死不活,痛不欲生? 要说方不为抓到江右良之后,第一时间不搜身,打死马春风都不信。 这是特务处抓捕犯人的标准程序,就是普通的队员也明白。 更何况现场还有高思中和苏民生在,怎么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按车庆丰的说法,人被方不为抓到后,再到他把人抢到手,中间隔了很长的时间,那方不为在干吗? 转过头再看看车庆丰,人确实抢到手了,可下场呢? 谷振龙气的就差要他的命了! 这就是抢功劳抢来的结果? 怎么越想越像是方不为在中间捣了鬼? 马春风心里一咯噔。 这事真要是方不为做的,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 但越想怎么就越觉的畅快呢? 看着谷振龙气的脸上充血的模样,马春风心里跟吃了蜜似的。 让你跟老子抢人! 看着跟一条死狗般的车庆丰,谷振龙觉的自己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如果车庆丰不去抢人,不管江右良落到方不为手里,还是吕开山手里,都绝不可能会发生让江右良服毒的事情。 谷振龙下意识的回过头来,看到吕开山脸色煞白,像是大白天撞了鬼一样。 吕开山呲牙咧嘴的盯着正挨打的车庆丰,车庆丰每闷哼一声,吕开山脸上的肉就会抽一下。 吕开山越害怕,脑子却越清醒。他发现,自己的思维自出生以来,就没有像今天这么敏捷过。 原来方不为不单是要坑来抢功的人,更是想把特工总部和车庆丰一起给坑了。 多亏了田立成。 当时要不是田立成劝他,就算火拼不起来,江右良也不会这么快被车庆丰带走。 没有人注意,江右良会一直忍下去,中的毒肯定会比现在更深。 那样一来,吕开山也逃不脱如车庆丰现在一样的下场。 怪不得方不为会躲那么远? 他就是做给谷振龙看的:江右良中毒,都是宪兵和特工总部抢人才耽搁的,和他特务处没任何关系。 看吕开山被吓的丢了魂一样,谷振龙就算再蠢,也知道这中间有问题。 “你他娘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老子?” 谷振龙咬牙切齿的问道。 吕开山猛的惊醒过来,迎上了一脸铁青的谷振龙。 谷振龙正找不到地方发火呢,自己走的哪门子的神?不是上赶着送上门了么? 看看已近昏迷的车庆丰,吕开山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必须得把谷振龙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挪开。 对了,刚谷振龙说什么? 自己是不是瞒着他什么? 吕开山心中一动,计上心来。 狗日的方不为,狗胆包天,老子看你待会怎么圆? “卑职在想,方不为抓到江右良都那么长时间了,怎么就不知道防着江右良自杀?这是办案的基本程序啊?” 吕开山状似疑惑的说道。 马春风一声冷笑:“车庆丰说过了多长时间,就过了多长时间么?你怎么敢保证他不是为自己开脱而信口开河?” 这一点马春风早发现了,不过他也没想明白。 但方不为敢这么做,就肯定有让谷振龙找不到漏洞的借口。 不然高思中和苏民生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谷振龙心里猛的一震。 吕开山和这事没多大关系,他也只是为特工总部和贺清南着急。 可想想吕开山来找自己的时候那般慌张的模样? 他方不为怎么就敢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到现在都不露面? 而且吕开山说的也很有道理。 都是特务机构,特务处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难道是车庆丰说慌了? 谷振龙扭头一看,才发现副官和两个士兵已经停了手,而车庆丰已经被打的昏了过去。 副官也知道谷振龙是在气头上,所以没有敢真的打断车庆丰的四肢。 但人真的是活生生的被打昏了。 “拖下去!” 谷振龙一声怒吼,“把李三河给我叫上来,再派人给我去找方不为,还有特务处的高思中和苏民生……” 车庆丰虽然昏过去了,但还有一个亲自抢人回来的宪兵营长在,谷振龙不怕问不出实情来。 副官应了一声,快步的下了楼。两个士兵抬着车庆丰跟在了后面。 刚刚到医院大楼的门口时,副官正好迎上了方不为,后面还有高思中和苏民生。 昨晚上谷振龙去特务处,副官自然也在。而且就是他负责的内层警卫,所以认得方不为。 “方组长!”副官低呼一声,“司令有请!” 方不为是一直等到特务处的队员集合完毕,才离开的玄武湖。 到了鼓楼街口的时候,叶兴中才对他说了谷振龙带着马春风和吕开山去追车庆丰的事情。 听到谷振龙出现的这么及时,方不为心中暗喜。 如果所料不差,谷振龙说不定能亲眼看到江右良吐血的场景。那样一来,车庆丰不死也得脱层皮。 方不为倒不是很着急,但高思中和苏民生却不敢大意。让方不为安排着刘成高将队员带回本部,他们三个开着车,顺着谷振龙离开的方向追了下来。 那个时候,谷振龙早到医院了。 方不为一路打听,装模做样的追到了医院。 路上的时候,方不为就想到了,不管是车庆丰为了减轻责任,还是吕开山为了给特务处下绊子,事后肯定会在谷振龙面前搬弄事非,牵扯上自己。 方不为一路上就等着谷振龙的人来找自己呢,一直等到他进了医院。 这速度也太慢了! 方不为暗诽了一句,跟着谷振龙的副官往楼上走。 刚走到楼梯口,就碰上了抬着车庆丰下楼的两个士兵。 第二一二章 对质 不管是方不为,还是高思中,第一眼都没有认为来被打成猪头一样的人是车庆丰。 虽然没有敢按照谷振龙的吩咐,直接打断车庆丰的胳膊腿。但怕谷振龙认为他们是在敷衍,副官和士兵一点手都不敢留。 此时的车庆丰脸肿的跟个猪头一样,浑身上下都是血,怕是连他妈都不认识了。 “张副官,人送到哪?”士兵问道。 “蠢货,伤成这样了,还能送到哪,快去叫大夫治伤啊……”张副官低吼了一句。 方不为看到了车庆丰的肩章,心中一动。 “这是……车团长?” 张副官点了点头,边往楼上走边回道:“司令正在气头上,方组长多留意!” 张副官也是个机灵的。 谷振龙看好方不为,他也是知道的。张副官这也是想着给方不为卖个好。 一句话的事情,自己又没什么损失,还能得了人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用上方不为。 看着被士兵抬走的车庆丰,方不为暗自冷笑。 这还用得着提醒? 而身后的高思中却是连连的吸着冷气。 谷振龙这是有多恼怒,才会把车庆丰打成这样? 高思中早没了要出气或着报仇的心思,心里全都是担心。 当问到车庆丰的两辆军卡没回宪兵司令部,而是去了医院的时候,高思中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江右良出事了! 可不管他怎么样的换着花样套话,方不为只说他也不清楚。 方不为要不清楚才见鬼了。 一路上提心吊胆,到了医院,再看车庆丰被谷振龙打成了这样,高思中的心快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 江右良到底怎么了? 谷振龙为什么要找方不为,难道识破了什么? 高思中满脑子都是这样的念头。 见到谷振龙,方不为一个立正,先敬了个礼:“长官好!” “呵呵……” 谷振龙面无表情的冷笑一声,目光就像是两道寒芒,死死的盯着方不为。 就这两分钟的时间里,谷振龙就反应了过来。 车庆丰这个蠢货上当了。 他甚至想到了吕开山为什么会那副样子? 吕开山也差点着了方不为的道,他是在后怕。 “好啊,敢把老子当猴耍……”谷振龙先是一声暴喝。如响雷一般。 高思中和苏民生吓的一抖,方不为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卑职惶恐,不知司令何出此言?” 马春风刚想给方不为使眼色,但转念一想,方不为此时要不表现的理直气壮一些,谷振龙还以为是方不为心虚了呢。 “好……”谷振龙咬了咬牙,“那你告诉我,江右良身上的砒霜是怎么回事?你抓到他的时候,为什么不搜身?” “江右良……” 方不为脸色一变,连身子都跟着抖了一下:“他中毒了?” 一直盯着方不为,想看看他如何应对的吕开山又气又恨,又是佩服: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练到如方不为这般无耻的地步? 站在旁边的高思中吓的两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苏民生同样如此,一张脸白的跟纸一样,惊恐的看着方不为。 谷振龙和马春风同时一震:高思中和苏民生竟然不知情? 谷振龙心里一松,但脸上的神情更狰狞了,只听他一声嘶吼,“你他娘的还给老子装?” 方不为诧异的抬起头,意思是我装什么了? 谷振龙眼看诈不住方不为,心里一动,直接掏出枪来顶在了方不为的脑门上。 “真当老子是跟车庆丰一样的蠢货?”谷振龙冷声问道。 方不为猜测谷振龙是在诈唬自己,马春风也清楚。 但高思中和苏民生不知道啊。 他们两个一脸惊恐的看着马春风,意思是处长你倒是拦一下啊? 方不为脸上没有一丝惧色:“卑职不服!” “不服?”谷振龙眯着眼睛,盯着方不为:“好!老子就喜欢以理服人!” 方不为太镇定了,虚张声势对他这一套根本不管用。 谷振龙收起了枪,指了指吕开山,吕开山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马春风眼明手快的搬来了一把椅子。 “蠢货!” 谷振龙一屁股坐了下来,又瞪着吕开山骂了一句。 吕开山恨的牙痒痒,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惭愧般的低下了头。 他发现,只要是方不为在的时候,他就脑子就像是跟冻住了一样。 “来,给老子说道说道,怎么个不服法?”谷振龙冷眼瞪着方不为,“说不出个道理来,老子崩了你……” “卑职身为特务处行动人员,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当时抓到江右良的时候,卑职当场就将他扒了个精光,甚至连牙齿都检查了一遍……”方不为一点惧色都没有,振振有词的说道。 谷振龙下意识的转变过头,看着吕开山。 “卑职当时还没赶到……”吕开山急忙说道。 “李三河呢?”谷正龙大声吼道。 “到……”楼底下传来李三河急促的声音。 李三河刚刚才知道车庆丰被谷振龙硬生生的打晕过去的事情,此时见到谷振龙,两条腿直打哆嗦。 “知道说假话的下场么?”谷振龙先是冷冷的问了一句。 “卑职……明白……”李三河吓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缓口气,想好了再说,老子不想听你嘴里打瓣瓣……”谷振龙看着李三河说道。 李三河强迫着自己冷静,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之后才说道:“卑职当时就站在城墙上,看到方组长命人围了湖…… 湖上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快要到岸上的时候,从水里面个钻出来了一个人,手里举着手雷…… 高科长和刘股长喊话的时候,卑职才知道,水里的人就是江右良,当时就命人火速去通知团长…… 高科长一直和江右良说着话,方组长看时机差不多了,亲自潜下了水,抓住了江右良……” “等等!”谷振龙一声断喝,“到了你嘴里,拿着手雷随时准备同归于尽的江右良怎么成了泥塑的一般?你给老子好好说……” 谷振龙指着李三河。 李三河当时站的高,也离的不远,还真的看了个清清楚楚。 第二一三章 少年英雄 李三河定了定神,又说着方不为抓捕江右良的详细经过。 当听到方不为从水下钻出来,制住了江右良,但江右良手里的手雷炸了一颗的时候,马春风和谷振龙齐齐的震了一下:江右良身上可是挂满了手雷啊,都炸了的话,哪里还会有方不为的全尸在? 马春风看着方不为,眼睛里就像是通了电一样的放着光芒。 方不为果真还是那个方不为。 如果换成其他人,只会躲的远远的,绝对不会像方不为这般亲身涉险。 谷振龙心里也是一阵激荡。 他之所以欣赏方不为,最为看重的就是这一点。 试问这种情况下,党国上下有哪个长官能做到方不为这般? 大部分的也只会派手下的人去送死罢了! 谷振龙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物。 敢这样做的,大多都成了英雄。 就算活下来的,也已被声名所累,失了胆气,绝不敢再来第二次。 只有方不为,次次都是如此,身先士卒,舍身忘死…… 谷振龙替方不为算了算,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这等人物,为什么就不在自己的手下? 谷振龙越想越是激奋难宁,猛的一巴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站起来对方不为说道:“老子果然没有看错你……” 他刚想问方不为,愿不愿到他麾下效命,但看了看马春风,到了嘴边的话又让他咽了下去。 方不为除非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当着马春风的面答应他。 还有一点,谷振龙也不得不考虑。 上午在委员长官邸的时候,谷振龙就拿上海的事情做借口,想把方不为调到宪兵司令部。 马春风被逼急了,直接问谷振龙:如果抓到了江右良又怎么说? 谷振龙当时回道:自然原封照旧,该是谁的人就是谁的人! 谷振龙现在有些后悔,当时把话说的太满了。 但也不用太着急,方不为身上的干系太大,马春风肯定不敢把他放出去,以后有的是机会。 谷振龙已经打算好,就算陷害车庆丰的事真是方不为做出来的,他也不打算追究了。 反正江右良又没有死。 “来啊,看座!”谷振龙越看方不为越满意,轻轻的在方不为的胸口上砸了两下。 “卑职不敢!”方不为连忙回道。 一屋子都是长官,而且全都站着,除非方不为脑子抽抽了才会和谷振龙平起平坐。 看方不为的神色不对,谷振龙抬眼扫了一圈,所有人都低着头。 “不愿意坐,那你就站着吧!”谷振龙冷哼一声。 只有马春风知道谷振龙打的是什么主意。 就是想让自己对方不为心生怨气。 方不为那么蠢么,岂会上了你的当? 马春风在心里骂着谷振龙。 到了这种程度,谷振龙已经不想追究江右良中毒的事情了。 他之所以暴跳如雷,是因为车庆丰太蠢,把他的脸面丢了个干干净净。 但谷振龙也并非无知之辈。 在方不为的大义之举之下,自己的这点脸面也就不值得追究了。 但他不愿意追究,其他人未必就会同意。 马春风盯着方不为看了两眼,方不为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马春风不知道方不为表达的是,这事情不是他干的,还是绝对不会让人抓到把柄的意思。 但总归是让他放心。 既然如此,何必要给人留下口舌? “还请李营长继续!”马春风对李三河说道。 此时的李三河镇定了许多,连说话都利落了不少:“之后方组长便把江右良提到了船上,押到了岸上……” 谷振龙甩手就是一巴掌:“你他娘的敢给老子避重就轻?真以为老子舍不得崩了你么?给我往清楚里说……” 李三河欲哭无泪,到这种时候,他哪里还敢有这种心思? 连脸上疼都顾不上了,李三河定了定神,努力的想着当时的细节:“当时是这样的……方组长先是摘了江右良身上的手雷,又把江右良拖上了船,然后又让手下把江右良扒了个精光……” 果然和方不为说的一模一样。 “那江右良身上的衣服又是谁给穿上去的?”谷振龙怒声问道。 李三河打了个冷战:“卑职看他赤身裸体,有碍观瞻,就让手下帮他穿了回去……” 谷振龙抬腿就是一脚,把李三河踢的翻了个跟头。 “他娘的怎么没有蠢死你?” …… 真相大白,怪到谁头上都可以,就是怪不到方不为的头上。 吕开山暗叹一声,心想自己穷尽半生,怕也是比不过方不为了。 这么大的事情,发生的还那么急,方不为在仓惶之间设计,怎么就一点漏洞都没有留下? 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除了谷振龙之外,在场其他人都知道事情绝对是方不为做出来的,却个个都包庇他? 吕开山咬了咬牙,看着方不为问道:“方组长,你为何就一点都不担心,江右良当众把上海的事情爆出去?” 到现在为止,方不为身上就只有这一点矛盾的地方了。 吕开山打的是什么主意,方不为一眼就能看的出来。 方不为斜着眼睛看了吕开山一眼:“我若是说江右良什么都不知道,你信不信?” “怎么可能?”吕开山惊声问道。 就连谷振龙和马春风也同时瞪大了眼睛。 “你对江右良用刑了?”谷振龙惊声问道。 但随既他又摇了摇头。 李三河说的很清楚,方不为刚刚把江右良装到后备箱里,车庆丰带着人就到了。随后没几分钟,李三河又带着人把江右良搜了出来。 方不为根本没有审讯的时间。 “少啰嗦,赶快说!”谷振龙瞪了方不为一眼。 “都是从江右良嘴里套出来的!”方不为回道,“当时卑职让高科长和江右良叙旧,并非全都是为了拖延时间,以消耗江右良的体力,也是想着乘江右良心神激荡之下,多套一些话出来……” 在场的人都明白其中的道理。 江右良本就是老特务,还藏了死志,这样的人被抓回来之后,开口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反倒是在没有落网之前,还有可能问出一些东西来。 第二一四章 事出有因 方不为又说道:“之前卑职一直在想,江右良如果知道上海发生的事情是卑职做下的,他为何不直接告诉日本人?到时候,我就算有一百条命,也绝对活不下来。 但江右良没有这样做,反而是冒着丢命的风险,跑回南京找江湖杀手刺杀我? 所以只能有一种可能,江右良什么都不知道。” “不可能!”吕开山断然说道,“电讯股的那两份电文,的确是江右良偷走的,你怎么解释?” “田立成再傻,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怎么敢在电文里面说那么清楚?万一被日本人截获了怎么办?”方不为反问道。 田立成是老特务,这样的常识还是有的。 吕开山被问住了。 “不对!”吕开山摇了摇头,“上海事发之时,江右良就在上海,和田立成在一起,田立成知道的事情,江右良也一清二楚才对……” 出了保密考虑,贺清南和田立成都没有对他说过全部经过,吕开山也同刘成高一样,对此事只是一知半解。 方不为下意识的看了看谷振龙,意思是要不要说出来。 “他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现在瞒他还有什么用?”谷振龙没好气的说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才对吕开山说道: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上海的事情没有发生之前,田立成就给贺主任发了一份电文,说陈浩秋的案子可能会被翻过来,贺主任便考虑,如果事不可为,就把江右良搜刮的钱还给我特务处。 贺主任当时命江右良立刻把钱送到南京,想着真要如田立成猜测的一般,便将钱直接送还给处长……” 方不为猜测,当时的贺清南应该是存了离间马春风与陈浩秋的心思,但他不知道陈浩知搞钱的事情,马春风一清二楚。 “江右良也确实照办了。”方不为继续说道,“凑巧的是,江右良安排好送钱的事宜回来之后,田立成才给他说了我们查处了姚天南案子的详细经过。 而田立成当时也没想到,江右良和姚天南竟然是这么一层关系。江右良知道后,立即将那笔钱又截了回来,就是不想便宜了我特务处……” “所以……”方不为盯着吕开山,“上海事发的时候,江右良带着钱,跑回了嘉兴老家,等第三天才回的上海,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 吕开山猛的一震。 田立成事后向贺清南汇报的时候,确实提到江右良消失了两天,也猜测江右良当时应是去藏那笔钱了,但谁都不知道江右良回了老家。 “上海的事发之后,陈浩秋和上海站的冤屈自然被洗清了,而且还立了泼天般的大功。 田立成一看势头不对,立马发电请示贺主任。事情发生的太急,田立成没时间编码,又怕出意外,所以在发送的电文当中,只是对上海的事情的极为隐晦的提了一句。 田立成只是着重说了陈浩秋被翻案的事情。连陈浩秋的名字都没敢提。” 说到这里,方不为笑了一下:“想必当时的贺主任也慌了,怕委员长知道,就想着先把钱还回去。结果一查,江右良根本没把钱送到南京。 再让田立成一查,贺主任才知道,在火车开动之前,江右良就把那笔钱截走了。 听江右良和钱一起消失了,贺主任一边让上海、南京两地全力搜捕江右良,一边想办法凑着钱。可谁知道,江右良为了找我报仇,竟然又跑回来了。吕股长,你想,若是江右良真知道上海发生了什么,他还会自投罗网么?” 吕开山咬了咬牙,心思急转,却发现根本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陈浩秋立了那么大的功劳,肯定是翻案无疑了,只能是无罪释放。江右良明知道陈浩秋恨死了他,又怎么会跑上门去送死? 说到这里,方不为忍不住的笑了两声。 缓了一口气之后,方不为又说道:“江右良刚回军营,就被正在气头上的关景言关了起来,逼着让他交钱。上海的事情,他甚至连一丝风声都没听到。 为了让江右良把钱吐出来,田立成也乱了方寸,竟然把贺主任的电文直接给了江右良? 江右良一看,贺主任竟然让田立成对他准备用刑,且死活不论?试问吕股长,若你是江右良,该何去何从?” 吕开山的脸皮紧了一下,心里骂道:田立成这个蠢货! 江右良一看惹了大祸,贺清南恨不得弄死他,只能是先乖乖还钱。 关景言想着借陈浩秋的手,惩治江右良,所以先把他放了出来。陈浩秋却又想着利用江右良大做文章,肯定不会动江右良。田立成忙着弄清上海之事的原委,根本没顾上…… 这样一来,竟然让江右良瞅准了空子,逃出了军营。 上海是陈浩秋的老巢,江右良哪里敢多待,当天就回了南京。 江右良之所以偷偷潜回特工总部,就是想弄清贺清南对他的态度,所以才去了电讯股,骗出了电文。 江右良一看,贺清南在电文当中竟然让田立成即刻将他押回南京,撤职查办! 这还了得? 官没得当了,眼看连命都保不住了,江右良不跑就是脑子进水了。 方不为害死了姚天南,又害得他丢官逃命,以江右良这种心性的人,又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特工总部的人是不能联系了。江右良仔细一想,想着贺清南自顾脸面,肯定不会大肆宣他潜逃的事情,所以便计划利用特工总部的外围暗探刺杀方不为。 然后便引出了之后的事情。 听完方不为的分析,谷振龙便信了个七七八八。他刚想问方不为,为何昨晚上不说这些事情? 但话到了嘴边,谷振龙又顿住了。 这些全都是猜测,上海一事的干系又这么大,不亲自从江右良嘴里知道实情,谁敢大意? 谷振龙越看方不为越满意了。 贺清南,马春风都知道内情,却只有方不为通过珠丝马迹,查到了真相。岂不说明方不为比这两个还要强出不少? 第二一五章 欲擒故纵 谷振龙这已是带着有色眼睛看人了。 贺清南与马春风看到的全都是纸面上的东西,没有如方不为一样,事事都牵涉其中,感受和体会自然不深,想不到这么细才是正常。 吕开山到现在也无话可说了。他明知道事情是方不为干的,却找不出指证的线索来。 既然方不为断定江右良什么都不知道,自然就不会如之前那般紧张。江右良被车庆丰带走,又有什么打紧的? 这就是方不为的解释。 谷振龙思量着,这起案子,谁都没有方不为了解的深,要不要把江右良交给特务处去审? 他刚刚提出来,就被马春风回绝了。 要是给特务处审,特工总部肯定第一个不会罢休。 这段时间的特务处,跟着方不为,出尽了风头,把该立不该立的功劳立了个遍,也该低调几天了。 方不为也直摇头。 江右良要是交给他,不管到时候的审讯结果如何,都会有人认为自己在其中做了手脚。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谁都清楚自己在其中出了多大的力,何必要再惹一身骚? 马春风和方不为不愿意,谷振龙自然不会硬下命令,他这样计划,本就有照顾方不为的意思在内。 事情差不多说清楚了,谷振龙的怒火也早散了个干净。 抓到了人,江右良基本上没有大碍,他也得赶快去向委员长汇报。 方不为一看谷振龙的样子,就是急着要走。他心里一动,决定还是要把步少纲的事情告诉谷振龙。 搜捕行动的命令是谷振龙下发的,自己为了完成任务,扣押步少纲的事情,必须要让谷振龙知道。 至少万一有了变故,也得有个个高的顶在前面。 “报告司令,铁路部管理司的司长步少纲驾车冲卡,被卑职扣了下来!” 行政单位的一个司长,对谷振龙来说根本无足轻重。他连步少纲这个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扣就扣了,你自己处理便是,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好上报的?”谷振龙轻描淡写的说道。 马春风也有些纳闷。 行政单位的司长级,特务处是完全有权限查处的。方不为也清楚这一点,为什么还要单独拎出来说。 “这个步少纲,身份有些特殊!”方不为解释道,“他是铁路部次长曾中明的把兄弟……” “曾什么?”谷振龙隐隐约约的对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曾中明!”方不为回道,“他之前是汪院长的秘书!” 马春风心里咯噔了一下。 林双龙的事情刚刚才过去了半年,本人现在还在委员长的侍从室窝着呢。方不为怎么又招惹上了汪的秘书? “他冲卡的原因是什么?”谷振龙皱着眉头问道。 方不为把从步少纲身上搜到了那封调令递给了谷振龙。 谷振龙仔细的看了一遍。 看签发日期是三天前的。 要真是紧急公务,何必中间等三天? 谷振龙又往下看。 “何英青?”看到签署人的名字,谷振龙冷笑一声,刚想说一句,“把人给我押过来!” 但他一看马春风的脸色不对,到了嘴边的话头硬生生的让谷振龙压了下来。 林双龙的事情让特务处吃了个哑巴亏,到现在马春风还心有余悸呢。 谷振龙知道,马春风这是在畏难。 “人既然是你特务处扣押的,自然是你们处理!”谷振龙手一伸,就把那张调令递给了马春风。 马春风下意识的接了过来,扫了一遍。 “卑职明白了!”看谷振龙这么处理,方不为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你明白什么了?”谷振龙讶异的问道。 他的意思是让马春风发话,方不为抢什么嘴? “卑职回去之后就把步少纲给放了呀!”方不为一摊手。 谷振龙愣了一下,又看了看马春风的脸色。 马春风明显是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你个怂货!”谷振龙指着方不为骂道。 方不为抬了抬眼皮,毫不畏惧的看了看谷振龙,之后才低下了头。 谷振龙这句话骂的有些无理,但方不为岂能不知谷振龙的心思。 谷振龙这是指桑骂槐呢。 和汪的秘书扯上关系,马春风也是首鼠两端。 谷振龙却偏偏让特务处处理,摆明了就是让方不为知道:按你这个折腾法,待在特务处,迟早连马春风也罩不住你。 马春风脸上波澜不惊,心里暗赞了方不为一句。 看来方不为也知道了林双龙的前车之鉴,故意要把皮球踢给谷振龙,但谷振龙却没有上当,直接又踢给了自己。 方不为在这里直接上报,本就是不想让特务处,不想让他这个长官为难。看谷振龙不上当,他自然也有应对办法,不会让自己这个处长难做。 不上当也没关系,大不了老子不查了,直接放人。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这就是方不为的策略。 马春风不信谷振龙看不出来。 封城令这么大的阵势,铁路部能不知道其中的轻重? 这个步少纲却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出城,拿的还是三天前的调令? 再加上方不为刚刚也说了,江右良亲口承认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方不为真要敢把人放了,谷振龙绝对敢把他给崩了。 “一群怂货!”谷振龙站了起来,直接指着马春风和方不为骂道。 长官直接点明了,马春风自然不能没反应。 他正了正脸色,对谷振龙说道:“和汪院长扯上关系,卑职这里实在是有心无力,还请长官明见!” 谷振龙瞪了马春风一眼。 敢直接承认,说明还有几分担当,至少比贺清南强一点。 谷振龙自然也是知道马春风所说是有道理的。 他只不过是想离间一下方不为和马春风,但方不为太精明,一眼就看穿了。 弄到最后,好像自己变成了小人似的。 谷振龙瞪着方不为说道:“给老子押回来!” 这是要把步少纲押回宪兵司令部! 方不为心中一喜,立马敬了个礼:“卑职明白!” “你小子也别想的太轻松!”谷振龙一指方不为,“人是你抓来的,给我查不出个一二三来,老子扒了你的皮……” 第二一六章 别有用心 谷振龙的意思是,必须要查清楚步少纲冲卡的事情和江右良有没有什么关联。 并不是非要让方不为查出步少纲是汉奸的证据来。 对谷振龙的心思,方不为很清楚。 不用谷振龙下令,方不为都已经安排了。 他看了看身后的高思中,意思是让高思中露个脸,给谷振龙汇报一声,已经安排李无病去查电话的举动。 但高思中一见谷振龙就憷的慌,根本没懂方不为的意思。就算是懂了,他也不会出头。 高思中心里再明白不过了,谷振龙一直就看不上他。不论多好的消息,从他高思中嘴里说出来,到谷振龙这里,保准打个折扣。 高思中不动,苏民生对此又不是很清楚,方不为无奈,只能他自己来。 方不为将他对步少纲的怀疑直接说了出来,意思是让谷振龙也明白,他抓步少纲并不是一时冲动。 说完之后,方不为看了看谷振龙,又看了看旁边若有所思的吕开山。 谷振龙秒懂。 “呵呵呵……”谷振龙一声冷笑,把吕开山惊醒过来。他一抬头,就看到谷振龙在盯着他。 自己又怎么了? 吕开山委屈的想道。 “我不管你们平日里的龌龊,但事关军事机秘,谁要是敢泄露出去半句,老子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谷振龙声色俱厉的说道。 吕开山气的嘴里发苦。 方不为这狗日的又给老子上眼药水? “司令放心,卑职知道轻重!”吕开山不得不保证一句。 他心里正把方不为恨的牙痒痒,回过头来,正好迎上了方不为似笑非笑的眼神。 吕开山现在对方不为超级过敏,方不为一个简单的动作和表情,都会让他觉的大有深意。 方不为这是什么意思? 吕开山又开始失神! 他刚刚还在想,方不为怀疑步少纲是汉奸,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 他就不怕自己暗中使坏,把这个消息捅给汪院长? 不好! 吕开山心中大震。 方不为就是故意的,怕自己拿步少纲的事情做文章,怕特工总部暗中下绊子,所以才故意当着谷振龙的面说了出来。 如果有什么风声传到汪院长那里,汪院长去找了特务处的麻烦,绝对会被谷振龙误以为是从自己这里传出去的。 方不为这是在提前给谷振龙灌耳风:万一到时候特务处查不出步少纲的什么线索和证据来,很有可能就是特工总部通风报信的原因。 到时候方不为任务失败了,谷振龙谁的麻烦都不会找,只会先找自己。 我干你祖宗十八代啊…… 吕开山在心里破口大骂,这会要是他自己一个人,吕开山绝对气的会哭出来。 之前就没听过方不为这么一号人,这狗东西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怎么缺德主意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 吕开山想辩解几句都没用。 谷振龙就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只见谷振龙笑吟吟的看着方不为:“我还以为你小子是怕了,想给老子甩锅,原来是早就有了对策?” 说着又在方不为的肩膀上拍了一把,“这就对了!有多大脑袋,就戴多大的帽子……放心去查,查不出来也没关系,有人问起来,老子给你顶着……” “卑职明白!”方不为昂首答道,适时的露出几分感动来。 吕开山又气又恨,直接打消了想要辩解的念头。他估计这会方不为要是说江右良和特工总部有勾结,谷振龙怕是都会信上几分。 高思中一脸的羡慕,心想自己若是方不为,何不乘机替特务处要点好处? 至少有了谷振龙的撑腰,日后遇到像步少纲这样的人,特务处也能把腰杆直起来几分。 高思中下意识的看向马春风,看到马春风在谷振龙看不到的地方怒视着。 高思中心里打了个咯噔:明明落好处的事情,处长却在生气? 谷振龙这已经是赤裸裸的不做掩饰了,就是做给马春风看的。 “好了,该干什么干什么!”谷振龙大手一挥,“我先去给委员长汇报……” 一群人跟着谷振龙,浩浩荡荡的下了楼。 看谷振龙上了小车,出了医院大门,马春风的脸“刷”的一下就跨了下来。 旁边还有一个吕开山,马春风自然不会在这里说什么。只见他黑着脸,上了自己的小车。 高思中和苏民生都没想明白:抓了江右良,还查实了江右良和上海之事没有关联的事实,这么大的功劳,处长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明白内情的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谷振龙这么做,明显是别有心肠。 谷振龙接二连三的撩拔,不知马春风心里是不是对自己已经有了怨气。 人已经交给了谷振龙,不管是看守还是审讯,肯定由宪兵司令部的人来,方不为插不上手,也不想插手。 抓捕江右良的经过,必须要向马春风详细汇报,还要总结行动报告,以做留档。 方不为再急,也只能跟着马春风先回特务处本部。 也不知道舅舅接到叶兴中的电话以后,有没有做什么安排。 方不为暗暗的想着。 “先回总部吧!”方不为叫着高思中和苏民生,也上了小车。 三个人回了特务处本部,先去了马春风的办公室。 进去之后,方不为发现马春风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他左右看了一眼,发现高思中和苏民生都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谷振龙刚才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抬高方不为,贬低马春风。方不为在暗暗的猜测,马春风到底是生谷振龙的气多一些,还是在生自己的气多一些。 方不为思量着,到底怎么解释,才能让马春风相信自己没有二心? 他还没有开口,马春风倒先说话了。 “放心,我马春风并非小肚鸡肠之人。不能别人夸我下属能干,我就会生出嫉妒之心来吧!”马春风略带自嘲的笑了一下。 马春风能自己想明白最好。方不为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谷振龙说是让自己放心大胆的去查步少纲,有什么事他担着的时候,方不为也看到了马春风的脸色。 第二一七章 后顾之忧 方不为也慢慢的想明白了,谷振龙今天三番两次的夸奖他是何用意! 看来谷振龙是看中自己了! 谷振龙就是有意在让马春风生怒,从而对自己生出怨气。 马春风此时能说出这番话来,应该是想明白了谷振龙的用心。 都是聪明人,话不用点那么透。方不为一听就知道了,马春风这句话更多的是在宽慰自己,让自己放心。 这样最好! 然后方不为开始汇报,从一到地点便安排人员开始,一直讲到江右良被车庆丰抢走之后。 马春风很聪明,并没有问起和江右良中毒有关的事情。 规距在那摆着,方不为如果承认了,马春风是夸他好,还是骂他好? 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何必要问个清楚。 如果方不为承认了,万一四个人里面哪个嘴松,泄露了出去,岂不是让外人多了一个把柄。 所以还是不问的好。 马春风着重问了步少纲的事情。 方不为将步少纲当时的表现,和抓捕江右良之前所套问出来的话,以及他自己的猜测,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一说到步少纲,马春风的脸上就带上了笑。 “刚才在谷长官面前,你做的很对!”马春风欣慰的对方不为说道,“不是我长他志气,汪院长这一派的人,实在是不好惹。双龙的事你也听说了,那就是前车之鉴……” 方不为嘴上答应着,心里却的些不以为然。 马春风只看到汪的猖狂和难缠,却没有想到,如果真找到他手下主要头目的把柄,并且能牵连到汪,委员长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没有汪的故意做对,委员长整合国党内部派系的速度怕是要快上好几年,根本不用等到抗战爆发,汪发电投日的时候。 就算方不为现在知道汪几年后要投日这一点,却也没有好的办法。 他很肯定,至少汪现在肯定还没有投日,他现在正一门心思的计划着把委员长拉下马呢。 方不为总不可能无中生有吧? 只有抗战爆发之后,汪见委员长乘机凝聚人心,大势已成之后,才渐渐的心灰意冷,最终成了头号汉奸。 但方不为猜想,汪的那一众心腹,其中肯定有亲日份子,不然不会在抗战之后,立刻调转矛头,劝着汪投日。 这中间肯定有一个发展的过程。 不然日本人是怎么那么快和远在国外的汪联系上,并达成一致的? 方不为想着,虽然暂时对付不了汪,拿汪的手下开开刀也是好的。 方不为决定,就先拿这个步少纲探探风声。 结果他刚刚有了念头,马春风就开声了。 “这个步少纲……牵扯太大…………”马春风皱着眉头说道。 办公室只有他们四个人,全都是马春风的心腹,马春风说话也就不太顾忌了。 “不动则已,动就必须要一锤定音!”马春风郑重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明白,马春风是怕万一找不到步少纲的把柄,汪会反扑。 前世的方不为办了那么多案子,谁又敢保证,件件都能破案?更不是没有煮熟的鸭子飞走的事情发生过。 方不为也不敢把话说满,他敢说他就一定能查出步少纲的马脚来? 汪怎么说也是国民政府的二号人物,曾中明是汪的心腹中的心腹,而且出自豪门世家,这步少纲又是曾中明的把兄弟……这中间的变数多了去了! “卑职自当竭尽全力!”方不为迎上马春风的目光说道。 这才是老成之言。若是方不为拍着胸口百分百的保证,马春风反而不相信。 看马春风露出赞许的目光,方不为又说道:“当然,卑职也会小心行事,不会打草惊蛇!” 看方不为彻底的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马春风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就怕方不为一个冲动,非要找步少纲的把柄,最后把狼给招来了。 别事没办成,反倒把自身给害了。 “你自己小心,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马春风又咛嘱道,“节制上下的军令依然有效,本部所有人员随时由你调派。但有一点……” 马春风顿了一下,一脸的疑重之色:“此次与之前你执行的任何一次任务都不一样,且记不可操之过急。就算查不出什么来,也没什么打紧的,只要记住一点,来日方长……” 方不为郑重的点了点头。 抓了江右良,确实是意外之喜。马春风自然高兴,又夸了方不为几句,当然,也少不了高思中和苏民生。 高思中脸笑成了一朵花,连声恭维着马春风。 正事说完了,方不为才提起了家事。 这也是他在这两天之内想好的。 方不为决定,还是要把陈心然和舅舅一家送走的事情,给马春风提一下。 除了两个舅舅之外,包括陈心然,都以为方不为的父母罹难了。所以现在的肖在明,就是方不为的根脚。 肖在明要把家人送走,不管方不为出于哪种考虑,都必须要让马春风清楚这件事情。 马春风根本没想到方不为此举是在给家人留后路,也更不会觉的方不为有了异心。 谁都可能会贪生怕死,包括他马春风自己,但唯独方不为不会。 不然方不为这一次次的舍生忘死的举动,就没办法解释。 马春风只以为方不为是在考虑,万一日本人查到什么,抓不到方不为,拿他的家人要挟怎么办? 当然,方不为确实也有这种担心。 “送走也好!”马春风点头道,“也能去了你的后顾之忧!” 马春风这么一说,方不为也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了。 以后不管谁提起这件事,方不为都有了说词:此事是经过处长同意的! 方不为自然又是一番感谢。 眼看着太阳西下,方不为就算再着急,现在也还走不了。 马春风要求,必须连夜将此次的行动报告总结归档。 没办法,方不为只能先写报告。 出了马春风的办公室,高思中硬拉着方不为和苏民生去了他那里。说是有几两好茶,要让方不为和苏民生尝尝。 第二一八章 好奇心 方不为哪里还有这个心思,进了高思中的办公室,找了纸笔就开始写。 上一世写了十多年,方不为自然是信手掂来。没用半个小时,就把自己的那一份写好了。 苏民生也可以,笔杆子老练,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 但高思中就不行了。 要让他用嘴说,他说的比谁都好听。但要是让他写,他就写不出来了。 用他的话说,牛皮吹的再厉害,也不能写到报告里去啊! 高思中直接把方不为拉了壮丁。 方不为才知道,为什么一提写总结报告,高思中就非要拉他和苏民生到情报科的办公室喝茶了。 当看到方不为三下五除二,将他的那一份也写好以后,高思中围着方不为转了两圈,好奇的问道:“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生娃!”方不为顺口答道。 高思中“呸”的一声。 看方不为急着要走,高思中又一把拉住了他。 办公室里就他们三个人,高思中却还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方不为一看就知道他想问什么。 “江右良中毒的事情,真和我没关系!”方不为哭笑不得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这个?”高思中瞪着眼睛问道。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事让你好奇心这么重? 方不为撇撇嘴。 这事他是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高思中后来也想明白了,方不为这是一石好几鸟之计,可惜多了个田立成,没把吕开山也给坑进去。不然真能把他高思中的仇全报了。 “别问了!”苏民生拉了高思中一把。 “我就是想问问,他怎么设计的这么巧妙的?”高思中问着苏民生,“你就不好奇?” 苏民生叹了一口气:“你没看到,处长连提都没提?” 高思中愣了一下,随既才反应过来。 马春风估计也是心里偷着乐呢。 从医院出来的一路上,包括刚刚在马春风的办公室,高思中都一直在震惊:谷振龙这么夸方不为是何用意?为什么处长不但不高兴,还那般生气? 他一直想着这个事情,甚至超过了想知道方不为是如何把车庆丰坑那么惨的。 高思中压根就没想到,谷振龙就是故意的。 方不为没空帮他解答十万个为什么,给高思中交待了几句调查步少纲的事情,然后拱了拱手,飞一般的离开了高思中的办公室。 应对完了上级,还得去看一眼下属。 回到第四组,方不为发现他三个手下都在。再一看他们干的事情,方不为顿时失笑。 都一样,也在写报告。 看叶兴中抓耳挠腮的样子,方不为就想笑。 和高思中太像了。 看到方不为进来,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这里面不管是谁,现在都不敢把方不为当成一般的顶头上官对待了。 开什么玩笑? 先不论方不为现在在特务处的威望,只说他这段时间以来干的这些事情,哪个下属不感到与有荣焉? 冯家山一看到方不为,心里就止不住的生出一股想要仰视的敬意。 他虽然不知道后来的事怎么发生的,但邢明生写报告的时候,提了一句方不为让他回本部汇报,他因为没有手令,而被特工总部的人拦下来的事情。 吕开山是见过邢明生之后,才疯了一般的赶向玄武湖的。 邢明生还在忐忑,是不是当时他的神色不对,让吕开山看出了什么。 冯家山稍稍一想就明白了,方不为就是故意的。 后来从其他队员嘴里知道特工总部的人确实赶到了,但好像并没有发生剧烈的冲突。 但冯家山一点都不觉的可惜。 方不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设计到这种程度,就已经让他惊为天人了。 不用猜,冯家山也能想到最终抢到了人的车庆丰是什么下场。 冯家山决定,这件事他要烂在肚子里,就算事后方不为问起,他也不会承认。 方不为勉励了几句,看到叶兴中面前的纸上那几个斗大的字,又把叶兴中一顿臭骂。 骂到最后,方不为一声厉喝:“给老子滚出来!” 叶兴中乖头乖脑的跟在了方不为的后面出了营房。 冯家山和邢明生都有些幸灾乐祸。 这货自个不会写,非要拉着他们两个也别写,一直在旁边捣乱,还辩称这是有难同当。 同当你个鬼啊! 出了门,方不为先是一顿说教。 他是真替叶兴中着急。 在军中,没文化,就等于没前途。 除非你是像李云龙那样的妖孽。 刘成高就是最好的例子。 方不为想着,以后必须找点时间,把这三个下属好好的操练操练,让他们把各自的短板补一下。 骂完了之后,方不为才随口问起了叶兴中,安排他打电话的事情。 叶兴中确实按照方不为的安排打了电话,当时肖在明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想必舅舅清楚了事态的重要性,肯定做了紧急安排。 虽然现在江右良被抓住了,上海一事的危机算是过去了,但方不为一点都没有松动马上送家人出去的决心。 自己要查的步少纲,这也是一颗不大不小的雷。说不得被自己逼的狗急跳墙之时,他身后的人会不会动用什么非常规的手段。 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方不为又叮嘱了几句,然后离开了行动科。 按照特务处原本的规定,股长级以下,是不能随意离开本部的。家在南京本地的也不行。就算有急事,也必须先向上级报备,回来后还要写具体经过。 但方不为自从穿越来之后,好像就没遵从过这一点。 醒了之后,他还有伤在身,还在住院。回归本部之后,又开始外出调查姚天南的案子,自然不用遵循此例。 从上海归来之后,方不为虽然只是组长,但在马春风心里,他的份量怕是比刘成高都要重一些。 再加上外出月余,回来后回家探望一下也是应有之义。 结果这一回家,又闹出事来了。 现在,他还有节制本部的军令在身,除了马春风,就没人敢拦他。 更何况,回家安排肖在明一家出走,也是得到过马春风首肯的。 第二一九章 人去楼空 方不为直接调用了这几天一直乘坐的那辆小车。 这辆车本来是行动科的。苏民生上任之后,一直用的是他在总务科的那一辆,这一辆就空闲了下来,正好便宜了方不为。 只要方不为还在节制本部,这辆车肯定是归他调动。 方不为让司机直接到了医院。 叶兴中打完电话到现在,也就不到半天的时间,按照方不为的估计,肖在明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陈心然出院。 但等方不为到医院的时候却傻眼了! 主冶医生告诉他,陈心然在两个小时之前就离开医院了。 舅舅的速度竟然这么快? 方不为下了楼,又让司机往黄浦路开。 到了肖在明的家里,方不为又吃了一大惊。 仅剩的保姆告诉方不为,也是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前,肖在明回来过一趟,上楼拿了公文包就走了,也没说是去哪! 方不为懵了! 别让自己一惊之下,弄巧成拙了? 肯定是舅舅接到叶兴中的电话之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既就做出了决定:先找地方隐藏起来。 因为两个小时之前,方不为还在医院。谷振龙还没有下令解除封城令。 当时离开医院之前,方不为还想着抽空去看一眼,但马春风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方不为当时就没敢提这一茬。 他想着舅舅的动作再快,也不可能在自己刚刚让人给他通消息之后,就做出安排来。 可事实却真的出了自己的预料之外。 现在怎么办? 方不为有些挠头。 他重生到现在,虽然两个月了,但在家里就没待过几天。也没和舅舅细谈过南京城里还有什么关系。 所以现在方不为根本不知道舅舅他们藏哪去了。 更何况,封城令解除都一个多小时了,舅舅肯定知道了消息,现在说不定都已经出城了。 方不为急的直上火。 当时离开医院的时候,他就应该去看一眼的,说不定那时候陈心然还没出院呢。 正当方不为站在门口,一筹莫展的时候,一辆黄包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是方少爷吧!”黄包车夫看着方不为,仔细的瞅了两眼。 “你是谁?”方不为顿时警觉起来。 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黄包车几眼,心里猛的一惊。 黄包车夫虽然是黑脸膛,古铜色的皮肤,但相对比来说,皮肤远要比经常劳作的苦力细腻的多。 再一看车夫的手,方不为心中警铃大作。 车夫手上的老茧,不在虎口以内,而是在虎口以外。这明显就不是常年攥握车把形成的,而是经常握手枪留下的。 方不为脸上不动声色,但右手却似漫不经心一般的插到了裤子口袋里。 方不为的勃朗宁手枪,从来都不往腰里插,而在裤子口袋里装着。 这样拨起枪来更快,更方便,也更不会引人注目。 必要的时候,方不为甚至不用把枪掏出来,就可以开枪射击。 “司长给我交待,说是你要是回来了,就给他打这个电话……” 迎上方不为审视的目光,车夫淡然的说了一串电话号码。 “舅舅?”方不为疑声问道。 车夫点了点头。 方不为不知真假,自然要小心防范。他一指车夫:“在门外等着!”然后斜退着进了一楼。 江右良的一次刺杀,就让方不为一辈子都忘不了。 虽然江右良已经落网了,但谁能保证,姚天南一案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车夫点头笑了笑,老老实实的站在了门外。 方不为进了屋之后,一边看着车夫的动静,一边拔打着那个号码。 电话被接通,方不为喂了一声,里面竟然说的是英语? 尽管他上一世英语差的一批,但好歹“爱克丝扣死你”还是能听懂的。 对方应该问的是他是找谁。 “我是方不为,肖在明在不在?”方不为直接了当的回道。 话筒被交到了另外一个人手里,确实是肖在明在说话:“你没事了?” 方不为刚要回话,心里一动,想到了付高昌往屋梁里钻的那一幕。 民间的奇人多了去了,方不为不敢保证是不是有人在冒充舅舅的声音,便多了个心眼:“舅舅,我总共给了你多少钱?” 电话对面的肖在明愣了一下,好像是在计算,好几秒之后才说了一个数字。 方不为一算,分文不差。看来真是肖在明无疑。 找到人就好,方不为松了一口气:“舅舅,你们在哪?” “萨家湾,英国领事馆……”肖在明回道。 方不为猛的一惊。 怪不得说的是英语,他没有想到,舅舅还有这样的门路? 国民政府再强势,谷振龙再厉害,也不敢搜到这样的地方去。 “好,我马上过去!”方不为回了一句。 “我在丁字路口等你!”肖在明说了地址之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方不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出了门,看到那个车夫的时候,方不为在心里对肖在明一顿猛赞。 舅舅果然是老而弥坚,竟然还留了后手。 “麻烦你了!”出了门之后,方不为对车夫客气道。 看来这个人是舅舅专门安排在这里等自己出现的。看他孔武有力的身材和虎口上的老茧,肯定是军人无疑。 就是这妆化的有些差,遇到自己这样的老手,撑不过三秒就会被识破。 “应该的!”车夫客气的回了一句,然后拉起黄包车,消失了人流当中。 方不为叫过了小车,直奔萨家湾。 刚刚到萨家湾路口,方不为让司机停下了车,他下了车之后,往四处打量着。 仔细辩认了一下方位,方不为心里又暗暗的赞了舅舅一句。 这地方选的真不差。 离路口几百米以外,就是金川门,直通城外。 往西是炮台码头,往东则是南京火车站。两处离这里都不算远,也就三四里路。 只要城门开了,速度快一些,用不上几分钟就可以乘船或是坐火车。 方不为正在四处打量的时候,听到有人靠近自己,他转头一看,不是肖在明是谁。 “我还以为你们早出城了呢?”方不为后怕的说道。 第二二零章 礼物 “要不是在医院门口看到你,还真说不准!”肖在明回道。 “你看到我了?”方不为讶异的问道。 肖在明点了点头:“刚准备带着心然离开,一下楼,看到你们站在门口,正在送谷司令离开,我心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现在怎么样了?” 肖在明又担心的问道。 “危机暂时解除了……”事关机密,方不为也不好说的太多。 肖在明猛的点了两下头,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当时看到方不为和谷振龙亲近的样子,肖在明也有这这种猜想。但他不敢冒险,依然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用最快的速度撤到了之前就计划好的英国领事馆。 肖在明又想到了在医院门口看的的一幕,惊疑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和谷司令认识了,我看他对你挺不错啊?” 何止是不错,简直好过头了。 方不为心里暗叹一声。 临上车之前,谷振龙特意拉着他的手,又是一顿猛夸。虽然当时的马春风脸上还带着笑,但等谷振龙一走,马春风脸上阴的就像马上要下雨一样。 但这事不能对肖在明细说,不然又要扯出自己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诈虎特工总部,以及单枪匹马,制服了身上挂满手雷的江右良的事情来。 肖在明最反感他以身犯险,知道了怕是会立刻拉着自己去港城。 “这段时间他经常去特务处,一来二去就认识了!”方不为打了个哈哈。 谷振龙本就是卫戍区司令兼宪兵司令,特务处的性质又那么特殊。看方不为不愿多说,肖在明还以为又和什么军事机密有关,也不好多问。 “看你和谷司令相谈甚欢,我就想到,你肯定是过了这一关!但以防万一,我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和你舅妈带着心然,先躲到了这里……”肖在明解释道。 方不为听的一阵后怕,若不是舅舅正好看到了自己,发现自己没有被控制人身自由,说不定这会肖在明早带着家人出了城,坐上火车或者是船,离开南京了。 “舅妈和心然呢?”方不为又问道。 “马上出来了!”肖在明一指英国领事馆的方向,“你身份特殊,这样的地方最好不要进去!” 舅舅考虑的确实周到。 自己职位再低,也是负责侦察军事情报的特务,去外国领事馆,的确不合适。 “那咱们是回家?”方不为问道。 “还回去做什么?”肖在明叹道,“票都已经买好了,随行的大夫也找好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走吧……” 方不为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舅舅如此的决断。 “关键是你这事情太大……”肖在明皱着眉头说道,“自从我知道之后,我天天都担心你会出事……”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 别说肖在明了,他何尝不是如此? 不是担心日本人找上门来,就是担心自己被提前灭了口。要不是马春风透了口风,隐约给他透露了他和谷振龙在委员长官邸所做的善后计划,方不为绝对会一直提心吊胆下去。 “这样也好!”方不为点头道,“就是不知道舅舅你这边能不能脱开身?” “放心吧!你遇刺的第二天,我就告了长假,就防着这一天呢……”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肖在明早就做好了安排。 两个人正说话的时候,肖在明的小车开了过来,停在了方不为的面前。 方不为瞅了一眼,车里面除了舅妈和陈心然之外,还有一男一女,想来就是肖在明所说的陪同陈心然去港城的医生。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上车!”肖在明给自己的司机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他先走,然后他又拉着方不为,上了方不为的车。 “这车是你借的?”肖在明惊讶和问着方不为,“上次去医院,我见你开的好像也是这一辆?” “暂时归我调用!”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后说道,“这是胡长安之前的那一辆……” 肖在明震了一下,许久才反应过来。 特务处满共只有四辆车的事情,他还是清楚的。 之前副处长关天民和书记林双龙在的时候,就连高思中和苏民生也轮不上。 这两个人一个出国,一个出事之后,马春风也换了一辆新车,然后才把剩下的三辆车分到了三个科。 但就算胡长安走了,这辆车说什么也落不到方不为的头上才对? 行动科那么多股长,更何况还有刘成高这么强势的一个顶头上官,马春风是怎么考虑的? 怕舅舅担心,方不为自然不敢把马春风让他节制本部的事情说出来。 “哦,对了!”一提到方不为的上官,肖在明才想到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办。 他拉过自己的包,打开之后让方不为看着:“这是上次你说过之后,我多方打听,特意置办的……” 里面有一把枪,一块表,还有一本书。 听到肖在明的话,方不为才恍然大悟。 这是自己刚从南京回来,得了两万大洋的奖赏之后,和舅舅要商量着送礼的那件事。 结果一忙一乱,自己早给忘了,没想到舅舅已经办好了。 肖在明指着包里的那三样东西,给方不为交待道:“别搞混了……枪是马春风的,表是高思中的,书是苏民生的……” 方不为记在了心里,又问着肖在明:“这几样东西有什么讲究?” “马春风喜欢枪,人尽皆知。但不管是军队里,还是市面上的,都太普通,所以我才想着,用黄金给他打了一把……” 方不为边听肖在明说着,边拿起了那把手枪。 他发现,这份量不对,要全是黄金的话,至少要比这再重一倍。 好像是看出他在疑惑什么,肖在明指着手枪说道:“黄金质地太软,要是真的黄金枪,根本没办法击发……马春风喜欢枪甚过黄金,我折衷了一下,让人打造了这么一把……” 方不为仔细一看,原来这枪只有外壳是黄金的。 他同时心里一动,想到前世不知是在哪里看到的,马春风手上好像真的有这么一把黄金枪,并且爱不释手。 第二二一章 离别 方不为愣愣的看着舅舅,想不明白他是怎么揣摩到马春风的喜好的? 肖在明又拿起了那块表:“这是高思中的!高思中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大的爱好,他最喜揣摩马春风的心思,事事以马春风为先。和马春风对待委员长的态度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要马春风看重你,他就不会对你有恶意……但其他人都送了,单单漏下他,肯定不行。我选来先去,就选了这么一块表……爱尔近,美国进口的……” 方不为看了看,是块纯全外壳的怀表,他看不出什么好坏来。 现在,手表刚刚开始流行,方不为手上就戴着一块,是浪琴。还是陈心然在他出院的时候送给他的。 肖在明放下了手表,又拿起了那本书,方不为看了一眼,书名叫《求闕齋文集》。 “苏民生此人好文,喜程朱理学,又对曾国藩推崇倍至,这本善本送给他,最合适不过了……” 看着这三样东西,方不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想到舅舅为这些东西,肯定没少花功夫和心思,而且是在这么短,事情又这么多的几天里。 “谢谢舅舅了!”方不为感动的说道。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肖在明把东西放好之后,递给了方不为,同时郑重的问道:“此去港城,不知何时才能回转。你的公务又如此繁忙,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抽出时间来,去一趟港城?” 半月之前,从小舅肖在和嘴里知道,这一世的父母还在世的时候,方不为就有了这样的念头。 他本想着从上海回来之后,瞅个合适的机会,找个借口告一段时日的假,但谁知刚回南京的第二天就糟到了刺杀。 江右良的案子刚完,又出了一个步少纲,马春风肯定不会让他离开本部的,不然方不然真打算跟着肖在明去一趟。 但方不为也明白,处在这样的乱世,很多时候,家与国是不能兼顾的。 没看就连马春风,也是离家出走十数年之后,才将家人接了过来,一家才开始团聚。 “我尽快抽时间!”方不为回道。 肖在明也知道方不为是身不由已,只是提醒他一句。 “对了,你上次问我要人,我一直没来的及对你说,人我已经安排好了,就你刚才见过的那个车夫,他会去找你……” 肖在明说的是上次方不为央求他,调两个懂军法的过来。 “人是我从老家带过来的,跟着我快十年了。人稳重,也上过战场,你放心用便是……”肖在明又说道。 看来是舅舅的心腹。 对于肖在明这样的安排,方不为自然不会客气,他正愁手底下得力的人才太少。 萨家湾本来就离火车站离的近,两辆车到的很快。 陈心然下了车以后,就站在车门前,等着方不为。 满打满算,陈心然受伤到现在,也才是三天而已。若不是事态紧急,又怎么敢让他带着伤上远路。 两个医生要上来挽着他,被陈心然挥手拒绝:“姑父,你们先进去吧!” 肖在明轻叹了一声。 这是一对好儿女,他甚至已经把两人的婚事提上了日程,谁知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这么多的大事。这一走,又不知会拖到什么时候。 肖在明摆了摆手,带着其他人进了车站。 看着陈心然苍白的脸色,方不为心里微微一缩,伸手替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陈心然一把抓住了方不为的手,两行热泪滚落而下,仰着头,看着方不为的眼睛:“不能一起走么?” 方不为顿了一下,轻轻的摇了摇头。 既然能重活一世,到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年代,他又怎么能让自己苟且偷生? 家国不能兼顾,有时候也包括爱情。 “那你千万……小心……”陈心然忍不住的哽咽起来,扑到了方不为的怀里。 她虽然不知道方不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但若不是危及到性命,肖在明又怎么可能做出全家出走的决定? 可想而知身处漩涡当中的方不为会遭遇多大的危险。 当肖在明告诉她这个决定的时候,陈心然未哭未闹,但是整整一夜未眠。 最终,她自己说服了自己。 留下来,只会拖累了方不为。 “放心,我会照顾自己……”方不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陈心然的后背。 方不为真的觉的老天对他不薄。 让他重活了一世,给了他系统,还给了他这么好的家人。 还有陈心然! “我会等你,哪怕十年八年……”陈心然抬起头,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心里一热,不停的擦着陈心然眼角的泪水。但她的眼睛就像是泉眼一般,怎么也擦不干。 “等这次的事情忙完,我会抽空过去……”方不为说道。 陈心然含着眼泪,重重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说的话都不多,但彼此都清楚对方的心意。 天气虽暖,但外面风大,陈心然刚刚受伤,方不为也不敢让她在风底下吹太久,便扶着他进了车站。 陈心然并非一般的女子,她很清楚方不为的理想是什么,所以既便分别在即,她也没有露出恨不得抵死缠绵的小女儿之态来。说到一半的时候,陈心然又问起了方不为的伤。 当时是陈心然先中的枪,方不为是之后才受的伤,陈心也是听姑姑提了一句,说是方不为也受了伤,不过不严重。 陈心然执意要看,方不为便解开了衣扣,把肩膀露了出来。 追捕付高昌的那一夜他就看过了,伤口恢复的速度非常快。只是几天的时间,就已经开始结痂。虽然中枪的地方还是一个坑,但已经有了血肉,看不到骨头了。 而且并不影响正常活动,方不为心里明白,是身体经过两次强化带来的好处。 陈心然忍着泪,反复的叮嘱方不为,万事小心。 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时间也到了,方不为扶着陈心然到了检票口。 “回去吧,到了之后,我会给你发电报!”陈心然睁着大眼睛,含着笑,看着站在栏杆外的方不为。 方不为点了点头,又轻轻的摇了摇手。 第二二二章 适得其反 陈心然咬了咬嘴唇,低着头,由两位医生扶着,进了检票口。 眼泪如同断线和珠子一般往下流,陈心然无声的哭泣着,尽量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再往后一看,方不为的身影已被进站的旅客遮的严严实实。肖在明叹了一口气,低声劝着陈心然:“不为吉人自有天像,定会安然无恙……” 直到听到火车开动的气笛声,方不为才转过了身,出了车站大厅。 夜风微凉,车站里行人勿勿。带着一丝民国特有的急迫感。 暂时的分离,只是为了以后更为长久的相聚。 对于此次离别,方不为并不伤感。 如果自己想要有所做为,就必须先解了后顾之忧,所以迟早都得走这一步。 方不为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招呼着肖在明的司机,跟在自己的车后面。 方不为没回租在中山路的房子,也没回黄浦路舅舅那里,而是直接回了特务处本部。 回到第四组营房的时候,邢明生告诉方不为,说是高思中之前派人来传过话,说是等方不为回来之后,先去情报科那里一趟。 方不为猜测,应该是李无病这边有了结果。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了那怕只金表,装到了口袋里。 到了情报科的时候,高思中正在呼呼大睡。 听到高思中打呼噜的声音,方不为也觉的一股困意涌了上来。他算了算,自己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这要搁普通人,早昏过去了。 方不为决定,今夜要是没有大的情况,必须先好好的补一觉。 不能一直强撑着,不然就算身体是铁打的,也会出问题。 方不为摆了摆手,撵走了高思中的副官,又推了两把高思中:“高科长,科长……” 高思中哼叽了两声,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方不为直接一声暴喝:“呔!” 高思中一个激灵,吓的从床上滚了下来。 “你个混蛋,找死啊!”高思中定了定神,看到是方不为时候,才松了一口气,破口大骂道。 “喊了你好几声,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方不为伸手,把高思中从地上拉了起来,“你让人找我什么事?” “李无病回来了!”高思中抹了一把脸,“没出你所料,果然查到了江右良打过电话的地方。我已经把号码给了齐振江,让他派人去电话局查了……” “没让电讯科查一下步少纲家里或是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吗?”方不为又问道。 “说了!”高思中回道,“老齐说这个要悄悄查,肯定慢一些,不会那么快出结果!” 方不为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步少纲家里或是办公室的电话,肯定都在电话局详细登记过。若是通过电话局去查,说不定就会走漏消息。稳妥一些才好。 “再有没有其它情况?”方不为又问道。 高思中摇了摇头,“我想着你再快,回来也到明天了,所以才让人到第四组通知了一声……” 方不为点了点头。 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块金表,递给了高思中:“送你的!” “什么玩意?”高思中下意识的接了过来,打开了怀表的盖子。 “哟,还是洋玩意,名牌啊!”高思中一声惊呼。 “你认识?”轮到方不为惊讶了。 “废话,你以为我是土包子不成?”高思中翻了个白眼,又问道,“没事突然送什么礼?” “上次不是得了两万大洋的奖赏么,就想着给各位长官送点小礼,略表一下心意……”方不为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我和你之间还用的着这样?”高思中把金表扔给了方不为。 “别啊!”方不为接过金表,又递到了高思中的手里,“处长和科长那里都有,少了你这一份算怎么回事?” 方不为又嘿嘿一笑,“等你发财了,给我送个更大的,最好是送座纯金的座钟……” “呸,做梦去吧!”高思中笑骂道,顺手把金表装进了口袋里。 他不是贪财的人,也很看重和方不为之间的情谊,方不为执意要送,高思中也不会拒绝。 “不知道处长和科长睡了没有?” 方不为想着要送都乘机送完得了,不然自己一忙起来,保准又会丢到脑后去。 “处长应该没睡,老苏那里不知道!”高思中看了看时间说道。 “你继续睡吧,我过去瞅一眼!”方不为说了一句,离开了高思中的办公室。 下了情报科的楼,方不为瞅了一眼,马春风办公室的灯果然还亮着。 他迅速的回了自个的办公室,拿了那个装有黄金手枪的盒子,快步的到了马春风那里。 敲开门之后,方不为看到马春风正坐在办公桌后面,批阅着什么文件。 除了本部之外,各地还有区站组,每天往来的情报就不是小数目。情报科分析完之后,全要交到马春风这里,所以马春风每天的工作量着实不小。 看到是方不为,马春风放下笔,揉了揉双眼后问道:“怎么这么快?” 当时方不为说是要回去处理舅舅一家出走的事情时,马春风特地给他准了一天假,没想到方不为出去三两个小时就回来了。 “舅舅全部计划好了,基本上用不上我,我想着没什么事,就回来了!” 方不为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 如果告诉马春风,肖在明连夜离开了南京,马春风再笨也能想到,这是方不为之前就有了安排。 方不为准备的这么急,还能是为了什么? 只能是怕方不为怕家人受到牵连,做了最坏的打算。 马春风只以为方不为心里掂记着步少纲的案子,所以把家里安排好之后,就着急回来了。 方不为如此积极,马春风心里自然高兴,又欣慰的说道,“这段时日,你与思中,民生配合的相当不错,心中若是有什么想法,自当与他们多多商议,没必要事事亲力亲为……” 这是要方不为不要给自己过多的压力,放心的使唤高思国和苏民生的意思。 方不为谦虚的笑了笑:“两位科长待卑职,自然是极好的,处长大可放心!” 马春风点了点头。 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自然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方不为接二连三的惊人之举,已经彻底的镇服了特务处大部的人员。 特别是特务处本部中的几个骨干,如高思中,苏民生,还有刘成高,基本上已对方不为彻底信服了。 以后若是有了如这几次般的紧急行动,再让方不为越级主办,本部上下人员自然不会再有异议。 临时放权给方不为,也是马春风的无奈之举。 这一两年来,为了更快的搜集情报,以及反谍,特务处逐步开始增加外派的区站组,派往主持的负责人,自然是优中选优。 一来二去,能独挡一面的,全都让马春风派出去了。 马春风原本想着,在南京本部,国民政府的心脏当中,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大案发生,特务处有他在,有林双龙在,完全可以应付的来。 谁知道一个不慎,自己刚刚离开南京,暂时负责特务处的林双龙就误抓了汪院长的亲信。 汪院长大发雷霆,逼着委员长严惩元凶,委员长无奈,只好停了林双龙的职务。 而且好巧不巧,这两三个月的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件比一件重大,而不论高思中,还是苏民生,都没有独挡一面的魄力。 看他们两个昨晚与特工总部的冲突中的表现,就能一览无余。 马春风一个人的精力也有限,他不可能事事都亲力亲为。不然只会顾此失彼。 别的不论,外派区站组的情报汇总,他就不敢交给任何人。 因为这才是他马春风安身立命的根本。 方不为如妖孽腾空一般的出现,正好解了马春风的燃眉之急。 而方不为一次又一次的出色表现,以及他所表露出来的心性,也越来越让马春风满意。 马春风现在已经把方不为列为了头号心腹。 如果不是岁数和资历是个大问题,马春风真想就地把方不为提一级,再建一个股出来。 看马春风的心情还算不错,方不为把那只盒子拿了出来。 “舅舅淘换了件新鲜玩意,我看着有趣,就想让处长帮着看看……” 马春风是什么人,岂能听不懂方不为的意思? 什么让他看一看,方不为就是送礼来了。 马春风脸色猛的一变,严厉的看着方不为:“谁教你这些蝇营狗苟的东西的?是高思中!” 方不为吓了一跳,不知道马春风哪根筋不对了。 第二二三章 殊途同归 “处长误会了!”方不为连忙摆了摆手,正色的说道,“还是从上海回来后,卑职独自拿了那么大一笔奖赏,委实觉的心中不安,回去后就和舅舅合计了一下……” 别礼没送成,再把高思中坑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马春风盯着方不为,好像在判断他说的是不是实话。 方不为无奈道:“真是如此,包括二位科长也有份……高科长那里送了一块金表,苏科长那里,卑职送的是曾国藩的一本文集……” 为了让马春风相信,方不为只能实话实说。 一听方不为送的这几样东西,马春风就信了个七八分。 这肯定都是肖在明准备的。这段时间里,方不为身上发生了多少事?他连吃饭和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还哪里还有心思揣摩这个? 马春风看了方不为一眼,然后打开了盒子。 当看到盒子当中那把黄金外壳的手枪时,马春风就彻底相信了。 这种稀罕的物件,不是一时半会能寻摸到的。 他刚才之所以想发火,还当是今天谷振龙的举动,让方不为误以为自己对他生了怨气,特意跑来讨好自己的。 方不为一生疑,两个人之间岂不是就有了裂痕? 想恢复,怕是得使出十倍的心思和力气来。 看方不为不是误会了自己,马春风的脸色才缓和下来,又斥了方不为一句:“你是什么性情,我自然一清二楚!以后少跟高思中这个狗东西厮混,心思要放到正道上,这样的事情,以后再莫要做了……” “卑职明白!”方不为只能回这么一句。 看着精雕细刻,在灯光下散出金色光晕的手枪,马春风越看越是喜欢,就连因为谷振龙而生出的怒气也淡了几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马春风瞪着方不为说道。 方不为自然只能连连点头。 他有些哭笑得。 别人给马春风送礼,就算得不到夸赞,至少也有个笑脸,轮到自己,尽挨骂了。 这正好说明马春风对自己的器重和期望。 自己早就应该想到的,今天的马春风被谷振龙刺激的头上冒火,一口气硬是憋着没发出来,自己却又上赶着来送礼? 也怪这几天事情太多,又急又乱,再加上几天几夜一眼没合,哪里有心思想这个? 方不为心中自责着。 “东西我收下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马春风将手枪放进了盒子里,拉开抽屈放了进去。 以马春风的秉性,能对下属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算是少见了。 方不为敬了个礼,离开了马春风的办公室。 过程虽然曲折了点,但效果基本上是一样的。 方不为能看出来,对自己刚才的态度,马春风很满意。 到现在,方不为也渐渐的揣摩到了一些马春风的心思。 他要是对你有了疑心,平时肯定是对你客客气气的,比如之前的胡长安。 但对于真正的心腹,他大部分的时候都没个好脸色,比如对高思中。 也就自己表现的确实出彩,让他找不到骂的错处。既便这样,马春风也会时不时的寻个由头,斥责自己几句。 真特么的累啊! 方不为暗自摇了摇头。 回去的时候,苏民生正好也没睡,方不为又把最后一本文集,送到了苏民生的办公室。 “不为有心了!”苏民生拿着文集爱不释手。 方不为送的只是善本,又不是孤本。苏民生出自巨富之家,想要这样的东西,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但他看重的是方不为的这份心意。 现在整个特务处本部,方不为隐隐约约已经有了第二人的趋势。虽然这只是暂时的,但谁都能看出来,马春风对他有多看重。 这还不止。 今天在医院,苏民生一直在冷眼旁观,他比高思中更早看出谷振龙想要干什么,而且方不为也肯定清楚谷振龙的心思。 立了这么多功劳,得到如谷振龙这等人物的青睐,方不为本该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才对。 反观方不为,不但没有生出骄纵之气,为人处事更加的小心谨慎了。 这等人物,迟早一飞冲天。 苏民生本想勉励方不为几句,但想来想去,竟然发现自己根本没什么可以教方不为的。 方不为样样都做的比自己好。 学无前后,达者为师! 苏民生到现在才懂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看方不为眼睛发红,苏民生也知道他这几日不是一般的操劳,便劝着方不为早些回去休息了。 高开苏民生这里,方不为想了想,还是回了自个的办公室。 他原本还想着亲自去审一审步少纲,但看自己头晕脑涨的样子,根本不在状态,说不定就会漏掉什么重要的线索。 还是先回去睡一觉吧! 第二天早上,方不为是被外面操练的声音吵醒的。 他睁开眼睛,一看时间,竟然已是九点多了。 方不为一骨碌翻下床来,嘴里骂骂咧咧:“这几个狗日的,也不说是喊自己一声!” 走到床边,掀开窗帘,阳光照在了脸上,方不为感到一阵轻微的晕眩。 他微微的眯了眯眼,向外面看去,只见第四组的上百名队员,被分成两队,由冯家山和叶兴中各带一队,正在进行日常训练。 方不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带兵就得要这个样子。 一群丘八,一闲下来就觉的浑身的骨头都发痒。所以就算平日里没有任务,也不能太过松懈。 方不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下了楼。 可能是听到了关房门的声音,邢明生从自个的房间里探出了头,看到方不为,马上迎了上来。 “高科长来过了,说是你交待的事情有了眉目!” 应该是让电讯科查实电话号码的事情。 “怎么不叫醒我?”方不为瞪着眼睛问道。 “高科长不让!”邢明生解释道,“他说你几天没合眼,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不管我在干什么!”方不为肃声说道。 任何一条线索和情报,都有一定的时效性。说不定只是耽搁几分钟的时间,最好的时机就会一纵而逝。 现在这个年代没有即时通讯工具,相互连络太麻烦,更容易发生这种情况。 可能是自己威严渐重,也可能是下属确实在为自己着想,所以才没敢叫自己。 但必须要让他们清楚,案情便是火情,容不得一丝怠慢。 方不为迈步下楼,邢明生看着他的背景,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早上高思中离开后,叶兴中还对他和冯家山说过,要不要叫长官一声。当时的邢明生和冯家山一人给了叶兴中一个白眼。 叶兴中虽然做罢了,但当时说过一句话,说是长官醒来后,肯定会骂人。 邢明生则有些不以为然,心想江右良一落网,剩下的都是琐碎小事,方不为自然就没有那般着急了。 但没想到,真应了叶兴中的话。 叶兴中这个莽货,才来了几天,怎么就把长官的脾性摸了这么清楚? 方不为快步赶到情报科,进去之后,看到高思中和李无病,正拿着几张纸在商量着什么。 看到方不为的时候,高思中呵呵一笑,打了声招呼,又极为隐晦的给李无病使了个眼色。 最快更新,阅读请。 & 第二二四章 求情 李无病垂了垂眼皮,站了起来,看着方不为叫道:“方组长!” 只听语气,方不为就能知道李无病是有多么的不情愿。 之前两个人的小动作分毫不差的落在了方不为的眼里,他知道高思中这是在压着李无病向自己服软。 “李科长客气了!”方不为满脸都是笑,“本来应该是我给你敬礼才对!” 听方不为这样说,李无病的心里才好受一些,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来。 高思中恨的牙痒痒,却又没办法说破。 “就先按照计划的去查吧,有什么发现,及时通报!”高思中把手里的那几张纸甩给了李无病。 李无病接过后应了一声,出了办公室。 看着李无病的背影,高思中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李无病就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他跟着我鞍前马后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他日若有冲撞你的地方,你看在的我颜面上,还请放他一马!” 高思中痛苦的对方不为说道。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高思中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可见李无病在他心里的份量。 “科长哪里的话?我只是一介组长,只有我冲撞李科长的份,怎么可能是他冲撞我?”方不为故做不知的回道。 高思中不说话,只是紧紧的盯着他。 方不为有些无奈。 李无病心高气傲,偏偏心胸又不宽。胡长安走了之后,他一直认为自己是特务处的第三号人物,连苏民生也不放在眼里。 眼看着自己腾空而起,连高思中都会时不时的对自己俯首听命,李无病怎么可能不嫉妒? 李无病要是转不过这个弯来,日后肯定还会发生如前两天搁置案情的事情来。 到时候不是方不为能不能放过他,而是马春风的军法能不能留情的问题。 大不了以后再有节制本部的情况发生,不用他便是了。 躲不过高思中肯切的眼神,方不为只好点了点头。 高思中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方不为重情义,只要答应的事情,就肯定不会反悔。 “已经查清了,”高思中把桌面上的那几张纸推到方不为的面前,“城墙边上的那幢宅子,是江右良从上海回来就租下的。李无病以此处向外延伸,查遍了周边的公用电话,查到了江右良用来对外联络的所有电话机……” “所有?”方不为皱了皱眉头。 “等特工总部的人撤走之后,李无病拿着江右良的照片,又整整查了一夜,发现江右良在这一个月以来,在子午路周边打过电话的地方足有六七处,找的全都是最为繁华的街段……” 高思中叹道,“江右良之前掌管着党调处的采访和电讯二股,对这个门清的很,怎么可能不防着被人顺藤摸瓜?” 江右良狡兔三窟的做法,无形当中加大了情报科的工作量。 “步少纲那里的电话查了没有?”方不为又问道。 “查了!”高思中指了指方不为面前的那两张纸,“我已经安排了人员进行对比,把江右良用来打过电话的那几部公用电话的通话记录,和步少纲这边对外联络的号码做了对比,暂时还没发现有重合的地方……”高思中说道。 两方没有重合,要想在这些号码当中找出与江右良以及步少纲有关联的人,只能是一条一条的去查。 不但要查电话机的归属人是谁,还要查这后面是不是还藏着其他重要人物? 方不为翻了翻那几张纸,上面的名单足有上千条,这要查到什么时候去? 只能先从步少纲这里想办法了。 “触发任务,奖励道具:窃听器一枚……” 久违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差点把方不为吓一跳。 三天了,这王八蛋终于有动静了。 要不是界面还在,那一枚无线电侦测仪也在,方不为还以为系统被自己给骂跑了。 刚想到步少纲,系统就有了反应,更一步说明步少纲的嫌疑更大了。 问题是自己第一次见步少纲,怀疑他就是汉奸的时候,系统怎么没动静? 方不为在心里吐槽了几句,但发布完任务之后,这狗东西又开始装死了。 方不为把那两张纸扔到了桌子上,站起来说道:“我去会会步少纲!” “我跟你一起去!”高思中也跟着站了起来。 步少纲被押回来之后,马春风就亲自做出了指示:单独关押,任何人不得与之交谈。 方不为去的时候,杨国仕正看着步少纲吃早饭呢。 现在可没有软塑料勺子之类的东西,连碗都是瓷的,杨国仕这是怕步少纲自残。 查不出他的证据以前,就连马春风也不敢让他出意外。 再看步少纲待的这个地方,根本不是牢房,而是在单独的关押室。睡的时候有床,坐的时候有椅子,如果不是浑身上下就穿了个短裤,完好着的那只手被铐在审讯桌了,步少纲现在的样子简直就跟在家里没什么两样。 “高科长,方组长!”杨国仕看到方不为和高思中时,殷勤的叫了两声。 当看到进了审讯室的方不为时,步少纲眼睛猛的一睁,恨不得把眼角撑破。 “组长?”步少纲听到了杨国仕对方不为的称呼,才知道了方不为是什么职位。 他阴狠的盯着方不为,扬起那只断了的胳膊,咬牙切齿的对方不为说道:“谁给你的狗胆,敢对老子动手?” 方不为冷冷的看了步少纲一眼,就像是看死人一般。 “马春风呢?让马春风来见我?”看方不为不说话,步少纲怒吼道。 方不为没理步少纲,走到桌子面前,看了看上面的东西。 有粥有馍,还有菜,别说犯人了,连队员吃的都没这么好。 这明显就是单地独给步少纲准备的。 方不为心里猛的升出一股邪火来。 因为林双龙的事情,步少纲本就没把特务处放在眼里。现在再来这么一出,步少纲就算是头猪,也知道特务处不敢得罪他。 这样一来,步少纲肯定是有恃无恐,还能审出来个屁啊。 这绝对不是马春风下的令。 马春风再蠢也明白,人都被抓进来了,再讨好有什么用? 最快更新,阅读请。 & 第二二五章 怒火中烧 “这是谁安排的?”方不为冷着脸,指了指关押室,又指着桌子上的饭菜。 高思中也一脸铁青的看着杨国仕。 杨国仕一脸茫然的说道:“处长命我小心看守,别让他出了意外……” 让你看着他是怕他自残,但没让你把他当大爷一样侍候。 刚知道方不为只是一个组长,步少纲又气又恨,心想着就算是特务处的马春风,知道他的身份后肯定也会客客气气的,而方不为不但抓了他,还直接打断的他的手! 现在再看方不为的神情,看他连猪狗都不如,理都不想理的样子,步少纲心中怒火更甚了。 “老子问你话呢,你特么的聋了?”步少纲猛的大吼道,“你特娘的只是一个小小的组长,敢对老子动手?别让老子出去……老子不但让你偿命,你特务处谁都别想好过……” 方不为猛的转过身来,一脚踹在了审讯桌上。 桌子撞到步少纲的胸口,一起翻倒在地,步少纲被压在下面,连声惨呼。 高思中吓了一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想要把桌子抬起来。 但铁制的桌架,至少有三四百斤,别说抬了,高思中连挪都挪不动。 “你他娘的傻了,还不过来帮忙?”高思中冲着呆若木鸡的杨国仕大吼道。 杨国仕打了个激灵,连忙跑过来帮忙。但桌子和步少纲铐在一起,份量更重,两个人根本抬不起来。 杨国仕不得不先打开步少纲手上的铐子。 重新被扶到椅子上的步少纲,看着方不为,恨不得扑上来咬两口,嘴里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老子要你的命……” 方不为往前一步,一把攥住步少纲的脖子,直接把步少纲提了起来。 步少纲就像是鸭子一样,嗓子里发出“嘎嘎”的嘶哑声,一张脸在瞬间涨的通红,用那只完好的手,用尽全力的掰着方不为的胳膊。 “你疯了,快松手……”高思中扑了上来,用力的抓着方不为的手,但方不为的手就像铁钳一样,任凭高思中和步少纲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却一丝松动都没有。 “他要死了……”看步少纲翻着白眼,高思中急的大吼。 等步少纲几近昏厥的时候,方不为才松开了手。 步少纲“扑通”一声的掉了下来。 高思中摸了摸步少纲的鼻息,发现还有呼吸,才猛的松了一口气。 脚踩在地上,传出“啪唧啪唧”的声音,高思中低头一看,步少纲竟然失禁了。 “啪”的一声,方不为重重的一个耳光,扇在了步少纲的脸上。 步少纲睁开了眼睛,看到方不为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在濒临昏迷的那一刻,步少纲才感觉到,死亡离他是如此之近。 “昨天才对你说过,竟然这么快就忘了,步司长的记性也太差了吧?”方不为阴恻恻的一笑,手像是钳子一样,夹起步少纲的下巴,让他正对着自己。 步少纲猛的想了起来,昨天他拿林双龙的事情威胁方不为的时候,方不为说过的一句话:“等你有命从老子的手里逃出去再说!” 这个姓方的要干什么?难道真敢杀了自己? 想想刚刚那种无限惊惧的感觉,步少纲猛的一惊:“你敢?” 方不为冷冷的一笑,站了起来,冲杨国仕说道:“押到刑讯室,吊起来!” 从方不为动手的那一刻起,杨国仕就被吓傻了,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他想不通,方不为到底哪里来的胆子,敢接二连来的对连马春风都要忌惮的人物动手? 昨天还可以拿妨碍捉捕江右良做借口,今天呢? 高思中看杨国仕被吓的丢了魂的样子,跳过来就是一脚。 肥壮的杨国仕连退了两步,撞在了墙上。 “你他娘的聋了?”高思中喝骂道。 要不是杨国仕蠢猪一般的行为,方不为何苦要给步少纲再来一遍下马威? 杨国仕喊着两个手下把步少纲架了出去,高思中和方不为跟在了后面。 “你不会真要对付少纲用刑吧?”高思中低声问道。 方不为摇了摇头。 系统有了反应之后,他能用的方法就多了,没必要刑讯逼供。 更何况,只证明步少纲一个人是汉奸,能起多大作用? 而且马春风明确交待过,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先不要把所有的路堵死了。 方不为自然不会明着和马春风做对。 他刚才这么做,一部分原因确实如高思中猜想的那般,审讯之前,要杀一杀步少纲的嚣张气焰,让步少纲明白,他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死活只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 另外一个原因,方不为确实是有气没地方撒了,只能拿步少纲出气。 从抓到步少纲的那一刻起,高思中、苏民生、甚至是马春风,都不断的在他耳边提醒:汪的人不能惹,不然会大祸临头。 一想到要让自己对一帮汉奸俯首做小,方不为连毛孔里都是火气。 这一次,终于被杨国仕蠢猪一般的行径给引了出来。 方不为想不明白,平时被人称为活阎王的杨国仕,知道步少纲的身份之后,是如何在瞬间变成弥勒佛的? 特务处是反谍机构,不是慈善院。连专门负责刑讯的刽子手都成了这副德性,可想而知林双龙的事情给特务处带来的影响。 看着高思中小心谨慎的样子,方不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经过林双龙的事情之后,整个特务处全成了惊弓之鸟,根本没搞清楚原委。 汪之所以那么大的反应,是因为林双龙抓的是改组派的人,让汪误以为委员长要对他的派系动手,更甚至是对他动手。 所以最后才闹的那般凶,硬逼着委员长惩处了主办人。 步少纲算什么? 难道就因为他是汪之前的秘书的把兄弟,汪就会像上次一样,再找委员长去闹? 开什么玩笑? 汪真要是如泼妇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成为国党的二号人物? 方不为猜想,就算最后没找到证据,自己真把步少纲怎么样了,只要人没死没残,最多也就是曾中明出面叫嚷两句。 但问题是别人不信啊! “马春风……我要见马春风……”被架往审讯室的步少纲一路嘶吼着。 最快更新,阅读请。 & 第二二六章 放长线钓大鱼 方不为跟在后面,冷眼看着杨国仕安排着手下,把步少纲吊了起来。 高思中的那一脚,也让杨国仕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蠢事,现在格外的殷勤和小心。 方不为走到步少纲的面前,冷冷的盯着他:“步少纲,你知不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 步少纲愣了一下,随既又大吼道:“姓方的,我不信你敢杀了我,有种你就来……来啊……” 方不为冷哼一声,直接握住步少纲那一只被自己踢断的手,轻轻一捏。 步少纲杀猪一般的尖叫起来,同时用力的挣扎着,晃的铁链“叮咣”直响。 等步少纲额头上渗出了细秘的汗珠,方不为才松开了手。 “姓方的,你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我要让你们全特务处都跟着赔命……”步少纲咬着牙,语无伦次的吼道。 方不为直接笑出了声来。 特务处不是阿猫阿狗,别说曾中明,就连汪怕是都不敢说这样的大话。 方不为伸出右手的食指骨节,闪点般的点向步少纲喉结往下的位置,步少纲一口气窝在了胸口,不上不下,难受至极。 刚刚如同既将死去一般的恐惧感,又涌上了步少纲的脑海里。 方不为再一拳,砸在了步少纲的头上,步少纲顿时头晕目眩,眼冒金花。 “步少纲,你好大的胆子,敢替日本人卖命?”方不为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步少纲的耳边响起。 就算是田立成,在方不为的这一招之下,也被震的心神失守,更何况步少纲。 死亡的恐惧感,加上方不为的击打,直接让步少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再猝然听到方不为这句话,步少纲心中如同丢了一颗炸弹一样,连身体都跟着颤了两下。 步少纲的这种表现,已经完全可以证明了:他就是汉奸。 方不为捏着步少纲的下巴,让他抬起了头。 步少纲脸色苍白的看着方不为,眼神当中闪过一丝慌乱。 就连高思中和杨国仕都看出了不对。 高思中嗫了一下牙花子,看着方不为倒吸冷气。 他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方不为每次猜的都这么准? 杨国仕则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步少纲,许久之后才喃喃的说道:“我想不通,为什么这样的人物都会去当汉奸?” 方不为冷笑一声,松开了手:“想不通的事情多着呢!” 步少纲算什么,以后当了汉奸的大人物多了去了。 听到方不为渗人的冷笑,杨国仕心里一颤,误以为方不为是在说他。 再想想步少纲被关进来之后,自己的所做所为,杨国仕忍不住的一抖。 “放你妈的狗屁……”步少纲总算回过了神,扬声嘶吼道。 但看他白的跟纸一样的脸色,谁都能看出不来步少纲已经心虚的没底了。 步少纲不是专业的间谍,心神大乱之下,根本想不到掩饰表情,他的声音,他的脸色,早已出卖了他。 “要不直接用刑?”杨国仕看着方不为说道。 要能用刑早就用了,方不为还用的着让杨国仕提醒? 一听杨国仕的话,高思中就知道要糟,但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没有出他意料。 高思中一回头,看到步少纲就像是冻住了一样,惊恐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姓方的,你诈我?”步少纲一声嘶吼,好像瞬间想明白了什么,抬头狂笑了起来。 “诬谄我是汉奸?拿不出证据来,老子要你的命……” 高思中上去就是两耳光,盖在了杨国仕的脸上。 杨国仕也反应了过来:方不为就是在诈步少纲。 他的脸也和步少纲的一样,在瞬间变的煞白,任凭高思中对他拳打脚踢着。 步少纲狂笑的声音更大了。 方不为顺手就是两拳,步少纲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珠子直往外突。 高思中直接骑在杨国仕的身上,拳头雨点一般的砸下去,杨国仕却连叫都不敢叫一声。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拉起了高思中。 “他娘的,怎么没有蠢死你……”高思中气喘嘘嘘的站了起来,他知道,现在对步少纲用刑,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了。 步少纲被方不为诈的心神大乱,如果杨国仕不出声,说不定几样刑具用下来,就会受不住,吐出一些东西出来。 但现在明知道方不为没证据,步少纲怎么会轻易开口? “进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先提醒他一声?”高思中又抱怨着方不为。 高思中也明白,杨国仕固然蠢的要命,但也并非全都是他的原因。 方不为一进门,就一副气势汹汹,胸有成竹的架势。直到诈的步少纲露出马脚,让杨国仕最后只以为,方不为是真的查到了步少纲的证据。 用刑? 方不为暗中摇了摇头。 他从进门开始,就没想过用这一招。 既然系统发布了任务,方不为哪里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他还想着想办法把步少纲放出去,然后一尽全功。 方不为这次来,只要确认步少纲是不是汉奸就够了。 他越来越清楚系统给的道具有多金贵,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方不为真不敢浪费。 如果这时候步少纲真要招出点什么,就把方不为的计划全打乱了。 像步少纲这样的人,酷刑之下,可能会交待一部分,但绝对不会全招出来。 他可能会承认自己是汉奸,但不一定会牵扯到其他人。 明知道自己只有死路一条,绝大多数的人首先会想着给家人留一条后路。 方不为托着自己的下巴,盯着步少纲。 想个什么办法才能放长线钓大鱼? 他肯定是没权限把步少纲放出去的,马春风可能也不行。 这事必须要让谷振龙发话才行。 但到现在为止,基本等于什么东西都没查出来,就算能查出来,方不为也不会上报。 但谷振龙那里怎么交待? 看方不为一脸为难和样子,刚刚缓过一口气来的步少纲心中大定。 他只以为方不为在为难,应该怎么处置自己,所以步少纲认定,方不为没有证据! 但这几顿挨下来,步少纲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姓方的根本不怕自己危胁,只要自己一张嘴,就会吃苦头。 所以他很明智,再也不出声了。 这仇咱们以后慢慢算! 步少纲只敢在心里发狠。 看到步少纲阴冷的眼神,方不为心中一动:江右良那边会不会说出点什么? 如果江右良招供时扯到步少纲身上,自己刚刚的计划岂不是全废了? “走!”方不为冲高思中喊了一声,扭头就走。 “去哪?”高思中紧追在后面。 刚刚爬起来的杨国仕,看了看两个人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步少纲,心里欲哭无泪:他娘的,老子怎么做才是对的? 最快更新,阅读请。 & 第二二七章 开门见山 “可惜了!” 刚刚出了审讯股,高思中就咬牙切齿的说道,“要不是杨国仕这个蠢货,步少纲说不定就招了……” 方不为却摇了摇头:“步少纲这种人并不好对付,就算忍不住酷刑,也不会全都说出来……” 高思中惊讶的看着方不为:“你还想让他说多少?” 方不为没回应,只是喊着远处的队员,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放长线钓大鱼的计划,他自然不能对高思中说,不然高思中又会认为他疯了。 “杨国仕怎么也算是股长,有外人在,你也好歹给他留点脸面!”方不为转移着话题。 “呵呵……”高思中冷笑道,“他敢炸刺儿,老子锤死他……这狗东西就是欠打,从我认识他第一天起就知道……”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整个特务处,除了苏民生之外,其他骨干和下属的相处之道,基本都秉承了马春风一惯的风格:拳打脚踢。 要是搁方不为身上,早特么的造反了,但这几个,越打关系却越亲近。 这当然也是有渊源的。 特务处刚成立,那时候的行动科还没有武装力量,更多的职能是策划和制订行动方案,然后再交由特务队执行。 当时,特务处百分之九十的武装力量,全在特务队,队长就是高思中。 李无病,刘成高,杨国仕,包括之前的胡长安,全都是高思中的手下。 后来,马春风觉的效率太低,直接把特务队和行动科合二为一,高思中就做了行动科的副科长。 再到后来,外派的区站组越来越多,马春风分身乏术,又把高思中调为情报科的科长,帮他汇总分析情报。 可以说,当马春风认为哪一方面最重要时,就会把高思中调到哪里。 说高思中是马春风第一心腹也不为过。 高思中自然也知道马春风的秉性,所以到了情报科之后,他从来没有再过问过行动科的事情,哪怕是被胡长安折腾的快烂到骨子里的时候。 高思中为人虽然奸滑,但重情义。以往跟着他的那些老兄弟,无不水涨船高。 比如李无病,刘成高,还有杨国仕,最差的也是股长。 他们自然对高思中感恩戴德。 苏民生现在名义上是行动科的科长,但实际上,在行动科,他下的命令,还没有高思中私底下传句话好使。 刘成高敢在苏民生面前炸刺,但见了高思中,乖的跟猫似的。 所以高思中才敢把话说这么大。 方不为懒的理解他们的这种相处方式,喊着高思中:“我去一趟谷司令那里,你要不要一起去?” 一听谷振龙,高思中头摇的跟拔浪鼓似的:“你自个去吧!” 他猜想,方不为应该是眼看着从步少纲这里问不出什么来了,要去宪兵司令部看看,能不能从江右良那里再得到点线索。 方不为没有通行证,到了宪兵司令部的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他忘了来之前先给谷振龙打个电话,在门口等了足有半个多小时之后,才被放进去。 一个少校军官直接把他带到了谷振龙的办公室。 一见方不为,谷振龙便哈哈大笑起来:“马春风这个怂货,怎么敢让你到我这里来,就不怕我扣着人不放么?” 方不为先敬了个礼,然后才正色的说道:“司令深明大义,处长胸怀若谷,想来都不会为难卑职的!” “马屁精!”谷振龙瞪眼骂道,“你拍他马春风,他又听不到?” 方不为不好接话,只能露出一丝笑来。 “想不想带兵?”谷振龙直接了当的问道。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谷振龙迟早都会问他这么一次。 “卑职觉的,还是留在特务处,发挥的作用更大一些!” 在谷振龙这样的人面前,方不为不敢敷衍,只能说出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没出息的货!”谷振龙冷哼一声,“征战沙场,杀敌报国,才应是我辈之大义。抓几个风箱里的老鼠,算得上什么真本事?” 方不为瞅了瞅谷振龙,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有屁就放!”谷振龙怒道。 “卑职还是觉的杀日本人痛快一些……” 谷振龙懵了一下,直愣愣的看着方不为。 这狗东西说的含含糊糊,以为老子听不懂? 方不为说的意思是:现在哪里有仗打? 现在这个阶段,除了游击队,抗联等,正规军全都按兵不动,当然,除了剿匪以外。 自己人杀自己人,算什么报国? 谷振龙直接被气笑了,指着方不为骂道:“没看出来,志向还挺高远的?好,老子等着!” 从日本处心积虑的寻找借口,不惜多次自导自演,就可以看出来,日本人对开战是多么的迫不及待。 党国上下,全都清楚,这一战迟早会来。 不是你愿不愿意打的问题,眼看着强盗杀进了家门,抢了你的东西,烧了你的房子,现在还要杀你全家,傻子也忍不下去。 对于方不为的心态,谷振龙自然理解。 军中上下,多的是如方不为这般含着一腔热血,誓要杀尽倭寇的少壮军官。 方不为要是没这样的壮志,谷振龙才觉的奇怪呢。 虽然不想跟着谷振龙去剿匪,但方不为对谷振龙执掌的宪兵卫队却不是一般的眼热。 他看谷振龙心情还算好,便往前凑了一步,小心翼翼的说道:“听闻司令手下有一团兄弟,个个如狼似虎,以一敌百?” “老子手底下的儿郎,哪个不是如此?”谷振龙抖了抖两撇胡子,得意的问道。 这还真不是谷振龙吹牛,这人练兵治军,是真的有一套。 他手下的宪兵师团,在日后的抗日战场上,屡建奇功,时常面对数倍于己的日本精锐师团,大部分最终都能大获全胜。 既便胜不了,也会死战不退。 被打残编制,甚至全军覆灭,也没听闻上了战场的宪兵在哪一战里出现过逃兵。 方不为眨了眨眼睛,看着谷振龙说道:“卑职说的是随张将军去过上海的那一部分……” 最快更新,阅读请。 & 第二二八章 打蛇随棍上 谷振龙眼睛猛的一亮。 虽然还称宪兵侍卫队,但自从委员长掌控大局,坐镇中央之后,这一部分精锐已经失去了他们原来的意义。 谷振龙一不做二不休,禀报过委员长之后,只留下了少许人员护卫委员长,把剩下的全部调离出来,然后优中选优,并聘请了德方军事专家,计划打造出一支尖兵师团出来。 这便是后世赫赫有名的中国宪兵。 谷振龙就是看中了方不为悍不畏死,身先士卒,而且智计百出这一点。 所以才想着把方不为弄到手下,亲自调教一段时日后,直接调入宪兵卫队。 难道方不为也是看重了这一点,岂不是和自己不谋而合? “怎么,有想法?” 谷振龙心里高兴,但脸上自然不会露出声色。 “卑职手下刚到了一批兄弟,全是从中央军里挑出来的好汉子。勇则勇了,但总觉的差点火候,所以想请司令能不能帮帮忙,派个厉害一些的长官,帮着操练两天……” 这种想法,在方不为刚当上组长的第一天就有了。但他没有带兵经验,更不要说是练出精兵来了。 听到宪兵这两个字的时候,方不为就在想,怎么能拉上点关系,哪怕是仰慕一番也是好的。 谁能想到,他的名字早就进了谷振龙的耳朵。 看谷振龙欣赏自己,方不为就想着打蛇随棍上,看能不能要点好处。 “你个贼攮球的……”谷振龙猛的一惊,连因为猜错方不为的想法而失望的心思也顾不上了,瞪着眼珠看着方不为,“你不怕马春风活剐了你?” 马春风等于是谷正龙一手扶持起来的,他岂能不清楚马春风的心性。 “卑职手下就百来十号人!”方不为不以为然的说道,“而且卑职早就向处长汇报过,处长也是极力赞成的……” “老子还以为你失心疯了呢?”谷振龙翻了方不为一眼,“百来十个人,你也好意思求到我这里来?” 谷振龙既是卫戍部队的司令,又是宪兵的司令,手底下掌控着数万以计的虎狼之师,自然看不上方不为的这点人马。 “卑职这不是再没有门路么?”方不为陪笑道。 “老子知道了,待会就给你派人!”谷振龙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 方不为大喜,连声说着谢谢。 “步少纲审的怎么样了?”到了这个时候,谷振龙才想起正事来。 “没审下来!”方不为装的如同被斗败的鸡一样,垂头丧气的回道。 谷振龙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小子有多能耐呢?” 他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不用刑,想让步少纲这样的人开口,简直比登天还难。 谷振龙不用猜都知道马春风会怎么对待步少纲。也就自己没松口,不然马春风早把人送到宪兵司令部了。 他就是想让方不为看看,跟不对人,你有力气都没地方使。 谷正振自然不会下作到在马春风不在的时候贬低他,只是又哼了一声。 “这事我明说了,你也别想着让老子给马春风背锅,让他自个去处理……一群怂货!”谷振龙瞪着方不为说道。 方不为心里大喜,连声应道:“这是自然!” 他就怕谷振龙一听人没审下来,让特务处把人交给宪兵司令部。 “卑职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从江右良这里再问出点线索来!”方不为又回道。 “晚了!”谷振龙往后一躺,把桌面上的一份文件扔给方不为,“人死球了,还怎么问?” “死了?”方不为猛的一震,连身体都跟着抖了两下。 谷振龙斜着眼睛冷笑道:“我还以为你小子天生虎胆,天不怕地不怕呢,看你那个怂样子?” “放心吧,赶他死之前,已经审请楚了。确实被你小子给蒙对了,这狗日的对上海的事情根本就不清楚……”谷振龙指着方不为手里的文件,“全在里面记着呢!” 方不为大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心里不停的腹诽着谷振龙:“任谁听到大难临头的消息,能做到不动如山的话,老子叫他爷都行!” 方不为打开那份文件,一目十行的扫了起来。 江右良交待了从关景言派他到上海开始,一直到他昨天被方不为抓住为止。 大部分都和方不为推断的差不多,江右良对上海的事情确实不知情,之所从特工总部偷那两份电文,也是想搞清楚贺清南想怎么处置他。 唯一出方不为预外之外的是,江右良竟然也不知道来救他的是谁。 江右良确实一直在用子午附近的电话对外联系,但联系的全都是他之前控制的那些暗探。 直到前天半夜,突然有人摸到了他藏身的那处宅子,偷偷告诉他,南京城已经戒严,目标就是他江右良。 来人又咛嘱江右良,第二天会有人来救他。以枪声为号,约好的地点就在玄武湖边。 江右良听到了枪声,却没等到来救他的人,直到被方不为生擒。 看完供词,方不为的胸口鼓了两下,实在是忍不住了,才问着谷振龙:“这上面怎么没有提江右良联系过的暗探都是谁?” 安排步少纲来救江右良的人,是怎么悄无声息的找到江右良的? 肯定是从知道的江右良的藏身之地的人嘴里得知的。 只要找出知道江右良具体下落的人都有谁,就有可能找出步少纲身后的人。 “你小子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谷振龙指着方不为骂道,“这他娘的也是个老特务,为了把他审下来,知不知道费了老子多少功夫?能审出来这么多,老子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你小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卑职失态了,请司令恕罪!”方不为低着头回道。 自己情急之下,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江右良本就存了死志,就算把人交给自己,方不为也不敢保证能审出来这么多东西。 谷振龙自然知道,方不为是在着急怎么找到步少纲是汉奸的证据,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马春风都不急,你急个什么劲?”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二九章 如愿以偿 “这事是卑职一手负责的,更何况,卑职还节制着本部上下呢?”方不为下意识的回道。 “屁!”谷振龙鄙夷的说道,“那就是个鸡毛令箭,算不算还不是马春风一句话的事情?” 在谷振龙眼里,方不为这点临时的权力,自然小的不能再小,但方不为不能不在意。 往后近十年,他都要靠着特务处一展抱负呢。 马春风落不了好,特务处也会跟着受牵连,自然也会影响到方不为。 更何况,方不为更不会明知道步少纲背后藏着大汉奸,而无动于衷。 不管谷振龙怎么笑话,方不为都肯定得往下查。 方不为又扫了一眼供词,转了转眼珠,对谷振龙说道:“真治不了步少纲的罪,暂时把他放了也不是不行。但卑职还是想着往下查一查……” “说!”谷振龙一听就知道方不为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他这是抓了步少纲还不罢休,还想着拉起葫芦扯起藤,一网打尽呢。 方不为指了指供词当中,江右良提到的那个封城令下发之后,半夜找到他的人:“这人知道江右良藏身的地方,肯定和江右良之前联络过的暗探有联系……卑职想,能不能从特工总部那里查一下?” 谷振龙白了方不为一眼:“还是那句话,这事和老子没关系,我又不是你上官?人在你特务处押着,有什么问题,你自去找马春风便是!” 方不为傻眼了! 他还想着让谷振龙下道命令,让谷开山或是田立成,把江右良之前负责的那部分暗探的资料调出来。 查到暗探,再顺藤摸瓜,看能不能找出是谁支使的步少纲。 可谷振龙摆明了是不想管这个事情。 话说着,谷振龙一起身,把文件从方不为的手里抢了过来:“没事就滚蛋,老子还要向委员长汇报呢!”说着又看了看表,“为了等你小子,白白耗了我一个多小时……” 方不为哭笑不得,谷振龙这是拐着弯的让他知道,他谷振龙是有多么器重他方不为。 谷振龙迈步就往外走,方不为紧跟在后面。 “司令,那步少纲怎么办?” “那是马春风的事情,少来问我!”谷振龙没好气的说道。 “那查不到步少纲的证据怎么办?”方不为又追问道。 谷振龙冷笑一声:“还能怎么办?放人啊,那老子可算是看到你小子的笑话了!” 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但谷振龙摆明了一副他肯定不会插手的样子。 自己只是一个小组长,没证据,还能死扣着步少纲不放? 让自己或是马春风去找特工总部协调? 开什么玩笑? 怕是当场就会被轰出来。 谷振龙哪里是在看他方不为的笑话,这是在等着笑话马春风呢。 看来马春风这一次把谷振龙得罪的有些狠了。 谷振龙虽然没答应给特工总部下令,但方不为也不是没收获。 他来找谷振龙,其实就是想探一探谷振龙的口风,如果到时候特务处找不到证据放了步少纲,谷振龙会不会找后账。 谷振龙冷眼旁观的架势,正好合了方不为的心意。 只要自己这边收着点力,步少纲迟早都会被马春风放出去。 到时候就是丢一枚窃听器的事情了。 跟着谷振龙下了楼,正好迎上了谷振龙的副官。谷振龙大手一挥,指着方不为说道:“给这小子一张通行令,下次再来的时候,就不用通报了!” 张副官心里颤了一下,立刻应了一声。 “老子先走了,正好去委员长那里,把你小子要的人带回来!”谷振龙冲方不为挥了挥手,上了小轿车。 方不为大喜,铿锵有力的冲谷振龙敬了个礼。 他也没想到谷振龙这么好说话,要人的事情,当天就给他办了。 叶兴中这群狗日的有福了。 一直等谷正龙的小车出了宪兵司令部的门口,方不为才放下了手。 张副官一直羡慕的眼神看着方不为,等方不为转身后,他又带上了笑容。 “方组长好福气啊!”张副官感叹道。 上一个被谷振龙这般看重的人才,已经升成主力师少将师长了。 “张副官高赞了!”方不为满脸都是热情的笑容。 有谷振龙的亲口交待,事情自然办的极快,不到十分钟,方不为就拿到了通行证。和张副官有说有笑的出了院子。 “不知张兄哪天有空,还请赏兄弟一个薄面,给兄弟一个答谢的机会!”方不为盛情相邀道。 张副官正好也想和方不为亲近亲近,笑着回道:“司令这里没什么琐事,为兄不当值的时候,都是空闲的……” 两人一拍既合,定下了时间。 坐到车上,方不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用力的搓了搓已经笑的有些发僵的脸。 他觉的,他跟着张副官的这十分钟里,比和谷振龙待一起的一个小时里笑的都多。 哪个年代都是如此,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特别是大人物的扈从,更要小心对待。不然一个不经意得罪了这样的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给你上点眼药水。 别的不知道,贺清南是怎么失势的,方不为还是了解过一二的。 就是被马春风这么一点一点的在委员长那里上眼药水,最后落了个丢官去职,永不录用的下场。 两不是两位陈长官力保,连命都活不下来。 当然,结交到这样的人物也并非没有好处。 谷振龙在国党内部,也是声名显赫的人物。而且资历老,功勋多,人面自然就广。 张副官跟着谷振龙多年,知道的事情自然也多。 这和高思中,苏民生所接触的层面是完全不同的。 哪怕为了熟知各种人情事故,方不为也觉的很值。 方不为又念叨了一遍和张副官约好的时间,而且还给司机交待了一遍。 他怕自己一忙起来就给忘了。 回到了本部,方不为第一时间去找了马春风。 江右良招供了这样的大事情,必须先要给马春风汇报一声才对。 而且谷振龙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有让方不为给马春风通个信的意思。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三零章 欲擒故纵 听方不为复述着江右良的供词,马春风明知道结果肯定会如此,却依然是一脸的喜色。 这样一来,就等于方不为身上的危机彻底的解除了,而方不为和特务处的功劳也算是坐实了。 更重要的是,不管是谷振龙还是贺清南,都没有了要调离陈浩秋和方不为的借口。 这才是马春风最担心的。 “好,好,好!”马春风高兴的大喊了三声,“这些全都是你的功劳,放心,我全记在心里!” “这全是卑职份内之事!”方不为回道。 “可惜的是,江右良最终还是没受住刑,没把一些细节问出来。”方不为有些可惜的说道。 “能审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马春风叹道。 他也是和谷振龙一想的想法,像江右良这种干了多年特务的老手,不是一般的难审。谷振龙在一夜之间能审到如此地步,可想而知费了多少心思。 “那步少纲怎么办?”方不为故意问道,“我本来想着让谷司令协调一下,从特工总部那里查一查,看江右良之前控制的暗探当中,有谁可能会和步少纲身后的人搭上线,可谷司令没答应……” “他要答应了才见了鬼了!”马春风冷笑一声。 他很清楚,因为想挖方不为而没有得逞,谷振龙正在和自己生着闷气呢,会帮忙才怪。 步少纲确实是个麻烦事情,马春风也有些头疼,不由的沉吟了起来。 “人还不能放!”马春风转瞬就有了决断,“要放也不是现在!” 真要找不到证据,最后肯定得放人。 但放的太快,就会落人口实。 说不定贺清南出来之后,还会借此攻讦他。 江右良的详情,特工总部最清楚,谷振龙给方不为看过的供词,吕开山和田立成也迟早会看到,说不定就在今天。 这两个也是老特务,岂能看不出这其中隐藏的线索? 他们肯定会顺着江右良控制的暗探这条线索查下去。 如果想陷害特务处一把,特工总部等特务处把步少纲放了。他们再把步少纲抓回去,证明步少纲是汉奸…… 马春风直接说出了自己担忧:“谷司令那里好说,最多也就是被他笑话两句,但特工总部这里,就不好说了……” 方不为之前也想到过这一点,但他认为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吕开山和田立成不一定会这么干。 但加上贺清南,就不一样了。 吃了这么大的亏,贺清南恨不得把马春风生吞活剥了,说不定还真会干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来。 方不为开始依此考虑,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特工总部如果真要查出点什么来,说不定马春风这边一放人,就会被那边抓进去。 那自己的计划还有个屁用啊! 不行,得想个办法,让特工总部知难而退! 方不为心思急转,想着主意。 “处长,这件事情,就交给卑职来办吧!”方不为转着眼珠说道, “说一说!”马春风眼睛一亮。 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凑到一块,说了足有半个钟头。 再半个小时后,方不为出现在了特工总部的门口。 他就带了一个司机! 也就方不为开不惯右舵车,要不然他连司机都不带。 当守门的警卫听到方不为自报家门时,惊的差点把枪口顶到方不为的脑门上。 方不为这个名字,现在在特工总部,比委员长的名头还要响亮。 没有一个人不把他恨的牙痒痒。 看着警卫队长如寒芒一般的目光,方不为淡然自若的说道:“兄弟,再不通报我可就走了,误了大事,你家长官收拾你的时候,可不要怪我!” 听到方不为的话,警卫猛的一惊。 方不为虽然只是一个组长,可是威名太甚,特工总部不少人甚至把他和马春风放在了同等的级别上看待。 这样的人亲自跑来特工总部,肯定不会是小事。 警卫队长给手下低声说了一句,手下飞一般的跑进去报信了。 几分钟后,那个警卫又跑了回来,对方不为说道:“方组长,股长有请!” 方不为大摇大摆的进了特工总部。 特工总部是特务机构不假,但和特务处不一样,算不上正式的军事部门,所以要比特务处松散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报信的警卫多了嘴,甚至有人从楼里或是房子里跑出来,专门来看方不为。 方不为淡然自若的跟着警卫往前走,想像当中会有人跳出来拦路的局面并没有发生。 进了一幢小楼的办公室,方不为看到吕开山和田立成都在。 “方不为,胆子不小啊,敢单枪匹马来我特工总部?”吕开山看着方不为冷笑道。 “你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我有什么不敢来的?”方不为不以为然的说道,“难道你还敢派人打我冷枪不成?” 根本不用吕开山和田立成招呼,方不为就大刀金刀的坐到了沙发上。 吕开山的面皮不自然的抽了抽。 方不为还真没猜错,这个念头在吕开山和田立成的脑子里已经转悠了好几天了。 也不能怪吕开山和田立成把方不为恨的咬牙切齿。 因为方不为,吕开山和田立成在国党上层那里,都成了大笑柄了。 特别是田立成,带着六七百号人,硬是被方不为只带着六七十号人给缴了械,在上层圈子里,都已经被传成了奇闻。 也就田立成脸皮够厚,心够黑。给个脸嫩一些的,怕是自杀的心都有了。 “第一次登门,也不说是上杯荼?”方不为左右瞅了一眼,毫不客气的问道。 吕开山直接被气笑了。 老子想送你一颗花生米,你要不要? 看方不为没大没小的样子,吕开山也懒得和方不为辩一辩职位大小了。 在特务处,方不为已是炙手可热的红人,现在的权柄怕是比高思中和苏民生都要大一些。 “说吧,能劳你方处长移动大驾,不知道是何等要事?”吕开山阴阳怪气的问道。 听吕开山凭空给自己生了好几级官职,方不为一点都不在意。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三一章 南辕北辙 他“刷”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哗”的一声抖开,又“啪”的一声拍在了面前的荼几上。 “有一桩案子,需要贵处协助调查,还望两位股长行个方便!” 方不为把那张纸往前推了推。 特务处和特工总部虽然都是特务部门,但侧重点不一样。 一个负责军事情报,一个负责党政内部,按照常例,互通消息本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之前两处之间,这种互相请求协查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但马春风有意纵容特务处,经常抢特工总部的饭碗,两处关系越来越恶劣,直到贺清南和马春风恨不得当着委员长的面互殴开始,这种要求对方帮忙的情况就再没有发生过。 谁都清楚,彼此都恨不得找不到对方的把柄呢,送过来的情报,谁敢信? 万一里面藏着大坑呢? 吕开山顿时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扭过头,看到田立成脸上同样带着震惊之色。 “你他娘的搞什么鬼?”吕开山都懒得拿腔做调了,盯着方不为,直接了当的问道。 “看一看不就知道了!”方不为指了指桌面上的那份协查文件。 吕开山瞪着方不为,把那份文件拿在了手里看了起来。田立成狐疑的看了方不为一眼,看从方不为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之后,也凑到了吕开山的旁边。 “要求特工总部共同参与调查步少纲一案……” 吕开山只是念了一下开头,就忍不住的一声冷笑。 “想拉特工总部下水,你们他娘的做什么美梦呢?” 吕开山想不通,马春风和方不为都不是白痴,怎么想到的这个主意? 特工总部除非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去趟这趟浑水。 特务处惹不起的人,特工总部照样惹不起。 “不同意参选与共同调查也行,那就请吕谷股长将相关人员交出来……”方不为又悠悠的来了一句。 “什么玩意?”吕开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方不为扬了扬下巴,示意吕开山继续往下看。 “你特务处要调查江右良在职时掌控的所有暗探?” 吕开山一声低吼,连脸色都变了。他恨不得把这张纸盖到方不为的脸上。 看吕开山忍不住要发火,田立成拉了他一把,又使了个眼色。 方不为不是蠢货,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上门来,肯定有深意。 吕开山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把火气压了下去。 田立成冷笑一声,从吕开山手里接过文件,直接拍在方不为面前:“你特务处怕是没睡醒吧?你怎么不让马春风把你特务处打入各军政部门的内线名单拿出来,让我们也调查一下?” “这能同日而语?”方不为一脸奇怪的问道,“江右良叛逃,还通过他之前掌控的暗探刺探消息,暗杀我特务处军官,最后更是和日本特务暗通曲款,难道不应该尽快调查?” 顿了一下之后,方不为又说道:“两位股长,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这里边说不定藏着大汉奸!” “你怎么肯定这些暗探当中,就有人和日本特务有关系?”吕开山避过不提方不为遇刺的事情,冷笑的问道,“我如果也说你特务处有内奸,是不是也能替你们查一查?” 田立成也在旁边帮腔:“方不为,你也莫要欺人太甚,别以为主任被关进去了,你特务处就能骑到我特工总部的头上拉屎?” 方不为的这种举动,等于就是跑到特工总部的门上来打脸了。 江右良出了事,特工总部难道不知道自查,还需要特务处来操这份心? 开什么玩笑? 要不是特务处,贺清南能被关进去? 两处现在都快要水火不容了,别说没凭没据,就算方不为铁证如山,特工总部也不可能把人交出去。 “两位股长,这事可真开不得玩笑!”方不为正色的说道,“吕股长你也知道,江右良可是很清楚,南京之所以连夜封城,就是在搜捕他。这消息是谁递给他的?” 吕开山咬了咬牙,忍着火气对方不为说道:“方不为,如果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我特工总部的事情,还用不着你特务处来插手……” 他是怕再让方不为说下去,他会忍不住把方不为按住爆捶一顿。 太特么的欺负人了。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好像早知道就会是如此的样子,又把那张纸往吕开山的面前推了推:“那就请吕股长签个字吧,我也好回去复命!” 特务机构相互申请协助调查的公文,不管对方同意与否,都是需要对方的负责人签字的,证明接收到了文件。 如果是不同意,还要大致写明原因。 吕开山拉过了文件,拿起笔刚要在上面签字,却被田立成拦了下来:“等等!” 吕开山停了下手,不解的看着田立成,田立成则转过了头,狐疑的看着方不为:“步少纲招了?” 特务处明知道特工总部不会答应,却上赶着要替特工总部调查江右良掌管过的暗探,还想拉着特工总部一起下水,这是嫌两处之间的矛盾还不够深? 那只有一个可能,步少纲招了,供出的人当中,就有江右良之前的那些暗探。 如果真是这样,吕开山直接拒绝,就等于掉到了方不为的坑里。 但为什么没有写到公文里? 协查公文都是有明确要求的,如果要求特工总部协助调查,特务处必须要将案情阐述清楚,不得隐瞒。 “怎么可能那么快?”方不为直言不讳的说道,“我倒是想来硬的,可谁都不答应啊?” 田立成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事情,方不为是不敢说假话的。 但田立成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他也能想到马春风对步少纲会是什么样的态度,肯定是不会让方不为用刑的。 但如果步少纲没开口,那方不为今天来演的又是哪一出? 吕开山也冷静了下来,警惕的盯着方不为。 这狗东西眼珠一转就是一个缺德主意,今天不会是又来挖坑了吧! 不怪这两个对方不为起疑,关键是被坑了还没几天,伤口上连疤都还没有结呢。 田立成心思急转,瞬间就想到了方不为此次的来意。 还是为了步少纲。 特务处想找到步少纲和江右良之间有联系的证据,只能把主意打到江右良有可能暗中会联系的人身上。 田立成觉的,方不为起先开始,推断的方向就错了。 就算步少纲的举动是真想救江右良,也不一定说明他就和日本特务有关。 党调处是干什么的? 除了清党除共,还有肃查国党内部之责,江右良想抓几个行政部门的高官的把柄,不跟玩似的? 但田立成肯定不会提醒方不为,也更不可能配合方不为调查。 能让汪院长逼着马春风把方不为毙了才好呢! “签字!”田立成对吕开山说道。 吕开山稍微迟顿一些,暂时还没想到这一点,但看田立成笃定的模样,看来是识破了方不为的用意。 他二话没说,直接在文件的空白处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还没忘写上未同意协助调查的原因。 无非就是涉及机密,无法协查,但特工总部会自查之类的话语。 拿过吕开山签完字的文件,方不为扫了一眼,心里一喜,但脸上却显着怒色。 “他日贵处若有此等要求,我特务处自会照此办理!”方不为冷声对吕开山和田立成说了一句,起身就走。 看方不为吃瘪,吕开山心里就跟吃了蜜似的。 “方处长,要不喝杯荼再走?”冲着方不为的背影,吕开山高声喊了一句。 方不为重重的摔上了门。 “你之前不是不同意么,怎么最后又让我签了?”方不为走后,吕开山疑惑的问着田立成。 “找不到步少纲的证据,马春风这是黔驴技穷了,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了我们的头上……”田立成解释道。 “但方不为说的也没错啊!”吕开山咂摸着嘴唇说道,“江右良是怎么知道封城令是为他而下发的?” “通缉令未发布之前,哪个暗探能知道封城令的具体内容?”田立成嗤笑一声。 吕开山恍然大悟。 别说暗探和步少纲了,通缉令未发布之前,除了负责搜捕的主要部门之外,怕是连汪院长都不知道封城的具体原因。 通缉令下发之后,就更不用说了,江右良又不是瞎子,难道还认不出上面贴的就是自己的照片? 吕开山猛的一喜:“特务处冤枉步少纲了?” “这个还说不准!”田立成摇了摇头,“但步少纲不一定就是汉奸,说不定是有什么把柄在江右良手里,不得不冒险救他。” 吕开山越想越觉的有道理。 但田立成心里也在疑惑。 按方不为以往的表现,他不应该想不到这些才对? 他们哪里知道,方不为当天安排搜捕的时候,就差拿张渔网网一遍了。 在方不为的辖区,能看到通缉令的,都是已经被甄别过一遍的人。除非江右良落网,才能亲眼看到自己的通缉令。 他们也更想不到,方不为已经证实了步少纲就是汉奸,所以才会如此笃定。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三二章 瞬息一变 出了特工总部,坐到车上以后,方不为拿着吕开山签过字的那份文件,差点放声大笑起来。 吕开山的签名就等于是证据,证明特工总部不但拒绝了和特务处一起调查步少纲一案的建议,更驳回了特务处想要调查有关人员的请求。 如果特务处最后放了步少纲,特工总部再想横插一脚的话,就等于是明着和特务处做对,委员长会放过他们才怪。 方不为心满意足的把文件装进了口袋里,催促着司机开车。 他也根本没想到,吕开山和田立成的脑回路和他根本不一样,他和马春风都是白担心了。 方不为回到特务处以后,发现马春风的楼底下停着一辆小车。 能把车直接开到这里,说明对方的来头不小,方不为走到门口问着警卫:“来的是谁?” “谷司令的副官!”警卫回道。 方不为从宪兵司令部回来到现在,也就不到三个小时,看来谷振龙已经从委员长那里回来了,张副官应该是来传达委员长对江右良一案的批示的。 想来张副官先来的就是特务处,接下来就才会去特工总部。 谷振龙的速度真快啊! 自己差一点就被张副官堵到特工总部了。 不知道吕开山和田立成看到江右良的供词后,会做何想法。 方不为快步的上了楼,进了马春风的办公室,看到张副官刚刚起身,正和马春风和高思中告着别。 “张副官!” 方不为进门之后,先和张副官打了声招呼。 在马春风的面前,再和谷振龙的副官称兄道弟,就有些不合适了,方不为只会以职务相称。 张副官也是个七巧玲珑心肝的人物,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只是轻轻的对方不为点了点头。 方不为转过头来,正好迎上了马春风的目光,他微微的垂了垂眼皮,意思是事情办妥了。 马春风心里一定,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特务处这边的公文送达了,张副官还要去特工总部,正准备要离开。 “思中,替我送送张副官!”马春风做出一副和方不为还有要事要淡的架势。 高思中殷勤的陪着张副官下了楼。 “江右良的案子算是定性了,委员长做了批示!”马春风把桌子上的一份文件往方不为的面前推了推。 最上面便是委员长的亲笔批示,字不多,只是要求知情的部门严格保密。 方不为又往下翻了翻,看到下面还有一份江右良之案的调查始末。 这是委员长官邸,专们负责情报分析的侍从室,根据各部上呈的办案总结汇总而成的。按规定,除了像马春风这种各部首脑之外,其他任何人无权阅览。 在特务处,方不为自然不在此例。这起案子就数他最清楚,还有什么好对他保密的。 方不为也没心思看,直接往下翻, 最下面,是侍从室重新眷写的江右良的口供。 谷振龙给方不为看的时候,只有一页,但这会却变成了三页? 方不为有些好奇,拿起来看了一眼。 原来里面多了好多谷振龙的推测。 想来也是如此。 为了能让江右良开口,谷振龙费尽了心思。人都快被刑讯的要死了,江右良才开始招供。谷振龙自然是先挑着要紧的问。 比如上海的事情。 等他问完了关键部分,江右良也快不行了,剩下的细节回答的自然含含糊糊。 没办法,谷振龙只能靠推测和脑补。 方不为随意的翻了翻。 没什么新意,大部分都和自己猜想的差不多。 谷振龙也认为,半夜给江右良报信的人,肯定是从江右良之前控制的暗探嘴里知道的江右良藏身的地方。 他建议特工总部严密自查,肃清余孽。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谷振龙这是在提醒特工总部,有问题,赶快查! 谷振龙和贺清南的顶头上司关系莫逆,心里总归还是要向着贺清南多一些。 想必给特工总部的那一份文件当中,应该有委员长责令他们严密自查的批示。 自己打了个时间差,又忽悠了他们一把,不知道吕开山和田立成看到这份文件的时候,会不会气的吐血。 方不为摇了摇头,又继续往下看。 谷振龙全篇都没有提到步少纲。 自己没查到线索和证据,看来谷振龙也拿不准,步少纲是不是和这件事有直接关系。 放步少纲出去的计划,其本上没什么妨碍了,方不为暗松一口气。 方不为正准备合上文件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给江右良报信的人,是半夜去的? 他这已经是看第二遍了,肯定不会看错。 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方不为僵在当场。 那天夜里,谷振龙离开特务处的时候,都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离开之前,谷振龙刚刚才用马春风办公室的电话,通知了卫戍部队围了外城。 谷振龙拿不准委员长会不会同意封锁内城,正急着去请示呢。 南京城里知道天亮之前可能要封城的,只有特务处和特工总部。 最多再加上一个宪兵司令部。 那给江右良通风报信的人是从哪里得知详情的? 其他两个部门是怎么回事,方不为不清楚。 但在特务处,天亮之前,知道会封城搜捕江右良的就四个人。 除了马春风,就只有被马春风责令制定搜捕计划的方不为,高思中以及苏民生。 方不为恨不得在自己的脑门上砸两拳。 自己上午在谷振龙的办公室,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当时的方不为满脑子都想的是怎么忽悠着谷振龙答应把步少纲放出去。再加上因为谷振龙答应,从宪兵卫队给他调个教官过来练兵的事情,方不为正在沾沾自喜呢,思维哪里有现在这么慎密? 方不为又往前翻,整个报告当中,谷振龙竟然提都没提他知会马春风和贺清南准备封城的事情。 方不为心里一震! 谷振龙是不是审完江右良之后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在报告中提醒着特工总部尽快自查? 不管是不是,方不为都只当谷振龙上疏怨了,没发现这一点。 不然特务处就被动了。 马春风看到方不为的脸色变了两变,下意识的问道:“怎么了?” “特工总部有内奸!”方不为指着江右良的那一条供词,急声对马春风说道,“半夜的时候,封城令还没有下发,除了当时在这里和谷司令商讨过搜捕计划的你和贺清南,根本再没有人知道…… 谷司令走了之后,你通知了我和两位科长。谷司令当时正忙着去请示委员长,还没来得及通知宪兵司令部……” “那就只能是贺清南!” 马春风猛的一震,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打断了方不为的话。 “贺清南肯定要知会吕开山和田立成,消息就是从这两个人的嘴里走漏出去的……” 应该是吕开山和田立成回去之后多了嘴,在下属面前提起过,然后被内奸透露给了江右良。 “处长,张副官要去特工总部传送文件……”方不为急声提醒道。 “给我拦回来!”马春风一声大喝。 方不为飞一般的冲到窗口,看到张副官的车刚刚开出去不到上百米,高思中正站在楼下,使劲的挥着手。 “把那辆车给我拦下来……”方不为指着大门口的警卫一声暴喝,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响彻了整个特务处本部。 站在楼底下的高思中被吓了一大跳。 “高科长,快,把张副官拦回来!”方不为肃声对高思中说道。 看方不为急成这个样子,高思中哪能不明白,肯定是出了十万火急的情况。 他撒丫子就往张副官的小车那里跑。 方不为回过头来的时候,马春风正准备往外走。 “处长你去哪?”方不为惊声问道。 “去给委员长汇报!” 马春风边往头上戴着帽子,边狞笑一声。 江右良的事情被定了性,证明贺清南的罪责并不重,说不定这会已经被放出来了。 但特工总部又出了内奸,马春风这是赶着要去告状,让委员长再把贺清南关起来。 方不为连忙打消了马春风的这个念头:“还有谷司令这边呢!” 马春风猛的停住了脚步。 自己光想着收拾贺清南,怎么把谷振龙给忘了? 谷振龙究竟是想替特工总部减轻罪责,有意略过了这一点?还是真的因为一时疏忽,没有发现? 经方不为一提醒,马春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如果马春风冒然跑去委员长那里告状,会不会让谷振龙误会马春风就是在故意什对他? 看马春风皱紧了眉头,方不为又低声说道:“卑职觉的,这件事情,处长还是要先给谷长官提个醒……” “真是难为你了……”马春风欣慰的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 因为方不为的原因,马春风和谷振龙正闹着别扭呢。马春风也知道,要是自己不主动服软,最后吃亏的肯定会是他。 但马春风也不会直接跑上门去找谷振龙认错!这样不但直白,还尴尬,谷振龙也不会喜欢。 这样一来不就刚刚好么! 马春风变相的服了软,谷振龙也顺势有了台阶下。 不管谷振在是出于哪种原因,马春风此举都是在给他谷振龙拾遗补漏。谷振龙肯定要记他马春风一个人情。 这比再给贺清南上一次眼药水划算多了。 方不为这也是无奈之举。 因为林双龙的事情,害得马春风和整个特务处一遇到汪的人便束手束脚,方不为因为步少纲的事情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 方不为不想马春风再因为自己得罪了谷振龙。不然影响到特务处,他方不为以后就别想着放开手脚办案了。 “我现在就和张副官一起去找谷司令,你通知思中和民生,在本部待命!” 出了这么大的漏洞,所有的知情人员肯定要进行审查,马春风这是在未雨绸缪。 “卑职明白!”方不为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起下了楼,马春风快步迎上一脸怒色的张副官,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张副官脸上怒色全都变成了惊容。 看着马春风上了张副官的小车,出了特工总部的大门之后,方不为无才奈的叹了一口气。 放步少纲出去的计划怕是要夭折了。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三三 章 大尾巴狼 等马春风走了之后,高思中快步的迎了上来,凑到方不为的身前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方不为摇了摇头:“不能说!” 高思中噎了一下,又瞪了一眼方不为。 不告诉高思中实情,也是为了他好。 谁知道到时候来审查的是什么人物。 在高手面前,你有没有准备,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 反正不会是高思中和苏民生泄的密,人家怎么审,你怎么答就行了。 如果提前知道要审查后,到时难免会露出痕迹来,白白的惹人怀疑。 方不为又喊着队员,去通知了苏民生,三个人一起到了高思中的办公室。 高思中和苏民生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看方不为一点都不惊慌,就说明事情和特务处扯不上多大关系。 两个人坐在那里猜测着,方不为一个人站在窗前沉思着。 这次的内奸事件,方不为也摸不准,谷振龙会如何处理。 大小都得谷振龙来定。 如果谷振龙提前觉察到了,此时却在装做不知,那处理结果只会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到时候,方不为自然也能猜出谷振龙对特工总部的态度:那就是不讲原则,一力维护。 但谷振龙真要和自己一样,是百密一疏,确实没想到这一点,那此次的审查一定会是严之又严,不找出内奸,谷振龙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国民政府最大的三个特务机构首脑共同做出的决定,别说执行,都还没来得及上报委员长,就已经被目标人物知道了? 这种事情,传出去怕是会笑掉人的大牙。 三个人还当什么特务头子,干脆买块豆腐撞死得了。 方不为认为,谷振龙就算偏向特工总部,也不可能如此的不讲原则,如此的明目张胆。 从这一点考虑,方不为猜测,谷振龙可能是真没想到。 常人可能觉的不可思议,认为谷振龙怎么也做了那么多年的情报工作,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疑点和漏洞疏忽掉? 但要知道,谷振龙也是整整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而且还是关乎到如此大的干系,一个不慎,就是举国皆战,别说谷振龙,方不为猜想,就算是委员长,怕也是一夜未眠。 在神经如此紧绷之下,苦熬两天两夜,搁一般人,能保持神志清醒就算不错了,哪里还能有那么慎密的思维? 这样一来,马春风这次的人情算是送大发了! 正当方不为胡乱猜想的时候,门外传来皮鞋踩地的声音,而且非常急促。 “哐”的一声,门突然被人推开,马春风的副官气喘嘘嘘的站在门口喊道:“方组长,两位科长,处长有令,命你们三人火速赶往宪兵司令部!” “走!”方不为喊了一声,率先下了楼。 三个人坐的还是方不为的那辆车,到了宪兵司令部门口的时候,方不为发现门外面还停着好几辆车。 门口怎么突然加了一道警戒线,上午来的时候还没有呢? 方不为心里暗自嘀咕着。 封锁钱以内,黑压压的站着十几号人,全都穿的是便装。 看到从车上下来的方不为时,有几个顿时怒目圆睁,恨不得扑过来咬方不为几口。 这些都是从那冒出来的? 方不为惊了一下。 他往前一瞅,看到最里面的吕开山时,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对他这么仇视了。 都是特工总部的人。 肯定也是被召来接受审查的。 特工总部涉密的人这么多? 方不为暗暗的心惊。 吕开山和田立成的保密意识太淡薄了。 吕开山站在封锁线内,正隔着拒马,和负责守门的警卫说着什么。田立成就站在旁边。 看两个人浑然不觉的模样,方不为估计,这两个应该还不知道谷振龙叫他们过来是什么用意。 还没等车停稳,第一层警戒线的士兵就围了上来,询问着方不为等人的身份。 看过军官证之后,士兵让车上的人全部下来,开始检查小车。 这阵势有些大啊! 看到方不为的时候,吕开山用鼻子冷哼一声,又转过头,和警卫沟通着。 “这位兄弟,今天怎么这么严格,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吕开山说道。 警卫队长瞪着吕开山,一脸的怒容:“你还想知道什么?” 方不为差点笑了出来。 你吕开山就是特务头子,还想着用这一招套话?脑子被驴踢了? 方不为又抬眼一望,发现宪兵司令部的警戒比他早上来的时候,严了一倍都不至。 所有警卫全部加了双岗,全都荷枪实弹,连大狼狗都拉了出来。 上午来的时候,院子里还能看到来来往往的军官,这个时候竟然连一个多余的人都看不到。 看来谷振龙是真不知情,得到马春风的汇报之后,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先从自身开始查起了。 两家本就势同水火,高思中和苏民生才刚刚吃过暗亏,自然不会跑上去和吕开山答话。 方不为却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吕开山和田立成问道:“两位股长,怎么在门口站着?” 吕开山嗤的一声:“你以这里是青楼的二门子,你想进就能进?” 看来这两个是等着里面传唤呢。 宪兵司令部可没那么好进,上午的方不为就等了足有半个多小时才进去。 方不为又走到门口,隔着拒马问着那个警卫队长:“这位兄弟,司令有召,还请行个方便!” “哪部分的?”警卫队长斜着眼睛问道。 他看方不为年轻,又没穿军装,只以为是哪位长官的随从,所以语气很是不客气。 吕开山一脸看笑话的架势。 “特务处!”方不为浅笑着回道,把自己的军官证递了上去。 “等着!” 见方不为只是一个上尉组长,警卫队长也没多在意,说了一声,又招过来一个手下,看样子是要派去通报。 “不知道这个有没有用?”方不为拿出了上午离开时,谷振龙让张副官带他去办理的那张特别通行证。 警卫队长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下意识的从方不为的手里接了过来,细细的瞅了一遍。 这他娘的是宪兵司令部的内部通行证,只有高级军官才有,特务处的人是从哪弄来的? 但是上面却没有照片,不会是伪造的吧? 警卫队长狐疑的看了方不为一眼,冷声问道:“哪来的?” “谷司令给的!”方不为指了指自己的军官证,又指了指通行证。 宪兵司令部的通行证是单人单用,上面就有方不为的名字。 办好的时候,张副官还交待过方不为,说是下次来的时候,让方不为带张照片过来,他再把印戳加上去。 后面的一个士兵可能是认出了方不为,跑过来在警卫队长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方不为听的很清楚,士兵说的是:“上午的时候,是张副官亲自送这位出的大门……” 警卫队长猛的一惊,把军官证和通行证一合,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递到了方不为的面前。 “实在对不住,上午我不当值,没认下您……” 方不为只是上尉,和警卫队长平级,他也不好冒然喊长官。 但警卫队长很清楚,能让张副官亲自送出大门口的,哪怕是一只狗,他也得小心对待。 “兄弟客气了!”方不为笑着回了一句,又指着高思中和苏民生,“这是我的两位长官,也是受司令相召……” “当然可以进去!”警卫队长回道。他看了看后面的小车,脸上又带上了一丝难色,“但这车,是万万不能进去的!” “这个自然!”方不为笑道。 都是受命办差,为难人家,就等于是为难自己。 警卫队长打开了拒马,恭恭敬敬的把方不为一行迎了进去。 吕开山和田立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本来等着看笑话呢,笑话没看上,却眼睁睁的看着方不为装了一回大尾巴狼。 “他方不为明明是特务处的人,怎么会有宪兵司令部的通行证?”田立成纳闷的问道。 一提这个,吕开山的脸就黑的跟锅底似的。 昨天方不为当着他本人的面,在谷振龙跟前给他上眼药的情形,好像还历历在目。 “谷司令对这小子,不是一般的好!”吕开山阴恻恻的回了一句。 …… “你个小混蛋,从哪弄来的?” 等警卫队长离开后,高思中一把从方不为的手里抢过了那张通行证。 “真是谷司令给的!”方不为摊了摊手,“就在上午的时候!” “怎么可能?”高思中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整个通行证,除了没有照片之外,他再看不出一点假的迹像来。 再说了,也根本没人敢伪造这玩意! 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么? “连处长都没有啊!”高思中一脸羡慕的说道。 方不为到此时才明白,这个小小的本子有多难得。 怪不得听到谷振龙让自己去办张通行证的时候,张副官的脸色那么古怪。 “你让跟着来,你偏不来!”方不为回道,“说不定你也能混一张!” “算了吧!”高思中把通行证还给了方不为,“谷司令见了我,不赏我两个耳巴子,我就算烧高香了!”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三四章 特殊待遇 方不为上午才来过一次,自然认得路,他带着高思中和苏民生直接进了宪兵司令部的大楼。 楼里还有一道警卫,方不为再次出示了通行证,警卫又查验了高思中和苏民生的军官证之后,竟然神奇的被放行了。 这玩意这么好用? 方不为暗暗称奇。 三个人到了谷振龙的办公室门口,迎上了张副官,张副官没说话,只是轻轻的向方不为摆了摆头,意思是让他们直接进去。 方不为看到,谷振龙的办公室里,除了谷振龙和马春风之外,贺清南竟然也在。 但看他身上的装束,还是前两天被带走时穿的那一身,想来是还没有被放出来,而是被押回来的。 看到方不为的时候,贺清南眼神一冷,目不转睛的盯着方不为。 “看个球啊?” 谷振龙一声怒喝,指着贺清南就骂:“干你个娘的……人家接到的通知晚,离的还远,这会都到了,你的人呢?” 宪兵司令部和特工总部就隔着一条街。 方不为一脸古怪的看着谷振龙。 刚才在门口的时候,他还在想,这么大的事情,应该尽快让特工总部的人进来,开始接受审查才对,为什么还要让人在大门口等着通报? 看来谷振龙一怒之下,把这一茬给忘了。 方不为看了看谷振龙,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司令,我进来的时候,吕股长他们还在大门外等着呢……” 高思中使劲给方不为使着眼色,方不为就像是没看到一样。 自己不提,事后顶多也就是让吕开山等人多挨一顿骂,再起不了任何作用。 这种紧要的时候,没必要玩这种小把戏。 谷振龙愣了一下,随后脸色一变:“他娘的,老子给忘了……张永昌……” 张副官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他娘的也不说是提醒老子一声,还不赶快把那群王八蛋放进来?” 谷振龙指着张副官吼道。 看到贺清南的脸色一黑,方不为差点没崩住。 谷振龙还真是性情中人,一点颜面都不给贺清南留。 觉的贺清南的脸色不对劲,方不为再一细看,贺清南的半张脸好像是肿的,上面还有几个指头印子。 看来是挨打了! 看方不为硬忍着不敢笑的样子,谷振龙又火了:“你个小王八蛋,是不是就等着看老子笑话呢?上午的时候为什么不提醒我?” 方不为看着谷振龙,一脸的懵逼。 还讲不讲道理了? 还有,马春风竟然连这个也对谷振说了? 你做人情,直接做到底不行么,把自己扯出来干吗? 方不为下意识的看了看马春风。 “看什么看?”谷振龙骂道,“他马春风要是连手下的这点功劳都贪墨,老子才算是看走眼了……” 方不为有些无奈,不得不解释道:“司令,卑职上午来的时候,是真没想到这一点……” “你不是自诩为再世诸葛亮么?”谷振龙一声冷哼。 方不为有些哭笑不得,谷振龙这是真的不准备讲理了。 马春风来了以后,其实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告诉谷振龙,方不为是看到张副官送到特务处的文件时才想起来的。 然后马春风又马不停蹄的来找他谷振龙汇报。 谷振龙自然清楚这一点。 他现在是有气没地方撒了,现在看谁都不顺眼。 事态比方不为想的还要严重。 三个特务头子,刚刚才商定好的事情,目标人物知道的速度竟然比他谷振龙给委员长汇报的速度都快? 也就江右良最后被抓住了,要是没抓住,泄密的事情再爆出去,别说马春风和贺清南,他谷振龙这一肩双司令的职务怕是都当到头了。 所以贺清南被押来之后,谷振龙二话没说,上去先是给了几耳光,打的贺清南莫明其妙。 知道事情的原委之后,贺清南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样的事情,他想抵赖都找不到借口。 特务处上下除非都是白痴,才会想着给江右良通风报信。 宪兵司令部? 给他贺清南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往这上面扯。 是嫌谷振龙的枪打不死人么? 好在谷振龙也不敢大肆声张,只敢悄悄的查。 这种丑闻要是爆了出去,他们三个首脑,谁都落不了好。 “司令,特工总部的人都到了!”张副官进来汇报道。 “全部隔离,挨个审查!”谷振龙吼道。 “你们两个也去!”谷振龙又一指高思中和苏民生。 两个人应了一声,跟着张副官出了办公室。 把自个单独留下来干什么? 方不为狐疑的抬起头,看向谷振龙,正好迎上了谷振龙的目光。 “你去给老子审吕开山和田立成?”谷振龙沉声说道。 开什么玩笑? 方不为吓了一大跳。 自己都还是嫌疑人呢,谷振龙竟然让自己干审查别人的事情,审的还是特工总部的人,他怎么想的? 谷振龙是想到了那一晚在特务处,他亲眼看到方不为审讯田立成的经过。 还有方不为在抓捕江右良之前,从江右良嘴里套出的那些话,以及他事后对整个案情的推断。 事后证明,方不为推断的和事实没有一丝的差错,给谷振龙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像。 所以他才想到了这个主意,想让方不为把泄密的人揪出来。 谷振龙这样安排,让马春风和贺清南也吃了一惊。 方不为想都没想,就直接摇头。 他无所畏惧的迎上谷振龙愤怒的眼神,朗声解释道:“让卑职去审,只会起反效果……” 吕开山和田立成不但对他方不为恨之入骨,更成了惊弓之鸟。一见方不为,只会生出更大的戒心,怎么会乖乖的配合审查? 方不为也说了他在中午的时候,去了特工总部要求协助调查的事情。 到了这种地步,一个小小的步少纲已无足轻重了。特工总部被烧的焦头烂额,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功夫找特务处的麻烦? 方不为觉的也没必要隐瞒了。 “你倒打的是好算盘!”谷振龙瞪着眼睛骂了方不为一句。 他一听经过,就知道方不为想要干什么。 看来吕开山和田立成真的是被方不为吓怕了。 方不为的解释合情合理,谷振龙略一沉吟,便做罢了。 贺清南肿着半张脸,看着马春风,恨不得把牙齿都咬碎了。而马春风就像是老僧入定一般,目不斜视,神色淡然。 再看谷振龙见谁都想找点茬的样子,方不为觉的自己继续待在这里,实在是不合适。 “司令,要是没什么吩咐的话,卑职也去接受审查了!”方不为问着谷振龙。 “滚!”谷振龙一声暴喝。 方不为逃一般的跑出了办公室。 谷振龙的副官张永昌就站在门边上,随时等着谷振龙的吩咐。 办公室里的对话,他自然听的一清二楚。 “你说你不在里面好好侍候着,非要自找着去审查?”张副官小声抱怨着方不为。 方不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低声对张副官说道:“永昌兄,你就没看到贺主任的脸是肿着的么?” 谷振龙已经被气的快发疯了,说不定下一刻就会崩溃,方不为可不想待在里边,受池鱼之殃。 张副官撇了撇嘴,但再没有多嘴。 他跟着谷振龙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怎么会不清楚谷振龙的秉性。 三个人里边,马春风挨打都有可能,但方不为,绝对不会! “要不我给你安排个房间,你先待一会。司令找你的时候,我再叫你?”张副官又问道。 “还是算了吧!”方不为摆了摆手,“别人怎么样,我就怎么样。你在这里也离不开,你给我指一下审查的地方,我自个过去!” 张副官暗叹了一口气。 明明知道谷司令压根就没怀疑到他,方不为却还是如此的谨慎? 本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张副官没有从方不为身上看到过一丝得色,反而处处都透着稳重睿智。 方不为这种人,就活该谷司令喜欢他。 “上去之后,你找刘处长便可!”张副官指了指楼上。 原来所有人就在这幢楼里接受审查。 方不为道了声谢,自个上了楼。 不但楼梯口有警卫,连每个房间门口都有两个背着枪的士兵,可想而知审查的规格严格到了什么程度。 负责审查总事务的刘处长是一位少将军官,方不为不认识。但想来便是宪兵司令部督查部门的长官。 方不为说明了来意之后,刘处长很是看了他两眼,然后亲自对他进行审查。 方不为猜测,对他之所以这么高的规格,也是因为从保密方面考虑的。 所有知情人当中,就数方不为知道的最清楚,连谷振龙都比不上他。 审查过程当中,自然是刘处长问到什么,方不为就回答什么。刘处长不清楚的地方,方不为也不会多嘴。 但刘处长越问却越心惊。 整个案子,所有的线索和疑点,竟然都是方不为找出来的。从档案当中也可以看出,方不为事先推测的每一点,事后都得到了证实。 还有方不为与特工总部之间的冲突细节,以及方不为亲自抓到了江右良的细节。 把这几样一结合,刘处长竟然直接愣住了。 世间竟然真有这样的人物? 这他娘的不会是包公和关公一起复活,都投到了一个娘胎里去了吧? 档案当中记载的东西,自然不敢有人做假,刘处长越想越心惊,看着方不为,连着倒吸了好几口冷气。 这他娘的才多大岁数? 之后再问话的时候,刘处长连口气都客气了好几分。 审到一半的时候,刘处长就不问了,心里甚至在腹诽着,司令是不是老湖涂了,把这样的人也抓来审问? 方不为要是内奸,何必为这个案子费这么大的力气,甚至连命都不要了? 刘处长不明所以,专门跑到楼下,去找谷司令了。 结果直接被谷司令给轰了出来。 出了门之后,张副官才给他说了原委,刘处长才知道,合着这位是为了避嫌,自个跑来要求审查的。 回到审问室之后,刘处长直接和方不为聊起了家常。 他想知道,方不为是如何从浩瀚如云的信息当中,找出最为关键的线索的。 还有像田立成这样的老特务,刘处长想想都觉的棘手,竟然也让方不为三言两语的就审了下来? 两个人开始讨论查案以及审讯的方式方法。 这正好挠到了方不为的得意之处。 前世的时候,方不为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给年轻警员上课。 看着刘处长看向自己的眼神,方不为想起了前世上课的时候,那么多的美女警员,以及极个别的帅哥看着他一脸崇拜的样子,心里倍儿爽。 两个人越聊越嗨,甚至当场分析起了案例来。 张副官推门进来的时候,这两个人凑到一块,正在一条一条的交流着经验呢。 张副官没空多想,先给刘处长打了声招呼,又对方不为说道:“司令找你!” 方不为意犹未尽的站了起来,冲刘处长抱了抱拳:“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卑职受教了!” 方不为发现,对于如何审人,刘处长还是非常有经验的。 “哪里话?”刘处长也是一脸佩服,“真是英雄出少年,我也是受益非浅!” 这个样子,反倒把张副官给吓了一跳。 刘处长还不清楚谷司令对方不为看重的事情, 那这一出是怎么回事? 看方不为跟着张副官出了门,刘处长转了个念头,也跟着下了楼。 张副官和方不为都以为,刘处长是有什么事情要找谷司令汇报。 方不为进了办公室以后,才知道,谷振龙找他,是要让他把步少纲押到宪兵司令部来。 知道特工总部有内奸的时候,方不为就想到这一点了。 谷振龙现在想不重视步少纲都不行了。 方不为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方不为出来之后,刘处长又走了进去。 “审出来没有?”谷振龙还以为刘处长是来汇报了。 “正在审!”刘处长回道。 “那你跑来干什么?”谷振龙眼睛一瞪。 和自家长官相处惯了,刘处长一点都不怵,自顾自的说道:“司令,卑职请求,把刚才那位方组长,调到我督查处来……” 马春风的脸色顿时黑的跟锅底一般。 这他娘的还有完没完了? 谷振龙也直接被气笑了。 这他娘的问题没有审出来,倒把人才给审出来了? 刘处长又说道:“卑职发现,这位方组长虽然年轻,但对查案审讯很是精熟,一些观点和方法独辟蹊径,就连卑职也不得不佩服……” “他让你佩服的地方多了去了!”谷振龙一声冷笑。 刘处长心里一喜,还以为谷振龙是答应了,刚要说话,却迎上了谷振龙满是寒霜的老脸。 “给老子滚出去!”谷振龙怒喝道。 知道司令是真的发火了,刘处长不情不愿的出了办公室。 “真当老子是老眼昏花了……” 出了办公室,刘处长还能听到谷振龙的怒吼声。 站在门口的张副官看了看刘处长,又耷拉下了眼皮。 你以为司令就没打过这样的主意? 人家方不为连兵都不愿意带,一心只想着抓日本间谍和汉奸,岂能跑去跟着你去搞哪门子的督查? 因为这事,司令的火气才刚刚被方不为巧施妙手给化解了,你再来这么一出,不等于是在伤口上撒盐么? 也就是有外人在,怕丢了自家脸面,不然司令非捶你一顿不可。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三五章 论功行赏 方不为回了特务处,把步少纲提了出来,又通知叶兴中,带了几名队员,随车护送。 出于万一考虑,方不为不得不防。 方不为也不敢保证步少纲在日本人那里处于什么地位,万一要来个当街劫人,那就闹出大乐子了。 步少纲不但被戴了手铐,全身也是五花大绑,嘴里也被塞了个严严实实。 被叶兴中和一个队员夹在后座上,步少纲一直盯着方不为的后脑勺,眼睛里全是恨意。 方不为看了看后视镜,只是冷笑了两声。 把人带到宪兵司令部之后,谷振龙直接让张副官把人押到了牢房。 方不为知道,自己想利用步少纲钓大鱼的想法,怕是要泡汤了。 谷振龙才不会在乎你把兄弟是谁,之前之所以不重视,是因为步少纲还入不了他的眼。 在他看来,步少纲这样的角色,就算当汉奸,又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更何况人还在马春风手里,他就更不想过问了。 但现在涉及到内部泄密,性质就不一样了。 步少纲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就看谷振龙能不能把他身后的人物挖出来。 人交接完了,方不为就想着问一声谷振龙和马春风,没什么事,他也打算回特务处了。 刚到谷振龙办公室的楼下时,马春风带着高思中,还有苏民生走了下来。 三个人的脸色都算正常,看来高思中和苏民生过关了。 特别是高思中,可能是知道了特工总部出了大事,脸上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 “人押回来了!”马春风问道。 “刚刚交给张副官!”方不为回道。 马春风如负重释的吐了一口气。 看左右无人,马春风又笑着对方不为说道:“你刚才应对的很好,这样的事情,我特务处不插手最好,等着看就行了!” 方不为刚才也是这样考虑的。 就算方不为掘地三尺,帮谷振龙把这个内奸挖出来,吃力不说,他也落不到什么好处,最多被谷振龙再夸上几句。 说不定还会被人误认为,这件事情是特务处推波助澜之下发生的。 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但暗中告状,甚至是使绊子,和明面上亲自下场互撕,是有本质区别的。 能不闹到最后一步,还是尽量不要彻底撕破脸的好。 “我这里还一时半会脱不开身,你们先自行回去吧!”马春风交待道,“这里的事情,不要往外乱说,不然谷长官还以为我们是故意的!” 最后这句话,马春风是看着高思中说的。 马春风刚刚看过高思中的审查记录。 可能在审到一半的时候,高思中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剩下一半的时间里,他没少往吕开山身上泼脏水,有些细节,明明是他胡猜猜测的,却被高思中说的言之凿凿,好像亲自在场似的。 负责审查他的军官拿不准,把他的审查记录直接报给了谷振龙。谷振龙一看,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把高思中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要不是马春风在,高思中挨打都不一定。 被吕开山生擒之后,高思中一直就想着怎么把这个仇报回来,所以马春风怕他不知轻重胡来。 “卑职明白!”高思中正色的回道。 马春风上了楼,三个人步行着往院子外面走。 “这次的乐子闹大发了!”高思中边走边笑。 他是觉的出了这么大的事,特工总部,特别是贺清南被关进去之后,当时临时负责的吕开山怎么都逃不过去。 但方不为却不这样认为。 谷振龙明显是想把这件事情在内部解决掉,吕开山又不是真的内奸,最多也就是失职,到最后,顶多就如同贺清南一般,被关两天,或是再降一级职务,事后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高思中正在乐呵着,方不为不会故意煞风景,所以懒的说破。 出了宪兵司令部,坐上车回了特务处,方不为竟然发现,自己竟然没事可做了。 江右良的案子定性了,就等于了完结了。步少纲交给了宪兵司令部,他就不想再插手了,不然会让马春风误认为他在有意讨好谷振龙。 内奸的案子他更不想插手,这样一下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才好。 虽然还有一个和日本有关的和水金行没有查,但方不为暂时还没有找到好的借口。 只凭江右良拿的是和水金行的金条这一点,根本占不住脚。 方不为坐在高思中的办公室里,浑身都觉的不舒服。 他想了想,下了楼,去了第四组的营房。 营房外,一群丘正在叶兴中的带领下,捉对厮杀呢。方不为又想起来,谷振龙给他答应调的教官还没到。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谷振龙怕是也忘了,方不为自然不会傻到现在再去找他要,只能是等谷振龙想起来,或者是内奸的案子告一段落后再说。 只是瞅了一眼,方不为就进了营房。 听到邢明生的房间里有说话的声音,方不为推门走了进去。 邢明生和冯家山正凑到一块,看着一张纸商量着什么。 看到方不为,两个人立马起身敬礼。 方不为随意的摆了摆手,然后问道:“商量什么呢?” 邢明生迅速的把那张纸递给了方不为。 “本想着商量好之后,再给长官禀报的!”邢明生解释道。 原来是发饷的时间到了。 方不为看了看,除了本部下发的饷银之外,邢明生正计划着给一些表现突出的队员,加一部分奖赏。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有个好助手,真的是太重要了。 这段时间忙的他昏天暗地,压根就没想到过这个。 肯定是第四组刚成立的时候,他开会的那次,邢明生就把他讲过的东西全记了下来。 现在正实施呢。 方不为就算没带过兵,也知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是治军的第一要务。 第四组虽然全是新队员,但在这段时间内,表现真的非常不错。 和行动科的其他组相比起来,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看了看那张纸上面,邢明生竟然只是一块一块的往上加,方不为就有些鄙夷。 多个一两块,能顶什么大用? “有功就要重赏,特别是和特工总部对峙的这一次”方不为先定了性。 冯家山惭愧的低下了头。 和特工总部对峙那一晚,他恰好被方不为派到和安路,去监视付高昌藏身的那几处地点了,差一点就被特工总部的人全部俘虏。 第四组剩下的人全被方不带着去救郑立涛了。 面对十倍于已的敌人,没有一个退缩,硬是在方不为的带领下,逼的田立成一枪未开,最后缴了械。 这样的不赏,还能赏什么样的?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当场做出了决定:“抓了付高昌的那一晚,冯家山的第一组,加两成,剩余的其他队员,翻一番。当时和叶兴中挂了手雷的那几个,翻五番 鼓楼街口拦截步少纲这一次,也翻一倍其他几次行动,你们自行商量,包括你们三个的奖赏,也照此办理只要是完成了任务的,就必须有奖赏,而且要让兄弟们知道的清清楚楚” 听着方不为一加就是五倍,邢明生和冯家山吓的差点晕过去。 “组长,处长那里怎么办?”刑明生听着方不为的吩咐,连脸色都变了。 就拿普通的士官来说,国民政府定的月饷是二十块大洋,特务处又提了两成,就成了二十五块。 按照方不为这样的算法,第四组出力最少的队员,这月最低的也能拿到三十块往上,而且这还只是少数。 还有跟着叶兴中挂了手雷准备和田立成同归于尽,以及拦了步少纲的那几个尉官。 尉官的月饷是五十块大洋,翻五倍就是二百五 叶兴中就更不用说了,加起来都快上千了,比上将拿的都多。 马春风知道了还了得? 方不为的想法倒恰恰和邢明生相反。 特务处多久没有这么威风过了? 不论其他,只要知道内情的人,当笑话一样的提起田立成和吕开山的时候,自然也能想到特务处的英勇来。 这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马春风怕是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偷着笑。 哪怕是抱着千金买马骨的心态,马春风也不会责怪自己。 说不定还觉得自己对叶兴中这几个挂了手雷的奖赏的少了呢! 当时的情况下,就连方不为也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才冲开了田立成的阵营。 谁要不服,下次再有行动的时候,派他亲自试一试就知道了。 看方不为不为意动,邢明生鼓起胆子苦劝起来,就连平时一向不敢多言的冯家山也在力劝。 想着这两个也确实是在为自己考虑,方不为也不能寒了他们的心,沉吟了一下后说道:“你们先按这个写报告,等处长回来,我先让他看看。” 邢明生和冯家山同时松了一口气。 他真怕方不为擅自做主,直接把钱发下去。 到那时候,万一马春风不同意,难道还能从手下手里把钱追回来? “钱够不够?”方不为又问了一句。 邢明生大致的算了算,点头道:“够的!” 不算饷银,第四组刚成立的时候,马春风特地多给方不为拔付了两千大洋。还有抄了何世荣的家那一次,第四组又落了百两黄金和三千多大洋。 足足够用了! 邢明生心里也在肉疼,马春风真要答应的话,这些钱至少要赏出去一大半。 之前的方案自然不能用了,邢明生和冯家山又重新开始计算。这种小事,方不为也懒得插手,这两个做完,自然会报上来。 他正准备去操场上转一转,活动活动手脚的时候,高思中乐巅巅的来找他了。 “小子,好事来了” 看到方不为,高思中远远的喊道。11 第二三六章 送上门来 “怎么,吕开山倒霉了?”方不为揶揄的问道。 “哪有那么快?”高思中翻了个白眼,又问道,“记不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有人要请客吃饭的事情?” 方不为略微回忆了一下,想了起来。 “你是说那个n的老板,赵金山?” “哈,你小子记性够好的,连名字都记得?”高思中惊讶的问道。 还是在方不为遇刺的那天晚上,何世荣就是在这家n被杀的。当时方不为把n里所有的人全押了回来。 当时,n的老板,也就是这个赵金山求到了高思中这里,想走走关系,把人放出去。 高思中给方不为提过,结果方不为一忙,早就给忘了。 “人你没放出去?”方不为记得自己还给杨国仕打过招呼,只要高思中来要人,审讯股直接放人就行了。 “人是你抓来的,就我一个人落好处,有什么意思?”高思中瞪着眼睛说道。 “人家刚又托人传话过来,说是随时恭候,让我们务必赏光!我寻思着今天正好没事,不如走一趟?”高思中问道。 方不为无可无不可,这种场合,无非就是吃饭喝酒拿好处那一套。 高思中虽然不贪,但送上门来的好处,他自然不会往外推。更何况,这种三教九流头面都广的人物,结交一下也没有坏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送点有用的消息过来。 之前方不为推辞不想去,让高思中自己看着办的时候,高思中就给他讲过这样的道理。 方不为也觉的高思中说的没错。 左右无事,他便跟着高思中出了特务处。 在车上的时候,高思中又告诉他,本来他先是去找了苏民生的,结果苏民生心情不是特别好,不想参加这样的饮宴。 方不为问起详情,高思中才说了苏民生想要外出厉练的打算。 看来是这一次的打击对苏民生真的不小! 方不为暗自猜测着。 像苏民生这种性格的人,平时看似与人无争,性情淡然,其实最爱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说白了,就是爱钻牛角尖。 而且外人的开导,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只能靠他自个慢慢去想。 对苏民生来说,暂时跳出这个圈子,到外面见识见识,也是有好处的。 但方不为估计,马春风肯定不同意。 苏民生带兵不行,查案也不行,但确实管的一手好账。 也就是最近,方不为才知道。总务科有个姓徐的会计,竟然是委员长亲自委派的人。 只要是特务处进出的银钱,必须要从徐会计的手里经过。而特务处所有的账务往来,之后也都要交由徐会计审查。 徐会计明知道特处暗中有稽查股贩运大烟,以及陈浩秋这种私下敲诈勒索与日本人有关系的商人等进钱的渠道,却偏偏挖不出来。 徐会计原先还想着过一遍手,想控制在手里,但查了好几次,都查不出一丁点的痕迹来。 苏民生硬是把账做的四平稳,连一个铜板的错差都没有。 徐会计根本查到不到这笔钱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出去的。 他敢保证,特务处没有第二套账,就只有这一本。 多交无果,到最后,徐会计索性放弃了。 只要马春风不要有二心,徐会计也只能是睁只眼闭只眼了。 方不为暂时想不到,苏民生要走了,马春风会把总务科会交给谁。 “我无意中提了一嘴,没想到李无病这r竟然上了心,想着让我到处长那里给他求求情?我干了个他娘的” 高思中气呼呼的骂道,“就他那个样,撑不过一月,就得被处长给毙了” 方不为不知道李无病贪不贪,但看他嫉妒心那么重,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苏不像我和你这样苦逼,人家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用他自个的话说,就是看见钱就想吐,所以处长才会对他那么放心,搁其他人,我估计处长做梦可能都在想,这个人会不会贪了他的钱三两回下来,李无病吓也被吓傻了。”高思中又说道。 方不为听的暗暗点头。 马春风生性多疑,高思中说的还真不算夸张话。 不是他真正信任的人,马春风是绝对不会放到这样的位置上的。 但轮到谁,也不会轮到方不为。真要让他干这个,他还不如跟着谷振龙去带兵呢。 两个人一路说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地方。 方不为下车一看,面前是一幢三层洋楼,占地面积不小。 酒楼的名字有点俗:醉仙楼。 用这个时代的眼光来看,酒楼的建筑风格偏西洋化,但内在装修,却又透着古风。 方不为看着有些别扭,但他清楚,这种不伦不类的风格,却在这个年代正流行。 “进去啊,愣着干吗?”看方不为站在门口不动,高思中喊道。 架子这么大大? 方不为心里有些奇怪。 既然是请客托关系,客人来了,身为主人,怎么说也要出来迎接一下吧。都到这个时候了,这个赵金山还不露面? 可能是看出了方不为的疑惑,高思中解难释道:“给这个赵金山传话的人也没想到,我会当场应下来。所以赵金山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才赶着往这来呢!” 怪不得!方不为点了点头。 高思中去找过方不为之后,方不为眼看也没事,就跟着高思中出来了。算一算,时间还没过去半个小时,确实是挺快。 两个人进了酒楼,立马有伙计跑上来招呼,带着两人上了楼上的雅间。 高思中和方不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又过了十来分钟,听到门口有脚步声,然后门“当当”的被敲了两下,没等里面的人回应,门直接被人推开。 为首的是穿着中山装的男子,看到高思中的时候,先笑了两声,又快步的走了过来,热情的握住了高思中的手。 “罪过罪过,来晚了。没想到高科长这么赏面子,我孙某人是受庞若惊啊” 高思中呵呵一笑,又指了指着方不为,“孙主任,这位才是正主,你别搞错了对像!” 孙主任立马转过头来,把手伸向方不为:“还请高科长引见一番!” 伸手不打笑脸人,方不为轻轻的握了握这位孙主任的手,又淡淡的笑了笑。 “你只要知道,他是我高某人的生死兄弟,马处长的心腹爱将就可以了” 高思中一副云山雾罩,高深莫测的模样。 不知道方不为具体是什么情况,孙主任也摸不透深浅,但能让高思中如此介绍,想来也不是简单人物。 孙主任一脸的热情,抓着方不为的手,使劲的摇了两下。 “真是少年有为” 听高思中称呼,这位孙主任怕也是有官职在身,但看这一副做派,倒像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这样的饮宴,肯定得有一个白脸,一个红脸。高思中做了那个白脸,方不为就不能太热情,只是浅浅的点了点头。 等孙主任让到一边,准备介绍身后的同伴时,方不为才有空打量一下后面的这一位。 也是一个中年男子,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穿着西装,戴着礼帽。 看到孙主任让开位置的时候,中年男子摘下了礼帽,微微的欠了欠腰:“鄙人赵金山,见过两位长官!” 这位才是正主。 能在南京城,开设那么大的场子,想来也不是一般人物,方不为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赵金山直起了腰,正要说两句场面话的时候,下意识的迎上了方不为的视线。 方不为明显的看到,赵金山和自己对视的时候,眼神猛的缩了一下,又不自然的挪开了。 就好像偷了东西的贼,偶然遇到警察在盘问时的那种眼神。 方不为敢肯定,他和赵金山是第一次见面。 赵金山应该不认识自己才对。 知道是自己带着人把他的手下抓回来的事情,只有特务处内部知道,应该没人会告诉他。 托关系捞人而已,又不是犯了什么大事。这样的人物,也不会为这么点事情而害怕。 那赵金山看到自己的时候,心虚什么? 除非还有什么隐情。 只是一个眼神,就让方不为心里起了疑。 赵金山挪开目光,又看向了高思中。 这位就是正主,今天跑来是准备出大血的,高思中扮着白脸,自然对他很客气。两个人凑在一块,很是说了一些互相吹捧的话。 方不为能看出来,这个赵金山果然也是个面玲珑的主。 轮到方不为,赵金山已经恢复了自然,这却让方不为更加的生疑。 这个赵金山不对劲。 一阵寒喧,四人分开落座。高思中坐了主位,方不为坐在他的身边。孙主任和赵金山坐在下首。 求人办事,自然会下大力气。赵金山是什么贵让上什么,不大一会时间,已是盘子摞盘子碗摞碗,堆了满满一桌子。 有意无意的和赵金山套了几句话,方不为确定,赵金山绝对是第一次见他。 回去之后必须要查一查。 只凭赵金山之前没见过自己,却提前认识自己,他就觉的很有问题。 斛光交错,酒到杯干。 在孙主任和赵金山的有意奉承之下,高思中也是相当的配合,席间的气氛不是一般的热闹。 只有方不为,刻意的少言寡语,想让这三个人尽量的忽略他。 但赵金山还是会时不时的偷看他两眼。 方不为只做不知,吃的有滋有味。 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添加济和化工调味品,就连禽畜也是纯天然喂养,做出来的味道确实不一般。 只要有人敬酒,方不为从不推辞,结果他喝的比谁都多。但其他三个舌头都快打结了,他还面不改色。 直到高思中喝的快要钻到桌子底下去的时候,宴席才结束。 整个晚上,谁都没提放人的事情,聊的全都是风花雪月和一些趣闻。 连给高思中想当红脸的机会都没有给。 这才是聪明人。 直到临走的时候,赵金山才拿出了两个盒子,推到了两个人的面前。 高思中只是呵呵一笑,没说一个字,全推给了方不为。 方不为自然也不会多言,收到了怀里。 孙主任和赵金山送着两个人下了楼,看到高思中和方不为上了车,赵金山才皱着眉头,问着孙主任:“这个姓方的什么来头?看起来年纪轻轻,威势怎么比高思中的还要大?” “我也没搞清楚!”孙主任摇了摇头,“但这个姓方的,确实只是特务处的一个组长而已可能有什么厉害的关系吧,也说不准是马处长的什么亲戚。” 在宴席的整个过程当中,两个人都看到,高思中对方不为的态度,一直是平等对侍。 但看方不为,大多数的时候都只是“嗯,啊”之类的回复,明显就是在敷衍。 但高思中却一点都不在意? 赵金山的心里就跟压了一块石头似的,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比孙主任要知道的多的多,至少知道这个方不为真没有什么厉害的关系,就一个舅舅是陆军署军法司的副司长,论起来,连孙主任的nbn都比不上。 上了车之后,高思中醉眼朦胧的表像,就像是被风吹散的烟一般,眨眼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方不为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你没醉?” 高思中摇了摇脑袋,喷着酒气说道:“快了,也就三五杯的事情!” “看一看,是什么东西?”高思中指一指方不为扔在后座上的两个盒子。 还能是什么,只能是黄金。 在酒楼的时候,方不为刚一上手,通过盒子的重量就猜出来了。 方不为发了两次横财,对这么点钱财,已经不是很看重了,他直接把盒子扔给了高思中。 高思中打开之后,看到盒子装的全是大黄鱼。 高思中数了数,总共有四十根,等于是一人送了二百两。 “这么大的手笔?”高思中惊了一下。 官方价格,每两赤金兑四十多块银元,但黑市价格翻一翻都不止。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个年代,没有人会傻到到银行去把黄金兑成银元。 相反,无数的高官巨贾想把手上的浮财换成黄金美元而不可得。 二百两黄金,就是两万多块大洋。 方不为早算过账,只论物价,肯定要低一些。但多方因素考虑,这个时代的一块银元,比后世的一百块钱还值钱。 这么算下来,赵金山一出手竟然就是四百万? 方不为终于惊醒了过来。 捞几个手下而已,竟然出这么大的血? 拿着这些钱,什么样的人招不到? 不会是掺了铜或是铅了吧? 方不为下意识的拿起了一块黄金。 当他看到上面的印记时,整个人都被惊的震了一下。 和水金行。11 第二三七章 出乎意料 为什么又是这么巧? 江右良用的是这个金行的黄金当做江湖暗花的赏金! 日本的间谍组织拿着这家金行的黄金当做活动金费。 现在,赵金山又拿这家金行的黄金给自己和高思中送礼? 南京城难道就再没有其它金行了? 还是说这家金行的黄金特别容易兑换出来? 肯定不是后者。 当时方不为还亲自去试探过。 方不为把金条往高思中眼前凑了凑:“和水金行,你有没有印像?” “你管他什么金行,只要金条是真的就行”高思中抢过了金条,放手里掂量了一下,最后还放在嘴里咬了咬。 看到金条上面的牙印,高思中呲着牙笑道:“真的,没错!” 方不为哪里有时间和他辩这个,脑子里飞速的转着念头。 没抓到江右良之前,方不为一直在想,江右良既然没有当汉奸,那他用来悬赏的黄金为,为什么是从和日本人有关的和水金行弄出来的? 他原本想着抓到江右良就会真相大白。 结果谷振龙还没审到这些细节,江右良就抗不住刑,死了。 方不为事后想着,既然大问题全解决了,这些细枝末节也没必要再下大力气追究。等江右良的案子冷处理一段时间,风头过去之后,再找个好一点的借口,查一查这家和水金行。 但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这家金行却又自个冒了出来? 他想b不行了。 赵金山的金条是从哪来的? 要么是江右良给他的,要么就是赵金山和日本间谍有关联。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赵金山都逃不掉干系。 再加上赵金山看到他的第一眼,明显是心里藏着鬼。 方不为怀疑,这个赵金山,会不会和江右良买凶刺杀自己的事有关,所以见到自己才会那么心虚? 看来何世荣的死,真没那么简单。 “在想什么呢?”高思中看方不为n,把那块金条扔了回去,下意识的问道。 方不为摇了摇头。 车里还有司机,说这些不合适。再加上高思中现在醉的太厉害,告诉他自己的怀疑,他也给自己出不了什么主意,还不如等他酒醒了再说。 “我在想,就为了几个手下,这赵金山竟然舍得花这么多钱?”方不为把金条也放回了盒子里。 “屁”高思中打了个酒嗝,“他那几个手下就算是镶金戴玉了也没这么值钱,他这是让我们松松口,把他那家n的查封令给撤了” “什么东西?”方不为没听明白。 “他那家n啊,不是被你封了么?”高思中问道。 方不为一头的雾水,自己什么时候干的这个事情,自己怎么不知道? 方不为问起了详情。 “还是老孙告诉我的,是警察局封了丽都n。赵金山去求情的时候,警察局长亲口告诉的赵金山,说是我特务处下令封的,他们没有权力撤封我以为是你下的令” 简直扯蛋! 当时把人抓回来之后,方不为就再没有管过,什么时候给警察局下令了? 是哪个王蛋借着自己的名头搞事情呢? 明天必须要把这个事情弄清楚。 “对了,那个孙主任是什么来历?”方不为又问道。 “组织部的,专管党务审查,权力不小”高思中解释道。 组织部? 组织部的最高长官是陈长官,而党调处和特工总部就隶属于组织部。 怎么又和党调处和特工总部牵扯上了? 方不为的疑心更重了。 高思中胡乱的摆着手说道:“管那么多干吗,收钱办事不就行了明天给警察局说一声,撕了封条就是了” 话还没说完,高思中就一头砸到了座位上,打起了呼噜。 使劲的摇了几下,高思中一点反应都没有,方不为只好做罢,想着等他醒了再问个清楚。 方不为直接让司机把高思中找回了他的办公室。 马春风办公室的灯是黑着的,看样子还没有回来,也绝了方不为想要找他问问内奸案进展的事情。 方不为怀疑,这个赵金山说不定也是江右良的暗探,他想着找马春风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让谷振龙施加一下压力,让特工总部把江右良以前掌控的暗探名单交出来。 之前不想查,是因为觉的没必要。江右良一落,不管是内奸案,还是步少纲的案子,都和方不为牵扯不大了。 与其让马春风认为自己想讨好谷振龙,还不如冷眼旁观。 但冒出来一个赵金山,让方不为怀疑牵扯到江右良刺杀自己一案当中的余孽还没有肃清,他怎么可能坐的住?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万一哪一天被人打了黑枪呢? 方不为决定,一定要查个水落实出,不然心里就像是扎了一根刺,让他寝食难安。 胡思乱想了大半夜,方不为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早上六点半,外面有人敲了两下门,方不为应了一声,听到是邢明生的声音。 这是专门叫他起床的。 昨天训了一顿,果然有效果的! 方不为暗暗的想着。 为了隐密性,马春风从来不让在本部吹军号,或是打绑子。每个科,都有专门的值勤官,一到时间,便会通知各部门。 方不为翻下了床,想着是不是让邢明生买个座钟回来,这样就等于有了闹钟,不用天天来叫了。 等他刚刚洗漱完毕,房门被人打开,邢明生领着一个队员走了进来。 方不为一看,队员手里端着一个漆红托盘,上面全是冒着热气的早餐。 这是准备把自己当大爷侍候。 你妹的! 方不为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整个特务处,就只有马春风有这样的做派,高思中也只是偶尔学一下。 没想到邢明生给他来了这么一出? “端出去!”方不为眼睛一瞪。 邢明生愣了一下,还不知道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待会我自己去食堂!”方不为黑着脸说道。 邢明生再蠢也知道方不为有些生气了,迅速的挥了挥手,和端着托盘的队员一起退了出去。 这才哪到哪呢,邢明生就想着给他搞特殊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和特点,方不为认为,平时神龙不见首尾,关键时刻振臂一挥,应者从云的场景只存在于传说当中。 他自认做不到这一点,只能是尽可能的让部属了解自己,认可自己。 高高在上搞特殊化,只会让两者之间的阶级感更加强烈。 邢明生前脚出门,方不为后脚也跟着去了食堂。 刚刚开饭,食堂里正是热闹的时候,许多队员已经领了自己的那一份,坐在桌子上正吃的香甜,也有不少的队员正在排队取饭。 食堂正中摆着几个大桶,旁边是两座案子。 桶里是白米粥,案子上堆着馒头和咸菜。 按照这个年代来说,这伙食已经算是不错了。 方不为刚刚一进门,原本喧闹的食堂瞬间安静了下来,直到鸦雀无声。 偶尔会传出两声因为惊慌之下,筷子碰碗的响动。 没有任何人下令,也没人任何人说话,所有的队员全部站立起来,紧紧的盯着方不为。 “长官好!”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喊了一声之后,食堂里便响起震天般的一声问好,好像房顶都要被掀翻了一样。 最初的惊讶和慌乱过后,队员的脸上全都是激动。 为救同袍,舍身忘死,抱着同归于尽之心,力怼特工总部 为擒主犯,单枪匹马,身先士卒,怀着必死之心,生擒了江右良 这些不是传闻,而是所有的队员亲眼看到的事实。 第四组的队员不是新丁,反而大多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 他们何时见过这样的上官? 只凭这两次,方不为在他们的心中就成了大英雄。 就连最为奸滑的老丘,也不得不在心里对方不为说一个服字。 跟着这样的长官,哪个部下不感到与有荣焉? 看着自己的这群手下,方不为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信服,佩服,甚至是仰慕。 方不为心中一阵激荡,生出了阵阵热浪。 “坐!”方不为轻轻的压了压手。 “哐”的一声,就像是一只汤盆顿在了饭桌上,在场上百队员,整齐利落的坐了下来,却只响了一声。 看他们坐着不动,方不为又轻轻的摆了摆手:“不要拘束” 话说出来,方不为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嘶哑。 队员们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食堂里除了呼噜呼噜喝粥的声音,连啪叽嘴的声音都听不到。 邢明生惭愧的低下了头。 他现在总算知道,方不为刚才为什么要发火了。 别说邢明生和冯家山,就连自认为在第四组队员当中威信最高的叶兴中也是一脸的震惊。 除了挑选队员的第一天,方长官平时话都没有和兄弟们多说过一句,这群r怎么就这么信服? 心里虽然骂着,但叶兴中心里波涛起伏,不能自抑。 跟着这样的长官,此生无悔了! 方不为走向邢明生他们这一桌。 队员们全坐着,就他们三个还站着。 方不为刚刚走过来,叶兴中就眼明手快的给他拉开了椅子。 这一桌上的饭菜和队员们吃的没什么两样。 方不为暗暗的点了点头,坐了下来,抓起了一个大馒头,正准备咬一口,看到三个手下正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愣着干什么,吃啊?”方不为拿起筷子,夹了一根咸菜,放进了自己嘴里。 味道不错! 昨天吃了一晚上的大鱼大肉,今天正好改改口味。 三个人坐了下来,却显的比队员还拘束。 他们发现,只是短短几天,自家长官身上的威势怎么这么重了? 就在饭桌上,方不为安排了当天的任务。 他让叶兴中挑了几个队员,负责监视跟踪赵金山。又让冯家山率队待命。 方不为准备去找高思中,利用情报科的侦查股地头熟,人面广的便利,挖一挖这个赵金山的底细。 冯家山的侦察队刚刚建立,不管是业务还是关系都不太熟,正好让高思中的人带一带。 方不为去了的时候,高思中还在呼呼大睡。 知道自家科长和方不为关系要好,高思中的副官也没有拦他,直接让方不为进了高思中的办公室。 方不为吼了好几声,才把高思中喊醒。 听到不是马春风找他,高思中嘴里骂骂咧咧,极不情愿的爬了起来。 “这是你的那一份!”方不为先把高思中昨晚上忘拿的那二百两黄金甩给他。 高思中也没客气,接了过来,锁进了抽屉,又随口问道:“人放了?” 方不为摇了摇头:“还没有!” 他还想着审一审赵金山的这些手下,看能不能找出一点线索出来。 方不为又拿出一大一小两块黄金,放到高思中面前:“大的是赵金山送的,小的是从麻七和何世荣那里搜出来的” “什么意思?”一夜宿醉,高思中还有些犯迷糊。 “这些黄金,全都是从一家金行里出来的!”方不为提醒道。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吧?”高思中疑惑的问道。 “何世荣和麻七手里的黄金,就是江右良送的。而何世荣最后又被不明不历的枪手杀死在了赵金山的n”方不为提醒道。 高思中瞅了一眼金条上面和水金行的印记,恍然大悟道:“这个赵金山,也参与了刺杀你的事情?” “很有可能!”方不为点头道,“何世荣可就是死在他那里的!” “那还等什么,抓回来一审不就知道了?”高思中回道。 “没那么简单!”方不为摇了摇头,“万一他背后还藏着大鱼呢?” 其实方不为是怕赵金山直接和日本间谍部门有关,特务处一抓赵金山,和水金行那边是不是就会有所防备。 就算和水金行的规模不大,但那是和其它银行相比。 能开的起银行的,能是普通人? 和水金行真要是和日本间谍有关,这中间要没有国民政府当中强有力的人物参与,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开到南京城里来? “我已经让冯家山准备好了,你现在就安排侦查股,派几个好手,带着冯家山查一查这个赵金山的底细”方不为催促到。 和方不为遇刺案扯上关系,高思中也不敢大意了。 江右良的案子虽然结了,但又扯出了更让谷振龙紧张的内奸案,谁能保证这个赵金山就没有参与其中。 “我现在就安排”高思中喊着自己的副官。 看到方不为往外走,高思中又喊住了他:“你去哪?” “我去找处长!”方不为实话实说道,“看能不能让特工总部把江右良之前控制的暗探名单交出来” “你就这样去?”高思中惊讶的问道。 还能怎么去,难道飞着去? 方不为一头雾水的看着高思中。 看高思中看傻子似的看了自己一眼,从打开抽屉,把装着黄金的那个盒子重新拿出来的时候,方不为才反应过来。 说到赵金山,说到江右良手里和赵金山送礼的金条,就要说昨天晚上喝酒收礼的事情。马春风要是知道,高思中和方不为竟然收了赵金山四百两黄金,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按照常理,肯定是要孝敬一部分上去的。 但方不为又想到那天晚上,他去给马春风送礼,不但没得到夸赞,反而挨了一顿骂的事情。 他直接告诉了高思中。 高思中一脸古怪的看着方不为。 他没想到,马春风对方不为的期望竟然这么高? 这是要方不为秉持初心,砥励前行的意思。 处长难道是眼瞎了? 这小王蛋才这么点岁数,就已经一肚子坏水了,还能不懂起码的人情事故? “处长还说了,让我以后少跟着你学这些!”方不为又提醒道。 高思中差点把一口唾沫呸到方不为的脸上,同时心里一阵气苦。 方不为可以不送,但自己不送却不行。 特别是这一次,他不但要送,还得把方不为拉上一起送,最后还要装做是他硬拉着方不为送的。 不然礼送了,最后却谁都落不了好。 送礼的是自己,挨骂的也是自己,受夸赞的却是方不为? 他娘的,这叫什么事情? 高思中把其中的道理给方不为讲了一遍。 方不为心中暗笑,嘴上却说着:“要不你也别送了,省的挨骂!” 这狗东西,得了便宜还卖乖? 高思中恶狠狠的瞪了方不为一眼,夹起装有黄金的盒子,拉着方不为出了门。11 第二三八章 立身之本 马春风的司机在楼底下擦车,方不为瞅了一眼车胎和辙印,推断出马春风也是刚回来不久。 两个人一起上了楼,进去的时候,马春风正使劲的捏着太阳穴,脸色也有些发黑,看起来是一夜未睡。 “处长,审查的事情还没完?”高思中顺嘴问了一句。 “哪有那么容易?”马春风一声冷笑,“那两个蠢货,知道天亮后要封城搜捕江右良,回特工总部以后,就大张旗鼓的宣布了下去,当时知道这个情况的,至少有十几个?这十几个当中,有不少人又告诉了手下天知道是从哪一个的嘴里泄漏出去的?” 方不为猜想,肯定是吕开山和田立成接到贺清南的命令之后,回去之后就做了行动计划。 但特工总部不像特务处,辖区多,所需的人手也多,肯定要分批行动。为了节省时间,加快进度,这两个就把所有的负责人召集到一块进行了分派。事后也没有实行严格保密的举措,所以才出了当场就有人通知了江右良的事情。 前世的时候,如果有了这样的行动,首先是要封队。 但方不为也知道,放到现在,就有些不太现实。 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通讯bn的年代里,很难做到提前保密,更何时况还是全城封锁搜查这么大的行动。 一个交待不清楚,就有可能出现漏洞,让目标人物钻了空子。 马春风支了支下巴,意思是让两个人坐下说。 看马春风的心情还算不错,高思中咬了咬牙,把手里的盒子放在了马春风的面前。 方不为有些发懵。 他没想到高思中的动作这么快,商量都不商量的就先把黄金拿了出来。 这不是找着让马春风发火么? 按方不为的计划,是先说案情,到时候再把黄金拿出来。这样一来,收了赵金山贿赂的事情就成了公务。 马春风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伸着手,打开一看,盒子底里铺着一层金条。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高思中,又看了看方不为。 高思中带着几丝谄笑,方不为则是看着他,准备要说话的样子。 这两个是来给自己送礼了? 方不为刚要说话,被高思中拉了一把,意思是让他闭嘴。然后他转过头,看着马春风,挤出了一脸笑,刚要张嘴,却没想马春风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桌上,发出“通”的一声巨响。 自己刚刚骂过方不为才几天?这纯猝是把自己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马春风猛的一起身,向着高思中扑来。高思中吓的一个机灵,躲都忘了躲。 方不为一看情形不对,一把把高思中拉到身后,急声对马春风说道:“处长,你误会了,赃物这是赃物” 马春风堪堪停下了脚,一脸怒色的看着方不为:“什么赃物?” 方不为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马春风这么大的反应,早知道高思中会挨打,他就不带高思中过来了。 高思中是欲哭无泪:处长为什么不打方不为? 方不为三言两语的说了赵金山送礼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说这些黄金和江右良之间的关系,就听到马春风一声怒吼:“你们收了四百两?还有二百两呢?” “卑职忘了带!”方不为低头应了一句。 高思中心里一个咯噔,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没带,这明显就是高思中起了小心思,怕自己多心,拿出了一半,来贿赂自己了。 还说不是送礼? 马春风的脸色一变,抓起盒子就砸向了高思中:“给老子滚出去!” 盒子撞到高思中的怀里,金条散落了一地,方不为和高思中却看都不敢看一眼。 高思中苦着脸,低声哀求道:“处长,卑职知错了啊” 这次和其他任何一次都不一样,高思中发现,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把马春风的心思揣摩错了。 他想着马春风最多是骂他一顿,但看眼前的样子,马春风是恨不得毙了他的心思都有。 这一次要彻底的搞不清楚,以后这样的错误只会一次比一次的多。 “你知道个屁!”马春风越想越生气,转着圈的找着东西,想要再给高思中来一下。 “息怒,处长请息怒”方不为急出了一头冷汗,连声劝着马春风。 “还不给处长认错?”方不为冲高思中吼了一句。 高思中像是被吓傻了一样,一动不动。 马春风要打人,方不为也不敢拦。不然这会不让他把气撒出来,天知道下来后会有什么后果。 “处长,这个赵金山就是江右良的余党”方不为一急,只能找着话题转移着马春风的注意力。 马春风根本不听,绕过方不为,直奔高思中。 “处长,只要你一句话,让我去死,我也毫无怨言,但卑职错了,也得知道错在哪啊”高思中心一横,咬着牙问道。 方不为猛的一惊。 一向逆来顺受的高思中,竟然敢顶嘴了? 马春风也懵了一下。 这是自高思中跟着他几年以来,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来。 以往,不管自己说什么,高思中都只会照着去做,而且不论是非对错,高思中从来都是毫无怨言。 但今天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马春风下意识的扫了方不为一眼。 不会是方不为教的,这一点马春风还是明白的。 先不说方不为有没有这个胆子,首先这个心思,方不为就绝对不会有。 方不为要想往上走,何必要窝在特务处这个螺蛳壳里做道场? 谷振龙已经给他铺就了一条金光大道,只要方不为点头,就可以青云直上。 谷振龙告诉马春风,方不为是真正的怀着一腔热血,誓要杀不尽倭寇不罢休的。所以才宁愿守在特务处做个小组长。 马春风也是深信不疑。 那高思中是怎么了,敢顶嘴了? 马春风想到了吕副官前天告诉他的一件事。 被吕开山生擒之后又放回来以后,苏民生便心灰意冷,想要辞了总务科科长一职,外出厉练一番。 看来高思中也并非如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一样风轻云淡。 想想这二人这些年以来,鞍前马后,毫无怨言,忠心耿耿的跟着自己出生入死,马春风心里顿时一软。 自己总想着御下首重威严,平时对他们点拔的还是太少了。 “坐吧!”马春风谓然一叹,顺势坐到了沙发上。 他张了张嘴,还是觉的当着方不为的面,说教高思中不是太合适。 等找个方便的时候吧。 看马春风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高思中被吓的脑子都不会转了。他无意间看到方不为使劲的给他使着眼色,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好乖乖的跟着方不为坐到了沙发里。 “你刚说这个赵金山,又和江右良扯上了关系?”马春风现在才想到方不为情急之下对他说的那句话。 方不为叹了口气。 这些都只是猜测,自己为救高思中,才说的那么肯定。没想到马春风记的这么清楚。 方不为只能实话实说,又把从何世荣和麻七那里搜到了小黄鱼放到了马春风面前。 “如果没有何世荣死在赵金山的n这一点,只凭他们同样拿的是和水金行的金条这一点,还是有些牵强!”马春风放下了手里的金条后说道。 马春风回忆了一下,又对方不为说道:“这个和水金行我有些印象。前两年,陈浩秋刚到上海时,与本部来往的经费,用的就是他们的汇票。这家银行别的不多,但黄金储备还是很可观的,也就是这两年政府限令,他们才收敛了一点” 方不为心里一震。 这个和水金行财力竟然这么强,黄金多的连马春风都感到惊奇? 难道自己第一时间就猜错了? 日本人之所以用的是和水金行的金条,就是因为在他们这里兑换方便? 和水金行在上海,南京两地都有分行,黄金储备还这么多,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方不为定了定神,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处长,这家金行是什么来头?” “陈浩秋好像好像提过一句,说大股东全是江浙商人,具体内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你问这个干什么?”马春风反问道。 “卑职想,看能不能从这里查到一些线索!”方不为回道。 马春风听明白了,方不为是想查一查,江右良的黄金是从哪里来的。 “你怎么查?”马春风冷笑一声,“别说是你,就算我去了,怕是也会吃个闭门羹!” “你莫要轻举妄动!”马春风不放心,又交等了方不为一句。 “卑职知道轻重!”方不为回道。 一提江浙商人,方不为就知道马春风在顾忌什么。 自国父逝世后,国党派系明争暗斗,委员长也是三起三落,动不动被迫下野。 委员长一下野,汪院长和李副总统就会发现,别说派兵了,连平时各部正常运转所需的经费都会捉襟见肘。 不论以桂系为首的军中势力,还是以汪院长的改组派为首的党中派系,最后都不得不捏着鼻子让委员长复起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只有委员长能搞到这么多的钱。 而委员长的身后,就站着全国势力最为雄厚的江浙财团。 能开银行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很可能就是财团中的一员。方不为一个不小心,就会惹出大人物来。 方不为心中暗叹一声,又说了想要让特工总部交出名单来的想法。 “江右良掌握的暗探名单,贺清南已经交给谷司令了,你直接去找谷司便是!”马春风又说道。 现在的马春风,对方不为动不动就往谷振龙那里跑,是一点也不担心了。 在那位刘处长去问谷振龙要方不为没成,反倒挨了一顿骂之后,谷振龙才阴阳怪气的告诉马春风,他招揽方不为,却被方不为一口回绝的事情。 谷振龙还问马春风,是怎么把方不为这个白眼狼养这么熟的? 马春风气笑不得之余,也对方不为彻底放了心。 只要中日还未开战,方不为想报国,就只有特务处这一条门路可走。 方不为再蠢,也不可能因为想杀日本人,而跑去投奔游击队。 看马春风对自己这么放心,方不为也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以来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效。 事不宜迟,方不为也不敢多耽搁。收了人家的钱,事却没办,说不定就会让赵金山起疑。 他拉着高思中一起出了马春风的办公室。 高思中现在不在状态,更没想清楚马春风对他发这么大火的道理,一个应对不当,说不定就会让马春风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再次冒出来。 “以往的处长不是这样子的啊?”出了门之后,高思中还在念叨。 在办公室的时候,眼看马春风盛怒之下,却因为高思中顶了一句嘴,突然的冷静了下来,方不为细细琢磨了一番,才想到了几分原因。 “我可以告诉你原因,但你不能说出去,更不能告诉处长!”方不为严肃的对高思中说道。 他是怕马春风万一知道后,会把自己当成第二个高思中:正事不干,光揣摩长官的心思了。 “说出来听听!”高思中猛的来了精神。 他一直以为,马春风之所以对他信任有加,除了他忠心耿耿,任劳任怨之外,还得加上一条:能号对马春风的脉。 但自从方不为横空出世之后,高思中发现马春风的心思越来越难以琢磨了。 “处长缺不缺钱?”方不为先问到。 高思中很坚决的摇了摇头。 马春风要想收礼,送礼的人怕是能绕着特务处本部排好几圈。 而且暗中贩运大烟,和几个油水颇厚的区站上缴的进项,就是个天文数字。 比如陈浩秋这样的。 而这一部钱,都是马春风一言而决,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道理能这样论吗?”高思中反问道。 和方不为好的都快要穿一条裤子了,高思中说话也就没了顾忌:“我之所以送礼,不过是下属向上官表达忠心的一种手段处长收了我的东西,就是告诉我,他对我还是信任的” “你见苏科长有没有像你这样,送礼送的这么勤?”方不为问道。 “废话,这能一样么?”高思中翻了个白眼,“就他那一身的酸气,老子不提醒他,他能想到这个?” “那你还想不明白?”方不为提醒道。 高思中愣了一下,许久后才反应了过来,转着眼珠问道:“你是说因人而宜?” “老子就不该当着你的面送礼!”高思中猛的一拍大腿,看着方不为恶狠狠的说道。 这个原因确实有,但却不是最主要的。高思中还没想明白,马春风这段时间以来,心态上的转变。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说的是立身之本!” 高思中猛的一顿,直愣愣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不得不给他解释。 “说一千道一万,处长和我们的根本关系,只是上下级。人情来往,总归是小手段,至多也就是增进一下私人情谊。最终,还是要拿业务来说话。 为什么苏科长不送礼,处长照样看重他?是因为他把总务科管理的井井有条。再说我,处长为什么这么讨厌我给他送礼?是怕我把心思用到这些小事上,没了进取之心。 至于科长你,多查几个大案子,多给处长报几次喜讯,比你送一千次一万次礼都要有用” “老子还不懂这些?”高思中斜着眼睛骂道,“你个r,就像是个太阳一样,把整个特务处的光辉全遮没了,让我们怎么出头?你他娘的” 高思中越说越气,直接扑了上来,想给方不为两拳,被方不为抓住了双手。 “这不是在给你想办法呢么?”方不为边躲边笑道,“你以为我拉着你一起来找处长是什么用意?以后再向处长汇报案情,我还是会这样,把你和苏科长一起叫上,这样有功劳,也是三个人都有份” “这还差不多,算你小子有良心”高思中这才做罢。 “我现在去找谷司令,你去找一下苏科长,把赵金山的手下再审一遍,主要问一下,这一个月以来,赵金山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特别是何世荣遇刺前后” 解开了高思中的心结,方不为才开始给他交待正事。 “对了,你帮我查一查,警察局封了赵金山的n是怎么会事?”方不为又想到了这一点。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这中间肯定有人在假借自己的名头搞事情,必须得查出来。 “直接问一问警察局不就知道了?”高思中毫不在意的说道,“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记得叫上苏科长啊!”方不为又冲着高思中的背影喊了一句。 一直以来,苏民生对他不错。能照顾到的地方,也要照顾一二。 对了,还有刘成高这个老贼 一个两个的,哪个都要让自己照顾? 自己怎么都快要变成保姆了? 方不为暗自失笑,摇了摇头,招手喊着司机。 第二三九章 焦头烂额 有了特别通行证,自然没有人拦方不为。直到到了谷振龙的楼下,负责的警卫才上去通报了一声。 跟着警卫上了楼,进了办公室,方不为发现谷振龙正叉着腰,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再看他脸色,就知道刚刚才发过火。 没办法,来都已经来了。 方不为硬着头皮说明了来意,谷振龙直接把名单甩给他,让他赶快滚蛋。 谷振龙正被特工总部的泄秘案搞的怒气冲天,见谁都是一副吃了枪药的样子。 方不为原本还想着问一问从宪兵卫队调个教官给自己练兵的事情。 看谷振龙这个模样,他哪里还敢提? 方不为出了谷振龙的办公室,正好迎上了张副官。 方不为发现,张副官竟然也是一脸的愁色。 看来内奸泄密的事情,把谷振龙折腾的够呛。 名单上的人,只要是能找到的,全被谷振龙抓了回来,现在还在刑讯呢。方不为不敢麻烦正在气头上的谷振龙,只能请托张副官,能不能把这些人的口供要出来,他先看一看。 张副官拍着胸口,说包在他身上。 方不为想着,等拿到那些暗探的口供之后,再好好的捋一捋,对比一下,要是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再让张副官帮他问一问,也省得来回跑了。 所以方不为又让张副官给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张副官走了之后,方不为才有时间看一看那份名单。 其中倒有几个眼熟的。 比如何世荣,付高昌,还有那个约了何世荣,事后被江右良灭了口的姓徐的。 翻着名单,方不为从上到下瞅了好几遍,也没看到赵金山的名字。 名单上没有赵金山,不一定就说明赵金山和江右良没关系,比如赵金山就认识何世荣,也认识付高昌。这些人都是江右良的暗探。 等了快两个小时,也不见张副官回来。方不为知道急也没用。过了中午,都快一点了,张副官才出现。方不为看到,他带着一个勤务兵,端着几份饭菜走了进来。 “劳永昌兄如此挂念,兄弟愧不敢当!”看着张副官摆放着饭菜,方不为连声说道。 “你我兄弟,何必如此生分?”张副官笑骂道。 方不为心里也在暗暗称奇,心想这张永昌到底是想交自己这个朋友,还是因为谷振龙器重自己的原因,才对自己这么好? 闻着饭菜的香味,方不为也正好饿了,抄起筷了就吃了起来。 他没想到,张永昌也坐到了他的旁边,拿起了筷子。看架势,是要陪着他一起吃饭。 张副官不去侍候谷振龙么? “司令呢?”方不为惊讶的问道。 “有事出去了!”张副官含含糊糊的回了一句。 “对了,差点忘了!”张副官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纸,递给了方不为,“这是你要的口供!” 你终于想起来了? 他还以为张副官是彻底忘了呢。 方不为接过口供,一边吃一边看着。 等看完之后,方不为猛的发现了不对。 步少纲的呢? 步少纲被送到宪兵司令部快一天一夜了,谷振龙不可能不审一下。 但张副官送来的供词里面,压根就没有步少纲的只言片语,张副官也好像忘了这个人似的,提都没提? 难道步少纲交待出了什么重要的人物,张副官是出于保密考虑,才没有告诉自己? 但方不为瞬间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要真审出来什么,谷振龙就算不说,见了自己的时候,也会露出点不一样的表情出来。 毕竟步少纲是方不为亲手抓回来的,也是他第一个怀疑有问题的。 方不为看了看张副官,发现他眉头紧锁,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永昌兄,步少纲审的怎么样了?”方不为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一提步少纲,张副官脸色一变,连筷子里夹的菜都忘了往嘴里送。 为什么自己刚一提,张副官就这么害怕? 难道他愁的就是这个? 步少纲出了什么事? 方不为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没有抗住刑的江右良。 不好! 步少纲死了? 方不为猛的放下了饭碗,黑着脸问着张副官:“死了?” 张副官一脸惊恐的看着方不为。 谷振龙接二连三的夸赞方不为,说方不为有勇有谋,还智计百出。更为难得的是心细如发。 张副官总觉的谷振龙有些言过其实了。 有勇有谋他信,智计百出也不算夸张,但要说方不为心细如发,他是不相信的。 方不为才多大岁数?不正是毛里毛燥的时候么? 包括昨天宪兵司令部督查处的少将处长,冲到谷振龙办公室要人的时候,张副官还有些不以为然,想着方不为的一张好嘴,连刘处长这样的人物都能被他哄的好像发现了绝世瑰宝一样。 但自己没说一个字,只是顿了一下而已,方不为就猜出了真相? 包公再世也没这么厉害吧? 张副官这样的表情,方不为连问都懒的问步少纲是怎么死的了。 只能是用刑太重,没挺过去。 他心里气的直咬牙,却不敢骂出来。 所有和江右良有关,并能和泄密案扯上关系的,除了这几个暗探之外,就只有步少纲了。 而且步少纲最为重要,通过他,很有可能能把内奸的身份查出来。 不用想,宪兵司令部肯定从步少纲这里没审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不然谷振龙不会依然那么暴躁。 但现在人却被审死了? 方不为想不通,谷振龙是怎么考虑的,就这么心急? 现在好了吧,线索全断了。 “先不要说出去啊!”张副官凑到方不为面前低声交待道,“连你们马处长都还不知情呢!” “永昌兄放心,我自然知道轻重”话刚说了一半,方不为又发现了不对。 步少纲死便死了,至多也就是查不到内奸,和马春风关系不大,有什么好瞒的? 难道自己猜错了,步少纲招出了什么厉害的人物,让谷振龙都要顾忌? 方不为浑身一震,瞪着眼睛看着张副官:“他招了?” “他要是招了倒好了!”张副官低声叹道,“还没来的及审,他就s了” 方不为惊的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着张副官。 怎么会是s? 自己送步少纲到宪兵司令部的时候,步少纲连舌头都动不了,那他是怎么s的? “司令也猜测步少纲可能知道点什么,所以命我派人就地审讯你也知道,特工总部涉及泄密的人不少,所有的审讯好手全配合着督查处审查呢。等我从楼上调人下去,回到牢房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他怎么s的?”方不为惊声问道。 “他给狱卒说要解手,狱卒把他送进了茅房,可能是嫌臭,也想着步少纲手脚都被铐着,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就关了门在外面等他。结果快一刻钟了不见他出来,打开门一看,人已经不行了” 张副官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他把自个的脖子放到窗沿上有梭角的地方,硬是磨断了血管” 方不为听的打了个冷颤。 步少纲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忍耐力,才能做到这一步? 上一世他看了那么多的案例和卷宗,听都没听说过这样的死法! “你说他到底有多么害怕,才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张副官问道。 步少纲这是生恐自己受不住刑,说出什么来,才恐惧到了极致,迫不得己之下,才用了这么残忍的方法s。 他要敢说出来,肯定会发生比要他的命还要严重无数倍的后果。所以生怕自己不死。 步少纲到底知道什么?要不是心里藏着天大的秘密,何必把自己逼到如此地步? 方不为终于知道谷司令为什么不敢让外人知道了。 步少纲虽然没招,但这种举动,已经完全证明,他身上牵扯着了不得的人物。 谷振龙第一时间就会想,步少纲身后究竟藏着什么人。 要是自己,自然会想到,步少纲和曾中明是把兄弟,曾中明又是汪的心腹 干了个他娘的 谷振龙不会真的这样怀疑吧? 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原因,翅膀这么一扇,给扇了个乱七遭? 方不为觉的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来了。 张副官一看方不为的脸色,就知道方不为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虽然都是方不为猜出来的,他一句重要的话都没提过,但张副官还是不放心的交待道:“千万不能说出去,司令为这事,快急的冒火了” 能不冒火么? 在谷振龙看来,步少纲最多算小鱼小虾,还劳驾不动他。但引出了让步少纲死命都要保的人物,就容不得他不重视了。 想必谷振龙也没想到,抓了一个江右良,扯出了一个步少纲,又引出了让他都要忌惮的人物? 方不为刚想问一问,谷振龙接下来怎么打算,但话到了嘴边又让他给咽了下去。 谷振龙肯定会下死力气往下挖,哪怕找不到证据,至少也要推断出步少纲身后站在是哪尊大佛。 这样的事情,张副官不一定会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乱说。 张副官也怕方不为追问到什么自己不方便说的事情,有意的转移着话题。 “当时司令还感叹了一句,说你怎么就这么好的运气?人要是晚送过来半天,就死在你特务处了,到时候你麻烦就大了”张副官又叹道。 扯蛋! 方不为心里暗骂了句。 张副官是没看到步少纲在特务处时的那个嚣张样,他会想着s才怪! 步少纲为什么在特务处的时候那么嚣张,刚一到宪兵司令部就要s? 因为谷拢龙不是马春风,步少纲知道自己不能幸免了。 想到这里,方不为心里又是一震,心虚的看了一眼张副官。 他押送步少纲的时候,手拷带了,脚也绑了,甚至是嘴也塞上了,就是没有蒙眼睛。 方不为就是想让步少纲看看,马春风不敢治你,有的是敢治你的人 谁知道,步少纲竟然有这么大的勇气,敢s? 特么的,给玩脱了? 和给江右良下毒的事情一样,这事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说出去。 “我也觉的司令说的对,兄弟确实是好运气,”张副官感叹道,“人死在了我宪兵司令部,就和你特务处没有了一丁点的关系,曾中明想找麻烦也找不到你头上” 看张副官明显是替方不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方不为纳闷的问道:“曾中明就那么厉害?” “你不知道他?”张副官反问道。 “他不就是铁路部的次长,以前还是汪院长的秘书么?”方不为轻描淡写的回道。 “马处长就没对你讲过?”张副官一副你怎么如此无知的模样。 方不为知道,这中间肯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他自身家世只是一般,有一个姐姐,是同盟会元老,但他夫人家里却是声名赫赫 福建方家本就是名门世家,国父反清时,方家举全族之力襄助若不是天妒英才,方家子弟个个英年早逝,但凡活下来一两个,汪院长也不会如现在一般狼狈” 说到这里,张副官猛的打住了话头,知道自己一时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 “永昌兄放心,出自你口,只进我耳。兄弟我是万万不会说出去的!”方不为拍着胸口保证道。 张副官想了想,还是没敢把一些传闻说出来,只对方不为说道:“曾中明此人,绝非你想的那么简单,只论他与汪院长的关系,就非一般,能不招惹,兄弟还是不要惹上这等人物的好!” 方不为听的一头雾水,但不管他怎么追问,张副官都不往下说了。只说是让他回去之后,问一问马处长,说马春风绝对知道的比他清楚。 最后,张副官更是借口有事,逃一般的出了房间。 名单和口供都拿到了,张副官又是打死都不会再说的样子,方不为也就没有了再待下去的必要。 一路上,方不为都在想这件事情。 按照他原来的计划,是想利用步少纲钓出大鱼来的,这事他只在谷振龙面前,隐晦的提过一句,连马春风都不知道。 而方不为的真正目标其实就是曾中明。 当时的谷振龙明显就是一副看笑话的样子,方不为只以为,谷振龙是因为和马春风闹了别扭的原因。 看来,还是自己想错了。 谷振龙就是在等方不为碰了南墙,更或者是惹了麻烦之后,找他去求情呢。 虽然步少纲死了,但对于方不为来说,并不一定就抓不到幕后人物的尾巴。 还有一个特工总部的内奸泄密案在这放着呢。 方不为有很大的把握,可以根据这一点,把幕后人物揪出来。 至不济,也就是浪费一枚n器的事情。 但方不为必须要防着有人情急之下狗急跳墙。 不管是出于提前防范,还是出于自身安危,他都要把曾中明的底细给问清楚了。 回到特务处之后,方不为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去找马春风。 马春风虽然知道的多一些,但肯定不会给自己说那么透。 这样的人和张副官有同一个毛病:就连说话都会留三分余地。 方不为想着,还不如先找高思中问一问。 怎么说高思中也干了这么些年的特务头子,方不为不信他就比张副官知道的少?11 第二四零章 陷入僵局 方不为直接去了审讯股,看到高思中和苏民生正在提审赵金山的那些手下。 基本上快审完了,但从这些手下的嘴里,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看到方不为,高思中又想到方不为离开的时候,给他交待的查一下是谁假传命令封了赵金山的夜总会。 “许光祖这个人你记不记得?”高思中问道。 “谁?”方不为一头雾水,别说认识,他连名字都没听过。 “西城分区香河街警察局的局长!”高思中提醒道。 香河街? 何世荣的家不就是在香河街? 方不为记起来了,就是那天晚上,他抄完何世荣的家,烧了烟土之后,有个什么分驻所的所长,领着一帮警察到了现场。 “就是他干的?”方不为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他一个小分局长的局长,哪有这个权力?”高思中笑道,“这个许光祖,向分区警局报告了你抄了何公馆的事情,正好赵金山夜总会那一片的警局又汇报了何世荣被刺,夜总会里所有的人都被你带走的事情。 分区警察局长一听是特务处办案,哪里敢怠慢,不但封了何公馆,就连赵金山的夜总会也一块封了……就是这个许光祖,猜到你是特务处的人,给警察局长建议的!” 一群狗东西,肯定是怕自己找他们的麻烦,忙着撇清自个呢! 对于这个年代的同行,方不为丁点的认同感都没有。 不敢说全部都是王八蛋,但十个里面毙掉五个,绝对还有漏网的。 方不为也懒的去追究了,他也没那个功夫。 “封条撤了没有?”方不为问道。 高思中点了点头。 “人也全放了吧!”方不为又说道。 没找到线索之前,还不能打草惊蛇,得先让赵金山放松放松。 高思中翻了个白眼。 这个混蛋,现在使唤起自个来,真是一点都不会客气了。 等高思中给杨国仕交待完,方不为叫着高思中和邢明生,回了苏民生那里,又问着曾中明的事情。 “我就说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对步少纲说动手就动手?合着你根本就不知道厉害?”高思中一脸惊诧的问道。 方不为黑着脸:“你压根就没跟我提过!” “嘿,还怪上我了?”高思中气笑了,“我还以为你早问过肖司长了!” 方不为噎了一下。 了解的多了,方不为也渐渐知道了。 舅舅肖在明虽然职位不是特别高,但在军中人面极广,熟知各种人情事故,这样的事情肯定很清楚。 但方不为怎么敢去问舅舅? 一是涉及到保密原则,最关键的是他怕挨骂。 “快说!”方不为催促道。 高思中哼哼两声,他自然也能猜到方不为在怕什么。 高思中想到哪说到哪,苏民生则在旁边补充着。 听到最后,方不为一脸的惊讶。 怪不得马春风对曾中明如此忌惮。 曾中明的妻族方家,大部分都是革命党,这些人全都是早期同盟会中的骨干。 曾中明的妻姐和几位妻兄,全是国父生前的大将。 曾中明也差点和汪院长做了连襟…… 也是这位差点让汪院长和老婆离婚的女英雄,生前竟然是国父手下暗杀部的部长。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汪的成名之举,暗杀载沣,便是这位方小姐一手策划和指挥的。 上任暗杀部部长的那一年,这位方小姐刚刚二十四岁。 也是这一年,刚满二十一岁的委员长赴日留学,才准备加入同盟会。 可惜了,这样的英雄人物,竟然也为情所困,眼看与汪没有结果,竟然抑郁到自杀了断。 她的性格,不知比汪强了多少倍。 如果活下来的话,现在和委员长分庭抗礼的人物哪能轮到汪院长? 说不定又是一段传奇和佳话。 所以张副官才会那样说。 方不为听的一阵唏嘘,同时也在心里暗自戒备。 这个曾中明不好查啊! 如果没有确实的证据,还真有可能会惹祸上身。 怪不得马春风接二连三的劝自己不要冲动。 “莫要以为我们是胆小怕事,有些事情,真不是凭一腔热血可以做成的!” 看方不为沉默不语,苏民生又提醒道。 自己还真有些错怪马春风了。 方不为暗暗的想道。 但该查的,他还是会继续往下查。 不能明知道这人最后会成为汉奸,而眼睁睁的放过他。 “你去谷司令那里,结果如何?”高思中怕方不为尴尬,主动转移着话题。 方不为拿出了名单和口供。 在宪兵司令部的时候,他光顾着震惊步少纲自杀的事情了,还真没细究暗探的口供。 其中还是有不少的疑点。 他又从头到尾的细看了一遍,发现江右良从上海回来后,确实联系过其中的几个暗探,但除了要钱要武器之外,再没有牵扯到其他。 而这几个暗探,全都一口咬定,他们确实给江右良提供过便利,但封城的那一晚,真没有人找过他们,问过江右良藏身的地方。 张副官也明确的告诉方不为,那几个暗探都快要被折磨死了,一直都是这样的说法,说假话的可能性不大。 方不为拿着口供和名单对比了一遍,没找到下落的暗探,上面还有四个人。 全都是奔赴各地的商人,偶尔才回南京一次。 谷振龙派人查访过,可以确定,这四个人在这两个月以内,都没有回来过。 看到这里,方不为疑虑顿生。 难道知道江右良具体行踪的,还有其他人? 会不会直接就是特工总部的人? 方不为又看了一遍特工总部的审查结果。 特工总部的人全被审了一遍,没有一个人承认往外泄秘的事情。 吕开山和田立成也一样,声称当晚整个特工总部一级戒备,别说人了,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泄秘的肯定不是他们。 方不为连声冷笑。 暗探当中没有向外人提过江右良的藏身之地,特工总部也没人向外泄密,但江右良是怎么知道封城令的消息的? 难道消息是自己长腿飞到江右良那里的? 这么大的案子,牵扯到的相关人员这么多,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来? 越是反常,就说明越有问题。 方不为隐隐约约的能感觉到,名单和口供里面,绝对隐藏着关键的线索。 但他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有用的东西。 方不为直觉,现在自己就差灵光一显,说不定谁提醒自己一句,就会豁然开朗。 前世的时候,遇到这样的问题,自己会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方不为才反应过来。 众人拾烧火焰高,为什么自己非要去钻牛角尖? 就怎么没想到开个案情分析会? 之前是没办法,只想着江右良的案子涉及到绝密,不能泄漏出去。 但现在案子都结了,除了上海的事情不能说,一些细节完全可以告诉一些参与过的人员,让他们帮着拾遗补漏。 就算你不说,这些人也能脑补个七七八八。 比如刘成高,还有自己的三个手下。 到了民国之后,方不为认为他接触到的这些人物,比起前世那些,有过之而无不及。 先不论马春风,谷振龙这些在史书上留下极重墨彩之类的人物。 只说叶兴中,冯家山,邢明生等,也不比前世的那些同事差。 特务处毕竟是数一数二的谍报部门,而且现在还是战时,不论其他,能入选的特务,哪个不是精挑细选后,又经过特殊培训的? 至少思维就比常人慎密无数倍。 更何况还是其中出类拔萃的。 方不为“啪”的一声,把手里的文件拍在了桌子上,扯着嗓子喊着邢明生的副官。 “麻烦周副官,请刘股长过来一下,顺便通知一下第四组的邢明生,冯家山和叶兴中回来以后,让他们到科长这里来一趟……” 高思中和苏民生吓了一跳,不知道方不为这一惊一诈的,在发什么疯。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四一章 群策群力 “两位长官也看一看,看能不能从这里找出什么线索来!”方不为又把名单和口供推给了高思中和苏民生。 看方不为起身就往外走,高思中喊道:“你去哪?” “我去找一下处长……”说话的时候,方不为已经走到了门外。 开这样的会,肯定要说一些涉及到机密的东西。比如说内奸案,就不是刘成高以及邢明生等人有资格知道的。 这事必须要征得马春风的同意。 还有步少纲自杀的事情,也必须要让马春风知道。 谷振龙要求保密不假,但这件事情是方不为自个猜出来的,他现在也完全可以用猜测的口吻,报给马春风。 万一到时候谷振龙要求特务处协助,马春风也能早做准备。 方不为去了的时候,发现马春风的办公室还有客人。 马春风的副官正好就在楼下,方不为照例问了一句。 “是铁路部的曾次长!”吕副官低声对方不为说道。 方不为心里一惊。 刚刚聊完没多久,正主就出现了! 曾中明肯定是来要找马春风要人的。 步少纲已被押往宪兵司令部的事情,马春风肯定不会告诉曾中明。但曾中明却又要让他放人,也不知道马春风会如何应对。 曾是明是副部级高官不假,但铁路部只是行政单位。 现在是战时,整个国家都处于军事管理化之下,军政单位自然要比行政单位高一级。 再加上特务处性质本就特殊,就算马春风明说不能放人,曾中明也暂时拿马春风没办法。 但方不为估计,马春风肯定不会这么直接。 等了差不多快半个小时,才听到楼上传来动静。方不为抬头一看,马春风陪着一位个子不高,一身书卷气的中年男子下了楼。 方不为往后退了一步,装做是警卫的样子。 马春风扫了他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有劳马处长了!”临上车的时候,曾中明握着马春风的手说道,“我回去之后,就马上派人把文件送过来,定然不会让马处长难做!” 马春风也带着一脸的笑:“曾次长能理解我等的难处,马某人铭感五内……曾次长放心,等我上报结案,委员长那里做了批示之后,立刻放人……” 方不为一听就明白了,马春风这是在往后拖。 就算曾中明不知道内情,但封城令这么大的事情他总知道吧,也清楚这事肯定是惊动员了委员长的。委员长不做批示,案子没结,有涉案嫌疑的步少纲还不能放,这样的借口合情合理。 曾中明竟然还想着再给步少纲补一份调令,来减轻他冲卡的罪名? 目送着曾中明的小车离开,马春风才转过头来,问着方不为:“谷司令那里怎么说?” 方不为跟着马春风,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回道:“名单要到了……” 刚刚进了马春风的办公室,方不为关好了门,转过身就来了一句:“步少纲死了!” 马春风猛的一顿,双目圆睁,一脸惊容的看着方不为。 刚才曾中明向他要人的时候,马春风还在暗自感叹,想着步少纲要是还关在特务处,才是真真的让他为难。 但现在人被谷振龙要走,他只需拖上几天,请示过谷振龙之后,再告诉曾中明,人刚刚才被宪兵司令部押走,他马春风也没办法了。 责任推了不说,还能落个人情。 但人现在死了,让他怎么圆这个谎? 更让他震惊的是:步少纲到底牵扯到了什么大人物,让谷振龙不惜动用了重刑? “受刑死的?”马春风惊讶的问道。 “自杀!”方不为回道,“趁狱卒不备,在窗台上磨断了脖子……” “什么?”马春风直接喊了出来。 这种死法,别说方不为没听过,他马春风更没听过。 步少纲刚知道自己被押到了宪兵司令部就自杀,只有一个可能,他要保什么人。 比步少纲还要厉害的人物? 马春风往下一想,心里就是一颤。 “谷司令是怎么打算的?”马春风定了定神,皱着眉头问道。 “暂时还不清楚!”方不为回道,“就算宪兵司令部,知道这事的人也不多。从谷司令下了封口令,严禁外泄来看,卑职猜测,他是准备要下大力气往下挖一挖的……” 看马春风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方不为恍然大悟:“步少纲的死是卑职猜出来的……” 马春风点了点头。 他刚刚还想着,谷振龙对方不为再器重,也不可能不讲原则,连这么重要的事情也告诉他? 原来全是方不为猜出来的? 马春风心里暗叹一声。 幸好方不为是自己的心腹,不是敌人。 有些事你纵然不说,他也会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推出真相。 “这件事你不要冒然插手,一切看谷司令的态度!”马春风交待道。 连谷振龙都要谨慎对待,马春风更会小心翼翼。他怕方不为冒然插手,会打乱谷振龙的部署。 “卑职明白!”方不为应道。 方不为又说了从谷振龙那里要来的名单和口供的事情。 听到这里,马春风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刚刚还想着谷振龙不可能不讲原则,但眨眼间就把自己抽了个嘴巴。 谷振龙竟然把特工总部的审查记录都给了方不为? 虽然特工总部没有人承认,等于审查结果中没有实质性的东西,但谷振龙的这种做法,已经完全把保密原则当废纸了。 马春风心中一动,隐隐约约的猜到了谷振龙的用意。 看来方不为还被蒙在了鼓里。 自己也没必要说破。 马春风又把方不为刚刚汇报的这些情况过了一遍,发现案情好像进入了死胡同。 这种局面,方不为会怎么查?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马春风问道。 方不这回道:“步少纲这边,自然有谷司令操心,轮不到卑职插手,卑职还是想着从江右良这边入手!” “说一说!”马春风往后一靠。 多次证明,方不为总能从一些看似不经意的地方,找到关键的线索,马春风也想听一听。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江右良在南京折腾了快一个月,接触了这么多的人,不可能不会有痕迹。卑职想着,还是要从细微处入手,按迹索踪,再往下挖一挖……” “这几个暗探明显是不知情,你还能找什么人?”马春风问道。 “不一定就在这些暗探当中!”方不为回道,“比如这个赵金山就很可疑,他肯定和卑职遇刺,何世荣被杀的事有关……” “太慢了!”马春风摇了摇头,“背后的人物可不会给你慢慢查下去的时间。等他知道步少纲死在了宪兵司令部之后,很有可能就会斩断以往留下的线索,到时你还怎么查?” 步少纲虽然死了,但也提醒了方不为,步少纲是肯定知道幕后人物的真正身份的。 这也让方不为猛然反应了过来。 江右良不知道步少纲这个人,知道江右良具体下落的暗探也不知道步少纲,那他们是怎么窜起来的? 上到步上纲,下到江右良,中间还有暗探,特工总部的内奸,以及赵金山这样的人物,但大部分的人却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那这中间就绝对有一根线连着,就是这个幕后人物。 接触的人越多,留下的痕迹和破绽就越多。 凭借以往的经验和直觉,方不为坚信,只要他能找到关键点,把这线看似杂乱无序的线头串到一块,就能立马推断出幕后人物的真实身份。 这个时间肯定不会太长。 说不定就是灵光一现。 在马春风面前,方不为自然不敢把话说的太满。他微微沉吟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卑职准备召集内部所有的知情人员,群策群力,看能不能找出好的办法!” 马春风愣了一下,定定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也有没招的时候? 这一段时间以来,方不为什么时候都给人一种智珠在握,信心百倍的模样。这种一筹莫展的样子还是头一次。 马春风哑然失笑,方不为也是人,不是神仙。不可能什么事到他手里都能完美解决。 “你自己掂量!”马春风说道,“但要注意保密,涉及绝密,绝对不能外泄!” 马春风说的是上海和步少纲自杀的事情。 “卑职明白!”方不为应道。这也是他来请示马春风的原因。 特工总部就是前车之鉴,所有骨干还全在宪兵司令部关着呢,方不为怎么可能不知轻重?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四二章 目中无人 “行,你去忙吧!”马春风对方不为说道。 步少纲一死,性质就严重了,马春风准备给谷振龙打个电话,汇报一下曾中明来要人的事情。 得到了马春风的首肯,方不为也算是心中有数了。他当场便问马春风要了吕副官,去了档案室,将之前特务处针对江右良的总结报告调了出来。 等他回到行动科的会议室,他通知苏民生的副官,将该通知的人,全置办的东西,已全部办妥了。 会议室的最前面,放着一块大木板。除了高思中和苏民生,刘成高,邢明生,甚至是被方不为派出去调查赵金山的叶兴中和冯家山都在,每人手里都拿着纸和笔。 终于有一点熟悉的样子了,方不为点了点头,走进了会议室。 刘成高正和高思中以及苏民生凑在一块,低声讨论着什么。看到方不为的时候,他得意的笑了笑,意思是你小子够意思。 现在的方不为,已经不是他刘成高想拴就能拴提住的了。别说他,怕是高思中和苏民生都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想法。 方不为能叫他过来,就说明心里有他。 这是方不为节制本部之后,第一次召开这样的会议,谁都清楚,方不为肯定是有了重大的行动计划,才会如此。说白了,就是叫他们过来沾功劳的。 一看在座的都是谁,心里就有数了。 高思中却是一脸的欲言又止。 因这他想把李无病也叫过来。 一是想让李无病也过来沾点功劳,关键也是想让方不为和李无病缓和一下关系。 但高思中怕他当众提出来,方不为会一口回绝。 “调查的怎么样了?方不为边往前走,边问着叶兴中和冯家山。” 叶兴中先站了起来:“卑职一直亲自盯着赵金山。他从上午九点多出门,直接去了西区警局,十一点多才出来的,然后又去了丽丰夜总会,直到卑职接到通知,回本部的时候,他还没有出来……” 看来赵金山一直在处理夜总会被封的事情。 方不为又看向了冯家山。 冯家山一脸的愧色,迎上方不为的目光之后,心虚的低下了头。 “卑职是跟着李副科长去的,具体的调查经过和详细结果,全在李副科长那里……” 方不为心里“腾”的一下,冒出了一股火。 早上去找高思中的时候,他还特意交待几句,让高思中派个老手,带一带冯家山,但没想到高思中派的是李无病,也更没想到,李无病直接将高思中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等于冯家山跟着白跑了大半天,连打酱油都算不上。 虽然恼火,但方不为并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带着一丝笑,看向了高思中。 高思中的面皮不自然的抽了抽,猛的站了起来,吼了一句:“老子去找他……” “科长莫急!”方不为快步的走过后,按住了高思中,转头对冯家山怒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请李副科长……” 看到方不为隐藏在眼睛深处的寒芒,冯家山打了个机灵,快步的跑出了会议室。 李无病的心思,方不为很清楚,无非就是看不惯自己横空出世,以一介组长之职,号令全处,等于就是架到了他的头上。 方不为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他没想到这么快。 高思中因为李无病,向他求情,才过了几天? 方不为估计,高思中如果再不下重手的话,下次对上自己,李无病肯定还是会这么干。 长此以往,二人之间的矛盾只会越来越深,迟早会有爆发的一天。 方不为已经能够预见最后的结果,要么是李无病瞅着空子的给方不为下绊子,要么就是方不为下狠手,办了他李无病。 方不为决定,找个时间,要和高思中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不能因为一个李无病,坏了二人之间的情份。 几分钟以后,李无病跟着冯家山过来了。 冯家山找到李无病,说高思中请他到情报科一趟,汇报调查赵金山的事情,李无病还不相信。 想着汇报调查结果,为什么要跑到行动科去? 刚一进门,李无病就看到站在最前面的方不为,而底下一干人全都正襟危坐。 李无病心里莫明的生出一股恨意。 往常的时候,整个特务处,只有马春风才会有此等姿态,他方不为何德何能? 李无病又往会场里扫了一眼,看到高思中竟然坐在苏民生的下首,他眼睛猛的往外一突,恨的牙都快要咬碎了。 从哪一点来论,高思中都是特务处第二人,为什么甘心受此大辱? 李无病咬了咬牙,硬是压下了心中的火气,看都没看方不为,黑着脸走到高思中面前,把一份文件递了上去。 高思中本想着等李无病来了之后,借机训两句,顺便再让他留下来。但看李无病如此无礼,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简直就是没把人放在眼里。 苏民生就在他旁边坐着呢,李无病就当没看到一样。 你他娘的当行动科全都是瞎子? 看高思中气的直发抖,方不为迅速的给坐在高思中两边的苏民生和刘成高使了个眼色。 高思中这火一发起来,既耽误时间,又让人尴尬。 高思中“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打算扇向李无病脸上的手还没抬起来,就让刘成高给一把按了下去。 苏民生顺势起身,让开了位置,笑着对李无病说道:“李科长,快请坐!” “科长着什么急?”方不为笑吟吟的看着高思中说道:“让李副科长慢慢汇报不就是了!” 汇报? 老子给你汇报个锤子! 李无病心里暗骂一声,大马金马的坐在了苏民生让出来的位置上。 他这是气昏了头,根本不管不顾了。 苏民生一点都不在意,拿起了自己面前的东西,绕过了高思中和刘成高,坐到了第四个位置上。 高思中看了看已被嫉妒和怒火烧的几无理智的李无病,又看了看全都淡然处之的行动科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到了方不为的脸上。 方不为脸上依然还戴着笑。 看着李无病近似骑到行动科头上拉屎的做派,行动科的所有人,包括方不为在内,为什么都当没看到一样? 方不为这么好说话,被人欺负到头上来都能笑脸相迎? 高思中想到了车庆丰的下场,心里猛的一慌。 他刚要说话,但方不为轻轻的摇了摇头,直接了当的说道:“科长,咱们先说案情?” 高思中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方不为是不想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面子。 刘成高拿起李无病交给高思中的那份文件,站起来递给了方不为。 等他回过头来,迎上李无病怒视的目光时,心里冷笑一声。 真当老子是泥捏的? 要不是方不为使眼色,老子能把你脸上打出花来你信不信? 方不为接过文件,给了刘成高一个稍安勿燥的眼神,然后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大概扫了一遍调查的结果,方不为心里又是一声暗叹。 李无病掌领情报抖侦察股,最终坐到了情报科副科长的位子上,并非全是高思中一心力捧的原因。 这上面的内容,如果给冯家山去查,怕是耗上三五天,都不一定能有这么全面。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四三章 借刀杀人 可惜了! 方不为暗暗的摇了摇头。 这样的人物,再放纵下去,就会给自己树一个死敌出来。 把心里杂乱的念头清了清,方不为又细细的看了一遍。 丽丰夜总会是两年前开张的,之前在南京地界上,从来没有听说过赵金山这么一号人物。 赵金山刚到南京的时候,人如其名,金条底下压着英雄贴,广交各路人物,声势不小。 等地头熟了之后,他才开的丽丰夜总会。 开张当日,商界、政界、帮派,包括南京警察厅厅长等,去了不少的场面人物给他站台。 其中就有何世荣。 李无病多方打探,打听到赵金山好像是从北京过来的,而且是改名换姓,之前根本不叫这个名字。 李无病正通过关系,在查赵金山的真正来历,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除此之外,李无病还查到,赵金山夜总会的收入支出,以及他本人的银钱往来,全部都是通过和水金行走的账。 方不为之所以佩服李无病,原因就是这一点。 这要给冯家山去查,连头绪可能都理不出来。 仅仅半天的时间,李无病打探过的人物,有警察厅的高官,有商界的大佬,有帮派的大享,竟然连特工总部的老巢,国党中央组织部的主要人物都有。 虽然没名没姓,但方不为一想就明白,这些人全是李无病亲自掌控的内线。 他怎么可能会让冯家山跟着? 有了和水金行这一条,赵金山手里金条的来源算是搞清楚了。 接下来就看李无病的后续调查结果,看和江右良有没有什么关联。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把文件放到了一边。 他先清了清嗓子,等众人抬起头来以后,方不为又抱着拳,对着在靠窗一排的高思中等人说道:“卑职今天就僭越了!” 知道正戏要开场了,大部分的人都打起了精神。 方不为没有理李无病怨毒的目光,指了指坐在叶兴中旁边的吕副官说道:“我刚已请示过处长,处长同意将江右良案的部分案情告予各位知晓,并严令,严禁外泄……” 除了叶兴中以外,哪个干特务的时间都比方不为长,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 说完之后,方不为冲吕副官点了点头。吕副官打开档案,将总结报告读了一遍。 在座的全都是此案的重要参与人员,就算有些行动没有亲自参加,但前后一联想,也能猜个大概。 方不为此举,主要是补充一下细节,让每个人都清楚整件案子的侦办过程,然后再根据自己侦办的部分,拾遗补漏。 从方不为回家遇刺开始,一直到江右良落网,除了隐去了步少纲自杀一事,方不为将其余的案情全都说了一遍。 等所有人都在沉吟的时候,方不为拿起粉笔,在木板的最上面写下了江右良的名字,又在最下面,写了步少纲,然后他又在这两人之前划了一条直线。 “想必各位也清楚了,江右良虽然落网,但余孽未清。更何况还有这个最后最现的步少纲,明显就是受了幕后人物的指使,想要营救江右良……今天之所以召集各位在此,目的就是集思广义,抽丝剥茧,把这个幕后黑手挖出来……” “应该是要把你方组长的仇人挖出来才对吧?”李无病咬着牙冷笑道。 没等高思中发火,方不为直接了当的回道:“没错,此人不除,我方某人寝食难安,但公私不两误,李科长认为,我这等安排有何错处?” 方不为已经懒的敷衍了,语气没有一丝的客气。 李无病怒目圆睁,刚要喝骂,却不防旁边的高思中猛的一拍桌子:“给我闭嘴!” 看着脸色涨红的高思中,李无病胸口不断起伏,硬是把一口气憋了下去。 旁边的刘成高已经有些蠢蠢欲动,就等方不为一声令下了。 “李科长,若不是因为高科长,其实这个案子我行动科一手就可以办了,真没必要劳动你的大驾……” 方不为盯着李无病说道。 要不是顾及高思中的脸面,方不为早将李无病赶出去了。 “就凭你们?”李无病一声怒哼。 “对,就凭我们!”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这起案件本身,就是因我而起,各位长官想必都很清楚……” 方不为说的是上海的事情。因为邢明生等人在场的原因,他只能提一句。 “组织杀手行刺我的麻七,是我行动科捕获的,麻七的师傅何世荣,也是我行动科查到的,还有诱使何世荣赴宴被刺的付高昌,还是我特动科抓到的…… 包括力抗上门来抢人的特工总部,逼的六七百号人不敢异动的,依然是我行动科,从田立成嘴里诈出江右良,逼的谷司令关押贺清南,申请封城令的,还是我行动科……更不用说活捉江右良,扣押步少纲……请问李科长,这中间你出了多少力?” 方不为所说的每件事情,全都是方不为主导的。别说李无病,就算是行动科的科长苏民生都没有参与进去多少。方不为就差说,这起案子和你李无病有毛的关系? 李无病被问的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正当他要恼羞成怒,破口大骂的时候,高思中猛的站了起来,指着李无病的鼻子,目眦欲裂的说道:“你当处长的军令是假的?” 李无病心里一惊。 高思中说的是方不为依然还节制着本部的身份。 叶兴中等人在场,方不为还敢说这么多的机密,摆明了是得到过马春风的首肯的,况且还有马春风的副官在场记录,此次会议绝对称的上是重大,说方不为此时代表着马春风也不为过。 自己此时大闹会场,马春风知道了会怎么看? 但李无病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方不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说他李无病是窝囊废。 “科长,对不起!”李无病咬牙着说了一句,怒而起身,拂袖便走。 高思中咬了咬牙,指了指方不为,起身追了出去。 他是怕李无病一怒之下,干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高思中的反应怎么这么快? 这下怕是把高思中得罪的有些狠了。 苏民生盯着方不为,犹豫了许久后才说道:“他知道上海的事情……” 旁边的吕副官先吓了一大跳。 “方组长,容我向处长禀报一声……”话都还没说完,吕副官就冲出了会议室。 刘成高的脸色也变了。 他之前不知道方不为具体在上海干了什么,但方不为审讯田立成,谷振龙,贺清南在外面偷听的时候,他正好在场,当时就猜到了几分。此时再听苏民生这般说法,怎么可能不吃惊? “放心,有高科长在!”方不为看似不以意的说了一句,心中则是在冷笑。 高思中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追了出去。而且他也猜到了方不为就是想借马春风的手,对李无病开刀,才故意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羞辱李无病,让李无病恼羞成怒。 所以高思中才有离开时的那一指。 方不为还想着吕副官亲眼看到了这一幕,事后肯定会向马春风汇报。以马春风多疑的性格,怎么可能不会防着李无病? 没想到直接被苏民生一口喝破了。 一个一个都怎么这么聪明了? 猜到就猜到吧! 想必事后高思中也能想明白。 以李无病这种狭隘的心性,难保有一天他不会积怨成仇,为报复自己而做出投敌的事情来。 至少现在有了提防之心,李无病好歹没有性命之忧。 “好了,就剩咱们自家人了,有些话也能敞开说了!”方不为呵呵笑了一声,有意的缓解着气氛。 刘成高和苏民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方不为这才说了特工总部出了内奸的事情。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四四章 抽丝剥茧 特工总部主要人员涉嫌泄密一案,刘成高还不知道,邢明生等人就更不知道了。 正当他们还在震惊的时候,高思中黑着一张脸回来了,后面还跟着马春风的副官。 进来之后,高思中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方不为,一个字都没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方不为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马春风出手了。 不知道马春风会采用什么样的手段,但方不为估计,这起案子不结,李无病就别想出特务处本部的大门一步了。 高思中怒归怒,但并非不清楚其中的道理。 李无病已经嫉妒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再不加约束,难免不会成为特务处的江右良,到时候特务处的所有人都会跟着遭受灭顶之灾。 苏民生本想劝几句的,但左想右想还是觉的这个场合不合适。 看所有人都盯着自己,高思中冲方不为怒吼了一声:“等着看老子笑话呢?” 方不为无奈的冲高思中笑了笑:“哪卑职就开始了!” “所有的案情及侦办过程,各位都清楚了,江右良虽然落,但种种线索和疑点表明,除了江右良之前掌控的几个暗探,背后一直还有人在暗助江右良,包括步少纲身后的人物 人有力穷之时,我也不例外。所以才想请各位拾遗补漏,看看其中还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人物和线索” 众人随着方不为手上的动作,把视线放到了最下面,步少纲的名字上。 “江右良称,当天夜里,报信的人从天而降,找到了他藏身的地方,他甚至是连对方的身份,以及怎么找到他的都不知道,那这个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能准确的知道江右良藏身的地方,更能支使步少纲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之前不联系江右良?” 方不为抬起头来,看着高思中和苏民生说道:“两位科长还记不记得,我让高科长诈江右良,说他是汉奸的时候,江右良放声狂笑,连说了几声怪不得,那说明,这个人真有可能是汉奸,而且江右良绝对认识。” 方不为又转过身来,指着木板上的两个名字:“江右良不知道步少纲,暗探也不知道步少纲,步少纲不可能凭空来救江右良,这其中绝对有一些可能被我们漏掉的这些人物和线索,能把他们串联到一起。我们的目的,便是通过找出这些结索,将捏着线头的人物,从黑暗当中拽出来。” “为什么不审步少纲,他肯定知道啊?”刘成高摸着后脑勺问道。 方不为直接了当的回了一句:“不能说!” 刘成高当场一噎,高思中和苏民生却是脸色一变。 方不为只要一说这三个字,绝对没好事。 “首先,我们来分析一下,这个人物是怎么找到的江右良?” 方不为翻出了那四个暗探的口供:“很可惜,没等审到这些细节,江右良就死了,但并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江右良提过,知道他藏身的地方的,只有他联系过的几个暗探。 当时我以为,是这几个暗探透露出去的。但这四个暗探,已经被刑讯的奄奄一息了,也没有人承认这一点。更可疑的是,他们竟然只知道江右良藏在子午路一带,却不知道具置? 那就说明,这个人本来就知道江右良藏在哪。再加上江右良认识他这一点,就可以推断出,江右良到南京之后,不但联系过这个人,更是将自己躲藏的地方告诉过他,可想而知两人之间的关系。” “这个人能知道封城令,还和江右良关系莫逆,那就只能是特工总部的内部人员了!”苏民生说道。 “而且他能指使步少纲,很有可能是掌握了步少纲的什么把柄!”高思中补充道。 方不为没有说话,却又拿起特工总部的审查记录看了一遍,同时心中也在犯疑。 吕开山和田立成都交待过,他们回去之后,是先戒严的全部上下,然后才通知的搜捕令。其间绝对没有一个人外出过。 江右良关乎到贺清南乌纱帽的问题,而吕开山和田立成更是经年的老手,不可能不知道保密。 而且事后,谷司令也下令查过,在那个时间段里,特工总部的所有电话,并未与外界联系过! 这个人是怎么把消息送出去的? 这样一来,岂不是连内奸案也站不住脚了? 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个人在特工总部的能量绝对不低,有能把消息送出去,而不让其他人发现的能力。 但这样一来,就有更大的矛盾出来了。 江右良最后说怪不得的时候,就说明他也认为这个人是汉奸。 有这么大能量的人,在特工总部职位应该不低,就算不知道上海的全部实情,也能知道一部分。 比如特务处的李无病和刘成高。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等于日本人也知道了,肯定会有大行动。 但日本特高课除了满上海的搜捕之外,再没听说有什么动作。 方不为一时半会根本想不通。 从特工总部这里得不到线索,只能从其他地方想办法。 “谷司令审了一天一夜,也没有审出结果来。想必就连吕开山和田立成,也想不出有没有这样的人,更何况是我们?” 方不为敲了敲木板说道:“咱们只能自个想办法,从现有的信息当中找线索咱们就从江右良刚回到南京开始” “根据现有的线索,我们知道,江右良最早接触的是麻七和何世荣” 他在江右良的下面写了上了麻七和何世荣的名字,然后又转过身来说道:“江右良先找了麻七,麻七不敢接暗花之后,他无奈之下,才找了何世荣等悬赏发出去之后,他可能又没钱了,江右良才找的名单上的这四个暗探那问题是,找这四个人之前,江右良给麻七和何世荣的金条是从哪来的?” “田立成说过,知道江右良可能会私吞巨款时,贺清南不但抄了他的家,更是派人将江右良在南京的所有亲朋全部监视了起来,所以江右良回南京之后,别说回家拿钱,他连联系都不敢联系家人和好友。” 方不为转过身来,从江右良的名字上划过一道线,在线的另一头标注了金条两个字,又打了个问号。 “这个给江右良黄金的人,应该才是江右良到南京之后,联系过的第一个人物,这样也说明,这个人,比其他这些人更让江右良信任!那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最后给江右良传信,又指使步少纲冲卡的人?” “金条不是赵金山送的么?”刘成高问道。 方不为脸色一黑。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看自己自从看了李无病的调查结果之后,连提都没敢提这一茬么? 看方不为不说话,刘成高不明所以的看了高思中一眼。 这还是高思中刚刚告诉他的。 问题提出来了,方不为不得不做出解释。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打算说出全部的实情。 等这些人真正的反应过来以后再说吧,不然高思中不当场和他翻脸才怪。 方不为沉吟了几秒钟之后回道:“金条如果是赵金山送的,那江右良很有可能会告诉他要刺杀我的事情到最后,赵金山就更不可能拿着同一批黄金来送礼了” 高思中总觉的哪里不对,但一时半会还没想明白。 “找不出泄密的人,那我们可以挖一挖这个给江右良送钱的人!我们虽然不知道金条是谁给江右良的,但至少知道,是从和水金行出来的。和水金行势大,我们没办法明查,但完全可以迂回一下!” 方不为说着,又在金条的后面加上了赵金山的名字。 “现在知道赵金山与和水金行有账务来往,我考虑是不是可以通过他,买通金行内部的管事,查一查近期金行内部的账本?黄金不是普通货币,就算和水金行也不敢一次性兑付太多,也肯定有兑付明细,说不定可以查到江右良这批金条的来历!” “你怎么敢保证,送金条给江右良的人,不是人家早就兑换好,留在手边急用的?”高思中反问道。 高思中这是在抬杠。 “有这种可能!”方不为呵呵笑道,“但万一查出点什么来呢?” “那还等什么?”高思中翻了翻眼皮。 “等李科长的调查结果,也在以防万一!”方不为回道。 查江右良手上的金条来源是一部分原因,方不为更想查的是,和水金行到底和日本人有没有关系。 所以用赵金山之前,必须先把他的底细给查清了。 “咱们言归正传!”方不为敲了敲木板,“假设这两件事情是同一个人所为,那他就不可能只会在开始和结束的地方出现,这中间的二十多天,他在干什么?” 方不为又在江右良和步少纲之间打了个大大的问号:“还有,为什么江右良会在中间,冒着被特工总部发现的危险,向这四个暗探要钱要武器,而不是继续向这个人求助?” “是不是他们在中间发生了什么冲突,分道扬镳之后,江右良走投无路之下。才联系的这几个暗探?到最后,看江右良难以幸免,这个人才想着要营救?” 众人都想着其中的可能性。 “这只是我的猜测!”方不为又说道,“各位可以设想一下,除了给江右良送钱,最后再给江右良通风报信以及让步少纲救他之外,这个人还会为江右良做什么?这个人做的越多,那他留下的痕迹就越多,只要我们能找出这些痕迹,离找出他的真实身份,也就不远了” 叶兴中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的样子,方不为直接喝道:“有话就说!” “组长,江右良身上挂的那些手雷,会不会就是这个人提供的?”叶兴中问道,“手雷不像n,在南京,管控的不是一般的严,像这几个暗探只是普通商人的身份,应该搞不到这些东西才对?” 方不为猛的一震,飞速的翻开了几个暗探的口供。 暗探的口供当中,只说是给江右良提供了钱财和武器,到底是什么武器,却一个字都没提? 叶兴中考虑的不是没道理,以这几个暗探的身份,还真不好搞到手雷这样的军火。 手雷会不会就是这个幕后人物提供给江右良的? 方不为一直想着,江右良的武器都是从暗探这里得到的,却没有深究这其中的疑点。 集思广义,果然还是有用的。 “还有呢?”方不为直接冲叶兴中竖了个大拇指。 “看上面的字母,这手雷应该和咱们用来吓唬特工总部的一样,也是德产的!”叶兴中又回道,“这种香瓜雷,因为威力不好带,所以军中留存的少,一般发下来之后,都会被军需官换成其他东西” “德产?”方不为悚然一惊。 从付高昌那里缴获的手雷又矮又胖,但江右良用的又细又长,所以方不为才没有联系到一块。 这个r,为什么早点不说? 方不为心里暗骂一句。 “你去,立既提审付高昌,问一下他,这种手雷在什么地方可以买的到?”方不为黑着脸,指着叶兴中说道。 付高昌不但贩烟土,还偶尔贩军火。而且大部分都是德式军械,就是拿烟土从军队那里换来的。所以他对这东西的出处应该很清楚。 叶兴中脖子一缩,一小溜烟的跑了出去。 “再有没有?”方不为又环视了一圈。 “组长!”邢明生报告了一声。 “说!” “那个地道,就是当天江右良从城墙里面钻到湖里的那一条,如果只凭江右良一个人,估计用的时间不会短。但看茬口,差异并不是太大,有没有可能有别人帮他一起挖的?” 方不为心中一动。 他想到了当天,让邢明生去查这处宅子的底细的情况。 邢明生回来汇报说,宅子是一家货运公司用来储货的,当时公司的大管事称,根本不知道管仓库的人将宅子租了出去。 管宅子的小管事外出公干,正好不在,自己没在意,这事就没了下文。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高科长,此事还要麻烦你,派人查一查这处宅子和这家公司!”方不为对高思中说道。 “现在知道老子有用了?”高思中一声冷哼。但他并没有怠慢,让邢明生去找侦查股的队长了。 方不为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没有自大,想着开个案情分析会,找一下灵感。 灵感还没来,线索却找出了一大堆。 一人技穷,二人技长! 这么大的案子,仅凭自己,也不可能发现所有的疑点,记住所有的细节。11 第二四五章 柳暗花明 “这个人能给江右良提供钱财,武器,能得知绝秘情报,还能支配步少纲这样的人物营救江右良?这么多线索,就算我们查不出是谁,特工总部总能根据江右良以往的来往关系,查到根源才对啊?” 苏民生越想越是疑惑。 方不为微微的摇了摇头:“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 说着,他又拿起特工总部的审查资料:“谷司令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特工总部的知情人员,之所以被关了一天一夜,到现在都还没放出来,就是因为谷司令也认准了这一点。 甚至连贺清南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特工总部真出了内奸,但是,从上到下,十几个负责人,来来回回的审了好几遍。谷司令甚至把当夜,特工总部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查了一遍,都没有查出相关的线索来? 按理说,消息如果是从特工总部这里传出去的话,在全部戒严的情况下,内奸想给江右良报信,总要露出点痕迹来吧?可别说线索了,到现在为止,连迹像都没有找到一点……” 苏民生愣了一下。 他之前还在想,为什么自己推断这个人就在特工总部的时候,方不为不回应,原来有这么多矛盾的地方。 “难道消息是自个找翅膀飞出去的?”高思中捏着下巴说道,“这个人这样下死力气的帮江右良,要说之前和江右良没来往,打死老子也不信!” “谷司令怎么可能放过这么重要的线索?江右良的祖宗十八辈都快要被他翻出来了。”方不为摊了摊手,又说道,“但我觉的查不出来也不足为奇。江右良和姚天南是亲兄弟的关系,特工总部竟然没一个人知道?特工总部是什么地方,这么多年竟然压根就没发现过这一点?可想而知,这兄弟俩保密的本事!” “这个江右良,怎么就死的这么及时?为什么之前就没人发现特工总部出了内奸这一点?”高思中惋惜的说道。 方不为的脸色变了一下。 他总不能告诉高思中,他和谷振龙累昏了头,都把这一点给疏忽了。 “还有步少纲啊!”刘成高实在忍不住了,又问了一句。 高思中和苏民生全黑了脸,怒视着刘成高。 刘成高脖子一缩,心虚的低下了头。 “步少纲死了?他娘的,老子果然没猜错!”刘成高心里被震了个七荤八素。 他实在是心痒难耐,才想着确认一下。此时再看高思中和苏民生的眼神,刘成高什么都明白了。 方不为一直不提步少纲,他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被方不为顶回来之后,刘成高就猜测步少纲出事了。 高思中和苏民生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谷振龙不是马春风,绝对不会因为步少纲是查曾中明的把兄弟,就不敢往下查。 之所以没结果,自然是没人可查了。 都是聪明人! 方不为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 高思中和苏民生齐齐的一声长叹。 江右良死了,步少纲也死了,线索全断了。 方不为无奈之下,才想着从之前的信息当中,找出这个人的蛛丝马迹来。 “各位再想一想,看能不能再找出这个人的线索来?”方不为又说道。 高思中拉过了卷宗,和苏民生一起,逐条的看着案情。 刘成高转了转眼珠,也凑了过来。 方不为的两个手下,在知道的那么少的信息的情况下,都能想到有疑点的地方,他们三个长官要是再找不到点有用的东西,就显的太无能了。 “这里,”高思中指着卷宗,问着方不为,“在赵金山的夜总会,刺杀何世荣的人,是不是也是这个人派的?” “我也想过,但没办法查!”方不为回道,“那个杀手被何世荣的弟子打成了马蜂窝,连是男是女都快看不出来了,根本没办法查到身份……” “组长,杀手会不会就是赵金山派的?”冯家山说道,“当时何世荣的弟子说过,杀手是借着赵金山的名头,才接近的何世荣……” 方不为的脸色一黑,心里暗骂着冯家山。 狗东西不长脑子么? “可能性不大!苏民生回道,“明知道我特务处在追查刺杀何世荣的凶手,人要是赵金山派的,他怎么还敢送上门来?” 那天夜里,方不为追踪麻七的时候,闹出的动静实在不小。不但封了赵金山的夜总会,更是抄了何公馆,还抓了那么多的人,像赵金山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打听不到方不为的身份和他抓人的原因? 至少当时在场的警察局长许光祖是猜到了方不为的身份的,不然赵金山不会在第二天就直接找上门来,请托着要送礼。 刘成高也接上了茬:“要说赵金山和江右良有关系,那就更不可能了!搜捕江右良的那天,满城的通缉令又不是假的,赵金山除非眼睛瞎了才看不到。他真要参与了江右良的事情,早他娘的跑了……” 高思中猛的愣了一下,直愣愣的看着方不为。 完了,高思中想明白了? 方不为正想着找个由头转移话题,高思中的脸色猛的一变:“好你个王八蛋,竟然敢坑老子……” 话还没说完,人就扑了上来。 方不为往后一跳,躲到了木板后面。苏民生和刘面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先拉住高思中。 “你他娘的……你早就知道赵金山和江右良毛的关系都没有,却装模做样的拉着老子去向处长汇报,害老子差点挨一顿打……” “本来是叫你去立功的,谁知道处长那么大反应?”方不为叫屈道。 “功劳在哪里?”高思中摆不脱苏民生和刘成高,只能指着方不为骂道,“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老子跟你没完……” “和水金行啊,江右良的金条,不就是从那里出来的?”方不为回道。 方不为还真没说假话,但也没全部说实话。 看到赵金山送的是和水金行的金条时,方不为第一时间就把他和日本间谍联系在了一起,再加上赵金山看他的时候有些心虚,他又根据何世荣的死,联想到赵金山和自己遇刺有关。 回来之后,他再一细想,便想到赵金山和江右良的关系不是太深,不然早跑了。 但金条的事情,一直让他暗暗生疑。所以才想着到马春风那里试探一下,拿赵金山有可能和江右良有关联的借口,查一下和水金行。 谁知道,马春风看到高思中和方不为一起来送礼的时候,反应会那么大? “放屁,金行是那么好查的?” 刚骂完,高思中也愣住了。 他想到方不为在马春风面前提起和水金行时的情形。 方不为真的是想查和水金行,竟然敢跑到马春风那里去试探? 高思中看了一眼全程把自个当雕塑的吕副官,恨恨的指了指方不为。 不能再说下去了。 方不为之前也没想到,和水金行背后的关系这么深,竟然能扯到支持委员长的财阀身上? 但既便如此,方不为还是没打消想要查一下和水金行的念头。 几千两的黄金,不是说兑就能兑出去的,这么大的量,难道和水金行问都不问一下对方的身份么? 就算和水金行不知道黄金最终落到了日本间谍手里,那替日本人把这笔黄金兑出来的又是什么人? 所以他第二次回来,看到冯家山和叶兴中的时候,第一句就问的是赵金山查的怎么样了。 他确是想利用赵金山,查一查和水金行的账目。 高思中也知道方不为不会害他,只能是无心之举,他就是想借着这个茬,发发火气,顺便试探试探方不为。 看方不为没想着和他硬顶,高思中就明白了,李无病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二人的关系。 想通了了这一点,高思中心里的火气便散了大半,瞪了方不为一眼,黑着脸坐了下来。 屁股刚挨板凳,高思中又想到了不对:“那赵金山见了你心虚什么?” “我估计,杀手虽然不是他派的,但何世荣被刺,他也可能有份,很可能就和付高昌一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了江右良的帮凶!”方不为回道,“何世荣不是一般人物,而是青帮大佬,赵金山能不能惹的起青帮,还得两说。 那天我在他的夜总会和何公馆闹出的动静那么大,不少江湖人物知道我在追查何世荣的死因。如果让我查到他也有份,你说他怕不怕我转身就告诉青帮份子?” 高思中恍然大悟:“我说他出手怎么这么大方,原来还想着要堵你的嘴?” 问肯定是要问一问的,但要先所他的底细摸清楚再说。万一推断错误,赵金山要是和幕后人物扯上什么关系,岂不是打草惊蛇? “明知道江右良和步少纲落网了,那这个人怎么可能等着你去抓?这么一说,幕后人物应该早跑了?”高思中震惊的问道。 终于反应过来了! 方不为心里暗叹了一声。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方不为回道,“只要能知道他是谁,至少能把特工总部的内奸挖出来吧?”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但高思中和刘成高明显都有些失望。 他们还想着挖出条大鱼来呢。 就算现在跑了,也可以让他回来啊!方不为心中冷笑。 知道步少纲自杀的消息之后,他就想到了这一点。 幕后人物再蠢,看撤了封城令,步少纲也没回来,就能想到事情到了最糟糕的地步,不跑等着被步少纲供出来么? 正因为如此,方不为的马春风的楼下看到曾中明的时候,才猛然一惊。 自己之前对曾中明的推断全错了,步少纲根本就不是他指使的。 不然他怎么还敢跑来向马春风要人? 曾中明要是幕后人物,他明知这事已经惊动了委员长,也更不可能还敢想着给步少纲假造减轻罪责的伪证。 所以方不为才没有浪费那一枚窃听器。 也是在那个时候,方不为发现事情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糟。 他从高思中和苏民生这里知道了曾中明的底细之后,就一直在担心。 如果找不到强有力的证据,想要把曾中明这样的人斩于马下,无疑于痴人说梦。 更甚至,在有证据的情况下,都有可能拿对方没办法。 民国史上,并非没有明知道这个人是汉奸,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最后没办法治罪的事情发生。 方不为振奋之下,当场就有了计划。 如果装做不小心,把江右良和步少纲的死讯,以及这两个人都没有吐露出什么实情的消息公布出去的话,幕后人物会是什么反应? 说不定跑了的人,都有可能会回来。 想实行这样的计划,必须要让谷振龙配合才行,说不定还要提前知会委员长。 但要是确定不了目标,消息放出又有什么用? 所以方水为才想着。先把这个人挖出来,至少先确定大致范围,再去向谷振龙汇报。 具体计划肯定还不能说出来。方不为又激励着这几位,想着再挖点线索出来。 但把所有的资料翻了两遍,案情翻来覆去的讨论了快一个小时,也再没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看来是都没招了! 就这么点东西,冒然给谷振龙汇报的话,是不是有点少? 不知道叶兴中和邢明生这里查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查到有用的线索。 方不为正想着,叶兴中回来了。 看到叶兴中手上拿着一枚手雷,在座的几位差点没把他给扇出去。 看几位长官的脸色不好看,叶兴中嘿嘿一笑:“各位长官放心,拆了引信的!” 这王八蛋就是故意的。 看方不为脸色一黑,叶兴中猛的打了个激灵,迅速的把手雷放到了桌子上,一脸正色的对方不为说道:“报告长官,付高昌说他还真的见过这种型号的手雷。但没有卖过,也不知道具体的来历。但他说这种德国货,只有少数的几个部队有装备,黑市上的流动的,也是从部队里流出来的……” “他在什么地方见过?”方不为冷声问道。 “在他老板那里。”叶兴中回道,“付高昌说,应该是哪个部队的长官,找到他老板这里来,想把这批手雷卖掉。付高昌的老板试了试样品,发现手雷的威力太小,但又挂着德国货的名头,价格还很高,所以就没答应……” “哪个部队胆子这么大,敢把手雷拿出来卖?”方不为惊讶的问道。 叶兴中瞅了瞅方不为,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没说话。 方不为又看了看高思中和苏民生,两个人看着方不为,都是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我就日了! 方不为暗暗的骂了一句。 “部队?难道是从德械师里流出来的?”刘成高念叨了一句,顺手把手雷拿了看来,“没见过啊?” “这种德国货,除了部队里,还能从哪里买到?”方不为又问着叶兴中。 一牵扯到部队,就没那么好查了。特务处现在的权力还没有大到对军队想查就查的地步。 “要是制式军械的话,德械进入国内就只有一条途径……黑市上的那些,也是从军队当中流转出去的……”刘成高解释道。 特么的,想要查,还真的只能从这一点下手了。 只能先问一问付高昌的老板了。 方不为也想了起来,付高昌的老板好像叫李凤年。 当时抓到付高昌的时候,正是方不为利用付高昌给李凤年报信的空当,让李凤年误认为付高昌是被江右良抓走的。 结果这个李凤年直接冲到特工总部去要人,才让贺清南知道,江右良一直在南京城搞风搞雨,也才引出了后来两部对峙,以及被方不为从田立成嘴里诈出江右良的事情来。 听田立成所说,这个人来头不小。江右良刚到南京,想找杀手刺杀自己的时候,先去找的就是李凤年,但被李凤年直接回绝了。 “能不能想办法,问一问这个李凤年?”方不为看着高思中说道。 “难!”高思中摇了摇头,“这样的事情,你觉的李凤年会说实话?” 特务处假假也是军事情报部门,李凤年一知道来人的身份,能说的也不敢说了。 “抓回来也不行!” 方不为还没张嘴,高思中又说道,“抓这样的人,你用什么借口?贩运烟土,走私军火?这人可不是何世荣这样的角色。更何况,抓回来以后,他真要扯出一大堆的事情来,你怎么办?” 敢在以南京城为据点,把烟土生意做这么大,还能和军队做军火生意,天知道李凤年身后站的是谁。 李凤年要是真招出来,特务处到底是查还是不查? 又是这个屌样? 特么的…… 方不为心里快骂翻天了。 但光骂也没用,事情还得干。 “真要想查,其实也没那么难!”刘成高把玩着手雷说道,“德械师就那么几个……” 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现在德国对民国政府的军事援助才开始不久,再加上中央政府财力不足,对德式军械的采购力度没那么大,能配备德式军械的部队真不多。 “这种香瓜雷,威力太小,带起来也麻烦,军部的人肯定不会大肆购买,要么是当样品买回来试一试的,要么就是洋鬼子给的添头,数量肯定不多……”刘成高又说道。 这样一来,范围就更小了。 方不为托着下巴,沉吟了一下后说道:“按付高昌的说法,这个李凤年,一直坐镇南京。能找到他出售军火的,应该就是负责卫戍南京的部队……” “呵呵呵……”刘成高一听方不为这样分析就笑了。 “其他部队卖军火是家常便饭,这几个德械师里,也不是没有人敢干这样的事情,但大多都是驻扎在外的。要说南京城附近,敢卖军械的,就只有八十八师了。” 方不为猛的一震。 八十八师是中央军精锐,正是负责拱卫南京的部队之一,隶属于第五军,长官就是张志中将军。 就算马春风去了,也得碰一鼻子灰,还怎么查? “宋元良?”高思中问道。 刘成高点了点头。 听到这个名字,方不为又是一惊。 他还真知道这个人。 上一世,方不为超爱林青霞,自然也知道秦汉,还特意的了解过。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秦汉的老爹竟然还是国党中将,在一众抗日名将当中,他也算颇有名气。 宋元良是黄埔一期,也深受委员长信任,算得上是嫡系当中的嫡系。 他有个外号,叫飞将军。 他这个飞,可不是李广那个飞,只是因为他逃的快。 宋元良最出名的有两点,一个逃,一个贪。 其实他打仗也还是可以的,就是每到最后关头,总想着偷机取巧,结果自然是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只能一逃了之。 他每逃一次,委员长都恨不得毙了他,但每次都有一众贵人帮他求情,最后逢凶化吉。 宋元良对钱财不是一般的贪,就没有他不敢过手的钱财。 第二次淞沪会战,他率领八十八师驻守闸北,竟然把拔付用来修缮防线工事的近三十万大洋全数吞没了。 更奇怪的是,委员长对他恨的咬牙切齿的同时,却对他越来越看重,官职也不断高升,甚至在和日军在最后一次大战中大发神威,得立大功,并得授了一枚青天白日勋章。 这样的事搁别人身上,早被毙了八十回了。就算战后活下来,到了湾湾之后,也免不了清算。 但宋元良安然无恙的活了一百零三岁,到零七年才去世。 方不为只能归功于,宋元良的运气好。 这样的人物,以马春风的禀性,肯定是不想得罪的。 那怎么才能想办法查一查这批手雷最后卖给谁了,最后又是怎么到了江右良手里的? 方不为转了转眼珠,把主意打到了谷振龙身上。 谷振龙本就是卫戍区司令,有节制卫戍部队的权力,让他下手去查,比特务处出面强了一百倍。 顺便也可以给谷振龙提一提自己的想法和计划。 第二四六章 峰回路转 方不为正准备离开,高思中的副官敲门进来了。 这位比李无病有眼色多了,挨个打招呼,就连叶兴中和冯家山也没拉下。 副官把一份文件交给了高思中,高思中扫了一眼,又递给了方不为。 是赵金山的后续调查结果。 李无病查到,赵金山好像是在北平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才来的南京。 为了避免仇家找上门来,赵金山才隐名埋姓。 但有一点,赵金山竟然和首都警察厅长有亲戚关系? 连首都警察厅长都护不住他,他到底惹人什么人物? “他有这么一层关系不用,为什么上赶着我们送礼?”方不为疑惑的问道。 首都警察厅和特务处经常有来往,厅长和马春风的关系也还不错,赵金山为什么不利用这一点? “你以为长官的关系就是那么好用的?”高思中冷笑道,“他真要从上面下手,需要打点的关节多了去了……警察厅长那里送不送?警察厅长给咱处长打了招呼,那处长这里,怎么也要意思一下吧?处长要放人,肯定还要问过我和你,这些人是不是能放,和案子的关系大不大? 最后是不是也要让你我沾点好处?这么算下来,赵金山需要花的钱海了去了,还不如给你我多送点。人放了不说,路子也宽了,还能让你记住他,到时候也能帮他把何世荣的事情遮掩一二……” 方不为一想,还真是这样的道理! 官越大,胃口就越大,赵金山肯定是算过账的。 虽然没有查清楚具体的底细,但至少说明,赵金山和江右良的关系不大,除了账务来往,和和水金行再没有其它的关系。 这样一来,利用赵金山调查和水金行的计划基本上也能实施了。 但这件事不单单涉及到给江右良提供黄金的幕后人物,更牵扯到司机案当中的那几千两黄金,所以方不为一点都不敢大意。 这事情只能是他亲自来办,而且必须要设计周密,不能把自己贪了日本人黄金的事情爆出来。 “把你的人撤回来吧!”方不为对叶兴中说道,然后他又把文件给了高思中,“先不要急着找赵金山,调查账本的事情,必须的好好计划一下……” 高思中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连马春风都说了,和水金行不好查,怎么也要先想个万全的办法才行。 话刚说完,外面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马春风的司机直接推开了门,对方不为说道:“方组长,处长让你马上下楼!” 怎么了这是? 方不为心里疑惑着,脚下速度却不慢,跟着司机就往外走。 马春风坐在小车里,正等着方不为。 他招了招手,意思是让方不为赶快上车,方不为一个箭步跨了进去。 “谷司令让我和你去宪兵司令部!”马春风说道。 方不为正好想着先给马春风汇报一声之后,再去找谷振龙,没想到谷振龙先来找他了。 方不为先向马春风说了自己推断和计划。 在给向谷振龙请示之前,这事必须先要给马春风汇报一声。 从特务处到宪兵司令部的路程并不远,等方不为说了个大概,车已开到宪兵司令部的门口了。 马春风下了车,边走边皱着眉头说道:“你的意思是,幕后的人物早跑了?” “对!”方不为回道,“就算江右良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但步少纲肯定是知情的,不然不会用那么残忍的方法自杀。步少纲被我特务处抓回来的事情,看到的人不少,算不得什么密秘。这人难道就不怕步少纲把他供出来?所以赶快跑路才是要紧!” “就算想要把幕后人物引出来,也没必要弄得满城皆知吧?”马春风说道,“必须要考虑谷司令的想法。不然委员长这里根本不好交待!” “先不说你推断的有没有道理,但最后这招欲擒故纵,谷司令是肯定不会同意的!”马春风顿了一下后又说道。 马春风说的是内奸案。 这件事情,谷振龙一心想要压在内部解决,但现在方不为却要把江右良和步少纲的死讯全部公布出去,也就等于把内奸案公布了出去,谷振龙肯定不会答应。 方不为正想告诉马春风,内奸案中出现的各种矛盾时,张永昌却从岗亭里钻了出来。 他就是专门来等马春风和方不为的。 一看张永昌的架势,再看他眉头紧锁的模样,方不为心里就是一咯噔。 这绝对是出了不好的事情。 马春风在旁边,方不为也不好问。再者,等见到谷振龙,也什么都就清楚了,不急这一两分钟的时间。 进去的时候,方不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脸愁容的谷振龙。 旁边还坐着贺清南,贺清南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演戏一样,一会咬牙切齿,一会儿懊恼后悔,连死对头马春风进来,都没能让他转多半分的注意力。 “委员长知道我们内部审查的事情了!”谷振龙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马春风脸上全是惊容,心里却在暗喜。 他之前就想把这件事捅上去,结果最后被方不为拦了下来。 反正内奸不会在特务处,委员长知道了,最倒霉的也只会是贺清南,当然,也少不了总负责的谷振龙。 怎么责难,也轮不到特务处的头上。 “委员长怎么知道的?”马春风装做震惊万分的问道。 “不知道涉及到了什么案子,侍从室派人到特工总部去查问,结果到特工总部一看,所有负责人不在不说,特工总部还被我宪兵司令部全部戒了严……这么大的事情,侍从室哪里敢怠慢,直接上报给了委员长,委员长让我亲自去他那里解释原委……” 方不为猜测,谷振龙肯定没在委员长那里说出了内奸的事情,不然委员长早把贺清南和马春风也叫过去了。 “我没办法,只能先说了步少纲自杀的事情,说我等三个部门,正在追查步少纲背后隐藏的人物……因事态重大,怕有外泄的事情发生,所以才封了特工总部……委员长现在命我等,务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马春风还没反应过来,方不为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谷振龙。 谷振龙不会是把自己怀疑曾中明的事情也汇报给委员长了吧? 不然委员长怎么会信谷振龙怕泄密才封了特工总部的解释? 这事,方不为只在谷振龙面前隐晦的提过一次,马春风都不知道。 一看方不为的模样,谷振龙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脸色顿时一黑:“老子没那么傻,一点丝索都没有,怎么就敢在委员长面前说出怀疑的目标?到时候要是查不出来,怎么给委员长解释?” 方不为刚刚暗松了一口气,却不料谷振龙又来了一句:“是委员长自个联想到行政院那边去的……” 特么的,这有什么区别? 委员长也不会凭谷振龙一句解释,就深信不疑,肯定要从其他方面了解一下的。 一听步少纲和曾中明的关系,委员长自然就会联想到汪的头上,想着依此查下去,最后就算最后诬陷不到汪,也能给他头上泼两盆脏水。 委员长肯定想着谷振龙肯定也是和他同样的想法,认为谷振龙是怕有人给行政院那边通风报信,才戒严了特工总部。 这下好了! 委员长肯定憋着劲,在等谷振龙的好消息呢。 “什么怀疑的目标?”马春风一头雾水的看了看谷振龙,又看了看方不为。 “还在这里装?”谷振龙冷哼一声,指着方不为,“这狗东西要没把步少纲自杀的事情告诉你,老子跟你姓马!” “步少纲宁愿死,也要保这个人,老子自然就想到了曾中明,但委员长的步子更大,想的更远……所以一听委员长过问这件事,方不为就猜到了大概。和他比起来,你的反应还是太慢了……”谷振龙瞪着马春风说道。 方不为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声,谷振龙对自己真的不错了,为了不让马春风对自己生疑,直接把怀疑曾中明的事情揽到了他自个的头上。 马春风惊诧的看着谷振龙。 委员长这是想把汪院长扯进来? 这不是强人所难的事情么? “万一联系不到一块怎么办?”马春风惊疑的问道。 “还能怎么办?”谷振龙摊了摊手,“闲着撒一把网的事情,就算捞不到鱼,也不能怪到网身上吧?” “但这事,必须得查个水落石出!”谷振龙撮了撮牙花子说道,“不然这事没办法交待。” 马春风和贺清南都是眉头紧皱,一脸的难色,但方不为却在暗喜。 只要不是委员长拍着脑袋,下了死命令就好。 谷振龙之所以发愁,是因为他也没有把握查到最后的真相。 但方不为却有信心。 浮出水面的线索越来越多,这个幕后人物快藏不住了。只要把这人挖出来,就是大功一件。就算扯不到汪的头上,委员长也不会责难。 方不为之前也在想,谷振龙万一怕委员长知道内奸的事情和责罚他,不同意自己的计划怎么办? 但现在就不用考虑这一点了,只要谷振龙同意自己的计划,肯定恨不得多出几个内奸出来,赶快把消息传出去才好。 “就这一天一夜的功夫,老子他娘的把该想的办法都想了,该动用的关系都动用了,但就跟石沉大海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谷振龙捏着八字胡,一脸不解的看着方不为。 怪不得上午来的时候,谷振龙那般的急燥,原来是下了死力气,想找到曾是明的证据,最后却一点收获都没有。 明知道说出来可能会挨骂,但却不得不说。 谁让自个推断错误了呢。 方不为看了看马春风,一脸的欲言又止。 马春风不知道方不为是什么意思。 “司令,上午的时候,曾中明去我特务处要人了!” 马春风没有意会到方不为想要表达什么,方不为只能自己说了。 “什么意思?”谷振龙一头的雾水,“他去要人,不很正常么?” “曾中明还以为步少纲冲卡是凑巧,还想着为步少纲伪造一些减轻罪责的证据……”方不为又道。 谷振龙愣了一下,又猛的反应了过来。 曾中明压根不知道步少纲干了什么,不然不会如此的有恃无恐。 “我干了个他娘的……”谷振龙一声怒吼,抬手一指方不为。 他骂的是曾中明,气的却是方不为。 要不是方不为误导,谷振龙也不会因为步少纲刚一自杀,就怀疑到曾中明的头上。 但这事不能说出来,不然方不为少不了的麻烦。 先不论马春风会不会怀疑方不为是不是在和谷振龙暗通曲款,只是一个贺清南,就肯定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他只要事后给曾中明透露一点风声,曾中明自然就会恨上特务处。 曾中明才不会管谁是方不为,只会认准马春风。 “那你他们娘的给老子说一说,现在从哪查?”谷振龙怒吼道。 曾中明没嫌疑,就扯不到汪院长的身上。想要给委员长交待,就必须查出真东西来。 “卑职现在正在查!”方不为往后退了一步,躲着谷正龙喷出来的唾沫星子,“已经查到眉目了!” “当真?”谷振龙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他很清楚,像方不为这样的滑头,如果没一定的把握,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方不为手一伸,从口袋里把那颗手雷掏了出来。 贺清南惊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宪兵司令部的检查不是一般的严,方不为是怎么把这玩意带进来的? 马春风瞪了一眼方不为。 他也没想到方不为胆子这么大。 “拆了引信的!”方不为回了一句,又对谷振龙说道,“这就是从江右良身上摘下来的手雷……涉及此案的一位烟土贩子交待,有军队的人曾拿着这种手雷去找过他的老板,说是有一批,全部想要处理掉,但因为威力小,价格还高,不好卖,买家就没有接手……” “烟土贩子还倒卖军火?”谷振龙下意识的接过手雷地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按他的说法,他老板的生意做的很大……” “李凤年?”旁边的贺清南问道。 就是为了抢付高昌,才扯出的江右良的案子,贺清南自然清楚。 “就是他!”方不为回道。 “德国货?”谷振龙拿起了手雷,看着上面的字母,使劲的回忆着,“怎么这么眼熟?” 方不为一听,顿时大喜,谷振龙眼熟就对了。 “卑职和几位长官分析过,能找李凤年处理军火的,肯定是驻扎在南京城附近的卫戍部队,我们猜测,应该是八十八师……” “八十八师,宋元良?”谷振龙跟着念叨了一句,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猛的一变。 “张永昌……”谷振龙猛的一声惊吼,跟炸雷一样。 “到!”张永昌人随声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给老子把上个月,宋元良要求退换部分装备的报告找出来……马上……”谷振龙气急败坏的喊道。 方不为猛的一震,还真和宋元良有关。 “麻卖批……”谷振龙的脸涨的通红。 方不为一看谷正龙这个样子,心里就是一咯噔。 这批手雷竟然是从谷振龙这里出去的? 第二四七章 浮出水面 张副官去的快,回来的也快,手里拿着几份文件,小心翼翼的递给了谷振龙。 谷振龙只是扫了一眼,就把文件拍到了桌子上,方不为低头一看,谷振龙指着的地方,正是手雷的型号,和他拿来的这一枚上面的一模一样。 “这批货,是德国鬼子白送的,全中国就只有这三百枚,我当时全配给了宋元良。因为威力宋元良这r不想要,想要换一批,最后报到我这里来了。我想着卫戍部队,怎么也要装备点好东西,就想着给他换了,把本来配给教导团的一批长柄的换给了他。结果把圆的换回来之后,谁都不要,我就让军需处先收了回去现在,这批手雷应该还在老子的仓库里才对” 不同的作战部队,装备的军火都是有定数的。但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肯定只会挑好的,不会要差的。这批手雷威力没办法集束,更大的缺点是扔不远,一线部队肯定没有人愿意要。 谷振龙的脸色铁青一片,喘了好几口气,才咬着牙,对张永昌吼道:“把军需官给我叫来” 方不为打了个机灵。 还以为是贪财出了名的宋无良的干的,没想到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谷振龙的头上? 马春风看了一眼谷振龙,又悄悄的给方不为使了个眼色。 方不为明白,马春风的意思是让他再不要多嘴,接下来全交给谷振龙来处理。哪怕谷正振就此打住不查也行。 但方不为觉的,谷振龙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这等于是在他的脸上扇嘴巴,谷振龙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宪兵司令部的军需处处长也是少将军阶。他还不知道谷振龙找他做什么,进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 结果谷振龙一看到他,上去就是两个嘴巴。 方不为看的直呲牙。 人家好歹也是将军,就算是手下,谷振龙就不能先问清楚了再说? “你他娘的敢倒卖驻军装备,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毙了你?”谷振龙顺手就把那颗手雷砸到了军需处长的脸上。 手雷砸在嘴上,当场就出血,军需官却擦都不敢擦:“卑职冤枉啊卑职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干这样的事情” “那你告诉我,这批手雷怎么流到外面的?”谷振龙目眦欲裂的问道。 “教导团和常规团哪个都不要,卑职就收回了仓库。几天之后,警备三团来领装备,看到了这批手雷,就央求着给他们配一批。卑职想着放着也是放着,就给他们配了一百枚” “我干你个娘的”谷振龙上去就是一脚,直接把军需处长踹的顶到了墙上,“你给警备团配手雷,是想让他们炸哪?” 方不为有些没听明白。 “把警备三团的人,全给老子押回来?”谷振龙指着张副官喊道。 “司令,车团长还在医院”张副官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就算是死了,也给老子把尸体拖回来” 一听车团长,方不为就明白了。 谷振龙手底下的宪兵也分好多种。 除过还在护卫委员长的那一部分顶着宪兵名头的侍卫队之外,最厉害的,自然是以原委员长侍卫团为基础,扩充的几个教导团。 下来的,便是常规团,战力虽然不如教导团,但比起其他中央军序列,只强不弱。 以上两部分,谷振龙都是按照精锐师团打造和训练的,在后来的抗战中,都是立过赫赫功劳的。 剩下的,就只有警备团了,说起来,这几个团干的才是真正属于宪兵的活。 维护城内治安,纠察其他军队纪律,甚至干一部分特务的活,比如被谷振龙配来协助特务处搜捕江右良的车庆丰。 这种警备团,根本就没必要配备手雷这种武器。 方不为也没想到,竟在牵扯到了熟人。 他怀疑,谷振龙如此恼羞成怒,也是因为他以此想到了内奸的事情。 知道封城令的,除了特工总部和特务处,自然还有他宪兵司令部。 几分钟以后,警备三团的团副,团参谋,军需官先到了。 每一个都是被搞了帽子,戴着手铐押进来的。 这一次,谷振龙没有动手,而是直接掏出了阻击枪,并且上了膛。 “老子只问一遍,敢说半句假话,就给老子去见阎王吧!”谷振龙阴沉着脸,连方不为都能感觉到他话语里的寒意。 “你们从军需处领的这批手雷,最后弄到哪了?”谷振龙指着那枚手雷说道。 谷振龙的话一出口,团副和团参谋齐齐的看向了军需官。 戴着手铐的军需官刚进门,就看到了一脸是血的军需处处长,当时他心里就是一咯噔,现在再一看这枚手雷,哪里还不知道事发了? “司令饶命啊”军需官“噗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是团长团长让我卖的呀” “卖给谁了?”谷振龙咬牙切齿的问道。 “具体是什么人,卑职不知道,但知道地方”军需官努力的回忆着,“就在子午路仓库那一片” 所有的知全都一震。 江右良一直都藏在子午路。 基本上没跑了,江右良的手雷就是这么来的。 军需官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人物信息,但车庆丰肯定是知道的,一问就清楚了。 有很大的可能,这个人就是给江右良提供金条,以及最后支派步少纲的人。 方不为兴奋的看了谷振龙一眼。 “高兴个球?”谷振龙板着脸问道,“难道说,内奸在老子这里?” 虽然幕后人物马上要浮出水顾,但对谷振龙来说,还真高兴不起来。 特工总部的人都已经被审了一天一夜了,之所以没审出内奸来,是不是因为内奸不在特工总部,而在宪兵司令部? 坐在最后面,一直萎靡不振的贺清南,听到谷振龙的这句话之后,就跟打了激素一样,猛的挺直了背。 “司令,内奸肯定不在宪兵司令部!”方不为斩钉截铁的说道,“那会你还没给宪兵下命令呢!” 谷振龙一拍光头,恍然大悟道:“外城虽然是提前封锁的,但封锁内城的命令,是我从委员长那里回来之后才下达的?江右良知道的时候,我还没回来呢!” 他又猛的一指贺清南:“你个r,高兴的太早了吧?” “司令,为什么就不能是特务处泄的秘?”贺清南不甘心的问道。 所有能审的人全审完了,有些甚至了动了刑,但还没审出来,让贺清南增加了不少信心。 没有证据之下,谁敢百分百肯定,内奸就在特工总部? 谷振龙也不行。 “老子现在懒的跟你争!” 一听内奸不是自个的人,谷振龙心里大半的压力都不翼而飞了。 倒卖军火的罪名虽然也不但跟内部出了内奸,给疑似日谍份子的人通风报信比起来,就小的不能再小了。 听到外面一阵响动,方不为抬眼一看,是张副官押着车庆丰到了。 车庆丰脸上的淤青还没有退完,头上还包着纱布,是被两个士兵架进来的。 “你把这批手雷卖给谁了?”谷振龙的话,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车庆丰的脸色一白。 谷振龙顺手抄起桌子上的阻击枪,对着车庆丰就是一枪。 “啪”的一声脆响,车庆丰的大腿上便冒出了一朵血花。 车庆丰刚刚惨叫了一声,谷振龙的阻击枪就顶到了他的脑门上。 “司令饶命饶命,卑职卖给了四海公司”车庆丰疼的直发抖,却不敢哀嚎一声,眨眼间,额头上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什么公司?”贺清南猛的站起来问道。 “四海货运公司”车庆丰咬着牙回道。 怎么有些耳熟? 方不为心里一动,看着贺清南,发现贺清南的脸色在极短时间内,飞快的变了几下。 “李凤年?”方不为一声惊呼。 他终于想起来了,付高昌的老板贩运烟土之外,还经营着南京城最大的货运公司,名字就叫四海公司。 贺清南的脸色一片煞白。 方不为心里又惊又疑。 惊的是,转了一圈,怎么又回来了。疑的是,贺清南到底想到了什么,才把自个吓成了这个样子? 宋元良想把这批手雷卖给李凤年的时候,李凤年怎么没要?车庆丰一卖,他就要了? 方不为心中一动,问着车庆丰:“这批手雷,你卖了多少钱?” “两百大洋”话还没说完,谷振龙又冲上去了。不过这次没动枪,而是用军靴直往车庆丰的脸上踹。 “连宋元良那种王蛋都不敢卖这么低的价,你他娘的缺钱缺疯了”谷振龙嘶吼道。 方不为暗叹一声,车庆丰也只能是缺钱缺疯了。 普通的手雷,成本在五毛到一块左右。而这种外部用冲压钢板制成的,成本得翻好几番。 再加上是德国货,就算威力当时的宋元良的要价也是一枚最低五块大洋。 车庆丰连宋元良的一半价格都没要到,怪不得李凤年会收下。 “报告!”门外又来了一个上尉军官,方不为仔细一瞅,不就是那天宪兵司令部戒严时,放他们进来的那位警卫连长么? “司令,特工总部来人,说是有重要军情汇报” “他娘的还不放进来?”谷振龙吼道。 “这个李凤年到底是谁?”谷振龙又回过头来,问着方不为。 方不为定了定神,咽下了一口口水说道:“就是刚才我给你汇报过的,贩运大烟和军火的那个商人,还开着南京城里最大的货运公司。” “你他娘的是不是知道什么?”谷振龙又问着贺清南。 贺清南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看到门口的高思中时,又闭上了嘴。 “报告!”高思中进来后先敬了个礼。 “说!”谷振龙不耐烦的吼道。 “卑职按照方不为的安排,重新调查了江右良用来藏身,并挖掘了地道的那处宅子,结果从地道里挖出了三具死尸”高思中回道。 “那处宅子有问题?”谷振龙问道。 “司令稍候!”方不为回了一句,又对高思中说道,“之后呢?” 这三个人,肯定是帮江右良挖完地道后,被江右良灭了口。 “我通过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又查到这三个人全都是昌盛粮行的伙计” “徐盛之?”方不为猛的想了起来,江右良的暗探之一徐盛之,就是一家粮行的老板。 江右良刺杀何世荣的时候,就是让徐盛之约的付高昌,又利用付高昌和何世荣的关系,把何世荣钓出来的。 杀了何世荣之后,徐盛之也被江右良灭了口。 高思中点了点头,他没想到方不为的记性这么好。 “确实是徐盛之的人!” “那处宅子呢,查到没有,是谁的产业?”方不为又急声问道。 “没找到之前的那个大管事,但是在周围打听了一下,那一片连着好几家,都是一家货运公司的。之前是用来当仓库的”高思中回道。 “车团长,李凤年让你送货的地方,是不是就在玄武湖的城墙边上”方不为急声问道。 车庆丰咬着牙,用力的点了点头 “司令,窝藏江右良的,还是这个李凤年” 方不为心里后悔的在滴血。 抓到江右良的时候,自己如果再重视一些,细心一些,让高思中深挖一下那处宅子的底细,说不定就能查到李凤年。 要不是车庆丰来抢人,自己说不定就不会疏忽掉这一点。 看了看疼的快要昏过去的车庆丰,方不为暗骂了一声活该。 “这个李凤年怎么回事,你怎么不说了?”谷振龙转过头来,厉声问着贺清南。 贺清南看了看警备团的那几个人,又看了看高思中。 “滚出去!”谷振龙一声怒喝。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方不为自然也在。 “李凤年是吴永斋的人!”贺清南咬牙说道。 谷振龙愣了一下,马春风则是脸色一变。 “江浙财团?”方不为下意识的问了一句。11 第二四八章 气急败坏 “对,吴永斋还是江浙财团的主要负责人之一,而且委员长在上海证券所的时候,受过他不少恩惠……”贺清南回道。 “他和和水银行有什么关系没有?”方不为又问道。 “和水银行本就是吴永斋和几个江浙商人开办的,李凤年代表吴蕴斋,还担任过南京分行的一段时间的理事……”贺清南回道。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谷振龙冷声问道。 贺清南说的这些,连他都不知道。 贺清南猛的一顿,心虚的低下了头。 谁都能看出来,贺清南和李凤年的关系不浅。 “那天夜里,你们认为付高昌可能知道江右良的下落的时候,不惜到我特务处来抢人的事情,他也知道是不是?”方不为盯着贺清南问道。 那天夜里,李凤年就在特工总部。 贺清南脸色变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怒视着方不为。 谁都能看出来,方不为猜对了。 封城令,就是这样泄露给江右良的。 方不为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给漏掉? 刚刚知道刺杀自己的人是江右良的时候,田立成就说过,江右良先去找的就是李凤年,李凤年没答应,他才找的麻七和何世荣。 后来自己想到,给了江右良金条的人和给江右良报信,更甚至支派步少纲的人是同一个人的时候,自己竟然也没想到李凤年的身上。 关键是这个人给方不为的存在感太低了,整个案件当中,就只有一个付高昌能和他扯上关系。而且付高昌并没有直接和江右良接触过,是被江右良设计坑进来的,和整个案件牵扯不深。 更何况,还有特工总部为李凤年背书过。 田立成说的很清楚,李凤年没有参与江右良刺杀自己的事情,更不知道江右良已经不是党调处的股长了。所以每次一想到这个名字,方不为就会在脑子里自动排除掉。 “吴永斋的人又怎么样?”谷振龙怒道,“一群怂货!别说只是有关系,就算是吴永斋本人,敢当汉奸,老子也照抓不误……来人啊……” 谷振龙又是一声大吼。 “司令且慢!”方不为连忙拦道。 “怎么,连你小子也怕了?”谷振龙眯着眼睛问道。 “到这会了,这个李凤年怕是早跑了,怎么可能等着我们去抓?”方不为凑到谷振龙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他是怕被贺清南听到。 一看贺清南的样子,明显是想到了一些东西,方不为还想着再诈一诈。 谷振龙猛的顿住了。 对啊,李凤年肯定知道江右良被抓了,不跑等着送死么? 谷振龙一拳砸到了桌子上,眼睛里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李凤年,可以证实他就是隐藏在幕后的人物之一。 但方不为总感觉,江右良和李凤年的一些举动前后有矛盾。 江右良一到南京,为什么先去找的是李凤年? 江右良明知道李凤年和贺清南关系好,他就不怕他前脚见了李凤年,李凤年后脚报给贺清南? 李凤年知道江右良要干什么,虽然没答应参与刺杀,但给江右良提供了黄金,还给了手雷? 是不是因为,李凤年觉的,不管怎么说,江右良也是党调处的实权人物。就算李凤年和贺清南的关系好,但贺清南下令后,办事的还是田立成和江右良这样的人,李凤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不想把江右良得罪的太狠。所以才给了江右良钱和军火? 换成是他,东西可能会给,但会不会向贺清南提一提江右良的意图? 江右良意图刺杀特务处军官,怎么也称不上小事才对? 李凤年有意的对贺清南隐瞒此事,是不是因为李凤年和江右良的关系也不差? 但为什么给了金条和手雷之后,李凤年又对江右良不管不问了?怎么也要关心一下后续才对吧? 可要说他们关系不好,等知道全城封闭,搜捕江右良的时候,李凤年又冒着那么大的风险,给江右良服信,还不敢让江右良知道是他派的人? 难道报信和救江右良的另有其人? 但看贺清南的反应,就连他也认定泄秘的人就是李凤年。 “贺主任,就是李凤年给江右良报的信对不对?他是怎么知道的?”方不为又问道。 贺清南没说话,怒视着方不为。 “贺主任,我知道我人微言轻,但现在,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抓不住这个人,到时候,谁都没办法给委员长交待……” 方不为的话还没说完,谷振龙一脚就踹到了贺清南的肚子上。 “你个蠢猪,方不为一心为公,你还看不出来吗?你他娘的还想着避重就轻?”谷振龙喝骂道,“真查不出来,倒霉的也是你和我,和人家特务处一根毛的关系都扯不上……” 谷振龙还看了看马春风,马春风的脸上倒是一丝变化都没有。 “难道你想到了内奸是谁?”谷振龙脸色一变,厉声问道。 “我特工总部绝对没有内奸!”贺清南急声保证道。 贺清南的神情不似做假,虽惊却不怕。 方不为心里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 如果李凤年是日本间谍的话,那之前说不通的地方都可以解释清楚。 他结交贺清南,江右良,都不过是为了替日本人窃敢情报。 江右良买凶杀什么人,和他根本没什么厉害关系。他巴不得江右良多露出一些把柄才好,又怎么会告诉贺清南。 日本特高课肯定卯足了劲在查姚天南和义夫是怎么暴露的,不会不知道利用南京的内线,接到任务的,说不定就是李凤年。 再想深一些,特高课甚至还在让李凤年调查了上海法国领事馆冲突案的真相。 李凤年之前不知道,上海案发生的时候,江右良就在上海。但看特工总部对江右良如临大敌的样子,肯定会问原由,贺清南会不会无意泄露了一些信息? 其他不论,贺清南只要提一提,江右良在上海的时间段,李凤年自然就能联想到。 这也就解释了李凤年为什么之前对江右良不闻不问,最后却要救江右良的原因。 李凤年知道了江右良的重要性,肯定会想办法救他,甚至不惜让步少纲暴露。 步少纲之所以自杀,也肯定是李凤年拿他家人做要挟的。 步少纲一想,反正自己最终难逃一死,受刑不说,万一招出来,还要连累家人,不如自杀。 想证实这种猜测,问一问贺清南,他当时都对李凤年说了些什么就清楚了。 方不为脸色一冷,板着脸诈唬道:“贺主任,你就算现在不说,到时候抓到李凤年,自然就会审出来……” “李凤年就算蠢成猪,在知道江右良落网后,也知道会把他供出来,这时候还敢藏在南京城里?”贺清南一声冷笑,“还有,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质问我?” “啪”的一声,谷振龙重重的一巴掌,盖到了贺清南的脸上,贺清南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让陈丽夫换了你?”谷振龙瞳着眼睛问道。 贺清南的瞳孔猛的一缩。 谷振龙还真能做到这一点。 “你给老子说说,李凤年再厉害,也只是个商人。怎么就敢理直气壮的跑到你特工总部要人?”谷振龙狞笑道,“老子就算抓不到他,但却能查出来你和他是不是有什么瓜葛。 到时候,我要说你和他狼狈为奸,都是汉奸,是你故意给李凤年泄露了机密,谁敢不信?你贺清南就算有一百张嘴,怕是也说不清楚吧?”谷振龙又阴恻恻的问道。 贺清南咬了咬牙,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毒! 这样的事情,谷振龙还真能做出来。 谷振龙要是个善茬,当年就不会逼的何英青这样的人物男扮女装逃命了。 贺清南咬了咬牙:“并没有什么内奸,封城搜捕江右良的消息,很有可能是李凤年自己猜出来的……” 谷振龙一声冷笑,方不为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们两部对峙的那一晚,李凤年就在我特工总部。”贺清南看着方不为说道,“方不为抓了付高昌,故意误导李凤年,让他认为是我特工总部抓的人。李凤年仓促之下,动用关系调查,才知道何世荣的死与江右良有关。他当时并不知道江右良已经叛逃,只以为是江右良抓了付高昌想要灭口,所以才跑来向我要人…… 我那时也才知道,江右良一直就在南京城,而且偷了田立成从上海发给我的电文。 当时李凤年只是学了一下电话里说话的人的声音,田立成就知道是江右良。我当时就猜想,付高昌是落在特务处的手里了…… 我只以为江右良洞悉了上海的事情,一是想要通过付高昌抓住他,二也是怕特务处从付高昌这里联想到江右良,从而想到江右良会泄秘,马春风肯定会向委员长告状……情急之下,我立刻命吕开山和田立成抢人,而当时,李凤年就在场……” “啪”的一声,谷振龙又是一巴掌,扇在了贺清南的脸上,“你他娘的白当了这么多年的特务……” 不用贺清南明说,其他三个人也能猜到,贺清南和他凤年的私交不浅。 李凤年再蠢,当时也能看得出江右良的重要性了。 “我当时根本想不到,李凤年这样的人会有问题?他在南京城贩运烟土,倒卖军火,知情的人不少,之所以全都睁只眼闭只眼,也是因为清楚他是在给吴永斋搂钱,而吴永斋搂钱的目的,还不是为了支持委员长?”贺清南捂着脸反问道。 “你个蠢货,谁告诉你委员的亲信里就不出汉奸了?”谷振龙冷笑道。 这句话说的好! 方不为一声暗赞。 “继续说!”谷振龙喝骂道,“要让我事后知道你有一丝隐瞒,小心你的脑袋?” 到了这个时候,贺清南好像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一脸的无所谓:“当吕开山派人给我通知,说是田立成被特务处抓了进去,我当时更慌了。除了我之外,知道江右良可能会泄秘的,只有田立成。而田立成什么都好,就是胆气不足,我怕他一时心虚,被特务处诈出来什么……” “所以你就给老子打了电话,说特务处无故抓了你的人?”谷振龙冷笑道,“你还真是知人善用啊?” 谷振龙说的是田立成被方不为诈的乱了阵脚,自暴其短的事情。 贺清南还真没担心错。 贺清南一声长叹:“我当时着急出门,李凤年就随口问了我一句,怎么吓成了这个样子?我当时回了一句,上海的事情爆出来了……” 方不为浑身一颤,果然如此。 谷振龙恨不得立马毙了李凤年:“你告诉他了?” “卑职再不知轻重,也不可能给诉他这些事情!”贺清南回道,“我当时就说了这么一句就出门了,还劝他先回去,因为当时想把付高昌从特务处的手里抢回来,已经不大可能了。” “就这么一句,李凤年怎么能猜到要封城的?”谷振龙问道。 “这一句就够了!”方不为叹道,“李凤年要真是汉奸,他这么重要的身份,特高课怎么可能不利用他打探消息?他肯定知道上海发生了什么,但不知道是谁干的。贺主任这么一提,他就能猜到江右良肯定知道详情…… 他也并不是猜到了封城令的具体内容,只是根据贺主任惊慌失措的模样,猜到了特工总部肯定会大肆搜捕江右良,这和封城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之前是不是问过你一些相关的消息?”方不为问着贺清南。 “上海的事情,他没有问过!”贺清南回道,“我估计,他是觉的这样的军事情报,我特工总部肯定不知情……” 旁边的马春风眼珠子一突。 到了此时,连贺清南也认为李凤年是汉奸了。 “但他问过我一次姚天南的案子,涉及到绝密,我肯定不会告诉他,但我当时也没想到,他在有意套我的话……”贺清南回道。 “蠢不死你!”谷振龙咬牙切齿的骂道。 方不为又叹了一口气,自己竟然猜的一点都不差。 这也就更加证明了,李凤年是日本间谍无疑。他肯定是接到了日本间谍部门的任务,让他调查姚天南和上海的案子。 “那你给老子说,现在怎么办?”谷振龙看着贺清南冷笑道,“抓不到李凤年,老子不好过,你更逃不掉!” 贺清南一脸的死灰。 丢命虽然不至于,但这个主任,怕是当到头了。 方不为偷眼看了看马春风。 来宪兵司令部的路上,方不为虽然还不知道这个人物是李凤年,但他已经想好了,真要挖出这个人来之后,怎么能抓住他的计划。 他现在就是在征求马春风,要不要说出来。 这事发展到现在,就数贺清南的责任最大。如果抓不到李凤年,贺清南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马春风会不会借此机会,彻底把贺清南整下去? 方不为看到,马春风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他猛的松了一口气。 不管后世如何评价,这样的人物,岂能没有过人之处? 至少知道,大局与私怨之间,哪个重要。 第二四九章 合计 只要马春风同意,方不为说话就没了顾忌。他正准备怎么给谷振龙汇报一下自己的想法,抬头一看,发现谷振龙正狐疑的看着他。 谷振龙虽然把贺清南恨的咬牙切齿,但也知道,现在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有账也是秋后再算,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给委员长交待。 谷振龙素来知道方不为鬼主意多,正想着问问他,结果刚好看到了他和马春风眉来眼去的这一幕。 谷振龙脸一板,刚想问一问这两个人捣什么鬼呢,结果方不为却先开口了: “报告司令,刚才在本部,卑职和处长追查线索的时候,特意提到过,如果这个幕后人物真跑了,怎么才能抓回来……” 方不为说了欲擒故纵的计划,特意的拉上了马春风。 明知道方不为在给马春风脸上贴金,但谷振龙也顾不上讽刺了,全神贯注的听着方不为的计划。 等方不为说完,谷振龙越想越觉的可能性非常大,最后更是一脸的喜色。 就连贺清南也振作了起来。 换个角度考虑,方不为说的一点都没错。 不管是江右良,还是步少纲,谷振龙就没从这两个人嘴里审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来。 之所以能查到李凤年,也是方不为根据蛛丝马迹,一步一步的推断出来的结果。除了在这间办公室的四个人,谁都没想到李凤年会是幕后主使。 如果把步少纲审都没来得及审就自杀了的消息泄漏出去,李凤年八成会上当。 日本势大,民国势弱,不看好势态,没骨头的国人一抓一大把,自愿当汉奸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但像李凤年这样,有身份,有地位,而且还有关系的华人间谍,却不是那么好发展的。 更何况,从步少纲的身份就可以看出,李凤年在南京多年,已经编制了一张不小的间谍网。 而且还有李凤年利用吴永斋的名头,在军政两界建立的关系网,比如像贺清南这种的特殊关系的人,是除了李凤年之外,日本人再派任何一个人都代替不了的。 这一部分身居高位,或是处在关键位置的人的份量,可能比李凤年已经发展成汉奸的那一部分更加重要。方不为不相信日本特高课就真愿意这么放弃。 换成自己是特高课的头目,只要有一线希望,也肯定要让李凤年试探一下的。 只要让日本人认为李凤年没暴露,那他们肯定还会让李凤年回到南京。 只要提前准备,凭谷振龙的宪兵司令部,贺清南的特工总部,再加上特务处,绝对能把南京城经营成一张无形的网。不管是暗度陈仓,还是匿影藏形,只要李凤年敢回来,再想逃出去的机会就不大了。 到时候就看谷振龙想长远打算,还是急功近利了。 “真要抓到李凤年,你就是首功!”谷振龙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方不为的肩膀上。 然后他又回过头来,看着马春风说道:“算老子没看错你,至少知道顾大局!” 方不为接二连三的把特工总部的人当猴耍,贺清南最恨的肯定是马春风,下来就是方不为了。方不为怎么可能不清楚? 谷振龙也明白,要没马春风首肯,方不为绝对不可能上赶着给贺清南出主意。 贺清南瞪着马春风,只是一声冷哼,根本不领这个情。 “司令,也不排除李凤年胆大包天,还藏在南京城里。所以,还是有必要秘密的搜一下的……”方不为又建议道。 “这是自然!”谷振龙点头道。 “李凤年的家,商行,货场这些他经常出入的地方,我都知道地址,可以先派人悄悄的查一查!”这次不等谷振龙喝骂,贺清南先主动说道。 “还有,你之前也说过,李凤年那个手下交待过,李凤年有东北军和交通部的门路。特别是交通部和铁路部,步少纲就是从那里出来的,现在都做到司长了,还在替李凤年卖命……难保这两个部门没有李凤年的内线,我认为可以重点查一查……”谷振龙看着方不为说道。 “查是肯定要查,但哪怕查不到线索都行,也不能打草惊蛇,一定要防着李凤年故意设置陷井……”方不为皱着眉头说道。 他又把抓捕付高昌的经过说了一遍,听的谷振龙和贺清南啧啧称奇。 要不是碰到了如方不为这样的妖孽,换成其他人,有八九成的可能让付高昌蒙混过去。 狡兔才三窟,这个付高昌边九窟都不止了。 那李凤年呢?不会连自个的手下都不如吧? 为避免打草惊蛇,只能是小心行事了。 “这个付高昌有没有问题?”谷振龙问道。 方不为心中一动,大致明白了谷振龙的意思,微微的摇了摇头:“付高昌应该只知道李凤年明面上的这些身份,和暗中贩运烟土的事情,其他的,知道的不会太多。给日本人卖命当汉奸这样的机密,李凤年肯定不会随意的告诉别人,不然付高昌落网后,他哪里还敢亲自出面要人!” “有没有把握利用一下?”听到方不为的判断,谷振龙眼睛一亮。 “可以倒是可以,但只能是侧面的利用一下。不能利用付高昌直接钓李凤年,不然李凤年不但不会上钩,反而会起疑!”方不为正色的回道。 “那你觉的谁合适?”马春风问道。 方不为看了看正在苦苦思索的贺清南。 当察觉到其他三个人的目光全落到了自己的脸上,贺清南愣了一下,然后脸色一黑。 “想让我给李凤年报信,也得让李凤年敢联系我才行啊?”贺清南瞪着方不为说道。 “卑职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方不为嘿嘿一笑,“我在想,从什么渠道,把消息放出去,才能让特高课,让李凤年深信不疑?” “就是这个道理,”谷振龙拍了一下手,皱着眉头说道,“这事要好好合计一下,怎么才能做到恰到好处,让这个李凤年一点疑心都不起,能乖乖的回来?” 贺清南对方不为也算是有了一些了解。他总觉的方不为刚才看他的那一眼没怀好心。 第二五零章 布置 天色将黑的时候,方不为和马春风才离开宪兵司令部。一路上,马春风的脸上一直不见喜色。 按理说,此案全由特务处一力侦办,才到了此时的地步,特务处说是居功至伟也不为过。 主意也刚刚帮着出了,剩下的就是由特工总部和宪兵司令部来收尾了。 但马春风也没想到,谷振龙竟然把他也拉下了水。 谷振龙已经秘密将步少纲的尸首送回了特务处,并让马春风亲自下令,让高思中负责,伪装现场,要造成步少纲是在特务处自杀的假相。 方不为猜想,马春风应该是在发愁,到时候应该怎么应付曾中明。 站在方不为的立场,他认为谷振龙这样安排再合理不过了。马春风想吃羊肉还不想沾腥气,简直是白日做梦。 干特务,特别是反谍部门,哪有可能不得罪人的? 李凤年这种身份的人,消息渠道不少,他肯定知道,以特务处现在的势力,以及林双龙引咎离职的前车之鉴,还不敢惹到曾中明的头上。 所以在对待步少纲的态度上,特务处和宪兵司令部有着天壤之别。 步少纲死在特务处,会让李凤年更加的降低戒心。 “处长莫急,谷司令已去求见委员长了,此事到时自有定论,不会白白让我特务处背锅的……” 方不为特意提了提委员长,好让马春风提提精神。 连和汪院长的人正面刚的勇气都没有,怎么敢称委员长的第一信徒? 果然,一听委员长,马春风的脸色稍稍的缓了一下。 “我特务处此次是代人受过,委员长知道后,想来再不会让我等蹈林双龙的覆辙了……”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此时的马春风,还是太看重得失了,少了些一往无前的决心。 此时在委员长的心里,汪院长怕才是他的头等大患,像林双龙这样,因为得罪汪院长而一时失势的人物,肯定也被委员长记在了心里,日后少不了酬功。 马春风也能想到这一点。 但他怕一个不慎,特务处就会落入他人之手。 特务处,已被马春风看成了自家的后花园,是容不得别人染指的。 两人回了特务处,第一时间去了审讯股。 还是在之前关押步少纲的那间房子,里面除了高思中和杨国仕之外。还有一个五十出头的精瘦男子,是特务处找来的仵作高手。 步少纲的尸体被摆放在地上,脖子下面是一滩血迹。 方不为没有问血是从哪来的,先看了看尸体上的伤口,又走到审讯桌旁边,看了看带有皮肉和血迹的边缘。 凭他的经验,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方不为也不敢保证,曾中明会不会请个厉害的仵作来查验步少纲的死因。 方不为说出了自己的担心,马春风未表态,但高思中却是拍着胸口保证,绝对不会出一丁点的问题。 马春风也跟着点了点头,看来是他也相信这个精瘦男子的布置可以骗过所有人。 谷振龙也安排了人,对江右良做了类似的处理。 现在就看后续再如何安排了。 出了审讯室,随便在本部的食堂对付了两口,马春风让高思中和方不为先回去等消息。 方不为本来是要回行动科的,但被高思中硬是拉到了他那里。方不为以为他是要问案情,还想着是不是拣一些能说的告诉他。 但高思中压根就没问,他说的是其他的事情。 “赵金山又托人传话了,说是为了感谢我们放了他的手下,特意备了点薄礼,请我们笑纳……” “又要送礼?”方不为皱着眉头反问道,“四百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不管是捞人,还是拉关系,都绰绰有余了。这个赵金山还想干什么?” 方不为之前还想着利用赵金山查一查和水很行,但李凤年竟然爆了出来和和水银行的关系,所有的疑点都有了根据,赵金山就没什么用了。 “千万不要枉自菲薄!”高思中自得的说道,“也不想想我特务处是干什么的?眼看着咱们的势头蒸蒸日上,未尝不会有一天超过党调处和特工总部,至少那个老孙,就是个明眼的。他就在组织部,偶尔还是能知道一些内幕消息的……所以赵金山下这样的死力气巴结你我,也不算奇怪。” “掮客?”方不为疑惑的问道。 高思中点了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你别看老孙不声不响,好像没什么名头,但他光是替苦主居中给贺清南牵线,就赚的盆满钵溢。我估计,这个赵金山也是这样的想法,想提前烧一烧我特务处的冷灶……” 方不为沉思不语。 特务处的势力现在虽然还比不上党调处和特工总部,但要论格调,却是只高不低。 党调处对内,特务处对外,这是统计局成立之初,委员长就定下的格局。 除了清共之外,贺清南也就是抓抓贪腐份子,但这个年代,你要说你当官不贪,能让别人笑话死你。 更何况,贺清南的头顶上还有两个管家婆婆,党调处和特工总部并不是他说了就绝对算的。 在这样的局面下,贺清南也只能是拣几个软一点的柿子捏一下。 但特务处就不一样了。 只要是和日本人、汉奸挂上了关系,谁敢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强出头? 万一特务处是真掌握了真凭实据呢,岂不是把自己也坑了进去? 所以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提前和特务处的关键人物拉上关系,等到捞人的时候,至少也能问问风声,看有没有希望把人捞出来。 成立之初,敲诈勒索这样的事情,特务处还真没少干。 要不是这样狂捞钱,特务处早解散了,哪能发展壮大到如此的局面。 也就是这两年经费较为充足了,马春风也怕长此以往,名声太臭,所以才敢敛了一些。 但遇到真和日本人有牵扯,但又关系不大的,特务处还是不会放过敲诈的机会。 上海的陈浩秋是怎么干的,方不为还是知道一部分的。 方不为心中一动,狐疑的看了高思中一眼。 因为送礼,这刚挨完训斥还没过夜,高思中就不怕马春风知道了再收拾他一顿? 第二五一章 知人善用 “你以为我是光想着捞钱?”高思中撇着嘴说道,“近几年,你想要外放,怕是机会不大了,只能一直在南京城打混。你难道就不想着提前搜罗一批可用的人手?我看这个赵金山就挺合适的!” 原来高思中是在为自己考虑? 方不为心里生出一丝感动。 因为上海的事情,怕泄秘后引起两方冲突,方不为和陈浩秋差点被从特务处调离出去。 虽然最终留了下来,但不管是谷振龙,还是马春风,都不会让方不为这个关键人物长时间的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内。 那方不为近几年只能是留守在本部,高思中这是在替他提前规划。 有警察厅长的关系,赵金山勉强也算是有了根脚,再加上他人面广,利用好了,不失为一大助力。 自己确实也要考虑一下这方面的事情了。 叶兴中,冯家山,包括邢明生都非庸材,调教好了,个个都是好帮手。 另外还有第四组近百名队员,到时再由谷振龙安排的人训练一番,战力绝对会再提升一个档次。 那剩下要考虑的,就是外部的消息来源了。 方不为要想有所做为,这是避不可少的一环。 明知李无病不是太合适,但马春风最后还是提他做了情报科的副科长,就是因为李无病的消息来源广。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后,点着头说道:“那等这起案子办的差不多再说吧!” 没有拒绝,就说明方不为意动了,高思中欣慰的点了点头。 经过这几次大案的侦办,高思中越来越觉的有些力不从心。 这也和他的出身的经历有关。 军校毕业之后,高思中便留校做了军训教官。其他同学开始带兵的时候,他又被派去做了政工队长,一直到马春风开始筹备特务处。 高思中为人细心,善于揣摩人意,若是让他一直做政工工作,绝对是一把好手。 但让他做特务头子,却是有些赶鸭子上架了。 谍报这一行,除了自身的努力之外,天赋也很重要。 更关键的是,高思中没有带兵的经验。 发现自己越来越跟不上马春风的脚步之后,高思中不得不替自己打算。 眼看特务处不断扩充,包括本部的势力也越来越大,马春风不断的四处搜罗人才。高思中觉的,再不为自己想想后路,自己迟早是黯然退场的下场。 所以他才把主意打到了方不为的身上。 高思中做了好多年的政工工作,对一些历史人物也是有过深度研究。虽然没有苏民生那般痴迷,但高思中对曾国藩也是相当推崇。 曾国藩同样不知兵,湘军和太平军对战时,凡是他插手过的战役,就没有不一败涂地的。 但在曾国藩掌控大局的局面下,湘军最终还是剿灭了太平天国。 曾国藩靠的便是“笼络人心,人尽其才”八个字。 高思中不是马春风,给不了方不为大的好处,但他就是瞅准了一点,方不为重情义。 这也让他更加的打定主意,要把方不为拉到手下来。 有这样的手下,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而且他心中也有了计划。 成与不成,还在两可之间,高思中现在自然也不会在方不为面前提及。 有此事话点到既可,高思中相信,方不为肯定能明白自己为他着想的用心。 两个人又开始聊起了步少纲的案子。 同样,在特工总部,在贺清南的办公室里,几个人全都是一脸郑重的表情。 为首的是谷振龙,旁边坐着一个精瘦男子,霍然便是贺清南的顶头上司,组织部的陈祖燕。 除了这两个人以外,便是贺清南,吕开山和田立成。 谷振龙一脸嫌弃的看了看贺清南,又看了看吕开山和田立成,直言不讳的说道:“按照老子的想法,是实在不想用你们这几个废物的,但人家说了,做戏就要做全套。为了不让你们几个蠢货露出马脚,只能让你们知道实情……” 说到这里,谷振龙看着贺清南,吕开山以及田立成,疾言厉色的说道:“这次再要是出了差错,不用委员长批示了,老子先毙了你们!” 说完之后,谷振龙站了起来,冲着陈部长抱了抱拳:“那就全交给立夫老弟了!” “有劳纪常兄了!”陈祖燕长叹一声,把谷振龙送出了办公室。 在委员长面前,谷振龙自然不敢有所隐瞒,但在汇报一些关键信息的时候,谷振龙还是用了不少的春秋笔法。 特别是贺清南无意之间,向李凤年泄露了机密的经过。 当时陈丽夫就在场。 上一次,因为姚天南的案子,陈祖燕已经被委员长狠狠的训斥过一顿。 这一次,委员长更是罕见的对陈祖燕动了手。 要知道,当年委员长相召时,陈祖燕可是和他约法三章过,第一点便是不能骂娘,更何况动手了。 但确实是手下之过,陈祖燕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找不出来。 这让一向自命清高的陈祖燕差点气炸了肺。 还有后续的事宜要安排,也更为了保密,陈祖燕只是把谷振龙送出了门口便折返了回来。 在委员长的影响之下,国党从上到下,绝大部分的人对手下都是非打即骂,但陈祖燕独独例外。 他是党国官员当中学历最高的一位,从心底里就看不起这一套。 看到陈部长阴沉着一张脸,以贺清南为首的三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他们清楚,陈部长的心性,绝非如他表面所表露出来的那般风轻云淡。 党调处的前身,组织部党务调查科,正是在陈祖燕当科长的的三年内,才飞一般的崛起,成了国民政府的第一号特务机构。 这样的人要起人命来,不会有丝毫的手软。 足足有五六分钟的时间,陈祖燕一直不说话,而贺清南等人,感到全身的关节都已经冻住了一般,却不敢有一次的松动。 胆气稍小一些的田立成,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若是一时不甚,败在马春风的手里,也能说的过去。但你们却被一个无名小卒逼的一败再败,实在是让人忍不可忍……” 自特务处成立以后,两处之间多有争端,也不是没有持枪对峙过,但党调处从来没有栽过这么大的根头。 更何况还是马春风连面都没有露的情况下。 当听到陈部长阴柔的声音响起时,其他三个人无不浑身一震。 陈部长说话的语气越是轻描淡写,就越说明他已经被气的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你们知不知道,现在的党调处,已经彻底沦为党国高层之间的笑柄了?”陈祖燕又问了一句。 贺清南实在忍不住了。 他往前凑了一步,深深的垂下了头,颤声回道:“卑职有罪!” 吕开山和田立成紧随其后。 第二五二章 问罪 “你自然是有罪的!”陈祖燕盯着贺清南说道,“出了一个姚天南不够,还要出一个江右良。若不是特务处的这个无名小卒发现的早,估计你就是被拉下水的第三个……若不是谷司令在委员长面前极力为你遮掩,你哪里还有命在?” 贺清南心中一惊,下意识的一抬头,就着灯光,正好看到了陈祖燕脸上的五指印。 这只能是委员长打的。 以陈祖燕的性子来说,这就是奇耻大辱。 贺清南咬紧着牙关,控制着不让自己颤抖。 “放心,我暂时不会要你的命!”陈祖燕冷冷的说道,“若是抓不住这个李凤年,不用谷司令动手,我亲自为你们了断!” 留下了一条命,不但没有让他们松一口气,反而更加的害怕了。 陈祖燕处事从来都是如此,他从来都不认为,让一个人死,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而且他也从来不会恫吓下属,向来是说到做到。 贺清南一动都不敢动,头上就像是被淋过水了一样,不停的往下滴着冷汗。 吕开山还稍好一点,田立成有如筛糠一般,两条腿直打颤。 看到陈祖燕下意识的扫过来的目光,田立成差点跪了下去。 他很清楚,真要拿命顶罪,贺清南排第一位,他就是第二个。 一枪未开,缴械投降,这要是在战场上,就是被枪毙十回都不为过。 陈祖燕恨不得把这三个人全部押到牢房千刀万剐,但也明白,杀不是唯一的办法,事情还得有人来干。 除非他自降身份,放着部长不做,重新来执掌党调处,不然一时半会,还找不到比贺清南更为合适的人选。 就算要算账,也只能等案子完结以后再说。 “给我说说,这个方不为是怎么回事?”陈祖燕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之后又问道。 他对方不为是真的好奇。 姚天南的案子,他自然清楚,上海的事情,贺清南也对他汇报过。但陈祖燕总觉的,这两件事情被人夸大的成份居多。 但这一次两处冲突,就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等于是他亲眼所见。 贺清南被谷振龙扣押的当夜,他就接到了消息,亲自跑到宪兵司令部找贺清南了解了实情。 陈祖燕不相信,这世上还真有如此英勇无畏的人。 但第二天知道江右良落网的经过之后,他才相信了,谷振龙对方不为赞口绝口,还真不算夸张。 贺清南硬着头皮,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才说道:“是陆军署军法司副司长肖在明的外甥。黄埔八期,毕业后就进了特务处……” “我问的不是这个!”陈祖燕冷声说道,“你们和马春风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如此厉害的人物,为何之前不声不响,就像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卑职派人调查过!”贺清南回道,“他是在关景言遇刺一案中受伤失忆,醒转过来后,便有如神助一般……” 看陈祖燕沉思不语,吕开山又接道:“与特务处对峙一事,并非全是卑职等人无能之过。此人狡诈如狐,智计百出,且睚眦必报。卑职明知道江右良就是他下的毒,却被他防的滴水不漏,别说证据,连一丝痕迹也没找出来……” “谷司令不是说江右良是因为车庆丰大意的原因才中的毒么?”陈祖燕疑声问道。 吕开山咬着牙,将前后的经过说了一遍。 陈祖燕当场便反应了过来,明白这件事绝对是有人在中间动了手脚。 江右良当了这么多年的特务头子,还能不知道用多大的毒量才能毒死自己? “有这样的人物襄助,日后你们想从马春风手里讨便宜,怕是不可能了!”陈祖燕冷笑道。 “还请部长给卑职等人一个机会!卑职自当奋勇图强,一雪前耻!”贺清南咬着牙回道。 听陈祖燕语气,竟然有放弃自己的意思,贺清南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剥光了放在了三九天的雪地里,浑身上下一片冰冷。 “一雪前耻?”陈祖燕呵呵两声,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他屡立奇功,早在委员长那里挂上了号。谷司令此次汇报时,虽然对你的行径极力遮掩,但对这个方不为却是极力吹棒,惹的委员长都想见一见他!这样的人物,你怎么对付?” 看贺清南面带难色,陈祖燕又冷笑道:“你们也不看看,在短短的两三个月里,他办了多少大案?把你们三个的脑子全加一块,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再说了,马春风也不是吃素的,谷司令又对他格外青莱,我劝你,栽赃陷害那一套,就不要拿出来丢人了。” 贺清南清楚,陈祖燕说的才是实话。方不为本就是刑案高手,一个不慎,可能就会让人家查个底儿掉。 一想到李凤年这样的人物,都被方不为凭一已之力给挖了出来,贺清南竟然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此事以后再论!”陈祖燕厉声说道:“先把眼前的事情办好!” “卑职明白!”三个人齐齐的应了一声。 …… 等到快凌晨的时候,马春风才接到了谷振龙的电话。谷振龙告诉他,委员长全盘同意了此次的计划,只字未改。 挂了电话之后,马春风喜不自胜,激动之情无言于表。 案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大多都是方不为的功劳。而诱捕李凤年的计划步骤,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部分,都是方不为提出来的。 马春风很了解谷振龙的秉性,肯定会在委员长那里大加赞赏方不为。 就算谷振只字不提他马春风又如何? 方不为总归还是特务处的人,立了天大的功劳,也少不了他马春风知人善用,栽培有方。 抛过功劳不谈,再把两处放到一起对比一下,这次的贺清南,等于是被马春风把脸给踩到了泥里,而且还是贺清南主动凑上来的,这比跑到委员长那里告状,高明一百倍。 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就算因此得罪了汪院长,委员长也不会让他马春风来顶缸了。 这才是马春风最为在意的。 马春风兴奋的在办公室里转了好几圈,才通知吕副官,把高思中,苏民生和方不为一起叫了回来。 第二五三章 官轻势微 第二天一早,铁路部管理司开始疯传,步少纲已被特务处刑讯致死。 消息同样传到了曾中明的耳朵里。 步少纲被特务处关押的消息,只有当日负责搜捕全城的三个部门知道,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传到铁路部才对。 曾中明惊疑之下,第一时间追查消息的来源。 查来查去,查到消息好像是从铁路部总务司那边传过来的,再一深究,矛头指向了总务司的一名科长。 但等到曾中明找人的时候,这名科长已是不翼而飞。 种种迹像表明,这名科长十有八九是党调处安排在铁路部的内线。 消息要是从别的地方传出来,曾中明还会怀疑几分,但要是从党调处传出来的,一成也成了八成。 这两处之间的矛盾,党国官员就没有一个不知道的。落井下石,互捅刀子再平常不过了。 步少纲真要被特务处害死了,党调处利用内线散布风声的举动一点也不出奇。 曾中明又惊又怒,但又不敢不信。 惊的是党调处把人安排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己却一无所知。怒的是昨天去见马春风的时候,马春风竟然一点端倪都没有表露出来。 明知道党调处此举,是想把自己当刀子使。但曾中明却不能不管不问。 知道事情要是真的,特务处肯定不是那么好进。曾中明压着火气,先去汪院长那里讨了一张手令。 虽然军事统计局的局长是陈祖燕,但曾中明知道,第二处,既特务处是直接向委员长负责的。关键时刻,陈祖燕的话不一定好使。 汪院长怎么说也是国党内部的二号人物,马春风不会不忌惮。更何况,还有一个林双龙的前车之鉴在那摆着呢。 当曾中明气势汹汹的赶到特务处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特务处本部大门紧闭,岗哨林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果不其然,昨天见了自己还点头哈腰的警卫队长,今天见了自己,已是一副陌生人的模样。 自个的名号已经不好使了,曾中明明显看的出来,特务处已经有了防备。 到了此时,对于传言,曾中明已经是深信不疑了。 他直接拿出了汪院长的手令,警卫队长大惊,火速给马春风汇报。 马春风亲自出面,把曾中明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不知道两个人是怎么谈的,但守在楼下的方不为,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听到曾中明至少砸了三次东西。 高思中得意的朝着方不为扬了扬下巴,意思是你终于知道厉害了吧。 方不为则是暗叹了一口气。 特务处的权柄和势力还是太过弱小了,曾中明背景再深,也只是一个行政官员,竟然敢跑到马春风的办公室又砸又闹,马春风还不得不好言相劝。 如果此时换成是在党调处,曾中明都绝对不敢如此放肆。 等曾中明叫嚷的声音从办公室里消失之后,方不为看到他从楼上下来了。 马春风并没有跟在后面,曾中明冷冷的扫了一眼高思中:“去牢房!” 高思中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在前面给曾中明带路。 方不为和苏民生跟在了后面。 到了审讯股,迎面就扑来了一股尸臭味。算起来,步少纲死了已有两天两夜了。 方不为看到,步少纲的尸体还是以昨天他见到的那一副姿势,躺在地上。 尸体虽然变了颜色,但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短裤,曾中明再不懂,也能一眼看出,除了脖子上的伤口之外,尸体上再没有外伤。 难道马春风说的是实话,步少纲真是自杀的? 曾中明心中火气稍去,但心里也犯了疑。 他又围着尸体转了一圈,仔细的瞅了一遍,也没有发现步少纲被刑讯过的痕迹。 就算步少纲真是自杀,人死在了特务处,马春风无论如何也要给他个交待。 曾中明冷冷的看了一眼高思中,拂袖离开了审讯股。 看到曾中明上了小车,扬长而去,跟在最后面的杨国仕不明所以的问道:“什么意思,就这么完了?” “做梦呢吧?”高思中冷笑一声,“这他娘的明显就是跑去汪院长那里告状了,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苏民生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只有方不为看着消失的小车,沉思不语。 他刚才很想把那枚窃听器丢到曾中明身上,但最终还是做罢了。 等什么时候遇到周坲海,或是汪的老婆,再用也不迟。 曾中明在汪投日的事件中,还算不得决定性的人物。 “那尸体怎么办?”杨国仕问道,“都已经发臭了?” “先放着吧!”方不为回道,“想来马上就会有结果了。” 曾中明的举动,肯定是要给马春风汇报的。等三个人一起上了小楼之后,看到马春风的一张脸,阴的快要滴下水来了。 “我特务处终究还是官轻势微,不然何至于受这鸟气?”马春风重重的一拳砸在了办公桌上。 在场的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方不为也是深有同感,却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全面抗战之前,委员长把多半的心思全放到了“安内”上,对日方面一直是防守的态度,马春风是空有一身力气无处使。 这也是马春风动不动就和贺清南抢功劳的原因所在。 但事情总归得干,光发牢骚屁用不顶。 马春风压了压心里的火气,看着方不为问道:“曾中明是什么态度?” “一言未发!”方不为回道,“看过步少纲的尸体之后就走了。” “看样子还想要演一出林双龙的翻版戏来!”马春风冷笑一声,又说道:“你觉的这个步少纲和曾中明有没有牵扯?” 方不为摇了摇头:“卑职认为可能性不大。从头到尾,曾中明的表现都很正常,他如果和步少纲以及李凤年有瓜葛,肯定不会如此的有恃无恐!” 马春风咬了咬牙,又对高思中说道,“等这次的事情完了,摸一摸曾中明的底细,看有没有能做文章的地方?” 看来马春风被气的不轻,一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卯足了劲想要报这一箭之仇。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五四章 联合调查 当夜,汪院长便责令铁路部,将此事呈报于委员长。委员长亲自召马春风过问了内情。但汪院长根本不信马春风的一己之言。 委员长又命国民军事委员会统计局局长陈祖燕彻查此事。 马春风则以陈祖燕本就为特务处上司,独自调查恐有包庇之嫌为由,建议联合多方调查。 陈祖燕会包庇马春风? 说出去怕是会笑掉别人的大牙。 曾中明一听就知道,马春风这是怕陈祖燕落井下石。 汪院长又安排了首都警察厅参与调查,另外又加上了以曾中明为代表的铁路部。 回到特务处之后,马春风第一时间召来了方不为,高思中和苏民生。 前一夜,得知委员长全盘同意了谷振龙报上去的方案之后,马春风就做了准备。这一次不过是把三个人叫过来,再强调一遍,顺便再查一查,看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方不为觉的曾中明想查出什么来的可能性不大。 一切都是按照预计的方案在进行。 前天在谷振龙的办公室商议之时,所有人猜测曾中明得知步少纲自杀后,肯定会央求汪院长彻查此事。 但特务处不是普通的司法部门,真要做了手脚,一般人哪里能看出端倪来。 当时,谷振龙便猜测,曾中明肯定会把故意通风报信的党调处牵扯进来。 曾中明也肯定认为,好不容易遇到能抓到死敌痛脚的机会,党调处无论无何都不会放过,哪里能想到这次却是两处联合起来挖的坑。 到这个时候,马春风自然也不能一口答应下来,不然是个人都会起疑心。 马春风一申诉,肯定还要派其它部门参与。 能勉强和特务处过一过招的,除了特工总部之外,就剩下宪兵司令部和首都警察厅了。 而宪兵司令部直接向委员长负责,站在汪院长的立场上也不可信,剩下的就只有一个行政院下辖的首都警察厅了。 首都警察厅有调查课,也是专门的特务机构,虽然名头没有特工总部和特务处响亮,但找几个经年老吏还是没问题的。 汪院长无奈之下,只能矬子里面拨高个,让首都警察厅厅长陈超亲自参与调查。 这一切全在谷振龙和马春风的预料之中。 因为陈超不但是首都警察厅的厅长,更是宪兵司令部的副司令,说白了,就是谷正龙的副手。 所以说无论汪院长怎么选,调查组的人选都逃不过谷振龙提前给他设计好的范围之内。 只是把步少纲死亡的时间往后推了一天,又不是睁着眼说瞎话,曾中明这样纯文人出身的人物,又哪里能辩的出来? 所以方不为认为问题不大。 马春风甚至又带着三个人到伪造过的现场转了一圈,发现确实找不出什么纰漏之后才做罢。 凌晨时分,调查组无声无息的到了特务处,就连马春风也吓了一大跳。 为了让戏看起来更逼真,谷振龙竟然提前连个招呼都没有打。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直奔审讯股,陈祖燕当场便命随行的党调处人员将特务处刑讯股的所有人员关押了起来,开始审查。 为首的就是方不为。 陈超专门负责审查特务处的相关人员,这也是方不为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物。 要不是谷振龙和马春风谈起,方不为还真不知道陈超的底细。 首都警察厅的厅长陈超,和谷振龙一样,都是委员长的亲信, 论和委员长的关系,陈超其实比谷振龙要更近一层。 陈超本就是委员长的老乡,浙江奉化人,自国父在广州建立国民政府时期,就一直与委员长搭档,做他的副手,直至委员长第一次下野。 而且陈超与委员长一样,出自保定军校,委员长当校长年时候,陈超又是黄埔军校的教官,从哪一个派系论起,都称的上委员长的铁杆。 所以高思中建议方不为收罗赵金山为己用的时候,方不为有动心的缘由。 谷振龙对此人的评价是智计有余,胜在忠心。 潜在的意思就是没什么进取心,很容易安于现状。 明知道是演戏,但陈超一点都不马虎。指派着手下,一丝不苟的将特务处的相关人员审查了一遍。 其余人员自然也是马春风提前安排好的,交待的内容,基本上是把步少纲在宪兵司令部自杀的经过原封不动的搬到了特务处而已。 一切都中规中距。 曾中明自个也多了个心眼,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了一个老仵作,等警察厅和党调处的人验过尸体之外,他也让自己的人验了一遍。 对此,马春风根本不担心。 他对曾中明说的是,步少纲是昨天上午他刚离开后死的,而真正的死亡时间,则是提前了十几个小时。 人死后,两天和三天之间,尸体的变化反应其本上差不多,以仵作的手段,根本验不出来。 现场是特务处刑讯股的老手布置的,谷振龙不但派专业人士检查过,吕开山更是带了两个好手补充了一番,马春风不信曾中明的人比吕开山这种仵作世家出来的人还要厉害。 果然,曾中明的人把软成面条的尸体快要翻出花来了,也没有再查出任何的伤出来。 在曾中明要求对尸体开膛的时候,陈燕祖,陈超,马春风便借审查或是被审查的由头,离开了审讯室。 在五月的天气,放了两三天的尸体,那股味道,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怕曾中明的人动手脚,高思中和吕开山不得不留了下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后,又齐齐的冷哼了一声,一人占了一个角落,拿着毛巾捂着口鼻,看着曾中明带来的人划开了尸体的肚子。 步少纲的肚皮刚刚挨到刀尖,便发出了“啪”的一声轻响,一股恶臭顿时弥漫开来。 本来就硬挺着的曾中明再下忍不住了,连呕带吐的冲出了审讯室。 快一个小时后,高思中和吕开山才陪着曾中明的人出来。 看到曾中明征询的目光时,老仵作轻轻的摇了摇头。 曾中明的脸色猛的一沉。 没有暗伤,更没有下毒,致命伤只能是脖子里的那一处。 既然没有第二种死因,就绝了特务处做了手脚的可能,那审讯相关人员还有什么用? 警察厅长陈超递过来的审查纪录,曾中明只是象征性的翻了翻,便扔到了一边。 但在曾中明这里,问题又出来了。 步少纲为什么要自杀? 只是被特务处扣押而已,步少纲应该清楚,自己有把握把他救出来,何必要走这最后一步? 曾中明坚决不认同步少纲是畏罪自杀这一点。 到了这个时候,陈祖燕的作用终于发挥出来了。 他竟然率先提出,步少纲是无意中出了意外,被特务处误认为是自杀的观点。 除了曾中明之外,其余不管知情不知情的人,全都听的直呲牙。 陈祖燕这已经是不讲一点点的逻辑,纯猝抱着就是不想让特务处好过的心态才说出的这种话。 得出什么样的意外,才能导致尸体的脖子上出现那么粗,那么长的伤口? 马春风当场便黑了脸,和陈祖燕争论了起来。 虽然陈祖燕是马春风名义上的上司,但对这样的事情,也不能一言而决,几方一商议,最后决定将各自的审查结果报由委员长,让委员长决断。 曾中明又连夜去找了汪院长,汪院长又连夜给委员长打了电话。 最后,步少纲的死因便被定性为意外。 委员长责令特务处全责处理后续的事宜。 赔钱,道谦! 等马春风从委员长那里回来之后,方不为得知不管是汪院长还是曾中明,更或者是步少纲的家人竟然一点都没起疑之后,心中更是暗叹不已。 如此巅倒黑白的调查结果,竟然就没有人质疑一下? 可想而知,这种事在党国之中已是屡见不鲜了。 高思中告诉方不为,这算个屁。比这还荒唐多的是。 按照计划来说,这种结局就是最好的结果。 第一步,步少纲自杀的消息算是放出去了。 方不为估计,最多不会超过天亮,这个消息便会传到李凤年那里。 接下来就看谷振龙的了。 马春风的心情更是好的不得了。 现在演的有多么逼真,事后汪院长一系对陈祖燕和党调处的恨意就有多深。 陈祖燕明知道这是个大坑,却不得不睁着眼睛往下跳。 谁让所有的事情全都是党调处惹出来的呢!由不得他不背这个锅。 第二五五章 过人之处 折腾了两天,终于把步少纲的事情应付了过去。马春风赔钱认错不说,还被委员长叫去,当着汪院长的面训了一顿。 回到特务处之后,马春风则喜笑颜开。 虽然没有言明,但方不为猜到,委员长肯定在事后没少夸他。 特务处的戏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就看谷振龙和陈祖燕了。 谷振龙和陈祖燕终于动手了。 车庆丰被除去军职不说,谷振龙更是派人将他直接从医院押到了宪兵司令部军法处。 罪名是因抢夺军功,致使主要人犯服毒自尽而死。 就算不枪毙,这辈子怕也是出不来了。 贺清南直接被降回科长。吕开山,田立成则被陈祖燕一免到底。 罪名自然是因为姚天南和江右良。 惩罚不可谓不重。 而且这并不是做给外人看的,陈祖燕和谷振龙直接向相关部门下达了军事命令,要求必须严格执行,并且记录在档。 到了这个时候,一直好奇为何连夜封城的人,才终于明白,原来是党调处接二连三的出了内奸,引得委员长大怒后的结果。 为此,就连一向自命清高的陈祖燕都罕见的挨了打。 所有该知道的人全知道了。 三天后,委员长亲自批示的结案报告便出现在了马春风的桌子上。方不为拿起来翻了一下。 报告中自然对上海的事情只字不提,但对特务处破获姚天南一案却是大书特书。 马春风都快被吹上天了。 而江右良也被定性为姚天南一案的余孽,报告中称他早已投靠了日本人。 委员长还责令,由谷振龙负责,陈祖燕,陈超,马春风等特务机构首脑共同成立临时审查机构,对各特务机关进行内部肃查。 首当其冲的便是党调处和特工总部。 等审完了特工总部和党调处,轮到特务处的时候,方不为才知道,这个真不是在演戏,而是委员长真被惹火了。 为此,方不为被吓出了好几身冷汗。 他现在已经算是简在帝心的人物,而且不管是谷振龙,还是陈祖燕,都对他格外关注。 特别是党调处的人,一心想要给他找点麻烦,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方不为一直没来得及详细询问肖在明,父母亲投共一事具体是怎么处理的。而到了关键时刻,肖在明又去了港城。 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的接受审查。 好在就连党调处的人也不相信方不为有问题,只是抱着乘机给他一点难堪的心态,想要为难一下方不为。 而谷振龙也怕党调处公报私仇,闹出什么妖蛾子来,特意指派了宪兵司令部督查处的刘处长对方不为进行审查。 只要问到姚天南一案之前的问题,方不为全以失忆为借口,搪塞了过去。 方不为因保护关景言受伤失忆的事情,各特务机关高层都清楚,而且这一点全写进了上报委员长的各种报告中,就连侍从室都有底可查的。 因为肖在明的关系,党调处的人对这一部分也不是很重视,只是抓住方不为在姚天南一案中的怪异之处做文章。 没办法,方不为只好现场又表演了一番,隔墙有耳,飞檐走壁,百步穿钉,以一抵十等等绝技。 把本来严肃异常的审查,变成了纯猝的个人表演。 看到一半的时候,刘处长先坐不住了。他把党调处和警察厅负责审查方不为的一干人扔在了院子里,去找谷振龙了。 听方不为站在原地背着双手,只凭两条腿,踢的特工总部的十几个好手个个吐血的时候,谷振龙猛的睁大了眼睛。 “你他娘的话本看多了吧?”谷振龙怀疑的问道。 刘处长鼓了鼓腮帮子,最终没敢反驳,只是指了指窗口的方向。 谷振龙往前走了两步,拉开了窗帘,正好看到方不为助跑了几步,腾空而起,一跃就是近两米。 当身体滞空,四肢也刚刚舒展开的时候,方不为又在墙壁上连踩两脚,最后手一搭,便翻上了三楼楼顶。 方不为这是在给党调处的人演示,他当初是怎么潜进姚公馆的。 谷振龙差点把眼子瞪了出来。 他猛的转过身来,盯着马春风,却没有从马春风的脸上看到一丁点的惊讶。 “他当真这么厉害?”谷振龙边往楼下走边问道。 马春风风轻云淡的点了点头,“方不为确实有过人之处。” 谷振龙要下去看热闹,其他人自然也跟着。就连陈祖燕和陈超也是一脸的好奇。 方不为刚刚翻上楼顶那一幕,他们也看到了。 等谷振龙赶过来的时候,方不为已经表演完了。 但谷振龙不愿意,非要方不为再来一次。 “就刚刚上楼那个,给我再来一遍!”谷振龙指着方不为说道。 方不为有些哭笑不得。 本来是想镇一镇特工总部的人,顺便给他们找点苦头吃,谁知道竟把一群长官全招来了。 但方不为也没想着藏拙。 自己表现的越是优异,就越会得到重视。 当看到方不为像是一头大鸟一般的窜上楼顶,又一个空翻跳下来以后,谷振龙还特意的凑到墙边看了一下。 这幢楼是一年前才修的,墙是普通的红砖墙,整个墙面垂直齐平,根本没有可借力的地方。 “你小子他娘的长翅膀了?”谷振龙不可思议的围着方不为转了一圈。 谷振龙也算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了,至多也就是见过轻身好手徒手翻一翻一丈多高的墙头,这样的,已经可以被称为奇人异士了。 方不为刚刚飞上去的这幢楼,至少也有三丈高。 旁边的陈超和陈祖燕也是一脸惊骇的神色。 “把我的警卫给我叫过来!”谷振龙看了看散在四周,被方不为打的还没缓过劲来的特工总部的几个好手,冲刘处长喊道。 他是要再看一看方不为的身手。 方不为看了看马春风,见马春风重重的点了点头。 方不为心里一乐,马春风是要他放心出手,最好给谷振龙一点颜色看看的意思。 方不为又转过头来,略有难色的对谷振龙说道:“司令,拳脚无眼,这不合适吧!” 谷振龙直接被气笑了,练了这么多年的兵,他还真没见过方不为这么狂妄的人。 方不为的意思是说,万一把你的警卫打伤了怎么办? “你要是胜了,老子就给你派个常驻的军训官!”谷振龙冷笑道。 他知道方不为对派人给他的那百来号人军训的事情不是一般的上心,只要去一次宪兵司令部,总要拐弯抹角的问一问张永昌,自己到底给他安排了没有。 “当真?”方不为顿时大喜。 谷振龙真要派个常驻的,那就等于方不为的第四组随时都可以训练。 “放肆!”马春风一声冷喝。 方不为知道自己失礼了,微微的低了低头。 “吼个球?”谷振龙瞪着眼睛骂着马春风。 刘处长带着十几个警卫,来到了校场。谷振龙扫了一眼,信心倍增。 谷振龙为防走漏消息,这两天到哪都带着自个的警卫营,大多都是拿来封锁戒严用的。 警卫营是低职高配,这个营长是中校,而刘处长可能也怀着要治一治谷振龙不信邪的心思,让警卫营长调的全都是身手最好的尖兵。 谷振龙看着方不为冷笑一声,又对警卫训示道:“给老子听清楚了,出来八个,打他一个!如果打输了,哼哼哼……” 领头的警卫营长气的眼睛一鼓,虎视眈眈的盯着方不为。 方不为则是嘿嘿一笑,冲着警卫营长抱了抱拳:“这位长官,卑职就得罪了!” 别说营长,就连看热闹的陈超和陈祖燕也听的直呲牙。 这已经是狂的没边了。 谷振龙是干什么吃的? 委员长的侍卫队全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谷振龙的警卫能和特工总部的人比么? 警卫营长气的血直往脑门上冲,但在这么多长官面前,却又不敢骂出来。 只听得他一声大吼,一个刺拳就戳向了方不为的面门。 警卫营长只觉眼前一花,方不为就失去了踪影,正当他还在纳闷的时候,只觉胸口一闷,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腾云驾雾一般的倒飞了出去。 其他的七个警卫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家营长屁股底下坐了飞机一般,越过众人的头顶,跌落到了地上。 再看方不为,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就好像跟他没关系一样。 “干你娘……”谷振龙一声喝骂,剩下的警卫才反应了过来,一声大喝,齐齐的冲了上来。 然后,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让他们不敢置信的一幕。 方不为一个扫膛腿,便扫倒了三个。然后又如鬼魅一般,在其他四个人的胸口印了一肘。 七个人就像是盒子底露了的筷子一样,摔了一地,挨了扫膛腿的三个还想爬起来,又被方不为补了三拳。 八个人,全都在一招之下合失去了抵抗力。 招式很普通,可能连玩泥巴的小孩都会,但是太快了。 整个过程只发生在几秒之间,站的远一些的人甚至还没看清楚方不为是怎么出的手。 谷振龙猛的倒吸了一口气凉气。 这样的打法,再加上十个,也不是方不为的对手。 陈祖燕的面皮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马春风一眼。 马春风却是巍然不动,一副淡然的模样。 “你他娘的是怎么练出来的?”谷振龙咧着嘴,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类似“卑职本就是奇才”之类不要脸的话来。 “全赖师父倾囊相授,调教有方!”方不为正色的回道。 谷振龙甚至懒的问方不为是跟谁练的。 他又不是没见过高手,但哪个不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方不为这么大的,大多都还给师傅倒夜壶呢。 这他娘的都成全才了? 谷振龙看着方不为,心里惊叹着。 方不为的勇猛,智计,就连委员长也赞叹不已,谷振龙更是清楚不过。但他没想到,方不为武力竟然也这么强。 “没想到啊?”谷振龙摸着光头,惊诧的看着马春风:“你这王八池子里,竟然养了条龙出来?” 马春风的脸色顿时一黑,却又不敢当面反驳,只好咬着牙,低着头把一口气咽了下去。 “噗嗤”一声,旁边的陈超直接笑出了声来。 马春风的表情太精彩了。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手机站: 第二五六章 引蛇出洞 没有从方不为这里审查到什么,但并不代表特务处没问题。 根据审查的结果,发现情报科的华东股和华北股中,都有问题人物。 这几个人,都是审查组在调查财产及收入来源时查出来的。 而且全都是李凤年通过稽查股股长何友国认识的。 其中一位还是华东股情报分析小组的组长。所有从华东地区,包括陈浩秋的上海站,上报的情报都会由此人经手。 好在大部分的情报价值都不大。涉及绝密部分,电讯股编译后,都会直接上呈马春风。 特务处还算好的,大小只有四个人。甚至比宪兵司令部都要少。 这也和特务处建立不久,之前国民政府的军事情报,大都由宪兵司令部和党调处负责的原因有关。 最多的是党调处,和特工总部加起来,两处足有十多号人,其中大部分都和李凤年有关联。 公布审查结果的高级会议上,陈祖燕一直板着一张脸,全程未说一句话。 用马春风告诉方不为的话来说,陈祖燕挨了委员长的一巴掌,真的不冤。 要不是因为江右良的案子,提前爆出了李凤年,这些人迟早都会被拉拢成汉奸。 查到的所有内奸,都有一个共性,职位不高。几个首脑商议后,最后还是打消了利用这些内奸故意向李凤年及外界泄露消息的打算。 委员长亲笔批示的调查结果和结案报告,都不是这种级别的人能够接触到的。 所有人全部都搁置处理,等李凤年归案后,再行批捕。 因为行政院参与的原因,这起案子的影响很大,又在几部首脑的有意纵容之下,保密措施并不是很严格。 这也就导致了,知道案情的人很多,特别是行政院。 当然,是精心设计后的案情。 结案报告中没有涉及到重大军情,不然想泄密的人也要先掂量一下后果。 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其中的内容也会传的各部皆知。 几部首脑都一致认为,李凤年在南京经营多年,肯定还有身居高位的人物关系,比如像贺清南这样的。 传到李凤年耳朵里,肯定用不了多长时间。 所有该放的风声全都放了出去,该准备的手段也全准备好了。现在就看李凤年这只鱼上不上钩了。 审查组走了之后,高思中建议方不为,能不能找个由头把付高昌放出去,但方不为当场就给否决了。 特务处是那么好进,又那么好出的? 不看赵金山为了救他那几个手下,费了多大的周折,花了多大的代价? 随便找个理由放付高昌出去,不是明摆着让李凤年起疑么? 一提到付高昌,方不为也有些咬牙。 他本来是想,如果有人过问,不管是什么来历和身份,方不为都打算如赵金山一般,勒索一笔钱财后就放付高昌出去。 李凤年看到自己的心腹大摇大摆的出来以后,肯定会因此放松几分戒心。 但这王八蛋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自从关进来之后,别说捞他的人,连个打问的都没出现过。 方不为只能当做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一样,一直把他关下去。 他相信,李凤年如果真起了疑,认为自己还没暴露的话,肯定会从付高昌的身上打主意。 …… 三天后的一个深夜,南京南郊的弘觉寺,一个黑影翻过院墙,直奔后殿。 穿过后殿之后,黑影进了一间普通的禅房。透过蜡烛昏暗的灯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定定的看着进来的黑影。 来人关好了房门,摘下头上的帽子,当做扇子扇着风,语气轻松的对李凤年说道:“李老板,通过我的消息来源,全部都确实了,你的担心全都是杞人忧天! 江右良确实是被从玄武湖抓到的,但刚刚落网之后,就发现江右良已经服了毒,被送到了医院。但晚了一步,没救过来,当夜就死在了医院!” 男子说着,递过了十几张照片,指着最上面的那两张说道,“这是他在医院的检查报告和死亡证明……” 李凤年拿起照片,又从床上摸出一个手电筒,打开后仔细的看着照片。 确实是中央医院的正式行文,这一点李凤年还是能认出来的。死亡时间正是江右良落网的那天晚上。 “没有拍到江右良的照片?”李凤年狐疑的问道。 “我的李大老板,人家那是医院,不是义庄,还能把尸首留这么长时间?就算留下来,这都快十天了,早生成一窝蛆了,给你你能认得出来?”男子嘲讽道。 “当天夜里,尸体就被扔到了焚尸炉。好在医院知道人是宪兵司令部送过来的,没敢当废物处理,把骨灰留了下来!” “江右良有死志,敢自尽,这一点我信!但抓他人也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中毒?” 江右良竟然在当天夜里便死了,说明他是急性中毒,药量绝对不少,所以李凤年觉的有问题。 砒霜无解,但并不是吃下去就会要人命。刚刚服毒后,若是及时催吐,便可以减轻中毒的症状。不管是谁抓到江右良,看他吃了毒药,都应该能想到这一点才对。 “呵呵呵……”男子压低了声音笑了几声,又对李凤年说道:“要不是我多方查证,就连我都不敢相信。 江右良是被特务处的人抓到的,但宪兵司令部和特工总部的人也同时知道了消息,全跑去抢人了。宪兵人多势大,人最后被他们抢走了。但抢人的这个团长是个棒槌,什么都不懂,一心只想着立功,根本没想到这一点,等江右良吐血之后才发现……都已经吐血了,证明毒已经渗到了五脏六腑,就是神仙也难救了……” “宪兵团长抢人?”李凤年念叨了一句,“是什么人?” “警备团的,姓车!”男子回道。 “车庆丰?”李凤年脱口而出。 “对,就是这个人!”男子回道,“现在已经被革除军职,关入宪兵大牢了。当天,医院的好多人看到,他是被抬着送进病房的……” 男子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全身的骨头都被谷振龙打断了!” 要是车庆丰,还真有可能干出这种事来。 李凤年稍稍的放了放心,又问道:“步少纲呢?” “这个更干脆!”男子双手一拍,兴奋的冲李凤年竖了个大拇指,“兄弟我不得不佩服李老板,真是好手段。手下的人物竟然被调教的如此无畏?有时间了,一定要教一教兄弟我!” 李凤年脸色一黑。 教个屁!这王八蛋就是故意的。 对方获取情报的手段一点都不比自己弱,就说明也是在南京城经营了多年的老手。 但这是个生面孔,李凤年绝对敢肯定,他在南京没有见过这个人。 所以李凤年有十成十的把握,这个男子身前或是身后,绝对站着一个在南京官场上的关系不输于自己的人物。 日本潜伏在国民政府内部的谍报组织,从来都不允许横向联系。要不是自己出了事,不敢亲自联络手下的间谍,日本人绝对不会让这个人露面。 只要确定自己安全,自己必然要回南京城。只要自己还能公开露面,就不可能会再次见到这个人。 “不需如此吹捧,孙先生还是说正事吧!”李凤年沉声说道。 此人自称姓孙,李凤年用屁股想也知道是假名。 “步少纲冲卡未果,被特务处抓了回去。关了两天,看没有人来救他,竟然自杀了……” “不可能!”李凤年断然的摇着头,“江右良能乘着不懂行的宪兵团长不备,服毒自杀我信。但特务处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给步少纲这种机会?” “啧啧……”男子摇了摇头,“步少纲和曾次长是什么关系,李老板肯定清楚。所以特务处其实是把他当大爷一样侍候的,没绑没吊,只是铐在了桌子上……” 说到这里,男子又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也是我最为佩服他的地方。这个步司长,是在半夜,爬在桌子上装睡的时候,磨断了自个的脖子……” 男子翻了翻李凤年面前的照片,把步少纲的那几张找了出来。 这是调查组刚到特务处,曾中明的人还没有对步少纲的尸体开膛的时候拍下来的。数量不少,足有五六张。 面部虽然有些浮肿,但还是能看出来,照片上的人正是步少纲。 李凤年看完了照片,发现除了脖子上的伤口之外,全身再没有任何外伤。 “曾中明怎么说也是汪院长的亲信,根本不相信步少纲是畏罪自杀,直接报到了汪院长那里。这事闹的挺大,委员长责令三部加铁路部联合调查,但步少纲确实是自杀无疑。最后还是汪院长出面,硬是将此事定性成了意外,逼着马春风认错不说,还赔了钱……” 男子又翻着照片,找出了各部门上报的调查结果的照片。 宪兵司令部,党调处,特务处的报告全有。上面还有谷振龙,陈祖燕以及马春风的等人的批语和亲笔签名。 李凤年终于坐不住了,惊骇的看着男子问道:“你在委员长的侍从室也有人?” 不然男了不可能同时能把三部的调查报告一起找来。 男子笑而不语,又把照片往下翻了翻,指着最后的几张,示意让李凤年往下看。 当看到盖有委员长大印的结案报告时,李凤年浑身一震,惊的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这是确定无疑了。 不然这样的绝密文件,根本不可能泄漏出来。 但李凤年也知道,不管自己怎么问,男子都是不会承认的。 不然哪一天,万一自己暴露,交待出去的话,男子的内线也就无法幸免了。 李凤年定了定神,又缓了两口气,拿起那几张拍有结案报告的照片,仔细的看了起来。 对于报告中声称江右良是汉奸一事的定性,李凤年嗤之以鼻。 江右良要真是汉奸,还能如此狼狈。 也怪自己疏忽了。没想到江右良来找自己之前,竟然就已经叛出了党调处,更没想到上海案发生的时候,江右良就在上海。 更不用说江右良竟然和姚天南是亲兄弟。 要是提前知道,他早把江右良控制住了。 日本特高课给他下达的任务,他能从江右良这里完成一大半。 李凤年一想到这里,肠子都要悔青了。 送到嘴边的肉没吃上不说,更损失了步少纲这么一员大将,还害他差点暴露。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好在江右良和步少纲都在开口之前自杀了,不然多年的心血全将付之一炬。 李凤年咬了咬牙,把懊恼的念头清了清,继续往下看。 报告当中也提到了姚天南一案,以及司机的日谍小组,当看到负责资金的那个女会计,名叫上杉的日本女间谍当场死亡时,李凤年微微的眯了眯眼。 日本特高课除了让李凤年调查姚天南及上海案的具体内情之外,还着重让他调查上杉所掌控的那笔活动资金的具体去向。 几千两的黄金,放在哪里都是一笔巨款,日本人不可能当没事发生一样。 女会计死了,特务处的内线也称特务处并没有搜到多少钱,那这笔钱的去向就成了迷。 李凤年接到任务命令后,特意查过,这笔钱还是通过他的关系,从和水金行兑付出去的。 钱还没有花出去,姚天南的案子就发了。李凤年怀疑,这笔钱应该是被漏网的上杉的下属私吞了。 日本人人生地不熟,拿着这么多的黄金,想兑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李凤年特地让和水金行暂停金条兑换业务,想看看南京或是上海两地,会不会突然涌现出和水金行的金条来。 等这次回去后,就可以着手调查了。 李凤年暗暗的打算着。 报告当中没有提到步少纲,想来是汪院长力争的结果。看到贺清南被降职处理以后,李凤年盯着男子问道:“贺清南现在如何?” “听说是被关了几天,还挨了好几顿打!”男子笑着回道,“虽然被降成了科长,但党调处和特工总部还是归他执掌……哦,对了,我的人昨天还看到,他去鸡鸣寺上了香……” 李凤年精神一振,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他敢相信自己还没有暴露的关键原因。 整个党调处和特工总部,全都清楚贺清南和自己是莫逆之交。如果怀疑到自己,几大特务机关肯定会调查自己的关系来往,贺清南岂能幸免? 至少也会被重点审查,别说去上香了,不被直接关进大牢就不错了。 党调处接连出了姚天南的江右良两起内奸案,姚天南只是被官降一级,想来还是陈氏兄弟给他求了情的缘故。 “多谢孙先生了!” 想到这里,李凤年才感觉自己的心回到了肚子里,将照片推到了男子的面前。 男子左右瞅了一眼,看到了门后用来洗脸的铜盆。拿过来之后,就着蜡烛,将所有的照片一张一张点燃后,扔进了铜盆里。 等照片全部烧完,男子才抬起头来,看着李凤年问道:“李先生这是准备露面了?” 李凤年沉吟了一下后回道:“明天,我先联系一下手下,试探试探再说!” 男子撇了撇嘴,李凤年也太小心了。 谍海猎影最新章节第二五六章引出蛇出洞网址: 第二五七章 试探 这几天,整个特务处外松内紧。不知内情的人只以为大案刚结,是马春风有意要缓两天的意思。但只有方不为在内,极个别的人知道,马春风命行动科和特训科一级戒备,就等着李凤年冒头。 这天中午,方不为跟着高思中,刚刚巡视完哨岗之后,吕副官一路小跑的来找他们俩了。 两个人到了以后,发现特务处本部的首脑几乎都在。 行动科长苏民生,电讯科长齐振江,缉捕股长刘成高,审讯股长杨国仕,稽查股长何友国,特训科长申玉杰等。 这些全是马春风的心腹,可以说是特务处本部的骨架,是他马春风得以安身立命的根本。 李无病不在。 自从那天和方不为在会议室起了冲突之后,马春风便命他带领情报科华北股,负责接收分析华北各站组的情报,以保密的缘由,内部封队。 其实就是变相软禁。 这并非是马春风没事找事。这段时间以来,日本军方正谋划着让华北自治,已经闹出了好几起大事件,马春风命情报科,着重搜集华北方面的军事情报,以便利于委员长及时了解动向。 其他人正襟危坐。何友国则低着头,站在马春风对面。 看来马春风刚刚才训完话。 这样的场景,这些天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特务处出了四个内奸,竟然走的全都是何友国的门路,不得不说是莫大的幸运。 特务处所有的情报来源,要么出自情报科,要么出自电讯科。 齐振江称的上是国内电讯的第一高手,恃才傲物,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只对马春风一人负责。在他当股长的时候,就几乎对苏民生,高思中等人不假辞色,更何况现在还升了科长。 而整个电讯股,也被他管理的跟铁桶一般。别说吃饭喝酒,电讯科的人平时若要与内部人员多说两句话,都会被齐振江着重审查一番。 所以电讯科的人,大多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会说话的哑巴。 情报科则不然。因为工作性质不同,自高思中以下,有样学样,大部分都是一副四海人物的架势。 一来二去,便被李凤年瞅到了空子。 四个内奸,全都在他情报科,这让高思中如何自处? 李凤年摆明了一副软柿子好捏的架势。 为此,高思中这几天也没少跟着挨骂。 高思中恨不得把何友国生吞活剥了。 这王八蛋把人拉下了水,自个却不自知,最关键的是,他自身却没有问题。 所以何友国虽然天天挨骂,甚至还挨了两回打,但马春风并没有对他做出实质性的惩罚。 看到高思中和方不为,马春风瞪着何友国,怒喝一声:“滚下去!” 何友国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弯着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李凤年有动静了!”马春风把一份拜贴扔给了方不为。 自行动开始以后,谷振龙完全采纳了方不为的建议,秉着宁可查不到线索,也不能打草惊蛇的态度,查的非常小心。 多方查证,李凤年确实在封城令解除的当天,便离开了南京城,具体去向未明。 方不为拿起来一看,拜贴是送给何友国的。 全文都是以江湖人物的口气,缴请何友国赴宴,但并没有说到具体意图。 看最底下的署名,是四海公司南京分公司的负责人。想来应该是李凤年的心腹。 “付高昌?”方不为把拜贴递给高思中,又随口问着何友国。 李凤年的人找何友国,要么是因为贩运烟土的事情,要么就是捞人。 看到马春风严厉的目光,何友国不得不再次站在起来,老老实实的回道:“确实是为了付高昌而来。他们想通过我,走走门路,把人捞出去。” 方不为暗松了一口气。 这快半个月了,李凤年终于有动静了。 不管好的还是坏的,有消息就成。最怕如一滩死水一般,波澜不惊,才是最让人煎熬的。 马春风摆了摆手,意思是让方不为和高思中坐下再说。 “我已问过谷司令,其他各部都未收到李凤年的手下异动的消息,只有我特务处……”马春风郑重的说道。 方不为一想就明白了,马春风是犯了多疑的毛病。想着李凤年为什么一出手,便是先冲着特务处来的? 方不这沉吟了一下后说道:“卑职猜测,还是因为我特务处干系最大的缘故。不管是姚天南,还是江右良以及步少纲,都是我特务处抓获的,若要试探,也肯定是先试我特务处。这是其一。 其二,内部审查的风声不小,李凤年也肯定知道。李凤年并没有更好的借口,与其他三部的内线接触。而这个付高昌就刚刚好。与案情有关系,但牵联又不大,正好可以拿来投石问路。看付高昌无碍,李凤年才会进一步的削减戒心……” “人肯定是要放的,这是之前就计划好的!”马春风下意识的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但是人放了之后,怎么查办是个大问题,党调处都快烂成筛子了……” 一个内部审查,查出了一大堆内奸,让各大特务机关首脑直冒冷汗,连马春风也不例外。 马春风这是怕有漏网之鱼,走漏了风声。 但不汇报也不行,这是委员长亲自批示的,命四部联合调查,务必擒拿李凤年归案。 更何况,要是特务处先斩后奏,就算事后抓住了李凤年,以谷振龙为首的三大头目,也会对马春风暗生恨意,认为他这是在**裸的抢功劳。 抓不到人,那乐子就更大了。 破鼓万人捶,马春风这个特务处长怕算是当到头了。 按马春风的性格,应该不会如此孟浪才对? 方不为稍一转念,就想明白了。马春风这是想撇开党调处。 这无关派系之争,马春风担心的确实有道理。 李凤年与贺清南相交多年,党调处内部多人与李凤年暗通曲款,谁敢保证一个审查,就会让所有的内奸浮出水面? 但方不为认为,陈祖燕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肯定会严防死守。 这件事情,委员长可是亲自盯着的,隔三岔五就会问一问进展。 自己的大后方竟然混了只老鼠进来,连委员长也坐不住了。 但吴永斋不是普通人物,委员长也不敢轻动。不然江浙财团有误,便等于了动了他的根基。 所以只能先抓到李凤年,查一查具体涉及到了哪个层面。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方不为隐晦的劝了一句。 真要走漏了消息,抓不到人,也归罪不到特务处头上。但要把陈祖燕得罪的太狠,连带着把谷振龙和陈超也得罪了,特务处日后的日子就别想好过了。 此时的方不为,也终于体会到了马春风的一些难处。 马春风就算不甘心,也无可奈何。 “散会之后,你等既刻召集部下精锐……” 马春风沉着脸,对各科做了具体指示。 等了快半个月了,李凤年好不容易有了露头的迹像,以谷振龙为首的各部首脑,肯定会大为振奋。 各种应对步骤,早就是计划好的。就看李凤年怎么试探了。 马春风也这是为了提前做好准备。 安排好了各科人手,马春风又带着方不为直奔宪兵司令部。 他准备先和谷振龙通个气。 谍海猎影最新章节第二二五七章试探网址: 第二五八章 临危受命 方不为不知道,马春风带自己去的原因所在。 现在四部联合查办,军事委员会统计局局长陈祖燕,首都警察厅长陈超,还有一个谷振龙,在这三个人面前,连马春风都不够看,自己去了能干什么? 马春风没说原由,方不为也不好问,只好跟着马春风进了宪兵司令部。 看到谷振龙听说李凤年冒出头的第一反应,方不为就知道,马春风想多了。 谷振龙当场让张副官通知了陈超和陈祖燕,把马春风剩下的话直接给堵到了肚子里。 半个小时之后,陈祖燕和陈超一前一后的到了。 方不为告罪了一声,本来要退出去,却被谷振龙留了下来。 谷振龙让马春风汇报了详情,然后他的第一句话,就让方不为吃了一惊。 “我建议,由方不为主办此次行动!” 正拿着荼壶,给陈祖燕沏荼的方不为手一抖,壶嘴碰到了荼杯上,放出“叮”的一声脆响。 陈祖燕抬起头,似瞪非瞪的看了他一眼。另一侧的陈超则是对着方不为笑了一下。 “慌个球?毛里毛燥的……”谷振龙骂了一句。 方不为手忙脚乱的放下荼壶,然后一个立正:“卑职才能有限……” “滚一边去!”谷振龙眼睛一瞪,意思是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方不为呲着牙,看了马春风一眼,马春风别说眼神,连个表情都没有。 方不为无奈,只好退到一边。 “少说话,多干活!”陈超笑着敲了敲面前还空着的荼杯。 方不为光倒了谷振龙和陈祖燕的荼杯,陈超和马春风的还空着呢。 方不为抱歉的笑了一下,又抱起了荼壶。 “这起案子从头开始到现在,就没有比这小子更熟悉的了!”谷振龙指了指方不为说道,“每一条关键线索,都是他找出来的。所有的关键人物,都是他带队捕获的,我觉的,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看马春风的脸色,没有一丝惊讶,想来是早就知情。 方不为也终于明白马春风为什么带他来了。 陈超虽然没有表态,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这件事他肯定是以谷振龙马首是瞻的。 马春风除非脑子被驴踢了才会不答应。 谷振龙问的其实是陈祖燕。 这要换成贺清南,不管能不能找的到理由,都要先反驳一句的,但陈祖燕则不然。 层次不一样,格局自然不同。 委员长让特务处与党调处打擂台的原因,知道内情的人心里全都一清二楚。 说白了,就是在防着他们陈氏兄弟。 陈祖燕也恨不得让特务处就地解散,但他更知道,打蛇就要打七寸的道理。 所以贺清南和马春风近似泼妇骂街般,今天我咬你一口,明天你告我一状的行径,他是一点都看不上眼的。 更何况,抛开方不为的职级不谈,谷振龙的提议才是老成之举。陈祖燕就更不可能反对了。 他比任何人都想抓到李凤年。 “你准备怎么干?”陈祖燕看着方不为,直接了当的问道。 方不为又是一惊,陈祖燕如此态度,就等于是全员通过了,他想不接都不行。 方不为抱着荼壶,心思急转。 所有的计划都是按照他的意图制定的,方不为自然对李凤年的各种举动都做了预设,自然也有应对的方法。 “李凤年这是投石问路之举,卑职认为,放任自流最好……”方不为沉吟着说道。 “不行!”谷振龙断然说道,“我们等得起,委员长等不起,必须尽快把李凤年挖出来……” 其他三位连连点头,就连马春风也是如此的态度。 方不为很无奈。 按照他的计划,自然是要深谋远虑一番的,但除他之外自上到下,都没任何一丝的耐心。 李凤年能是那么好抓的? “万一李凤年觉察到什么,缩回去怎么办?”眼看谷振龙有拍脑袋做决定的征兆,方不为连上下尊卑都顾不得了。 谷振龙看着方不为,一声狞笑,方不为心里猛的一咯噔。 “老子不管!”谷振龙露出一副我就是在以势压人的样子,“那是你的事情……” 谷振龙伸出了三根手指,可能是觉的有些强人所难,干脆摊开了手掌,翻了两番:“十天,老子只给你十天的时间。具体的细节我不过问,你想用谁就用谁,老子随时给你调,把所有的宪兵团调出去都行!但要是找不到人,哼哼哼……” 谷振龙的三声冷笑,震的方不为心里直发麻。 他没有想到,这么不讲理的任务,竟然落到了自个的头上? 方不为第一时间看向了马春风。 马春风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方不为心里一凉。 马春风是让他不要推拒的意思。 这明显是提前就商议好的,马春风竟然一点口风都没给自己漏? 这是要把老子逼上梁山啊? 方不为心里一阵气急。 “怎么,就这样怂了?”谷振龙斜着眼睛瞪着方不为。 谷振龙的激将对他没用,方不为很想点一下头。 但他怕谷振龙的巴掌接着就会抡下来。 一群狗日的,把自己当狄人杰再世了。 方不为咬了咬牙,心里想着对策。 这种局面,想拒绝是不可能了,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 十天的时间,只要操作得当,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方不为猛的挺起了胸膛,扫了扫其他三位,最后又看着谷振龙说道:“卑职有话要说!” “讲!”谷振龙点头道。 “卑职要专断之权!”方不为举起了手掌,学着谷振龙翻了一下,“就十天!” “好!”谷振龙看都没看其余的三位,直接应了下来,然后又问道:“你要谁做助手?” 这个人不要肯定不行! 方不为将自己能叫的上姓名来的人物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特务处的人肯定不行。 谷振龙派这个来,明显是监督和提醒自己的。 吕开山,田立成之流,是想都不要想了。能力多强都不能用。 警察厅的人,自己一个都不认识。 那就只能是宪兵司令部的人了。 “刘处长!”方不为眼睛一亮。 “好!”谷振龙双掌一击,“从今天开始,我们只做你的联络官,四部人手,随你调用!几位意见如何?” 谷振龙最后一句是问其他三位的。 包括陈祖燕在内,三个人齐齐的摇了摇头。 “那卑职就下去安排了!”方不为鼓着腮帮子问道。 “滚吧!”谷振龙大手一挥。 看方不为出了门,马春风才露出了一丝难色:“司令,方不为还是太年轻了……” 他这是在给在座的其他几位打着预防针。 “呵呵呵……”谷振龙几声冷笑,“比你强多了!” 一句话就把马春风给噎了回去。 “老子眼没瞎!”谷振龙又说道,“你也不看看这几个月以来,他干成了多少大事?姚天南、江右良,哪个不比李凤年厉害,还有那个义夫?这样的人物都能被他挖出来……这样的狗东西,你不逼他一下,他就不会把所有的本事露出来……” 谷振龙是对方不为有那么好的身手,自己竟然不知情的事情耿耿于怀。 “空如这边安排调查课,立夫这里看安排什么人,抽调精锐,交由马春风负责,以做后援!” 谷振龙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真的不做防备。他早就想好了,由马春风带队,为方不为拾遗补漏。 第二五九章 似曾相识 方不为明知道谷振龙之所以这样安排,就是在抬举他,但他却高兴不起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段时间,风头出的够多了。按照方不为的想法,是该韬光养晦一段时日了。 贺清南落到现在这么狼狈的境地,一部分是他咎由自取,一部分也是方不为横空出世的原因。 就因为这一点,只是一个陈祖燕,怕已是把他方不为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要不是这案子涉及到日本间谍,干系太大,方不为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但也就是想想而已。是非轻重,方不为还是拎得清的。 出了门之后,方不为定了定心神,决定还是先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等谷振龙等人过问起来再说。 方不为的安排很简单,交待何友国该吃吃,该喝喝,该收礼收礼,该放人的时候放人就可以了。 其实在谷振龙的办公室打个电话就可以。 但方不为怕再待下去,谷振龙这个老狐狸会变卦。 专断之权,听起来简单,执行起来可没有那么容易。 别以为拿个皇命令旗或是尚方宝剑就可以号令天下百官了,谁想当然,谁就死在最快。 方不为只是一个小小的尉官,里面的四个人,除了马春风,谁不是将军级别的人物? 最为关键的是,其他三部的人员就真的那么听话? 刚开始节制特务处本部时,李无病时不时的给他找点麻烦,要不是高思中在一开始就力挺,就算有马春风支持,方不为一时半会也别想那么顺手。 一想到恨不得站在暗处朝自己打冷枪的特工总部,方不为就有些力不从心。 谁也不敢保证,其中会不会出一个被仇恨和嫉妒心蒙蔽的失了心智,故意拖后腿的出来。 所以方不为才要求刘处长协助自己,关键的时候,也能往上顶一顶。 给何友国打完电话之后,方不为就让张副官给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整整一下午都没有出去过。 好在谷振龙等人好像真的不管他了一样,再没有派人找过他,直到天色见黑的时候,刘处长敲开了他的房门。 “刘处长!”看到门外的宪兵司令部督查处的处长,方不为先敬了个礼。 刘处长看着方不为,牙疼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方兄弟还真看得起刘某人啊!” 刘处长是等到张副官去传令的时候,才知道内情的。 他之前负责审查各部,也算是知情人之一,知道这个案子不是一般的难办。 可谷振龙问起方不为来的时候,方不为偏偏点了他的名? 虽然对方不为推崇备至,但对于这种大海捞针的案子,更何况还是限期破案,刘处长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处长莫急!”方不为打了个哈哈,把刘处长迎了进来,“凡事都有卑职在前面顶着,处长只需助我协调各部既可!” 刘处长顿了一下,感觉这句话怎么那么不对味? 想来想去,还是“卑职顶在前面”这半句有问题。 刘处长哑然失笑,但事实还真是如此。 方不为再能干,职级和年龄在这放着,不服的人多了去了。把刘处长拉来,还真是协调各部关系的。 至于谷振龙等一干首脑那里,自然由方不为去沟通。 不管此案成与不成,方不为自然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一想到这里,刘处长心里就暗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做好了分工,又商量了一下细节。 入夜后,高思中这里也有了回复。 何友国只是个股长,权力还没有大到想放谁就能放谁的地步。 这事本来应该由行动科出面,但苏民生经验不足,怕露出马脚,方不为便依然让高思中出面了。 对付江湖上的人物,高思中有的是手段。 一直到深夜凌晨,高思中才又打来了电话。 全程自然是吃喝玩乐那一套,事后对方给高思中塞了两百两黄金。 出手不可谓不大方。 对方还隐晦的提到,如果嫌少,高思中可以放心开口。 高思中醉归醉,但没失心疯。 办这种事情,收多少钱才合适,谁心里都清楚。 收少了,收多了,都会让对方起疑。 方不为安排高思中,第二天就放人。 看到谷振龙的办公室里是黑着的,也正好顺了方不为不想去汇报的心思。 第二天天刚亮,方不为就被张副官撵了起来,说是司令有召。 肯定是等了一夜,不见自己露头,谷振龙有些不耐烦了。 方不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去了谷振龙的办公室。 除了四部首脑之外,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虽然穿着一身西装,但却显的孔武有力。 “来,给你们介绍一下!”马春风一换死人脸的面孔,颇为热情的说道:“这位是首都警察厅调查科的赵科长!” 首都警察厅厅长陈超是少将,那这个赵世锐军阶应该和马春风相同,是上校级别。 方不为先是敬了个礼:“赵课长!” “鄙人赵世锐,这位想来便是方组长吧,真是久仰大名……”赵世锐回了个礼,又热情拉住了方不为的手。 赵世锐?怎么这么耳熟? 方不为有些恍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但在这样的场合,容不得他失神,方不为也换上一张笑脸,谦恭的说道:“赵科长客气了!” “从今日起,他便归你调用了!”谷振龙在旁边加了一句。 “这怎么使得?”方不为装出一脸的惶恐,心中却是暗喜。 警察厅调查科是真正的地头蛇。 不管是党调处,还是特务处,包括谷振龙的宪兵特务营,在本地调查相关案件时,都会时不时的求助到警察厅调查科的头上,就是因为警务系统庞大的信息渠道和网络。 这也是谷振龙一力要求原本没什么关系的首都警察厅参与此案的关键原因。 不能用的着人家的时候才想起来,论功的时候却抛到了一边。 有了警察厅调查科的参与,江湖市井方面的消息,就不用方不为多操心了。 “军令面前,无关职级高低,方组长尽管下令便是!”赵世锐正色的说道。 “那卑职就得罪了!”方不为又抱了抱拳。 “少他娘的在那里酸!”谷振龙等的不耐烦了,直接吼了一句,“你安排的怎么样了?” 方不为也早想到了。就算给了自己专断之权,但以谷振龙为首的几部首脑,怎么可能能忍住不过问? “卑职已经安排准备放人了!”方不为回道。 “接下来呢?”谷振龙又问道。 哪有什么接下来? 方不为腹诽了一句。 按他的想法,人放出去之后,付高昌想干吗干吗,他是一个盯梢的人都不会派的。 如果谷振龙不问,方不为就会一直假装不知道。 “卑职本来是安排了我特务处的好手的,但现在有了赵科长相助,自然就不需要那么麻烦了……”方不为眼都不眨的说着谎话。 谷振龙不疑有它,只以为方不为真做了安排,但马春风却是知道实情的,下意识的看了方不为一眼,心想方不为胆子真大,连谷振龙都敢糊弄。 “方组长尽管吩咐!”在几位长官面前,赵世锐的姿态放的很低。 “这个付高昌,肯定是李凤年放出来探路的。卑职认为,不管他干什么,李凤年肯定都会在暗处盯着,赵科长还是要小心为上……” 说到这里,方不为又看了一眼谷振龙的脸色。 “看我干什么?”谷振龙虎着脸骂道,“挖不出人来,老子肯定第一个拿你是问!” 方不为松了一大口气,谷振龙此举,等于是尽可能的给了自己施展的空间。 “那就劳烦赵科长了!”方不为略带振奋的说道,“不需要跟着他,只需要能够及时知道他的下落,以及他干了些什么就行……” 他当着几部首脑的面,细细的给赵世锐交待了一番。 方不为的办法很简单,警察厅关系广,人手足,完全可以利用人海战术,及时掌控到付高昌的消息既可。 但这样做也不是没有风险。 警务系统当中,关系错踪复杂,有些王八蛋只要给钱,天大的消息都敢往出卖。 具体调用什么人,或是要利用哪些渠道或是江湖人物协助,只能赵世锐自己衡量。 方不为只有一点要求,不能打草惊蛇。哪怕是什么查不到都行。 赵世锐领命而去,谷振龙招呼着几个首脑去喝早荼,方不为迅速的给马春风便了个眼色,马春风故意落后了一步。 “处长,这位赵科长为人如何?”方不为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任务虽然安排下去了,但这是方不为不得已为之。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和李凤年有关系的人物,抱括谷振龙在内的几位长官,是绝对不会允许付高昌消失在他们在视线之内的。 谷振龙原本是安排了城防守备严加盘查,以防付高昌外逃。但硬是被方不为劝了下来,撤消了命令。 付高昌本就是李凤年放出来的饵,难免不会做出一些引人上钩举动来。谷振龙此举,岂不是正好中了李凤年的下怀? 安排赵世锐利用关系和渠道打探消息,也只是方不为用来应付谷振龙等人的手段。 看当初抓付高昌的时候,从付高昌一系列的应对就能看得出来,想要不打草惊蛇之下跟住付高昌,不是一般的难。 方不为从计划开始,就没想着安排人跟踪。 他现在是怕赵世锐心高气傲之下,看低了对手,从而露出马脚。 马春风自然能看出方不为在担心什么,宽慰的说道:“各个特务机构的首脑,都是经过委员长首肯的。首要一点便是心细谨慎,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方不为微微的点了点头。 马春风沉吟了一下后又说道:“赵世锐此人,还是有些能耐的,林双龙被免职一事,就是因为他查到了汪院长的人……” 方不为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又想到了自己听到赵世锐这个名字时,觉的熟悉的那种感觉。 绝对不是因为林双龙的事情。 当时高思中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每一次说的都是警察厅,偶尔提到调查科,根本没有提起过姓名。 难道赵世锐之后还干过什么大事? 但方不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六零章 将计就计 第二日正午时分,付高昌被放了出去。 付高昌走出特务处本部的时候,虽然没有鸣啰开道,也没有炮竹连天,但只是来接他的小车,就足有五辆。 每辆车上都站着八个大汉,清一色的黑衣黑裤。 方不为接到消息的时候,付高昌已经被接走了。 正当方不为准备出手的时候,赵世锐的人又来汇报了。 根本不用特意打探,几辆小车大明大亮的开到了闹市中的一处酒楼。 三江酒楼,本就是李凤年的产业。 然后,炮竹响了足有半个小时。 铜子不要钱一般的往外洒,三江酒楼门口的大街足足堵了一个多小时,连闻讯赶去驱散人群的警察都被踩伤了两个。 好在没有闹出人命来。 接到高思中打来的电话时,方不为真想破口大骂,脑子都被驴踢了? 李凤年这是利用付高昌,将了特务处一军。 你越不敢动,越说明心里有鬼。 真当特务处是泥捏的不成? 李凤年这试探的也真是太肆无忌惮了。 怕是上海的杜老板来了,也不敢在马春风面前这么放肆。 这是纯猝把整个特务处的脸按到了地上踩。 马春风坐在旁边,虽然没有说话,但整张脸都气成了铁青色。 谷振龙几个首脑,只是坐在旁边,看着方不为和马春风,明显是看笑话的心思居多。 方不为冷笑连连,直接命特务处本部,缉捕股全员出动,将酒楼围了个水泄不通,然后把包了整座酒楼,准备给付高昌接风洗尘的所有人员全都抓了回去,足有上百号人。 除了李凤年的人之外,其中还有江湖大佬,有官场人物,更可笑的是,竟然还有特工总部和特务处的人。 全都是和四海公司,或是和付高昌有来往的人。 不过不是以李凤年的名义邀请的,层次都不高。 抓完了人还没算完,方不为又让刘成高把酒楼上下连砸了两遍,连后厨用来煮肉的大锅都没放过。 方不为换位思考,将自己当做马春风。又假设身在外地的李凤年对此事毫不知情,于是将计就计,一点余地都没留。 方不为直接让高思中给杨国仕下令,不管是什么人物,全部押进了大牢。剥光了全抽一顿再说。 所有人的罪名只有一个:伙同匪人走私烟土。 马春风听的好不解气,其他三位却看的口瞪目呆。 这方不为真敢下手? 这可是南京城,国民政府的首都,这么大的动静,给马春风都得思量一二。 但太他娘的解恨了。 特务处假假也是军事委员会的特务机构之一,李凤年此举,明显就是在试探特务处的底线。连一点逻辑都不讲了。 哪有刚刚才送完礼捞出去的人,转眼就上赶着往马春风脸上扇嘴巴的? 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干。 在场的四个人都认为,方不为的应对,一点错都没有。旁边的刘处长甚至暗暗的给方不为竖了个大拇指。 “卑职想不明白,李凤年此举是何意?”下达完了命令之后,方不为不解的问道,“他完全可以一步一步的来。何必要这么着急?” 各部其实早在暗中给李凤年留好了空子,就等着李凤年从内奸这里打探消息呢。 方不为总觉的李凤年的这种举动,不是一般的脑残。 “他这是一石三鸟之计!”陈祖燕敲着桌子说道,“你方才的举措,就很正确!” 这是陈祖燕第一次夸赞方不为,方不为顿时支起了耳朵。 “试探你会不会抓人,这是第一步,你敢抓,就说明特务处利用付高昌的可能性较小。 但这也不能说明之前的案子就绝对没有牵连到他。这也正好给了李凤年联系各界关系,打问消息的借口。 之前因为党调处姚江两案引发的内部审查,动静不算小。李凤年也肯定会怀疑,他所买通的内奸,有没有可能已经被清查了出来。之所以没有动这些人,是不是就是给他故意设的饵? 保险起见,李凤年索性利用这一次机会,让更上层的关系去特务处打听,岂不是更安全有效?”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李凤年总不能直接托人去问马春风,你特务处是不是在查我?总要找个由头才行。 手下的人被特务处抓了大半,这个理由足够强大了。 “第三,你想一想,这次你抓的都是什么人?”陈祖燕又问道。 这一百多号人里面,外人只是少数,大部分都是四海公司的人,其中还有和水金行的两个管事,可能是被请来凑热闹的。 四海商行,四海货运公司,李凤年手下的行当中大部分的管事,都在其中。 这些人一抓,就等于这些公司全部停止运转了。 李凤年看似名头不小,但全都借的是江浙财团的势,是被吴永斋推到前台来的。他名下的这些产业,大部分都不属于他自己,而是吴永斋的。 说白了,李凤年就是一个大管事的身份。 方不为一点就透:“他是要逼着吴永斋出头?” 李凤年名下的产业一停,最着急的只能是吴永斋。如果吴永斋和李凤年并不是一伙,李凤年肯定会误导吴永斋,故意往日本人身上扯。 吴永斋在上海开办银行,少不了和日本人打交道,吴永斋一看,特务处竟然对他在南京的产业下了手,再在李凤年的误导之,难免不会怀疑,委员长是不是对他起了疑心,准备拿他开刀。 按李凤年的想法,以吴永斋和委员长的关系,什么内情打问不到? 他这是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之计。 方不为刚才所有的应对,正好如了李凤年的意,也肯定会让李凤年疑心大减。 李凤年只以为,就算牵扯到他,也只会是之前负责姚江两案的特务处查他,凭吴永斋的关系,足足够用了。 他哪里会想到,此次不但是四部联合调查,更是惊动了委员长。 谷振龙一声冷笑:“不要急,我倒要看看,都会跳出来些什么东西来!” 吴永斋再蠢,也不敢直接质问委员长的。 下午时分,高思中打电话来汇报,马春风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整整一个下午。 不用想,全都是来求情走关系的。 谷振龙指派马春风,秘密赶回特务处本部。 陈祖燕也安排贺清南,装模做样的给马春风打了一通电话要人。 这是故意做给特工总部中的内奸看的。 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连马春风也顶不住了。 中央银行行长,财政部长竟然也过问了此事。 电话是孔部长的秘书打的,但肯定是经过孔部长授意的。 还真没出陈祖燕的意料之外。 吴永斋出手了。 孔部长这段时间正在准备经济改革,而计划中最大的盟友,便是江浙财团。吴永斋既然求到了他的头上,他肯定要帮忙。 谷振龙等人猜想,吴永斋也肯定会联系其他份量差不多的人,四处打探消息。 幸亏计划周全,布置严密,方不为的应对也及时,不然还真有可能被李凤年探查到实情。 到了这种地步,所有人的心倒放下了大半。 李凤年马上就会露头了。 马春风装做惶恐至极的样子,当天下午便释放了所有人员。 从特务处传出去的消息是,马春风把办公室所有的东西全砸了个稀巴烂。 第二六一章 逼上梁山 人被放出的一个小时之后,四海商行的大管事,联系了贺清南,又亲自去了党调处。 除了按例给贺清南送礼之外,主要目的竟然想通过贺清南打问一下,请什么人与马春风说和才合适? 管事声称李凤年人在上海,马上会启程回返南京。而对于手下得罪特务处一事,他深感震惊。李凤年已命手下备好了重礼,回宁后,便会亲自登门向马春风赔罪。 虽然不是他本人出面,但还是让指挥部的几位大为振奋。 三人都认为,通过多方打听,终于让李凤年消除了戒心。 李凤年这是在为自己回归南京而做铺垫。 马春风不是那么好惹的,其余不论,光是贩运烟土一项,特务处就能卡死李凤年的脖子。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方不为根本没想到李凤年的试探之举如此激烈,一开始便直捣黄龙,没有一丝迂回。 双方都就似暗中有默契一般,默默无声的配合着对方。 谷振龙更是放言,也许就在这一两天之内,李凤年就会出现。 他要求,重新调派人员,对李凤年在南京的手下进行调查。看李凤年是以什么渠道联系的手下,以此追查李凤年的具体行踪。 方不为觉的谷振龙太急燥了。 抓捕付高昌那一晚,给方不为的印象太深刻了。从付高昌身上,方不为就能看出李凤年的影子,这人不是一般的狡猾。 在这种关键时刻,李凤年又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行踪随意的透露给手下? 方不为敢肯定,南京的这些手下,都是李凤年用来探路的棋子,就等着有人出手呢。 方不为硬着头皮拒绝了谷振龙的提议。 但他没想到,陈祖燕和陈超也同意谷振龙的提议。 他们是在担心吴永斋。 一个李凤年,在谷振龙看来最多也就算是个小虾米。如果李凤年也是受人指使呢? 如果吴永斋也涉案,四部苦心积虑设计的保密计划,根本瞒不了多长时间。 钱多到了一定程度,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特别是在民国这样的时代。 其次,谷振龙也是着急想给委员长一个交待。 因为委员长安内的策略,将江浙财团原本用来支持预备抗日的经费全都用在了剿匪上,这已经引起了江浙财团极大的不满,两方的矛盾日益另深,更引得财政部的宋部长愤然辞职。 为了缓和关系,委员长才命新上任的孔部长在既将进行的经济改革计划中,重点照顾江浙财团。 牵一发而动全身,吴永斋是江浙财团的代表人物,他真要是指使李凤年充当日本间谍幕后人物,连委员长都要思量一二,怎么处理才好。 谷振龙着急抓捕李凤年,就是怕煮出一锅夹生饭来。 这比林双龙和赵世锐误抓了汪院长的人引出的后果严重多了。 一个弄不好,四大特务机构的首脑全部都要背锅。 听到这里,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自己层面太低,了解的信息太少,根本想不到这么全面。 谷振龙对自己是真的不错了,这些事情,就连马春风都没对他讲过。 他还在暗自感慨的时候,张副官敲门进来,说是有要事汇报。一看张永昌一脸的慌张,方不为就猜测不是好事。 几分钟之后,谷振龙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张口就是一句:“委员长打电话过来了!” 吴永斋虽然没有敢直接质问委员长,但孔部长却跑去告状了。 “照此执行吧!”谷振龙忧心重重的说了一句。 陈祖燕和陈超的脸色也不好看。 到这种程度,方不为也没更好的理由了。 正当他准备派人的时候,赵世锐这里又有新进展了。 就好像是在故意配合谷振龙一样,付高昌与李凤年手下的主要头目,再次聚到了一块。 还是为了给付高昌接风洗尘的名议,不过这次没有那么多人,只有十来位。 酒楼是普通的酒楼,赵世锐没有查到和李凤年有什么关系。 但保险起见,方不为还是没有同意赵世锐赵派一部分自己人混进去的想法,只是让赵世锐买通了酒楼管事准备安排到到付高昌那一桌的两个敬酒唱曲的粉头,重点听听他们都说些什么。 一个小时之后,赵世锐又亲自跑来汇报了。 酒桌上的人根本没有隐瞒李凤年要回南京的消息,声称李凤年已从南京启程,回来的具体时间就是今天晚上,而且指名第一个要见的就是付高昌。 这话是从上午给贺清南送礼的那位大管事的嘴里说出来的。 赵世锐请求立既采取行动,严秘盘查各进城要道,秘捕李凤年。 方不为在心里暗自冷笑。 李凤年要真敢这么大意,之前费那么的周折干吗? 这明显还是在投石问路。 方不为拒理力争,坚决反对。 就算谷振龙现在就把自个撸了,方不为也要尽到自己的最后一份责任。 说句诛心的话,那怕是案子办砸了,也可以以此减轻大部分的责任。 但方不为没想到,谷振龙竟然来了个折衷之法。 他让方不为负责,带领宪兵特务营,与赵世锐的警察厅调查科,一方面继续紧盯付高昌,另一方面,继续探查李凤年的踪迹。 方不为直接傻眼。 自己已经表现的够明显了,就是不看好赵世锐的建议,谷振龙却还让自己负责? 但军令不是开玩笑的,方不为再不情愿,也得执行。 到这个时候,他才算是被真正的逼上了梁山。 方不为心里暗骂着谷振龙,脸上却不敢表露出一丝不满的情绪来。 谷振龙还让他继续负责,便说明还是倾向于认同方不为的推断。 可是被委同长逼急了,谷振龙根本不敢再往下去拖了。 好不容易有了李凤年的消息,不管真假,谷振龙都要查一查的。 让方不为带队,也是怕赵世锐立功心切之下,反而会打草惊蛇。 方不为不得不先按照谷振龙的意图来。 他先让刘处长带领宪兵特务营,驻守进城关卡。但明令要求,哪怕是亲眼看到疑似李凤年的人物,也不得擅自行动。 方不为是对这个年代的拍摄技术没有任何的信心,他怕李凤玩李代桃僵这一套。 就连最熟悉李凤年的贺清南也承认,谷振龙暗中找来的李凤年的照片,和本人最多只有七分像。 然后方不为又命高思中,带领情报科侦察股,秘密潜出特务处,前来与自己会合。 李凤年主要防备的便是特务处,难保不会派人盯着特务处的动向,所以方不为不敢大肆的调动人马。 论跟踪调查,警察厅的人一点不比特务处的人差。但在这种关键时刻,方不为还是觉的用自己人保险一些。 赵世锐是和马春风平级的人物,让他冒然听从自己一个无名小卒的号令,难免心中没有想法。如果在关键的时候来个阴奉阳违,是会坏大事的。 另外,方不为又命各部电讯部门,对李凤年手下的主要头目的住宅,办公电话线路,以及李凤年名下的商业电台进行实时监听。 这是方不为被谷振逼的实在是没有任何退路了,才想出来的办法。 大管事能去求见贺清南,并声称李凤年准备亲自登门向马春风赔罪,就说明他是接到过李凤年的命令的。 那他们二人之间,是用什么方法联络上的? 无非就是电话,电报,或是人力传信。 搞清楚他们二人之间的联络方式,就可以大致推断出李凤年的大概范围。 方不为也没忘了,让各部监视已暴露的那一部分内奸的动向。 说不定李凤年就会通过这些内部人员打探消息。 最后,方不为亲自踩点,查看过地形之后,让高思中将队员分散各处,只等酒宴结束,然后他又在酒楼正对面,找了一处民宅,当做临时指挥部。 付高昌的这一场酒,喝的实在不短。 方不为从午时,整整等到了深夜凌晨,才等到了酒宴结束的消息。 一桌子十来个人,个个喝的不省人事,大部分的人都睡在了酒楼的客房,只有少数几个,叫来了随从,准备回家。 这也让方不为省了不少的麻烦。 等了近十个小时,也没有等到大管事口中所说的李凤年露面,负责进城各关卡的刘处长这里,也没有看到疑似李凤年的人物进城。 这让赵世锐开始怀疑李凤年准备回南京的消息的真实性。 方不为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他早就想到了这是李凤年放出来的烟雾弹。 第二六二章 另有渠道 大半晚上过去了,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和付高昌喝醉的那几个,还在呼呼大睡。 回了家的一部分,也没有任何异常。 谷振龙,陈超等人认为李凤年会连夜进城,最后却连毛都没看到一根。 方不为暗自冷笑。 李凤年怎么可能会把自己回来的确切消息,告诉这么多的人知道? 但方不为认为,谷振龙有一点没有猜错,如果李凤年确实是在上海,肯定要动身回来。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最后更是惊动了委员长,吴永斋就算脱不开身,李凤年肯定是要出面的。 别的不论,就算打点上下,给出动了关系的这些人物回礼,也必须要有一个场面人物出头。 所以方不为怀疑,李凤年根本不在上海,而是在南京城里。 眼看着天亮了,等酒楼里的这些醉汉醒来,谷振龙肯定会要求自己派人盯梢,到时候,暴露的风险更大。 谁也不敢保证,这些人的屁股后面,有没有李凤年安排的尾巴。 方不为坐不住了。 他让人叫回了赵世锐。让赵世锐在这里负责,然后回了宪兵司令部。 外派各处汇总的消息,全部都在指挥部,方不为想看一看,能不能从当中再找到一些线索。 方不为回去的时候,指挥部里还亮着灯。 方不为还以为谷振龙等人一夜未睡。上楼之后,见到带着士兵警戒的张永昌,他才知道,谷振龙等人实在熬不住,两个小时前就去睡觉了。安排马春风在指挥部值守。 在几部首脑之中,就马春风的职级最低,这种累活只能是他来干。 方不为正要进去,张副官又告诉他,马春风这会不在里面,而是在旁边的房间里会客。 会客?这个时间,还是在宪兵司令部? 马春风搞什么鬼? 方不为是四部首脑共同指定的行动指挥官,所以他进出指挥部,并不需要通报。 但各处汇总到指挥部的情报,是由值守官阅览之后封存的。没有钥匙,方不为看不了。 他还得先去找马春风。 方不为让张副官带他去了马春风会客的地方,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 “正伯兄稍待!”方不为听到了马春风说话和走路的声音。 “什么事?”马春风打开门之后,给方不为使了个眼色。 方不为秒懂。 里面肯定是不怎么相干的人,马春风以为自己是来汇报情况的,所以在提醒自己。 方不为极快的扫了一眼,看到里面坐着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子。军阶是上校。 能在半夜时分,跑到宪兵司令部来找马春风的,肯定是谷振龙的人。方不为猜测,此人应该是宪兵司令部内部那一处的长官。 “卑职是来问一问,看长官需不需要点什么!”方不为急中生智的说道。 借口不是特别好,但仓促之下,方不为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了。 然后方不为又给马春风做了个口型:钥匙! 马春风从口中袋里摸出一把钥匙,递给了方不为,嘴里又说着:“上两杯荼就可以!” 方不为应了一声,马春风又关上了门。 走远了一点之后,方不为问着张副官:“里面是什么人?” “参谋处的于副处长,你们马处长的同学,今晚正好轮到他值勤……”张副官回道。 方不为刚刚还在奇怪,这个人是怎么上来的,原来是宪兵司令部负责夜间警戒的军官。 谷振龙对此次行动的保密措施非常严格,宪兵司令部知晓所有案情的,除了谷振龙之外,就剩下宪兵副司令,及兼任首都警察厅厅长的陈超。 而谷振龙指派参与行动的,只有督查处的刘处长,和谷振龙直属的特务营。而且就连刘处长也只知道个大概,而不知详情。 这位于副处长不是参案人员,马春风肯定要以保密为先,所以才会给自己使眼色。 方不为回了指挥部,打开保险柜,将所有的资料全部拿了出来。 他主要看的是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各处的消息反馈。 最近的消息在是一个小时之前,也就是方不为在酒楼对面,最后一次确认各处情况的时候。 他一条一条的翻了起来。 没什么新意,大多都是一切正常之类的报告。 翻到最后,方不为看到一条,被谷振派往查实四海公司各通讯渠道的各部电讯处的回馈报告。 经查实,四海公司在电话局登记的电话机共有十六部,查到对外用来联络的商业电台有三部。 三天之内,所有电话的来往通话,都无异常。而电台也未有收发记录。 更没有四海公司的人,通过邮电部门发送或是收取过电报。 方不为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当时的设想,是想通过李凤年和大管事之间的联络方式,推断一下李凤年的具体下落。 但调查完了却发现,两个人之间竟然没有直接联络过? 那声称自己明天就要回到南京,并安排大管事给贺清南送礼,包括放出风声,要携重礼,亲自上门向马春风赔罪的李凤年,是如何把自己的这些指令下在达给大管事的? 两个人之前肯定还有其他的联络渠道。 方不为一看署名,报告人是特务处电讯科的齐振江,汇报时间是一个半小时以前。 马春风没有派人通知自己,就说明他还没有想到这一点。 不行,要马上通知马春风。 为了给李凤年制造假像,马在风是快晚间的时候才回来的,对案情了解的不太深入,肯定是疏忽掉了这一点。 要是放到天亮之后,被谷振龙等人发现的话,少不了对马春风一顿责难。 方不为看了看时间,他回来都快一个小时了,马春风有多少话说不完? 按他的理解,马春风应该不会这么不知轻重才对。 方不为合上了卷宗,走到门口,叫过了张副官。 “麻烦永昌兄,请马处长过来一下……” 几分钟以后,方不为听道外面传来了响动,是马春风正在和那位于副处长告别。 等送走了人,门被推开之后,方不为发现,马春风紧皱着眉头。 和同学叙旧一番而已,马春风发什愁? 第二六三章 狐狸尾巴 “有紧急情况?”马春风进门之后先问了一句。 方不为把手上的卷宗递了上去,说了自己发现的疑点。 马春风看到方不为所说的细节时,一脸的讶色:“我竟然没发现?” 方不为顿了顿后又说道:“根据赵世锐的调查,这个大管事几天以来的行踪很固定,一直都在四海公司总部,他第一次外出,就是卑职将为付高昌接风的所有人抓回我特务处的那天下午。我估计,当时他便与李凤年联络过……” “隐藏电话线,这一点不可能!”马春风分析道,“电话局一查就能查到。隐藏一部电台倒能行的通……也不排除中间还有传信的人!” “跟踪这个大管事,也没什么用!”马春风又说道,“他基本上就在四海公司,而四海公司每天进出的人不是小数目,根本无法分辩什么人是专程去找他的!” 马春风沉吟了一下后又说道:“除非把他抓回来!” 方不为想都没想便摇了摇头:“这是最不可取的!我估计,我们前脚一抓他,后脚李凤年就知道了……” “要把谁抓回来……”方不为的话还没说完,门“哐”的一声被人推开,不是谷振龙还有谁。 方不为暗道一声糟了,想给马春风使个眼色,却不想马春风直接把手里的卷守递给了谷振龙。 “齐振江没有查到李凤年与手下之前的联络渠道,方不为推断他们暗中还有其他的联系方法……” 谷振龙接过来扫了一眼,又扔到了旁边。 “李凤年采取这样的防备措施,不是很正常么?”谷振龙反问道。 这倒是实话。 这个年代的反谍手段就那么几种,李凤年要真是日本特高课的间谍头目,不可能想不到。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动李凤年的这些手下的好!”方不为说道,“做了这么多的试探,李凤年也该露头了!” “还是那句话,我们能等得住,委员长可等不住!”谷振龙摇头说道,“如果李凤年真的上海,那就派上海的人去抓他,如果他在南京,不惜再次封城,也要把他挖出来,但首先要确定,他在哪?”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谷振龙还是不愿意这么被动的等下去。 好在谷振龙没有命令自己现在就抓人。 但李凤年要是再不出现,而自己又没有查到他的确切下落的话,谷振龙迟早都要走这一步。 估计等不到今天天黑。 方不为绞尽脑汁,想着再能从会什么地方找点线索出来。 当他看到桌子上的电话机时,心里猛的一动。 若自己是李凤年,根本不用那么麻烦。 哪个谍报头目不懂一些编译电码的手段? 就算自己不会,身边也绝对会有类似的人才。 如果李凤年提前与管事约定好,打电话时全以暗语对话,又有谁能听的出来? 齐振江虽然是电讯高手,但安排他去监听电话的时候,已是昨天中午的事情了,那时的大管事已经到了酒楼。 方不为当既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谷振龙即刻命电讯部门,严密监听四海公司所有电话,并让齐振江火速回指挥部汇报。 四海公司总部的电话监听就是齐振江负责的。 半个小时后,齐振江带来了近段时间以来,四海公司总部几部电话的所有记录。 方不为着重找出了经理办公室那部电话的纪录。 看名单,大管事通过话的对像有货场,车站,码头,各商行及生意伙伴,数量不多,但却无规律可言。 电讯部门监听电话是昨天中午才安排的,所以只有这十多个小时内的通话有录音。 而大管事是凌晨才回去的,经理办公室这一部电话并没有录音记录。 其它几部电话通话的次数不算多,方不为直接让齐振江播放了一遍。 内容大多简短清楚,都是正常生意来往上的一些措词。 谷振龙更是召来了贺清南听了一遍,其中并无李凤年。 方不为又向齐振江请教了暗语方面的疑惑。 “这与电报密码的性质差不多!”齐振江沉吟了一下后回道,“万变不离其踪,任何密码都离不开数字,只要盯紧这一点就可以了……” 方不为又交待齐振江,接下来的电话监听,要重点关注这一点。 结果齐振江回去之后不到两个小时,也就是天亮后不久,齐振江这里就有了回复。 大管事刚刚接了一个电话,具体内容是商行的管事向他请示,一批货物运输的细节。 是四海商行从本地及周边收购的一批生丝,要通过运输公司,经河动运到上海。 大管事给手下安排的内容,其中有一半都是数字。 有货物的数量,航线的长短,押送的人员数目,所需要的武器数量,以及预计到终点时间和具体日期。 甚至还有沿途各检查站点人员的打点数目,简直事无巨细到了极致。 只是讨论收购价格,到岸价格,批发价以及零售价,两个人就说了不短的时间。 齐振江直言,如果方不为的猜测是对的,那两人之间的通话,完全可以传递数量不小的信息。 方不为让齐振江调查了对方通话所用的电话机,确实是四海运输公司设在城南码头的调度站。 方不为又将四海公司总部之前的所有通话记录翻了出来,两相一对比,果然发现了问题。 昨天上午,大管事主动和这部电话通过话,看时间,正好是大管事见过贺清南之后,又设宴招待付高昌之前。 那这个电话是不是就是大管事在向李凤年汇报情况? 当然,也说不定说的是一些生意上的内容。 但异常之处是,除了大管事的这部电话之外,四海公司总部的其他几部电话,在这几天之内,多次和城南码头附近的几部电话联络过。 看地图上的直线距离,预计与四海公司调度站的实际距离至多两三里地。 而且通话的时间,与几起关键事件完全对应。 位置如此集中,时间点如此接近,李凤年是不是就藏在这里? 第二六四章 出乎意料 方不为尽量压抑着心里的亢奋,先让谷振龙派人,调查城南码头是不是有这么一批货存在。 结果一查,便查出问题来了。 四海公司确实有一批生丝计划出仓,但各种数据完全对不上。 谷振当场就坐不住了,盯着方不为看了好一会,直看的方不为心里快发毛了,谷振龙才骂道:“你个狗东西,我就知道,不把你逼急了,你就不知道动脑子!”说完还瞪了一眼马春风,意思是看看,老子当初没说错吧。 方不为哭笑不得,谷振龙这是在骂自己还是在夸自己? 谷振龙又兴奋的在办公室里转圈。 其他三个人则在考虑着,如何在的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查一查李凤年是不是就藏在这个货运站? 想到城南码头,方不为第一时间想起了付高昌用来藏匿烟土的那个仓库,还有冯家山的那个战友。 这不就是现成的内线么? 方不为详细的说了搜捕付高昌时,用计烧了城南仓库的经过。 谷振龙当即让方不为联系孙友成,设法调查详情。 但一想到当时孙友成自做主张,差点坏了大事的经过,方不为就有些不放心。 他向谷振龙请命,要亲自到实地去查看。 谷振龙自然答应。 若不是他出动的动静太大,谷振龙恨不得亲自带队调查。 谷振龙不但让赵世锐率部协助,更是传令刘处长,把宪兵特务营撤了回来,也派给了方不为。 方不为本想着让刘处长也回来,但谷振龙考虑,城门那里不能没有一个知晓内情的人盯着,所以没有答应。 但在出发之前,谷振龙特意把赵世锐和宪兵营长叫到指挥部,郑重的交待了一番:万事听从方不为的号令。 两个人答应的很痛快。 方不为命冯家山到城南码头等他,而他却轻车简从,只带了一个司机。 到了地方之后,冯家山已带着孙友成在等他。 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方不为先是疾言厉色的给孙友成警告了一番。 上一次的事情,给方不为留下的印象用太深刻了,这个孙友成绝逼是那种给点针尖大的眼儿,就能给你捅出个锅大的窟窿出来的人物。方不为不得不防。 怕孙友成擅做主张,方不为连吓带哄,甚至给他许了不少好处。 这还真不是方不这空口许诺。 要用到不知内情的人,而且还是外人,方不为不可能不慎重。 他详细的交待了孙友成的背景和来历,就连秉性也推测了一番,全都汇报给了几个首脑。 谷振龙当时便答应,若孙友成真的能探查到李凤年的具体下落,赏他一个出身又如何? 当然,该做的防备还是得做。 冯家山还没找到孙友成的时候,谷振龙已经派人把孙友成的家人先控制了起来。 方不为现在也直言不讳的把这一点告诉了孙友成。 孙友成惶恐的同时,兴奋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长官越是防备,说明事情越重要,他立功的机会也就更大。 方不为先轻后重。 他先是让孙友成带着化过妆的赵世锐,去了码头附近,暗中调查与四海公司总部通过话的那几部电话,看能不能查到当时打电话的什么人。 一个多小时以后,孙友成和赵世锐便回来复命了。 这四部电话,有两部是公用电话,有两部和四海公司有关联。 谨慎起见,赵世锐没敢让孙友成打问和四海公司有关联的这两部,只是查问了那两部公用电话。 根据老板的回忆和形容,打了这两次电话的,都是同一个人。 方不为没想到,孙又成又带着赵世锐,打问到了这个打电话的人,就在四海公司的货运站。 更过份的是,当赵世锐知道孙友成在货运站有认识的人时,竟然没有请示方不为,直接让孙友成打听了这几天货运站内部的情况。 方不为差点没当场给这两个人一人的脸上盖上一巴掌。 侧漏姐时想着,孙友成只是当过兵,不是专业的特务,说不好一句话没问对,就会露出马脚来。 有赵世锐这个特务头子在旁边盯着,关键的时候也能提醒一句。 另外,方不为也是怕孙友成自做主张,暗中胡来,才让赵世锐去盯着他。没想到赵世锐比孙友成还要急功近利。 方不为再一细问,才知道,孙友成手下有个小工头的亲兄弟,就是四海货运站的厨师。 “赵科长,李凤年要真藏的这里,不可能不对藏身之地的人员严密监视,这样很可能会打草惊蛇!”方不为忍了一口气,板着脸提醒道。 “方组长放心,我有分寸的……”赵世锐脸上虽然挂着笑,但眼中已经有了几丝不满的神色。 “方长官放心,今天正好是货运站采办伙食的日子,我跟赵长官是扮做送货的帮手进去的……” 孙友成心虚的解释了一句。 方不为暗叹一声。 他之前就怕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才要求让高思中率特务处侦察股来协助自己。 但谷振龙认为,李凤年肯定会对特务处严密盯防,他的手下说不定就会认出高思中,当场就驳回了。 方不为知道,谷振龙其实是在给警察厅分功劳。 可问题是,他也不想想,和马春风平级的人物,自己能不能震的住? 赵世锐这个王八蛋,当时答应的那么快,到了这个时候,却又开始出妖蛾子。 还有那位特务营的营长? 一想到这里,方不为就有些后悔。自己当时应该坚决要求,把刘处长带上的。 但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他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方不为硬是忍着怒火,又问起了详情。 那个打电话的人,是半个月以前来的货运站。说是公司派来的会计。 算算时间,正好是李凤年离开南京城的时候。 厨子还说,这几天并没有什么生人在货运站停留过,上面的管事也没有让他多做什么人的饭菜。 只是这一点,方不为就肯定了,李凤年不在货运站。 李凤年可以忍住不露面,但绝对不会忍着不吃饭。 另外,孙友成还打听到了一点,货运站的管事这段时间爱往船上跑。 “什么船?” 方不为心中一动。 李凤年不在货运站,会不会就藏在岸边的船上? “一船小洋轮,货运站专门用来往河的两岸转货运的!”孙友成回道。 “你见过?” “就停在河边上,货运站派到上面看船的兄弟我还认识……” “带我去看一下!”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后说道。 等从仓库里出来,方不为已经成了一副苦力的打扮,连赵世锐都差点没认出来。 到了河边,孙友成远远的给他指了指。 其实就是一艘小货轮,停在一堆货船的中间。 孙友成还说,昨天他还见过看船的人,两个人还说笑了几句。看船的汉子说有时间就去找孙友成喝酒。 “去打听一下,最好能问清楚,船上再有没有什么人,但要小心,不能让人怀疑!”方不为郑重的交待道。 码头的空船泊岸不长,基本上是船挨着船,而每条船上,都肯定会有看船的人。 如果李凤年藏在货轮上,说不定就会被旁边船上的人看到。 孙友成点了点头,这一次,方不为把赵世锐留了下来,让冯家山跟着孙友成去了。 他发现,把孙友成和赵世锐放一块,简直像是起了化学反应一样,胆子一个比一个的大。 方不为又给谷振龙派来的协助自己的宪兵特务营长交待了一番,让他把人藏好。 看宪兵营长的态度还算好,方不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他就怕这一个也和赵世锐一样,关键时刻不听自己的号令。 宪兵的特务营可是直接向谷振龙负责的,连陈超和宪兵司令部的参谋长都管不到人家,论起来,职权比赵世锐的还要大。 当时方不为怀疑李凤年很有可能藏在这里的时候,谷振龙无比的重视。 几部首脑的脸太大,认识他们的人不少,想要在南京城隐藏动向,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所以谁都没有跟过来,几人商议后,直接把原本由刘处长带领,值守进城各城门的特务营给他派了过来。 特务营长将士兵化整为零,又在孙友成的安排下,逐批藏到了两岸码头的仓库里。 只要方不为一声号令,近千号人在瞬间就可以将码头包围的严严实实。 但问题是绝对不能提前暴露。 没一个小时,孙友成又回来了。 孙友成不但打听到了船上有几个人,还问到了货运站的管事这几天开船出去的具体时间,出去后到了什么地方,又停留了多久。 而且孙友成全都问的是不相干的人,就好像聊天一样,就连被问的对象,事后都不一定想的起来,自己具体给孙友成说了些什么。 今天的所有情报,几乎都是孙友成一个人打听回来的。 听完孙友成和冯家山的汇报,方不为盯着孙友成,足足看了一分钟,看的原本兴奋难捺的孙友成心里直发毛。 上次诱捕付高昌的时候,方不为就看出孙友成确实是一块干特务的料子。 但他也看出了孙友成性格当中的缺陷:好大喜功,急功近利,胆大包天。 所以方不为才没敢用他。 方不为没想到,这种人物利用好了,竟然能有这么大的效果。 但他同样清楚这样的人物,一个不慎看不牢的话,就会捅出天大的篓子来。 方不为回过神以后,很是是激励了孙友成几句。 他知道,就算最后没有根据孙友成提供的这些线索抓到李凤年,孙友成的出身也有着落了。 方不为清楚的看到,孙友成汇报的时候,赵世锐的两眼直放光。 第二六五章 严防死守 夸完之后,方不为又让冯家山带人,把孙友成软禁了起来。 孙友成不但不害怕,反而一脸的激奋。 他知道,方不为这是准备要采取行动了,证明自己提供的这些情报当中有了关键线索。 冯家山和孙友成走了之后,方不为先让赵世锐安排人,先查一查这个每次都跟管事出去的会计的底细。 这个女人出现的时机太巧了,恰恰就是李凤年离开南京的时候。 另外,如果每次出去,是见李凤年,或是给李凤年汇报什么事情,管事为什么不自己一个人去,非要带着会计? 等赵世锐安排好手下回来之后,方不为让人找来了特务营营长。 方不为拿着纸笔,一条一条罗列着关键信息,同时又对赵世锐和宪兵营长说道:“虽然看守船只的两个警卫很警觉,不允许任何人登船,但孙友成还是打听到了,这段时间以来,船中并没有藏人!” 方不为说着,又把手里的那张纸递给了赵世锐:“李凤年不在船上,但不能说明,他和这个货运站的管事之间没联系!” 赵世锐的宪兵营长扫了一眼方不为罗列的那些数据,上面写的,大部分都是关键事件的时间点。 “两位请看!”方不为指着纸上的数据说道:“前几次的无法推测,但近几次,这位货运站的管事,和那位会计每次开船出去的时间,都与大管事出动的时间非常接近” “你的意思是,他们每次都是去见李凤年的?”赵世锐诧异的问道,“但其中有两次是停在江上的,这怎么解释?” 孙友成刚刚汇报说过,说那两次,有去出江口送货的人,甚至看到了船停在江上不停的晃动,女人的尖叫的声音连岸上的人都能听到。 传的有鼻子有眼。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那个会计是个女的,岁数不大,听说长的还不赖。 不管是方不为,还是赵世锐,自然不会信这种桃色传闻。 “不一定每次出去都是找李凤年的”方不为回道,“或许因为在货运站里不方便,他们可能是在江上商量什么事情,更或者是在分析什么情报” “你的意思,这两个也是间谍?”特务营长问道。 “这已经很明显了!”方不为说道,“李凤年经营这么多的产业,在众多手下当中,挑一部分有天赋,有能力,并且忠心的,发展几个间谍是很正常的事情他现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普通的关系不敢利用,只能用他建立的谍报络来传递信息” “那抓还是跟?”赵世锐兴奋的问道。 “我估计,李凤年的防范措施不会这么简弱,这两个或许也只是中间传信的,而我们的最终目标是李凤年,没找到他的确切下落之前,自然是跟!”方不为回道。 “不好办啊!”特务营长拧着眉头说道,“开船跟过去,人家一眼就发现了?” 赵世锐也跟着说道:“这船就这么大,只有一个小船舱,进去 扫一眼,一览无余,想藏人都不可能,潜进去也不现实” 要是普通人肯定不行,方不为准备自己亲自上。 方不为也不准备告诉这二人实情,免得他们大惊小怪。 之所以叫这两个人过来,是方不为想回一趟指挥部,先得把这两个人安顿好,免的到时自己不在,又出什么妖蛾子。 “先盯着,等他们出动的时候再说!”方不为模棱两可的说道。 “为什么不利用孙友成?”赵世锐问道,“可以提前让孙友成安排船只,让我们的人伪装成他的手下,撒到河面上,甚到是出河口,到时不管这两个人开船到哪里,都在我们控制的范围之内” “目标太大了!”方不为摇头道,“突然出动这么多的船只,怎么才能让这两个人不起疑?难道都是吃饱了没事干?这两个真要是间谍,不会注意不到这一点的!” 方不为的一句话,就把赵世锐顶到了南墙上。 方不为也是心里有气,说话才如此的不客气。赵世锐太急功近利了。 赵世锐盯了方不为两眼,最终没说一个字。 在这个时候,特务营长自然是不会乱说话的。 他跟着谷振龙好几年,自然能分清楚谷振龙昨行前对他疾言厉色的警告是什么意思。 那怕方不为让他下令,把整个城南码头一把火烧了,他也会照做不误。 方不为现在在考虑,怎么才能让这李凤年的两个手下动起来? 现在是午时,离货运站的管事和大管事通话的时间过去了近五个小时。 孙友成打听到,从天亮到现在,货运站的管事和那个会计,一直都待在货运站里,谁都没出去过,说明还没有联系李凤年。 货运站的管事和总部的大管事通话的时间不算短,按齐振江的估计,两个人之间交流的信息量很大,按理说应该要及时向李凤年汇报才对。 守株待兔太被动了,谷振龙给方不为的时间太少。 得想办法让这两个人动起来。 大概的计划已经成型了,但必须要让几部首脑同意。 “这里先劳烦郑营长了,请赵科长同我回一趟指挥部,向司令汇报一下情况”方不为又郑重其事的交待了一番。 赵世锐和宪兵营长都不明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方不为还乱跑什么?就算要汇报,一个电话也能说清楚啊? 再一个,为什么还要带上赵世锐? 他们哪里知道方不为在担心什么。 方不为是怕自己不在,赵世锐胡来。 看赵世锐之前的举动,已经有了抢功的苗头了。 临走的时候,方不为特意咛嘱郑营长,盯着货运站和那艘船,只要管事和那个会计一出动,马上通知自己。 实在来不及的话,就把孙友成放出来,见机行事。 到了指挥部,方不为做的第一件事情,却是要求谷振龙,先把刘处长调回来。 方不为决定亲自出马,只要那艘船一动,他就得跟上去。谁也不敢保证,这中间要多长时间。把赵世锐放在码头上没人看着,方不为实在不放心。 但不用赵世锐肯定不行,别说谷振龙和陈超答不答应,马春风绝对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 得罪人也不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得罪法。 然后方不为又汇报了案情的进展。 怕这几位不答应,方不为没敢提他准备亲自动手的想法,只是着重讲了让这只船动起来的计划。 方不为建议,让贺清南主动联系那位大管事。 李凤年之前让大管事请托贺清南,替他物色一位与马春风说和的人物,贺清南向上汇报过之后,还没有给李凤年答复。 这个时候,正好可以拿来引一下李凤年。 3 第二六六章 蛙人 只是一个名字,除了马春风以外,三个头目就争了不短的时间。 谷振龙和陈超建议赵世锐,但陈祖燕不同意。认为再报出一个特务头目的名字,肯定会让李凤年起疑,他建议,从军中或是行政部门当中物色人选,最好能和江浙财团扯上渊源的。 三个人还在争论的时候,郑营长这边打电话来汇报,说是货运站的管事和会计出来了,看样子,是准备要开船出去。 方不为当即命郑营长做好两手准备。 如果自己能赶回去,则按兵不动。若时间来不及,便想办法制造点意外出来。 孙友成被留在码头,就是方不为用来防备这种意外的。 目标都已经动了,这边自然是不用争论了。 方不为叹了口气,自己有些多此一举了。 当谷振龙问到方不为准备怎么办时,方不为只回了一句:见机行事。 计划不如变化,想的再好,也要有本事让对方按照你的计划来才行。方不为的托词不是没有道理。 方不为赶过去的时候,管事和会计还没有到岸边。 应该是中途的时候,忘了拿什么东西,会计又回去了一次,所以才给了方不为充足的时间。 方不为也暗松了一口气。 这样最好。 干谍报这一行,最不愿意相信的便是巧合。 制造意外很容易,派个小偷摸个包,或是让孙友成安排人,撞一下那艘船都行。 但若是换成自己,肯定要怀疑,为什么这么巧。 方不为让刘处长和赵世锐先下了车。 离开指挥部的时候,方不为就单独给刘处长交待过,在自己露面之前,不得异动。 刘处长问过方不为,他要去哪?但方不为没有说。 现在的赵世锐,也在想这么个问题。 另外,他还在猜测,方不为拉他到指挥部转了一圈,什么也没让他干是什么意思? 等到了临时的指挥地点,刘处长要求赵世锐和郑营长约束好手下的时候,赵世锐才回过味了。 方不为是在提防他。 赵世锐气的暗自咬牙,却不敢骂出来。他别的不知道。但于少知道,方不为虽然只是个上尉组长,各位长官对他却不是一般的看重。 就连对特务处从来不假辞色,一见马春风,就要羞辱一番的陈燕祖,对方不为的态度都是出奇的好。 他听都没听说过什么时候有过,一个尉官能够号令四大特务机构的事情发生过? 但这次算是亲眼看地到了。 天知道这样的人什么时候会一飞冲天。能不结仇,还是不要结仇的好。 “刘处长,方组长怎么提前下车了?”赵世锐忍着怒气问道。 刘处长淡淡的看了赵世锐一眼:“我也不是很清楚!” 刘处长确实不清楚方不为去干什么了,但他清楚方不为让他来是干什么的。 郑营长是自己人,刘处长很清楚他的秉性,只要是谷振龙交待的事情,从来不敢违逆。 那方不为非要把他调过来的用意,就昭然若揭了。 …… 方不为再次出现的时候,就连带着孙友成,就近负责监视货轮的冯家山都没有认出他来。 整个人看起老了二十岁都不止。 上身穿着短褂,敞着怀,下身一件麻裤,挽着裤脚。露出来的皮肤呈着古铜色,脸上还带着几块水锈,一看就是常年累月在江边讨生活的。 方不为这是在防备李凤年的手下认出他来。 李凤年知道江右良要刺杀自己,也看过自己的照片。方不为不敢保证,李凤年事后是不是怀疑到了自己,手里是不是还有自己的照片。 到了隔着货轮两条船的地方,方不为上了一艘渔船。 船上坐着抽烟的是孙友成,冯家山则坐在蓬舱里。 看大摇大摆的上了船的方不为,孙友成和冯家山压根没认出来。当听到方不为说话的声音时,两个人才悚然一惊。 “发什么愣呢?”方不为把手里的麻包扔到了舱板上,发出一声怪响。 他抬头往远处扫了一眼,看到管事和那个会计正在向货轮走来。管事的手里提着一个箱子。 时间还来得及。 方不为钻进了船舱,冯家山和和孙友成麻利的解开了麻袋,拿出里面的绳子和磁铁,往方不为的脚上绑着。 回指挥部以前,方不为特意让孙友成去看过,货轮外壳是铁板,尾部还有一个用来拖船的挂钩,当时方不为就想好了方案。 拿两块磁铁,吸附在船尾,让两条腿借力。再用绳子挂住船尾的挂钩,用手抓牢,然后整个人藏在水面以下,既安全,又隐密。 这都是跟前世的蛙人部队学的。 在人家面前,方不为这个连小儿科都算不上。 蛙人平时训练的时候,可都是吊在冲锋舟底部的,时速至少六十公里以上。 这个年代的汽轮机,动力不是特别足。像这样的货轮,最高时速撑死了二十公里,以方不为的体力,哪怕不吸附在船尾,只是拉根绳子吊在船底跟着漂都没问题。 方不为觉的,别说这艘船只是出江,就算是从南京开到上海,他都不可能掉下来。 两块磁铁不轻,方不为是从水底走过去的。 等他把绳子绑在挂钩上,四仰八叉的抱住船底的时候,管事和会计才刚刚上了船。 方不为叨着一根竹管,沉在水面以下,只能通过人在船舱里走动的声音来判断船上的情况。 但冯家山和孙友成看的很清楚。管事让看船的两个大汉下了船,然后亲自打着了汽轮机。 那个会计双手提着箱子钻进了船舱。箱子的份量不轻,会计几乎是挪进去的。 冯家山又仔细的瞅了瞅,看不到方不为的身影。但刚才方不为双手伸出水面,往船尾的挂钩上绑绳子的时候,他和孙友成都看的很清楚。 两个大汉解开了缆绳,帮着把油轮推离了岸边,管事绕了个圈子,调整好船头以后,慢慢的开始加速。 一直等船驶离了码头,冯家山也没看到方不为露出过头。 看到船尾露出的一节竹管,在水面留下了一条浅浅的纹路,然后转瞬消失,孙友成下意识的呲了呲牙。 他经常听运货的行商吹嘘,长江两岸,有不少在水里讨生活的好手,一根竹管一把刀,就能把货船给劫下来。 但那是木船,全靠手摇,能有多快? 方不为现在的行径,给孙友成的感觉就像是在找死。 “方长官就不怕被淹死?” 冯家山瞪了他一眼:“鱼死了,他都不会死!” 一路走来,冯家山对方不为的惊人之举,都已经看的麻木了。如果哪一天,方不为长出一对翅膀来飞上了天,冯家山都觉的自己不会震惊了。 第二六七章 危急时刻 螺旋浆在船头的位置,产生的推力对方不为几乎没有影响。货轮行进的速度也不快,除了能见度比较低以外,方不为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方不为默默的计算着距离,等到货船出了码头之后,方不为悄悄的把头浮出水面。 他先是辩认了一下方向,发现货轮没有进城,而是在继续向南行驶。 离城越远,河面越宽,河上的船也越少。但货轮的速度并没的加快多少。 看管事开船的样子,就好像是出来踏青的一样。 方不为一点都不着急。 他不相信,这一男一女真如传闻中所说的,有特殊僻好,喜欢开船到河道里来体略风情? 足足开了一个小时有余,货轮才停了下来。方不为抬头一看,货轮停在一个河道分岔口的地方,河面上就只有这一条船,河岸上几无人烟。 管事熄了火,任船在河面上漂着,然后又进了船舱。 把船开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干什么? 难道是要在这里接头? 方不为把头露出水面,耳朵紧紧的贴在船壁上。 船舱就在船尾的位置,方不为能够清楚的听到管事走路的动静。 “怎么这么臭?”管事走进了船舱问道。 “两个大男人,整天窝在里面,不让下船,时间久了,怎么可能没味道?”里面的女人回道。 “难为你了接好了没有?”管事吸了吸鼻子,问着会计。 “一路上太晃了,我怕接不好,烧坏了机器”那个女会计回道。 “时间快到了,让我来吧!”管事又说道。 接下来的声音太细,方不为听不清楚了。 但仅凭这两句对话,就让他心里一震。 这两个人上船的时候,是提着一个箱子上来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几分钟以后,船舱里响起了“嘀嘀嘀”的声音。 方不为暗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实质性的东西。 这么多天以来,又是设置陷井,又是明查暗访,光是被动接招了,主动性的调查一点进展都没有,别说抓李凤年了,到现在为止,连李凤年藏身的大概范围都没推断出来。 别说谷振龙着急,方不为其实也急的心里冒火。 这两个跑到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发电报,不是发给日本人,就是发给李凤年。 但光知道人家在发电报,却不知道对方接收的具置也不行。 方不为想到了江右良的案子结案时,系统给他的那一枚无线电定向仪。 这玩意只能侦测到发出的信号,根本没卵用啊? 怎么才能通过这两个人发送的电报,确定李凤年的具置? 方不为心思急转,想着办法。 想来想去,方不为认为,就是把齐振江拉过来,估计也没用。 天知道李凤年是在什么地方接收信号。 方不为静静的听着,两个人之间再没有对话,船舱里只有发报时按动电键的声音。 天色越来越阴,河面上已经拉起了雾气,看来是要下雨的样子。 方不为明显的能够感觉到,水温有所下降。但好在他体质好,没什么影响。 过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发报的声音消失了。根据里面的响动判断,两个人应该是在收理发报机。 终于完了! 方不为腾出了一只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在这一个小时里,两个人之间竟然没有一句对话。 几分钟以后,方不为又听到了管事开窗的声音,想来已经收好了东西。 “下雨了?”管事说道。 “这么大的雾,能不能回去?”会计担心的问道。 整个河面上都是雾汽,能见度非常的低。 “开慢一些就是了!”管事回道,“老板接收到电文,肯定会有指令下达赶天黑之前,必须要赶回去” 这会最多也就两三点的样子,赶天黑,爬也爬回去了。 方不为暗暗的腹诽了一句。 “那就先走吧!”会计又说了一声,“先让通通风,这里面味道也太大了” “等我回去后,好好的把这两个r收拾一顿!”管事又说道。 听会计的语气,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然后方不为听到两个人一起出了船舱。 两个人关键性的东西一句都没提,方不为急的抓耳挠腮,却没有任何办法。 货轮一开动,燥音太大,两个人就算是说什么,方不为估计自己也听不清楚了。 受了这么大的罪,一点收获也没有,方不为实在是不甘心。 有电台,那会不会有密码本? 有了密码本,就可以知道大管事给李凤年汇报了什么。 等到货轮开动之后,方不为挣开了脚上的绳子,小心翼翼的从船尾爬了上去。 管事和会计坐在驾驶室里,正好背对着方不为。 方不为扫了一眼,舱门就在两个人身后的位置,相距至多四五米。 从舱门进去,实在是太危险了。但好在窗户是打开的。 方不为蹑手蹑脚的爬到了窗户的位置,轻手轻脚的翻了进去。 一股脚臭味扑面而来,熏得人辣眼睛,怪不得会计不愿意在里面待。 方不为吸了吸鼻子,快速的打量了一眼,船舱只有五六个平方,靠两面的窗户,各摆着一张窄床,靠近床头的地方,放着一个木箱。 方不为看了一下,正是管事和会计带上船的那一只。 他迅速的打开盖子,往里一瞅,却不是电台。 再一看商标,竟然是电池。 方不为差点扇自己一个嘴巴。 电台不用电,难道用嘴吹么? 除了电池之外,箱子里还有一本书,方不为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一本大般若经。 里面有许多用铅笔书划,然后擦掉的痕迹。方不为推断,这应该就是密码本。 佛经并非手写,而是印刷而成,方不为看了看扉页上的书号,是南京商务印书馆去年印制的版本,上面还留着标有价格的印签。 再看痕迹,里面竟然有一些日文书写的印记,不过留下的印迹很少,只有零星的几个字符,应该是没有擦干净而所致的。 方不为用力的咬了咬牙,压下了心中的兴奋。 这个管事和会计,绝对是日本间谍无疑,只是不知道是投日的汉奸,还是日本特高课派来协助李凤年的。 方不为猜测,前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要是本特高课的专业间谍,应该不会这么大意。 方不为又仔细的翻看了一遍,确定里面没有什么多余的信息之后,又把佛经放回了箱子。 商务印书馆是全国最大的书局,就跟前世的新华书店一样,而且这佛经也不是什么稀罕货,现在应该还有得卖。 盖好了箱子,方不为又开始找电台。 他虽然对这些不是太懂,但有懂行的人。 方不为想着查看清楚之后,回去让齐振江查一查,看能不能通过电台和电池,再找出什么线索来。 船舱就这么大,一眼扫过去,一览无余。除了两张床之外,只有靠近船尾的地方有一个小柜子。 柜子上面挂着一把铜锁,方不为从领口抽出一根细钢丝,三两下便捅开了锁。 里面是两床新棉被,上面还副着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东西。 方不为关上了柜门,又上锁,然后爬在舱板上,挨寸挨寸的摸着。 摸到左边的一张床底下的时候,方不为终于找到了痕迹。 一块舱板是活动着的。 方不为沿着缝隙,掀起了方圆只有尺许大的一块木板,里面果然藏着一部电台。 电台很还没有小孩的书包那么大。方不为提了起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确定记住了所有的细节,才把电台放了电去。 刚刚盖好木板,钻出了床底的时候,方不为听到船被熄了火,然后外面有脚步声在往这边走。 听响动,管事和会计是往船舱这边来了。 两个人腻腻歪歪的说着一些肉麻的话,让方不为震了又震。 传言非虚,这一对狗男女有问题?他们在这里停下船,是想干什么? 你特么的就不能再忍个一两分钟么?方不为在心里大骂着。 船头离船舱只有五六米的距离,用不了几秒钟,两人就会推门进来。 就这么大的地方,藏都没地方藏。 方不为心里一惊。 如果自己暴露了,就只有抓捕这两个人这一条路可走了。 先不说这两个人会不会招供,招供以后会不会配合,关键的是,李凤年有没有在这两个人身上留暗招。 变数太大,方不为不敢赌。11 第二六八章 尊重 危急时刻,方不为急中生智,飞快的拨出腰里的手枪,顺着左边的窗口扔了出去。 然后他双手的舱板上一撑,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大号的狸猫,缩成一团,从右边的窗口翻了出去。 方不为落到外面甲板上的时候,发出了一丝轻微的响动,而恰好这个时候,手枪落水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正好混肴到了一起。 落到窗户底下的方不为,甚至看到两双脚,就停在离自己不到半米远的地方。 方不为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出。 管事和会计,应该是被手枪落水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此时正搂抱在一起,背对着方不为。不管是谁向后一侧头,就能看到爬在他们脚底下的方不为。 方不为甚至做好了暴起伤人的准备。 “什么东西?”管事停下脚步,向左侧的河面上瞅着。 “管那么多干嘛?”会计的声音甜的发腻,是个人都能听出来,满满的全都是春意。 方不为抬起头,看到会计整个人都躺到管事的怀里,两只手不停的在管事的身上乱摸着。 这是有多么的饥渴? 管事应该是起了疑,没有理会计,而是伸着头,盯着刚刚溅起了水花的地方,仔细的瞅着。 “嗯……啊……” 会计的两只手动的越来越快,一声怪异的呻吟从会计的嗓子里挤了出来,方不为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这么……闷的天,鱼……鱼……跳出来透口气,有什么好奇怪的……”会计说话的时候,带着微微的喘息声。 方不为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急速彪升,连脑子都有些发麻。 你特么的要进就赶快进去啊,在门口发什么浪?这么大的雨,都浇不灭你那股子邪火么? “等不急了?”管事看河面上再没了动静,一手抱着会计往前走了一步,一手推着仓门,又淫笑了一声。 有船舱挡着,方不为这会只能看到两个人的下半身。 随着会计的一声呢喃,方不为看到一只白嫩的小手从管事的腰带里伸了进去,直奔要害。 管事猛的一个冷颤,全身都跟着抖了两下。 “太娘的冷了……”管事吸溜了一下子,搂着会计进了船舱。 随着舱门被关上的声音,方不为一个翻滚,又躲到了舱门的这一边。 “快点……”会计的喘息声越来越大了, “等会,有雨淋进来了……”管事拖着跟个树袋熊一样挂在身上的会计,先关上了两扇窗户。 特么的,幸亏老子躲的快。 方不为暗骂了一句。 然后,便是天雷勾地火,一发而不可收拾。 怪不得管事说要赶回去的时候,会计满是不甘的意味。 怪不得两个臭脚大汉住过的船舱里,却有带着脂粉香气的新被子。 自己早该想到的。 方不为边往船下翻,边感叹着。 孙友成当趣闻一样说起来的时候,自个还不信,以为是这两个故意制造出来,迷糊不知情的人的。 谁知道还真的如此。 会计的尖叫声,就像是半夜里见了鬼的女高音歌唱家一样,直刺九宵云外,且连绵不绝。 方不为觉的自己的耳朵快要中毒了。 他连声叹着晦气,扶着摇摇晃晃的船舷,悄无声息的下了水。 别人在船上快活,自个却只能在水里泡着,还不能不听,这他娘的算什么事? 也不知道还要等多长时间。 看管事的体格也就一般,却能把这么重的货轮晃起来,也算是好本事了。 方不为还没来的及把脚绑在磁铁的绳套里,货轮突然停止了晃动。 “你怎么这样啊,公鸡都没你快……”会计带着哭腔问道。 “太冷了,没忍住……”管事解释着。 方不为猛的僵了一下,差点没一口喷出来。 这算什么借口?老子白夸了你一顿。 会计不依不侥,管事却越来越不耐烦,方不为则躲在船尾,啧啧称奇。 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正常的女人哪有这么主动的? 足足纠缠了快半个小时,当会计明白就是神仙来了也没用了的时候,才大声咒骂了几句,把管事赶出了船舱。 听到管事逃一般的脚步声,方不为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真想一把火把这船给点了。 船终于再次开动了,可能是管事急着要赶回去,回来的速度快了不少。 走了差不多一半的时候,方不为看到河里面突然多了两条油轮。 管事正对着前方,可能看不到,再加上河面上雾气大,他想看也看不清楚。 方不为视线好,当管事的货轮经过后,这两条船都有明显的停船的动作,有一条还远远的跟了过来。 当听到随后传来的汽笛声时,方不为猛的一惊。 这两条船在相互传暗号。 管事还以为是因为能见度不高,这两条船在相互提醒方位和距离,以免撞在一起。 他还助兴般的,也按了几下汽笛。 方不为心里暗骂着。 管事要是警觉性高一些的话,很有可能会起疑心。 好在响了一遍之后,便没有动静了。 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赵世锐? 不可能。有刘处长看着呢。 那就应该是刘处长了。 自己都交待过了,不许他们异动,刘处长还派船出来做什么? 只能是来找自己的。 算算时间,自己出来后已经四个多小时了,人不见人,船不见船,刘处长可能是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等不住了。 也太沉不住气了! 方不为在心里暗骂道。 等船靠到了码头,方不为先拆了船尾的两块磁铁,又割断了挂钩上的绳子,最后顺着水底,回到了他安排冯家山和孙友成接应他的那条船上。 看到突然从水里冒出来的方不为,船上的刘处长和赵世瑞吓了一大跳。 两个人看着方不为,就像是见鬼了一样。 “怎么是你们两个,冯家山呢?”方不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问道。 “被司令关在司令部了!” 看方不为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刘处长明显的先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怎么回事?”刚刚脱下上衣的方不为问道。 原来那几艘油轮是谷振龙派的。 就是害怕谷振龙不同意,所以方不为才没敢说要自己独自行动的计划。 他也不确定这一趟出去的时间有多长,免得到时找不到自己,刘处长胡乱猜测之下乱了阵脚。所以特意交待过冯家山,如果自己一个小时后没回来的话,就让他给刘处长说一声。 看来谷振龙不见自己汇报,问到了刘处长,刘处长肯定不敢说假话。 谷振龙着急之下,才派了那几艘船。 旁边的赵世锐,看着浑身都往下滴水的方不为,两眼直放光。 “你真的在水下藏了四个小时?”赵世锐兴奋的问道。 哪来的这么大的好奇心? 方不为心里腹诽着,却不得不点了点头。 货轮出去的时候,大概是下午一点的样子,现在都快五点了,不就是四个小时么。 “你怎么做到的?”赵世锐一脸好奇的问道,还没忘了给方不为递上毛巾。 “别废话了!”没等方不为回答,便被刘处长喝断了,“司令还等着你呢!” 刘处长的脸色不好看,看来被谷振龙骂的不轻。 “司令发火了?”方不为歉笑道。 “方兄弟,你独自行动的时候,能不能先给我说一声?”刘处长一脸的埋怨之色,“要不是马处长拦着,司令差点两耳光就盖过来了……” 赵世锐也是一脸的庆幸:“我压根什么都不知道,都跟着挨了一顿骂!” 方不为抱着拳,连声说着抱歉的话。 他也没想到,会出去这么长的时间。 “那我先回司令部了,这边还得劳烦两位……”方不为边穿着干净衣服,边说道。 “回什么司令部?”刘处长回道,“司令就在仓库里呢!” 方不为猛的愣住了。 自己单独行动了一次而已,竟然让谷振龙撵上了门来? 看来这顿骂是逃不过去了!方不为暗暗的思量着。 方不为不敢怠慢了,麻利的穿好了衣服,又对赵世锐,“管事和会计应该是回货运站了,但还是要派人盯着一些……” “放心,司令让我把人手全调了过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赵世锐回道。 脸上的伪装早就被水泡了个七七八八,临下船的时候,方不为又拉过了一顶斗笠戴在了头上。 到了临时的指挥地点,方不为轻轻的敲了两下门,门被拉开之后,方不为首先看到的,是黑着一张脸的谷振龙。 看到进来的是方不为,谷振龙眼睛猛的往外一突,顺手就把手里的保温水瓶砸了过来。 方不为眼疾手快的抄在了手里。 谷振龙又扑了上来,方不为猛的一矮身,机灵的像个猴子似的躲了过去。 “司令息怒,卑职查到线索了……”方不为急声说道。 “就算你已经抓住了李凤年,老子也要捶你一顿……”谷振龙大声骂着,追着方不为转了一圈,却连毛都抓不住一根。 “给老子拦住了……”谷振龙指着站在旁边的马春风。 马春风的脸色也不好看,不善的盯着方不为。 闹大发了? 看这两个人的脸色,一个弄不好,真的有可能会挨打。 方不为心里一惊,心想到底发生了什么,谷振龙和马春风怎么这么生气? 但要真是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的话,刘处长刚刚肯定会提点自己几句。 方不为心思急转,口中连声说道:“卑职查到了日本间谍的电台,还找到了他们的密码本……” 谷振龙愣了一下,狐疑的看了方不为一眼,又看着马春风。 当谷振龙知道方不为独自跟着目标出去了,还是爬在船底上出去的,谷振龙气的暴跳如雷。 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死法。 马春风当时便劝他,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方不为不会轻身犯险。让谷振龙不要着急。 马春风还坦言,按方不为以往的表现,每当到了这种不得不让他奋不顾身的时候,就是方不为认为绝对会有重大收获的时候。 谷振龙回忆了一下方不为之前的种种壮举,发现马春风真没说错。 他硬是忍着火气,让陈燕祖和陈超坐镇本部,带着马春风,密秘潜到了城南码头。 两三个小时不见人影,也不见那条船回来,谷振龙都怀疑方不为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差一点就下令,封锁所有河道江道,全员搜寻方不为了。 还是马春风劝住了谷振龙,说是方不为的身手那么厉害,应该不会出事。又劝着谷振龙,只是派出一部分快艇和油轮,先找到那艘船再说。 所以才有方不为看到的那两条发信号的油轮。 看好不容易转移了谷振龙的注意力,马春风厉声喝道:“还不给司令认错?” 看方不为安然无恙的回来,还查到了重大线索,谷正龙心里的气已经消了一大半。 但他打定主意要让方不为长点记性,所以依然阴沉着一张脸,厉声问道:“你自己说,让老子怎么惩罚你?” “只要不挨打,怎么罚都行!”方不为脱口而出。 “功劳都不要了?”谷振龙随口问道。 方不为没回答,但看他一脸的不在意,谷振龙就明白,在方不为眼里,和脸面比起来,功劳真的不算什么。 谷振龙和马春风都愣了一下。 他们都没想到,方不为是这种应对。 难道脸面真比功劳还重要? 方不为还真是这样想的。 严格来说,这次确实是他错了。按照这个时代的尿性,谷振龙和马春风真要扇他几巴掌,他不服都不行。 但重活一世,他恨死了这种民国特有的上下相处之道。 老子又不是你儿子,凭什么让你打? 谷振龙也恨的直咬牙。 遇到这种滚刀肉,他也没好的办法。 按照方不为的逻辑,怕是脸面比性命还要重一些。 方不为的功劳,哪次不是他拿命拼来的? 但他宁愿拼着不要功劳,也不愿受辱,不就等于不要命了么? 真要打了,一巴掌下去,怕是什么情份都没有了。 谷振龙肯定舍不得。 旁边的马春风却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他隐隐约约的觉的,好像抓住了方不为的一些弱点。 重用方不为,大部分是方不为不是一般的得力的原因,还有一小部分,是马春风不得己而为之。 按照他的秉性,越是得力和让他信任的属下,就越要牢牢的抓在手里,最好是能有一些把柄。 这个把柄,并不是要拿来要挟或是逼迫,而是对方性格当中的一些弱点,可以让马春风投其所好,大肆利用。 比如高思中喜揣摩上意,苏民生想一展报复,李无病爱贪权慕禄。 可马春风发现,这么久了,他还真没找到方不为有什么喜好。 除了方不为扬言要杀尽日寇这一点。 但经过这一次,马春风觉的自己摸到方不为一些脉路了。 方不为要的是尊重。 看方不为对刘成高,到高思中和苏民生,再到他马春风,再看方不为对杨国仕,更或者是对他的那三位手下的态度就可以看的出来,方不为是把所有人放在同一个层次上的。 不分高低贵贱,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 甚至对谷振龙,方不为都是这样的态度。 一想到这里,马春风也觉的自己的牙有些痒痒。 这样的人,太难拿捏了。只能以诚相待。 方不为瞅着谷振龙和马春风的脸色,心里犯起了嘀咕。 自己只是说了一句心里话而已,怎么让谷振龙和马春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方不为转着眼珠,想着主意。 不管怎么说,先认错是肯定没错的。 方不为低着头,露出一副谦恭的样子:“卑职错了,请司令责罚!” “放你娘的狗屁……”谷振龙气极反笑,“你要能认错,老子把这地上的土全吃了……” 我靠,至于么? 方不为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谷振龙。 第二六九章 威迫利诱 自己到底干了什么,竟然气的谷振龙要吃土? 太特么的冤枉了! “怎么,不服气?”谷振龙也瞪大了眼睛,好像要和方不为比一比谁的大一样。 好汉不吃眼前亏,方不为眨巴了眨巴眼睛,乖巧的低下了头:“卑职不敢!” “少他妈的在这里给老子装!”谷振龙一声笑,“来,给老子好好说说,你错哪了?” “卑职不该擅自行动” “放屁!”方不为话还没说完,就被谷振龙一声喝断。 “老子就知道你会这样想”谷振龙越说越气,“和这有球的关系?老子给你专断之权,难道是摆设?” 专断之权,不就是让自己临机决断么?那自己哪里错了? 方不为抬起头,一脸迷茫的看着谷振龙。 “老子让你主办此案,还让你节调四部,放战场上你就是三军之帅有他娘的把统属扔一边,自己孤身一人去退敌的统帅么?”谷振龙骂道。 这能一样么?我特么的现在是特务,不是将军! 方不为在心里腹诽着。 “我他娘的就不相信了,四部近上万人马,就拨拉不出来一个能跟住这条船的?” 方不为很想说一句,那你给我找一个出来试试? 但谷振龙正在盛怒的时候,方不为不敢触霉头,任谷振龙的唾沫星子往自个的脸上喷着。 他再蠢也知道,谷振龙是对自己起了爱才之心,怕自己出了意外,才会如此生气。 骂自己,还真是为了自己好。 方不为不但不生气,还有些感动。 谷振龙越骂越气,有好几次甚至是伸出了手,就要往方不为的身上招呼,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旁边的马春风看的既羡慕又佩服。 他也算是从谷振龙的手底下混出来的,没少挨打挨骂,曾几何时,见谷振龙对属下如此忍让过? 看方不为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确实是一副虚心认错的样子,马春风心里一咯噔。 不对,这老狐狸也咂摸出方不为的秉性来了。 谷振龙看似骂的劈头盖脸,却句句带着维护之心,就像是在骂自家子侄一般。 “老子知道你身手好,但你再厉害,一个人能对付得了几个?做事用脑子不知道一将可抵百万兵的道理?” 马春风实在忍不住了,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两下。 为了笼络人心,这老东西已经开始不要脸了。 谷振龙足足骂了近半个小时,骂的口干舌燥,声音嘶哑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看谷振龙左顾右盼,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的时候,方不为迅的打盖保温水杯的盖子,殷勤的递了上去。 谷振龙恶狠狠的瞪了方不为一眼,接过水杯灌了好几口。 马春风暗叹了一声。 就这眼色,也是没谁了。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但若是换做其他人,怕早就被谷振龙骂懵了,哪里还能想起来这个? 谷振龙缓了两口气,一屁股重重的坐在了一口箱子上,指着方不为喝问道:“给老子说说,接下来怎么办?” 就这么完了? 马春风的脸色又黑了一下。 还真是雷声大,雨点小。 方不为顿时一喜,心知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方不为详细的汇报了其中的经过。 “有电台,有密码本,其中还有翻译过日文的痕迹?” 谷振龙顿时一惊,猛的把水杯顿到了地上。 “这十有,就是日本人的间谍小组啊!” 如果是普通的汉奸,哪里会翻译日文。 马春风也是一脸的凝重之色:“那个女会计,很有可能是日本特高课的人” 日本特高课能派电讯高手来配合李凤年,李凤年的重要性瞬间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方不为心虚的看了看谷振龙和马春风。 刚才为了救急,把话说的太满了。 管事和会计前前后后,足足折腾了快有一个小时了,阅片无数的方不为,绝对敢肯定,这两个是纯纯的中国人。 当人在释放原始n的时候,展露的绝对是最本能的性情。 方不为现在肯定不敢说出来,不然谷振龙分分钟教他怎么做人。 虽然可以肯定这两个不是日本人,但身份绝对不一般。 这两个人不但负责和李凤年联络,很有可能还担负着替李凤年向日本情报机关传递情报的任务。 他又想到了之前让赵世锐派人去查了货运站管事和会计的身份,赵世锐没汇报,说明还没查到。 “我觉的,大管事之前和货运站管事之前的通话,很有可能就依据这个密码本编译的。现在有了密码本,就可以将这一段翻译出来,看李凤年的关注重点到底是在哪?” “另外,管事对会计说过,老板在今晚之前会回电,那李凤年无非就是打电话或是送电报。 大管事与货运站这边的电话,都在即时监听当中。再调派电讯部门,对货运站及四海公司进行无线电探查,如果能截取到信号,就能知道他们之间的联络内容 另外,再让齐科长根据电台和电池的型号和商标查一查,看能不能查出这两样东西的来源,说不定以此可以挖出李凤年的一些底细” 方不为一一的说出了回来时,自己想好的应对手段。 “哪还等什么?”谷振龙瞪着方不为说道。 “卑职现在就去下令!”方不为行了个军礼,快的跑出了仓库。 等方不为走了,谷振龙才语重心长的对马春风说道:“这小子胸有丘壑,不愿内斗,不然老子早把他调过来了。给他个特务营的营长干干,也不是不可能” 马春风猛的一惊。 为了笼络方不为,谷振龙竟然愿意下这么大的力气。 不单单只是一个营的问题。 特务营直属谷振龙统帅,在宪兵司令部,地位很是然,不仅能直接调令几个警备团,有时连隶属作战序列的宪兵团也能调用。 真要论起来,宪兵营长的权势比他马春风的大多了。 好在方不为不愿意窝里斗,而恰恰对外的特务部门,就只有一个特务处。 “但他志不在此,我也不能强求。他只愿窝在你那里,你就要把他看护好了。”谷振龙瞪着马春风说道,“别以为我刚才说的是吹棒的话。想想你那些手下,有谁像他一样,在这么短时间里,干成这么多的大事? 在这个年代,个人再勇武,挥的作用也有限的很。方不为身手再厉害,如果只是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干成这么多的事?还不是因为他运筹得当,调派有方!” 马春风自然清楚这一点,不然他不会给方不为这么大的权力,直接跳了好几级,隐约成了特务处的第二人。 “天妒英才,早夭的奇才,也不是一个两个。就算有气运傍身,也有消耗贻尽的时候。但这小子次次都如蛟龙出洞,猛虎下山,根本无一丝的畏惧之心,若再不加管束,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 马春风心里一凛。 他虽然没有谷振龙那般深信星相命数之说,但对气运一道,确也是有几分相信的。 自方不为失忆之后,特务处靠他接二连三的打翻身仗,快要把死对头党务调查处踩到泥里了。马春风早就把方不为当成了一员福将,认为方不为次次舍生忘死,最后却全都能毫无损,自然是有气运的原因在内。 但谷振龙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一个人的运气再好,也有用完的一天。更何况方不为还是次次都视死如归一般。 马春风对谷振龙的话深以为然,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日后再派方不为执行任务,先要和他约法三章,再不能如之前一般,不把自个的命当回事。 “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好苗子,一定要看护好了!”谷振龙又叹道,“我对他如此笼络,并非是一定要把他攥在手里,而是觉的这样的人才,就该放到堂堂之道上!” 马春风郑重的应了一声:“卑职明白!” “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两军对垒,情报消息必不可少,但终究是左道。方不为胸有丘壑,智计百出,义胆忠肝且不说,更难得的是能身先士卒,重情重义这样的人物,天生便有将帅之姿,更能让手下死心踏地,不带兵实在是可惜了” 马春风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忍住没说出话来。 这样的人才谁不喜欢?谁又能保证,干谍报,方不为的成就就一定会比带兵差? 如果方不为真想带兵,对马春风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早就明白,乱世之中,声势再大,手中若无兵,便如无根的漂萍。他一直想着要建立属于特务处的直属部队,就如锦衣卫的缇骑一般。 而且国民政府也不是没有先例,眼前谷振龙便是最好的例子。 本是宪特部门的宪兵,硬是让谷振龙练成了战斗力丝毫不比中央军差的做战序列部队。 马春风自认为自己的才能不比谷振龙差,他能做到,自己也能做到。 一看马春风的脸色,就知道他是舍不得。谷振龙一声怪笑,像是半夜里站在窗台上的猫头鹰一样。 马春风心中一凛,抬头一看,谷振龙双目如刀一般的盯着他。 “老子我并非老眼昏花之辈,我怎么看方不为,怎么觉的他比你强的不是一点半点。你就不怕如此下去,你特务处的威风全被他一个人占完了?” 马春风气的差点当场吐出一口血。 这个老混蛋竟然如此直白的离间自己? 谷振龙恰恰看准了马春风生性多疑这一点,使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马春风要是没这样想过,他谷振龙敢把脑袋摘下来。 “王池子里,终究是养不住龙的!”谷振龙狞笑道,“你若用他,他自然会节节高升,直到你无功可赏的那一步。但你若压他,以他七巧玲珑的心思,怕是你刚出招,方不为就会觉察到。先不论他会不会反你,你以为只是我一个人盯上了他?你就没看到陈燕祖一直在暗中观察方不为?” 马春风心中一震,不敢置信般的看着谷振龙。 “以陈燕祖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不问清楚贺清南吃了这么大亏的原因?方不为的所做所为,他知道的一点都不比我少。他可是出了名的求贤若渴,而他的心胸可比你马春风开阔的多,难保到时候不会见缝插针!”谷振龙冷笑着说道。 “你也别想着要暗害于他,有我们这么多人盯着,而且他还在委员长那里挂了号,真要出了什么意外,谁管到底是什么原因。到时候,绝对会是一堆屎盆子先扣到你马春风的头上” 马春风恨的牙都快要咬碎了,却无计可施。谷振龙摆明了就是在以势压人,而且明摆的在告诉自己,他有的是后招在等着。 但马春风也清楚,不管谷振龙如何羞辱自己,威胁自己,自己都没有任何的办法。 谷振龙手里有兵,而且是精兵。只要他不n,自己终此一生,想要还回去,怕是无望了。 因此生仇,还谈不上。 谷振龙算是马春风的半师,而且还有提携之恩,他马春风也非恩将仇报之辈。 他就是气不过为了方不为,谷振龙不择手段的架势。 但自己若真的因此开始防备方不为,更或是暗生恨意,不正好中了谷振龙的奸计? 马春风还没这么傻。 “司令有何要求,还请示下!”马春风心灰意懒,有气无力的说道。 谷振龙把自己都要挟到这个份上了,不可能没原因。 看马春风罕见的服了软,谷振龙喜笑颜开。 “简单!”谷振龙双手一击,出一声脆响,“好苗子不能让你耽搁了。只要有空闲,你便让他来我宪宾司令部,老子替你好好的调教一番。” 看马春风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谷振龙又冷笑道:“但凡你有半点练兵的才能,老子也不会如此急切,但谁让你连军校都没毕业?” 马春风气的胸都快要炸了。 这个老混蛋,尽瞅着往伤口上撒盐。 看马春风脸色时青时白,胸口如同风囊一般起伏,谷振龙才觉的自己心里畅快了好多。 他把从方不为那里生的气,全撒到了马春风头上。 的也差不多了,谷振龙悠悠的来了一句:“放心,人还是你的人,老子再惜才,还没跌份到死乞白赖的从你马春风手里抢人的地步” 马春风一脸狐疑的看着谷振龙。 谷振龙又是重重的一叹:“日本人野心勃勃,且步步紧逼,开战是迟早的事情。老子也不过是不想埋没了党国的人才,提前准备一二罢了” 这个老东西坏的很,老子信了你才是见了鬼。 马春风在心里暗骂道。11 第二七零章 近在眼前 方不为自然不知道,自己离开仓库去传令的时候,谷振龙和马春风因为自己的一番交锋。 刚才下船之后,还没来得及向各处传令,就被谷振龙一顿臭骂,耽搁的时间够多了,方不为一点都不敢怠慢。 他直接找了就近的公用电话,隐晦的说了让齐振江先派人到商务印书馆,买一本和会计携带的同样版本的佛经,让电讯科的人紧急翻译,同时命齐振江带侦查设备到码头。 做完这些,方不为没回临时指挥点的那间仓库,而是又跑到了河边。 谷振龙气得都要对自己动手了,可想而知,自己偷跑出去之后,刘处长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幸亏有马春风在,不然谷振龙少不了先对刘处长一顿暴打。 把刘处长和赵世锐撵到码头去看船,就是谷振龙对他们两个的惩罚。 自己都已经回来了,再不把他们替换回来,说不定这两个就会因此冤恨上自己。 虽然干的是内部督查这种阴私的勾当,但方不为觉的刘处长性情开朗,秉性耿直,不似马春风,赵世锐这等人物一般,心里有那么多的弯弯绕,还是值得结交一番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刘处长对方不为好感实在不低的原因。 雨越下越大,河面上雾气腾腾,就算是呆在船舱里,身上也是湿透的。方不为进去的时候,两个人正一人裹着一条毯子,冻的直发抖。 “辛苦两位长官了!”方不为一上船,先是抱拳致歉。 “见过司令了?”看到全须全尾的方不为,刘处长下意识的打量了一番。 方不为点了点头:“要不是跑的快,差点挨一顿打!” 刘处长的脸色瞬间涨红,盯着方不为,腮帮子鼓了又鼓,差点一句脏口就暴了出来。 谷振龙什么性情,他跟着这么多年了还不了解?谷振龙要是想打人,谁敢跑? 方不为这话明显是拿来安慰自己的。 旁边的赵世锐瞪着眼睛,不忿的盯着方不为猛看。 刚刚方不为走了之后,他还和刘处长幸灾乐祸了几句,想着谷振龙这次就算不把方不为头上这顶临时指挥官的帽子撸下来,也少不了一顿好打。 相对比起了,两个人受点凉气就算不得什么了。 他现在看他,衣服穿的整整齐齐,脸上连个指着印都没有。 方不为难道是谷司令的亲儿子不成? “全是卑职的过错,才害的两位长官遭此大罪。等到此次事了,还请两个给个薄面,给二位谢罪!” 看方不为言词肯切,别说刘处长,就算是赵世锐,心里的火气也去了大半。 下令的是谷振龙,方不为就算不理他们两个,也多的是借口。 此时方不为能做出这般姿态来,算是给足了他们二人面子。 “方兄弟有心了!”刘处长叹了一声,同时心里在想,二十年前,自己在方不为这么大年龄的时候,在干什么? 这处事的手段,比现在的自己都强了不少。 方不为让赵世锐重新安排了人,带着他们两个回了仓库。 看到方不为身后的刘处长和赵世锐的时候,谷振龙瞪了方不为一眼,又冷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 刘处长和赵世锐对视了一眼,感叹之余,心中都生出了同样的想法:谷司令对方不为,真不是一般的好。 仓库里这会多了一个人,正是方不为调来的齐振江。 “齐科长,李凤年的人,早上通话的内容翻译出来没有?”方不为问道。 “我已经安排人,在找其中的计算方式和规律,估计最早也要到明天了……货运站附近,已经安排了人员在侦察信号,四海公司那边也同样安排了人。我过来,是有其他的事情要请教方组长……” 齐振江说着,又将自己副好的两张图纸递给了方不为:“方组长请看,这上面所画的,与你见过的有无差错?” 刚才给齐振江打电话的时候,方不为就特意对他说过,那一组电池和电台的特征,就是想让齐振江查一查,看能不能找到来路。 没想到他直接画了出来,又专程来找自己。看来齐振江这里有了什么发现。 方不为仔仔细细的瞅了一遍,外型差不多,他又在上面标注上型号,电流电压等数据。 看了看方不这写上去的数字和符号,齐振江猛的一振,脸上快要笑出花来了。 “方组长还记不记得得,当时船停下来之后,发送电报的具体位置?” 方不为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管事刚刚停船的时候,河面上还没有起雾,方不为看的比较清楚,船在停在河道的一处分叉口的地方的,不远处还有山。有这两处标记做对应,肯定能找到当时停船的具体位置。 “还是方组长厉害!”齐振江竖了个大拇指。 方不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懂齐振江说的是什么意思。 “报告司令,处长……”齐振江转过了身,看着谷振龙和马春风说道,“接收电报的目标人物,就藏在方组长所说位置的周边……” “什么?”谷振龙猛的站了起来。 马春风也一脸惊诧的看着齐振江。 他们一直以为,李凤年就算没有真的在上海,也应该在远离南京城的地方。 但谁能想到,李凤年几乎就藏在眼皮子底下。 方不为倒觉的理所当然。 当他知道李凤年能够迅速的对南京城发生的事情做出应对时,就想到了这一点。 不过有些有违常理,方不为并没有说出来。 但他对齐振江倒是生出了几分佩服。 专业的事情,果然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干。 齐振江又一脸振奋的回道:“方组长看到的这部电台,是日本军方去年才研制成功,年初才大肆投入使用的新型电台。天津站的王站长侥幸缴获了一台,卑职见过一次…… 这种电台体积小,易携带,也容易隐藏,更重要的是,发报时所需电压电流较低,只需六十安以上的电池,就能持续发报两小时以上……对于谍报人员来说如获至宝……” 看谷振龙有些不耐烦,方不为给齐振江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挑重点的说。 齐振江按捺了住了想要卖弄一下专业知识的心思,正色的说道:“但因为功效小,所以这种电台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传输距离较短,最长不超过二十里……” “砰”的一声,谷振龙一拍身边的木箱,猛的站了起来。 “李凤年就藏在南京城附近?” 齐振江重重的点了点头:“方组长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发报的时候,河面上不但在下雨,而且还起了雾。在这种情况之下,传输的距离再打个折扣都不至……” “那就是说,李凤年藏身的地方,离管事停船的地方,直线距离不超过十里?”马春风瞪着眼睛问道 齐振江郑重的应了一声。 “他娘的,真没想到啊!”谷振龙振奋的看着方不为。 果真应了马春风的那句话,方不为只要一拼命,绝对会有大收获。 方圆十里的范围,用不了多少兵就能围起来,李凤年基本上已经是跑不掉了。 谷振龙沉吟了一下,又看着方不为说道:“如果现在围捕,机会很大,你难道还要等下去?” 这是让方不为不要错失良机的意思。 “司令稍待!” 方不为则是拉过了地图,仔细的寻找着停船的具体位置。 他根据油轮行进的路线,一路对比,终于确定了当时的方位。 货轮当时应该是出了秦淮河,进了牛首山河。当时看到的那座山,应该是将军山,那条支流就是流往将军山的。 从地图上来看,管事发送电报的位置,就在将军山的山脚下,再往前走到五六里,又到了牛首山。 两座山虽然不算高,但植被茂盛,森高林密,李凤年肯定不会选择在山里接收信号。 但他可以选择藏在山里,等到约定好发报的时间再下来。 再加上天色近黑,如果派兵围捕的话,难度不算小。 最关键的原因是,方不为想到了管事发完电报后说的那句话:老板赶天黑之前,肯定会回电。 这个电指的什么?电话还是电报? 方不为觉的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这种不需要高电压,可以随身携带,就算在移动中也能发报的电台,李凤年能有一部,就能有第二部。 先不说身边就有齐振江这样的电讯高手,系统这里,还有上次奖励的一枚无线电测向仪没有用呢。 想想窃听器和追踪器表现出来的性能,方不为觉的,这个测向仪也绝对不会差。 眼看离天黑也没多长时间了,方不为决定再等一等。 他向谷振龙汇报了自己的想法。 谷振龙虽然不是很认同,但还是没有明确反对,只是让方不为做了两手准备。 他先以管事和会计停船的地点为中心,命两个宪兵团,以化整为零的方式,分批潜入,提前做好了围捕的准备。 方不为也命赵世锐和刘处长,调派人员,潜入将军山附近。 就算查不到李凤年确切的藏身地点,这上下三千多号人,围捕也完全够用了。 “齐科长,麻烦你安排人员,与我一起赶赴油轮停船的地点!”方不为最后又对齐振江说道。 齐振江铿锵有力的回应了一声,飞速的跑出了仓库。 仓库里,又只剩下了谷振龙,马春风和方不为三个人。 “不得操危弄险!”马春风面带寒霜的咛嘱了一句。 他还没有从谷振龙刚刚的打激当中恢复过来,语气很是严厉。 方不为抬起头,看了一眼马春风。 自己之前干了那么多次,也没见马春风劝过一回。看来是受了谷振龙的影响。 没想到自己还成了长官眼里的宝贝疙瘩? 谷振龙也是一脸的郑重之色:“为将者,首重运筹帷幄,其次要知人善用。兵行险招,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看方不为扑楞着眼皮子看着他,谷振龙也懒得舞文弄墨了。 他伸手一指方不为,眼睛一瞪:“你他娘再要给老子玩身先士卒那一套,仔细你的皮……刘安强,赵世锐之辈,在你眼里难道都是蠢猪不成?” 谷振龙这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方不为心头一热,郑重的点了点头:“卑职记下了!”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七一章 侦听信号 和齐振江商议了一番之后,方不为让刘处长专门调来了一辆可以连接发电机的油轮,以便可以为大功率电台供电。 怕被货运站的管事怀疑,方不为没有从河运码头走,而是特意绕出了上坊门才上的船。 船上人不少,除了齐振江带的手下之外,还有谷振龙特意给方不为派的警卫。 另外还有刘处长。 有两个比较面熟,方不为仔细一看,不就是那天在特务处的校场,和自己交过手的警卫么。 看到方不为的第一眼,四个警卫就站了起来。 没等警卫敬礼,方不为先抱了抱拳:“有劳几位兄弟了!” 其中军阶最低的也是中尉,不比方不为差多少。 “方组长客气了!”领头的警卫回道。 他们是真的佩服方不为的身手。 而且临行前,谷振龙交待的很清楚,方不为要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他们也别想活命了。 警卫头子不明所以。以他们的身手,保护方不为? 司令怕不是在开玩笑? 只有刘处长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几个人,就是谷振龙派给刘处长,用来看守方不为的。 谷振龙的命令是:方不为到哪,他们就跟到哪,寸步不离。 到了此时,刘处长已经羡慕的说不出话来了。 船开的不慢,但载重量不低,所以很是稳当。 雨虽然没有停,但河面上的雾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过了东山镇,方不为便将眼前的景色与脑海中的画面叠合到了一起。 等船开到牛首山河分支的时候,方不为毫不犹豫的让船拐了进去。 又开了十多分钟,看到不远处再次出现的分支,还有将军山的时候,方不为停下了船。 他敢保证,这个地方离管事和会计停船的地方,误差不会超过十米。 说不定自己潜下去,还能把手枪找回来。 接下来,就要看齐振江的了。 等船停稳之后,再次从方不为这里确定了最终位置,齐振江快速的安排着电讯人员。 齐振江此次足足带了六部电台。其中有五部电台全都是短距离接收波段的类型。专门用来侦测就近范围之内的电波。 这里离南京内城至少二十里,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信号干扰。 齐振江总共派出去了四组人,分别派往不同的方位,离船至少两里之外。 这四部电台,接受距离最远只有十里,如果李凤年对外发报,哪部电台能接收到,说明李凤年就藏在哪个方位。 还有一部,接收距离稍远一些,主要用来侦测前期信号。 最后一部,是齐振江专门用来联络的。 “问一问总部,四海公司和码头有没有动静?”等齐振江安排好人之后,方不为又问道。 “刚刚来电,各处一切正常!”齐振江回道。 那就说明李凤年还没有和手下联络过。 因为是阴天,天黑的时间比往常至少要早半个小时,方不为看了看西边,离天黑也没多长时间了。 除了用来和总部联络的那部电台之外,其余五总电台一直没有动静。 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以后,齐振江有些沉不住气来。 他刚刚才问过总部,四海公司和货运站的几部电话,整个一下午都没有通话。而这两个地方的侦听电台,也没有接收到任何有用的信号。 “方组长,你确定听到他们说是赶天黑之前,老板会回电?” 方不为没有回答,而是回忆着当时两个人说话的语气。‘ 会计有些不情愿,管事则有些不耐烦。 方不为悚然一惊,不会是管事因为被会计缠怕了,故意说出来的托词吧? 看方不为神游天外,齐振江有些不高兴。 为了省电,所以没有开灯,船舱里漆黑一片。最多也就是借着电台指示灯上微弱的灯光,能看到对面的人的轮阔。 但旁边的刘处长却听出了齐振江话语当中,不耐烦的情绪。 “干好自己的事情!” 刘处长和语气很是不满,齐振江哪能听不出来。 他敢置疑方不为,但对上宪兵司令部的少将处长,却不敢反驳半个字。 “不急,等等再说!”方不为沉声回道。 李凤年指派发送和接受情报的人,肯定是这个会计无疑。管事最多也就是协助。方不为不觉的管事会拿这种借口搪塞会计。 再一个,宪兵团和警察调查科的人马全都到了指定的位置,只是自己一声令下,就会将这方圆十里围个水泄不通,所以方不为并不是很担心。 又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船舱内专门负责侦听的发报员突然一声低呼:“有信号” 刘处长先“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问一问其它四部,看哪一部也收到了信号!”方不为冷静的下达着指令。 居中联络的发报员快速的转换到了提前约定好的频率。 电台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分别收到了两组约定好的电波。 “是西南两组!”齐振江一听波段就知道。 方不为迅速的打开手电,拉开了地图。 只是扫了一眼,方不为就知道李凤年藏在哪了。 终于抓到李凤年的尾巴了。方不为兴奋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货运站的管事和会计之所以开船出去发报,唯一的原因便是怕在城内发报,会被特务部门侦测到。 但李凤年却不用担心这一点。 怕是谁也想不到,他会藏到这么荒凉偏僻的地方。 而且还有关键的一点。 李凤年肯定要定时和日本间谍总部联系,需要发送电报时所使用的电台,绝对不是电池能够供足电量的,所以方不为推测,李凤年发送电报的地方,绝对是通电的。 西南两个方向,十里之内,唯一通电的地方,就只有东善桥镇。 而东善桥镇就连着牛首山,正是藏人的好地方。 “命特务营,移至牛首山西南两侧一里之处,命赵世锐尽快跟进,移至东善桥镇一里之外,注意不要打草惊蛇。”方不为下令道。 方不为不敢让围山的人靠的太近。 等电台上了船,方不为让船员顺着河道继续往下开。 牛首山河不偏不倚,正好流向东善桥镇。 第二七二章 大杀器 因为要和总部联络,必须用到大功率电台,所以油轮不能熄火。但发动机的声音不小,靠的太近,便会惊动发送电报的人。 所以等到离东善桥镇接近两里的地方,方不为让船员把船靠了岸。 “方组长,你去哪?”看方不为准备要下船的样子,刘处长猛的站了起来。 “自然是去把这部电台挖出来啊!”方不为下意识的回道。 旁边的齐振江愣了一下,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方不为。 既然不能打草惊蛇,那就不能停电,方不为再能用什么方法确定到这部电台的位置? “我们也去!”刘处长给几个警卫使了个眼色。 看几个人的神情,方不为瞬间反应了过来:这是谷振龙派来看着自己的。 方不为有些哭笑不得,也感动不已。 谷振龙对自己爱护有加,并不只是嘴上说说。 但也让他为难不已。 如果自己是李凤年,不可能不在发报的周围安排警戒。 跟着自己的人越多,目标就越大,暴露的可能性也越大。 像李凤年这样的人物,能在不闹出大动静的情况下抓住最好。至少可以延迟日本人知情的时间。更能在李凤年的上线和下线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尽最大限度的扫清隐藏在南京城的间谍网络和汉奸。 “能不能不跟着?”方不为试探着问了一句。 刘处长的脸色猛的跨了下来:“不能!” 几个警卫更是紧张的盯着方不为。 方不为有些无奈。 这是要逼着让他使杀手锏啊! 来了快两月了,系统好不容易开出来了这么一枚侦测仪,方不为想着能不用则不用,说不定后面能派上大用场。 但看现在的架势,刘处长铁定是不会同意自己单独行动的。 算了,跟着就跟着吧,省得刘处长难做。 方不为思来想去,除了现在下狠手,把刘处长打晕,再没有任何的办法。 谷振龙对自己如此防备,不可不留后招。说不定自己一出妖蛾子,刘处长就会越过自己下令,出动宪兵团,就地展开搜捕。 “能不能估计对方发报还要多长时间?”方不为问着齐振江。 “至少半个小时以上!”齐振江回道,“这种加密的电文,每一句,前后都要加入密码,甚至可能是无实际含义的密码比电文本身还要多,所以耗费的时间不可能短!” 半个小时,完全足够了。 “注意隐蔽!”方不为郑重的给几个警卫交待了一番。 几个警卫松了一口气。 别的不论,看这一路上连刘处长都在乖乖听方不为号令,可想而知谷司令给了方不为多大的权限。 以方不为身手,如果不让他们跟着,几个警卫除了以死相逼,再没有任何的办法。 人多了,行动方式自然要有所改变。刘处长拿出一张江宁县的地形堪舆详图,摆在了方不为的面前。 东善桥镇两面环山,一面临水,另外一面,则是一处巨大的林场。 虽然称为镇,但并无多少村民,聚集在这里的,大都是一些商贩和林场的职工。 一部分是收购木材的店铺,另外一部份,是专门为上山的香客开设的。 牛首山虽然不大,但却是佛教名山。山上大大小小有十几处庙宇和寺观。平时的香火极盛。 时间长了,山下便形成了这么一处集镇。不论别的,光是香烛铺子,就有二三十家。 下了船上了岸,方不为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看到不远处的山脚下,亮着密集的灯光,那里便是东善桥镇。 加上刘处长和四个警卫,还有一个发报员,总共七个人,方不为自然不会走大路。他直接顺着河边的密林,钻进了林场。 林中地势不平,再加上又是阴天,没有月亮和星光,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但方不为却是如履平地。 四个警卫勉强能跟上,但刘处长和那个发报员就不行了。走了几百米之后,方不为不得不让警卫架着两个人走。 刘处长再蠢,也知道自己拖了方不为的后腿,带着歉意对方不为说道:“方兄弟,你莫怪我多事,实在是司令有严令,不得让你独自行动……” “哪里话,卑职感激还来不及呢……”方不为低声安慰着。 走出林场,是一处斜坡。上面便是集镇,方不为停了下来,先让四个警卫帮着发报员架设电台。 现在雨还没有停,电台却怕水,四个警卫只能拉开油布,把发报员和电台罩在下面。 方不为则一个人爬上了斜坡,站在路边打量着。 过了土路,便是集镇,一股浓密的香烛味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几丝饭菜的香味。 船上的齐振江一直没有发出警示的信号,说明对方还在发报。 方不为环视了一圈,发现亮着灯的窗户着实不少,也绝了他准备一家一家去偷听的想法。 “好了没有?”方不为回到坡底,问着发报员。 “好了!”戴着耳机,调试设备的发报员回了一句。 “传令,命各部关闭电台,静默三分钟!”方不为给发报员下令道。 他不知道系统给的侦测仪是全方位覆盖,无差别测量,还是具有精密定向功能,所以先要防备有信号干扰。 “长官这是何意?”发报员不解的问着方不为。 方不为脸色顿时一黑,冷冷的盯着发报员,但天色太黑,发报员看不到。 齐振江的手下和他如出一辄,仗着技术好,全都养成了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 刘处长也不知道方不为是何意,但不妨碍他懂得先执行军令。 “啪”的一声,刘处长一巴掌盖到了发报员的后脑勺上,然后又听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敢置疑军令,窃问机密,不想要命了?” 发报员猛的打了个哆嗦,手脚麻利的给齐振江发送着信号。 发报员发完了信号,还没过十秒钟,电台里便传来齐振江质疑的信号,也在问方不为这么做的原因。 发报员无奈,只好转达了齐振江的发来的信号内容。 方不为的脸色越来越冷,齐振江真是蠢到家了,嫌马春风过的太如意了么? 像这样的行动,事后所有部门都会汇报行动细节,指挥官的每一道指令都会被详细记录。 以谷振龙的精明,事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齐振江有不听号令的迹像。 况且旁边还跟着一个刘处长,回去后肯定会事无巨细的向谷振龙汇报。 再要是让陈燕祖知道,马春风又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把柄。 “执行命令!”方不为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然后方不为又转身,向刘处长抱了抱拳:“还请刘处长担待一二!” 这是央求刘处长包庇一下,先不要向谷振龙汇报的意思。 “方兄弟好胸怀!”刘处长叹了一口气。 要搁自己,手下如果出了这样的蠢货,不死也要让他脱层皮,方不为却在极力遮掩着。自然是为了整个特务处。 刘处长打定了主意,就算回去后,不向谷振龙汇报,也要找个机会给马春风提一提。 得让马春风明白,方不为舍身处地的维护他的心思。 等到发报员确认齐振江所部的电台全部静默后,方不为才调出了系统,使用了那枚无线电侦测仪。 刘处长等人只看到方不为紧盯着马路对面,快一分钟了不说话,还以为他在观察。 方不为是被震懵了。 测量仪先是定位到了对方电台的确切位置。 不远,离方不为直线距离六十二米。 一个红点在脑子里不断的闪烁着,那就是电台的位置。 电台的型号,所用的电压,发送时的频率以及波长,全都标备的一清二楚。 甚至直接给出了电台发送出的电波的流向。 这样也就罢了,关键的是,侦测仪还描绘出了电波传输的三维动态图。 方不为看到,一截一截的孤线,从红点的位置发送出来,以扇形散开。 然后电波撞在墙上,树上,然后反射,再折射,还有绕射。 等于是将电台周边的每一处房屋,每一处障碍物都清楚的呈现了出来。 方不为能闭着眼睛找到电台发报的地方。 这简直就是加强版的定位仪,还自带三维立体影像功能。 再看直线侦测距离,竟然有五公里之远。 方不为定了定神,暗暗的吞下了一口口水。 这他娘的简直是大杀器啊。 只要侦测到敌方的电台,就等于直接定位了对方的指挥部的具体位置。 而且还带有详细地理形式。 再凭方不为的身手,说不定能干一干单枪匹马,于千军万马当中敢敌将首级的壮举。 一想到这里,方不为兴奋的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笑。 等到三分钟一到,各部电台陆续打开,方不为马上让发报员发电,询问齐振江,总部有无指示。 方不为是想测一下,能不能侦测到接收的波段。 齐振江刚刚利用大功效电台向总部发送信号时,方不为就侦测到了信号。 而且整只货轮的轮阔,清晰的出现在了眼前。 总部当既回电,方不为确实看到了电波,但可惜,并不能定位到是从什么位置发送过来的。 但已经足够了。 现在的方不为,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要是知道这东西这么好用,他拼着让李凤年提前警觉,也要安排大部队搜山。 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已经定位了电台的位置,连地形也掌握了,方不为倒不急了。 他开始详细的研究这枚侦测仪。 大部分的功能都搞清楚了,方不为研究到最后,看到一组细小的数字时,心里猛的一跳。 还剩五分钟四十秒! 系统给出的道具,全都是一次性的,而且还有一定的时效,这一点方不为早就有心理准备。 但这东西的时效是十分钟,那代表着什么? 一个暂停的念头刚刚生出,所有的电波竟然全部消失了。 方不为吓了一大跳,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又欣喜若狂。 他又点了使用,脑海中的电波重新出现。 方不为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自己在这里玩的不亦乐乎,却白白的浪费掉了近五分钟的时间。 只要时效未到,这东西是能吾次使用的,还不过期! 方不为再一次的关闭了侦测仪。 他急速的喘了两口气,硬是把后悔的要命的情绪压了下去。 方不为足足发了好几分钟的呆,刘处长只以为方不为在听什么响动,所以一直不敢打扰他。猛的看方不为就像是犯了心厥一般,把刘处长吓了一跳。 这么稀罕的东西,不小心让自己用了,若是发挥不出最大的功效,简直对不起老天的恩惕。 方不为想了想措词,凑到了刘处长的跟前。 “刘处长,卑职有些想法,但还得要你首肯……” 刘处长一惊,一脸警惕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是总指挥,自己只是副手,若是要调派各部人手行动,方不为直接让发报员传令就行了。 他能找自己商量什么事? 肯定是又想着出什么妖蛾子。 “司令有令,不得让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之内,若有违命,唯我是问!”刘处长先是警告了一番方不为,然后又露出一脸的苦色,“方兄弟,你就莫要为难我了!” 方不为有些无奈。 没办法,只能是把刘处长一起带上了。 好在临行的时候,想到方不为可能会亲自去打问消息,刘处长便有了准备,让四个警卫以及自己,都和方不为一样,一身普通的打扮。 听到方不为会带上自己,刘处长顿时松了一口气。 有自己牵绊他,方不为在冒险之余,肯定先要顾忌一下自己这个副手的安危。 但警卫是肯定不能带的。 方不为又劝着刘处长,把四个警卫留在了原地。 两个人过了马路,大明大亮的走进了集镇。 看过侦测仪给出的三维图,怎么走,从哪条巷子里经过,方不为早已了然于胸。 他带着刘处长,一脸惶急的神色,边走边暗暗的打量着四周。 这是在防备李凤年安派的暗哨。 为了不让刘处长起疑,方不为特意带着他绕了个大圈。 第二七三章 步步为营 结果刚刚进了镇口,两个人就被拦了下来。 拦住他们的,是两个穿着布衣的壮汉,没有枪,手里全都提着短棒。 刘处长脸色一紧,下意识的就要往腰上去摸,被方不为轻轻的碰了一下。 “两位何故拦路?”方不为问道。 灯光虽然昏暗,但方不为看的很清楚,这两个汉子面膛黑红,双手粗糙,一看就是下苦力的,应该是镇子里的保甲。 “巡查!” 一个汉子回了一句,又把马灯凑到两人的面前照了一下。 要是一般人,汉子也就放行了,但方不为和刘处长实在是太显眼了。 就算是下着雨,也只是身上湿透而已,但这满身的泥是从哪来的? “你们怎么这么狼狈?”汉子问道。 “坐船过来,上岸后走上来的,能不一身泥么?” 方不为指了指山下。 河道的尽头地势低,岸边全是泥水。 要是方不为一个人来,根本不用这么麻烦。看到这两个大汉之前,他早就绕路了。 …… 问了几句,看方不为回答的有理有据,两个壮汉便把方不为和刘处长放了进去。 “怎么盘查的这么严,会不会和李凤年有关?” 走远了一点,看附近没有人,刘处长低声问道。 “说不上!”方不为摇了摇头。 两个汉子的表情不似做假,应该是真的在巡逻。 而且问的问题并不繁琐,只是问他们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连两个人的来路和目的也没有提及。 但一个小镇而已,用的着如此防备? 会不会是李凤年发动了周边的群众在做范? 这两个人若是真的和李凤年有关系,怕是每一个进了镇子的人,他都会知道。 时机不巧啊! 方不为看了看还在下着的小雨,皱起了眉头。 明天既不是初一,又不是十五,再加上这么大的雨,一般的香客肯定不会来上香。 这样一来,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李凤年安排的人怀疑上了? 幸亏下船的时候化了妆,李凤年一时半会还认不出自己。 但往前走了几步,方不为却发现了不对。 镇上灯火通明,大部分的铺子都没有关门,特别是香烛铺子,不少人在进进出出。 而且既便下着雨,还是有不少行人在街上走动。 再往远处一看,方不为看到有两家客栈的门口竟然还停着小车。 怎么这么热闹? “人怎么这么多?”刘处长先震惊的问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方不为反问道。 “五月十九日!”刘处长回道。 “我是问汉历!” “四月初七啊!” 明天就是佛诞日,怪不得这么大雨,镇上还这么多人,而且还巡视的这么严? 方不为猛的一惊。 这么重要的信息,竟然让自己忽略了? 山上这么多人,那这山还怎么围? 不但增加了大部队暴露的风险,而围捕李凤年的难度,更是增加了好几倍。 幸亏没有提前发动。 方不为扭头就往走。 他是要去传令,让两部人马全部后撤,等候命令。 而且必须要给总部汇报,免得一干首脑等的心急。 刘处长不明所以,只能紧跟在后面。 几分钟之后,方不为又折返了回来。 暂时不能围山,那就必须先把发电报的人跟紧了。 紧跟在后面的刘处长累的气喘嘘嘘。 镇落不算小,大多都是店铺,衣食住行样样都有的卖。做的全都是香客的生意。 路过一家衣店时,方不为买了两件僧衣和鞋袜,等出来后,两个人便是一副僧不僧,俗不俗的打扮了。 一身泥水在街上晃荡,还是太显眼了。 要是走在城里,就会觉的很怪异。但在这种佛风盛行的地方,这种打扮很常见。街上有不少的行人,都是这样的居士打扮。 没看衣铺里的掌柜,不但穿着僧衣,剃着光头,还一口一个施主,就差脑门上点戒香了。 往前没走几步,方不为又看到了刚才盘查过他们的那两个大汉。 大汉没有发现他们,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方不为一看,大汉前进的方向,就是电台发报的位置。 之前还想着怎么找个借口,带着刘处长绕到那条街上,这不现成的借口便来了么? 方不为给刘处长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远远的跟在了后面。 这条街有些偏,巷子也很窄,但大多数的店铺都是开着门,亮着灯的,但独独发报的那一家,没有一丝亮光。 方不为抬眼一看,是一家粮店。 两个大汉连弯都没有拐,直直的进了粮店的隔壁。 是一家饭馆。 方不为和刘处长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骇。 方不为是在想,难道巡视的保甲,真的和李凤年有关? 一路走来,街上还开着门的饭馆有好几家。就算这两个大汉肚子饿了,也不用绕这么远吧。 到这种时候,方不为不会相信任何巧合。 刘处长看着方不为,意思是现在怎么办? 直接跟进去肯定不行,凭白惹人怀疑。 方不数抬头扫了一眼,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一处店铺门口,挂着一盏标有客栈的灯笼。 …… “两位居士,对不住了,客满了!”看客人进门,客栈的掌柜立马迎了上来。 方不为冲客栈的老板笑了笑,上前一步,把两块银元放到了柜台上:“有事耽搁了,来的有些晚。但明天的早香是必须要上的,还请掌柜的行个方便!” “真没客房了!”老板看着银元,一脸的舍不得,但最后却无奈的摊了摊手。 “能有个睡觉的地方就成,至少不用在外面淋雨……”方不为又拿出两块银元,放了上去。 掌柜的看着银元,眼睛一亮,指着柜台后面的小门说道:“就这一间了,本不是用来守夜的,只有一张小床,要不两位将就一下?” 方不为不过是想找个借口罢了,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方不为又问着掌柜:“麻烦掌柜,这附近有没有食肆?” 掌柜伸手一指:“出门向右,再往前走三家便是!” 指的正是两个大汉进去的那一家。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七四章 不说话的和尚 看方不为事无巨细的这一番准备,旁边的刘处长暗叹了一口气。 为了找一个能光明正大的去饭馆的借口,竟然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他平时光看到了谷振龙对方不为的看重,还有特务处的威风,没想到这一行这么不好干。 刘处长哪里能想到,方不为不但在防备李凤年,也还在防备着他。 走到饭馆门口,方不为抬眼一看,之前巡逻的两个大汉,正在和一个四十出头模样的男子说着话。 男子穿的比较光鲜,大腹便便,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听话里的内容,两个大汉是在汇报之前巡逻的详情。 原来这个男子是镇上的保长。 另外,临近门口的地方,还坐着一个和尚。 和尚三十来岁,面皮白净,身上也很是干净,此时正在闭眼打座,嘴唇默默蠕动,应该是在念结斋偈。 方不为不由的多打量了几眼。 听到动静时,和尚睁开眼,看了方不为和刘处长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又重新闭了眼。 这和尚还挺礼貌! 方不为和刘处长穿的都是居士服,若按常理,见了上师,不能没有表示。 方不为双手合什,朝着和尚微微的欠了欠腰。 刘处长自然有样学样。 看到进店的方不为和刘处长,两个大汉微微的愣了一下,反倒是方不为很是自然,满脸含笑的看着两个大汉,轻轻的点了点头。 衣服虽然换了,但是脸没换。大汉一眼便认出了方不为。 其中一个手下,趴在保长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方不为听的很清楚,手下大致在说遇到自己时的情形。 保长抬起眼皮,一直盯着方不为和刘处长。 跑到这里来,自然是要吃饭的,方不为正要喊老板的时候,后厨的短帘被掀了起来,一个厨师打扮的男子端着两碗面钻了出来。 “两位居士吃点什么?”老板一边把面放到了保长和和尚的面前,一边招呼道。 “来两碗斋面既可!”方不为回道。 和尚只是合着手,对老板低了低头,保长则是将几枚铜子放到了老板的手里。 看和尚不说话,方不为又多看了几眼。和尚很自然的和方不为对视了一眼,然后低头吃起了自己的面。 就算是化缘,也要说一声谢谢才对。这和尚难道是哑巴? 刘处长搞不懂,方不为老盯着和尚干什么?就算有嫌疑,不也应该是这位保长么? 等手下说完,保长抬起头,笑吟吟的看着方不为:“两位好本事,这家店这么偏,你们也能找过来?” “被逼无奈罢了!”方不为招呼着刘处长坐了下来,又说道:“遍寻整个集镇,也就大慈舍还能落得了脚……” 这倒是实话。 整个集镇全是香客,客栈早就没了住的地方,不少店铺全打了地铺,供明早上香的香客留宿,全是按人头收钱的。 要是往年,也不会有如此盛况。很多人都是凌晨时分才准备步行上山的。 但今年突然大雨连绵,水多路滑,大部分的人不得不提前准备。 “两位不是本地人?”保长突然说了一句吴语。 方不为听倒是能听懂,也能说几句。但说的多了,就有可能会露馅,索性不露短了。 “在南京城做点小买卖而已……”方不为笑着回了一句。 简单的问了几句,保长便不再理会他们两个了。给两个大汉交待了几句,让他们和其他人轮换后,先回往处换身干爽的衣裳。 吃完了面,保长离开了饭馆,方不为要的面也好了。 和尚吃完了面,又开始打座。 刘处长的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方不为。意思是保长和手下都走了,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方不为笑吟吟的拿起了筷子,指了指眼前的面碗。 看着眼前只放着几块豆府青菜的白面条,刘处长实在是无心下咽。但方不为却是吃的香甜。吃完了自己的那一碗,又把刘处长的也端来了过来。 刚刚落座的时候,方不为故意挑着靠近粮店的这一边,所以即便是不用侦测仪,他也能听到隔壁隐隐约约传来的发报声。 等面快吃完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陈动静,好像是赶车的声音。 然后,方不为看到几匹马拉着板车,驶过了饭馆,停在了粮店的门口。 板车上跳下来几个汉子,有两个进了粮店,另外有一个则进到了饭馆。 来人进门后,走到和尚的面前,微微欠了欠腰:“大师,幸不辱命!” 和尚起身,打了个长诺,不过还是没说话。 方不为听的很清楚,既便是有人从外面开了门,电台的发报声依然没有停止。 跟和尚说话的这个人,绝对和发报的人有关系。 “孙掌柜,车找来了?”饭馆老板从后面出来,问了一句。 孙掌柜回了一声。 原来是粮店的掌柜。 孙掌柜扫了一眼方不为和刘处长。看到刘处长的面前摆着一只空碗,方不为则是端着碗,喝着面汤。 方不为虽然低着头,但视线的余光却依然在两个人的身上。和尚给孙掌柜打了个手势,方不为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掌柜的却好像看懂了,脸色稍稍的变了一下。 直到两人出门以后,方不为再没有抬起过头。 隔壁除了发报声,又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和说话声,听对话的内容,是几个汉子正在往门口的马车上搬着粮包。 又过了不到十秒钟,发报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方不为猛的一喜。 因为在滴滴声消失的前一刻,他听到了掌柜的声音:“暂停发报!” 估计和尚也在。 “刚才那位大师面慈目善,一看便是有大功德之人,也不知在哪座庙里修持?”方不为随意的问着擦桌子的老板。 “不远!”老板一指南方,“就在弘觉寺!” “这位大师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怎么一直不说话?”方不为又状似好奇的问道。 “玄苦大师修的是止语禅,我从来没见他说过话!”老板回道。 方不为一声冷笑。 一个不说话的和尚,竟然懂得打暗语?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七五章 急行军 其实从进到饭馆的第一眼,方不为就对和尚起了疑。 他自认为身手不差,眼力更好,但从客栈走到饭馆的这几步,鞋上裤脚上依然沾了不少泥。 和尚身上却干净的离谱,身上连一丝潮色都没有? 只能说明他就是从隔壁过来的。 还有那个保长! 在询问方不为的时候,保长时不时的会敲两下桌子,看似是随意的动作,其实是在发暗语。 当时店里面,除了方不为和刘处长之外,就只有两个保甲和和尚,那他是发给谁的? 方不为断定,当时的保长是在对和尚汇报他当时对自己来历的判断。 和尚也并非没有做出回应。 保长离开之前,和尚往碗上放筷子的动作,是一根一根的放下往的。保长是看到这个暗号之后,才离开的饭馆。 另外还有和尚的眼神。 第一眼对视,和尚很淡然,完全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但等保长问完话离开之后,也就是粮店掌柜到了以后,和尚准备离开,和饭馆老板道谢告别的时候,看方不为的那一眼,却是炯炯有神,满是审视的意味。 再加上他对掌柜的那一个手势,让掌柜的脸色才会大变,回去后,当既便暂停了发报。 这和尚要和李凤年没关系,方不为敢把眼前的这张桌子啃着吃了! 知道和尚是什么来路就可以了,问的多了,难免会让人生疑。 方不为准备结帐,当看回过头来的时候,却看到刘处长的脸色有些古怪。 看来刘处长肯定是想到了什么,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个人出了饭馆,粮店门口的马车上已经堆了不少的米包。 不说话的和尚,正看着几个伙计往马车上盖着草席。两个人之间只有五六米的距离。 方不为只是看了和尚一眼,拉着刘处长便走。 仅剩的那枚窃听器,被方不为丢到了和尚的身上。 两个人刚刚转身,方不为看到一个身影从他们刚刚开过房间的客栈里走了出来。 刘处长只以为是要住店的客人,但方不为却根据轮阔认了出来,这就是刚才跟着粮店的掌柜,从马车上下来的汉子之一。 “两位真是好运气,再慢一步,连这间守夜的房子都没有了……” 听到有人说话,方不为一抬头,看到客栈的老板站在门口,满是不甘和后悔。 原来刚才的那个汉子,抓着一把银元,要找个落脚的地方,老板让他打地铺,但汉子却没同意。 方不为一惊。 这是跑来打听自己的底细了? 粮店掌柜之所以暂停发报,难道是和自己有关? 问题是自己进了饭馆之后,表现的一直很正常啊? 到底是哪里引起了和尚的怀疑? 还以为方不为是回来要睡觉的,老板又连声说道:“两位稍待,帐马上就算完了……” 方不为说是不急,称自己还要出去买一些香烛回来。 离开了客栈,看四周没有人,刘处长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为什么非要盯着那个和尚,不该是那个保长么?” 方不为冷笑一声。 “保长最多算个小虾米,那个和尚和掌柜才是大鱼?”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刘处长一脸狐疑的看着方不为。 “保长和那个掌柜,都在给和尚发暗号,而电台就在那家粮店里,我听到了发报声!” 拿这个借口,用来糊弄刘处长,更或是谷正伦完全够用了。 刘处长被惊的风中凌乱,他是被方不为的后一句惊到了。 他刚想问一句你是顺风耳不成,又猛的想到了一件事。 前几天在特务处审查的时候,方不为表演过一手隔墙有耳的绝活。 刘处长当时不在场,他正在安慰被方不为一招放倒的警卫营长呢。 事后他虽然听说了,但总以为有些夸大,但没想到今天竟然亲眼见到了? 方不为此时现在考虑着,要不要派人先封了弘觉寺。 电台藏在这里,李凤年为了及时对外沟通,肯定藏的不远,再加上这个和尚,李凤年的藏身之地呼之欲出。 方不这原本准备,确定一下和尚的身份再动手,所以才把最后一枚窃听器丢在了和尚身上。 掌柜控制着电台,又代李凤年对外发报,那肯定是李凤年的心腹人物,而他还要听这个和尚的,可想而知这个和尚的重要性。 而且和尚竟然不在外人面前说话这一点,让方不为联想到了侦办司机案时,那个每次说话都是单音节的日本间谍。 和尚会不会也是! 所以,既便有很大的把握断定李凤年就藏在弘觉寺,方不为却宁原再浪费一枚窃听器,也没有选择直接动手。 不是每一个日本间谍都会抗不住刑讯而招供,真正的铁骨头,方不为又不是没亲眼见过。 他不信和尚不对保长开口,不对掌柜的开口,还能不对李凤年开口? 有很大的把握,可以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到一些可能刑讯都不一定能问出的情报。 再一个,上山的香客太多,估计庙里也住了不少,而且有不少达官贵人。猝然抓捕,难保不会让李凤年混水摸鱼。 方不为想着连夜摸上山,根据和尚身上的窃听器,确定一下李凤年具体藏身的位置。最好能一举成擒。 “和尚是李凤年手下的间谍?”刘处长到了这个时候,才想到方不为说的前半句来。 电台藏在粮店里,粮店掌柜又在给和尚发暗号,那和尚不是间谍是什么? 方不为没有回答,他一边听着窃听器里的动静,他想知道,和尚到底是从哪里看出自己不对的。 但方不为没想到,刘处长这里先给出了答案。 “我见过这个和尚!”刘处长低声回道。 “在什么地方?”方不为一惊。 刘处长见过和尚,和尚会不会也见过他? “司令府上!”刘处长回道。 方不为猛的一懵。 那不等于和尚也知道刘处长宪兵少将的身份? 特么的,原来是从这里暴露的! 方不为咬了咬牙,忍住了一拳要砸到刘处长脸上的冲动。 “司令请他做了法事?”方不为忍着怒气问道。 谷振龙信命数之说,请几个和尚讨教一下,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明朝,弘觉寺可是被封称过国寺的。别说相人了,国都相过。 “请的不是他,是住持同妙大师,他当时随行在侧……”刘处长回道。 这有什么区别? 方不为气的不想说话了。 白白浪费了一枚窃听器。 当务之急,只能是先和尚一步,封了弘觉寺。 真要找不出李凤年来,再对和尚和粮店掌柜刑讯也不迟。 正当方不为准备潜出镇子,找发报员传令时,窃听器里有了动静。 “大师,那两个人有问题?”是粮店掌柜的声音。 没听到和尚说话的声音,但方不为听到一阵沙沙的轻响,和尚应该是在拿笔写字。 “你记得那个胖子是军官,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掌柜读着和尚写的字。 “大师,是不是有些太过小心了?”掌柜的抖了抖手里的纸,“今夜来这山上的当官的还少了?据我所知,陆军署军法司的王司长,可是在下午的时候就上了山,那可是委员长的亲表弟……” 方不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被震的不轻。 掌柜所说的这位,不正是舅舅肖在明的顶头上司么。 幸亏没有提前围山, 对上这个王司长,估计得谷振龙亲自出面。 “什么,胖子没带随从?”掌官念叨了一句,又问道“那这个胖子的官很大么?” 和尚不停的在写字,掌柜随口就念了出来:“好像是哪个大官的下属……他一个下属,只带一个随从也正常啊……什么,那个年轻人不是随从,而是胖子的长官?” 掌柜低呼一声:“大师你没看错吧……那他会不会就是你见过的那位大官家的公子?” 方不为黑着脸,瞪了一眼刘处长,弄的刘处长一头雾水。 刘处长不是专业的特务,怕他露出马脚,所以方不为交待他,一切都让自己来应对便可。 肯定是当时在饭馆里,刘处长征询自己意见的时候,被和尚看在了眼里。反倒把刘处长当成了自己随从。 “这个年轻人不是普通人物,只带一个随从……弄了一身泥水……住了一间守夜的房子,又跑到了粮店这里来……巧合太多了,还是要小心为上……”掌柜一字一顿的念着。 没带警卫,反倒引起了人家的怀疑? 就因为和尚认识刘处长,又根据刘处长看自己眼神,竟然在自己身上找出了这么多的疑点? 方不为更加断定,这个和尚不是普通人物。 一般的间谍哪有这么细致的观察力,以及细密的思维? “大师放心,我会派人盯紧他!只要他出现在附近,我就会让电台静默!”掌柜的又回了一句,和尚也停下了写字的动作。 电报能继续发送,和尚也没有提到李凤年,让方不为暗松了一口气。 和尚只是在怀疑自己,提前做出防范罢了。 方不为听到了两个人起身,直到和尚出了粮店,掌柜派了几个粮店的伙计赶着大车,跟着和尚去往弘觉寺送米了。 “那个和尚会不会认出我来?”刘处长后知后觉的问道。 “放心,这是人家的地盘,真要认出你来,早动手了!”方不为糊弄着刘处长。 必须尽快做出应对,掌柜肯定会马上派人来跟踪自己。 方不为仔细的看了看附近的动静,暂时还没有尾巴跟上来。 只需要防着,不要被保长和那两个巡逻的保甲看到就行。 方不为一路观察,成功的躲过了两次巡逻的保甲,回到了斜坡下的林场。 “方组长,司令来电,让你火速回复!”看到方不为的时候,发报员终于松了一口气。 听方不为又独自行动,谷振龙把留守在船上,负责居中传令的齐振江骂了个狗血淋头。 齐振江终于知道方不为的重要性了,一遍又一遍的询问着发报员,问方不为回来了没有。 方不为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为了保护电台,同时为了遮掩电台上的信号灯,四个警卫出来时带了不少的油布和薄毯。此时全部用树枝支在电台上方,五个人围着电台,挤在下面,至少可以不用再淋雨。 准备围山的宪兵特务营和警察厅调查科却没有这么幸运。 为避免提前暴露,两部所有人员全都是分批进山,而且走的全都的是没有人烟的地方。被雨淋透,自然不在话下,说不定一晚上过去,被冻坏几个也有可能。 但行军打仗,向来便是如此。敌人可不管天上有没有下雨。 方不为没有着急回电,而是先命警卫协助发报员,妥善收理好电台,由他亲自背着,然后一并穿过林场,回到船上。 这部电台收发距离太短,既无法和总部联络,也无法与赵世锐以及郑营长联络。必须要回到船上,将那部功率稍大一些的电台换出来。 回到船上的第一时间,方不为先拉过地图看了一眼。 他有九成的把握,可以断定李凤年就藏在弘觉寺。现在只需要潜上山,弄清楚和尚的身份,再看能不能听到一些机密之后,就能动手抓人了。 抓人不难,难的是到时怎么分配。 稳妥的办法,就是方不为带一组行动队潜入。以方不为的身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李凤年和和尚打晕带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这样一来,算是把谷振龙,陈超全得罪了。 不能跟着忙活了近一个月,所有的功劳全让特务处给立了。 那就只能命两部提前围山,抓人的时候,最好能带上赵世锐和郑营长,算是全都照顾到了。 郑营长的特务营,现在正在弘觉寺西南方向,区山一带,那里是一片废弃的铁矿,用来藏人正好合适。而且离弘觉寺的西山门,还不到四里。 特务营七百人有余,围一个弘觉寺,绰绰有余。 但赵世锐的位置。却在东善桥镇的大林场里,要想进发到弘觉寺,走的路程至少有十多里。而且全部是山林,在这样的雨天,能不能在方不为指定的时间内到达,还得两说。 但那是赵世锐的事情,方不为压根不考虑。 赵世锐想分功劳,却不想出力,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就算是他,现在也只能是徒步行进。走的路一点都不比赵世锐的少。 打定主意之后,方不为当场先让齐振江传令,命赵世锐留下大部人员,交由刘处长。由刘处长负责,暗围东善桥镇,秘捕粮店掌柜,保长及其一干爪牙。 然后又命赵世锐,率少许人员,向弘觉寺开拨。行进至弘觉寺南山门之后,就地隐藏。 最后,方不为才让齐振江,将自己断定李凤年藏在弘觉寺,准备实施围捕的报告拟成电文,发往总部。 当然,方不为也没漏掉军法司王司长就在山上的情况。 接收到齐振江转发来的总部命令时,齐振江一脸古怪的看着方不为。 谷振龙的头一句,竟然先是骂娘? 干了这么多年的电讯谍报,加密电报用来干这个,齐振江还是头一回见到。 他硬着头皮翻译了电文,方不为却是一副早就料到的神色。 旁边的刘处长一脸幽怨的瞪着方不为。他已经能够预料到,回去之后,谷振龙会怎以么收拾他。 谷振龙的回复霸气无比。他让方不为只管抓人,若有人阻拦,就地关押,剩下的事情报交给他来办便是。并且建议方不为把已经开拨到东山一带,随时等候命令的两个宪兵团也带上。 方不为则回复,暂时还用不着那么多人。 他除非脑子坏了,才会听谷振龙的建议。 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为什么非要和不相干的人起冲突? 方不为还是倾向于秘捕,最好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抓到李凤年,当然,还要再加上一个玄苦和尚。 这样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传完了电文,方不为当既便开始行动。 刘处长的任务最轻,抓的都是爪牙,但他却一点坦怨都没有。 以他现在的体力,徒步行军十几里山路,根本不可能。 从镇上回来的时候,方不为还是选择穿林而过。树林早已被泡成了池塘。除了方不为,其它人其本上是踩着齐膝深的烂泥回来的。 现在要走的,还是十几里的山路,难度可想而知。 方不为限定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因为他计算了玄苦和尚拉着粮食,回到弘觉寺的时间,最少也要两个小时左右。 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再留下半个小时的布置时间,行进的时间也就只剩了一个小时。 刘处长猜测,一个小时之内,赵世锐根本走不到。 但赵世锐既然没有提出异议,刘处长自然不会多嘴。 方不为先让齐振江派了一个体力最好的发报员。然后又亲自将大功率无线电台背在了身上。 剩下的电池,则由四个警卫分摊。 当听到方不为喊了一声出发,又看着他背着近百斤的电台,一个箭步便跨了近一丈,跳上岸头的时候,在场的人无不咋舌。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七六章 追踪 下了船之后,方不为发现雨竟然停了。他抬头一看,有几处天空,已然能看到星光,看来天马上就要晴了。 离开了岸边,走到了林场的小道上,方不为稍稍辩认了一下方向,没有进山,而是继续向南。 方不为健步如飞,四个警卫和发报员快把吃奶的劲都使上了,才勉强跟上。 越走天色越亮,视线也越来越好,十几分钟之后,中天偏西的地方,已然露出了月亮。 一直往南走了五六里之后,方不为让所人有全部停了下来。 到了此时,警卫才发现了不对。 几米远的前方,竟然出现了一条大路,。 再借着月光一看,这条路虽然也是山路,但附近的山上哪里有树? 山上全是光秃秃的一片,边根草都没有。路上也全是碎石,而且像是被车辄压过,很是坚硬。与想像当中一脚一个泥坑,走三步滑一步的景像完全不搭边。 几个警卫面面相觑,这是跑到哪了? 在船上的时候,刘处长还建议过方不为,意思是他最好找个山民做向导,但方不为声称,他知道怎么走。 齐振江还半开玩笑的问了一句,说方不为在特务处是出了名的不认识路,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地图上,根本就没有这么一条路通往弘觉寺。 警卫头领提醒了方不为一声,意思是他是不是迷路了。 方不为摇了摇头,前后瞅了一眼,还把耳朵贴在路面上听了一分钟的时间。确定百米之内没有动静,又拿起手电筒,用衣服遮着以免露光,然后照着路面仔细的瞅着。 路上确实有马车的辄印,虽然很淡,但明显是刚刚经过不久。 玄苦和尚已经坐着马车上山了。 方不为之所以知道有这么一条路,还是粮店掌柜给送粮的手下交待时听到的。 这条路直接通往区山铁矿,到了铁矿,顺路下了区山,就可拐到通往弘觉寺的山路上。路面全是用矿渣铺成,在这种天气里,比通往山上的大道还要好走。 这是以前在此开采矿石的炼铁公司铺设的。两年前,矿石被挖尽,炼铁厂撤走,这条路自然也就荒废了下来,鲜有人知。 方不为之前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找的到,所以才没有说出来。 “传令赵世锐,改变行进路线,依林场东侧小路向南行进,我会留人接应……” 方不为瞅了瞅时间,离定时联络的时间没两分钟了,当即让发报员就地驾设电台,给赵世锐传令。 真让赵世锐从山林穿过,方不为估计他能走到半夜。 既然找到了更好走的路,肯定要提醒一声,免的事后赵世锐告状,说方不为故意坑他。 躲在路边,在几个警卫的遮挡下,发报员联通了电台,将指令传送了出去。 然后方不为留下了一个警卫,专程在这里等着赵世锐。 一路急奔,等快要追到被废弃的铁矿时,方不为终于从窃听器里听到了动静。等于和尚离方不为的距离是两里。 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马蹄的声音。 方不为松了一口气。 他就怕玄苦和尚声东击西,跑到其他地方去。 走走停停,每到一处分岔口的时候,方不为都要停下来观察一番,生怕走错了路。 方不为能找到辄印,不代表赵世锐也一定能找的到,没办法,只能是一到分岔口的地方,就留下一个警卫接应,等下区山的时候,方不为身边就剩了一个发报员。 此时的方不为背上不但背着电台,手里还提着四组电池,负重至上两百斤往上。 既便这样,空着手的发报员也喘的跟狗似的。 下了区山,一直走到矿渣路面的尽头,快要到官道上的时候,方不为才停了下来。 和尚拉米的马车才刚刚上了通往弘觉寺的山路。 被雨水泡过,山路不是一般的滑,几个汉子正在吆喝着往上推着马车。 方不为关了窃听器,听着远处的声音,算了一下距离,双方相距最多不超过一里。 而这个地方,距弘觉寺的直线距离还不到两里。 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方不为又帮着发报员架起了电台。 过了几分钟,远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是郑营长率少许精锐到了。 看到方不为用手电发送的信号,郑营长飞速的靠了过来。 按照方不为的要求,郑营长只带了一个排的精锐,其余人马已按照方不为的指令,布置到了弘觉寺的四个方向。只等一声令下,便可将弘觉寺围个水泄不通。 “这个方位,你派的是谁?”方不为指着地图上西山门的位置问道。 玄苦和尚的马车,就是从西山门外的山道上去的。方不为特意给郑营长交待过,让他小心防范。 “方组长放心,我安排的是营副,潜伏的位置在山道半里之外,而且森高林密,马车上的人绝对发现不了……”郑营长回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又让发报员问着赵世锐的具体位置。 听到发报员的汇报,赵世锐竟然还在七八里外的地方龟速前进。 不到二十里的路程,赵世锐才刚刚走过一半,再看看表,离约定的时只有一刻钟了。赵世锐能按时到了才怪。 听到马车车轮碾在石板路上的声音,明显是快到了山门,方不为不准备等了。 方不为让郑营长带着精锐,往西山门靠拢,到院墙外就地潜藏,他则顺着山道追了上去。 两里路,方不为还没用五分钟,等他到了西山门外时,马车才刚刚进去。 和尚的光头,就是最好的标识,方不为看到他是最后一个进去的。 方不为快走几步,特意绕远了一些,爬上墙头,看到玄苦和尚独自提着一盏马灯,穿过后殿,进了后院。 方不为顺着墙边,远远的绕了过去。 后院是一排禅房,方不为竟然看到几个门口竟然有士兵把守? 因为时间来不及,另外怕打草惊蛇,方不为没敢派人入寺侦查,所以不知道里面住了些什么人。 但有警卫守门,官职肯定不低。方不为也不确定,王司长是不是也在弘觉寺。 能不惊动的话最好还是不要惊动,免的节外生枝。 方不为原以为和尚会进禅房,但玄苦却提着灯,穿过了两排禅房中间的走廊,继续往后走。 那里是寺院当中最靠内的地方,正是僧人住宿的寮房。 方不为趴在墙头,一直盯着玄苦推开了一扇门进去之后,他才翻过了院墙。 刚进门,玄苦便熄了马灯。 这就要睡觉了? 方不为心中正自生疑的时候,里面突然传来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幸苦大师了!” 方不为心中一震。 这个人是不是就不李凤年? 第二七七章 一条大鱼 耳朵里传来衣服抖动的声音,和尚应该是在行礼。 “你们出去!”里面的男人低喝一声。 然后,方不为看到不大的房子里,陆陆续续竟然出来了六个人之多。 不是和尚,而且个个孔武有力,一看就是护卫之类的人物。 寮房里住普通人,寺里的大和尚就不管的么?还是说都是一伙的? 六个大汉出来之后,全部散在那间房子周围。 看来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人,暂时还行不通。 怕李凤年的护卫心血来潮,趴在墙头往外看。方不为没敢靠太近,绕到了和尚进去的那间寮房的后面。躲到了离院墙十几米外的大树下。 等辩清了方位,方不为背对着大树,往外闪了几下手电。 这是在给郑营长通知自己的确切位置。 窃听器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和尚应该是在换衣服。 这一路上,有一半的时间是在下雨,和尚浑身早就湿透了,一来就换衣服也正常。 但听到到接下来的对话,方不为才知道,和尚是把什么东西从怀里掏了出来,交给了房子里的人。 “你交给我的电文,我已发送了出去。另外,孙先生来电,说是探查到了一些情况,南京城里情况,我不是太熟悉,还得你来分析……” 方不为心里猛的一缩。 玄苦说话的时候,舌头底下好像稳了一块砖一样,说不出的生硬别扭。 怪不得他要修什么闭口禅,这一开口不露馅才怪。 特么的竟然真的是日本人? 方不为真是觉的不虚此行。 他同时在想,和尚口中所说的孙先生,是不是就是粮店的掌柜? 方不为定了定神,继续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 “辛苦大师了!” “同为天皇效命,谈不上辛苦!” 方不为暗自冷笑一声。 这和尚绝对是日本军方的人,普通的日本人,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四大特务机构首脑齐聚宪兵司令部,守在谷振龙的办公室里足不出户,已有三天之久?” 方不为听到男子念叨了一声之后,又问着和尚:“这明显是在密谋什么。孙先生的意思是,与我李某人有关?” 方不为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几部首脑齐聚宪兵司令部的事情,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全都是各部的重要人物,这个孙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怕是又一个不比李凤年差的人物。 还有,用这种口气说话的,九成九就是李凤年。 “李先生,你完全是多虑了。吴先生的电文说的还不清楚么?孔部长直接找了委员长,连马春风都战战兢兢,火速放了人。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几大特务机关联合办案,目标绝对不小,但肯定不会是你……孙先生的意思,是要你动用关系,调查一下,他们想要调查的目标是什么人,是否与我帝国谍报机关有关……”和尚回道。 “几部首脑聚在一起,那他们本部有没有什么动静?”李凤年问道。 “特务处一切照旧,并未有大部人马出动的迹像,只有马春风频繁来往于宪兵司令部和特务处……另有警察厅特务机构,这两日活动频繁,与城内各方势力频频接触,应该在搜寻重要目标……宪兵特务机构倒是不见有什么大动作!”和尚回到。 方不为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孙先生能量如此之大,竟然探查到几个特务机构的实时动向。 之所以不知道宪兵特务营的动向,是因为特务营是混在两个宪兵团当中,以长途拉练的名义出的城。 “连孙先生都查不到他们的具体目标,我怎么查。我在各部当中的那几个内线,根本接触不到这么高的机密!”李凤年狐疑的问道。 “李施主,孙先生建议,请你即刻下山,动用吴先生的关系,调查此事……各大特务机关联合办案,实属罕见,不可不重视……” “哗啦”一声,李凤年应该是把纸捏成了一团。 “大师,那是吴永斋的关系,不是我李某人想用就能用的!为了逼吴永斋动用关系探查虚实,我才不得已为之,制造了委员长怀疑他的假像。吴永斋虽然不知内情,但也大动肝火,已对我大为不满。若再来一次,这四海公司,怕是要拱手于他人了……” 李凤年显的很无奈,又是一声长叹:“不是我不想下山,而是我一直有种毛骨悚然之感,感觉只要我出了这寺观,就会有来顶之灾降下来一般……” “李施主,就算不能动用吴先生的关系,你完全可以利用你现在的关系,暗中探查。各方消息都已表明,没有任何人怀疑到你,而你利用吴先生,也证实了这一点,到了此时,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听和尚说话,已经带上了一丝怒气。 “而且当初,我与孙先生反复劝你,不到生死关头,尽量不要动用这等宝贵的机会,你却不听。真到了关键时刻,你又声称无任何办法!李先生,帝国的黄金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和尚已经不惜直接威胁了。 李凤年则是冷笑一声:“大师,我与孙先生各有所属,他还命令不到我李某人的头上来!” “那如果我也同意孙先生的建议呢?”和尚反问道。 李凤年不说话了,应该是在咬牙。 “大师,请容我再探查一番!”李凤年肯求到。 “李施主,你已经探查了半个月了,还要探查到什么时候?若是都如你一般踌躇不前,帝国的大业何时能成?” 和尚又叹了一口气:“况且你也知道,和尚我不是真和尚,若非你慌称查到了上海法租界一案的关键线索,我又怎么可能冒险回到南京,再入一次这山门? 做完明日的道场,我便要回返上海。在这之前,你必须在南京城公开露面,及时联系因你失踪,而处于静默状态的各组成员……” 方不为就像是炸了毛的猫,全身微颤不止。这和尚,竟然是日本特务机关派来追查上海案的? 能被单独委派,身份自然不低。凑巧被自己碰到了,那就是天大的机会。 一个和尚,抵的上几十个李凤年。 方不为觉的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里来了,这么冷的夜里,身上竟然出了一层热汗。 “大师,就不能通融一二?”李凤年哀求道。 “若论处境,我比你危险的多。却依然坦然处之,李施主莫非是起了不想为我帝国效命的心思?”和尚反问道。 “大师误会了……”李凤年连声音都颤了起来,可想而知他有多么紧张,“我明日就下山……” “明日的水陆道场规模盛大,南京政府军政两界有不少的的重要人物会观礼,难保不会有人提前盘查寺内各处,以防刺客混入,这里也并非安全之所!”和尚又道。 “大师是要我连夜下山?”李凤年咬着牙问道。 “我只是将详情告知与你,何时下山,你自己思量!”和尚回道,“但有一点需谨记,下山之后,即刻密查各特务机关联合调查的是什么案件……” 李凤年没有做声,应该是在点头。 方不为又听到和尚轻叹了一声,还拍了拍李凤年的肩膀:“李桑对帝国忠心耿耿,我们全都看在眼里,你的所有功劳,机关长都已呈帝国军部存档。大业告成之日,便是李桑功成名就之时……” 这是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的老把戏了,而且这枣还是画在纸上的。 既便如此,李凤年摇尾乞怜的姿态,依然把方不为恶心的不轻。 又勉厉了李凤年几句,和尚又和李凤年告别着,看样子是要走。 “你在这里守着不要动,我去看一下!”方不为对身边的郑营长交待道。 郑营长早就到了,只不过方不为一直在听两个人的对话,还没顾的上理会郑营长。 郑营长应了一声,方不为从树后面钻了出来,猫着腰靠近了院墙。 寺院的院墙不高,方不为踮起脚尖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形。趴在墙头,方不为看到和尚出了门,李凤年的几个警卫才进去。而玄苦却顺着门前的走廊,走到了最北头的一间。 等和尚进去后,那一间房子里亮起了微弱的灯光。方不为没有听到和尚脱衣服脱鞋,而是坐了下来。 等了两三分钟,方不为也没有再听到大的动静。 难道和尚还在等人? 现在和尚的重要性,已经远超李凤年了。方不为怀疑,和尚很可能是日军驻上海某个特务机关的骨干,不然不会说出要将李凤年的功劳上呈军部这样的话来。 没等到和尚这边的动静,李凤年房子里的动静却不小。 窗户上人影闪烁,时不时的还会传来木板撞击的声音,应该是在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又过了快十分钟,房门被打开,六七个大汉陆续走了出来,有两个随身背着包袱。 李凤年这是要走? 看来是被和尚逼急了。 但看七个大汉全都是朝着院墙的方向而来的,方不为悚然一惊。 后院的禅房住着大人物,有警卫警戒,李凤年肯定不敢从正门走,只能翻墙。 但特么的怎么这么巧,竟然是直冲冲朝自己来的? 方不为飞快的爬倒在地,迅速的给郑营长闪了两下手电。 暗号是提前约好的,这是让郑营长小心戒备的意思。 郑营长还藏在树后。他的几十号手下,就藏在离他不到十米远的树林里。 万一李凤年恰巧要从这里路过,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听到院墙后面的脚步声,方不为灭了手电,就像是大号的猫一样,只有四肢着地,飞快的往后退着。 风吹树叶的轻响,将方不为从草地上经过的声音遮盖了下去,院墙里面的人并没有听到。 几个大汉互相搭着手,翻过了院墙,但并没有钻入山林,而是顺着院墙,往西山门走。 藏在五六米之外的方不为暗松了一口气。 他还要准备抓和尚,所以不想现在就闹出动静。 看几个黑影走远了一些,郑营长飞快的爬了过来。 “方组长,刚出去的是什么人?”郑营长看着几个黑影问道。 “李凤年!”方不为回了一句。 郑营长猛的一惊,差点把眼珠子瞪了出来。 方不为一看就明白,郑营长是想问自己为什么还不动手? “里面还有个日本间谍,比李凤年还重要!”方不为解释了一句,然后又说道:“李凤年现在要下山,想跑也跑不掉了。看他离开的方向,应该是要从西山门下山。你带几个人跟上去,电台也带上,不要急,等我下令之后再动手!如果等到他下山之后我还没有传令,那你自己决断,但有一点,动静尽量要小……” “方组长是想先抓里面的那个日本间谍?”郑营长低声问了一句。 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禅房门口有警卫守夜,里面住的应该是大人物,能不惊动最好。另外,不管是李凤年,还是里面的这个间谍,能密捕最好。只要密捕成功,他的上下线知道这两个出问题,最早也到天亮了,有一晚上的时间,说不定就能审出一些东西来……” 郑营长连连点头。他也是老特务,自然知道方不为想干什么。 他带着发报员,又带了六个警卫,悄悄的跟了下去。 留在方不为身边的是郑营长手下的一名连长,方不为让发报员退后到一里之外,找了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把电台先架了起来。 和尚这里一直没有动静,十几分钟之后,郑营长这里先回了消息。 有人从寺院里赶了一辆平板马车出来,交给了李凤年,七个人坐着马车下了山。 应该就是和尚拉着米上山的那一辆。 郑营长还告诉方不为,赵世锐也到了山下,该如何安排。 方不为直接让赵世锐与郑营长兵合一处,共同抓捕李凤年。 李凤年已经是插翅也难逃了。 但李凤年下山最多也就是十分钟的时间,到时候山下的枪声一响,寺庙里的人肯定能听到。 再不能等下去了。 传完令之后,方不为给连长交待了几句,然后又独身潜进了寺院。 方不为三步一停,五步一探,慢慢的靠近了和尚的寮房。窃听器里除了和尚的呼吸声之外,再没有什么响动。 他由此可以断定,和尚的房间里并没有藏人。 论起来,和尚的胆子比李凤年的大多了。 方不为按捺不住,正准备动手的时候,禅房那边传来的脚步声。 方不为探出头来,借着月光一看,是一个身形瘦小的和尚,正在往这边走来。 大半夜的不睡觉,乱跑什么? 八九不离十,就是来找玄苦的。 果不其然,和尚弯都没有拐,直接进了玄苦的寮房。 “长官!” 刚来的和尚一开口,就让方不为一惊。 说的竟然是日语? 整个弘觉寺,难道都成了日本间谍的老窝不成? “我将马车交给了李凤年,他已下了山!” 玄苦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又没了下文。 原来玄苦是在等手下汇报。 “我不明白,李凤年已经被吓破了但,明显已不适合担任南京方面的情报官,你为何还要让他继续负责南京方面的情报工作?” “你是怕他投敌?”玄苦问道。 “是的!”和尚回了一句。 “孙先生多方查探,包括李凤年也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南京政府并没有怀疑到他,所以他的关系网络,还能发挥作用!只要我们不放弃他,他就会一直为帝国服务。”玄苦回道,“另外,吴永斋是支持南京政府财团的首要人物,在南京政府内的能量相当大。军部计划,要争取到这个人物,所以还要利用李凤年居中牵线……” 方不为暗松了一口气。 这起案子,就连谷振龙和陈祖燕也感到畏首畏尾,就是因为怕吴永斋也和日本军方有牵连。但听和尚的意思,吴永斋暂时还是清白的。日本人才只是在做接触吴永斋的准备计划。 “是我误会长官了!”瘦小的和尚给玄苦认着错。 “这不怪你!”玄苦又说道,“你一直潜伏在南京,协助孙先生组建情报网络,所以并不知道全盘的计划,真是辛苦你了……” 和那个孙先生扯上了关系,这个和尚也是个重要人物。 方不为按捺住了兴奋,心思急转,计划着怎么把这两个和尚全部带走。 和尚连声感谢着玄苦,大致都是为天皇效命之类的话。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瘦小的和尚准备告辞的时候,方不为绕过了墙角,藏在了走廊的柱子后面。 玄苦亲自把和尚送了出来,等玄苦关上了门,和尚才转过了身,准备离开。 原来这个和尚就住在玄苦的隔壁。 和尚走到旁边的寮房,正准备要开门的时候,方不为如同鬼魅一般的跳了出来,悄无声息的闪到和尚的身后,对准和尚的脖子,一个掌刀砍了下去。 没等和尚发出闷哼,方不为一手捂住了和尚的嘴,和尚便软绵绵的躲在了方不为的怀里。 方不为迅速的把和尚放倒,用脚在地上踩了几下,做出不小心摔倒的响动。紧接着嘴里低呼一声,嘣出一个日语词汇,就像汉语的“哎呦”一样。 没等玄苦打开房门查探,方不为脚下轻点,像是幽灵一样,藏在了玄苦房门的一侧。 玄苦打开房门,往外瞅了两眼,还在找刚刚出门的那个和尚。 光头刚刚露出来的时候,方不为出手如电,一手如同铁钳一般,直接攥住了玄苦的脖子,不让他发出来,另一手握拳,打在了玄苦的太阳穴上。 整个过程除了方不为打在玄苦耳侧的那一拳,再没有发出半点多作的响动。 方不为迅速的把玄苦拖进了门,然后蹲了下来,静静的听着动静。 没有任何异常,方不为甚至能够听到相隔两三个房间里传来的呼噜声。 方不为心中大定。他直接将玄苦扛在了肩膀上,关上房门以后,又来到隔壁,把那个瘦小的和尚提到了手上。 等他刚刚翻出院墙,把人交给特务连长的时候,山下传来了几声零星的枪响。 是郑营长动手了。 声音不大,就像是从房上掉下来了几块泥,摔在地上的那种响动。 方不为特意快走了几步,绕到禅房外的墙边,看了一下里面的动静,发现守夜的那几个警卫全都无动于衷。 看来郑营长怕影响到自己这边的行动,跟出去的距离不算短,所以动静才这么小。 方不为连声暗叹着侥幸,和特务连长带着人,飞速下山。 一直下了山,到了山下的大路上,也没听到山上传来什么动静。 李凤年的保镖被当场打死了两个,而李凤年在看到大部队的那一刻,还想着逃跑,跳下了路边的土坡,结果被崴了脚。 而发报员这边也来传令,汇报说刘处长的行动非常成功,将山下粮店掌柜,保长及其爪牙全部抓获。 刘处长是逐个击破的,除了在粮店里抓捕掌柜时开了几枪,再没有闹出过任何动静。 而粮店为了隐藏发报的声音,隔音效果做的非常好,枪声根本没有惊动任何人。 等于是抓了这么多人,还基本上没有任何消息外泄。 今夜的行动之顺利,直接超乎了方不为的想像。 方不为当即命郑营长率特务营,监查弘觉寺四周的动静,看有无可疑人员出没。 在天亮香客上山之前,不管是上山还是下山,只有有人出没,全部秘捕。 另外命赵世锐率调查课,严密监视东善桥镇。甚至是齐振江,也被方不为留了下来,负责监听粮店内的那部电台。 方不为已向谷振龙汇报了行动结果,谷振龙原本是要派宪兵团接应的,但被方不为拒绝了。 玄苦和李凤年口中的那位孙先生,绝对不会是粮店的老板。这人能知道四个特务机构的实时动向,怕是谷振龙这边一派人,他那边就能收到消息。 方不为则让特务连带着两个昏迷不醒的和尚,一路向西,直接到了谷里镇。 谷振龙没派兵,但是派了三辆小车。 以防万一,方不为没敢回宪兵司令部,而是直接去了光华门外的宪兵团驻地。 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七八章 汇报 有了江右良这个前车之鉴,方不为无比的小心。当场便命特务营将三个主犯和李凤年的手下剥了个精光。 所有能藏毒的地方都没有放过,不但如此,所有人嘴里全部打了木塞,别说咬牙,连舌头都动不了。 方不为刚刚押着人进了宪兵团军营的大门,就有谷振龙安排好的宪兵司令部审讯科的好手,将所有人犯接管,就地展开刑讯。 而谷振龙,马春风,陈祖燕,陈超竟然全部都在大牢里等着。 几个首脑看着方不为,就好像在看妖怪一样,眼睛里全都冒着精光。 他们能想到方不为会抓住李凤年,但没想到方不为考虑的这么全面,竟然在悄无声息之下,就把事情给办成了。 对于反谍部门来说,只要多出十分钟的时间,都有可能让战果翻上好几倍,更何况是一个晚上。 方不为顾不上理会几位长官看自己时那副惊为天人的模样,而是就地汇报。 这些情况极为紧急,必须要让几位长官知道重要性,特别是那个孙先生。 和尚和李凤年对话当中的信息量太大,方不为只能捡重点的说。 第一,吴永斋对李凤年投日做了汉奸,并为日军谍报机关建立情报的网络的事情并不知情,更未参与其中。但日本谍报机关已盯了吴永斋,正计划拉拢腐蚀。 第二,玄苦和尚应该是日军某间谍机构的首要人物,之前在南京城活动,在这其间,甚至去过谷振龙府上,后来去了上海。 第三,除李凤年之外,南京城还有一个孙先生,也是日本间谍,此人比李凤年的威胁更大,因为他能即时的了解到四部特务机构首脑齐聚宪兵司令部,以及警察厅调查科倾巢出动,与各方势力频繁接触,打探消息的举动。 以谷振龙为首,四部首脑又惊又喜。 惊的是玄苦和尚和那位孙先生。 如果方不为猜测的没错的话,这个玄苦就是为上海一案而来的。日本人对此死抓不放,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态度,让他们心惊不已。 另外,刚抓了一个李凤年,又冒出来一个孙先生,南京城里到底还藏着多少日本间谍? 四部首脑的行踪,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而且全都是各部的骨干人员。要说这些人叛变,谁都不会相信。 那这个孙先生是从哪里探查到这些信息的? 这个人掌控的间谍,绝对份量不轻,必须要挖出来。 喜的是方不为不但探查到了这些情报,而且还抓来了相关人物。 这才是天大的惊喜。 他们不相信,一个能忍住酷刑不开口,难道所有人犯都能挺过去? 最多赶天亮,就能问出这个孙先生的线索。 谷振龙已经下令,让刑讯科对所有人犯先过一遍刑,省的这些人心怀侥幸,故意兜圈子而浪费了时间。 到了这个时候,根本没有谁有时间质疑方不为只是蹲守在墙外,就能听到这么多的内容,也更没有人质疑这些情报的真实情。 “当时同妙大和尚说他是哑巴,我还惋惜了一番,原来是怕露馅,不敢说话?”谷振龙狞笑一声,“一介日本间谍,竟然混到了我的家里,他想要干什么?老子亲自去会会他!” “立夫,你现在就安排,让贺清南亲自审讯李凤年,然后你去盯着一些。空如,你负责那个瘦和尚,这个和尚是日谍机关专门派来协助那个孙先生构建间谍网络的,知道的信息绝对不少,甚至比李凤年还要重要…… 李凤年的手下,及刘安强抓回的人,全都交由雨农…… 记住,不管是那一个人犯,审讯的重点全部放到隐藏在南京城的间谍人员信息上面…… 各位,一定要尽快,放心下重手,死了也没关系……这小子拼着违抗军令,亲身犯险,好不容易为我们争取到了一夜的时间,坚决不能浪费,不然非被他看扁了不可……”谷振龙盯着方不为说道。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马春风就在旁边呢,你好歹遮掩一下行不行? 谷振龙似贬实褒,就差赤裸裸的说,看这小子多厉害,咱们谁都比不上他! 他是在潜意识里已经把方不为当成了自己的人,不好直接夸,只能来这么一句。 谷振龙的话音刚落,马春风就往前一步,想要争辩两句,没想到旁边的陈祖燕猛的一挥衣袖,像是赶苍蝇一般的把马春风挡了回去。 “司令,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既然案件交由方不为主办,衡量取舍,由他自行决断便可,事急从权,我们不能把他限在条条框框之内。而且你我都不知道现场的实际情况,方不为就算稍有逾越,也情有可原,更何况,是我们全体授意,才给了方不为专断之权……” 谁都没想到,第一个声援方不为的,竟然是陈祖燕? 方不为立了大功还是其次,但这次表现出的能力,让陈祖燕暗暗称奇。 他看似是在为方不为抱不平,其实是在警告谷振龙,方不为可不是你的人。 这他娘的都想拆老子的台啊? 谷振龙瞄了一眼陈祖燕,又瞪了一眼马春风。 方不为是特务处的人,算起来也是陈祖燕的手下,陈祖燕这样说,谁也不能说他僭越。 “立夫说的有理,是我想岔了!”谷振龙不但不恼,反而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时间紧迫,各就各位吧!方不为跟我来!” 方不为连头都没敢抬,乖头乖脑的跟着谷振龙出去了。 “连自己的手下都看不住,你也真够窝囊的!”陈祖燕瞪了一眼马春风,甩着袖子出去了。 陈祖燕看不惯自己,马春风一心二楚。所以一点都不着恼。 而且他根本不担心。 谷振龙已经敞开胸怀的和他说过一次,只要方不为不同意,他就不会强人所难。 连谷振龙伸出的橄榄枝都视而不见,方不为要能跟着陈祖燕走了,马春风把头割下来。 再说了,方不为真要留不住,马春风宁愿便宜了谷振龙,也不能让陈祖燕得了好处。 正准备往外走的陈超看着马春风呵呵一笑,一脸的幸灾乐祸。 因为特务处和警察系统的物殊关系,马春风和陈超的私交还不错。陈超这样笑话他,马春风一点也不生气。 “让厅长看笑话了!”马春风跟在了陈超的后面,自嘲的说道。 “笑话个屁,我是羡慕!”陈超回了一句。 “有什么可羡慕的?”马春风佯叹道,“马上就留不住了!” “你这位手下是个能人啊!也不怪司令和立夫兄见才起意!”陈超的语气里满是好奇,“司令说是让方不为主办此案,我当时很是不解,想着放着这么多的好手不用,为什么偏偏用了你特务处的一个小组长?后来看连立夫兄竟然都没反对,我就纳闷了。一问这小子的底细,吓了我一大跳……” 陈超边走着,边歪着头想了一下,又砸吧着嘴皮子说道:“之前的不论,但这一次却是我亲眼所见。先不说身手和胆气,但这慎密的思维,和审时度势的眼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厉害。 能不闹出一丝动静,把这么多的人抓回来,看似简单,但其中的难度,难逾登天。不是我吹捧,给赵世锐,人或许能抓到,但肯定是一地鸡毛…… 照司令的说法,这样的人才,十年都不一定能出一个,按理说,应该是野心勃勃才对。但他宁愿放着高官厚禄不要,却非要窝在你特务处,说明就是个有想法的,雨农确实是好福气……” 马春风哭笑不得,怎么不管是谁见了方不为之后,都把他当宝贝一般。 陈超提到了赵世锐,马春风不能没有表示。当即肃声说道:“下来后,我一定要问个清楚,他当时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方不为让赵世锐急速上山,会合郑营长抓捕李凤年。结果同样的路程,方不为到了都已过了半个小时,郑营长马上准备对下山的李凤年动手的时候,赵世锐才堪堪赶到山下。 再要晚上那么几分钟,赵世锐别说立功,连边都沾不上,反而事后还要问他个失期之罪。 马春风这是怕陈超不知内情,赖到方不为指挥不当上面。 “你不用替赵世锐开脱,这事还怪不到方不为的头上!” 一提这个,陈超就脸色一黑。 听到方不为的汇报,赵世锐的大部人马,竟然是由刘处长率领,缴获了日谍机构的大功率电台,陈超当时就看出了不对。 放着眼前的间谍不抓,赵世锐为什么非要跟着方不为上山? 结果一查方不为与赵世锐之间的传令电文,陈超才知道,问题不在方不为这里,而是在赵世锐身上。 是赵世锐亲自要求参与抓捕李凤年的。 他只想到了亲手抓捕主要目标的功劳,而忽视了雨夜急行军的难度,更没有考虑到方不为这个变态的体力。 赵世锐自然考虑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够不够,但想着同样的路程,走的是同样的路,方不为能走到,他肯定也能走到。就算超过了规定的时间,他只要不比方不为晚就行了。 谁能想到,方不为几乎一个人便负责了急行军所需的所有装备负重。跟随着他的四个警卫和一个发报员,等于是空甩着两只手上的山。 光一部短频电台和所需的电池,就让赵世锐的几个部下累的差点吐出了血。 刚刚知道内情的时候,陈超恨不得冲到赵世锐面前,给他几耳光。 可惜那个时候,赵世锐还没回来。 马春风暗自点头。 陈超能理解其中详情,自然最好,也省的他再替方不为解释了。 第二七九章 生疑 陈超怎么可能想不明白,就是因为方不为怕他误会,才对赵世锐如此安排。 怪也只能怪赵世锐贪心不足。 …… 谷振龙带着方不为一直往前走,直接走到了一间牢房门口,然后拐了进去。里面再没有其他人,附近的守卫也被谷振赶的远远的。 方不为一看就知道,谷振龙这是有重要的事情要问他。 谷振龙两眼放着寒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方不为:“除了特务连,还有谁知道你抓了这两个和尚?” “再没有人!”方不为当既便摇头道,“翻出院墙之后,是我和特务连连长亲自动的手,把两个和尚扒光捆起来的,嘴里打了木塞,还蒙了头和脸……” “那就好!”谷振龙猛的松了一口气,又随既说道,“乘着还没有人发觉,马上把刘安强和赵世锐撤出来!” 方不为猛的一惊,谷振龙此举,是彻底要掩盖玄苦和尚落网的消息? 这个人这么重要? 怪不得谷振龙会安派各部首脑亲自去审问这几个关键人物。 “卑职明白!”方不为一脸凝重的应了一声,准备去传令,谷振龙又叫住了他。 “你个狗东西是不是在瞎猜什么?”谷振龙瞪着方不为说道。 玄苦和尚以前去过他家,谷振龙以为是方不为怀疑他当了汉奸。 方不为哭笑不得,谷振龙的疑心怎么这么重? 自己怎么可能会怀疑他? 谁投日都有可能,但唯独不会有谷振龙。 方不为别的不知道,但对一些既便是后世依然如雷灌耳的人物的事迹还是有些了解的。 比如谷振龙,马春风,还有陈祖燕,这些都是坚定的抗日份子,从未有过妥协的念头,比委员长的决心还要大。 “司令误会卑职了!”方不为苦笑道。 “你小子一起了疑,怕是做梦都会想着这件事。此事涉及不到你,人又是你抓来的,告诉你也无妨,省得你怀疑老子是汉奸……” 谷振龙冷哼了一声,又说道:“两三年前,这个和尚不叫玄苦,而是叫同慧,是随同灵隐寺云游至此的高僧同妙一起到的南京,同妙在江浙两地的名气很大,经常出入军政两界要员的府上,但这同慧和尚却不怎么出现,只是在山上的寺里挂单修持,同妙解释的原因是,这和尚是个天生的哑巴…… 一二八会战前际,同妙和尚突然消失了。会战结束后,上海警备司令部无意中查到,同妙和尚竟然是日本关东军驻上海机构的高级间谍,慎重之下,警备司令老蔡直接把这个情报上报了委员长。 委员长大怒,下令彻查,结果发现,让同妙和尚进了门的人真不少,与他私交甚秘的,也不是一个两个,相当一部分都还是委员长的嫡系……” 方不为心头一跳,同妙这是借着高僧这个身份,在发展间谍和汉奸。 谷振龙有意的停顿了一下,看到方不为听的张大了嘴,冷冷一笑道:“出家人当间谍,没想到吧? 同妙消失了,抓不到人,只能先暗查与他接触过的这些人。但查来查去,一点线索都没有,好像这些人压根都不知道同妙和尚间谍的身份,也没有做出过任何与日本谍报人员接触的举动。 后来汪院长和其他派系可能是听到了一丝风声,开始暗查此事,委员长无奈,便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并下了封口令,不知道同妙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之后再没有出现过! 但没想到,同妙没出现,这个哑巴和尚却出现了,还是日本军方的高级间谍?老子敢保证,他这次来南京,肯定是想利用之前发展的间谍和汉奸,调查上海一案的始末,没想到,被你小子无意中撞上了?” 谷振龙又盯着方不为,阴测恻的说道:“老子之所以告诉你,是想给你小子提个醒。这个和尚的身份太敏感,天知道会扯出什么人物来。要是和尚最后不开口,再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让人知道是你干的,你小子以后就危险了……” 方不为抬起头,不解的看着谷振龙。 他猜测和尚是日本高级间谍的事情,只给四部首脑汇报过。最多再加上一个郑营长和他手下的特务连连长,以谷振龙的秉性,不可能不对自己的手下妥善安排。 剩下的四个人,全都是特务机构的首脑,自然明白轻重。 并不是谁都如贺清南那般大意,间谍天天绕着他转,他却看不出一点痕迹。 那还会有谁说出去? “你小子不害怕?”看方不为不吱声,谷振龙狐疑的问道。 牢里昏暗无光,方不为知道谷振龙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很随意的撇了撇嘴,又回道:“这等机密,自然要严加保密。有心算无心,怎么会轻易的泄露出去?” 谷振龙一脸的失望之色:“本来想吓唬吓唬你小子,你他娘的竟然不上当?” 说着便重重的一巴掌拍到了方不为的肩膀上,随既哈哈大笑道:“老子告诉你,你小子这次功劳立大发了,委员长一直为此事耿耿于怀,嘴上虽然不提,但在心里,怕已是成了一根刺……哈哈哈……” 笑了快有一分钟,谷振龙才沉声说道:“终于能证明老子的清白了,当初的那段时间,委员长一见我就跟见了贼似的……我干你个娘的……” 方不为听的直撇嘴,谷振龙连委员长都敢骂? 顿了顿之后,谷振龙又交待道:“重要性你知道了吧?就算寺里有几个漏网之鱼,也无伤根本,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将和尚落网的消息严格保密,能瞒多久是多久……” 方不为却摇了摇头。 这事很难。 除非和尚能开口,交待出他与上下级联络的详细方式以及示警手段,不然最多不会超过天亮,日本谍报机构就会知道,和尚出事了。 像和尚这种高级间谍,不可能只有电台传讯这么一种示警手段。也更不可能在身处狼穴之中,身边不带几个人护卫。 而且当初他跟同妙和尚既然费了那么大的功夫,绝对不可能不发展一两个内奸,而且很有可能就会在明天上香的这些人当中。 利用这等机会互传情报,谁都不会起疑心。 所以方不为怀疑,寺里绝对还有和尚的同党。 就算现在没有,明天也会有。 到时一看玄苦和尚失踪了,这些人的第一反应,便会猜想是不是事发了! 方不为直接说出了自己在判断。 “放心,我怎么可能不防着这一点?”谷振龙狞笑一声,“我现在就派人,找两个身形差不多的,连夜上山,装做两个和尚全在寺里的假像。我倒要看看,有谁会主动来找和尚叙旧?” “司令是要亲自上山?”方不为一惊。 “如果赶天亮之前,和尚还没审下来,那我肯定上!”谷振龙咬着牙说道,“不但上,老子还要装做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样子上,到时候老子哪都不去,就去和尚的屋里待着……” 谷振龙为了拖延时间,想用敲山震虎之计。 和尚的手下,更或者是真正的内奸一看谷振龙去了,总要防备一二的。 计谋说不上好坏,但也不一定就不会凑效。毕竟当初同妙和尚可是经常出入谷振龙家里的,知晓和尚间谍身份的人,谁也不敢保证谷振龙是不是就是内奸之一。 “传完令之后,马上到老子这里来。刘安强对你很是吹捧,说是你小子光看犯人的一张脸,就能知道犯人心里在想什么,老子还没见识过呢!”谷振龙瞪眼说道。 方不为立马谦虚了几句。 刘处长也太能替自己吹了。 但他也确实想亲自审一审这两个和尚。 之前的案子他不了解详情,况且这等机密的案情,也轮不到他插手。但方不为对这个孙先生,却不是一般的重视。 就看能先从哪个和尚嘴里问出来了。 传完了让所有人员连夜下山的指令之后,方不为又回来找谷振龙,却发现陈祖燕也在,正在和谷振龙在门口低声说着话,两个人的脸色非常凝重。 “让这小子判断判断!”谷振龙看到方不为的时候,黑着脸对陈祖燕说了一声。 陈祖燕点了点头。 原来是李凤年受不住酷刑,先招了。 贺清南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也恨死了李凤年,一点手都没有留,只是十几分钟的时间,李凤年就快没了半条命。 确实如同方不为之前分析的一般,李凤年受日本谍报机构所令,暗中在调查姚天南及上海一案。 他是被方不为逛到特工总部,让贺清南放了付高昌之时,才知道江右良的重要性。 但有一点却出乎了方不为的预料。 步少纲不是李凤年派的,而是那位孙先生。 李凤年也是事后躲到寺里之后,才见到的这个人。 但他对孙先生具体信息,以及掌握了哪些内线的详情一概不知。 玄苦和尚则是李凤年向日本驻上海间谍机构慌报情报之后,被日谍机构委派至南京,协助李凤年调查上海案实情的。 当听到李凤年怀疑,那位孙先生在委员长的侍从室里有内线时,方不为吓了一大跳。 根据他的了解,委员长身边,不是没有出过出奸,而且还不少,但那都是地下党或是援共份子。 比如军统成立以后,马春风的顶头上司,名义上的军事统计调查局正局长兼侍从室主任,建国后直接担任了新中国交通部长的这一位。 这位可是一直半公开援共的,为此被委员长撤职都不是一次两次。 但在抗战期间,还真没听说过委员长的身边出现过汉奸。 又听到李凤年交待,孙先生只是给他看了谷振龙造过假的结案报告的照片时,方不为又松了一口气。 上面代表委员长的大印,确实是真的,但那是委员长丢给谷振龙,谷振龙自己盖上去的。 所括江右良还未来得及审讯,便死在医院,步少纲是在特务处自杀等消息,全都是经过精心伪造之后,有意散布出去的。 但孙先生并非是听到的消息,而是直接拿出了结案报告,以及两人死因的相关照片,这就有点问题了。 结案报告和照片只有一份,全都在谷振龙的保险柜里。 谷振龙只是给马春风、陈祖燕等人看过。方不为也见过一次。 这个孙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只能是通过宪兵司令部的人。 方不为抬眼看了看谷振龙。 “看个球?”谷振龙怒骂道。 你在骂你自己呢你知不知道? 方不为很想提醒他一句。 谷振龙的楼下,以及办公室的那一层,一直有警卫把守,这人是怎么进去的? 还有,孙先生竟然清楚四部首脑在宪兵司令部的机密,那肯定也是这个人泄露的。 最可能有机会接触到这些的,就是谷振龙的副官张永昌。 但内奸若是张永昌的话,别说假方案了,真计划他都知道不少,怎么可能会让李凤年等着方不为来抓? 方不为灵光一闪,猛的想到了前一天晚上,他去总部看资料找线索的时候,和马春风叙旧叙了一个多小时的那位于副处长! 这人既然能大摇大摆的进到谷振龙办公室的这一层,进谷振龙的办公室,也并不是那么难。 四决首脑没有齐聚宪兵司令部之前,谷振龙可没有专门安排张副官,把守自己的办公室。 在这等关键时刻,容不得方不为有半点犹豫,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谷振龙看着方不为,长叹了一口气。陈祖燕则是两眼放光。 “我就说了他肯定能想到,你还不信?”谷振龙对陈祖燕说了一句,又对方不为交待道:“去司令部,把于生光给我带回来!” 果然是那位于副处长! 怪不得当时马春风一脸的凝重,看来当时于副处长肯定是从马春风这里套话了,从而让马春风起了疑心。 在这种关键时刻,这么重要的情况,马春风怎么敢不对谷振龙汇报,就算是怀疑也要说出来。谷振龙自然有办法去求证。 谷振龙说的是带而不是抓,也没让方不为多带人去,想来人已被密秘控制了。 方不为应了一声,又带了谷振龙之前给他安排的那几个警卫,直奔宪兵司令部。 等看不到方不为的背影了,陈祖燕还在那里啧啧称奇。 谷振龙本急着要去审玄苦和尚,却被陈祖燕一把拉了回来。 “心思如此慎密,思维如此敏捷,果然是名不虚传!”陈祖燕看着谷振龙说道,“南京是首都,能有多少日谍和汉奸?这等人物给马春风,真是白白浪费了人才。不若给我,好好调教一番,定能大放异彩!” 谷振龙早就料到陈祖燕会来这么一出,就等着他开口呢。 他瞄了一眼陈祖燕:“你想换掉贺清南?” 陈祖燕既没点头,也没摇头,算是默认了。 两人私交甚好,陈祖燕也没想瞒他。 “贺清南不错了,虽然比不了马春风,但还是能堪大用的!这一次不过是大意了一些……至于这个小子,我劝你还是别掂记了……”谷振龙劝道。 “司令舍不得放人?”陈祖燕笑道。 “不是我的人,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谷振龙回道,“我给他个营长干,他都不愿意来,更何况是你那里?” “这是为何?”陈祖燕惊讶的问道。他还真不知道这一点。 “他无意剿匪,还嘲笑老子,说只是在窝里横算什么本事?”谷振龙回道。 “明目张胆的同情赤党?”陈祖燕皱起了眉头,“他不会和匪众有什么牵连吧?” 一看陈祖燕的表情,谷振龙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这是当党务调查科科长时,清党后留下的后遗症。 谷振龙嗤笑一声:“以方不为的心性,他要是地下党,还能让你看出来?正因他直指本心,没有丝毫忌讳的表示了出来,老子才相信他。再说了,军中少壮,对赤党有同情心的还少了? 方不为的履历及关系背景,你也知之甚详。军校毕业之后便进了特务处,直至现在。哪里有机会和**接触?再者,马春风难道是吃素的,他可不是贺清南,看他那一套内部督查的手段,还有这一次内部审查,就数他特务处干系最小,就能知道他防范的有多厉害。 还有,方不为父母双亡,而且是被日本人乱枪打死的,这也是他誓与日寇两不立的原因所在。而他唯一的至亲,舅舅肖在明,更是委员长的表弟,军法司司长王振南的铁杆心腹,这样的人会投靠赤党?” 陈燕祖哭笑不得。他只是怀疑了一句,谷振龙就一脸不情愿的反驳了一大堆。护犊子的心思没一览无余。 但陈祖燕还是不打算就这样放弃。 “马春风的心性,你我都很清楚。方不为如此睿智,不可能想不到。他就不怕风头太盛,马春风对他生出防范之心?与其日久生厌,不如早做打算,实在是没必要对马春风如此死心踏地!”陈祖燕又说道。 “你以为我没试探过?”谷振龙冷笑道,“我甚至亲自当着他们的面使了不止一次的离间计,但这小子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点都不意动,倒搞的马春风尴尬不已,反而对这小子更加信任了! 若不是马春风对他有知遇之恩,也轮不到你我慧眼识人。方不为对马春风,肯定是充满感激的。从这一点,也更加能看出他忠义的秉性。你再反过来想想,若真是忘恩负义,弃主求荣,有才无德之辈,你我只会唾弃,哪里会如此费时的议论他?” 谷振龙是出了名的善于文墨而拙于言谈。有时开会,他一说不下去,就开始骂娘,然后便是一顿大白话。 今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竟然没一丝卡顿,可见他对方不为的问题考虑过不止一次。 想要一纸调令把方不为从马春风的手下抢出来,看来是行不通了。 陈祖燕心中了然,点着头对谷振龙说道:“司令言之有理!” “白白浪费了这么长时间!”谷振龙翻了个白眼,甩着手进了审讯室。 他之所以放着和尚不审,而费了这么多话,是担心陈祖燕真的派人去查方不为。 陈祖燕能动用的人,自然只能是党调处的那几个,哪一个是方不为的对手?怕是分分钟就会被识破。 他是怕方不为因此而心生芥蒂,更甚至寒了心。 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不但不赏,还被人暗中调查,自己若是方不为,不拍桌子造反才怪。 一想到当时,因为同妙和尚去过自己家里,让委员长对自己起了疑的事情,谷振龙就一阵气闷。 他这是生了感同身受之心。 看谷振龙进了审讯室的背影,陈祖燕又猛的想了起来。 江右良被捕之后,他坐镇特工总部,曾让吕开山暗中查过方不为的底细。吕开山事后汇报说,因为方不为遇刺一事,肖在明好像已经护送着家人出了国。 这么一来,方不为岂不是一点牵拌都没有了? 第二八零章 刑讯 方不为自然不知道谷振龙和陈祖燕之间的这一段对话,不然绝对会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陈祖燕带领国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大肆抓捕地下党的时候,马春风才刚刚从黄浦军校肄业,只靠着两条腿,开始替委员长探查各路军阀的情报。 移交于生光的,是宪兵司令部督查处的副处长,也就是刘安强的副手。 原来,自前一天早上开始,谷振龙便派人暗中监视于生光。不过这一天之内,于生光再没有过异动,谷振龙的人还没有抓到他的什么把柄。 怕还有于生光这样的内奸存在,副处长很是小心,没让方不为开车进门,而是把人从暗处抬起出来。 以防万一,方不为并没有在半路上审讯于生光,而是风驰电掣的赶到了宪兵团驻地。 就在他出去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又出事了。 那个瘦和尚,被陈超审废了。 谷振龙气的想打人,却没有借口。 方不为进去的时候,谷振龙正在牢房里乱转圈子,连转边骂,却听不懂他在骂谁。 陈超一脸的无奈。 行刑的审讯人员,却是吓的脸色发白。虽然站在那里,但浑身都是土,上半身还有几个脚印,不用猜也知道是谷振龙踹的。 方不为走到和尚的跟前瞅了一眼。 和尚全身赤裸着,瘦小干瘪的身体上没几两多余的肉。上面满是左右交错的伤痕,有的地方还往外渗着血。 再没看到其他的痕迹,看来刑讯的人也看出和尚是个病秧子,只是上了鞭刑。 但没想到只是抽鞭子,也会抽出问题来。 和尚此时紧闭着眼睛,偶尔的时候,身体还会抽搐一下。 方不为翻了翻和尚的眼皮,眼睛当中几乎没有聚焦。里面全是血丝。他还想看看和尚的舌苔时,发现和尚的半边脸是僵硬的。 “中风?”方不为抬起头,看着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的大夫问道。 大夫点了点头。 刚刚还骂的正欢的谷振龙猛的不出声了。 方不为下意识的回过了头,看到谷振龙和陈祖燕一脸惊诧的看着他。 搁前世大多数普通人都能猜到的症状,在这个年代,见识一般的还真看不出来。 陈超是没反应过来,马春风是心中了然。 “你他娘的还懂医术?”谷振龙惊疑的问道。 “卑职三代往上,全是大夫!”方不为站起身来回了一句。 谷振龙瞪了方不为一眼。 他和陈祖燕把这一岔给忘了。 瘦和尚突然中风,还真赖不到陈超的头上。 再一个,是谷振龙亲口交待的,放心下重手,人死了也没关系。 谷振龙也知道这个道理,被方不为一打岔,这火也发不下去了。 和尚是重度中风,救过来也是废人一个,明显是没用了。 “都愣着干什么,没活干了?”谷振龙恶狠狠的喊了一句。扭头先出了这间牢房。 瘦和尚被审废了,陈超没了事干。李凤年也已经全招了,陈祖燕也成了闲人。 他们两个都对一群爪牙没什么兴趣,自然不会去马春风那里。 谷振龙出了门,陈超和陈祖燕对视了一眼,也跟了出去。 方不为也只好跟在了最后面。 于生光被押回来,他还没向谷振龙汇报呢。 结果还没到关押玄苦和尚的那一间牢房,方不为就先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 等他进去看到玄苦的惨样时,心里又腹诽了谷振龙几句。 还好意思骂陈超? 玄苦胸口,腹部全部用烙铁烫了一遍,几乎见不到一块好肉了。再要烙下去,要么是换地方,要么就会看到内脏露出来。 痛感集中到一定程度,大脑就会做出相应的指令,最直接的便是晕迷。看地上的一滩水,玄苦怕是不止昏迷了一次,又被用冰水浇醒的。 这样下去,玄苦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谷振龙不在,刑讯的人员自然不敢胡乱下手,所以给了玄苦一丝喘息之机。 听到有人进来,玄苦艰难的抬走头,勉强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 当他看到领头的是谷振龙的时候,身体微不可查的颤动了一下。 谷振龙正在生着闷气,没观察到这一点。但自从进了门之后,视线就没离开过玄苦的方不为看的很清楚。 方不为心中一喜。 玄苦已经在潜意识里,对谷振龙产生了畏惧。 再要加把劲,说不定就是下一秒,玄苦就会忍不住痛楚而开口。 “玄苦马上挺不住了,说不定再烙一下,就会交待!”方不为附在谷振龙耳边低声说道。 就站在旁边的陈祖燕和陈超也听到了这句话。看看已然奄奄一息的玄苦,都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 刚刚审废了一个,虽然没死,但已无大用了。 眼看着玄苦也没多少生气了,方不为是生怕这一个也死的不够快么? 谷振龙则是半信半疑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不单单是因为刘处长对方不为的吹棒之词。方不为审讯田立成时,谷振龙可是亲眼见过的。 在没用刑的情况下,三两下便让田立成露了马脚。谷振龙扪心自问,也不敢保证能做到。 “你来!”看方不为认真的模样,谷振龙主动让开了位置。 陈祖燕和陈超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是同一个念头:谷振龙也太信任这小子了,就不怕方不为玩脱么? “司令,还是得你来!”方不为推辞道,“他现在最怕的是你!” 谷振龙也是个中好手,一听就明白了方不为的意思,从旁边的火炉里抽出了一根烙铁,伸手就按到了玄苦的胸口。 玄苦一声嘶吼,随着一阵白烟飘起,再一次的昏了过去。 谷振龙举着还在冒着烟的烙铁,转过头来,一脸怒色的瞪着方不为。 陈祖燕和陈超也是一脸不善的看着方不为,心说你这是什么馊主意? 方不为一头的汗。 他刚想说让谷振龙换个完好的位置再烙,话到了舌根子底下,谷振龙的手就上去了,想说都来不及。 反复瞅着一个地方烙,只会让受刑的人死的快一些,再起不了任何作用。 这些人根本不懂,被烙铁烙过的地方,部分的神经已经坏死了,第二次,第三次的痛感,远没有第一次强烈。 “司令稍待!” 方不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是被热出来的,而不是吓出来的。 一个近一米长的煤炉,不停的往里面加着碳,在五月底的天气里烧了一个多小时,牢房里的温度可想而知。 “找间最冷的牢房……”方不为给谷振龙出着主意。 阴暗、冰冷的环境,会深度扩大人的恐惧感。 十几分钟后,当玄苦再次睁开眼睛时,感觉自己像是在冰窖,一股寒意刺入骨髓,让他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没有了灯光,只有狱卒手里举着一支火把,站在很远的地方。 玄苦有种错觉,自己现在仿佛置身于地狱。 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黑影向自己走来,脸快要贴到自己鼻子上的时候,玄苦才看清是带着一脸狞笑的谷振龙。 玄苦又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谷振龙手里拿着一棍细小的短棍,短棍上面绑着一小块毛巾。 “拉!”谷振龙一声冷喝。 两个狱卒一位铁钩,玄苦的嘴张到了最大的限度。 谷振龙竖着短棍,把毛巾硬是塞到了玄苦的嘴里,又猛的往下一捅,然后转了两圈。 玄苦双眼一瞪,眼珠子都快要突出了眼框,全身都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就跟通了电一样。 只有痛到了极致,人体才会有这种现像。 玄若双眼一翻,就要晕过去的时候,守在旁边的大夫飞快的在玄苦的脑门上扎了四针。 这叫四神聪! 下一秒就要咽气的病人挨上这么四针,都能硬生生的挤出睁开眼睛,看一看都是谁来送他最后一程的时间来,更何况玄苦只是濒临昏迷。 玄苦又猛的睁大了眼睛。 他从来没有想像过,这世间还有如此极致的疼痛? “说不说?”谷正龙一声怒吼,又把短棍转了一圈。 玄苦痛的眼角都崩裂了,用尽全身的力气点着头。 谷振龙拔出了毛巾,玄苦干呕了几声,喘着粗气嘶吼道:“我说,我全说……” 方不为暗松了一口气。 拔出了短棍的谷振龙,还有原本抱着看戏的态度旁观的陈祖燕和陈超,全都惊骇的看着方不为。 还真让谷振龙用方不为所教的方法给审了下来! 他们三个也算是刑讯的老手了,虽然上手的次数不多,但手下的人一旦研究出什么新花样,肯定会第一时间汇报上来。 什么样的刑法,是他们没见过的? 所以方不为出招的时候,没有人相信会有效。 谷振龙眼看着再用重刑,玄苦随时都会咽气,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按照方不为的方法布置了一番。没想到刚一上手,玄苦就忍受不住了? “什么道理?” 陈祖燕目光灼灼的盯着方不为。 这种方法既不伤人命,又痛苦到了极致,且简单有效,自己之前怎么听都没听说过? 方不为转着眼珠,推到了医术上面。 “内脏之痛,胜于皮肉。独胃腑伤之则不害性命……” 还有刺激四神聪的方法,是个中医都懂,不过没人和刑讯联系到一起罢了。 这种胃刑,其实是冷战时期,克格勃发明出来的。之前秘而不宣,直到苏联解体之后,才爆了出来。 三个人面面相觑,全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三个后世臭名昭著的特务头子加刽子手,竟然还不如一个大夫的儿子? 剩下的事情自然好办了。 谷振龙让大夫迅速给玄苦治着伤,同时开始正式审讯。 玄苦交待的内容肯定异常敏感,不用别人提醒,方不为就一溜烟的跑出了牢房。 走的时候,方不为还没忘提醒谷振龙,审完了重要内奸,别忘了问问那位孙先生的底细。 结果惹的谷振龙直骂怂货。 第二八一章 疑点 谷振龙交待,让方不为把于生光交给马春风一并审讯。方不为刚刚押着人,准备过去找马春风的时候,陈祖燕和陈超也从关押玄苦和尚的牢房里出来了。 方不为愣了一下,随既又是一惊。 这两个,也肯定是被谷振龙赶出来的。 原来陈超和陈祖燕竟也不也知道同妙和尚和玄苦和尚在两三年前,曾在南京发展过间谍的机密。 怪不得审讯之前,谷振龙会把自己单独叫出去,询问抓捕玄苦和尚时都有那些人在场。 谷振龙竟然把这样的绝密告诉了自己? 看来谷振龙对玄苦和尚掌握的情报不是一般的重视,连陈祖燕和陈超也要防着。 想想也对。 天知道玄苦和尚的内线当中都有哪些重要的人物。陈祖燕和陈超在南京经营多年,指不定就会和其中哪一位拉上关系。万一走漏了风声,说不定就会闹的满城皆知。 看到方不为的时候,陈祖燕和陈超急走了几步,追了上来。 只是这第一个简单的举动,就可以看出,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就没把方不为当做一般的下属。 就算是马春风,陈祖燕也照样呼来喝去。 “你小子怎么知道司令要往外赶人?”陈超斜着眼睛问道。 “卑职不知道啊?”方不为眼珠一转,“但卑职想着自个什么身份,怎么敢参与这么重要的人犯的审讯?”方不为摊着手回道。 陈超狐疑的看着他,有点不相信。 “算了,他就算知道,你也问不出来!”陈祖燕劝着陈超。 方不为一脸迷茫的睁大着眼睛,好像在说,陈长官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陈祖燕嘴角一扯,露出一丝冷笑。 他看不出方不为是不是在故做不知。但他先入为主,认为就算方不为不知其中内情,也肯定猜到了一二,不然不会溜的那么快。 陈祖燕哪里能想到,谷振龙竟然会把连他们两个都要保密的绝密,顺口就告诉了方不为? 陈超没说话,只是拿手指点了点方不为,意思是你小子不老实。 方不为只能装做一副又无奈又委屈的样子。 审不了玄苦,陈祖燕和陈超也闲不住。又跟着方不为,一起到了马春风这里。 李凤年的手下,粮店的掌柜以及保长和手下,全部都由马春风负责。马春风自然知道哪个轻哪个重。 他直接将李凤年的手下交由谷振龙的人审讯,自己则重点对付粮店老板及负责发报的这几个人。 马春风招呼了两位陈长官一声,又专心致志的审讯着这一组日谍组织的电讯组。 掌柜和保长已经审完了,马春风现在在审发报员。 陈祖燕走到桌子旁,翻着马春风审理出来的部分结果。陈超凑上去看了一眼,又朝着方不为招了招手。 “好好看,分析分析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陈超指着刚被马春风审完,又交由谷振龙的人查补遗漏的那几个间谍。 方不为哭笑不得,就因为刘处长的一番吹捧,这几位长官全把他当人肉测谎机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看陈祖燕拿的是掌柜那一分,他便拿起了保长的供词。 保长是专门负责保护电台的,平时听从的是瘦和尚的指令。 每到电台定时对外联络的时候,他便会到那家面馆,负责监视粮店四周。 他并不知道玄苦和尚的身份,直到玄苦和尚进了饭馆,给他发送约定的暗号,询问外围情况时,他才发现的。 让方不为没想到的是,那家面馆的老板竟然也是瘦和尚的手下。 那他对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玄苦和尚如此吹捧,想来也是玄苦授意的。 方不为一阵后怕。 幸亏自己当时留了个心眼,没敢多问,不然早露馅了。 可惜的是,保长虽然是汉奸,却只知道上司是瘦和尚,至于孙先生,他听都没听过。 方不为摇了摇头,放下了手里的供词,又拿起陈祖燕刚刚看完的那一份。 掌柜这一组,全是清一色的日籍间谍。是关东军委派,由那位孙先生统属,瘦和尚具体负责,主要负责南京与上海之间的情报传递。 掌柜专门负责通讯。 固定的信箱,便在弘觉寺。 这组电台是两年前建立的,一直设立在东善桥镇。 马春风问及原因,掌柜回答,主要是出于安全考虑。 东善桥镇两面临山,一面临水,另外一面是大林场,位置虽然偏僻,但山与林的高度有限,并不影响信号传播,而且官方也极少关注到这里。 当然,也是因为东善桥镇是江宁县所有集镇当中,除县府所在之地的东山镇之外,唯一一处通电的集镇。 按照掌柜的交待,今天本就是与上海总部固定联络的日期,电台接通之后,收到的第一道指令,是让他火速将一文电文送到弘觉寺。 收到电文之后,掌柜冒着大雨上山将电文交给了还在寺里的瘦和尚。 而掌柜下山回到粮店快两个小时之后,玄苦才到的粮店。 掌柜的不认识玄苦,但认的暗号。 玄苦报的是最高一级的识别暗语,掌柜自然不敢怠慢。 辩明了身份之后,玄苦便让掌柜负责外围警戒,之后进了发报的暗室,过了一个多小时,一直到方不为出现前的十几分钟,才从暗室出来。 掌柜不知道这两小时以内,玄苦具体发送和接收了什么内容。而且他还说,说算是发报员,也肯定不知道。 因为不管是发报员收发,还是他负责传递的电文,内容全都是数字。只有掌控密码本的人才能知道具体含议,比如孙先生,比如玄苦和尚。 除了这些之外,掌柜知道的也不多。 他负责传递的,只有弘觉寺这一个信箱。至于之前是谁来放信,之后谁来取信,他一概不知。 掌柜虽然知道瘦和尚上面还有个孙先生,但他也只是见过两次,根本不知道孙先生在南京的身份的任何线索。最多只能描绘出孙先生的身材和长相。 方不为暗叹一声,这才是专业的间谍。哪像李凤年的那两个手下,疏忽大意不说,还把花样玩出了新高度。 按照掌柜的说法,他估计玄苦的身份等级绝对不低,甚至要比孙先生高。 所以他也没有想明白,玄苦为什么会违反规定,找到电台这里来? 方不为也在想这个问题。 日谍机关严密规定,敌后谍报小组,发送以及接收的电报编码,都是由通讯员居中传递,具体负责人是不能与电台接触的。 这是以防电台暴露之后被敌方一锅端了。 而玄苦明知道,自己这张脸在南京不算很陌生,很有可能会有人认出他来。为什么他宁愿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亲自下山给上海回电? 方不为翻了翻,马春风没有问到这一点,应该是疏忽了。 他当场提出了疑问。 “肯定是和尚事后想到了什么重要情报,通讯员又下山了,他不敢假手于人,只能亲自跑一趟!”陈超想了想之后说道。 “问一问玄苦和尚不就知道了?”陈祖燕慢斯条理的说道。 方不为想了想,还是没敢去打扰谷振龙。 他也觉的应该是这种可能。 之所以玄苦比掌柜晚了近两个小时才到粮店。肯定是因为玄苦不认的去往区山铁矿的那条路,是从弘觉寺通往东善桥镇的近道上下来的。 这条路是土路,雨一大便泥泞不堪,与方不为穿过林场的那条路差不多,一踩就一个泥坑。 方不为不放心,又去隔壁问了一趟掌柜。 掌柜交待,玄苦对完暗语之后,便开始下指令,根本没提这个。但刚来的时候,玄苦确实很狼狈,全身上下都是泥。 还是他亲自去给玄苦买的僧衣鞋袜。 怪不得见到玄苦的时候,他那么干净。 但方不为总觉的不对劲。 有多么紧急的情况,让玄苦淋着这么大的雨,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跑下山,亲自回电? 硬是忍住了去谷振龙那里的冲动,方不为又回到了马春风这里。 正好发报员也审完了,马春风把口供递到了陈祖燕手里。 交待的内容基本上和掌柜的差不多。 发报员确实也不知道密电的具体含义。 不止是这一次。就算之前瘦和尚交给他与上海总部联络,每次发报和接收的内容,也全是数字。整个电讯组无人得知其中的具体含义,包括瘦和尚。 发报员还提到,玄苦当时确实就是在电台旁边编译的电码,其中内容他自然不敢查看,就连密码本是什么样子,他也没看清楚。 玄苦和尚是在编写完电码之后,把一本封面无字的书用火盆烧了,然后又倒到了院子里的泥水当中。 那应该就是密码本。 看到这里,方不为咬了咬牙。 怪不得他押送两个和尚离开寺院之后,派郑营长亲自潜入两间寮房搜寻,却什么也没找到。 方不为继续往下看,又发现了不对。 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玄苦就地编译电码,然后用电台和上海的总部连络,断断续续,双方互发了六次电报。 这不就等于是一问一答,相互来往了三次? 还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谁家设置在敌后的谍报电台是用来这样发报的? 日本人难道当南京政府的反谍部门都是吃素的? 这明显就是双方在商量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 日谍总部不惜暴露这部电台,也要征询玄苦的意见,那绝对是极为重要的情报,说不定就是什么重大的军事举措。 也很有可能与玄苦掌握的内奸有关。 可能是南京政府高层制定了什么针对日军的计划,结果被内奸透露给了日谍机构,日谍机构正在安排玄苦进一步探查,或是在制定应对措施。 也可能是日方计划制了定针对南京方面的计划,需要玄苦掌控的内奸协助实施。 不管是那一点,搞不好都是灭顶之灾。 方不为努力的回忆着,却想不起今年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特么的,早知道会穿越,就该好好学一下历史才对。 看方不为使劲的用手砸着脑袋,陈祖燕和陈超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 方不为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到陈超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一道光,却一纵既逝,怎么抓都抓不住。 方不为气的在心里大骂。 和陈超有关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脑子快炸了也想不起来。 方不为猛的一顿。 自己犯什么傻,玄苦又没死,直接让谷振龙审一下不就知道了? 方不为扭头就往外走。 陈超一把拉住了他:“你发现了什么?” 这两个一看方不为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的线索,着急去找谷振龙。 方不为指着发报员的口供,说了玄苦和上海总部发了六次电文的疑点。 “这么差的天气,还是这么远的距离。电波信号不急,某些电码听不清,反复询问验证很正常……”陈超回道。 “陈厅长,发报员交待的很清楚,这不是在试发信号!”方不为指了指刚刚被从镣铐上解下来,准备押出去的发报员,“他接收到的电码,以及玄苦让他发送的电码,每一次的都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陈超反问道。 马春风刚刚就在一边审问,你没听到? 情急之下,方不为差点脱口而出。 “你懂日文?”陈祖燕好奇的问道。 方不为一愣,才想到发报员交待的时候,说的是日语。马春风是看着翻译的实时记录在发问。 陈超如果听不懂日语的话,自然不知道发报员说的是什么意思。 “卑职学过一段时间!”方不为回道。 这个肯定瞒不了,不然玄苦和尚一交待,他和瘦和尚在寮房对话说的是日语的时候,方不为就露馅了。 “你小子还会什么?”陈超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方不为心虚的笑了笑,刚才情急之下,一句话就把陈超顶到了南墙上。 陈超竟然没发火? 反倒是马春风诧异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查案的空闲当中,他确实见过方不为跟着电讯科的培班学过一段时间的日语,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第二八二章 堵不如疏 方不为走出牢房,远远的就看到过道的两头守着士兵,领头的,正是郑营长。 “劳烦郑营长禀告一声,我有要事向司令汇报!”方不为正色的说道。 郑营长看了看方不为,一脸的为难。 “司令说谁都不见!” “我不进去,郑营长只需转告一声既可!”方不为又强调了一句,“真的有紧急军情!” “方组长,司令说的这个谁,自然也包括我……”郑劳长一脸的无奈。 方不为愣了一下。 “牢房里还有谁?” “除了司令,就只有人犯了!”郑营长回道。 谷振龙竟然防备如斯? 绝对是问到了绝密情报,谷振龙才会如此。 方不为刚想着用什么办法,才能见到谷振龙,牢房里突然传来谷振龙的吼声: “大夫呢?” 之前的那个大夫一路小跑的从过道的另一头窜了出来,用最快的速度冲进了牢房。 玄苦不行了? 方不为心中一紧,脖子一扬,一声大吼:“司令,有紧急军情!” 郑营长和几个特务营的士兵只觉的脑子一蒙,耳膜被震的直发颤。 “吼个球!”谷振龙从牢房门里探出头来,“放他进来!” 郑营长掏着发痒的耳朵,让开了位置。 方不为快步的冲进牢房。 玄苦耷拉着脑袋,就好像死了一样。 方不为猛的一懵,往前凑了两步,探了探玄苦的鼻息,发觉还有呼吸。 但看他气若游丝的模样,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谷振龙情急之下,下手太重,把玄苦的整个上半身全烫烂了。 这么严重的烧伤,已经达到重度的级别了。以这个年代的医疗水平,人能不能挺过今夜,还得两说。 看玄苦现在这个样子,怕是连疼都感觉不到了,还怎么问? 方不为心中一片冰凉。 自己就怎么没想着劝劝谷振龙,让他不要这么着急。 但自己又何尝不急? 只有一夜的时间,谁都想着要在日本人反应过来,尽可能多的从这些间谍嘴里掏出重要的情报来。 大夫拿着针,又是头上扎,又是脚底刺,连人中也没放过,好不容易才把玄苦弄醒。 玄苦双睛似闭非闭,看着谷振龙,声若游丝的说道:“我……真的……全说了……” 说的是日语,意思是他只是同妙和尚的助手,知道的实在有限。 谷振龙在日本留学六年,对日语精熟,自然听的懂。 但他根本不信。 这样的间谍,怎么可能不懂的留一手?更何况还是明知必死的情况下。 谷振龙狞笑一声,再不说话,挥着手,让大夫先出去了。 “什么事这么急?”谷振龙问着方不为。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拉着谷振龙离远了一些,说了自己对玄苦雨夜下山,亲自发报的原因推断。 谷振龙眉头一皱,翻了翻被他扣过去的那几纸,找出一张扫了几眼。 “老子之前问过他,他说是上海的谍报机关探查到,吴永斋不日就要赶赴南京,并命令玄苦,让他通过李凤年,尽快与吴永斋接触。但玄苦认为时机不成熟,过早接触,可能会让吴永斋心生警惕,反而会起反作用……因为意见不同,所以争论了一番……” “不可能!”方不为摇头说道,“玄苦和上海的日谍机关都不是傻子,这样的情报有什么可急的?管他同不同意,难道吴永斋还能飞了不成?为什么不等到第二天,通过安全渠道传递情报,非要这这么恶劣的天气里,甚至冒着暴露身份和电台位置的危险,连夜发报……” 方不为看着谷振龙,郑重的说道:“司令,这和尚身上绝对藏着大机密,说不定关联着能捅破天的干系……” 谷振龙沉吟了一下,又转过头看了看近似昏迷的玄苦,“你小子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但他这个样子,还怎么审?” 方不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可惜了,不但不知道日本人有什么计划,就连那位孙先生的尾巴也还没有摸到。 但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 好在抓了玄苦。 上海的日谍知道玄苦失踪了,总会防范一二。至少要考虑玄苦落网之后,会不会把他知道的情报全说出来。就算有什么计划,也会投鼠忌器。 况且谷振龙这里也不是没有收获。 桌子上放着一沓纸,全是扣起来的,上面应该记录的就是谷振龙从玄苦嘴里问出来的情报。 应该是审出了很重要的人物,不然谷振龙不会如此紧张。 到了之个时候,方不为倒不急了。因为急也没用了。 看方不为一副无精打彩的样子,谷振龙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笑道:“这就怂了?” 方不为抬起头来,硬是挤出了一丝笑。 “放心,天塌不下来!”谷振龙说道,“就算你猜的是对的,但上海的日谍之所以紧急联系和尚,八九成还是想利用他掌控的内奸做文章。老子也知道,让玄苦这样的人,把全部的人交待出来不可能,老子更不知道日本人具体想要干什么,但并非一点办法都没有……” 谷振龙顿了一下,又拍了拍桌子上的那一沓纸:“至少我们知道,两三年前,同妙和尚重点接触过的人都有哪些,全暗中监视起来不就完了?” 方不为喏动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谷振龙这只是权宜之计,防了这一次,下一次呢? 堵终归不如疏,要是能从玄苦嘴里知道日本人的具体计划,就可以从源头上解决问道。 但就算肠子悔青,也没用了。 “愁个屁!”谷振龙佯怒道,“给老子振作起来,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不成?” “来人!”谷振龙又是一声怒吼。 郑营长一路跑着冲了过来。 “你亲自去,把人犯送到医院。注意保密……还有,记住了,不允许任何人与他说话,你也不例外!”谷振龙正色的交待道。 郑营长一个立正。 人没死,还是要抢救一下的,万一挺过来了呢! “跟老子走!”谷振龙又冲方不为吼道。 方不为只好跟在他的后面。 第二八三章 格局 边往外走,谷振龙又边训着方不为:“灰什么心?日本人这几年以来,自导自演的龌龊伎俩难道还少了?日谍总部联系玄苦还能干什么?顶破天也就是想找开战的借口,计划造一些事端出来罢了。最严重的后果,无非也就是一个打字,老子巴不得这一天呢……” 方不为早缓过劲来了,他比谷振龙还想的要开。 没他方不为,十一年以后,日本还不是要败? 他之所以如此拼命,无非就是想在这个过程当中,尽可能的减少伤亡和损失,为这个国家和民族多留下一点元气。 “司令放心,卑职掂的清轻重!”方不为郑重的对谷振龙说道。 “有些事情你不清楚,细节我也不能给你说太多。但大致的情况,还是能给你提一提的!” 谷振龙总觉的方不位的层次有点低,格局还不够,便想着提点他几句。 “自三十年前的日俄战争之后,日本便位列诸强。整个中国,上至庙堂,下至山野,谁都没有想到,侧卧之处的弹丸小国竟强大到了如此地步?之后,留日者纷纷,都想从日本学习强国之道,以振中华……” 这段历史,方不为自然知道。这个年代的许多惊才绝艳的人物,都有留日的经历,比如国父,比如委员长,还有眼前的谷振龙。 “这些人无一不知,我们与日本之间的差距。所以直至现在,政府当中,不看好两国势态的大有人才。经过这些人的刻意渲染,全国上下一片恐慌……” 谷振龙没提,但方不为知道他说的是谁。 既便东四省沦陷,日本军方再次蠢蠢欲动,意图侵战华北,两国开战在既之时,但亲日派却无处不在。 其中旗帜最鲜明的,便是以汪院长为首的行政院,还有外交部和军政部。 前两部自然是因为汪主掌的原因,他一直梦想曲线救国,再加上与委员长明争暗斗,便想着另辟蹊径。最后也确实如他所愿,成了中国的头号汉奸。 军政部则是因为何英青。 他之所以亲日,其中有一点原因与汪相似,那便是为了增加政治资本,寻求国际力量的支持。 英美德三国都被委员长一个人占了。苏联不可能,其他几国要么势弱,要么鞭长莫及,那就只剩一个日本了。 这些人都不主张对日开战,力求和平谈判。在他们刻意的推波助澜之下,日本的强大,被夸大到了妖魔化的地步。 “他们所主导的这种消极抵抗的理念,影响了许多只想着苟安偷生的鼠辈,有不少的狗东西甚至打着两边下注的主意……” 说到这里,谷振龙一声冷哼,脸上浮现出怒色。 “日本军部也是看到了这个空子,才派出类似同妙和尚这种高级间谍,大肆拉拢。大多数人都抱着两边讨好的想法,欣然笑纳了日本人无缘无故送上的大礼。你以为他们是缺钱?” 谷振龙一声冷笑:“他们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而且这样两边观望的人不在少数。” 谷振龙又盯着方不为说道:“老子早就预料到了,真有一天要开战,我们先期肯定占不到便宜,能持胶着之态,都是列祖列宗保佑。败上几场,也在预料当中。 中国地广人多,日本才有多少人?再给他们一个东四省,能不能守不住还是个问题。可怕就怕持观望之态的这些杂碎,看不清长远之势,为保身家性命,或猝然投敌,或居高位行奸细之事。 若是再出上几个如明末洪承畴,吴三桂之类的玩意,说不定便会造出蚁溃长堤之势。 两权相利取其重,两权相害取其轻。只有一晚上的时间,要换成你是老子,你怎么办?” 方不为有些汗颜。 谷振龙讲的是战略层面,他想挖出内鬼,更想杀鸡儆猴,敲山震虎,站在大局的立场之下,先问出内奸,自然要比从玄苦嘴里知道他和间谍总部在密谋什么的事情理要。 “卑职明白了!”方不为低头回道。 看方不为有些无地自容的样子,谷振龙心怀大慰,故意板着脸对方不为说道:“也就是你小子,若再换一个,老子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废这么多的话?” 方不为连连点头,快走两步,帮谷振龙找开了过道的铁门。 谷振龙直接将其他三位首脑召集到了一起,要求各归各部,内部封锁戒严,并调集精锐,等待命令。 一看谷振龙紧张而又严肃的样子,其他三位就知道玄苦交待出了了不得的东西。事态重大,就连谷振龙也无权决断,要连夜去请示委员长。 以陈祖燕为首,三部首脑一脸凝重的离开了宪兵团驻地,房间里就只剩下了谷振龙和方不为。 “要不跟老子一起去抓人?”谷振龙问着方不为。 他是想让方不为提一提精神。 方不为却摇了摇头:“我的身份太敏感,过于张扬,很有可能会落在有心人眼里……” 方不为说的是上海的事情。 这案子干系太大,日本人一直盯着不放,甚至派了玄苦这种高级间谍暗中密查,方不为怎么可能不警惕? 一看谷振龙的样子,就是要连夜突击抓捕的架势,抓的也肯定是了不得的人物,而且还不止一个。 这样的人物一被抓,最多第二天,就会生起轩然大波,听到消息的人会猜测各种原因,甚至是打听抓捕细节。 连谷振龙都认为玄苦肯定不会全部都交待了出来,难免会有漏网之雨,这些暗藏的间谍,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肯定是要下死力气查探的。 一看谷振龙带了这么个毛头小子出动,怎么可能不重点关注? 查案的时候没办法,方不为想不高调,几位主官都不答应。但案子查出了结果,抓人的时候,他就没必要参与了。 再一个,审了这么多的人,竟然连这个孙先生的尾巴都没抓到,方不为心里实在是不甘。 于生光被带回来之后,还没来的及审。马春风又回了特务处调兵,谷振龙就把人交给了督查处长刘安强,方不为想帮着审一审,看能不能审出些线索来。 第二八四章 出营 等谷振龙走了,方不为才去找了刘处长。 远远的,方不为就听到了惨呼声,看来刘处长正在用刑。 刘处长干的虽然而是督查,但在谷振龙手下,对刑案自然不陌生。之前四部特务机构内部审查,方不为也和他过过招,知道刘处长还是很有能耐的。 刚刚进了牢房,于生光的惨呼声便停了下来,方不为看到刘处长正指派着手下,把于生光从电椅上架了下来。 方不为心头猛的一跳,这一上手怎么就是电刑? 几个主要人物,已经被陈超和谷振龙各自审废了一个,唯一一个有可能知道孙先生的身份线索的,就剩于生光了,可千万不能出问题。 他再一看,于生光虽然冷汗淋漓,身体软成了一堆,但人是清醒着的。 原来刘处长想给于生光一个下马威,电压调的很低。 看到方不为,刘处长笑呵呵的站了起来:“方兄弟来了!” 虽然抓捕主犯的行动他没有参与,但不赖方不为,谁让他身肥体胖,上不了山呢。 但既便如此,缴获日方间谍的大功率电台,抓捕了电讯小组,也是大功一件。 刘处长的功劳,自然不止这么多。 这起案件,四部首脑指定方不为主办,而方不为又点了他做副手,其间他配合的也不错。所以事后,还得有他一份功劳在。 这些全赖方不为,所以刘处长对方不为很是感激。 “要不方兄弟你来?”刘处长又指着于生光说道。 这种便宜,方不为实在没必要去占,他自然推托不肯,只是给刘处长提醒了几句审讯的重点。 一是要审出于生光是怎么和日本人搭上钩的。 二是从于生光这里,查一查孙先生的底细。 一个电刑,就让于生光的心态完全崩溃了,现在问什么他说什么。 方不为没想到,于生光竟然是同妙和尚发展的。 三年前,在宪兵司令部,于生光也算的上炙手可热的人物。 那一年,原参谋处处长另调他用,于生光和现处长同时做为备选人员,一起角逐处长一职。 而且不管是履历,经验,更或者是能力,于生光都自认为自己力压对方一头,而且大部分的知情人也是如此的想法。 但之后的发展,连方不为都觉的太有戏剧性了。 谷振龙好命数之说,天下皆知。也喜与相术之士谈天论地。 前处长刚刚调任,于生光便想到了这一点,想要借机亲近谷振龙。便投其所好,到处搜寻奇人异士。 而那时,正是同妙和尚在南京城名声大燥之时。 于生光费了不少的功夫,才请动了同妙和尚的大驾。 谷振龙与和尚相谈甚欢,且颇为投机,谷振龙甚至将自己的一干心腹,全都叫了过来,让和尚看了看。 然后,便有了刘处长在谷振龙家里,见到同妙和尚和玄苦的那一幕。 于生光的努力钻营自然起了效果,再加上他优势确实比较大,不久之后,谷振龙便命于生光暂代处长一职。 所有人都觉的,参谋处处长一职,已是于生光的囊中之物。 谁能想到,就在谷振龙准备将于生光扶正之时,同妙和尚是日本高级间谍的事情露了出来。 那段时间,委员长看谁都像是贼,谷振龙也跟着被怀疑,而且挨了不止一次骂。当时的谷正龙快要把于生光给恨死了,一怒之下,直接将于生光的竟争对手,也就是现在的处长提了上来。 不但到手的处长之位飞走了不说,谷振龙更是下了一番死力气,把于生光查了个底儿掉。 但那个时候,于生光和日本间谍还真的没什么关系,找同妙和尚,只是想讨好谷振龙罢了。 谷振龙生气归生气,但并非不讲理。于生光没问题,人自然还要要用的。 于生不百思不得其解是哪里出了问题的同时,心中自然怨愤不已。 再加上竟争对手上了位,对他处处掣肘和提防,于生光越发的不如意,怨恨之心越来越重,几近疯狂。 他一直在想着,用什么方法报复回去。 也不知道日谍机构是怎么知道他失势的消息的。一年前,同妙所属的日谍部门联系到了于生光,于生光竟然毫不犹豫的便做了汉奸。 因为投诚的太快,还引起了日谍部门的怀疑,很是试探了几次。最后看于生光确实是死心踏地的想当汉奸,日本人才放心的开始用他。 好在这一年之内,宪兵司令部的主要任务都是剿共,并未参与到对日的做战计划当中,于生光知道的有限,才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在李凤年的刻意误导之下,上海日谍机构将江右良当成了上海使馆的关键人物,而李凤年知道的消息中,江右良又是被宪兵司令部抓走的,所以玄苦还没到南京之时,便先让孙先生联系了于生光。 于生光乘轮到自己负责警戒宪兵司令部的一天夜里,潜入谷振龙的办公室,偷拍了江右良和步少纲的结案报告,交给了孙先生的人。 玄苦到南京后,李凤年又告诉玄苦,自己若是暴露,调查他的特务机构肯定先是特务处。所以玄苦又命于生光及时探查特务处的动向。于生光一直记在心上。 放了付高昌的那天夜里,又恰好轮到于生光值勤,他通过珠丝马迹,查探到陈祖燕和陈超都在宪兵司令部。 于生光想故技重施,再次潜到谷振龙的办公室查一查究竟,又碰到了正巧值守的马春风。 办公室有张副官把守,于生光自然进不去,但他和马春风是黄浦军校同期的同学,便想着套一套话。 但马春风是什么人,事事都要先怀疑三分,于生光哪里是他的对手? 于生光话没有套到不说,还让马春风发现了不少疑点。 马春风不敢怠慢,方不为离开之后便向谷振龙做了汇报。谷振龙便暗中派人,盯死了于生光,直到方不为从弘觉寺抓到了李凤年和两个和尚,又暴出了结案报告外泄的事情。 一看到玄苦,谷振龙便想到了于生光,当既便让人把他控制了起来。 之前方不为一直在猜,同妙和尚是怎么和谷振龙扯上关系的。 刘处长应该不知道详情,知道了也不敢告诉方不为,而谷振龙又没提,方不为也不敢问。 听于生光交待完,方不为才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于生光若不是多此一举,现在怕是比刘处长都要风光不少。 又问到那位孙先生,于生光自然也不知道详细底细,声称他每次有了情报,都是放到固定的地方的。 但自从江右良案发之后,因为宪兵司令部一直戒严,于生光不好明目张胆的外出,再加上传递的情报太过重要,所以都是对方上门来取的。 抱括于生光将偷拍到的照片送出去的这一次也一样。 每一次,于生光都会以巡视外围的借口,带人绕出宪兵司令部的大门,然后绕着围墙转一圈。 转到一半的时候,他便以小便,或是抽烟的借口停下来,让随同他一起巡视的手下先走。 乘着解腰带或是点烟的空当,于生光就会留下暗记。 等到天亮时分,他要交接之前,于生光便会再来这么一次,看到对方也留过印记之后,就会把情报放在提前约定好的地方。 于生光利用这样的方法,传递过两次。一次是他将偷拍的照片送了出去。另外一次便是昨天天亮之前,他把四部首脑齐聚宪兵司令部的消息送了出去。 方不为心中猛的一动,想到了主意。 他看了看于生光,除了精神萎靡一点,再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刘处长,我建议,立刻带于生光返回宪兵司令部……” 方不为迅速的说了自己的计划。 刘处长有些意动,转着眼珠说道:“没有司令的命令,擅自处理人犯,会不会不太合适?” 谷振龙这会正忙着抓内奸呢,哪里能顾的上于生光这样的小虾米? 看刘处长轻轻的向外撇了撇嘴,方不为猛的反应了过来。 这里可是军营,没谷振龙的手令,能不能把于生光带出去还是个问题。 但天知道谷振龙现在在什么地方,想请示也没办法。 一看这死胖子的模样,方不为就知道他心里转着主意。 “计将安出?”方不为凑到刘处长跟前说道。 刘处长的一双豆豆眼飞快的转了两圈:“司令有没有收回你临机专断的权力?” 方不为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要让自己假传军令。 之前准备围山搜捕的时候,谷振龙曾经亲自给这两个宪兵团的长官下过令,一切行动步骤都要听方不为指挥。 怕再出一车庆丰,谷振龙还把两个团长亲自叫到指挥部,当着陈祖燕等人的面,耳提面命了一番。 两团长官都知道方不为不但是临时指挥官,更有专断之权。 谷正龙没有正式下令,方不为的这个身份自然还是有效的。 “多谢刘处长了!”方不为心中一喜,感激的冲刘安强抱了抱拳。 第二八五章 下饵 事实证明,刘处长出的主意还是非常有效的。 刘安强本就是宪兵司令部的高级军官,而谷振龙严令宪兵团长官听从不为号令的时间,离现在也没过去几个小时。 更关键的是,宪兵团长压根不知道于生光竟然是被抓回来的? 当报看到车里坐的是刘安强,方不为,郑营长和于生光的时候,团长大手一挥,竟然就直接放行了。 方不为是车子开出了好远之后才反应过来的。 因为此时的于生光除了因为惊吓,恐惧和脸色发白,甚至有些微颤之外,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方不为觉的,他可能把团长给坑了。 但时间紧迫,根本没有让他回去再解释的时间。 小车一路飞驰,没用半个小时的时间,便开到了宪兵司令部。 此时的方不为,身上穿的是军装,装扮的是于生光手下的角色。 宪兵司令部今夜负责警戒的是刘安强的副手,督查处的副处长。 当他看到于生光安然无恙的回来时,惊的下巴差点掉到了地上。 他虽然不知道于生光犯了什么事,但人是他亲手抓的。当时于生光一脸死灰,身体抖的如同筛糠一般的样子,绝对不会是装出来的。 刘安强拉过副手,在暗处交待了一番。 十几分钟后,今夜负责值勤的,便变成了于生光。 刘安强则带着一干心腹,躲在暗处戒备。 谁也不敢保证,宪兵司令部还有没有藏着第二个于生光。 方不为跟着于生光,绕着内墙,到了他固定放置情报的地方。 方不为攀着墙头,往外瞅了一眼。二三十米外的地方,就是宪兵司令部的侧门,门外设着卡,有四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在立岗。 隔着一条街的地方,便是南京市政府。一直往前走,拐过墙角,就是南京地方法院。 这两处地方,同样有士兵把守。 方不为也在想,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间谍是用什么办法,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靠近宪兵司令部的围墙,把情报取走的? 由此可见,这股间谍的胆子有多大。 问到于生光,于生光也不清楚。 察看好了地形,方不为又亲自给守在旁边,和自己一样一身普通士兵打扮的郑营长交待了一番。 既然接收情报的人每次都能在夜里以及凌晨,及时的知道于生光有重要情报要传递,那他们绝对就在附近监视着这个地方。 方不为是让郑营长提前安派人员去了。 除了暗中跟踪之外,还要做好随时布控的准备。 过了半个小时,郑回长回来复命,说是都安排好了。 方不为又带着于生光出了宪兵司令部的大门。 除了方不为之外,于生光的身边还有四个士兵,看似护卫着于生光,其实是在看守。 这全是特务营的人,是方不为特意让郑营长挑出来的。 其他不论,就一点,眼神好,枪法准。 这是方不为用来吓唬于生光的,以免他生出逃跑的心思。 于生光真要逃,有方不为一个人就够了。不管是抓,还是杀,对方不为来说都轻而易举。 更何况,这还在宪兵司令部的大门口,于生光真要逃,也要掂量掂量,会不会被乱枪打死。 离放置情报的地方还有不到十米远的时候,方不为摆了摆手,四个警卫两前两后,停了下来。 看似是在抽烟聊天,其实每一个人的袖子里,都藏着一把勃朗宁,想要开枪,用不了两秒。 “这位兄弟,求你行个方便……”看四周没了人,于生光抓住时机,贿赂着方不为。 “我在中央银行存了十万大洋,存单就在我办公室,只要你放了我,大洋全是你的……”于生光压低了声音乞求道。 方不为一声冷笑,于生光莫不是脑子秀逗了? 这一路上,他难道就没看出来,刘处长,郑营长,甚至连手握重兵的宪兵团长都要听自己号令,他就没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 方不为取下没有烟咀的短支香烟,又“呸”的一声,吐掉了不小心吃到嘴里的烟丝。 “看我脸嫩是不是?” “真不是,兄弟你误会了……我家里的保险柜里,还存有五百两黄金……求兄弟放我一条生路……”于生光身体微颤,连连摆着手。 此时的于生光已是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哪里能顾得上方不为是什么身份。 于生光就差跪下了来磕头了,再要这样下去,非露陷不可。 “特么的给老子站直了!”方不为一声低叱。 于生光身体一震,脸色一白,下意识的挺起了腰。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方不为冷笑道,“想要活命,就老老按我说的去做,真要抓住了间谍,我一定在司令面前向你求情!”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于生光暗暗的咬了咬牙,看了看十几米外的警卫,还有宪兵司令部大门口立岗的士兵。 方不为一看就知道他想做什么,悠悠的说道:“于处长可要想清楚了,最好不要做出连累家人的事情来!” 于生光瞳孔一缩,嘶声问道:“你把我家人怎么了?” “这话你应该去问谷司令!”方不为冷声说道。 方不为还真不是在威胁于生光,而是在提醒他。 控制于生光的那一刻,谷振龙便派人,将于生光的家人也控制了起来,就在宪兵团军营里关着。 于生光双眼一红,就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一般,猛然间便没有了精气神。 谷振龙是什么心性,会用什么手段,他一清二楚。 “按我说的去做,至少保你家人无忧!”方不为冷冷的说了一句。 于生光点了点头,抹了一把眼泪,走向了放置情报的地方。 方不为很自然的转过身,走向了前面的两个警卫,意思是烟抽完了,再来一根。 他微微的一侧头,就看到于生光停了下来,看样子是扶着墙在撒尿,其实是把一个纸团,塞进了墙头的砖缝之中。 在提裤子的同时,于生光好似不经意似的,拿皮带扣在红砖墙上划了一下。 做完了这一切,于生光又返了回来,带着方不为和四个警卫,回了宪兵司令部。 饵撒出去了,就看鱼上不上钩了。 第二八六章 乞丐 以方不为看来,他今晚的计划漏洞不少。但时间紧迫,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极限了。 本来是督查处的副处长值夜,猝然换成于生光,至少宪兵司令部内部的兵士都是非常惊讶的。以往很少有这样半夜更换负责人的情况发生。 但方不为安排了刘处长严密戒备,再加这段时间以来,宪兵司令部内部一直在戒严,就算司令部有内奸,想送消息出去也不容易。 方不为防的,只是别让来取情报的间谍知道就行。 这些人自然不清楚司令部内部的警戒安排,只以为今天又是于生光负责。 另外有一点,按照于生光前两次的步骤,他是先划暗记,等有了回应,再放情报。 但方不为等不及。 说不定下一分钟,谷振龙的命令就会传达下来,从宪兵司令部调派人员抓人,到时候,肯定是一阵鸡飞狗上墙的局面,就是有再重要的情报,对方也不敢来取了。 所以方不为直接把前一步给省了。 进了宪兵司令部,方不为把于生光交给了刘处长,自己又换了一身便装,绕了个大圈,从最北端的墙头上翻了出去。 郑营长就藏在于生光放置情报的那处院墙马路对面的灌木丛里。 他本来是想躲到市政府门口的岗亭里的,但方不为没同意。 以这一批间谍的手段,连宪兵司令部的高级军官都能买通,收卖几个市政府的警卫用来传递情报或是示警,也不是什么难事。 人太多,容易暴露,所以方不为只让他只带了两个手下。 “方组长,看不清楚啊?”郑营长从灌木丛里伸出头来,眺望着宪兵司令部的侧门。 月亮的在子夜之前就落山了,这个点,路上的路灯全部都是关掉的。只有门口值勤的岗亭那里有灯光,但离着二三十米远,灯光根不照不到于生光放置情报的地方。 “看不清楚就对了!”方不为回道。 只有这样,间谍才能悄无声息的把情报取走。 “放心,我眼神好!”方不为对一头雾水的郑营长说道。 这一点郑营长自然知道,不然方不为也不可能在山上的时候,一点弯都不拐的跟着玄苦,找到了李凤年藏身的地方。 现在是凌晨两点,既便刚刚下过大雨,街上还是会时不时的出现人影。 只要有点常识的人,都清楚宪兵司令部是什么地方,即便是喝醉了酒的醉鬼,也只是摇摇晃晃的走在马路上,并没有人翻过灌木靠近过宪兵司令部的院墙。 也有黄包车和小车出现,但全都正常行驶,没有停留过,也没有有下过车。 一阵微风吹过,树叶一阵抖动,无数的水滴落了下来,淋了郑营长和方不为一头一脸。 郑营长捋了一把头发上和脸上的水,低声问着方不为: “方组长,于生光交待过,他前两次放情报的时间大概都是在天快亮的时候。会不会取情报的人不到时间不会来?” 方不为摇了摇头:“司令部任务繁多,负责夜间值勤的负责人多有变动,并无定例。就连于生光也不确定,哪天晚上就会安排他值勤。所以他和间谍之间的这种传递手段,是司令部戒严以后,不得已为之,才应运而生的,并没有约定具体的时间。” “方组长的意思是说,间谍每天夜里都会来查看几次?”郑营长疑声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间谍不知道于生光哪天值勤,更不能确定于生光几点会出来巡视,同时是不是会有情报要传递出来,那就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了。 要么就近监视,一看于生光出来,就能知道他是不是放了情报。二是定时派人查探,看放置情报的地方地无暗记。 有暗记,那就是有情报,顺手取走,用不了几秒钟。 就近监视的可能性不大,至少在今天这样的天气里,没有哪个人能在水汽这么重的情况下,爬在泥水地里一动不动。 那就只能是定时查看了。 监视的空子里,方不为又问着玄苦和尚的情况。 玄苦和尚是重度烧伤,这种伤,也就是中央医院还有几分治疗的手段。 “大夫说治愈的可能性不大!”郑营长回道,“人送到后我就回来了,具体什么情况我不知道,赵科长在那里盯着……” 方不为暗叹了一声。 别说治愈,怕是让玄苦清醒过来都是难题。 谷振龙下手太重了。 也不知道谷振龙去请示的怎么样了。 方不为一直担心,间谍还没来,谷振龙就会从宪兵司令部调人,这样的话,他的一番布置就全废了。 幸好,他害怕的局面并没有发生。 又等了快半个小时,终于有动静了。 方不为听到了拐角那边的侧门,立岗的士兵好像在呵斥,然后又看到两个瘦小的身影一路疾逃,拐过了墙角。 隔着一条马路,方不为看不清具体的长相,但他完全能够分辩出来,这是两个小孩。 大的一米五左右,小的一米出头,每人手里都提着一个破碗,身上衣衫褴褛,一看就是乞丐。 大的小孩拉着小一点的手,一路急跑,恰恰跑到于生光放置情报的位置停了下来,扶着围墙喘着气。 两个小孩跑动的声音不小,郑营长也听到了。他虽然看不清楚,但能推断出小孩停在了什么位置。 郑营长惊骇的转过头来,想看一看方不为的脸色,但天太黑,他什么也看不到。 方不为也是惊诧不已。 小的小孩还蹲在地上喘着气,但大的那个小孩就靠在墙边,伸手在墙上一阵摸索。 方不为看到他抠出了半块破砖,把于生光藏进去的情报取了出来,又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走了!”大小孩扯了一把地上蹲着的那一个。 “哥,今天的这几个……怎么这么凶?”小的那个小孩喘着气问道。 “谁知道呢?”大小孩回了一句,方不为甚至能听出他语气当中的颤音。 “跟上去!”方不为推了一把郑营长。 “他妈的造孽啊!”郑营长低声骂了一句,猫着腰跳出了灌木丛。 第二八七章 接头 郑营长带着两个手下,远远的绕了过去,方不为则紧紧的盯着那两个小孩。 他坚决不信,这么重要的情报,日本间谍敢让两个小孩传递? 小孩没往前走多远,就看到宪兵司令部的大门口,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在站岗。 可能是害怕了,两个小孩凑到一块嘀咕了几句,然后翻过灌木丛,走到了大马路上。 这个时候的郑营长,在灌木丛的掩护下,顺着马路牙子,远远缀在后面,他那两个手下已经不见了人影,应该是被他派到前面接应了。 方不为站起了身,顺着法院的墙根,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只要他不主动往有灯的地方走,别说两个小孩,就算郑营长也看不到他。 方不这边走边注意着四周的情况。 马路上再没有其他任何的动静,只有两个半大小孩的身影。 走过了宪兵司令部的大门,马上就要拐过墙角的时候,前面传来了的动静,方不为抬头一看,街角的位置出现了一辆黄包车。 听到响动,两个小孩下意识的停了下来。可能是想躲避迎面而来的黄包车,大的小孩拉着小小孩的手,想往路边躲,一个不小心,手里的破瓷碗摔在了地上,传出一声脆响。 眼看就要撞上去的时候,黄包车夫猛的往旁边一闪,堪堪躲过了两个小孩。小的那一个脚下一滑,摔倒在了路上。 “怎么走路的,没长眼么?”车夫停了下来,看着两个小孩,一声怒叱。 大的那一个怒视着车夫,拉起了小的,小的好像还在抹着眼泪。 方不为心里一动,急走了几步,靠了过去。 黄包车上还坐着一个人,看穿着还算光鲜。听不清楚他嘟嘟囊囊的说了一句什么,但看车夫回过头来赔笑的样子,应该是在骂车夫。 然后,方不为看到,车上的客人一伸手,给了两个小孩什么东西。小小孩还死死抱着的那只破碗里,发出“叮当”的几声脆响,听声音,应该是铜子。 就这相互一伸手的空当,有多少情报传递不出去? 两个小孩连声说着谢谢,看来客人给的钱不少,激动的连声音都变了。 但方不为总觉的哪里不对。 两个小孩挽扶着,继续往前走。车夫则抬起了车把,准备动身。 不远处的郑营长站在树阴底下,使劲的往这边看着,却看不到方不为在哪。 如果车夫或者是车上的客人就是间谍的话,要么抓捕,要么现在就要跟上去。 但方不为还在想着,刚刚让他隐隐约约觉的不对劲的地方,到底是什么? 没有得到方不为的指示,郑营长只好按照之前的计划来。 他掏出手电,朝着宪兵司令部的院墙晃了两下。 因为离车夫太近,墙内的手下没敢回应。但方不为知道那里藏着人,只要黄包车一经过,里面就会有人翻出去,跟住黄包车。 方不为又抬眼一看,两个小孩已经过了马路,准备穿到夫子庙旁边的那道巷子里。 相距并不远,离方不为至多也就三十米。 就算自己不下令,郑营长也肯定会把这个车夫以及车上的客人跟住。既便发生紧急情况,郑营长也自有办法应对。 方不为还是觉的这两个小孩有问题。 日本人胆子再大,不也可能派两个真正的乞丐来接收这么重要的情报。 要是换地下党,倒有可能。 看两个小孩就要钻进巷子,方不为脚下加速,飞快的追了过去。 突然,宪兵司令部的院子里,响起了一声尖锐而又急促的哨声。 这是示警哨,是方不为安排刘处长,如果谷司令有急令,就用哨声通知他。 谷振龙传令回宪兵司令部还能干什么,自然是调兵。 说不定下一分钟,驻守在内的宪兵就会倾巢而出,不管间谍是两个小孩,还是黄包车夫或是客人,都会警觉,想要暗中跟踪是不可能了。 “动手!”方不为冲郑营长喊了一声,自己则如猎豹一般,风一般的向两个小孩的方向追了下去。 方不为开始剧烈跑动的时候,郑营长才算是看到了他。他猛的一挥手,冲前面阴影处准备接应跟踪的两个手下吼了一句:“跟着方组长!” 等郑营长吼完,两个手下从树丛里钻出来,寻找方不为的时候,只看到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的钻进了夫子庙旁边的那道巷子。 等两个手下追过去的时候,方不为正站在巷子口。 巷子里寂静异常,没一丝声响。 “方组长……”一个手下刚要问方不为,为什么不往下追的时候,方不为猛的抬起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刚追进来的时候,两个小孩就不见了身影。而且他敢保证,从小孩进巷子,到他到了巷子口的时间,绝对没超过十秒钟。 这条巷子超过百米,除非小孩长着翅膀飞过去,不然根本跑不出去。 两个手下没有方不为这么强的眼力,看不到巷子的尽头,自然想不到这一点。 方不为慢慢的地进了巷子。 说是巷子,其实是一条长街。南京城的庙会,就是在这里举行,所行两侧全都是店铺。 就算没有庙会的时候,这里也是南京城最热闹的地方,不过都是在白天。 古人都信夜惊鬼神的说法,就算民国也如此。所以这个时间,很少有人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所有的店铺,自然是门窗紧锁。 要是小孩钻进了店铺,紧跟在后面的方不为不可能听不到关门的声音。 走了十几米,便是一处庙门,不过不是正门,修的不算高,只有四米左右。 庙门是锁死的,两个小孩也进不去。 走到庙门口的时候,方不为停了下来,扯了扯嘴角。 他听到了两个小孩极力压抑的喘气声。 就在庙门的上面。 方不为瞅了瞅,门墙其实只有两米多高,墙上面是一副木制的匾额,上书《江南贡院》四个字。 光这一副匾额,高度就有一米有余。匾额上面还有门楼和翘檐。 两个小孩就藏在匾额和翘檐的中间。 方不为左右一瞅,知道小孩是怎么上去的了。 门楼两侧也是木制的屏风,除了两副文联之外,其余的地方雕龙画凤,有不少缕空的空格,小孩就是踩着这些空格爬上去的。 方不为往前凑了一步,低头一看,木格上果然沾着不少的泥。 方不为一声冷笑,猛的一抬手,一指门楼上的牌匾:“预备!” 郑营长的两个手下一愣。 这明明是下令,要准备开枪的意思。 惊讶归惊讶,但服从命令还是知道的,只听“喀嚓”两声,两只手枪瞄准了方不为指着的方向。 “我数三声,再不下来,乱枪打死!”方不为厉声说道。 他就站在门楼底下,两个小孩模模糊糊的看到,方不为的手和另外两个手下手里的手枪,就指着他们两个,并不是在诈唬他们。 方不为还没喊,他们就不敢藏了。 “长官别开枪……”一个小孩一声惊呼,露出了头来。 方不为心头一跳,露出了一丝了然的冷笑。 两个手下满是震惊的看着方不为。 他怎么知道这下面藏了人? 方不为没下令,两个手下自然不会收起枪,一直瞄准着两个小孩,从门楼上爬了下来。 小孩刚刚爬了下来,方不为便下了令:“扒光衣服,堵上木塞,打成背铐,带走!” 只是两个小孩而已,方不为用的却是捉拿人犯的标准手段,有些过了吧? 但方不为现在是长官,而且之前从来没接触过,两个手下不敢多嘴,只好按指示来。 “这位大爷……”大一点的男孩刚要求情,方不为出身如电,就把他的下巴给卸了下来。 小的这一个同样如此。 两个手下左右对视了一眼,再看方不为的时间,眼睛里都含着一丝的厌恶。 宪兵司令部又不是没有抓过这种年龄的犯人,大部分都是因为父母亲犯事,被连累进来的。 抓进来之后,最多也就是关一天,随便问两句就会被放走。 他们的上司郑营长,在内部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也没有对这样半大的孩子动过手。 当把这个小一些的小孩的下巴也卸了之后,方不为猛的一顿,抬起手来,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然后,他又把目光挪到了小一点的孩子的脸上。 小孩被吓的瑟瑟发抖,直往后躲。但他身后的宪兵紧紧的抓着他的衣领,他又能躲到哪里去。 方不为看了十几秒之后,才发出桀桀的一声笑,如同黑夜中的夜枭鸣叫一般,瘆的两个宪兵特务直打冷颤。 虽然昏暗,但不论是小孩,还是宪兵,都能看到方不为看着小一些的孩了的眼睛亮的吓人。 “愣着干什么,等天亮么?”看着两个愣神的宪兵,方不为怒叱一句。 宪兵不情不愿的扒了两个小孩的衣服,又把他们铐了起来。然后一人牵着一个。 两个小孩不但被卸了下巴,方不为还指挥着宪兵把破衣服揉成团,塞进了嘴里。 所以这会除了“呜呜”声,两人小孩再发不出任何的声响来。 第二八八章 解惑 方不为让两个宪兵带着小孩走在前面,他则跟在后面不断的观察着。 刚刚走出巷子口,就迎上了郑营长,他是带着人来接应了。 “方组长,幸不辱命,抓到人犯了!”郑营长汇报道。 “那两个人没有反抗吧?”方不为问道。 郑营长点了点头:“没有,一听我们是宪兵,不管是客人,还是车夫,都老老实实的蹲了下来。但我没从他们身上搜出什么东西……” 方不为心中冷笑,要能搜出来才怪了。 这也让他对之前的猜测更确信了一分。 郑营长自然也看到了手下押着的两个小孩。但他跟着方不为抓捕李凤年和和尚的经过,给他的震憾不轻,他就算心里有疑问,也会先压着,等方不为揭晓原由。 方不为让郑营长押着两个小孩,进了宪兵司令部。 刘处长之所以示警,原来是找方不为的。 谷振龙得到委员长的批示之后,并未回宪兵司令部,而是直接命令其他三部,出手精锐人员抓捕。 他本来是想让特务营也出动的,但是宪兵团长告诉他,特务营的人,虽然大部分还在军营里,但郑营长却被方不为带走了。 再问细节,一并跟着走的还有刘安强和于生光。 谷振龙一猜就知道,方不为肯定是从于生光这里审到了什么。 他怕其他三部的人员还没有出动,方不为这里提前打草惊蛇,特地打电话来提醒的。 刘处长没敢说方不为的确是一个人出的军营,只说是和郑营长在一起。 既便这样,谷振龙也命刘处长,立即召回方不为。 方不为刚进门,谷振龙的电话就响了。 一听方不为说于生光并没有交待出什么大人物,只是方不为想追查这批间谍,谷振龙就没了兴趣,让方不为自己决断。 挂断了电话,方不为便和刘处长一起进了宪兵司令部的监狱。 这里远比宪兵团驻地的地牢齐备的多,只要方不为能想起来的刑具,这里全有,甚至有好多,他连名字都叫不上来,更何况用法。 四个人都是被分开关押的,但谁都没想到,方不为竟然先审的是那个最小的孩子。 这个小孩最多一米一,若是前世,这么高,顶多也就是六七岁。但在这个普遍营养不良的年代,有的十岁的孩子,也才长这长高。 小孩太瘦,一张脸上皮包着骨头,脸皮有些皱巴,所以不大好判断。 看到方不为的时候,小孩眼泪汪汪的摇了两下头,嘴里“呜呜”了两声。 方不为就着灯光,凑到小孩的脸前瞅了两眼,然后一声冷笑:“上电刑!” 谷振龙已经派人出动了,闹出动静是肯定的,要想追查到幕后的头目,只有尽快抢在他们觉察之前,撬开这几个间谍的嘴。方不为根本没有时间慢慢问。 到了现在,他终于能够理解谷振龙审问和尚时的心情了。 旁边的刘处长和郑营长同时一惊。 特别是刘处长,这段时间以来,他跟方不为多有来往,从来没想到方不为竟然如此的心狠手辣。 若是真的日本间谍,怎么对付都不过份,但这个明显还是个孩子啊。一看他脸皮皱巴巴的样子,就是个真要饭的,方不为怎么可能下的去手? 牢房里除了方不为,刘安强,郑营长,就只有押送小孩回来的那两个宪兵特务。他们本就对方不为问都不问就卸小孩下巴的行为不认同,此时看方不为竟然还要用刑,竟然谁都不动手。 毕竟方不为不是他们真正的上司,郑营长还在旁边呢。 郑营长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看了看方不为,又看了看那个小孩:“方组长,这还是个孩子,有些过了吧!” 什么意思? 方不为愣了一下。 他一扭头,就看到了两个宪兵特务鄙夷的眼神。 到这个时候了,你给我演这一出? 方不为看着郑营长,一声冷笑。 你特么对上自己人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心软过? 郑营长的手段,可是连马春风都是暗暗咂舌的。 方不为冷哼一声,拔下了小孩口中的破布,手一推,将下颌合了上去,又问道:“几岁?” 小孩没回答,而是直接哭了出来。 方不为顺手一个耳光,重重的盖到了小孩的脸上,哭声戛然而止,小孩被打的头猛的往左一偏,一股口水夹着血水,被甩了出来。 郑营长下意识的撇了撇嘴,刘处长却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方不为反手又是一耳光:“几岁?” 小孩被打的连哭都给忘了。 看到方不为冷冽如刀的眼神,小孩吓的打了个寒颤,大颗大颗的泪珠直往下滴,紧紧的咬着牙关,硬是从嗓子里挤出了两个字:“九岁……” 装的真特么的像! 方不为一声冷哼,“喀嚓”一声,又把小孩的下颌给卸了。 “刘处长,麻烦给兄弟换两个人进来!” 方不为的声音有些冷。 郑营长的人不动手,那就换其他人来。 刘处长和郑营长诧异的看着方不为。 在这之前,不管是什么场合,哪怕是下命令的时候,方不为都一直自称卑职。 面对刘处长直接自称兄弟,这还是第一次。 方不为确实是生气了。 刘处长看不出来情有可原。但郑营长跟着谷振龙,干了这么多年的特务…… 你他妈的难道是地下党抓多了,看到日本人就眼瞎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刘处长一声暴喝。 这段时间以来,他亲耳听到,亲眼看到方不为一步一步的查案,什么时候有过无的放矢的时候? “还是换人吧……来,请两位长官移驾……兄弟给你们解解惑……”方不为一捏小孩的嘴巴,迎向顶上的灯光:“谁家九岁的孩子,能长出智齿来?” 两个人猛的一愣,往前走了一步,迎着灯光一看,果然如此。 先不论智齿不智齿,一个九岁的孩子,牙长的齐齐全全不说,还白白净净,而且还没有一枚龋齿? 以小见大,刘处长和郑营长又看起孩子的其他地方来。 身上的皮肤虽然黑,却不粗糙。特别是一双手,没有一点褶裂。 在这个年代,再放到一个要饭的孩子身上,这简直就是奇迹。 “来,两位再看!”方不为一掰小孩的下巴,“谁家九岁的孩子长胡须?” 刘处长不相信似的,往前一凑,果然看到了下巴上的几点胡茬。 不像是刮的,而是用手拨了以后,刚刚长出来的。 方不为就是在夫子庙门楼底下,卸他下巴的时候,觉察出来的。 方不为最后又指了指孩子的脚趾:“不知道两位长官有没有见过真正的日本人,如果见过,自然就知道,大脚指缝宽成这样,是怎么形成的?” 还能是怎么形成的? 自然是木屐穿多了。 “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听说过‘侏儒”这两个字?”方不为又冷笑道。 还有这个孩子的声音也不对。 没抓到他之前,他前后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是问那个大一点的孩子,侧门的宪兵怎么突然这么凶了。另外一句就是对那个给他们铜子的客人说谢谢。 两次的声调和嗓声有很大的差别,明显就是压着嗓子在说话,包括刚刚也一样。 这也是方不为当时觉的不对的原因。 郑营长羞的无地自容,他心里明白,方不为就是指给他看的。 谁让方不为下令的时候,这两个王八蛋不动手不说,还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自己也是鬼迷心窍,想着到了自家的地盘,方不为这个外人还对自己呼来喝去,又在方不为接电话的空子里,听两个手下添油加醋的说了方不为几句坏话,心里不服气,才辩了一句。 谁知道转眼就把嘴巴盖到了自个的脸上? “我干你娘的,聋了吗?”郑营长冲上去,一人给了一脚。 两个宪兵直接忘了躲,他们早已经听傻了。 他们是和方不为一起发现的这两个孩子,方不为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现这么多的破绽的? 被郑营长踢醒之后,两个宪兵特务才反应了过来,羞红着一张脸,手忙脚乱的去拉电椅。 “还是换人吧!”方不为又对刘处长说道。 这两个宪兵特务心里有了气,下手难免没分寸,别像陈超一样,一上手就给弄死了。 “走,我带两位兄弟再去会会其他三位!” 方不为憋了一口气,想让这两个狗东西好好的见识一下。 刘处长当既安排着人,给新来的两个特务交待了几句,他则快步的跟了上去。 这一间牢房里,关着那个大一点的小孩。 其实也不算小了。 这个年代,穷苦人家的孩子,能长到一米五六的个子,怎么也要十六七了。 小孩看到浩浩荡荡的进来了一群人,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方不为取了他口里的破布,冷声问道:“认不认识我?” 小孩下意识的直摇头,口水扯成一条线,直往下滴。 方不为合上了他的下巴,又问道:“既然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是长官?” 小孩脸色一白,心虚的低下了头。 两个宪兵羞的直想撞墙。 这个小孩从门楼上往下爬之前,喊的第一句是:“长官,别开枪!” 之前想到要跟踪,所有人员都穿的是便装,包括方不为。而且是在这么黑的夜里,这个孩子怎么知道方不为的身份? 方不为抬起了小孩的下巴,小孩两只眼睛乱转,却不敢看方不为的眼睛。 “哪里人?”方不为厉声问道。 “奉天!”小孩回道。 “汉奸?”方不为冷笑道。 “你才是汉奸……”小孩眼睛一突,愤怒的瞪着方不为。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连刘处长都以为方不为会动手,却不想方不为丝毫的不着恼。 “不是汉奸,那怎么会和日本人厮混在一起?”方不为冷声问道。 “谁是日本人?”小孩惊疑的问道,看着方不为似笑非笑的眼神,小孩猛的一惊:“你是说小弟?” “他是我老乡,怎么可能是汉奸?” “你怎么知道他是你老乡?” “他和我说话的口音一模一样啊!”小孩梗着脖子说道。 方不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日本关东军中会说汉话的,哪个不是一口的东北腔? 第二八九章 内情 方不为呵呵了一声,又看着小孩说道,“你要是心里没鬼,跑什么跑?还爬那么高,你是猴子变的么?” 刘处长紧紧的咬着牙关,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方又转过头,看着两个宪兵:“两位兄弟,下次再遇到这样的,管他有没有问题,先抓起来再说……” 一听有人说话就跑,这像是没问题的样子么? 郑处长的一张脸,都快和供桌上的红布一个颜色了。他瞪着两个手下,一声怒吼:“滚!” 方不为没理郑营长,看着小孩,又指了指牢房里的一堆刑具:“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孩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他现在才知道怕了,恨不得给自己几耳光。 自己哪来的胆子,敢和这样的人对嘴? “问你什么,就说什么,不然的话……” 方不为故意的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小孩的下体,阴着脸说道:“先把鸡儿割了!” 小孩小腹一凉,下意识的想夹紧了腿,可惜脚上带着镣铐,被钉在地上,根本收不回来。 “我说,我肯定说……”小孩急声喊道。 …… “我一直在夫子庙这一块要饭……大概是半个月前吧,小弟不知是从哪里过来的。他不怎么说话,也不爱和人接触,其他孩子就爱欺负他,我看不过眼,帮过他两次,他就跟着我了…… 过了没两天,有一天夜里,小弟说他饿的难受,我就陪着他出来找东西吃,半路上碰到一个人,他给了我们十枚铜子,让我们帮他去取一样东西……就我刚刚取过东西的那个地方……然后再送到牛皮街,还能再得十枚铜子……” “具体在牛皮街的什么位置?”方不为冷声问道。 “是街边的一个大石狮子底下……我不认识字,那一块我不常去,还是小弟提醒我,我才找到的……” “你就没想过,让你送东西的人是坏人?”刘处长忍不住问了一句。 “饿的心发慌,哪里有功夫想这个……”小孩瞄了刘处长一眼,低着头说道。 方不为一声冷笑。 一看就知道这小子没说实话。 宪兵司令部是什么地方? 动不动就倾巢出动,大肆抓人。 而且大多时候都是抱着宁可抓错,不可放过的态度。有时候为了抓一个嫌疑人,甚至会将目标区域内的数十,甚至数百号人全抓回来,然后才开始慢慢甄别。 其中无缘无故挨了打,甚至受了刑的也不在少数。 一来二去,阎王殿的名头就传了出去。 普通人宁愿绕路,也不敢从门口路过,就是这个原因。 这小子不是没想到那个人有问题,而是反了过来,把宪兵司令部当成了狼窝。 再加上饿的狠了,哪里会管那么多? 现在不像后世,信息传播那么方便,普法教育那么及时。这小子根本就想不到间谍的身上。 拉这小子做掩护,只能是日本人临时起意,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侏儒的主意。 情报是这小子取的,也是他送的。那个侏儒明面上一点干系都没有,其实则是在暗中监视。事旦有殆,说不定还会灭了这小子的口。 如果换成别人,比如郑营长和刘处长,看不出侏儒的破绽,八成会把这小子当主犯,而把那个侏儒给放了。 “这半个月以来,你们是天天都来吗?”方不为又问道。 小孩点了点头:“每天来两次,一次是三更过后,第二次是五更过后……” 这就和于生光交待的对上了。 方不为皱起了眉头,看着刘处长:“这两个小子天天半夜里围着围墙转悠,就没有人过问过?” 刘处长有些汗颜:“我刚刚问过了……前两次,侧门和正门的警卫都审过他们,侏儒就不说了,谁也不会把主意力放在他身上……而这小子确实就在这一块乞讨,一两年了,都成熟面孔了……而且每回一问他,这小子都装出一副饿的快要死了的可怜模样,说是地盘都是分好的,没他的份,他只能半夜出来找食。有两次,警卫还主动喊他过去,给了他几个馒头……” 方不为一声冷笑。 这事要传出去,怕是会笑掉党国上下的大牙! 堂堂的宪兵司令部,竟然让一个小孩哄的团团转? 不知道谷振龙知道后,能不能笑的出来? 方不为大手一挥,指着小孩说道:“郑营长,劳烦派几个兄弟,带他去牛皮街查一查……” 不待见归不待见,但事还得办。 这种事情,自然是特务营最拿手。 “方兄弟放心,这次决对不会出差错了……”郑营长拍着胸脯保证道。 方不为发现,这位不但是人精,还颇为光棍,至少胸怀气度还是有的。 刚才自己的一番举止,甚至带了几分羞辱的意思,但郑营长却没有一分的恼怒? 当然,也是因为郑营长清楚,自己在谷振龙心目中,份量比他要重一些的原因。 郑营长给面子,方不为自然也知情识趣,抱着拳,笑嘻嘻的说道:“方才一时心急,言语上多有冒犯,还请郑营长担待一二……” 看方不为如此,郑营长心里的怒气也去了大半,自然是连番恭维。 临出门的时候,方不为又提醒了一句:“司令有大动作,且已开始行动,此时城内的动静不小,我估计,这伙人露面的可能性不大……” 他在提醒郑营长期望不要太高。 方不为估计,这次有八成的可能,什么也查不到。 郑营长点了点头,带着小孩离开了。 方不为带着刘处长,边往外走,又边交待道:“这小子是被哄骗进来的,惩戒一番就可以了……” 方不为估计自己要是不求情,这小子九成九活不下来。 刘处长则摇了摇头:“还得看司令的意思!” 闹出这么大的笑话,谷振龙不知道会被气成什么样,事后肯定要过问。 就算查清这小子真没什么牵扯,也要等谷振龙发话才行。 这一点方不为倒不是太担心,谷振龙手不软,但并非不讲道理。怕就怕手下的人挨过谷振龙收拾之后,会拿这小子出气。 到时候谷振龙问起,自己提一嘴就可以了。 第二九零章 警告 方不为没想到,这次真碰到了硬骨头。 上了三次电椅,有一次都快休克了,侏儒还是硬挺着不开口。 再看他的眼睛,没有一丝的惊慌和恐惧,反而满是坚定和决然,方不为就知道,想要审下来的可能性不大了。 像侏儒这种身体残缺的人,心志本就要比普通人坚韧。再经过****的洗脑,脑子里全都是要为天皇效忠的念头。 身体所受的痛楚,根本动摇不了坚定的信仰。 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对付这种人,但要用水磨功夫,或许是一月,或许是半年。 方不为哪里有这个时间。 “收着点,别弄死了!”方不为给行刑的人交待道。 谷振龙一发动,想要立刻抓到孙先生的希望算是破灭了。但肯定还要查下去,哪怕是有万之一的可能,也不能放过。 侏儒活着,肯定比死了要有用。 交待了一句,方不为又去看了那个车夫和醉鬼。 这么一会功夫,这两个人的身份全查清了。 车夫是真的,是地地道道的南京人,没有冒名顶替的可能。 醉鬼也一样,是考试院考选部某司的一个小官员。家就住在瞻园附近。今夜是前去赴宴,喝的有些晚了,正好撞上了这件事。 识破了侏儒的面目之后,方不为就猜想到,这两个倒霉蛋是碰巧被牵扯进来的。 传递情报,有侏儒和那个真乞丐就够了,日本人就没必要再放两个多余的人进来。 两个半大的乞丐,半夜出现在街上,比任何人都要正常。根本不用再让其他间谍接应,或是转接情报,那样暴露的风险更大。 双方差点撞在一起的地方,离宪兵司令部的大门口只有几十米的距离。若是碰上个好奇心或是同情心重的警卫,说不定就会跑过来看一眼,日本人不会没事找事。 反倒是郑营长,却以为这两个才是真正的间谍,怕是暗中高兴了很长时间。 审了半天,确实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方不为就让刘处长把这两个人给放了。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郑营长派人来传信,牛皮街这里一直没有动静。 但南京城里四处抓人的动紧不小,郑营长声称,他带着小孩往牛皮街走的时候,一路上听到了好几起枪声,还碰到了亲自带着人围捕的马春风。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 就算有天大的情报,间谍也不会派人来取了。 孙先生能统属瘦和尚,侏儒这样的下属,那就绝对不可能是中国人,在日谍机构当中,身份肯定不低。 他在南京带领谍报小组暗中活动,肯定会利用到玄苦掌握的这一部分内奸,只要知道其中的一个人落网了,自然就会明白,自己也暴露了。 想要抓到这个人,难了! 但方不为明白,不可能有天衣无缝的计划,也不可能每次行动都能尽全功。 查了一个李凤年,能捞出和尚,更能通过和尚抓到这么多的高级内奸,已经是天大的惊喜了。 按谷振龙的话法,方不为这是宏运当头,连老天都帮他。 方不为想了想,谷振龙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要没有这场雨,可能他还没有赶到牛首山,和尚就发完电报了,到那个时候,他最多也就能抓住一个李凤年,说不定还是被灭了口的。 方不为原本是想让郑营长撤回来,但郑营长不死心,想着再观观察观察 反正暂时也用不到他,方不为就随他去了。 郑营长的人刚走,谷振龙这边又打来了电话,命方不为即刻到宪兵团驻地。 所有抓捕回来的人员,全被押到军营了。 出了一个车庆丰,又出了一个于生光,连谷振龙都对自己的老窝起了防范之心。 方不为这次没有遮掩行迹,和刘处长开着车,大明大亮的出了宪兵司令部。 进了军营的地牢,里面哀嚎连天,刺的方不为的耳膜直发麻。 就这么一会功夫,抓回来的人,竟然快要将地牢全部填满了? 方不为估计,真正的要犯其实没有多少,大部分的都是这些重要人物的扈从和手下之类的亲信。 行刑的全都是各部的好手。方不为不但看到了杨国仕,还看到了被一撸到底的吕开山。 没找到谷振龙,却先碰到了陈祖燕。 陈祖燕正盯着贺清南和吕开山,对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审讯。 看到从门口方不为,陈祖燕招了招手。 方不为不知道陈祖燕是什么意思,只好走了进去。 男子四十来岁,被吊了起来,浑身上下就只穿着一条短裤,不知道是被从床上抓回来的,还是抓到之后扒光了衣服。 “认不认识?”陈祖燕指了指男子。 方不为盯着男子看了两眼,摇了摇头。 男子听到陈祖燕的话,也正好抬起头来,看了方不为一眼。 方不为能够分辩的出来,男子看自己的眼神,完全是一副陌生人的样子。 “此人在陆军署军法司任职……”陈祖燕又提醒道。 这人是舅舅的属下? 方不为猛的一惊,陈祖燕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陈祖燕,陈祖燕却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方不为心中暗自冷笑,陈祖燕这是在诈自己。 “禀报局长,卑职确实认不得此人!”方不为正色的答道。 “此人不但是汉奸,还暗中向赤党递送情报……可惜肖司长不在,不然还可以找他了解一二……”陈祖燕说道。 陈祖燕这是在威胁自己? 方不为丝毫不惧,迎上陈祖匀灼灼的目光,正色的回道:“局长放心,舅舅不日便要回归,等他来了,局长再问也不迟!” 舅舅肖在明是什么心思,方不为岂能不清楚。 肖在明就是一个老愤青,早就做好了一旦开战,便以身殉国的准备,能投靠日本人当汉奸? 给地下党传递情报,就更不可能了。 因为父亲地下党的身份,连累到了母亲和自己,差一点让一家三口全吃了日本人的枪子,肖在明恨不得把自家姐夫暴捶一顿。 甚至在自己失忆后,连父母亲活着的消息都不告诉自己,就是怕父亲拖自己下水。 肖在明严防死守到这种程度,陈祖燕现在却暗示肖在明和地下党有关,开什么玩笑? 对上陈祖燕审视的目光,方不为连一丝躲闪都没有。不但不心虚,还有些不卑不亢的意味。 吕开山惊的睁大了眼睛。 马春风都不敢在陈祖燕面前这么说话,方不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陈祖燕的脸色没有一丝的变化。 “哦?不知肖司长去了何处?” “美国!”方不为回道。 这并非是信口开河,肖在明的女儿,方不为的表姐,就在美国留学。而且还有其他亲戚。 而且为了让人不起疑心,肖在明和肖在和会真的去一趟美国,一为乘此机会探视女儿,二也是在方不为的建议之下,提前去美国,置办几处产业,以备后路。 但方不为的父母亲,还是会留在港城的。 方不为安排肖在明送家人出国的事情,不但马春风知道,谷振龙也知道。 这些都是详细汇报过的,甚至写进了相关的报告里,呈交了委员长侍从室。 当时都以为江右良已经把方不为在上海干的事情捅给了日本人,怕日本人拿方不为家人做文章,所以方不为才行此下策。 方不为不信,陈祖燕不清楚这一点。 “好,那我拭目以待!”陈祖燕笑着点了点头。 不是等两天,而是走着瞧的意思?陈祖燕到底想说什么? “局长这里若无要事,那卑职就先去找司令复命了!” “去吧!”陈祖燕挥了挥手。 等方不为出了牢房,贺清南和吕开山都还没回过神来。 这个男子是陆军署军法司的官员没错,但却不是肖在明的人。 而是军法司司长王振南的亲戚,论起来,也是委员长的亲戚,所以谷振龙才如此重视,让陈祖燕亲自盯着审讯。 更有一点,这人是汉奸不假,但和地下党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陈祖燕故意对方不为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局长是怀疑方不为有问题?” 贺清南问道。 他被江右良的事情牵连以后,陈祖燕知道了原委,对特务处突然冒出了方不为这么一个妖孽更是惊奇,还亲自指派吕开山调查过一番。 方不为的履历一清二白,别说问题,连丝瑕疵都找不出来。 民国十五年,也就是国民政府定都南京的前一年,肖在明带方不为到了南京,把他送入南京中学就读。 民国十九年,高中毕业,方不为考入了中央陆军学院步兵科,民国二十二年夏,也就是去年,方不为军校毕业,又被肖在明送入了特务处,直至现在。 方不为的家人,吕开山也不是没有查过。他以陈祖燕的名义致电上海政府组织部调查科,上海方面之后的反馈,和方不为内部的档案没有丝毫二致。 方不为的父母亲在游行冲突中被日本人误杀,原本还有一个小舅,也在最近卖了房子,跟着肖在明出了国。 上海关防甚至还有肖在明及一家人的出关记录。 还有一点,以特务处的审查手段,方不为真要有问题,马春风怎么可能查不出来? 贺清南在想,不知道陈祖燕是从哪里看出了不对。 陈祖燕却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是提醒提醒他!方不为明目张胆的同情赤党,若不加防范,说不准就会有投敌的一天……” 陈祖燕再没有往下说,贺清南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这么多年,从党调科开始,到现在的特工总部,他们不知道查处了多少地下党,其中有相当一部分赤党的内线,就是因为露出了这样的倾向,被地下党瞅准了空子,最后发展成了内奸。 陈祖燕这是在提醒方不为,不要一时糊涂,连累了肖在明。 就算家人被送到了国外,也不一定就是进了保险箱。 由此可见,方不为是真正的落入了陈祖燕的法眼。 不然一个小小的尉官,还是对头马春风的人,陈祖燕何苦费这么一番周折? 贺清南虽然不知道,陈祖燕甚至生出过想要把方不为好好调教一番后,顶替了贺清南的心思,但他仍然对方不为生出了戒心。 第二九一章 金刚和太保 方不为一路上都在想,陈祖燕说这么一番话,到底是什么意? 舅舅这里肯定没问题。而陈祖燕话里的意思,明显的就是在针对自己。 要真因为父亲的原因查出什么来,陈祖燕早动手了,何必提前让自己警觉? 而且舅舅也说过,父亲以及自己被日本人抓了的事情,他处理的很干净,而且日本大官还配合着制造了父母假死的经过。除非有人能找到那个收礼放了人的日本大官,不然不可能露出破绽…… 一直到见了谷振龙,方不为还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 谷振龙问起缘由,方不为几乎一字不差的将陈祖燕和自己之间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谷振龙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这是老毛病又犯了,看谁都有投共的嫌疑!”谷振龙回道。 但顿了顿之后,他又提醒着方不为:“但你也要记住,谨言慎行,不要让所有人都觉的,你是在真的同党赤党……” 原来只是在警告自己,方不为暗松了一口气,又连连点头。 解了方不为的心结,谷振龙又开始说正事。 “叫你过来,是要你帮着审一个人……这个人的干系太大,先不论职位,只说和委员长的关系,就少有人及。肯定是不能用刑的……我认为,他们投敌的可能性不大,很有可能是玄若故意攀咬出来,让我们自相残杀的……” 说到这里,谷振龙牙疼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但要说不审一审,我不放心不说,委员长那里也不好交待……” 方不为明白了,这是让自己当人肉测谎机来了。 但自己真没那么厉害! 推托是肯定不行的,但要提前打好招呼,免的自己看走了眼,把所有的责任全推自己头上。 方不为委婉的提醒了从振龙几句,谷振龙双眼猛的一瞪:“别的本事没学好,偷奸脱滑倒玩的顺溜……是不是跟高思中学的……” 方不为哭笑不得,急忙解释了几句。 “把自己的事情干好就行!”谷振龙又讥笑道,“这事别说你,连老子我都不敢置喙,全得交由委员长决断……” 意思是只要他不偏不倚,客观的将自己观察到的东西说出来就行。 自己能往哪里偏? 到现在,自己连国党内部各个派系都有哪些还没数清楚,怎么可能参与到这样的事情当中去? 又保证了几句,方不为便跟着谷振龙去往重要犯人的牢房。 到了门口,他才看到,守门的不是宪兵团的人,也不是任何一处特务机构的人。 两个人都很年轻,至多也就有三十岁,但职衔却不低。 一个是少将,一个是上校。 拿少将来守门,里面关着的是什么人? “谷司令!” 少将看到谷振龙的时候,只是点了点头,便算打过招呼了。少校倒是给谷振龙敬了个礼。 方不为猜测,这两个应该是委员长派来的人。 “长官好!”方不为先是敬礼。 看着穿着便装的方不为,少将觉的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还是旁边的少校提醒了少将一句:“这就是特务处的方不为!” “你就是方不为?”少将一听名字,就来了兴趣,仔仔细细的盯着方不为看了一遍,又出声问道。 方不为猜测,这两个八成就是委员长派来的。 “禀报长官,卑职就是!” “啧啧!”看着方不为,少将一脸的好奇,“称的上一表人才,精神也不差……” 然后他又回过头来,看着旁边的上校问道:“乃建,马春风从哪里搜罗出的人才,你之前在特务处,就没发现?” 上校摇了摇头,看着方不为说道:“他从军校毕业就到了特务处,到现在也才刚刚一年,而且卑职听说,他是失忆之后,才突然开的窍……” 少将又奇怪的看了方不为一眼:“怪不得他不认得你……” 听两个人的对话,方不为心动一动,猜出了上校的身份。 此人在特务处待过,又在委员长的身边,两相一结合,应该就是因为误抓汪院长亲信,而被迫去职的特务处书记林双龙。 两个人看了看谷振龙,意思是在这种场合,带方不为过来是何用意。 但谷振龙并没有解释的意思,直接打开了铁门,率先走了进去。 里面坐着一个男子,大概四十岁左右,一身军装穿的整整齐齐,竟然是一位中将。 “主任,让你受委屈了!”刚一进门,少将便一个立正。 “滚一边去!”中将一声怒叱,站起来,给谷振龙打着招呼,“有劳纪常兄了……” “慕尹,你这是何苦来哉……”谷振龙一脸惋惜的说道,“委员长得知你自缚双手,主动跑来求审,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让我速速放你出去……” “纪常兄不必多言,间谍既然交待出了我,你便要一视同仁……” 方不为猛的一惊,这位竟然是自个跑来的?看来是来自证清白了。 两人你来我往,推托了一番,方不为能看出来,这位不是在故做姿态,而是真的想要谷振龙按正常程序审讯。 谷振龙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坐了下来。 其实双方都心知肚明,真要不审个明白,委员长怕是连觉都睡不着,而这位的前程,怕也是要泡汤了。 谁让他比谷振龙还过份,当初不但和同妙和尚多有来往,还帮着大肆扬名。 正式开始审讯之后,方不为才知道受审的这位中将,和旁听的这两位是什么人了。 少校确实是林双龙,之前的特务处书记兼复兴社总书记,现在只是委员长侍从室的秘书。 中将和少将却是大有来头。 中将就是后世俗称委员长八大金刚的其中一位,钱慕尹。 他现在头上的职级多的一踏糊涂,委员长的八大行营当中,他在其中的四个担任过要职,不是主任便是参谋长。 另外,长城会战时,他还是十三军的军长,当时两个师的师长,一个是宋元良,另外一个是唐恩伯。 现在钱慕尹的主要职务之一,是委员长侍从室的主任,主要负责军事和情报。 方不为恍然大悟。 怪不得得知间谍攀扯上了自己,这位便自缚双手,求着要审讯。 这个人要出了问题,简直就是国民政府的灾难。 知道了此人的身份,方不为倒不紧张了。 这位他还真有印像。 在两年后的西京事变当中,他为了保护委员长,拼死反抗,胸口被打了一枪,要不是张少帅命人往医院送的快,差点没救过来。 而方不为也记得,先后但任委员长侍从室主任的人当中,出过问题的就两个,绝对没有眼前这位。 而出过问题的两位,一位就是首任军事统计局正局长。 这位虽然是委员长的心腹,但却半公开援共,动不动就会因此被撤职,然后没过多久,又会被委以重任。 新中国以后,他是首任交通部部长。 另外一位,便是汪的头号心腹,周佛海。 这位也是个人才,委员长明知他和汪的关系,却对他很是看重。直到正式抗战后,他随汪投日。 还有这会的林双龙一起坐在旁边,一副旁听架势的少将,方不为也知道他的身份了。 这是十三太保之一,复兴社的老大哥,邓有仪。 现在是委员长侍从室秘书,兼南昌行营调查课的主任。 要论特务资历,他和陈祖燕相当,他所主掌的调查课,比谷振龙的宪兵特务还要早。 委员长能派邓有仪和林双龙旁听,想来也是不大信钱慕尹会当汉奸。 因为这两个都是钱慕尹的下属。 但干系太大,不论委员长信不信,只为了自己的清白,也为了做给其他的知情报人看,更为了前程,这个过程也要走一遭。 而且钱慕尹并非是在做样子,态度不是一般的肯切和认真,谷振龙也不是一般的重视。 谷振龙边问边记录,方不为则是边听边记录。 钱将军每交待一句,方不为就会在后面标注一下。 整个过程下来,全部都是同一种符号。 谷振龙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方不为标注的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钱慕尹根本没问题。 审讯的过程并不长,只有半个小时。基本上是钱慕尹在自述,偶尔的时候,谷振龙才会提到一个问题。 做完最后记录,谷振龙当场在审讯纪录上面写上了自己的建议,大致意思便是钱慕尹是被日本人栽赃陷害的,目的便是想用离间之计,让委员长对钱慕尹心生猜忌,以除去他一大臂膀。 写完之后,谷振龙又封存了记录,交由邓有仪,即刻呈交委员长。 “辛苦慕尹兄了!”谷振龙站起了说道,“我有要务在身,就不送了,有劳邓主任,送慕尹兄回府……” 这是要当场释放的意思。 “连累纪常兄受责,我心愧难安,改日得空,我摆酒谢罪,还望纪常兄赏个薄面……”钱慕尹抱着拳说道。 “好,我一定赴宴!”谷振龙爽朗的笑道。 钱慕尹没有问题,也让他松了一大口气。 第二九二章 结案 等这钱慕尹带着邓有仪的林双龙走了之后,谷振龙又单独把方不为叫到了一边。 “你个狗东西,做记录的时候,比我还快,还一点问题都没看出来?”谷振龙瞪着方不为骂道,“我就不相信,你没看到钱慕尹讲到和同妙和尚的关系的时候,轻描淡写的态度和语气?” 方不为哭笑不得。 自己推托的时候,他骂自己偷奸脱滑。自己勇于担责了,他又认为自己敷衍了事。 方不为算是发现了,只要是干过特务的人,都有一个共性,什么事情都先要怀疑一下。 “司令,这位钱长官好佛学,和同妙这种本身名声在外的高僧来往多一些,也算不得什么出格的事,卑职能看的出来,他也是被连累的……” 谷振龙也不信,就凭一个和尚,能让钱慕尹当了汉奸。但站在他的立场上,要算没凭据,也要先假设,再去求证。 一说到这里,谷振龙就想到了自己身上,生出了兔死狐辈之感。 也就玄苦认得审讯报的是谷振龙,若换成其他人审,说不定咬出来的就是他。 这比当初仅仅只是引起委员长怀疑的性质重多了。 方不为也在暗暗的感叹。 能做高级间谍的,果然没一个简单的。 这个玄苦和尚差一点,就从委员长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 之后,谷振龙则时不时的带着方不为,审讯一些重点人物。 不过全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只以为是记录员。 凭着方不为细致入微的观察,谷振龙还真的审下来了两个又奸又滑的硬骨头。 陈祖燕和陈超听说之后,也把方不为叫过去用了几次,发现方不为对于人犯的细微变化和情绪波动,掌控的一是一般的情准。 毕竟这个年代没有对心理学,表情学建立专门的学科,就算心里有这个概念,也只是停留在初级阶段。 方不为可是专门在公大深造过的。包括后来参加工作,时不时的还要去进修一番,比这个时代的审讯人员,不知专业的多少倍。 接下来的几天,方不为一直待在宪兵团驻地。包括其它各部首脑也差不多,除非有要事,会外出一下,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抓紧审查抓进来的这部分人。 确实有几个关键人物被两个和尚拉拢,做了汉奸。其中有两个在参谋本部一厅,还是高级参谋,其一甚至负责的是专门对日的做战计划和情报。 幸亏自长城会战之后,参谋本部做的大都是一些预计以及防备计划,没有大的做战计划命令,所以损失不算太重。 如果和尚没落网,没交待出来,真正等两国开战,有非常大的可能性,做战布署就会从这里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另外还有和委员长打上八杆子才能扯上关系的两个亲戚,一个就是陈祖燕让方不为见过的那个胖子,是委员长的表弟,陆军署军法司司长王振南的亲信。 日本人妄想通过王振南的关系,让奸细混到委员长的身边,目的不言而喻。 为此,王振南被委员长打成了猪头。 剩下的,便集中了在行政院。 军政部,外交部,两部加起来竟有十多人。 对此,别说方不为,就连谷振龙和其他三位也丝毫不稀奇。 这两部首脑本就是亲日派,特别是以行政院汪院长为首的派系,大肆鼓吹“战则必败,和则国未必会乱”的投降主义言论。 可想而知,当同妙和尚带着真金金银,甚至是空着姓名和官职的委任状上门之后,下面的人会怎么选。 自然是欣然笑纳了。 当看到一份盖着天皇大印的委任状时,方不为啧啧称奇。 他就想不通了,这还哪到哪呢,这些人就怎么敢信,日本人就一定能胜? 还有,谁能保证这委任状是真的? 看来还是和谷振龙说法差不多,这些人就是存了两边下注的心思。 日本人败了,这些人自然还是国民政府的高官。若日本人胜了,拿出这不知真假的玩意,就是他们早已向大日本天皇效忠的证明。 这样的杂碎,死一百次都难赎其罪。 方不为不惜亲自动手。 谷振龙等人,终于见到了方不为心狠手辣的一面。也让他们对方不为更加的放心了。 等所有人审讯完毕,便开始了极为迅速的清除行动。 密秘处死的处死,另行关押的密秘带走,确实冤枉的,则是先恐吓后收买,然后调离中枢,闲置了起来。 当然,也难免会有漏网之鱼。 估计是谷振龙这边刚有动作,闹出动静的时候,就有人开始警觉。行政院的一位主要人物,便是在听到城内枪响的第一时间,便潜逃出城。 为此,谷振龙直接下令封城,不过没有在城内戒严,只是命宪兵出动,严定各城门和出入口。 因为封城的原因,在最后两天,还闹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动静。 日本第三舰队的司令官出城时,被宪兵拦了下来,将车里车外搜了全遍。 结果当天下午,日本领事馆便发来警告函。 汪院长当时便拿着函文找了委员长,就像是得了尚方宝剑一般。结果委员长避而不见。 方不为怀疑,这应该是孙先生的手笔。 而这位孙先生,则是彻底的消失了一样,再没有露出过痕迹。 从其中两个高级内奸口中,审出了孙先生的两处接头的地方和窝点,但等方不为带人搜查的时候,早已是人去楼空。 只要和这位孙先生接触过的人,提起这个人来,语气当中都带着一丝信服。 按照这些人的说法,此人极尽蛊惑之词,总能挠到自己痒处,而且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缺什么,想要什么。 方不为怀疑,这人自身就是个懂心理学的高手,而且手下绝对还有厉害人物,甚至有专门的参谋团伙,专们用来研究准备要拉下水的这些汉奸的背景的秉性。 而且此人三教九流,诸子百家,天南海北,好像什么都能懂一些。绝对称的上博学多才。 甚至有好多人认为,这个孙先生绝对不是日本人。 这样的一个人物,日本人培养出来,得费多大的功夫? 不可能因为暴露了一次就闲置不用。 更何况,还有玄苦和尚没有交待,甚至是他也不知道的那一部分内奸,日本军方难道舍得放弃? 方不为坚信,孙先生绝对还会有出现在南京城的一天。 因为和尚交待出来的人物大都比较敏感,许多都是其他派系的重要人物,怕夜长梦多,委员长便批示速战速决。 所以从抓到审再到密秘宣判,前后不过十天出头。 关于一众内奸,处理的非常低调,甚至有许多的家人,连人最后去了那都不知道。 对于李凤年的结果,则是异常高调。委员长直接批示,将李凤年交由南京地方法院审理。 至此,绝大部分的人也只知道,原来各大特务机构如此兴师动众,是因为吴永斋在南京的代表投日做了汉奸。 为此,吴永斋亲赴南京,向委员长做了解释,并登报声明。 等到谷振龙上呈了结案报告,委员长直接批示之后,方不为才算是离开了宪兵团驻地的地牢。 这段时间,他几乎吃住都在地牢里,很少上去。方不为觉的自己都快发霉了。 第二九三章 叙功 等回到特务处,已是深夜时分。方不为回营房的时候,碰到值夜的冯家山,只是简单的问了几句,便上了楼。 第二天一早,正当他准备把手下召集起来,询问一下这段时间的情况时,吕副官又来通知他,谷振龙亲自打电话,命他去宪兵司令部一趟。 到了之后,当看到除了谷振龙,陈祖燕、陈超,甚至是马春风也在的时候,方不为心里猛的一咯登。 又出什么事了? 四部首脑眼神灼灼的盯着他,就像是针扎一样。 方不为心中一凉。 难道父母亲假死的事发了? 虽然心中忐忑,但方不为丝毫不露声色,一个立正,敬着礼环顾了半圈:“各位长官好!” “砰”的一声,谷振龙猛的一拍桌子,然后站了起来。 若给个胆小的,怕是被会惊的一跳。但方不为纹丝不动。 “知不知道召你来此,是为了何事?”谷振龙故意板着脸说道。 方不为盯着谷振龙的眼睛,看了两秒,谷振龙却是波澜不惊,一丝痕迹都不露。 再看其他三位,也是差不多的神色。 看来这两天帮着审讯要犯,被这四位看在了眼里,现在对自己都有了防范,脸上一丝的表情都没有。 不对啊? 这四位又不是没见过自己以一敌八的本事。如果自己真犯了事,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敢让自己近身?就不怕自己挟持他们。 至少也要把自己五花大绑,手脚不能动才行吧! 方不为心中稍定。 “卑职不知!”方不为很自然的摇了摇头。 “你个狗东西,害的我被委员长一顿臭骂!”谷振龙瞪着方不为厉声说道。 方不为还没来提及想想谷振龙为什么会因为自己的原因挨骂的时候,谷振龙又是一声厉喝: “方不为!” 方不为下意识的抬头挺胸,一个立正:“到!” 随着方不为的一声到,其他三位同时起身,都如方不为一般,站的整整齐齐。 谷振龙“哗”的一下,把桌面上扣着的一张大纸翻了过来,然后“啪”的一声,飞快的一抖,再用双手端到了自己眼前,就像是古时候的太监要宣读圣旨一样。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潇洒至极。 稍稍歪了歪头,看到大纸右面最显眼的三个字,方不为当即在心里大骂。 特么的,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就算授官宣读任状,必须要庄严肃穆,也不用装出来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吧。 “方不为,任为陆军步兵少校,此状!” 谷振龙念了这么一句,就停了下来,然后把任官状往方不为面前一推。 怎么没有具体的职务? 方不为猛的一愣,然后又是一惊! 自己想到这一次可能会升官,但没想到升的竟然是正式军阶? 这不是国民军事委员会签发的临时职务军阶的任职令,而是国民政府签发的正式叙任军阶的任官状。 国民政府的正式军衔,是由军事委员会铨叙厅根据军官的职务、资历、学历、战功等情况综合考虑,由铨叙厅正式叙任,上报国民政府,并由国民政府军政两级元首签发后颁任于授职军官。 只要接了任官状之后,方不为这个少校军阶就变成实打实的了,不会因为职级的升降而有变化。 但职务军阶则不一样,你这个职务不干了,相应的职务军阶就会被去除。 比如委员长的表弟,陆军署军法司的司长王振南。 他现在主掌军法司,职级军阶挂的是中将,但只应对的是他做为军法司司长的这个职务。 而王振南现在的正式军阶,只是上校。 如果哪天王振南不干军法司的司长了,没有委任其他职务之前,他就只能恢复到上校的军阶。 方不为的舅舅肖在明也一样。职级军阶是少将,正式军阶也是上校。 再打个比方。 后世极为有名的张灵甫和孙立人两位将军,在抗战期间,职务军阶不断高升,甚至升到了中将副军长的级别,但实际军阶还是上校,直到日本投降的前几个月,才正式叙任到少将的军阶。可想而知,国民政府的正式军阶叙任有多困难。 特务处也一样。马春风现在的职务军阶是上校处长,但正式军阶也只是陆军中校而已,只比现在的方不为高一级。 后世一直误以为,马春风一直顶着上校的军阶,手底下却尽是少将,中将。这只是因为,好多人把马春风以及这些下属的正式军阶和职务军阶给弄混了。 当时的时候,其中绝大多数的人,正式军阶都和马春风一样,只是上校而已,甚至一部分,顶着少将的职务军阶任职,但正式军阶却只是中校。 而且马春风当时的职务军阶也并非是上校。在叙任少将之前,他已是军统局的中将副局长。 同马春风一样,这一批功勋显赫的将军们,都是在四五年春天的时候,才集中叙任的少将军阶。 别看方不为从上尉到少校,只是升了一级,但对国党军队内部来说,想跨过这一步,真的难如登天。 看方不为发愣,谷振龙还以为他是高兴傻了,故意的一瞪眼:“聋了!” 方不为猛的反应了过来,双手接过了委任状。 “多谢各位长官栽培……” 任官状肯定是委员长授意的,但却不是委员长签发的。 所以方不为没有说出为委员长效忠的话来。 方不为接过来一看,除了谷振龙念过的正式行文以外,还有两级长官的签名。 分别是国民政府主席林森,行政院院长王兆铭。 根据国民政府宪法,正式叙任的任官状,必须由中华民国最高元首,国民政府主席,海陆空三军大元帅签发,所以上面签字的不是委员长,而是林主席。 剩下的便是中华民国国民政府的大印。 方不为刚刚准备收起来,却不想谷振龙又是一声断喝:“方不为!” 方不为不得不将任官状放在桌子上,再次立正。 谷振龙手一伸,变戏法似的从桌子底下又拽出了一张纸。 还有? 方不为懵住了。 这张纸上的最右侧,也竖着一行字,不过比较长。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任职令! 这才是任官令。 “兹任方不为,为中央宪兵教导团第一团第一营中校副营长……” 谷振龙正色的念道。 什么玩意? 自己是特务处的人,怎么就成了宪兵营的副营长了? 而且一升就是精锐部队的中校主官? 这已经不能算是破格提拔了。 这比之前那一封任官状还要让他震惊。 方不为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谷振龙。 谷振龙之前给他提过一次,方不为只以为谷振龙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但没想到,真让他给办成了? 方不为想不明白,这官是怎么升上来的? 他是真懵了。 方不为敢保证,不管是特务处时期,还是之后的军统,绝对没有过这样的例子。 抗战时期,军统的高级军官,调入常规做战序列部队,任军法官的有,任督查官的有,也有少数的任职军事参谋。但绝对没有直接就任精锐师团军事主官的。 后来,也确实有一部分做了带兵主官。但那是战力连大部分的地方部队都比不过的杂牌军,和宪兵教导团根本没有可比性。 比如忠义救国军,抗日别动动队等这种全都由学生,平民猝然组织起来的队伍。 方不为在特务处内部怎么升都正常,那是因为他本身就属于这个系统。 但他在特务处的职级升的再高,也没办法和正规部队的带兵长官相比较。 宪兵教导团意叶着什么? 称得上精锐中的精锐,比起中央军的嫡系师团都只强不弱。里边随随便便便拉出来一个营长,到了中央军的其他部队,至少也是团参谋或是团副,也有不少直接当了团长。 方不为之所以震惊,就是因为他自身的资历。 铨叙厅审核之时,看重的第一点,便是资历。 功劳大,官可以给你升,但没资历,没经验,却想着就任要职? 做梦! 至多给你挂个头衔,顶个闲职。 各军事部门中,挂着少将职务,一天闲的没事干的一抓一大把,都是这么来的。 方不为军校毕业才刚刚一年,就算是黄埔生升官最快的北伐年代,也鲜有听说过升这么快的? 这等于是方不为在短短的一年时间,从准尉到中校主官,整整升了六级。 更关键的是,他连一天的兵都没带过。 方不为终于知道,谷振龙说是害的他被委员长骂了一顿的由来了。 这要是其他人,自然不用通过委员长。但方不为已是在上面挂了号,光是一个上海案的牵扯,方不为的一升一迁,都必须报由专管军事情报的侍从室一处存档,所以根本绕不开委员长这一关。 方不为更不知道,谷振龙本想给方不为安排一个中校团参谋的职位的,所以才挨的骂。 连累的马春风也被一顿训。 中校副营长,已经是委员长能容忍的极限了。 这种近似于荒唐的任命,不知道让谷振龙费了多少精力和代价。 不论后世对谷振龙的评价如何,但此时对他方不为,称的上仁至义尽了。 方不为心中一阵激荡,定定的看着谷振龙。 谷振龙看出了方不为的异样,眼珠稍稍的斜了一下。 方不为顿时惊醒。 马春风还在旁边坐着呢。 别说方不为,看到这张任职令的时候,就连陈祖燕和陈超也倍感惊奇。 除了震惊给方不为一个特务,搞了个带兵主官的职位之外,他们也惊讶于方不为以后要担任的职务。 兼职的他们见过不少,挂十几个职位的,也不是没有。比如钱慕尹。 但那都是象征意义居多。而方不为这两个职务,都是要干实事的。 一个少校,在两处不同性质的军事部门任主要职务,他们还真是第一次见。 不知道谷振龙为了方不为,下了多少死力气才办成的。 看方不为就像是傻了一样,呆呆的不说话,谷振龙又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才慢悠悠的说道:“几个意思?看不起我宪兵团?” 方不为定了定神,怒力的平复了一下心情,正色的回道:“卑职不敢!” “你个白眼狼,老子好心好意的为你谋划前程,你他娘的还不情愿?”谷正龙斜着眼睛骂道。 陈祖燕和陈超则抱着看戏的心态,笑吟吟的盯着方不为。 “想在特务处窝着,也得有地方安顿你才行!”谷振龙又一指马春风,“你是想让雨农撤掉谁?高思中还是苏民生?” 他这是在给方不为解释呢。 方不为到了这会才反应了过来。 原来自己在特务处的职务并没有被褫夺。只是因为军阶升任,没办法安排了,谷振龙才把自己的职务安排在了宪兵司令部。 方不为又暗叹了一声。 也就是现在,若是抗战以后,如此安排,想都别想。 不说其他,只论军统。 抗战时期,因为立功人员太多,军统下辖的各级部门,多的是少将组长。有一部分手少将组长的手底下,甚至只有几十号人,连现在的方不为都不如。 旁边的马春风心中暗恨,却没任何的办法。 谷振龙之前给他说过,总有一天,方不为因为立功太多,会让他马春风赏无可赏,升无可升。 这话才说过几天,事实就发生了? 特务处内部具有正式军阶的少校,就只有高思中和苏民生。除了顶除这两个人的职位以外,再没办法给方不为升职。 所以才让谷振龙瞅准了空子,直接把方不为的职务给弄到了宪兵团,而且还是教导团? 这更让马春风说不出话来。 “是卑职愚钝!”方不为回道。 要说方不为不高兴是假的。 军阶和职务一升,相应的权利力大了一倍不至,手中能掌控的力量也会强很多。 再关键的是,想要做事,受到的掣肘相应的会少很多。 方不为心中暗自激奋,又拿起这一张任职令看了一眼。 这一张就要简单的多了。 正文之后,就只有委员长的官职的名字,然后又是他的一方大印。 第二九四章 职权 方不为看似在盯着任官令,但心里却在暗自盘算着。 听谷振龙话里的意思,自己在特务处的职务还在? 但问题是宪兵团的这个中校,不是虚职,是要真正履行职责的。 以后,自己到底是要负责宪兵营的军务,还是继续留在特务处? 而且宪兵教导团并非一直卫戍南京的。一年大多的时间,都会被调往外地剿匪,难道到时候也得跟着去? 这是方不为最为痛恨的事情。 强盗都已进打到家里来了,一家子却还在自相残杀? 自己无法改变这一点,也确实有心无力。但若要自己参与,打死都不可能。 而谷振龙第一次透出想招揽自己的想法时,自己就说的很清楚,打死都不内斗。 谷振不可能不会考虑这一点。 还有一点,自己现在还没把系统完全研究明白。以现在给出的道具来看,百分之九十以上,只能用在谍报上。自己真带了兵,系统就费了…… 方不为抬起头来,刚要问个清楚,谷振龙却冷不丁的说话了。 “剩下的就是你的事情了!” 谷振龙说的是马春风。 马春风伸手拿过了文件包,从里面掏出一封文书。 看着和手里并不多的制样,方不为又是一愣。 还有? 以前只听过连升三级,但这连封三职是怎么回事? 方不为不得不立正站好。 “兹任方不为,为民国军事委员会军事统计调查局第二处,中校股长……” 方不为的脑子直接当机了。 他还没有理清楚,以后自己归谁管,结果马春风这边又硬生生的给自己提了两级,还是中校股长? 刘成高和李无病也才是少校军阶领着少校职务。 岂不是说,自己的职级,比李无病和刘成高还要高? 不对,方不为又愣住了。 特务处几个科,每个科下面有几个股,他一清二楚。自己要当了股长,是要把谁顶下去? 总务科,特训科,自己是肯定不会去的。 电讯科,自己没技术,去了也是一睁两瞪眼。 那就只剩行动科和情报科。 情报科各个区分析股,主要以文案为主,安排自己也不适合。 行动科的稽查股,油水倒挺足,但马春风很清楚,自己志不在此。 …… 方不为心思急转,最适合自己的,只有情报科的侦察股和行动科的缉捕股。 一个是李无病,一个是刘成高。 李无病虽然与自己多有不合,但并未犯过大错。若是冒然换掉,再无妥善安排的话,下面的人肯定不服。 刘成高也不可能,这老贼一直干的不错,马春风也很看重他。 方不为没想明白,马春风现在怎么安排自己? 更重要的是,自己以后以谁为主? 这个必须搞清楚。 脚踩两只船,到最后,绝对只会是翻船落水的下场。 “委员长特批,特务处行动科再建一股,由你掌管,主要负责首都肃谍……”马春风将任职令递到方不为手里。 再建一股,专负肃谍? 这不正和自己前期计划的相符吗? 方不为最想干的就是这个。 方不为心里猛的一喜,谢谢两个字刚要脱口而出,又猛的被他咽了下去。 以谁为主的事情还没搞清楚呢,自己乐个什么劲? 万一自己带着特务处刚刚追查到了间谍的主要线索,再猛的接到了宪兵团的军令,要自己执行另外的任务,到这种时候,自己到底该听谁的? “司令,卑职有些看不明白……”方不为拿着两张任职令,看着谷振龙。 谷振龙怎么可能不清楚方不为在想什么,气的眼睛一突:“不要问老子……” 光看谷振龙的表情,方不为就明白了,心中顿时大定,转过头来,又看着马春风。 “自然是以肃谍为主……”马春风点头说道。 看谷振龙黑着脸,他又加了一句:“司令答应,若情况紧急,教导团宪兵营随你调用……” 听到这句话,方不为就像是触电了一样,整个人都木了。 教导团的一个营,别说拿来抓间谍,带出去,打一个县城都够了。 “谢谢司令,谢谢处长……” 方不为捧着任职令,嘴咧的连牙根都露了出来。 这也是谷振龙给马春风做的补偿。 他图谋方不为的心思,算是彻彻底底的暴露了出来。这事如果马春风咬死不松口,他也不好操作,所以才想了个折衷的办法。 特务处本部人手不够一直是个大问题,一有稍大一些的行动,就只能把在乙地的特训班拉出来。 而其中全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战斗力可想而知。 所以听了谷振龙的建议之后,马春风才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方不为能调用,就等于特务处也能调用。 大不了,节制本部的帽子,一直让方不为戴着就是了。 更关键的是,谷振龙这是捏住了马春风的七寸,不得不认。 方不为连番立功,若是让他一直领着一个小组,不管方不为怎么想,其余知情的人就会先替他鸣不平。 看到方不为喜不自胜的样子,旁边的陈祖燕和陈超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 之前谷振龙说起方不为,不止一次提到过,给当面给方不为许官升职,但方不为却根本不搭茬的经过。 陈祖燕和陈超一直以为,这是方不为假意推托,再加上谷振龙爱才心切,被一时蒙蔽了。 这个年代,不爱财的军人或许人,但不爱权的军人,真没有几个。 就算是要一心杀敌报国的有志之士,也知道官职越高,权力才会越大,实力强了,才能一展抱复。 但看现在方不为喜不自胜的模样,他们才算是信了几分谷振龙的话…… 之前不管是叙任军阶,还是任命中校副营长,方不为最多也只是震惊而已。只有听到马春风说让他继续留在特务处肃谍,方不为才真正高兴了起来。 说明方不为把特务处的股长一职,真正的看的比精锐师团的营长要重的多。 暗中兴奋了好一阵,方不为才定下神来,等着长官训话。 谷振龙看了看方不为,想了想措词之后才说道:“叙任军阶一事,由委员长亲自委托,由我代授,他们三人做为见证。以你一个少校之职,称得上殊荣倍至。若说哪里不妥,也就是见证的人太少,有些遗憾……” “卑职从无此等想法!”方不为回道。 谷振龙呵呵一笑,并不接方不为的话茬。 “年轻人,得立功勋,志气高扬本就无可厚非。若你是常人,鲜衣怒马,夸官赏花也是正常,但可惜就可惜在,你他娘的是一个特务……” 除了方不为,其他三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好好的话,说着说着就拐了弯。而谷振龙的这句话,把在场所有人都骂了进去,也包括他自己。 “自己干的是什么事,自己心里得有点数。既然干了这一行,功劳越大,干系就越大……夸官赞功的大场面,就不要想了。就算是觉的有遗憾,也给老子压回去……” 谷振龙又瞪了方不为一眼:“因为你活该……” 陈超腮帮子一鼓,差点就笑了出来。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陈立夫和马春风,也是一脸的古怪之色。 方不为则是暗叹了一声。 谷振龙这是对自己只想干特务不想带兵的事情,积攒了多大的怨念? 不然不会在这么庄重的场合说这样的话。 “记住老子的话,如果有一天,你他娘的在战场上立了功,老子保准替你把扬子大饭店包下来,大宴三天……”谷振龙吼道。 陈超终于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次的谷振龙可是真正的吹牛了。 扬子大饭店是国民政府定点接待外国政要的地方,要做到谷振龙说的这一点,得委员长出面才行。 谷振龙瞪了陈超一眼:“老子说的是包场,又没说清场……” 这次连陈祖燕和马春风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二九五章 庆功酒 谷振龙让总务处精心置办了一桌酒席,除了他们四位加方不为,又把参与过案件侦办的赵世锐,刘处长,包括郑营长都叫了过来。 谷振龙是觉的人少了没气氛。 这一桌,就等于是庆功宴了。 谷振龙的意思,是要把贺清南也叫过来,但陈祖燕说他是戴罪之身,让他待着好好反省反省。 方不为估计,陈祖燕这是怕贺清南喝醉之后,和马春风打起来。 党调处出了那么多的内奸,委员长没有直接把贺清南撸到底,已是给了陈祖燕不小的颜面了。 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特务处而起。 再加上以往的积怨,贺清南绝对已是把马春风恨到了骨子里。 进门之后,当看到穿着整整齐齐的军装,戴着中校领章的方不为,几个人都未在意。按他们的想法,方不为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升两级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现在的特务处格局不高,与其他几大特务机构相比,规模更小。 螺蛳壳里做道场,方不为也算不上多么风光。 但当知道方不为的这个中校之职担任的是教导团的副营长,而且正式军阶已被叙任为陆军少校时,几个人眼中的震惊之色已是藏都藏不住了。 郑营长是宪兵司令部直属的特务营长官,现在也只是少校军阶加中校职务而已。 方不为现在的军阶和职级,竟然已经和他平级了? 郑营长玑在职务,可是他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 还有赵世锐。 他没想到这次对方不为的酬功,动作竟然这么大? 他这上校调查科长,中间也没有少过一个环节,一步一个脚印升上来的。 赵世锐是黄埔四期生,比马春风的资历还要老。军校刚毕业,他就参与了北伐。在唐生志军中从副排长做起,历任排长,连长,营长,甚至做过副官,最后升为上校参议。 北伐之后叙任军阶,赵世锐已是中校了。但他不原做参议的闲职,自申请调,进了中央训练团宪警学校进修,毕业后进入警备司令部,又从头开始,从调查员做起,先后任组长,股长。 去年春,陈超任首都警察厅长之后,又把他调入警察厅,任调查科科长。 这八年以来,他升到现在的职位,全是用功劳堆出来的,中间没有打过一次折扣。 对军人而言,立功嘉奖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赵世锐还不至于嫉妒方不为。他是在羡慕方不为的运气,能碰到这么大的案子,还能侦办的这么彻底。也同时对方不为的能力和手段暗生佩服。 毕竟这近半月以来,南京城里这么大的动静都不是假的。这全都是因方不为而起。 三个人带着羡慕和惊诧,很是恭喜了方不为一番,然后坐在了方不为的下首。 酒菜上来之后,是张副官亲自送进来的。 刘处长和郑营长也起来帮忙,方不为也想起身,却被陈超拦了下来。 “到了司令这里,咱们就是客人,用不着客气!”陈超笑呵呵的说道。 长官发话,方不为不能不听,只好先坐了下来。 当刘处长拿起他面前的酒杯,要给他倒酒时,方不为坐不住,想要起身推辞,却硬是被谷振龙按了下去。 “今天是为你庆功,你给老子好好坐着!”说着便瞪了提着酒壶,正给方不为倒酒的刘处长一眼,又看了看帮忙上菜的郑营长,“托你小子的福,他们也跟着沾了不少的便宜,给你倒一次酒,不算辱没了他!” 谷振龙的这句话,让赵世锐脸色微红。 他也是跟着沾了光的那一位。 抓捕和尚和李凤年的时候,他不听方不为建议,非要跟着上山。结果严重低估了方不为的行军能力,差点失期。 要不是方不为为了等和尚和李凤年之间的对话,耗费了不少时间,他可能连口汤都喝上。 为此,赵世锐被陈超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事赖不到方不为的头上,赵世锐心知肚明。再者,前半段案件他虽然没有参与,但听到的也不少。后半段详情如何,他可都是跟着方不为亲自侦办的。 整起案件,方不为的作用占了一大半以上,赵世锐不服都不行。 前前后后,赵世锐的调查科也跟着出了不少力,事后庆功,自然也没少了他的好处。 陈超之前暗中向他透露过,这两年,他军功累积的不少,陈超准备替他走走关系,到铨叙厅打问一下,看有没有可能,正式军阶再住上升一升。 加上这一次的功劳,赵世锐觉的完全够了。 具体的内情肯定不会提,谷振龙率先举杯,只说了几部同心协力,办下了要案。同时祝贺方不为高升。 席间的气氛很是热烈,方不为俨然已成了主角,连着给在座的所有人敬酒,杯杯见底。最后连提着酒壶倒酒的张副官也没拉下,连着喝了三杯。 这种饮宴,自然不会出现猜拳吆喝的场面。马春风与陈祖燕虽然不是太喜欢喝酒,但此时的兴致却颇高,也并没有摆什么长官的架子,挨着敬了一圈。 谷振龙倒没有主动敬酒,但他是来者不拒,只要有人伸手,他端过来便喝。 酒是上好的烧酒,但方不为却如同长鲸饮水一般,杯杯见底。 有长官在,几个下属自然不敢放肆。原本喝的有条不紊,但陈超看方不为端着酒杯跟喝水一般的姿态,顿时好奇心大起。 他直接让方不为跟赵世锐,刘处长以及郑营长赌斗拼酒。 结果最后,刘处长跟郑营长喝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赵世锐直接搂着方不为的脖子,要跟他拜把子,惹的几位长官大笑连天。 一点酒意都未上头,方不为头脑清醒异党。但要装不出一点醉态,说不定就会有哪位长官会让他拿起酒杯子吹。 等赵世锐一头栽到桌子上,叫都叫不醒的时候,方不为也适时的装出了几分醉意。 既便这样,也让四位长官看的咂舌不已。 方不为一个人,喝的比其他三个人加起来都要多。 这场酒,一直从中午时分,喝到了黄昏。 方不为发现,除了陈超微微有些醉意之外,几他几位长官几乎都是清醒的。 第二九六章 善后 回了特务处之后,马春风借着酒劲,又与方不为彻夜深谈。 方不为第一次知道,谷振龙对自已竟然有这么大的期望 夸自己是十年都不一定会出的奇才? 方不为有些汗颜。 这是真的缪赞了。 如果没有系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强的过赵世锐和郑营长这样的人物? 马春风又谈起了他和谷振龙之间,因为对自己将来如何安排,而争执的原由。 谷振龙占据大义,马春风说不过他。但他认为,方不为留在特务处,日后的成就不一定就会差。 这是马春风第一次在方不为面前坦露心声。 听着马春风宏伟的图划,给方不为的感触非常大。 不论后世对马春风的评价如何,至少此时的马春风,是真正的抱着一腔热血,想要杀敌报国的。 但他资历低,也自知自己在阵战之道上没有天赋,只能另辟蹊径,才走了特务这条路。 方不为心中暗自唏嘘。 乱世出英豪。 别的不知道,马春风以及他统属的军统,在日后的抗日战场上,绝对称的上丰功至伟。能入忠烈祠,当之无愧。 方不为也向马春风保证,若无特殊情况,两国正式对战之前,他是不会离开特务处的。 方不为推诚布公的这一句,就让马春风心中大定。 真要到那一天,说不上特务处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军队。方不为想带兵上战场,也不一定要去谷振龙那里。 说不定谷振龙的一番心血,最后却为特务处做了嫁衣。 马春风越想越是畅快 …… 快到午夜的时候,方不为才离开马春风这里。他并没有急着去自己的住处,而是在营中踱步。 今天一天,给他的惊喜太多,也一直没有给他消化的时间。方不为想好好的捋一捋。 从今之后,他算是正式进了国党中级军官的序列,手握监察肃谍之权不说,还有六七百号精锐之士随时供他调用。 放在常人眼力,他这已不止是位卑而权利重了,但方不为觉的,这还只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他在四部特务机构当中的影响力。 宪兵司令部和特务处就不用说了。 直到现在,马春风也没有将他节制特务处本部的军令收回,看样子,还会让他继续节制下去。 马春风一心想要扩充特务处,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扩大特务处的影响力。以后对自己的支持力度只会更大。 还有谷振龙。 谷振龙对方不为期望颇高,再加上对他的爱护之心,这其实才是方不为现在最大的依仗。也是让方不为对日后信心大增的原因。 方不为相信,哪怕日后再不会出现像这一次四部联合办案,让自己主办,并有临机决断之权的机会,但要是再碰到需要宪兵司令部协助的时候,谷振龙绝对不会推辞。 还有一点,有了谷振龙的支持,方不为就再不用像之前那般畏首畏尾,行动之前,还要想着照顾这个照那个。 不论其他,如果以后他需要首都警察厅和党务调处查协助的地方,不用谷振龙出面,也不用方不为去找陈祖燕和陈超,看在谷振龙的面子上,贺清南和赵世锐也不会推辞。 特别是贺清南这里,有了谷振龙做靠山,他绝对不会只拿方不为当成是马春风的人看待。 再加上自己这次本身的出色表现,也让陈祖燕和陈超看在了眼里,也对他的性情了解了不少。自然不会再误会他会帮着马春风争功,态度自然会不同。 这让方不为觉的自己终于有了舒张拳脚的机会。 想到陈祖燕,方不为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在宪兵团的牢房,陈祖燕对他的一番敬告。 这与党调处本身的职责重点有关,也不怪陈祖燕盯着他。 党调处有很大的一部分职责,便是暗查内部同情赤党的份子,并严密监视,必要的时候,还会约谈警告。 在方不为还没有露出这种苗头之前,陈祖燕便亲自警告他,便是含了看方不为确实是可造之才,不想让他误入歧途的意思。 不然以陈祖燕对马春风起了防备之心的态度,只会暗中盯防,等有了实际证据再突然出手,马春风自然脱不了干系。 这也让方不为起了戒心。 他身上最大的破绽,便是父亲的身份。 舅舅肖在明不止一次给方不为说过,父母亲假死逃脱一事,他处理的很干净,这一点方不为相信。 肖在明虽然不是特务,但身为军法司长官,凭的就是心思慎密,细致入微。该想到的细节自然能想到。 况且,父亲投共不是一天两天,干了这么多年的地下党,自然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但人算不如天算! 等相案件审查的差不多,内部戒严解除之后,方不为才知道,肖在明在十天前给他发了电报,称陈心然没有跟着肖在明去美国,而是和肖在和一家留在了港城。 因为这份电报是从特务处转过来的,所以肖在明只是提了一句陈心然在港城医院治疗,就没有了下文。 方不为瞅了个空子,给肖在明发了电报,询问详情。 在方不为母亲的竭力挽留下,陈心然的父母决定留在港城,而且和方不为的父母亲住在了一起。 方不为觉的自己的头皮直发麻。 因为福建事变最终事败,成立中华共和国反蒋的大部分高层都逃到了港城,其中就有十九路军的多位长官。 为了防止这些人死灰复燃,委员长多次命马春风派人赴港调查动向。所以在港城活动的特务处人员,真不是少数。 特务处没有人识的父母亲的真面目,但却认得陈心然。 一个不好,父亲的身份就会因此而暴露。 肖在明自然知道轻重,但他也无可奈何。 都赖肖在和。 就是他无意中说漏了嘴, 看陈心然受伤,方母问起详情,肖在和竟然鬼使神差的提了方不为重伤昏迷,醒来后失忆的事情。 方母当场便晕了过去。 方母不知道方不为的具体情况,逼着让肖在明给方不为发电,让他即刻赶赴港城,并且把陈心然一家也挽留了下来。 肖在明猜测,方母应该是想让方不为和陈心然完婚。 方不为一个头有两个大。 他决定,乘大案刚结,暂时还没有什么案子,抽出点时间,去一趟港城,尽快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刚才的马春风在兴头上,他不好坏了兴致,所以没有提。但方不为准备,等明后两天,处理完了升职手续,便向马春风告假。 再一个,两世为人,他这副身躯也不是从石头缝里崩出来的,于情于理,都要赴一趟港城,将父母亲安置妥当。 第二九七章 系统升级 方不为暗暗思量着,不知不觉的回到了房间。 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他正准备睡觉,脑子里突然一阵“叮叮咣咣”的乱响。 方不为吓的直接跳了起来。 定神一看,竟然是系统搞出的动静。 脑子里闪出无数道七彩光华,就像是过年在广场上看烟花,闪的方不为一阵微眩,也更让他感到尴尬。 就不能庄重肃穆一些? 等光华消失,方不为定睛一看,直接僵在了当场。 眼前的界面不再以黑灰两色为主,而是如同游戏里的商城界面一样,极尽浮夸。每一样道具都变的流光四溢,就像是一件艺术品。 这玩意升级了,竟然能让自己自由选择? 方不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努力的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以前全凭运气,系统给什么,他只能用什么,全看这玩意的心情。 但现在,系统直接给出了选项,想用什么自己选。 虽然兑换的道具的数值有点坑,但对方不为来说,能兑换,已是巨大的进步了。 数值是按照人头来算的,一个人算一分。 界面显示,现在方不为,已经达成了三百人的成就,也就是说他只有三百的积分。 一枚窃听器就要五十,追踪器一百,无线电探测仪一百五。 他现在最多只买的起两枚无线电探测仪。 对于这一点方不为倒不担心。 自己现在也非吴下阿蒙,自然不可与往日同语。 积少成多而已。 自己现在手里握着这么大的权力,再加上系统时不时的会触发一下任务,以后还愁没有间谍抓? 万一再碰上一个和尚这样的,多少积分都够了。 这也表示,从上海回来之后,到今天结案叙功为止,凭一个江右良,就查处了近两百人的间谍和汉奸。 第一眼看上去,好像觉的很多,但方不为算了一算,这数字还真不夸张。 一个李凤年,大大小小就扯出来了近百号人,虽然都是小虾米,但架不住量大。 然后再加上从和尚嘴里掏出来的这些人,还有这些重要人物牵扯进来的手下,亲朋,也不止一百了。 方不为甚至怀疑,系统把剩下的九十九的零头都给抹了。 最让方不为高兴的是,系统竟然对每一种可以兑换的道具给出了详细的图文解释。 这才是让方不为最为高兴的。 之前要有这东西,他何必为了搞明白无线电探测仪的用法,而浪费了一大半的时间。 另外,系统按照惯例,照常给出了奖励。 这次的奖励有点多,自然也是因为战果丰厚的原因。 窃听器,追踪器,以及无线电探测仪各一枚,另外还有新道具。 一枚无线电发射仪。 持续时间十分钟,时间未到,可重复使用。最远传输距离五千公里…… 五千公里? 等于自己站在西沙群岛,可以把信号发到东北漠河。 方不为定了定神,继续往下看。 可协助编译,但需提前输入特殊算法。 也就是要知道密码本。 …… 方不为看来看去,觉的这东西虽然好用,但对他来说却有些鸡肋,而且兑换数值还不低,和无线电探测仪一样。 虽然危急的时候可以用一下,但事后解释起来太麻烦。 要是上了战场的话,倒是个好东西,随时可以与各部联络,而又不用担心事后被人追问。 方不为先收了起来。 然后他又开始研究积分规则。 结果又让方不为研究出了新东西。 利用积分,可以让各种道具的效果叠加。 比如窃听器,有效距离一公里,但再加五十积分,距离可增一倍。 诸如此类。 岂不是说,只要积分足够,就可以无视距离远近的跟踪或是窃听一个人? 这让方不为喜不自胜。 也同时也让他信心倍增。 当然,他也在为如何更多的获得积分而苦恼。 一直到半夜时分,方不为才意犹未尽的收起了系统。 …… 第二日一早,楼下刚刚传来操练声,方不为就醒了。 几个属下对方不为的命令贯彻有很是彻底。只要是没有任务的时候,不管风吹雨打,每日操练从未间断。 这也让方不为对自己的几个部下越来越满意。 当然,也更没有亏待他们。 结案之后,方不为特意和马春风谈过此事。应方不为的要求,特务处内部对邢明生,冯家山,叶兴种均有嘉奖。 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方不为还没来得及通知他们。 方不为估计,最迟不过今天,马春风就会正式通知。 这么大的功劳,马春风肯定会在内部大肆宣传,以用来鼓舞士气。 等方不为穿戴整齐,去了食堂,正准备早餐之后给几个属下开个会,就接到了马春风要求尉官级以上全体开会的通知。 自然是为了通知此次行动的嘉奖通告。 虽然不会提及详细内情,但对于上级给予特务处以及相应人员的嘉奖内容,却可以大说特说。 训话的地点,就在本部的校场里。 说是校场,其实就是个大一点的院子。 看着黑压压的人头,方不为大致估算了一下,不到两百人。 这还要包含总务科的后勤人员。 与其它三大特务机构相比,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这当然也与特务处身后没有强有力的部门支撑的原因。 党务调查处有国党中央组织部,警察厅调查科有全国的警务系统,宪兵司令部也一样,只要常驻部队的地方,就有宪兵。 这些机构全有遍布全国的内部系统可以依托,唯独特务处。 其实特务处也有类似的出处:复兴社。 复兴社虽然成立的时间短,但发展讯速,分社照样遍布全国。 但自从特务处稍显峥嵘之后,委员长便严令马春风,严禁与复兴社有任何来往,甚至到了后期,特务处所有的经费,全部不经复兴社,而由他处拔付。 等于是直接将特务处从复兴社剥离了出来,成了一个单独的特务机构。 这主要还是怕特务处步党务调查处的后尘,成为国党内部派系斗争的工具。 但想要做好情报工作,不可能不发展特工网络。所以委员长才批示,让谷振龙与陈超,命各地宪警组织中的特务机构,逐步向特务处靠拢。 另外命马春风,在各重点地域,秘密建立隶属特务处的情报及反谍机构。 这也是外派各区站组的由来。 近两百号人,被组成一个方阵,马春风就站在最中间。 这一次马春风罕见的没有骂人,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宣读了委员长给特务处的嘉奖令。 最引人夺目的自然还是方不为。 当看到戴着中校领章的方不为出现时,现场所有人的眼珠子瞪的溜圆。 这不等于,除了马春风以外,还有出国在外的副处长,特务处再无人大过方不为? 方不为清楚的看到,站在队列里的刑明生,叶兴中和冯家山三个人,个个眼中放光。 马春风照例没有提及方不为立了什么功。因为有资格知道的人都知道。 他只是以方不为为楷模,将众人劝勉了一番。 接下来便是对其余人员的升职嘉奖。 以方不为的第四组为最。 邢明生,叶兴中,及冯家山,职务均升一级。 叶兴中和冯家山自不必说,在案件当中多有突出表现。这么大的案子侦办,与他们紧密配合方不为不无关系。 更重要的是他们本就是中尉队长,再升一级也好升。 但邢明生的升职,却让一干知情的人也大是吃惊。 和叶兴中与冯家山比起来,邢明生算不上多出彩。 而且他之前是上尉副组长,这提一级,不就成了上校职务? 他们还没想明白,马春风要把方不为这个中校往哪里放,结果又冒出了一个少校? 但既便心里再疑惑,也没有人敢在马春风面前露出一丝有异议的声音。 训完话之后,遣散了其余人员,马春风又让一干骨干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几个人有意的落到了后面,把方不为围到了中间。 等马春风进楼之后,高思中一把扯住了方不为的袖子。 “你小子,几天不见而已,就和老子平级了?” “全赖各位长官支持!”方不为抱着拳环顾了一圈。 “屁的长官!”高思中打掉了方不为的手,指着刘成高,李无病等人说道,“你喊一声长官,看看他们敢不敢答应?” 刘成高盯着方不为,满脑袋都是问号。他比高思中还要疑惑。 李无病却是低着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就数齐振江的表情最自然。 他那一晚居中传令,比其他人知道的都要多一些。 “官升了,职位不可能不升,处长对你怎么安排的?”高思中又问道。 反正马春风也会马上公布,根本没有要保密的必要。 “行动科再建一股!”方不为直接回道。 话音刚落,方不为就听到了两个松了一大口气的声音。 一个是李无病,一个是刘成高。 方不为官升两级,不可能不重新做出安排。 他们两个也都清楚,整个特务处本部,就他们二人的这两处职位,最适合方不为。 “他娘的,我还以为以后得叫你长官?”刘成高咧着嘴笑道。 最担心的就是他。缉捕股可是一直没有副股长的。听到方不这升官,他第一时间就想到,很有可能是他降一级,由方不为担任正股长。此时听方淡另有安排,他岂能不高兴? “没大没小,就算管不到你,你他娘的日后见了也得叫长官……”高思中指了指方不为的领章,又做势往刘成高的头上扇去。 刘成高嬉皮笑脸的躲了一下,又正色的冲方不为敬了个礼:“方长官!” 虽然有玩笑的意思在内,但同样也表明了刘成高的心迹。 这一个军礼,就将两个人的身份调了个个。 表示对方不为这个名义上的长官,他刘成高是心服口服。 方不为暗探了一口气。 强将手下无弱兵。 马春风能让刘成高掌控行动科大半的力量,不是没有原由。 就以他心态转变的速度,方不为就自认比不上。 昨天还是下属,今天就成了上司,给谁都得懵。 李无病就不提了,该咋咋的吧。看在高思中的面子上,只要他以后不要招惹到自己的头上就行。 一群人在楼下很是笑闹了一阵。 等到吕副官下楼来催的时候,众人才正了正仪表,一脸肃穆的上了楼。 第二九八章 筹建 “委员长特批,自即日起,我特务处行动科以下,再建一股,由方不为负责全赖诸位众志成城,我特务处才日渐兴盛” 马春风带着笑,扫了一眼坐的整整齐齐的下属。 看马春风的心情不错,高思中率先开声:“都是处长与方兄弟之功,恭喜处长,恭喜方股长” 其余人连声附合起来,方不为谦虚的朝众人笑了笑。 马春风沉吟了一下,又看着方不为说道,“具体人员配置,你有什么想法?” “全凭处长吩咐!”方不为回道。 马春风点了点头:“基层人员,自然还是司令的人最为得力” 一听马春风的这句话,方不为猛的一喜。 他最怕马春风急功近利,给他从特务处内部调派所谓的老手。 昨天在酒桌上,谷振龙就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几位长官还替方不为谋划了一番。 陈超放言,警察厅的人,可以任方不为挑。 方不为只能脸上笑着,心里呵呵。 除了赵世锐的调查科,警务系统的人快有一半都烂了,要这样的人做什么?让自己培养几百号的汉奸出来么? 谷振龙也说道,他可以从教导团挑一个连出来,交由方不为任用。 这个可以有,而且不是一般的给力。 这等于是凭空掉下来了一连精兵。 那可是精况中的精锐。也就是方不为,换成别人想都别想。 方不为差点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幸亏他还知道马春风也在旁边。 但马春风一直没有表态。 方不为现在才明白,昨天马春风之所以顾虑,应该是陈祖燕在场的原因。 他也算是大松了一口气。 这个股,很有可能就是他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当知道要专门为自己新建一股的第一时间就决定,从新建之始,他就要先把铁纪如山的旗给立起来。 白纸上好作画。 宪兵军纪严明,肯定比特务处原有的这些人更好适应独特的管理制度。 另外一个,是方不为不想自己手下的人,和特务处其他各部有太多的关系。 情报和肃谍部门,最关键的便是保密。内部关系一复杂,泄秘的可能性就大。 这不是没有依据的。 方不为最佩服的,就是电讯科的科长齐振江。 这次任务当中,他接触了几次,才发现齐振江并不是不爱说话,而是话不是一般的多。 但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而且大多数的时候,能把自己当成闷嘴的葫芦,更能把手下所有人能调教成嘴上就像是带了锁一样,真的很了不起。 方不为不要求自己的手下能自律到这种地步,但至少要做到守口如**。 不能说的,坚决一个字都不说。 方不为知道马春风肯定还有下文,所以先没有表态。 “但这里还有一个问题!”马春风又问道,“你手下的第四组也是新建不久,本身经验就不足,剩余两组也再要全是新手的话,若是近期遇到要案,你如何安排?” 方不为沉吟了起来。 马春风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调查江右良,步少纲,以及赵金山的时候,就是这个原因,方不为不得不求助到了高思中的头上,让李无病带着侦察股出动。 那时他已经看出,第四组的这个短处了。 “自然由处长一言而定!”方不为瞬间便有了决断。 马春风肯定有全盘的考虑和安排。 “诸位有何高见?”马春风又问着其他人。 高思中转了转眼珠,看了看苏民生,又看了看马春风,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倒是苏民生笑呵呵的看着方不为说道:“我特务处从无到有,再到如今规模,全都是处长一已之功,姜是老的辣,自然由处长决定便可” 方不为心中一动,狐疑的扫了高思中和苏民生一眼。 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鬼? 这话该是高思中说出来才对,今天怎么调了个个? 但这么多人盯着自己,没有他愣神的功夫。 “这是自然!”方不为笑着应道。 “缉捕股第四,第五两组成立之初,本就是为准备扩充行动科之意。如今反谍股新建,你带走第四组,另外再调走一组正好。我建议,郑立涛第一组,调由反谍股,归方不为调令” 马春风说的是建议,而非决定,就是在征询方不为的意见。 “卑职并无意见!” 马春风一说郑立涛,方不为就知道他还真的没存私心在,是是确实在通盘考虑。 当时抓捕付高昌的时候,方不为灵机一动,派了郑立涛的第一组,故意到特工总部的门口转了一圈,结果被田立成带着六七百号人追了上来,全员缴了械。 是方不为带着半组六十多号人,举着手雷,拼着同归于尽的架势,才把第一组救了出来。 第一组上下一直对方不为感激不尽,一见方不为,郑立涛总是第一个敬礼的。 这些人在特务处的时日不短,小毛病肯定有,对胜在对自己信服。假以时日,稍加调教,难保不会对自己忠心耿耿。 再一个,郑立涛原本就是侦察股的组长,因与李无病不合,才让高思中调给了刘成高。 论到跟踪调查,郑立涛还真要比冯家山,叶兴中强不少。 两相一比较,还是利要大于弊,所以方不为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第二个附合的,便是刘成高。 马春风没有让方不为顶掉他,刘成高才算是去了心里最大的一块心病。反正都要调一个组出去,郑立涛也是他两个月前才从高思中那里要回来的,算不得自己的心腹,他自然没有什么舍不得。 “我也没意见!”苏民生第三个附合道。 三个有关系的人都同意了,自然没其他人什么事,这项决议便算是定下来了。 这样一来,方不为手下便有了两个现成的行动组,剩下的一个,则由宪兵教导团的人补充。 方不为发现,自己手下名义上虽然是三个组,但人手却超出了整整一个组的人。这也绝对是马春风有意为之。 马春风又命苏民生,总务科全力配合方不为,尽快将筹建的事宜落实下来。 说完了筹建新股的事宜,然后便是一些正常的总结与计划,一场会,足足开了近两个小时。 当马春风最后说出“散会”两个字的时候,在场的人无一不面面相觑。 方不为的副手呢? 难道又要像缉捕股一样,只有正职? 还有四个组的组长的人选呢? 这个不可能也让方不为兼任了吧? 马春风怎么得都没有提一嘴? 但没有人敢问。 其实不管是高思中,还是苏民生都只是好奇,并没有想插手的意思。 往方不为的手底下塞人? 开什么玩笑? 没看刘成高塞了一个邢明生进去,没过几天,就彻彻底底的成了方不为的人。比肉包子打狗还利索。 其他人自然是没这个资格。 其实这一点,两人昨晚在马春风的办公室就决定好了。 马春风全部都交由方不为自行决定,所以方不为才向马春风求情,把邢明生的职务提了一级。 当特务,邢明生不算出彩,他的长处在训练和后勤,可胜在认真。更重要的是对自己忠心,方不为觉的有这几点就足够了。 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他方不为。11 第二九九章 变动 马春风先出了门,方不为故意落在后面,他是想和高思中与苏民生商量商量,要告长假赴港的事情。 反谍股筹建在即,自己这个主官却要扔下不管,怎么说都有些不合适。但事情迫在眉睫,想来马春风也能理解自己。 但在向马春风请示之前,必须要想好应对的方法。免的到时候问起,自己却是一问三不知。 而高思中也好像有话要对他说的样子。偷偷的碰了碰方不为的胳膊,意思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下了楼,方不为便跟着高思中和苏民生往情报科走。 回了办公室,高思中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撵走了逼官,还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两位科长有何见教?”方不为疑惑的问道。 “老苏要走了!”高思中一指苏民生。 方不为心中一惊。 苏民生之前提过这件事情,高思中和方不为都认为马春风绝对不会同意。但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事情怎么突然有了转机? “科长要去哪?”方不为问道。 听方不为第一句先问的是这个,苏民生欣尉的笑了笑,又冲高思中得意的挑了挑眉毛。 方不为果然还是那个方不为,不会因为升了官,掌了权而得意忘形。 高思中叹了一口气:“你小子怎么就不着急,老苏走了,新来的长官是谁?” “是谁?”方不为才反应了过来。 “呸!”高思中啐了一口,“你他娘要是先问这句,赢的就是老子……” 然后又指着苏民生,恨恨的说道,“放心,老子我说话算话,迎春楼,上好的席面,大摆十桌,我特务处的人够安顿了吧?老子全包了……” 方不为哭笑不得,这两个竟然拿自己的第一反应来打赌? “不为素来忠义,是你以己度人,不输才怪……”苏民生笑话着高思中。 一看两人的样子,方不为就知道苏民生的去处应该不错。 “科长是要高升了?”方不为又问道。 “算不得高升,但甚合我意。”苏民生回道,“处长将我调至浙江警官学校,任教务处指导员……” 浙江警官学校是特务处最大的培训基地。特务处后期三分之一以上的骨干力量,都是出自这里。不论是委员长,还是马春风,都对此非常看重。 确实不算高升,但这也应了苏民生想外出厉练的想法,称的上求仁得仁。 “科长何时启程?”方不为又问道。 “总要等处长这里安排妥当才行!”苏民生又回道。 苏民生身兼两职,全是要害部门,也不知马春风会怎么安排。 方不为不得不考虑高思中刚刚所说的那个问题。 总务科来的是谁无所谓,但行动科呢? 不管马春风如何看重,但总归和自己隔着一层,和顶头上司的关系处理不好,麻烦也不少。 “林双龙要回来了!”没等方不为发问,高思中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原来是他? 要是这个人的话,倒也合适。 他是特务处的始人之一,之前又是特务处的第三把手,回来掌领两科,自然无人敢有异议。 高思中看着方不为,一脸的欲言又止。 方不为奇怪道:“科长有话,但说无妨!” “因为误抓汪院长亲信一事,林双龙的复兴社副书记已被褫夺,且复职无望……” 高思中又停了下来,方不为眨巴了眨巴眼睛看着他。 这位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会事,说话尽说一半? 苏民生叹了一口气说道:“林双龙回特务处,书记一职肯定是他的,但这是虚职,而他又是委员长亲信,处长不可能不让他兼任实职,而他也如老高一样,擅于情报,而非军事……” 方不为瞬间明白了,林双龙一回来,高思中的这个情报科科长危险了。 怪不得他今天的神色如此古怪。 “那处长如何安排科长?”方不为看着高思中问道。 “让我掌领总务科!但我不想干……”高思中期期艾艾的回道,“你觉的,我回行动科怎么样?” 高思中脑子被煮了?这事不去问马春风,跑来问自己? 方不为一脸的不明所以。 一看方不为古怪的神色,高思中就明白他在想什么,老脸红了一红:“你无意见?” 原来是这个样子。 方不为哭笑不得,也有些气恼。 “科长将我看成了什么人?”方不为瞪着高思中,“你对我如何,我心里一清二楚。你若有需,我自会鼎力助之,更不可能会阻挠,也不知你这担心,是如何生出来的?” 看方不为有些生气的样子,高思中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不为莫恼,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为也不要怪老高!”苏民生又解释道,“你此时的身份,已非同日而语,我与老高不知你和处长是否对行动科有无计划,老高不敢去问科长,只能先找你商量……”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 自己刚刚升任股长,难道还能马上升成科长不成? 高思中这是看到自己掌控了行动科过半的力量,怕再出现如苏民生接掌行动科的时候,刘成高及一众行动科骨干不信服的事情出来。 人心叵测,为了争权夺利,父子相讦,兄弟阋墙之事屡见不鲜,不怪高思中误会自己。 方不为正色的冲高思中抱了抱拳:“科长放心,你我相交时日虽短,但称的上肝胆相照。你若执掌行动科,我求之不得……” 高思中顿时眉开眼笑,脸上的五官皱成了一团。 “我给两位长官看样东西……”方不为心中一动,拉着高思中和苏民生下了楼,直接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看到铨叙厅的少校任官状和宪兵司令部的中校任官令,高思中和苏民生直愣愣的看着方不为,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方不为这是为了消除高思中的疑心,不得己而为之。 “你他娘的才几岁?”高思中先拿起那张少校的任官状,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 他都怀疑是不是假的。 苏民生则是看着任命方不为为宪兵教导团营副的任官令,满脸的向往之色。 按照苏民生的想法,别说如教导团这等精锐中的精锐,就是把他调到敬备团,给个连长他也干。 “司令答应,这一营精锐,我可以随时调用!”方不为又解释了一句。 “实职?”高思中猛的抬起头来,惊诧万分的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高思中和苏民生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难掩的惊骇之色。 苏民生一声长叹,他知道方不为迟早都有一天会超过自己,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高思中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抽动,双唇哆哆嗦嗦,许久之后才憋出了一句:“你难道是谷司令失散在外多年的儿子……” 第三零零章 安排 高思中和苏民生又是感慨,又是唏嘘。 他们两个虽然没有带过兵,但至少上过战场啊? 方不为这才毕业刚一年,连战场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就成了正式少校,实职中校,手下还有近千号如狼似虎的精兵? 他们委实是想不通。 高思中觉的自己这三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方不为己经身担这么多的实职了,自己还担心个屁啊! 两个人都觉的,就算现在给方不为一个行动科副科长,方不为可能都会先犹豫一下,想一想当这个官划不划算。 “我算是看出来了,就算我能当上行动科的副科长,估计以后,大多数的时间也得听你指挥。”高思中叹了一口气说道。 他把马春风的脉胳摸的很清楚,哪怕为了谷振龙的这一营精兵,马春风都会把方不为顶到最前面。 看来以后,让方不为节制本部,怕是会成为常态。 “科长想多了!”方不为笑道,“万事哪有绝对……” 解了高思中的心结,方不为又说了自己要告假赴港的事情。 “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高思中皱着眉头说道,“这一两年,你想外放,怕是不大可能。这反谍股,就是你在南京建功立业的本钱……条条框框,里里外外,由你亲手操刀才是最合适不过,你这一走,就不怕别人暗中捣鬼?” 方不为心中暗笑。 高思中自己爱做贼,所以看谁都像贼。 “原本想着要麻烦二位,但现在,只能劳驾科长您了……”方不为诚肯的说道。 “我?”高思中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反问道,“你就这么放心?” “对于科长,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方不为笑道,“科长自管施为便是……” 高思中有些感动。 特务机构与其他部门相比,极具特殊性。不论职级大小,最忌有人在自己的团体中插手人事,一是怕政令不通,二是怕泄秘。 能用多亲近的人,就要用多亲近的人,这一特点,从委员长这里就能看的出来。 委员长在任命各特务机构负责人时,历来是忠心第一,能力其次。 谷振龙,陈祖燕,陈超,马春风,甚至还有各大行营调查科,哪一个不是委员长亲信中的亲信? 自上而下,各级特务机构中,自然也是一脉相承。 不然马春风何必在委员长哪里听到一丝风声之后,就对复兴社安插在特务处的其他派系大开杀戒,甚至不惜暗中挖坑,让胡长安这等人物故意往坑里掉? 最后杀的杀,关的关,送走的送走,收编的收编。 结果复兴社内各派系安插进来的人员,让马春风给扫的干干净净。 之后复兴社那么多老大哥告状,委员长嘴上答应着,事后却对马春风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这些人才看出了端倪:这特务处,以后怕是要姓马了。 特务处内部也一样。 虽然各科用人,必须要马春风同意。但科级主官若是坚持,马春风一般都不会反驳,比如李无病的副科长,这是高思中在马春风明明不想用的情况下,硬凭着他和马春风的关系,给求来的。 现在正是反谍股最为关键的时候,方不为却交由自己操持,这份信任,在特务处绝对是独一无二。 高思中怎么可能没有触动? “不为放心,老高我绝对给你办的妥妥当当……”高思中拍着胸脯说道。 “有劳科长了……”方不为郑重的抱了抱拳。 “科长这顿送行酒,我怕是喝不上了!”方不为又对苏民生说道。 “正事要紧!”苏民生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又不是远去万里之外?来去也就六七百里,一天就到了。再说我肯定会时不时的回来述职……” 接下来,方不为又和高思中说了一些筹建的细节,高思中无比的重视,甚至拿出纸和笔,一条一条的记了下来。 苏民生也在旁边出着主意,罗列着各项都需要开支的地方,绰绰有余的给他做着预算。 方不为心中暗暗感慨。 自己自从穿越而来,凭着以诚待人的待度,处处以诚示之,效果还是非常大的。 这两人确实是在一心一意的为自己考虑着。 商量好了细节,方不为一个人先去找了马春风。 看着方不为递到眼前的电报,马春风连连唏嘘。 因为肖在明发来的电报内容是,陈心然离开南京不久,就伤口感染,病情恶化,不得不停留在港城治伤。 从名义上讲,陈心然就是方不为的未婚妻,为此事告假,马春风也不好意思不准。 方不为能把这份电报押后半月,等结案之后再拿出来,已经是一心为公的楷模了。 再者,陈心然是因公负伤,更是因公带伤出国,从哪一方面讲,都是特务处亏欠了她和方不为。 “需要多长时间?”马春风一句废话都没有说,让准备了一大堆说辞的方不为差点憋出了内伤。 “禀报处长,至少一月!”方不为回道。 坐船去港城,一来一去,光路上至少就要半月到二十天。一个月的假期,真不算长。 飞机就不要想了。 上海确实有英国航空公司飞往港城的飞机。 但十多人的机舱,有时候竟然要等半个月才能凑满乘客,方不为哪里有时间等?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机票贵。 凭方不为现在中校职务的饷银,还是双份的情况下,一个月三百出头,不吃不喝得攒两年才刚刚够。 “一月可能不够!”马春风沉吟了一下后说道,“我准你两月……” 马春风敢准两月,可方不为却不敢要。 在审讯玄苦和尚的时候,他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近期应该会有大事发生。 准确来说,这不是方不为的直觉,而是来自他前世的记忆。 可惜,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 所以说方不为给自己预计的时间,真的只有一个月。 “若无紧要之事,卑职会尽快回返!” 马春风如此照顾自己,方不为不能不识抬举。 “好,路上小心……”马春风又交待了一番。 方不为没想到,没等他开口,马春风竟然特许他带一全班的警卫? 第三零一章 临行 马春风又命齐振江,以自己的名义,向港城方面的特务处负责人传令。 方不为到港之后,旦有所令,港城组上下不得推诿。 而方不为此次的港城之行,也自然由私事变成了公干。 方不为一头的冷汗。 马春风又是派警卫,又是安排港城组人员接应,港城一行也成了外派公务,可见对自己的关护之心。 问题是,他回港城,是要去见父母的,哪里敢让这些人知道? 方不为稍稍一推辞,马春风就板起了脸。 “你身份敏感,一身安危与党国息息相关,容不得你置喙……” 方不为无奈,只好点头答应。 马春风最后才问起了反谍股的筹建,交由谁来暂时负责才最合适。 方不为自然推荐高思中。 马春风知道,方不为肯定与高思中与苏民生商量过,知道了苏民生要调离的事情。 开会之前之后,高思中与苏民生,以及方不为三人之前的小动作,他全看在眼里,当然,这三个人也没想瞒他,做的大明大亮。 “其中细节,你自与思中商量便是,但有一点,司令派来的人,一定要妥善安置……”马春风又说道。 “卑职明白!”方不为回道。 马春风这是想千金买马骨。 马春风不提,方不为也知道怎么做,早就和高思中交待好了。 离开之前,马春风又叫回了吕副官,让他即刻通知人事股等部门,交办方不为出行一事。 此次的一应公用,马春风给方不为特批了五千大洋。 “多谢处长!”方不为起身说道。 马春风摆了摆手,看吕副官出去之后,他又打开抽屉,拿了一张纸出来,往方不为的面前一推。 看到上面那几枚蓝色印章,再看看“叁万”的字样,方不为先是一懵。 什么意思,这么多钱,全都给自己? 此次特务处功勋卓著,委员长喜笑颜开,方不为的功绩自然不必多说。委员长还对自马春风以下的其他人员发令嘉奖。 除此之外,委员长大笔一挥,奖赏了特务处三万大洋,由马春风自行决断。 这件事方不为是知道的,早上在校场训话,马春风还特意渲染了一番。 但只有三万,马春风的意思竟然是要赏给自己? 那其他人呢? 马春风可是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过,此次案件侦办的相关人员,全由奖赏。 方不为哪里还能坐的住,猛的一起身。 “处长……” “坐下!”马春风摆了摆手。 “委员长嘉奖的那三万,我自然不会动,这是从其他地主得来的……”马春风解释道。 原来,吴永斋在亲自给委员长解释了李凤年的事由之后,离开南京之前,特意请托关系,给马春风送来了一张五万大洋的银行本票。 方不为猜测,吴永斋应该是从哪个渠道,打听到了李凤年落网的经过。 吴永斋的根脚在上海,他在上海开办银行,少不了与日本人打交道,可陈浩秋率领的上海站,可不是吃素的。 这是花钱买平安的意思。 除了吴永斋,还有和水金行。 李凤年的所作所为被批露之后,和水银行的新任理事亲自登门,给马春风整整带了一千两黄金…… 马春风自然笑而纳之。 就这一起案子,不论功勋,只是银钱,特务处就得了近二十万大洋的好处。这是特务处自成立以来,从未有过之事。 “此次我特务处收获巨大,你居功至伟……”马春风笑着说道。 但自己一人就独得三万,在方不为看来,还是有些多了。 “处长,实在是太多了……”方不为把本票放在了桌子上。 “收起来吧!”马春风欣慰的笑道,“若非有你,这笔钱也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你也莫要再推辞了,此去几千里之遥,你也需带些银钱,以应不时之需……” 看方不为一脸的惶恐,马春风又说道:“你若不收,其他人又怎么敢要?” 此案是方不为一力侦办,对于头号功臣,马春风自然不会吝啬。 除过委员长奖赏的三万,剩下的这一部分当中,方不为也才得了两成左右,在马春风看来,已有是有些委屈方不为了。 方不为顿时了然。 看来这笔钱,马春风计划是要全部分润出去,至多也就是预留一部分打点各方关系。充入公用是不可能的了。 方不为对马春风又是一阵感谢。 出了马春风的办公室,方不为又是一阵唏嘘。 莫非真如谷振龙所说,自己宏运当头? 不然又是升官,又是发财,怎么好事全都连着一块来? 高思中那里之前都已交待好了,自然不用再去。但下属这里,还需要方不为咛嘱几句。 回到第四组,方不为没找到邢明生等人,问起兵士才知道,开完会之后,这三个人就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一直没有出来过。 搞什么鬼? 方不为一头雾水的推开了门,看到以邢明生为首,三个人就如同三尊雕塑,整整齐齐的坐在办公室里。 看到方不为的第一时间,三人同时起身,铿锵有力的向方不为敬礼,动作整齐划一,如同用尺子量过一般。 然后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问好声,震的整幢楼都像是颤了一下。 方不为揉了揉发麻的耳朵,瞪眼骂道:“吃错药了?” 三个人看成着方不为,眼睛亮的吓人,然后又是一声齐吼:“卑职谢过组长……” 到了此时,方不为才发现,三人全都换上了领章。 方不为大手一挥:“立功嘉奖,天经地义,不可能我升官了,你们却在原地踏步……” 等方不为说完,三个人却不说话,只是眼神灼灼的看着方不为。 叶兴中和冯家山确实是立了功,但他们根本没想到,自己这一次竟然会升官? 在这个年代,上级能把属下的功勋一丝不打折扣的嘉奖下来,简直就是奇迹。 把本该属下的军功折成银钱,直接吞没的长官比比皆是,冯家山和叶兴中见过的不止一两个。 之前行动科的副科长胡长安,就是最好的例子。 更何况,他们的功劳,还够不上让他们官升一级。这其中肯定是方不为出了力。 他们不是蠢货,知道若不是方不为,别说升官,他们连立功的机会都不会有。 而邢明生,除了还在疑惑对自己此次的奖赏之大,更对方不为感激涕零。 他至少知道做比较。 叶兴中不用说,他率部下亲信,挂着手雷,拼着与特工总部同归于尽,才让田立成束手就擒。 之后又力峙步少纲,让步少纲没有冲卡成功,给方不为争取了时间。最后更是助方不为生擒了步少纲。 冯家山也不差。 就是他协助方不为,诱出了付高昌的手下,方不为才抓到了付高昌,引出了特工总部和李凤年。 之后他又与战友孙友成,打探出了河运码头货运站的内情,方不为也凭此,才锁定了李凤年藏身的位置。 只有邢明生,全程可谓亮点不多。 但他职务从尉官升到少校级别,比叶兴中和冯家山加起来的好处都要多。 别说叶兴中和冯家山,此次案件当中,立功和邢明生相当的比比皆事。 比如缉捕股的其他三组,还有何友国的稽查股。 围捕江右良的时候,这些都是主力。 但到最后论功行赏的时候,最显眼的却是他们三个人。 其余人员全部只是奖赏的一些银钱,最多也就是在功劳薄上加了一笔。 邢明生自然清楚,这次若不是方不为的力荐,他想带上少校的领章,怕是做梦都不可能。 看到邢明生眼中水雾缭绕,方不为冷声叱道:“营中的事一大堆,老子没功夫看你凄凄惨惨的模样……” “卑职错了!”邢明生胸膛一挺,抽了一下鼻子说道。 看方不为有事要交待,三个人全都打起了精神。 “处长派我外出公干,时间大概在一月左右,在此其间,一应事务有高科长代理。具体任务,他会向你们交待……” 方不为顿了一下后又说道:“另外,委员长特批,我特务处行动科,再建一股,专负反谍肃奸,由我负责……” 这话一出,三个属下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惊的连眼珠都不会动了。 方不为从队长升到组长,这才刚刚过去了一个月……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方不为又说道:“蒙处长错爱,反谍股自我以下,所有人员安排,由我自行决定……” 三个人猛的反应过来,似是被雷打了一般,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哆嗦。 人员安排由方不为自行决定? 自己等人又齐齐的官升了一级? 三个人全都一懵,脑子里一片空白。 方不为停了下来,静静的等着三个下属慢慢消化。 不管是邢明生,还中叶兴中,更或是冯家山,心跳的就如同擂鼓一般。 等了许久之后,还不见这三人有所反应,全都像是吓傻了一般,方不为一声冷哼:“都傻了吗?” 三个人又是一哆嗦。 “反谍股计划筹建三组,除原缉捕股第四组之外,处长另调拔郑立涛所属第一组归我统属。另外一组,则由谷司令从宪兵教导团中选拨一连精锐……” 三个下属刚刚平缓的心又不争气的跳了起来。 从精锐师团当中挑选百战之兵充当特务,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 “第一组与第二组将会打乱改编,冯家山任第一组组长,郑立涛任第二组组长。你们二组,主要负责侦查情报,打探消息…… 第三组,则由叶兴中负责,率谷司令特意调拔的宪兵连,成立行动组……民生则为副股长,负责全股上下整训,总务等要务! 任命不日便会下达。我走之后,明生暂代股长一职,当与高科长及时汇报沟通……尔等需谨听高科长之令,全力配合筹建事宜……” “卑职遵命!”叶兴中与冯家山一声大吼,吼声当中带着颤音,再一看,不但脸红了,连眼珠子都红了。 这时的邢明生,已是完全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看方不为盯着他,邢明生的喉咙动了一下,嘶哑着声音说道:“卑职才疏学浅……” “少给老子来这一套!”方不为一声冷喝,“不要给老子说什么能力不足,经验不够的屁话。老子既然信任你,敢用你,你就算是把脑浆子累出来,也得给老子把活干好……” 邢明生猛的低下了头。旁边的叶兴中眼尖,看到几滴眼泪从邢明生的眼睛里滴落了下来。 他又一转头,再看另一边的冯家山,眼睛里同样也蒙上了一层雾气。 在与特工总部对峙的那一晚,叶兴中就想明了。像方不为这样,为了营救下属敢与敌人同归于尽的长官,他这辈子怕是再难遇到了。 从那一刻起,他便有了要跟随方不为一辈子的想法,到了此时,更是坚定无疑。 两个没出息的蠢货,又不是死爹死娘,弄哪们子的娘们样?至多也就是把这条命还给方长官罢了…… 叶兴中暗暗的笑话着邢明生和冯家山,但一股热流从心头涌起,钻进了脑子里,刺的他眼睛直发酸…… “卑职自当……肝脑涂地……以报……长官……知遇之恩……” 一句不长的话,邢明生竟然歇了好几口气,才说完整。 “废话少说,老子不听你这些……”方不为瞪着眼睛骂道。 他不得不经常对一应长官说起这句话,那是民国风气如此,他没有办法。 但方不为却不喜欢自己的下属这样做。 真要感恩,记在心里就行,没必要时时挂在嘴上。 等邢明生缓了一口气之后,方不为又交待道:“因场地不足,反谍股驻地暂时与特训科共用乙地场地,到时高科长会安排你等搬迁……另外,叶兴中也要与我一同公干,在此其间,第三组一应事务,由你暂代。有一点你需牢记,宪兵教导团所调拔人员,需以诚待之,一应用度,尽可优厚。此事我与高科长,苏科长都交待过,物资装备,银钱支出,你尽可大胆决断……” “卑职明白!”邢明生用力的点头应道。 第三零二章 走动关系 安排完了相关事宜,方不为又命叶兴中火速准备。 “你现在就去,挑选十个好手,除了身手好之外,脑子一定要机灵……一应装备,自去找苏科长便是……” “是!”叶兴中咧着大嘴敬着礼。 旁边的邢明生和冯家山一脸的羡慕。 在长官眼里,就算是亲信之间,也是有高低差别的。 方不为能让叶兴中随行护卫,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把叶兴中用顺手了。 虽然叶兴中确实是警卫出身,但以方不为的身手,何须让人护卫? 真要遇到紧急情况,怕是方不为还得分心保护这些手下。 安排完了琐事,方不为想了想,自己出去一两个月,时间不算短。昨走之前,怎么也要先给谷振龙打声招呼。 这是应有的礼数。 他又问着邢明生:“肖敬刚回来了没有?” 肖敬刚就是舅舅肖在明给他安排的那位军法官,被方不为安排在了第四组,专们负责整纪督查。 算起来,这个人才应该是方不为最为亲信的人,但方不为一直没时间和肖敬刚多接触,想着先观察一段时间,再委以重任。 “还不知道!”邢明生回道。 “见到他以后,让他马上来找我!” 看方不为再没有事情要交待,三位下属郑重的敬了个军礼。 方不为没想到,三个人出去后没三分钟,肖敬刚就跟来找他了。 “这么快?”方不为皱着眉头问道,“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肖敬刚是他早上开会之前才派出去的,到这会才过了多长时间? “幸不辱命!”肖敬刚知道方不为找自己会是什么事,所以早有准备。 他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了方不为。 里面是一本书,上书《紫微斗术》。 这是方不为给谷振龙准备的礼物。 为了自己,谷振龙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和精力,方不为感动不已,但也为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意而苦恼。 谷振龙什么都不缺。 缺的也肯定是自己没办法找到的。 想来想去,方不为便依据谷振龙对星相命数的喜好,安排肖正刚暗中去搜寻。 这还不到一天功夫,肖敬刚就给办成了? 方不为本打算,肖敬刚这里要是没有结果,他就随便从自己的藏货里拿一件。等回来之后,再想办法寻摸。 方不为半信半疑的翻开了书,上面不是勾勾画画的星图,就是他看不懂的一些术语。 “真的假的?”方不为扬了扬书本。 “卑职也不知!”肖敬刚回道。 方不为的脸色顿时一黑。 “长官莫急……”肖敬刚又解释道,“卑职是通过司长的关系,托人打问到的。此书主人声称,他是北派相师唯一传人杨一西的后裔,此书是他家传……卑职也查过了,确有其事!” 方不为不知道杨一西是谁,肖敬刚又给他解释了一番。 听起来很厉害。 方不为又翻起了手里的书。 纸皮发脆泛黄,且有虫蛀,不似假的。 方不为虽然不懂鉴定,但也带着一些专家办过几起和古玩相关的盗幕、诈骗的案子,还是有几分眼力的。 这书确实有些年头了,而且保存的相当好。 “把人给我看好了……”方不为又交待道。 他这是怕肖敬刚遇到骗子。 看肖敬出门,方不为又想着这人应该如何安排。 肖敬刚的军阶虽然也是上尉,但之前在军法司,他可是肖在明的副官,称的上第一亲信。 所以肖在明才把他派给了方不为。 但就算是肖在明派来的人,方不为也不敢完全相信。 这个人,他是准备用来处理一些不能予人得知的阴私勾当的,必须要对自己死心踏地才行。 算了,等自己从港城回来再说吧! 方不为暗自想道。 肖敬刚出去之后,方不为想了想,又给关景言打了电话。 他还让电讯科以自己的名义,给陈浩秋发了一份电报。 之前不好判断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脱的开身,所以方不为一丝准备都没有。 但马春风既然松了口,方不为便决定尽快动身。 可这订票又是个麻烦。 不管是去上上海,还是去港城,方不为都想订最快的票。 交由人事股,利用特务处的关系,自然也能做到,但方不为怕关节太多。 知道的人越多,走漏消息的可能越大。 还有一点,关系再好,时间长了不来往,也会慢慢的生疏下来,方不为也是想借此机会与关景言和陈浩秋走动一二。 走动关系,自然不能空着手去。但却不用像给谷振龙准备礼物这么麻烦。 关景言好文墨,自己手中正好就有这样的东西。 方不为特意从一堆物件当中,挑出来了一副清初四王之一,王原祁的山水图。 这是侦办案件的时候,陈超送给他的。 自然不是陈超自己的东西,而是从一位高官的家中抄来的。 这样的东西,方不为的办公室,放着整整两口木箱,里面全是。 全都是谷振龙,陈超几位亲自带人抄没回来时,顺手扔给方不为的。 里面什么都有,瓷器,字画,玉器等等。 方不为也不挑,长官给什么,他就要什么,一点都没客气。 除了这些,自然还有金银美钞之类的财物。 方不为之前之所以感叹自己升官发财,并非是马春风给了他三万大洋的缘故。 黑了日本人的那么多黄金和美元,这点钱,已经不可能让他动心了。 这一起案子,光谷振龙等首脑,带着人查抄相关人员的府邸,就整整用了三天时间。 抄没回来的钱财具体有多少,谷振龙正在命人清算,方不为还不知道,但想来也是个天文数字。 但谷振龙曾当着方不为的面,在其他三位面前提过一次。 四大特务机构出了这么大的力,怎么也不能光听响动,不落好处。 意思是这笔钱,部分会上交,部分会由四大特务机构瓜分。 四大首脑还讨论过一次,这笔钱该怎么分。 而且点名,方不为也有一份。 这次不是谷振龙提出来的,而是陈祖燕。 其他三位自然不会反对,这事便算是这样定了下来。 当然,最后方不为能分多少,还要看具体的金额而定。 方不为直到此时都没想明白,陈祖燕这是何意。 但自己会得一笔巨款,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所以方不为才感叹,自己是不是真如谷振龙所说,有气运傍身。 收好了字画,方不为想了想,又从箱子里捞出了一块金表,装在了口袋里。 这是给张副官准备的。 怎么也算是称兄道弟的交情,不能自己一升官,就装做不认识。 刘处长就算了。 他在审案其间也得了不少好处,甚至还跟着谷振龙抄过一次,好东西肯定也不少。 第三零三章 捧杀 等几个下属离开,方不为又特意等到肖敬刚回来之后,让他开了肖在明的那辆小车,离开了特务处。 不管是谷振龙,还是关景言,都是私人性质的拜访,方不为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特别是马春风。 这位生性多疑,还是尽量不要让他知道,自己和谷振龙私底下有来往的事情为好。 给张副官打了电话,谷振龙暂时不在,可能晚些回来,方不为便先约了关景言。 关景言老家在绍兴,虽然离的不远,但因为他一直服务委员长,身份特殊,不可能时时刻刻陪伴家人,便没有接过来,也没有在南京置办府邸。 关景言正好今日无事,可以出来,方不为便找了一处上好的酒楼。 “不为有心了!”打开画轴,关景言扫了一眼方不为送他的礼物,便又合了起来。 关景言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方不为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方不为炙手可热的时候,没有忘了他关景言。 “我与你相识一年之久,虽知你谨慎稳重,但却未想到,你竟然还藏着潜龙之姿……” 这段时间,他们虽然没见过面,但关景言却是听到了有关方不为的不少事情。 虽然不知详情,但他身在待从室,又负责委员长的起居,听到的不少,至少大致知道方不为干了些什么。 方不为刚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荼,“噗”的一声就喷了出来。 “师兄慎言……”方不为咳着水说道。 关景言也真会吹! “这又不是前清,谁还能拉你出去砍头不成?”关景言白了方不为一眼,“借此夸一夸你而已……不如此说,实在无法表述我对你的敬佩之情……” “师兄身份敏感,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方不为又劝了一句。 “你且放心,也就你我师兄弟关起门来说一说,……” 这一点方不为倒相信。 关景言虽然情商低,但嘴却不松。不然委员长哪里敢用他? 两个没说几句话的功夫,小二就端上了酒菜。 酒是绍兴黄酒,一是关景言不敢喝醉,二是他也确实好这一口。 至于菜品,也没置办多么丰盛,都是方不为根据关景言的喜好和口味,随口吩咐的店家。 “师兄近况如何?”方不为给关景言倒满了酒杯。 “就那样吧,不如你风光!”关景言回道,又端起酒杯,和方不为碰了一下,“从上海回来以后,我还以为你会沉寂一段时日,却没有想到,你不声不响之间,又搞如了如此大的动静!” “身不由己啊!”方不为叹道。 还真是如此。 他没有去找麻烦,麻烦却自动上了身。 “谁能想到,扯出萝卜带出泥,查办了一个姚天南,竟然会生出如此多的事情来……”关景言摇头叹道,“好在大案已结,奸贼已诛,不为大可不必担心了……” 方不为没说话,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心中却在冷笑。 离彻底了断,还有十一年呢。 更何况,包括四部首脑在内,谁都不信同妙和尚发展的汉奸能被一网打尽,绝对还有漏网之鱼。另外还有一个孙先生逍遥法外,方不为怎么可能会放过? “你现在也算是功成名就了,这段时间,我在侍从室,听到的最多的就是你的名字!”关景言又道。 这个方不为倒是不知道,顿时勾起了他的兴趣。 “还有这等好事?”方不为笑道。 关景言用力的点了点头。 他就在侍从室,虽然干的是侍候人的活,但怎么也算的上亲信。不论其他,就算是负责机密的副官在汇报时,他也会时不时的听到几句。 “你现在算是真正的入了各位长官的法眼,就我所知,不止一位长官在委员长面前提到你……” 关景言和方不为碰了一下杯,又浅浅的嘬了一口。 “都有谁?”方不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谷司令与你们马处长自不必说,我亲眼见陈厅长在委员长面前夸过你一次……” 方不为心中有些惊讶。 在此次的办案过程当中,陈超对他的态度确实很好,也从不会拿长官的那一套和他说话。但方不为没想到,陈超竟然会在委员长当面夸自己。 陈超的身份有些超然,在委员长未得势,他一直是委员长的副手,直到委员长第一次下野。 而且他和桂系的关系也不错,委员长经常让他做为双方的调解人,居中递话。 按谷振龙的意思,陈超没什么野心,不然成就不止于此。 但方不为觉的已经很厉害了。 能做谷振龙的副手,还能执掌首都警察厅长,甚至影响到全国的警察系统,身份与地位,比谷振龙也差不了多少。 这样的人物,在委员长面前替自己说好话? 方不为暂时猜不到缘由。 “还有陈部长!”关景言又道。 一听陈祖燕,方不为就心头一跳。 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太诡异了。 若从派系论起,自己是马春风的人,勉强算得上他需要防范和打压的对象。 但陈祖燕时不时的又会对自己露出几分好奇之意,又好像有些欣自己。 可是方不为有时却会感觉到,陈祖燕又似在怀疑自己。 前后很是矛盾。 特别是这两次。 一次是拿军法司的内奸警告自己,少与赤党接触。 另外便是前两日,谈及分赃一事时,主动给自己分好处。 “陈部长怎么说?”方不为状似好奇的问道。 “他说你有大气象……”关景言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说你有潜龙之姿,便是从他这里学来的!” 方不为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他惊骇的看着关景言:“委员长怎么说?” “校长说,江浙两地多出奇才,似你这般的人才,也并非罕见,还拿陈部长两兄弟做比较……” 方不为稍松了一口气。 委员长是基督教徒,想来不会信这样的说法。 但陈祖燕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捧杀? 自己只是一个小虾米而已,那里值得让他动用这样的手段? “他还说了什么?”方不为又低声问道。 “没有!”关景言摇了摇头,“倒是委员长因为你,又提起了谷司令为你求官的事,说谷司令脑子坏掉了,又说你立的哪一件功劳,能公之于众?” “委员长还向陈部长复述了他骂谷司令的原话!”关景言又说道:“说你两个月前,还是特务处的一个小队长,两个月后,就要担任精锐兵团的中校参谋,谷司令是生怕日本人不注意到你么……还骂谷司令不长脑子,也不想想你几岁……陈部长当时回道,说此次你功劳不小,谷司令这种安排,也算妥当……” 方不为心中惊疑不定。 陈祖燕这到底是何用意,为什么故意要加深自己对委员长对自己的印像? 消息太过片面,他一时半会猜不到陈祖燕的用心。 但对谷振龙,方不为是真的感动。 明知道会挨骂,还敢对委员长用以进这退之计,硬生生的给自己求到了宪兵副营长的职位。 谷振龙不可能不清楚,真给自己一个宪兵团的参谋,怕是日本人立马就会盯上自己。就算不会立刻和上海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也会先查一查,自己是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 但陈祖燕这样吹捧自己,还是让方不为无法释怀。关景言肯定也不会知道原委,而能对自己说这么多,已经是极限了。 看来以后还是要留个心眼。 方不为端起了酒杯,又敬了关景言一杯:“多谢师兄了,以后还要劳你担着干系,替师弟我留意一二……” “这有什么干系不干系的,又不是什么机密!”关景言回道,“当然,也就是你,若是别人,我半个字都不会说的!” 方不为点了点头。 事关委员长,关景言自然知道轻重。 两个人边喝边聊,速度算不上快。再加上喝的又是黄酒。等太阳偏西,关景言才有些微醺而已。 天色不早,关景言也不敢多待了。 “就不劳师弟亲自相送了,让你的司机送我回去便可。”出门之前,关景言戴好帽子,和方不为告辞着。 方不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不管是关景言,还是方不为,身份都有些敏感。 一个是特务,一个是负责委员长生活起居的副官,任谁认出他们两个在一起,都会生出好奇之心。 方不为点了点头,目送着关景言出了包间。 等到肖敬刚开着小车,拉车关景言远去之后,方不为才下了楼。 方不为边走,边在心里思量。 本只是打算,借着让关景言替自己订票的机会,和他叙叙旧,却没想到听到了这么多与自己相关的事情? 一想到陈祖燕对自己奇怪的态度和做法,方不为心里就有些发毛。 后世,中统这两个字,可不是开玩笑的。而且是在委员长的有意打压下,发展成了和军统齐肩的庞然大物,这全是陈祖燕的功劳。 对付自己人,陈祖燕可比马春风厉害多了。 这也让方不为更加坚定了要将父母亲尽快送走的决心。 他很怕因为自己,会连累到父母亲,更或者是两位舅舅。 第三零四章 时来天地皆同力 再没有打电话联系张副官,方不为直接让肖敬刚开着车去了宪兵司令部。 谷振龙确实回来了,而且是刚回来不久。 谷振龙看到方不为,翻了翻眼皮,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过来坐下一起吃!” 是一瓮鸡汤,上面漂着厚厚的一层油花。 方不为摇了摇头:“司令自用便是!” 闻到方不为身上淡淡的酒气,谷振龙抽了抽鼻子:“喝酒了!” 方不为点了点头。 “那玩意还是少喝为妙!”谷振龙捂了捂自己的肚子,“伤神伤脑不说,还伤胃,老子疼了好几天……” 方不为心中一动,想到谷振龙好像就是因为长期的胃病,导致胃癌过世的。 “既然有恙,司令还是要多注意为好!”方不为劝道。 谷振龙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方不为接过张副官递过的荼盏,点了点头以示谢意,又对谷振龙说道:“卑职明日就要离开南京,去一趟满港城……” “马春风湖涂了?”谷振龙放下手里的汤匙,皱眉问道,“他派你去干什么,为了十九路军的那几个?” 十九路军的多位将领,因为福建事变事败,隐居香港。被委员长视为大患,一直在派特务监视。 “是私事!”方不为解释道。 “我就说吗!”谷振龙松了一口气,“这个节骨眼上,他哪里会让你外放?” “就为了这事?”谷振龙说道,“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方不为在宪兵团的职务还没有正式履职,谷振龙只以为方不为是特意来打招呼的。 “卑职哪敢如此无礼?”方不为笑了一下,又从怀里拿出了那本书,递到了谷振龙面前。 “司令为卑职操劳多时,卑职一直记在心里,却无得报之法。思来想去,便淘换了这么一本书,也不知真假,还请司令甄鉴……” “你小子也开窍了?”谷振龙呵呵一笑,接过了那本书,打开看了起来。 只是翻了几页,谷振龙又抬起头来问道:“哪来的?” “手下说是从杨一西的后人手中收来的!”方不为据实答道。 “杨一西……花了多少钱?” “一千大洋!” 谷振龙放下书,好奇的盯着方不为,看的方不为一头雾水。 “司令,这书……有问题?”方不为顿觉不妙。 “你小子也有走眼的时候?”谷振龙放声大笑起来,又指点着那本书说道,“你被骗了!” 方不为脸色一黑。 特么的丢人丢大发了! 送礼竟然送的是假货,就跟送钱送的是假币一样,而且还被收礼的人一眼就看了出来? 方不为心里都快气的吐血了。 他默默无声的把那本《紫微斗数》收了起来。 看方不为的脸色都快黑成锅底了,谷振龙的笑声更大了。 “让司令看笑话了!”方不为低着头说了一句。 “我还以为你小子千罗成象,无所不知呢?”谷振龙缓了一口气,又笑道,“也就是送给我,要换成别人,不把书摔你脸才怪!” 谷振龙真没说错。 方不为恨的直咬牙,他发誓,回去后,要好好的收拾一顿肖敬光。 谷振龙从方不为手里接过那本书,给他解释道,“这书很有可能是杨一西手抄,但没有他的注解,算不上北派秘传……” 原来方不为手里这一本,早在《永乐大典》和《四库全书》中就有收录,算不得稀奇。 只有杨一西真正注解过的,才算是宝贝。 “卑职明白了!”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古籍收藏,还是有几分价值的……好了,东西我收着了!”谷振龙把书交给了张副官,又说道,“把我那账本拿来!” 张副官应了一声,从谷振龙手里接过保险箱的钥匙。 一两分钟后,张副官把一本账本交给了谷振龙。 方不为边抹着冷汗,边扫了一眼谷振龙手里的账本。 谷振龙拿着翻了一下,又扔给张副官:“拿我的手令,到总务处,支五百两黄金出来!” 方不为心里一惊。 难道是给自己的? “你此去路程不短,又是为了安置家人,老子封你一份程仪……” “这如何使得?”方不为猛的站了起来,连连摆手。 无论如何也没有上官给下属送大礼的道理,况且自己还送的是假货。 “你以为是老子私人送你的,做那门子春秋大梦呢?”谷振龙一声冷笑,“老子我两袖清风,连家都快养不住了,还能有多余的银钱送人?” 方不为哭笑不得。 明明是让人感恩涕零的话,从谷振龙嘴里说出来,却满是喜感。 方不为清楚,他这话本来就是拿来开玩笑的。 谷振龙本就是黔中望族,书香门第之后,其祖世代为官,他父亲还是前清的举人,家中本就是大地主。 再加上他现在的职位,说他差钱,简直能笑掉旁人的大牙。 “这些都是抄没回来的,本来就有你一份。但如何分派,还要问过空如和祖燕,还有雨农。暂时给你这么多,剩下的,等你回来给你补上……” 谷振龙又给方不为细细解释道。 方不为心中暗流涌动。 自己立的功劳再大,也已经嘉奖过了。官升了,权利也给了,人更是派了,怎么可能还会有这么多的赏钱? 这只能是谷振龙自做主张给自己的,说不定事后还会瞒着其他三位。 五百两黄金是什么概念? 到银行,可以兑换近两万美金,拿到黑市,可以兑五万多大洋。 比后世的五百万还要多。 “卑职谢过司令!”好久之后,方不为才蠕动着嘴唇说了一句。 “这是你应得的,谢我做甚?”谷振龙翻了个白眼。 看张副官抱着一个小盒子进来,谷振龙看都没看,直接甩给了方不为:“天色也不早了,早此滚回去准备吧,记得,多带两个护卫!” 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谷振龙没有起身,张副官亲自送他下了楼。 离门口的警卫稍微远了一些,方不为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金表,塞到了张副官手里。 “小小心意,永昌兄莫要见笑!” “这如何使得?”张副官吓了一大跳。 谷振龙对方不为如何,他看的一清二楚,怎么还敢收方不为送的礼。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我兄弟之间,何必如此见外?”方不为攥住了张副官推过来的手,“前些时日,还说要与永昌兄把酒言欢,但一直没有得空的功夫,案子刚结,家中又出了事情,不得不回去处理,这顿酒,只能是延后了……” “方兄弟太客气了……” 方不为姿态放的这么低,让张副官一阵唏嘘。 “果然如同司令所言,方兄弟真是重情重义之人……” 方不为呵呵一笑,又说道:“日久见人心,时日长了,永昌就知道兄弟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张永昌还要上去服务谷振龙,方不为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便钻进了车里。 看着小车开出了大门,张副官才一声暗叹。 方不为在如此炙手可热的时候,还对自己如此笼络,先不论真情假意,就这份为人处事的手腕,就不是常人能比得了的。 坐进了车里,方不为已经没有要收拾肖敬刚的心思了。 他没想到自己出了转了一圈,收获的比送出去的礼重了几十倍都不止。 特别是谷振龙这里,这前前后后的人情,已经比山都高了,自己怎么还? 回到特务处,下车以后,方不为才缓过神来,黑着脸瞪着肖敬刚:“你他娘的也不查清楚,竟然给老子买的是假货?” 一听这话,肖敬刚猛的一哆嗦,脸上瞬间没有了一丝血色。 他很清楚,方不为让他淘换回来的那本书,是送给谷振龙的。 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谷振龙是什么身份? 一想到这里,肖敬刚的两腿直发软,吓的辩驳两句的勇气都没有了。 “卑职该死……” “该死个屁!”方不为骂道,“幸亏我多了个心眼……你现在就去,给我查清楚了,这卖书的王八蛋是真不知道,还是在故意行骗,要是后者,抓回来,腿给我打折了……” 肖敬刚是抬着军法司的名头去的,连这样身份的人都敢骗的话,天知道他之前还骗过多少人。 一听连骗子都只是打折一条腿,肖敬刚猛的松了一口气,看方不为脸色不是太难看,又小心翼翼的问道:“要是前者呢?” “还能怎么办,难道把钱抢回来?”方不为瞪眼骂道,“就当是交学费了!” 若按古董算,人家也没做假。古振龙说了,那本书至少三百年往上,值不了一千大洋,几百还是有的。 也就是这个杨一西只是在星相一学中有名,玩古玩的人物大多都不知道罢了。 和普通人置气,方不为还没那个功夫。 肖敬刚诧异的看了方不为一眼:“卑职明白了!” 他估计,这卖书的人,八成也不知道这书里的道道,按古董卖给自己的,因为这王八蛋本来就是开古玩店的。 但吃了这么大的亏,方不为就这么算了? 搁别的长官,至少也要乘着机会好好的勒索一笔。 “少动歪心思,我说的话就是字面的意思!” 一看肖敬刚转着眼珠,方不为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敬告了一句。 肖敬刚嘴上连声答应着,心里却是惊诧异常:方不为的思维怎么个常人不一样? 但方不为有命,他不敢不从。 回了房间,方不为又拿出了马春风给他的那三万大洋的银行本票,还有上次赵金山送他的两百两黄金。 粗略一算,竟然有十万大洋之多。 而且全是光明正大的得来的?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人运气来的时候,想挡也挡不住……4m. 第三零五章 乘船 行李不多,衣服只有几件,剩下的便全是书,另外还有方不为亲自挑选的一箱玩物。 有两件玉器是准备送给陈浩秋的,剩下的他准备带去港城。 第二天一早,方不为先安排叶兴中带着警卫,提着行李提前去了车站。他自己则是独身一人,去了汇丰银行在南京的分部,将所有的银钱兑换成美元,电汇到了港城。 关景言帮他订的是最快的蓝钢快列,不过是普通座位。加方不为,十二个大汉,全在一个车厢里。 一看叶兴中等人的样子,就知道是行伍出身,但北伐之后,或是被削减,或是自己不想打仗的丘八多的是,大多数的有钱人家,用的全是这样的保镖。 因为方不为提前交待过,除了叶兴中之外,其余警卫没有他的指令,不得与他和叶兴中接触,所以车厢里的人好奇了大半天,也没看出这些大汉是在保护谁。 等到太阳西下,火车才到了上海。方不为让叶兴中带着警卫自行安顿,他则独身一人,去了上海县的一处老宅子里。 陈浩秋就藏在这里。 他这还是托了方不为的福,不然还得在昆山县的乡下藏下去。 自从使馆案发生后,日本各谍报部门将整个上海翻了个底朝天。主要目标便是上海站的特务人员。幸亏陈浩秋应对的及时,将相关人员撤出了上海。 日本人查的严,搜的紧,一直没有放松过。一直到半个月前,南京的事发,日本军部命在华各特务机构重点追查此案内情,才算是让陈浩秋松了一口气。 “难道日本人还敢把所有的特工全部派到南京去?”方不为冷笑着问道。 “消息封锁的太严,我暂时打问不到。但这段时间,连街上的日本宪兵都少了不少……”陈浩秋回道。 具体的内情陈浩秋不清楚,但他却知道,这段时间,南京方面抓了不少的关键人物,很有可能都是日本间谍机构收卖的汉奸。 这些都是机密,不管方不为知道不知道,陈浩秋都不会去打听。 随意的岔开话题,方不为又问起了林双龙的情况。 头顶上又多了一个上司,总要了解一下这个人的性情才算稳当,以免什么时候不小心,暗中起了冲突。 在南京的时候,高思中和苏民生对他说起过一些,但方不为觉的,这两个人都了解的有些片面。 陈浩秋是特务处的元老,和林双龙差不多的时间进的特务处,应该也清楚才对。 “这人还是比较好相处的!”陈浩秋说道,“诸葛一生唯谨慎……从他经常挂到嘴边的这一句话,你就能将他的性情掌握一二。 他谨慎到了什么程度呢? 好长一段时间内,他老婆都不知道他在特务处任职,只以为还在报馆。而且那时候,他任的只是特务处和复兴社的虚职,根本不接触情报……” “还有一点,就是不得罪人!”陈浩秋又说道,“他虽然是委员长的必腹,却对处长言听计从,与关副处长关系也不错。更有甚者,哪怕是对上一个普通通的队员,他也能笑脸相迎……” 谨慎,城府深! 方不为对林双龙,又有了进一步的印像。 处处与人为和,只能是林双龙的表象,不然他也不可能被委员长看重。 聊完了林双龙,两个便觥筹交错,杯来盏往。 应方不为的要求,陈浩秋没有将他到上海的消息告诉任何人,连副站长杨定安都不知道,所以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让本来打算好好的要尽一下地主之谊的陈浩秋,直接被方不为灌到了桌子底下。 第二天天刚亮,方不为就带着叶兴中和一干警卫,登上了开往港城的邮轮。 邮轮是由日本通往西雅图的美国邮轮。能从上海能直达港城,中间不停泊,预计一周左右就能到。 加方不为十二人的船票,就花了近两千大洋。 这还是游客不多,邮轮打了五折之后的价格。 这个年代的船,真不是一般人能坐的起的。 而且房间全部在下仓,再想便宜,就只能去挤底舱了。那里暗无天日不说,连扇通风窗都没有。 当然,就算是帮方不为订比这贵近十倍的豪华舱,陈浩秋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若想不引人注目,就不可能了。 这个年代,能花几万大洋去一趟港城的,真不是一般人物。 叶兴中带的这十个人,已经在特务处三个多月了,在军队当中的一些习气,早在方不为的严令下,被邢明生等人训了个干干净净。方不为并不但心会惹出事端来。 不管是方不为,还是警卫,除了吃饭,全都呆在房间里,很少出去。 怕这些丘八闲的没事干,方不为每天都会让叶兴中制定一些军事论题,让他们研究制定身处敌后,小规格的作战方案。 大部分的时候,方不为都只是旁观,不发一言。 因为他压根不懂。 从南京离开之前,方不为就特意带了一箱子的书。 一些是中央陆军学院步兵科的训练教材,另外一些则是中央训练团,将校特训班的培训资料。 谁都知道他失忆了,但方不为不能一直拿这个当借口,而且他也感觉到,这个借口并不是很牢靠。 有一次,无意间,谷振龙和陈超等人聊起之前的一些战事,评论其中的利弊,还特意问过他的看法。 方不为则以自己失忆为借口,敷衍了过去。 陈祖燕还当着谷振龙等人的面,和他开了一次玩笑。说方不为只干了一年特务,就算失忆了,不但没把这方面的业务给忘了,反而愈加精深。 但上了三年军校的专业知识,却一点都想不起来,真是怪哉。 方不为当场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幸亏谷振龙等人都只是当笑话听,陈祖燕也再没有深究。 也不单单只是这方面的原因。 前天晚上,谷振龙还告诉过他,等他从港城回来之后,特务处若无要案,便要他赴宪兵营履职。 另外,谷振龙还会抽空,或是安排宪兵团的练兵长官对他特训。 所以方不为才决定,乘船上的这半个多月,好好的自习一下。 第三零六章 到港 一路上风平浪静,别说大风大浪,连天都没阴过。 方不为一直深居简出,尽量不露面,哪怕是去餐厅吃饭,他也有意的会拖到人少的时候去。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方不为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一个好的间谍,永远是泯然众人的。 但老天既然给了自己一张出众的脸,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尽量减少曝光的机会。 长的帅,真的不是他的错。 六天之后,邮轮在维多利亚港靠岸。 下船的时候,方不为让叶兴中安排警卫分开走。 并没有人来接应,肖在明没有来,港城组的人也没有来。 这是方不为有意安排的。 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他不会和港城组的负责人会面。更不会让港城组的特务知道家人的具体下落。 下了船,方不为先是细细的打量了一遍。 邮轮停泊的地方,是专门开辟出来的一处码头。码头边上停着一长溜的人力车,摆的还算齐整。人力车夫全都部在车边,没有喊客,也没有拉扯,只是带着谦卑的笑,等着客人招呼。 另外还有一些兜售香烟糖果打火机等小玩意的商贩,随意的在码头边上走动,并大声的吆喝着。 黄包车没有乱窜,小贩没有拉客,只是因为,这条街上还有好几个印度缠头在巡逻。 上了岸,就是一条大街,大街上人很多,有乘船外出的游客,有送别亲人的家属,还有挎着一团绳子,坐在街边等着干活的码头工人…… 给方不为唯一的感觉便是乱。 街对面的楼大多都是两到三层,建的稀稀拉拉,全都是一些商铺,卖什么的都有。 透过楼与楼之间的空隙,可以看到后面的山上的植被很少,大多都是光秃秃的。 再往左右一瞅,看到的不是低矮的平房,就是破旧的渔船。 这就是后世的东方之珠? 方不为根本没办法把眼前的景像与后世那个灯火璀璨的,被誉为全球第三大金融之都的港城联系在一块。 乘小客轮过了九龙湾,又坐着黄包车,到了中环之后,方不为终于看到了一些城市的气象。 街上的行人大多衣着光鲜,街道两边的楼房修得也算整齐,大多都是西洋风格。 但只要空着的地方,不是门牌,就是海报。 特别墙上贴着花花绿绿的纸,让方不为的密集症都要犯了。 因为港督府就在中环,所以这里才是港城最为繁华的地方。也是富人最为集中的地方。 肖在明原本计划,就在这一块置办产业,安置家人。 下了黄包车,方不为带着叶兴中转了一圈,找了一家大一些的旅店,先将警卫安顿了下来。 看所有的警卫上了楼,方不为提着自己装有衣服的行李箱,又往前走。然后看到另外一家小一些的旅店,进去开了一个房间。 等他从房间里出来之后,整个人大变了样,凭空老了二十岁一样。 绕着大街转了好几圈,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方不为才找了个公用电话,按照肖在明给他留的号码拔了出去。 父亲的身份干系太大,一旦暴露,就会给全家人带来灭顶之灾,方不为谁都不敢信,包括叶兴中,更包括马春风。 谁也不敢保证,马春风会不会心血来潮,在叶兴中挑出的那十个警卫当中安插眼线,用来监视自己。 “我是南洋来的李先生,九号那天约好的……” 今天才八号,这是在对暗号。 接电话的不是肖在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他告诉方不为,让方不为到中环路的一处洋行门口,墙上写着具体的地址。 方不为按电话当中那个女人所说的路线,找到了那家洋行,瞅了瞅门一边的墙,果然看到一副香烟广告。 再一细瞅,画中的女人张开嘴唇,露出的几颗牙齿上,写着几个阿拉伯数字。 这应该是门牌号。 记下之后,方不为拿指甲一挑,女人的整张嘴就变成了个黑窟窿。 这全是方不为之在电报中提醒肖在明,肖在明想出来的防范措施。 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中间甚至抽空改变了一下容貌,扔了套在外面的长袍,方不为才按门牌号找到了地址。 是一幢三层小洋楼,不知道是肖在明租的还是他直接买的。 其实离的并不远,离贴海报的地方,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百米。 拍了拍门环,二楼的窗户里露出一个脑袋,不是小舅肖在和还有谁? “找谁?”肖在和顶着一头乱的跟鸡窝似的头发,语气不善的问道。 他这几天被肖在明收拾的不轻,正窝着火呢,看谁都不顺眼。 方不为摘下了眼镜,揉了揉眼角,把耷拉下来的眉毛捋顺了,又摘了嘴上的短须,最后掀起衣角,在脸上一阵猛擦…… “册那娘比……” 肖在和一声惊呼,猛的缩回了脑袋。 门“哐”的一声,被肖在和从里拉开,看到门口的方不为,他瞪眼就骂:“你个小王八蛋,跟鬼似的,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 他还没骂完,一只鞋就飞到了他的脑袋上,肖在和怒目一睁,转头就要骂,看到是肖在明,顿时跟被用刀扎破了的皮球似的,瞬间就焉了下去。 “他是王八蛋,你和我是什么?”肖在明怒声骂道,“还有脸说?要不是你,何必如此折腾?” 原来方不为是大哥叫来的! 肖在和自知礼亏,瞄了站在二楼的肖在和一眼,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谁让他一时嘴快,把方不为受伤失忆的事情秃噜了出来。 方不为把肖在明推了进去,同时飞快的往外瞅了一眼,不见什么异常,迅速的关上了门。 “鬼鬼祟祟的,在防谁呢?”肖在明顺着门缝往外瞅了一眼。 现在的特务处名声不显,再加上马春风的保密意识高,普通通人听都没听过这个部门。 直到现在,除了陈心然和肖在明,谁都不知道方不为干的是什么性质的事情,只知道是在肖在明的安排下,在南京当兵。 所以不管是肖在和,还是方不为的母亲,都认为到了香港之后,没有认识他们,胆子才大了起来。 “上来再说!”肖在明说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第三零七章 干系 方不为往楼上走的时候,大舅妈听到了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子,也就三十岁出头,明眸皓齿。手边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这应该就是小舅妈。 方不为弯了弯腰,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小舅妈一脸慌张的盯着他:“要不是在和说漏了嘴,我们都不知道你竟然受了那么重的伤?” 一提这个,肖在明就一肚子的火气,发出一声冷哼。 小舅妈立刻不说话了。 出来的急,没带什么东西。方不为摸了摸小表弟的脑袋,笑着说道:“表哥晚上给你带好东西!” 小男孩怯生生的看了看自己的母亲。 知道他们有事要说,两个舅妈带着孩子进了屋。 看到肖在明和方不为要上三楼,肖在和一脑袋的好奇的跟了上去。 脚还没踏上上三楼的台阶,肖在明又是一声怒吼:“滚下去!” 肖在明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捅着袖子去找老婆和孩子了。 方不为了解过,母舅家是上海人,几代都是富户。小舅从小就被外公外婆惯坏了。 虽然没什么大的毛病,但牵鸟溜狗,抽大烟逛青楼,就是他年轻时的日常。 外公外婆过世后,硬是在肖在明的管束下,把坏毛病全都改了过来。 再没见到其他人,方不为便明白,自从自己提醒之后,几家人全分开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刚进了房间,肖在明第一时间就问道。 他给方不为发电报,本想的是实在不行,就遂了方不为母亲的愿,让陈心然也留在港城。但方不为一句“危在旦夕”,把他吓的实在不轻。 还有方不为之后的一系列安排,样样都是马上就要到了生死关头的样子,他怎么可能不紧张! “特务处在港城也有秘密机构……”方不为回道。 “怎么可能!”肖在明悚然一惊,“马春风的手怎么可能伸的这么长?” 肖在明虽然不知特务处的具体内情,但依他在军中的人脉关系,还是了解过一些的。 大部分的区站组,都是以日本侵占,以及试图染指的地区为准铺设的。 比如东北,华东,华北等。 港城离这么远,还是签过条约的英占区,有什么必要派特务常驻? “是委员长暗中下令,让特务处实时监视十九路军的那几位……”方不为解释道。 肖在明皱起了眉头:“他们躲在港城?不是都出国了么?再一个,手下的部属早就被委员长收编了,他们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方不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就麻烦了!”肖在明叹了一声。 但他随既又是一声惊呼:“不好,你爹……” 方不为心里一咯噔,急声问道:“我爹怎么了?” “十九路军那几位是怎么回事,你也清楚。以你爹的尿性,怎么可能不联系?” 方不为心中一颤,头发都快要立起来了。 “他现在在哪?” “谁知道?”肖在明黑着脸回道,“你娘说他到了港城之后,没待几天就在一家药房找了一份工,早出晚归。我还以为他转性了呢……” 肖在明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我要知道十九军的那几个在港城,就决对不会让你爹你娘过来……” 方不为心里一阵急燥。 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自己只想到特务处的人不认得父母,就算认得陈心然,碰到的机率也不是很大。 真要碰到了,也不一定会因此暴露出父亲的身份。毕竟陈心然经港城出国的事情,特务处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但方不为没想到父亲的身份,他很有可能会接到上级命令,居中联络十九军的这几位。 能在日本人的手里挺下来,可想而知他的信仰坚定到了什么程度。不可能逃到港城之后,就猛然间转过性来。 双方真要联系了,港城组十有八九会注意到他。 但马春风到现在都没有怀疑到自己,就说明还没有查到父亲的身份,还有补救的机会。 “我爹在哪家药店坐堂!” “在湾仔!” “他们住在哪?” “不远,离这就隔着两长街!”肖在明回道。 “他们是不是经常会到这边来,你们也经常过去?”方不为又沉声问道。 “之前确实是这样!”肖在明回道,“但从你发过电报之后,我就提醒过,他和你娘再没有来过,都是我偷偷过去……” “他们之前经常来的时候,心然是不是也在这里?” 肖在明点了点头:“心然在医院只住了一周,伤势彻底稳定之后,就一直在这边休养……” 方不为猛的松了一口气。 自己是一周前给肖在明回的电报,离肖在明到港城,都有二十多天了。 如果港城组的特务真的跟着父亲跟到了这里,就算不认识肖在明,也认识陈心然。 一看陈心然出了问题,马春风怎么可能怀疑不到自己,又怎么可能会放任自己来港? 说明一切都还在控制之中,说不定舅舅的推断完全是错的。 地下党的联络渠道也分好多种,不一定父亲到了港城,上级就会给他安排这样的任务。 方不为心中一动,又问着肖在明。 “我爹之前在上海做地下党的时候,具体负责什么事务?” “你问这个干什么?”肖在明眯着眼睛看着方不为。 之前方不为问过他几次,他从来都没有正面回答过,就是怕方不为好奇心之下,被自己的亲老子拉下水。 “我要推断一下,我爹会不会被上级委任成联络员!”方不为回哭笑不得的看着肖在明,“我爹真要想把我拉下水,我一问,他肯定会说……” 还真是这样的道理! 肖在明悚然一惊,指着方不为说道,“千万不能告诉你爹,你在特务处任职的事情……” 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看方不为答应了下来,肖在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要说让你爹居中联络,应该不可能。他的作用比这大多了……” 一说到这里,肖在明就有些咬牙切齿:“知不知道你家那幢几百万大洋的大宅子是怎么没的么?就是因为你爹专门负责筹集资金物资,但难度太大,先把自个的家底全变卖了……” 卖宅子的事情,肖在明说过。方不为当时就怀疑过,现在不过是又确认了一遍。 既然老爹负责的是筹集资金,那就不可能让他做联络员,也不可能让他主动去接触十九军的这几位。 这几位当中,最有钱的,要属蔡将军。当时国民政府拔付给十九军的军费,全部都在他手里。 而隐居港城的这几位,也全都靠他接济,根本没有多余的银钱,这一点老爹的上级很清楚。 而蔡将军自从事败之后,一直在南洋一带游历,大肆游说南洋富商,支持他东山再起。 他知道港城可能会有委员长的人,所以压根就没回来过。 这样一来,父亲暴露的可能性又小了不少。 “我先出去一趟!”方不为起身说道。 “你要去找你爹?” 方不为摇了摇头:“可能性虽然不大,但不得不防。我出去看看,有没有尾巴……” “要小心!”肖在明不放心的交待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第三零八章 做人的道理 半个小时之后,一个约摸四十岁左右,穿着汗衫,半敞着怀的车夫,拉着黄包车出现在了街上。 好多行人要坐车的时候,方不为则一指一侧没有汽的车胎。 方不为拉着破黄包车,绕着这条街转了一圈。中间还装做修车的样子,走走停停,细致的观察了几遍。 按照方不为的交待,肖在明故意从小楼里出来,不紧不慢的穿过了两条街。 方不为暗暗的跟在后面,确实没有发现有人跟踪。 观察完了舅舅这里,方不为又顺着肖在明给他指过的路,绕过了两条街,到了父母亲住的那幢楼。 这一幢楼更大一些,是肖在明刚到港城之后,就替方不为的父母亲买下来的。 怕方不为的父亲再来上海那么一出,偷偷把房子卖了。所以买房子的时候,房契上的名字写的是方不为,而且当时,只是给方不为的父母看了一眼之后,就被肖在明收了起来。 肖在明,包括肖在和两兄弟,防自家姐夫,就像是跟防贼一样。 洋楼大门紧闭,方不为怕惹人怀疑,不敢靠的太近。三层楼的窗帘全都是被拉上的,也看不到里面是不是有人。 方不为装做休息的样子,把黄包车停在了大门斜对面。坐了一会之后,他又绕到后面,看有一家烧麦店,方不为又坐到了外面的遮阳棚底下。 两笼烧麦吃完,也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物,方不为稍稍的放下了心,拉着黄包车离开。 暂时没有人监视,可以确定父亲的身份还没有暴露。 小心无大错,方不为一点都不觉的自己做的这些多余。 一个不慎,舅舅和自己丢官事小,几家十余口的性命,都有可能会因此断送。 舅舅肖在明那么恨父亲,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个小时之后,一身精英人士打扮的方不为,又出现在了旅馆。 暂时用不到叶兴中,方不为让他和警卫继续留在旅馆,他则提着装有玩物的那口箱子,又回到了肖在明这里。 所有的警卫,都被叶兴中约束在旅馆内,一直没有对外联络的机会,这里面就算有马春风的内线,也根本掌握不到方不为的行踪,也没办法通知港城组。 所以,现在方不为至少不用担心有人会跟踪他。 “暂时没有人盯梢……”方不为给肖在明说了他观察的结果。 肖在明顿时松了一口气。 侦办姚天南一案时,肖在明也有参与,十分清楚方不为的能力。 “你这个爹,已经成了祸根了,说不定哪一天,一大家子都会跟着他遭殃……”肖在明阴着脸,咬牙切齿的说道。 方不为吓了一跳。 看肖在明的样子,怎么就像是起了要把自家姐夫灭了口的心思? “想什么呢?”肖在明瞪了一眼方不为,“我再心狠手辣,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但是你爹,确实是个大麻烦,得想个办法,把他弄到没人能把他认出来的地方去!”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站在肖在明的立场上,他心中有怨气也是应该。到了现在这种情况,父亲的身份,牵连着几家十多口人的性命,他怎么可能不抱怨? “港城确实是不能再待了,我认为,还是全部送去美国合适一些!”方不为回道。 “难度太大!”肖在明摇了摇头,“在和一家,心然一家,包括你娘,都坚决不去。更何况你爹?”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 乡音难改,故土难离。特别是在这种传统观念依然非常严重的年代。 就算是逃难,大部分的人潜意识里,也会在第一时间选择能说同一种语言的地方。 “我敢保证,你爹来港城,绝对是有用意的。他要能答应去美国,老子跟着他姓方!”肖在明冷笑道。 当时从日本人手里逃出来之后,就是方不为的父亲建议来港城。肖在明想着正好弟媳家里在这里有亲戚,便定了下来。 现在看来,方不为的父亲当时之所以如此建议,就是存了别的心思。 若是能让父母亲,与舅舅两家,以及陈心然一家分开,倒也能将威险降到最低。 但肖在明说难度同样不小。 背井离乡,已是他们可能接受的最大极限了,再让几家人四零五落,没有人会愿意。 除非一丝都不隐瞒的向所有人说出方不为和父母的身份。 但那样一来,方父的地下党,方不为的特务,全都别想干了。 肖在明也很清楚这一点。 可是待在港城,实在是太危险。 那能到哪里去? 脑子里灵光一闪,方不为想到了在南洋游历的蔡将军。 “南洋怎么样?”方不为问道。 肖在明顿了一下,然后眼睛一亮。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比起港城,南洋离的不算多远。同为英占区,南洋的经济更发达,社会环境更稳固,安全更有保障。 大部分的海外富商,全都集中在那里。 最关键的是,南洋不像港城,名义上还属于中国。 南洋是真正的外国,哪怕华人的比例,可能比港城还要多一些。所以特务机构的手,根本伸不了那么长。 不然明知道整个十九军的前将领当中,就数蔡将军上窜下跳,蹦的最欢,委员长却拿他没任何办法。 虽然等于是出了国,但同宗同祖,等于还是在和国内一样,小舅,母亲等人不会不同意。 这就等于解决了大部分的难题,唯一剩下的,就是方不为的父亲。 “人是长腿的,绑过去也没用,除非日夜看着他!”肖在明阴沉着脸说道,“他若执意留在港城,迟早有一天会拖累你……” 方不为倒不担心这一点。 东南亚一带的华人富商,现在有一大半集中在南洋,而且爱国抗日之士不少,委员长借着抗日的名义,没少从这些人手里化缘。 方不为不相信,父亲的上级看不到这一点。 父亲真要是还在暗中执行之前的任务,拿这个理由去劝,十有八九会同意。 等见到他再说吧! 方不为当既建议肖在明,安排今晚就让几家人碰头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要与从未蒙面的父母见面,方不为就有些心虚。 知子莫若父母。就算自己拿失忆当借口,难保不会让父母亲察觉出不对来。 但身体真的,父母亲就算隐约觉的有问题,也不会想到儿子的灵魂已经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对于这一世的父母,连面都没有见过,扪心自问,要说感情能有多么深厚,方不为自己也不相信。 但两世为人,方不为至少知道做人的道理。 自己这具身躯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只凭这一点,他就必须要对父母尽到人子之义。 第三零九章 怒叱 当看到父母亲的那一刹那,根本不用提醒,方不为一眼就认了出来。 看方世齐现在样子,就像是看到了二十年以后的方不为。 “小为……”方不为的母亲一看到方不为,就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一手抓着方不为的手,一手哆哆嗦嗦的往方不为的脸上摸去,脸上全都是泪水。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一刻,不管方不为心中有再生疏的感觉,也不容他有一丝的闪躲。 方世齐则是一脸的愧疚,看到方不为时候,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伤哪了……”方母滴着眼泪,双手捧着方不为的头,一遍又一遍的问着。 “没有小舅说的那么夸张,就是撞了一下脑袋……”方不为解释道。 “你不要糊弄我,要是伤不重,怎么可能失了魂?”母亲抹了一把眼泪,反问道。 方不为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宽慰了。 肖在明又狠狠的瞪了一眼肖在和,肖在和直往人群的后面躲。 “来,我给你把把脉!”方世齐往前一步,神色复杂的看着儿子说道。 他之所以看到儿子,是这种表情和语气,只是因为心里满含对方不为的愧疚。 当初父母被抓进去之后,生死不知。肖在明带着方不为。连夜赶赴上海。 正当肖在明还在想办法,怎么把人救出来的时候,上了脑子的方不为,竟然就带了一把枪,潜进了日本特务机关,想要把人劫出来。 可惜,最后直接被生擒。 好在专门负责中共及地下党事务的上海野机关不受日方各部重视,极缺活动资金。当听到肖在明愿用重金赎回方世齐夫妇和方不为时,当场就同意了。 不但如此,野机关还配合制造了方世齐夫妇被日本特工当场打死的假相。 当然,野机关的负责人如此配合,也与方世齐只是筹集资金,级别不高,更不知道高级人员身份有关。 为此,肖在和卖掉了自己的一幢宅子,肖在明也拿出了大半的家产。 前前后后,为了营救方世齐一家,两兄弟丢进去了近五百万大洋。 五万两黄金,打个同比例的金人也够了。 就凭这一点,两兄弟怎么可能不对方世齐有怨气? 肖在和之所以说秃噜嘴,就是和方世齐争执因为他的身份暴露,害的一家子人都不得安宁时,不小心说了一句:若不是方世齐被抓,怎么可能害得方不为失忆,给引出来的。 方的为的母亲,当场就晕了过去。 方世齐出事之前,肖在明原本计划,尽快将方不为与陈心然的婚事提上日程,并与方世齐夫妇及陈心然的父母亲都沟通过的。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事情不得不压后。 后来,就有了方不为受伤失忆的事情。 包括肖在明都认为,方不为受伤,与方世齐被抓脱不了关系。 当知道方不为九死一生,差点没救过来之后,方世齐一直耿耿于怀。 “滚开……”方不为的母亲抱着方不为,失声大哭。 众人都围了上来,一顿苦劝。 方不为自然也看到了随父母一同而来的陈心然,但在这种情况下,他哪时有时间打招呼,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足足哭了十多分钟,方母才缓过气来,指着方世齐,咬牙切齿的说道:“方世齐,我警告你,以后离我儿子远一点……我不管你以后要干什么,但有一点,请你离我们远远的,最好永不相见…… 你害的我儿子差点丢了命,更害的他失了魂,现在连爹娘都不认识……我求求你,放过他这一条命吧……” 一向对方世齐言听计从的方母,在见到儿子的这一刻,终于将积压了多时的怨气爆发了出来。 方世齐一脸的愧色,看了看母子二人,又看了看两个小舅子,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肖在明与肖在和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快意。 要不是为了姐姐和方不为,两兄弟把姐夫活埋了的心思都有。 看陈心然的父母亲脸色不对,肖在明看不下去了,暗叹了一口气,走到方母的身边,在他耳边悄悄的说了一句。 方母顿时惊醒,急抹了两把眼泪,松开了方不为。 方世齐地下党的身份,以及被抓的经过,陈心然的父母都不知情。 一个闹不好,方不为和陈心然的事情就黄了。 几家人乱哄哄的落座,等相互招呼过之后,肖在明才有时间给方不为介绍。 “这是心然的父母,你且先叫伯父伯母吧!” 方不为弯着腰,称呼了两声。 陈家也是上海本地人,家境不错。要不是陈心然这次受伤,也不可能跟着肖在明到港城来。 看着眼前的方不为,陈父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他对方不为,也是极为满意的。之前肖在明也不止一次的带方不为到过他家。 但他也非愚钝之人。这段时日以来,仅从肖家两兄弟对方世齐的态度当中,他就看出了不少端倪。 此时再听方不为的母亲对方世齐的怒叱,他对方世齐的身份,已经猜到了几分。 家中有这么一个长辈在,实在谈不上幸事。 他也为陈心然成婚以后的事情担心了起来。 “世齐兄,还望你在三思啊!”陈父最终没忍住,对方世齐说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肖在明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陈父这明显是猜出了什么。 “大哥放心,姐夫也是一时糊涂。来港城之前,已与那边斩断了所有来往……”肖在明偏了偏头,猛的向方世齐使了个眼色。 但不知道是不是方母的一番话,对他的打击太重,方世齐呆坐在那里,脸上阴晴不定。 “真要没关系,那你这几日的布置,是为何原由?”陈父盯着肖在明问道。 肖在明顿时语塞。 方不为从南京发电报提醒之后,肖在明就断了几家的来往,并让陈心然足不出户。 陈父一直都看在眼里,同时也在怀疑,是不是方不为惹上了什么厉害的仇家,所以才害的陈心然受伤,而现在仇家更是找上了门? 现在,他终于猜到缘由了。 第三一零章 解释 肖在明心中急的直冒火,却一时半会想不到好的借口。方不为的母亲更了是慌了神,几次都想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肖在和一看情形不对,往前一步,想着说点什么,以免冷场,但他刚一抬头,就迎上了给他使着眼色的方不为。 “伯父误会了!”方不为微微的欠了欠腰,浅笑着解释道:“舅舅这段时日之所以如此布置,全与我有关,此事舅舅也只知大概,却不知详情。 只因我参与到一桩要案当中,逼的对方狗急跳墙,所以才害的心然受伤。前几日正在关键时刻,我怕这些人按迹索踪,追到港城来,所以才提醒舅舅,让他多加防范……好在所有的首尾全部解决了,相关人员全部服诛……” 陈心然的父亲盯着方不为看了好一会,才慢悠悠的问了一句:“什么样的厉害人物,竟然能把杀手从南京派到港城来,还能知道我们落脚的地点?” 这是根本不相信方不为的意思。他没有当场斥责方不为大言不惭,满口胡言,已经是留了不少颜面了。 肖在和鄙夷的看了方不为一眼,意思是你也真敢吹。 方不为想了想,边把手伸进怀里掏着东西,边解释道:“事关重大,我实在是不能分说其中内情,还请伯父恕罪。但长官念我功劳甚大,特发令嘉将……” “什么样的嘉奖令,我看看……”肖在和抢先一步,把方不为手里的几张纸夺了过去。 他是怕方不为造假造的太差,会被陈心然的父亲一眼给看出来,所以先想着替方不为把把关。 “叙任上尉?”肖在和拿着方不为从上海回来之后,得到的第一张任官状扫了一眼,当场脸色就苦的跟吃了黄连一样。 他还狠狠的瞪了方不为一眼。 合着你嘴里的长官就是委员长? 你他娘的就算造假,也要造的逼真一点啊? 肖在明的任官状和任官令,肖在和也不是没见过,但全都是制式文件,除了被授予官职之人的姓命和官职之外,其余的字全都是打印上去的,什么时候见过全篇手写的? 再看签发人,是委员长的姓名,而且全篇都是一种字体,岂不是说,这张任官令是委员长亲笔手书的? 肖在和眼睛亮的吓人,盯着方不为连连猛看。 他现在对这个外甥不佩服都不行。 这放在前朝,就是伪造圣旨,是要诛九族的。 肖在和正想着是替方不为圆过去,还是就当没看到这一张,继续往下翻的时候,肖在明猛的在他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发什么愣?” 肖在和没敢说话,把这张任官令递给了肖在明。 肖在明扫了一眼,又骂了肖在和一句:“少见多怪!” 这张任官状,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听方不为说过的,这是委员长对他破获司机案,挖出姚天南一案的嘉奖。 这一次,等于是方不为直接破坏了日本间谍组织试图刺杀委员长的行动计划,在委员长看来,他这一次的功劳比第二次在上海的都要大,所以直接将方不为的军阶提了两级,从少尉升到了上尉。 方不为在上海那么大的动静,委员长反而只是给他奖赏了两万大洋,外加记大功一次。 “真的?”肖在和看大哥这样的态度,猛的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 “废话!”肖在明回了一句。 肖在和一手拿着另外两张,另一只手不停的捋着自己的胸口:“我就说这小子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伪造委员长的笔迹……” 一听这话,陈心然的父亲也生了好奇之心,对肖在明说道:“给我看看!” 肖在明把任官令递给了陈父,又简单的解释了几句。 具体是怎么回事,肖在明肯定不会说,他只是提了因为方不为,委员长躲过了一次刺杀。 陈父一眼都不眨的把任官状看了好几遍,又看了看方不为。 江浙两地是委员长的大后方,支持者甚众。委员长也不吝笔墨,送出去的字画不少,陈父自然见过。 他能看出来,这不是伪造的。再一个,他料想方不为和肖在明不可能为了糊弄自己,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来。 “这他娘的是救驾之功啊?”肖在和看着方不为,惊叹连连,“怎么才给你升两级?” “你以为这是前朝?”肖在明瞪了肖在和一眼,“委员长也不是真的皇帝,不是他说了什么都算的……” “再往上升,其他派系就会有人非议!委员长手书此状,也是有酬功之义在内!”陈父合上了任官状,递给了方不为,又说道:“有此功勋,不为日后前程无忧……” “这是自然,大兄请看,这还有两张……”肖在和献宝似的把另外两张递了上去。 坐在远处的方世齐一声轻哼。 肖在明胸口一鼓,硬是压下了心中的火气。 肖在和咬了咬牙,恨不得冲上去,在方世齐的脸上盖上几巴掌。 方不为的母亲被惊喜冲的脑子发晕,根本没注意听。 陈父暗叹了一口气,打开了第二张。 “叙任少校?”陈父猛的一惊,直愣愣的盯着方不为,“你这又是立了什么功劳?” 国党的正式军阶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陈父别的不知道,但清楚肖在明当初是怎么升上去的。 肖在明在北伐之战中,多次九死一生,积累军功,才从上尉升到了少校。 再看任官状授发的日期,离上次叙任上尉隔了不到一个月! 方不为是怎么升的这么快? 方不为刚要张嘴,旁边的肖在明却出手如电,一把从陈父的手里抢过了任官状。 白纸黑字,还有鲜红的大印……他怎么可能看不出真假? 肖在明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好像全部都在往头上涌,脑子里一阵晕眩,连拿着任官状的手都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当中,只有他最清楚,想跨过这一步有多么难。 按他之前的想法,方不为就算有救驾之实,再加上在上海的功劳也不够。 因为资历与年龄是方不为最大的障碍。想再进这一步,也是千难万难,至少也要两三年以后。 他根本想不到,会这么快? 肖在明颤抖着声音,看着方不为:“怎么来的?” “查办了要案,也与此次的防范有关!”方不为含含糊糊的回道。 肖在明一听就知道,又涉及到了绝密。 叙铨厅的人是什么秉性,肖在明身在军中,一清二楚。其中国党各派系的人全有。每一个人叙功,这些人恨不得拿个放大镜,把此人的里里外外全都照一遍。 就算功劳属实,也会扯皮好长一段时间,连委员长对他们也没办法。 不然委员长的表弟,肖在明的顶头上司王振南,也不可能一直顶着上校的军阶,就任的是中将的职务。 所以后来才会发生一两年集中叙任一次军阶的情况。 方不为升的如此之快,只能说明他又立下了天大的功劳,连这些人都无话可说。 肖在明忍不住的全身都颤了起来。 他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再加上方世齐不务正业,对方不为疏于关心,而姐姐又要照看药店,所以在方不为十二岁那年,肖在明索性将方不为接到了身边。 这八年以来,肖在明一直都把方不为当亲生儿子养的。 方不为取得这么大的成就,他岂能不兴奋? 看出了肖在明的异样,肖在和猛的站了起来,帮肖在明捋着胸口。 “大哥,大哥……”肖在和一脸的急色。 “没事,我是高兴的……”肖在明拔开了肖在和的手,硬逼着自己吐了两口气,看着方不为,忍不住的问道:“原地任职?” 肖在明虽然激动,但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不对的地方。 方不为升的这么快,马春风根本没办法安排他的职位。 方不为摇了摇头,正要说话,远处的方世齐突然“咦”了一声。 “又是查案?”方世齐看着方不为,“就算你在军中任的是军法官,或是督查官,但哪怕是把军长拉下马,也不可能会让你升这么快?但你舅舅每次都说你任的只是中央军的普通军官……” 与查案有关,又能立这么大的功劳,那只能是方不为主持破获了极为重大的间谍案或是情报案,挽回了不可估量的损失。 方不为能参与这种案件,还因此立功,那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方世齐脸色一变,盯着方不为:“你当了特务?” 方不为一声暗叹。 父亲能被组织看重,能当地下党,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没看陈心然的父亲,还有小舅肖在和,根本就没想到这一点上。 方不为正要解释几句,肖在明猛的站了起来。 虽然方不为的晋升让他极为振奋,也间接冲淡了他对方世齐的怨气,但方世齐现在的态度,却让他失望至极。 “姐夫,今日有大哥在场,我不想闹出笑话来,所以才多次忍让。但你也莫要得寸进尺!” 肖在明的声音冷冽至极,口中虽然叫着姐夫,但说话的语气,就像是面对着仇敌。 “不为确实是你所生,这一点连老天都无法改变。但你扪心自问,你有无关心过他一天?”肖在明盯着方世齐问道。 方世齐看了看方不为,蠕动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十二岁之前,是阿姐把他养大,十二岁之后,是我把他带在身边一手调教,直至今日。这些年以来,你一直为你心中的大业奔波不息,可曾管过他一天?所以,你有何资格对他指手划脚?” 看方世齐想争又不敢争辩的模样,肖在明又说道:“你若想听,就好好坐着,你若不想听,门也没有锁……请你莫要再发声,省的我忍不住火气,直接与你翻脸……” 旁边的肖在和蠢蠢欲动,一副只要肖在明发话,他就会冲上去,把方世齐架出去的架势。 陈父想要劝两句,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尴尬,不知道话怎么出口。 方不为暗叹一声。 为了自己,肖在明已经不顾让自己和父亲的身份隐瞒下去的打算了。 这还是其次,再要不想办法调和,就真如肖在明所说,一家人只有掀桌子一条路可走。 方不为拿起桌面上的第三张任官令,走到了方世齐面前,递了上去。 “你莫要担心,我并没有当特务,也没有参与任何迫害有志之士的行径。只是蒙委员长看重,又有大功累身,所以才借着机会,给我升了一级……这是对我职务的安排,你看过就知道了!” 方世齐懂的再多,也不可能知道铨叙厅之中的内情。方不为想着借此瞒哄过去。 对于儿子,方世齐是真的有愧于心,根本没办法对他板起脸来训话。 他接过任官令,只是扫了一眼,脸色又是一变。 “宪兵……” 方世齐抬头看着方不为,意思是还说自己不是特务? 方不为不得不出声解释:“宪兵教导团不同于驻扎在各地方的宪兵警备团,属于常规做战序列,而且是精锐师团……” 方世齐往下一看,果然如方不为所说,他是在教导团任职。 “在各地剿匪的部队之中,也有中央宪兵团……”方世齐又问道。 “你且放心,我与长官说过,绝对不会参与此事,长官也答应过我,只会让我留在南京练兵……”方不为又解释道。 肖在和气在眼珠直往外突:“凭什么给他解释这么多……” 话还没说完,就被肖在明拦了下来。 他们对方世齐有怨气是事出有因。但方不为和方世齐是亲生父子,若是不敬,就是有违人伦。 “你若敢毁了他的前程,我与你誓不两立……”肖在明举着手指,望天说道。 其他人都吓的一惊。 敢对天发誓,肖在明真的不是在吓唬方世齐。 肖在明又直接走到方世齐的面前,伸手要着任官令,“拿来!” 方世齐叹了一口气,把任官令递给了肖在明。 肖在明只是扫了一眼,心中就是一跳,再一次颤了起来。 “大哥,你莫要再吓人了……”肖在和苦着脸说道。 第三一一章 顾忌 肖在明呼哧呼哧的喘了好一阵,才让自己的心跳慢了下来。 他反反复复的把这最后一张任官令看了好几遍,才不敢置信的问着方不为:“果真如此安排?” 方不为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肖在明喃喃的念叨了一句。 肖在明从军校毕业后,就被分到第一军,参加北伐。 北伐结束之后,他才因军功积累,叙任了少校,担任了中校营长的职务。 其中到底经历了多少次战斗,连肖在明自己也算不清了。 但身上的伤,他还是能数的清楚的。 前胸两处,腹部一处,大腿,小腿…… 最严重的是腰侧,被飞来的弹片蹭了一下,挖掉了巴掌大的一块肉,再稍微深一点,腰子就被划拉走了…… 真真是用军功堆出来的。 既便这样,还是因为他救过当时任第一军政治部军法官王振南的性命,王振南没有一丝错漏,一丝不苟的将他的军功记录了下来的原因。 功立的比他多,伤的比他重,最后不得不带着一身伤痛,只拿了几十块大洋退伍回乡的不是一个两个。 死在战场上的就更不用说了。 这还是第一军,嫡系中的嫡系。 和方不为比起来,肖在明觉的,自己好像上的是假战场一样? 肖在明用力的摇了摇脑袋,尽量让自己的思维回归到正常水平。 从特务到精锐师团的营级主官? 方不为这官升的莫明奇妙,肖在明一时半会想不清楚其中的关节。 但这不是重点,他在考虑其中的利弊。 这样的安排,用得了天大的好处来比喻,都算不的过份。 当初肖在明之所以交好马春风,把方不为送进特务处,就是不想他太早上战场的意思。 一遇到战事,肯定是这样刚出军校,刚上战场的兵头顶在最前面,战死和负伤率极高。 所以肖在明才将方不为送到了相对安全一些的情报部门。想着等方不为有了一些资历,运气好的话,再混一些功劳,安排个连级主管还是没问题的。 连级军官也算是有了一些兵权,还有自保的能力。再加上肖在明估计这几年不会发生大规模的战事,最多也就是内部冲突,就算上了战场,方不为活下来的机率极大。 肖在明相信,有他在背后运做,等两国正式开战的时候,方不为怎么也能混个主力部队的营级主官。 但他没想到,方不为用两个月的时间,就把他预计三五年之后才能达成的目标给做到了。 这已经不能用飞黄腾达来形容了。 肖在明尽量压仰着心中的兴奋,哆嗦着双手,把任官令举到了肖在和的面前。 “你也看一看,不为升官了,实职中校,还是精锐师团……” 然后他又重重的吐了两口气,双目如刀一般,盯着方世齐。 不管是运气,还是侥幸,方不为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走到这一步,绝对离不开上官的赏识。 特别是委员长三番两次的对他嘉奖,还有救驾之功,绝对已将方不为这个名字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只要方不为不行差踏错,他日成就,可想而知。 现在最大的威胁,便是方世齐。 若两个人之间不是父子,肖在明替方不为灭口的心思都有。 他决定,等陈父陈母走之后,一定要和方不为,还有方世齐摊牌,把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解决掉。 听到肖在明的话,肖在和懵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着方不为,连任官令都忘了接。 陈父猛的一愣,下意识的站起了身,走过来将方不为的任官令接了过去。 “中央宪兵教导团中校副营长……” 陈父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二八会战,原本负责张志中将军随身警卫的一个宪兵营,力抗日本精锐师团一个联队的战事,早已传的天下皆知。 当时的那个营,就出自中央宪兵教导团…… 陈父也终于明白了,方不为为何会发最报过来,让远在港城的肖在明严加防范了。 能得到这么大的嘉奖,可想而知方不为之前对付的是何等人物。 另说港城,怕是藏到美国,人家也有可能找的到。 陈父连看了两遍任官令,才郑重的递到方不为的面前:“收好了!” 方不为点了点头,把任官令接了过来。 陈父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处理干净了?” “伯父放心,所有首尾已全部解决!”方不为回道。 但陈父总有些不放心。 “这么大的案子,难保不会有漏网这鱼啊……” 方不为心中一动,这不是主动将话头递了过来么? “伯父说的是!”方不为谦恭的笑了笑,“事无绝对,所以小侄考虑再三,认为留在港城,也并非万全之策……” 方不为当即便说了计划让几家撤到南洋的绝定。 肖在明也在旁边极力附合。 陈父越听越有道理。 只有方世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南洋岛国众多,当以星洲最为妥当……英当局在星洲建有亚洲最大的军港,并派驻重兵,所以局势最为安定。另外,星洲大部为华裔,且富商重多,治安良好……” 在方不为的侃侃而谈之下,陈父越听越是意动。他还提到了自己在星洲,还有几位商业伙伴的事情。 “什么时候动身?”等方不为说完之后,陈父直接问道。 方不为心中大喜。 陈父只要答应,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越快越好!”方不为回道。 “新买的两处宅子怎么办?” 陈父又问着方世齐。 不管是这一幢,还是两条街外的那一幢,都是肖在明以方不为的名义买的。 出于礼貌,所以陈父才问的是方世齐。其实他也是在试探方世齐的意思。 陈父再蠢,也能看出来,方世齐若是不听劝告,重蹈覆辙,方不为危矣。 “此事我来处理!”没等方世齐答话,肖在明先站了出来。 他是怕方世齐口不择言,说出不走之类的话来。 肖在明素知自家妻兄的秉性,事事谨慎为先,不然也不会一听陈心然遇刺,后续很可能还会生出事端之时,便举家随自己到了港城。 今夜的一番折腾,算是将方世齐的身份爆了出来。妻兄不可能不考虑此事对方不为的影响。 肖在明猜测,自家阿姐之前想着让方不为和陈心然完婚的事情,怕是会被搁置下来。 “好!”陈父又看了方世齐一眼,随后说道,“定好之后,予我说一声……” 肖在明暗叹了一口气。 妻兄果然在是顾忌方世齐。 知道他们还有事商量,陈父当即起身,便欲带着妻女离开。 其余人全都起身,把他们送到了楼下。 第三一二章 礼物 方不为暗松了一口气。 看陈父的意思,只要方世齐同意,他就没问题。 这比方不为之前所想像的容易多了。 接下来,就看怎么劝方世齐了。 从进门之后,除了过问了自己的病情,还有职务之外,父亲并没有对迁往南洋发表自己的意见。 所以方不为不认为有什么难对付的。 只要父亲对自己心怀愧疚,就说他明并非那种一头钻进牛角尖的人,至少知道因为他的原因,已经影响到了家人。 方不为怕就怕,方世齐性格倔强,十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到那个时候,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从进门到现在,气氛一直有些压抑,话题更是沉重。虽然被自己的几张嘉奖令冲淡了几分,但一想到刚来港城还没有安顿好,又要背井离乡,几家家主都是一脸的沉重。 方不为正想着说个什么话题,让气氛轻松起来,门外有人敲了两下门,然后大舅妈走了进来。 “准备好了!” “那就先吃饭?”肖在明看着陈父说道。 “好!”陈父点了点头,率先起身,笑吟吟的和方世齐说道,“不为一来,才算是全家团聚,恭喜世齐兄了!我也正好借此机会,讨几杯水酒喝……” 方世齐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陈心然的父亲还是有几分手腕的,并没有因为两个舅舅针对父亲,而有意冷落他。 方世齐满腹心事的陪着陈父离开了客堂。 “你可不要心软!”临出门的时候,肖在和小声提醒着方不为,“你这个爹,真不是个善茬!” 方不为哭笑不得:“那是我爹!” 哪有舅舅劝着外甥,让父子反目的? 肖在明瞪了肖在和一眼:“万事由我来!” 方不为则是摇了摇头,意思是他自有打算, 进了餐厅,方不为才再一次见到陈心然。 她正和母亲摆着碗筷,看到方不为的时候,没有说话,只是浅浅的笑了一下。 陈父陈母都在场,方不为也不好过去与她说话,只是谦疚的点了点头。 陈心然为了自己,真的付出了不少。 几家风气都算是开明,并没有女眷不上桌的说不,肖在明以主人的身份招呼着各位落座。 十个大人加一个小孩,一张桌子刚刚好。 陈父有意的调节着气氛,方不为也是极力附合,说着一些南京城的趣闻,不几分钟,桌上就已笑语连连。 等吃的差不多了,方不为下了楼,将那一口木箱子提上来,又叫过肖在明,意思是什么人送什么东西合适。 方不为对这一行不是特别懂,来的时候,都是以他自个的经验,瞅着一些光鲜引目的东西,装了一箱。 肖在明也不懂,但这里有懂的人。 他朝不断往这边打量的肖在和招了招手。 当看到箱子里琳琅满目的玩物时,肖在和猛吸了一口凉气。 说起吃喝玩乐,他比肖在明和方不为加起来还要精通。 “你从哪里弄来的?”肖在和看到肖在明刚刚打开的一副卷轴,眼睛都直了。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人物,有顶戴花翎官员,有白发苍苍的老人。 “几位长官赏的!”方不为随口说道。 “你家长官打劫了紫禁城?”肖在明指着画轴又问道。 什么意思? 肖在明和方不为一头的雾水。 “认不认识这上面的字?”肖在和指着上面的一方大印。 字是篆体,方不为只认得“清健”两个字。 “不学无术!”肖在和借着机会训了一句方不为。 “《七旬清健》,康熙的大印啊……”肖在和低叫一声,指着画轴,“这是《千叟图》,清庭传世之宝,应该在废帝手里才对……” 方不为翻了个白眼,到底是谁不学无术,连报纸都不看? 什么紫禁城? 人家早在满州登基了! 方不为记不起来是谁送的了。但他在来港之前挑选时,画轴上还布满了灰尘,明显是长时间没被打开过。 想来抄到这东西的哪位长官,也没来得及看,回来后就直接扔给了自己。 不然这样极具象征意义的东西,落不到自个手上。 真是运气啊! “收起来!”一听肖在和的话,肖在明一把就夺过了画轴。 “你慢点啊……”肖在明的动作把肖在和吓了一跳,生怕他把画给毁了。 肖在明没理他,把画轴卷起来放进了一方长盒里,又对肖在和说道:“不要声张,带回南洋,妥善保管,以后让不为传家……” “这是自然!”肖在和使劲的点着头。 这样东西谁舍得卖? 除非脑子坏掉了。 肖在明直接让他挑,看谁送什么合适。 肖在和呲牙咧嘴,一脸的舍不得。 全都是好东西啊! “哪个最好?”肖在和瞪了他一眼,直接问道。 肖在明倒吸着冷气,指了指一尊白色的莲花。 莲花是瓷的,洁白如雪。 这个方不为有印像,是谷振龙给他的,当时谷振龙还提了一句,说是宋朝汝窑出的东西,配方早已失传,现在已造不出来了。 谷振龙不好这一口,就扔给了方不为,方不为当时一点都没客气。 都说盛世的古董,方不为只以为就算是珍品,在这个年代也值不了多少钱。 这两箱子东西,都是他抱着这样的心态得来的。 肖在和不解释,他压根都不知道这些东西的贵重。 方不为狐疑的看了看,又指着另外一只青花瓶问道,“这个呢?” “元青花?那就是个屁!”肖在和不屑的说道。 好吧,自己又长见识了。 “真送?”肖在和抓着莲花不放手,牙疼似的问道。 “目光短浅!”肖在明抢了过来,交给了方不为。 “对啊!”肖在和一拍脑袋。 陈家就陈心然这么一个女儿,送出去,迟早还会回到方不为的手上。 当方不为把莲花递到陈父的面前时,陈父惊的手里的酒杯差点掉了下去。 “汝窑白瓷?”陈父抬起头来问道。 肖在和一脸的狗腿像,连连点着头。 “这可真是绝世珍宝啊……” 陈父感叹着,把玩了好一阵,有些意动,又有些犹豫。 “太过贵重了……” 肖在明心里一咯噔。 这根本不是贵重不贵重的问题。 这是陈父在顾忌方世齐。 “不为为这东西,着实费了不少心思,还望大哥莫要推辞……” 意思是别寒了方不为的心。 方不为心中大汗,自己压根就没机会提这东西的来历,两位舅舅也根本没有时间问。 陈父叹了一口气,看着方不为说道:“不为有心了!” 肖在明心中一喜。 陈父虽然有些勉强,但能收下东西,说明还在犹豫,不算到最坏的地步。 陈心然的母亲送的是一尊白玉菩萨。 肖在和又特意挑出了两只翡翠镯子,陈心然和方不为的母亲一人一只,其义不言而喻。 方世齐则是一本药书:《本草》! 这不是长官送的,而是方不为临行之前,特意通过谷振龙,花了重求来的。 此书是孤本,而且大有来历,本为清末民初的金石大家杨守敬所藏,后被浙江巡府柯逢时骗去,留传了下来。 方不为亲自给方世齐解释着这本书的来历,方世齐拿着书,看着方不为的眼睛里闪着泪花。 肖家两兄弟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冷笑。 自家姐夫是什么德性,他俩最清楚不过。对方不为心中有愧不假,此时双目含泪,也是真的。但看到方不为竟然有这么多好东西,方世齐要是心里没想法,他们俩兄弟敢跟着姓方。 果不其然,等方不为落座之后,方世齐抹了一把眼泪,看了看各人面前的礼物,最后把视线放在桌子旁边的那口箱子。 刚才舅甥三人挑东西的时候,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肖在明怎么可能不清楚方世齐打的是什么主意。 此时不似方才,全是各家男丁。有女眷在场,肖在明心中再恨,看在方不为的面子上,也要给方世齐留几分颜面。 他给肖在和使了个眼色,肖在和点了点头,意思是自己知道怎么做。 每个人都有礼物,就连小表弟,方不为也送了一只金锁。 所有人都在惊奇,方不为出手之大方,但在这种场合,肯定不会有人问出这么方不为怎么这么有钱的问题来。 看时间差不多了,陈父提议要走。 还有方世齐的问题没有解决,可能又是一番苦战,肖在明也没挽留,招呼着众人把陈心然一家送下了楼。 知道还有事要谈,陈父并没有邀方世齐一家一起回去,只是在几个保镖的簇拥下,上了黄包车。 自始至终,陈父都没有给方不为和陈心然单独相处的机会。 方不为的母亲一脸的担忧,也知道,因为方世齐身份的问题,让陈心然的父亲生了顾忌之心。 等几家人上了楼,都看到肖在和悠哉悠哉的坐在沙发上喝着荼的时候,对知道他压根就没下楼。 如此没有礼数,要是往常,肖在明不黑着脸训他一顿才怪,但今天就像是没看到一般。 方不为一瞅,自己的那口箱子不在了。 他心中一动,想到了原由。又看了看父亲,发现方世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方世齐心中悲愤不已。 他再无耻,也没有到要去偷自己儿子东西的地步。 等方不为的父亲和两个舅妈忙着去收拾之后,肖家两兄弟的脸色猛的跨了下来。 自然是在针对方世齐。 方不为一看要糟,连忙打着圆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一声“父亲”到了嘴边,竟有些难以出口?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方世齐,心中一声暗叹。 不管两个舅舅多么不待见,但他与方世齐的父子关系,是老天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如果真正的方不为在世,怕是对自己的父亲也生不出什么恨意来。 不然也不会明知是送死,还会单枪匹马的去劫狱。 “父亲……” 叫出这两个字之后,方不为才松了一口气,就连他自己也分辩不出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舅舅,咱们先去楼上!”方不为又对肖在明与肖在和说道。 方世齐惊讶的看着方不为。 这是自见面之后,方不为第一次称呼他。他只以为,方不为也对他生出了恨意。 两兄弟一声冷哼,甩着袖子上了楼。 方世齐看了看等候在旁边的方不为,一声哀叹,落寞的跟在了后面。 方不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第三一三章 倡父取义 三楼有一间书房,空间不小,布置也精致,不过书橱里没什么书。 等着三人落座,方不为又跑下去,端了几杯荼上来。 看方不为亲手把荼递到了方世齐手里,好似毫无芥蒂的样子,肖在和心感不妙,不停的给肖在明使着眼色。 肖在明瞪了他一眼,意思是他心中有数。 方世齐看了看方不为,一声长叹:“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应有的责任,是我不该。这些年以来,对你疏于关心,我一直愧疚难安……” “呵呵……”肖在和一声冷笑,“既然知道这个道理,你早干嘛去了?” 肖在明拉了肖在和一把,意思是让方世齐说下去。 在肖在明看来,方不为失了忆,等于成了另外一个人,对他这个爹之前的种种做为丝毫不了解,做为舅舅,毕竟隔着一层。他们现在说的太多,说不定会让方不为起了逆返心理。 一切让方不为自己判断既可。 但他们没想到,方世齐却不想忍了。 方世齐一转头,看着两个小舅子说道:“救命之恩,我一直记在心里,上海之事,确实怪我大意,害的你们兄弟破财。放心,这钱我迟早会还…… “冥顽不灵……”肖在明一指方世齐,“我问你,我何时与你论过钱财?” “那自上海一事之后,你兄弟二人处处针对于我,这是何意?” 方世齐站了起来,冷声问道。 他觉的自己这段时日以来,已受尽了窝囊气。自己处处忍让,两个小舅子却步步紧逼。甚至在儿子和未来的亲家面前,一丝颜面都不给自己留,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肖在明气的直发抖。 原来方世齐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兄弟二人之所以对他不善,都是为了钱?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拦在了二人的中间。 看了看方不为,肖在明硬是忍下了一口气,指着方世齐问道:“好,就算如你所想,我兄弟二人是为了钱财,我且问你,你知不知道为了救你,我们花了多少钱?还有,你拿什么来还?” 一句话问的方世齐张口结舌,许久之后,他才看了看方不为。 方不为也愣愣的看着方世齐。 原来他还不知道两个舅舅为了贿赂日本人,送出去了多少东西? 怪不得他如此的理直气壮? “不要打不为的主意!”肖在明咬了咬牙,又冷笑道,“他带来的那些玩物,都是我多年的积攒,与他毫无关系……” 方世齐狐疑的看了看方不为,方不为暗叹一声,无奈的点了点头。 方世齐一脸的失望之色。 他之前也在怀疑,凭方不为,怎么可能会弄到那么多的好东西,现在才算是知道了原委。 “迟早会还!”方世齐脸色一红。 知道方世齐是煮熟的鸭子嘴硬,肖在明了不想为钱财与他争辩。免得方不为起了父债子还的心思。 方不为向肖在明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来说。 他发现方世齐聪明归聪明,但情商却不高。 两位舅舅真要舍不得钱财,就不会救他们一家。 五万两黄金,放在后世,就是五个亿。要真是惜财之人,怎么可能舍得? “父亲,舅舅他们真不是为了钱财,才与你置气。五万两黄金,不是谁都愿意拿出来的……” “多少?”方世齐猛的一惊。 “五百万大洋,五万两黄金,听清楚了吧?”肖在和咬着牙说道,“为了救你,老子卖了一幢宅子……你以为我没向你提,是不好意思说?我是怕你嘴漏……那是我肖家的祖产,阿姐知道了还不气死过去……” 方不为怀疑,别说父母亲不知道,花了五百万大洋的事情,怕是连两个舅母也不清楚。 方世齐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你最好也不要说出去,为了你,家宅已经不宁。若再因此生出意外,你百死也难赎了……”肖在明盯着方世齐说道。 方世齐如同木偶一般,僵硬的扭过脖子,看了肖在明一眼。 能有反应就好,起码知道两位舅舅为了他,付出了多少。 “你也知道,我得了失魂之症,之前所有事情都无任何印像……”等方世齐回过了神,方不为认真的看着他问道,“我只想知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肖在和气的想拍桌子。 方不为这明显是在告诉方世齐,以前的事情不再追究,钱由他方不为来还,只问方世齐以后会如何。 方世齐用力的摇了摇脑袋,让自己从五百万大洋的惊骇中恢过来。 这么多钱,靠他自己,这辈子都还不清! “以后?”方世齐看着方不为,又看了看肖在明,“你们让让我怎么办?” 能舍得将亿万家财全都捐出去,方世齐怎么可能会因方不为的一句话就动摇决心? 没等方不为回答,方世齐又说道:“中华正处危难之时,国家危如累卵,身为中国人,难道不应尽一分微薄之力?” 方不为看着方世齐:“意思就是,就算是到了港城,你也和原来的上级有联络?” 他的语气很平缓,目光也很柔和,但依然让方世齐有些不舒服。 “你也是受过新式教育的人,难道也认为父亲做的这些也不应该?” 这就等于是承认了,还想让方不为认同他。 肖在和气的眼珠子直往外突:“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你自己下水不够,还想将不为也拖下去?” “这是民族大义,你们不该影响不为,他已是成人,有自己的决断……”方世齐瞪着眼睛说道。 肖在明终于忍不住了,猛的把手里的荼盏摔到了地上。 “哗啦”一声暴响,直接把方世齐的话盖了下去。 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跑动声,方不为的母亲一把推开了门。 看到母亲急切的神色,方不为只好走出去,低声劝慰了几句。 “放心,有我在,打不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方母泪眼婆娑的问道。 话说的再狠,总归是多年的夫妻。 “道理不辩不明,你且宽心……” 方不为又对随后追上来的两位舅母交待了几句,让他们不要担心。 对上两个小舅子,就是说到死,他也说不出一丝道理来。方世齐深知这一点。等方不为关门进来以后,他直接问着方不为:“我若是花天酒地,甚至是抛妻弃子,你如何恨我,我都认了。但为父是为民族大义,若是你,你如何选择?” “这和大义与小义,更和家国两难顾没什么关系!”方不为看着方世齐说道,“父亲,你从开始就错了……” 听方不为毫不留情的驳斥自己,方世齐胸口一鼓,一股无明之火直往上涌,但当他对上方不为认真的眼神之后,心里又是一酸。 确实如肖在明所言,自己对方不为疏于关心,有什么资格对他发火? “这一届政府如何,你也算见识了,就凭这些人,就能救国?”方世齐肃声问道,“你当着他们的官,屁股已经坐歪了……” “你以为你们有多厉害?”肖在明反讥道,“那你告诉我,你们现在有多少部队,又有多少条枪,一旦两国开战,能顶住哪一部分?” “若不是抱着坚决不抗日,反而把所有心思放在剿匪上,我们能是这等局面……迟早都会超过你们,至少我们没有内斗……” 国党贪腐成风,内斗严重,这是事实。方不为更清楚日后颇具戏剧性的逆转,所以无从辩驳。 但他今天想说的不是这个。 “不论是支持革命也罢,支持抗日也罢,我从来都不认为,你的信仰,你的理念,还有你的坚持有什么错……” 听到方不为的话,方世齐心中一喜,猛的抬起头来。 肖在明怒目圆睁,肖在和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方不为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们稍安勿燥,让自己把话说完。 “上级委派你筹集资金物资,你变卖家产,这也无可厚菲,历史上也多的是这样的人物……” 肖在和听的胸口直疼。 自己的儿子要有方不为这样的本事,老子也敢像方世齐这么败! “但是,你不该明知道此事危险重重,却不做任何的后路安排……就算国父反清时,也没有一直把家人瞒在鼓里,更没有一直把家人带在身边…… 不管是我,还是舅舅,都准备以身殉国,以报国家。但我们都知道,在做这些之前,先要把家人安置妥当,以免后顾之忧……所以才让家人远离故土,到了港城。但因为你,现在连港城也待不下去了……” “在港城待不下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方世齐怒道。 “十九路军的几位将军,也在港城……”方不为回道。 方世齐看着方不为:“我并没有和他们联系过!” 肖在明气的牙疼。 这个消息连他都不知道,方世齐是怎么知道的? “你没直接联系,但你的上级呢?”方不为反问道,“我不相信你的上级会专们为港城配置两套联络渠道。” 方世齐不说话,就等于是承认了。 “你之所以还没有暴露,是因为港城独处滨海,又是英占区,特务机构不敢明目张胆的行事,调查的速度自然没有多么快。但这是迟早的事情。 说不定哪一天,你的上级与这几位将军一联络,就会被特务盯上……上级一联系你,你自然也会落在他们的眼里,然后又会发现心然…… 心然之前就在特务部门任职,这一点你是知道的,特务发现心然和地下党有关联,我和舅舅自然也就暴露了……我们丢官事小,几家十余口人的性命难道也是小事?” 方世齐脸色变了几变:“我现在就去通知上级……” “不必急于一时!”方不为劝道,“要暴露早暴露了,不会等到今天……” 肖在和讥笑着方世齐:“现在去通知上级?你就没想过会不会把特务招到这里来?你不把所有和你有关系的人拖进火坑,是绝对不会罢休的对不对? 若不是因为你,我们何苦坐在这里争辩,怕是正在和陈家大兄商研不为和心然的婚事才对!我不知你有没有看出来,那么重的礼,他竟然犹豫了那么久才收了下来? 原本处处满意的陈家大兄,今日竟然没有让心然与不为说过一句话?若不是不为倒了八辈子霉,怎么会摊上你这样的老子?” 方世齐蠕动了一下嘴唇,最终却没有说出话来。 他终于知道肖家两兄弟为什么会处处针对自己原因了。 “还口口声声民族大义,简直是愚昧至极!”肖在明一声冷笑。 方世齐终于忍不住了,盯着方不为问道:“好,那你告诉我,你要是我,你怎么办?” “要么直接去苏区,参加抗日游击队也行,拼着一腔热血,一舒心中块垒,也称的上求仁得仁……要么安置好家人,隐名埋性,暗中行事……真要事发了,也算是求义得义了……” 方世齐猛的一震,脸色一片煞白。 肖在明也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你还要让他继续干?”肖在和没听懂方不为话里隐含的意思,只想着方不为不但不反对,竟然还帮着出主意? 肖在明却是若有所思。 堵不如疏,更何况是方世齐这样的坚定份子。 而且方不为敢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方世齐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颓然一叹:“去苏区?我去了能干什么?上级不会答应的!” “没有舍身成仁的决心,谈什么民族大义?”肖在明出声讥讽道。 他之前不是没有说过类似的话,但方世齐的道理比他还要多。 果然身份不一样,说出来的话的份量也不一样。 看方世齐被方不为打击的萎靡不振的模样,肖在明心中满是快意,之前的怒火已被吹了个干干净净…… 方不为摇了摇头:“那就只剩第下第二条路了。秘密战线同样危险……所以以防万一,母亲他们会去南洋。这样也能将利害降到最低……” 方世齐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能听的出来,方不为是真的对他的信仰,理念,没有任何要反对的意思。但也更透露出来,认同归认同,但却不会与自己志同道合。 不应该是声泪俱下,情真意切的苦劝他回心转意才对么? 不但不如此,还支持自己。更出了主意? 方不为的这些话,也把他打击的不轻。 虽然没有明说,可方世齐怎么会听不出来。 方不为在告诉自己:自己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甚至连做地下党,自己也不是很称职。 还有求仁得仁,求义得义这两句,让方世齐更觉的心里难受。 劝着老子舍生取义的儿子,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第三一四章 锥不及身,不知刺骨之痛 方世齐躺在沙发上,就像是丢了魂一样,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半天都没说一个字。 看着他要死不活的样子,肖在明冷笑了好几声,摆了摆手,带着方不为和肖在和出了书房。 “他这是怎么了?”肖在和一头雾水的问道,“不为不但不反对,反而帮他出主意。但他怎么跟快死了一样?” “你知道个屁!”肖在明骂了一句,又看了看方不为。 真要让肖在和听懂了,方不为就成大逆不道了。 但自己怎么越想就越觉的解恨呢? 肖在明知道,方不为这是真正的戳中了方世齐的痛处。 方不为一丝都没隐瞒的向方世齐坦诚了所有的后果,方世齐才醒悟过来。 他就不是做地下党的料。 锥不及身,不知刺骨之痛。 至少方世齐会因此想到:万一哪一天,自己落网之后,若是受不住酷刑,会不会将家人招出来? 这才是方不为想要对方世齐说的意思。 至于最后的那句求仁得仁,求义取义的话…… 不到生死关头,又有谁敢言自己绝不怕死? 三个人并没有休息,而是在肖在明的提议下,去了隔壁的房间。 “你真要让你爹继续干下去?”关上门之后,肖在明问道。 恨归恨,但总归是一家人,肖在明也不愿看着方世齐去送死。 “怎么可能?”方不为回道。“他眼高手低,真不是干这个的料子,迟早都会出事!” “但你能拿他怎么办?”肖在和问道,“怕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吧?” “不见得!” 方不为看着两位舅舅说道,“我自有办法,你们放心吧!” 肖在明只以为方不为是在顾忌肖在和,便没有多问。 肖在和还想问个究竟,被肖在明训了几句。 “我那口箱子呢?”方不为转移着话题。 果然,一说到玩物,肖在和顿时来了精神。 “全在呢!”肖在和得意的一笑,把箱子从床底下拉了出来。 “我也不懂这些,免的糟蹋了好东西,小舅留着把玩吧……”方不为笑着说道。 “这感情好!”肖在和眉开眼笑的说道,“我也不要你的东西,给我玩两天就成,全是好东西啊……” 高兴了没两秒,肖在和又猛的反应了过来,方不为给谁都送了,还把剩下的全给了自己,怎么就没有大哥的? 肖在和眼睛一瞪,指头都快要戳在方不为的脸上了:“什么意思?就这么着急替你爹还债,删那娘比……” 肖在明一巴掌就扇到了肖在和的后脑勺上。 “你打我干什么?”肖在和委屈的说道。 “不会好好说话?”肖在明骂道,“他是让你带回南洋,谁说送给你了?” “他说的是这个意思么?他怎么就没送你一件?这明显就是想替他老子还债……”肖在和指着方不为,“以后再跟我提钱,老子扇死你……” 方不为也没想到肖在和这么大的反应,心中感动之余,也有些哭笑不得。 “还是带回南京吧!”肖在明想了想之后,又说道,“这些玩物可遇不可求,拿来打点关系,最好不过了……” 肖在和猛的泄了一口气,就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了。 他不想要,但是想玩啊! “还是让小舅带回去吧!”方不为说道,“南京那里还有一箱……” 肖在明猛的一愣,肖在和则是一个虎扑,掐着方不为的脖子喝问道:“你从哪弄来的……” 肖在明照准肖在和的屁股就是一脚,同时惊诧的问着方不为:“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弄来的?” 按肖在和的话说,里面就没不值钱的东西。特别是那副清庭皇室珍藏的千叟图,放在盛世,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真是几位长官送的!”方不为回道。 “是谁?”肖在明眯着眼问道。 “谷司令……”方不为回道,“我的中校,也是他帮我安排的,还因此被委员长训了一顿……” 这不算什么机密,肖在明也确实把他当亲子一样看待,方不为没什么好瞒的。 肖在明双目一睁,一脸的惊容:“你和他此前毫无瓜葛,他为何如此帮你?” 方不为说了他与谷振龙相识的经过,不过相关案情全被他隐去了。 “我离开才一月之余,你竟然就有了这等靠山?”肖在明惊叹连连,“若非如谷司令所言,你正是宏运当头,怎么可能会有这等好事落到头上?” 肖在和则是转着圈的看了一遍方不为。 他不知道谷振龙在党国内的影响力,自然没有肖在明这么震惊。他就是想看看,方不为的头上有没有冒烟。 “这等关系,日后一定要维系好了……”肖在明郑重的交待道。 他在军中及官场多年,想的比方不为更要深远。一个谷振龙,不知会在党国内扯上多少重要人物。一旦这些都成为方不为的助力…… 肖在明兴奋的眉毛都抖了起来。 “还有谁?”肖在明压下了心中的兴奋,又问道。 “陈超,陈祖燕!” “你怎么会和这等人物结识?”肖在明疑声问道。 这两位确实和谷振龙有关。一位是谷振龙的副手,一位是谷振龙的盟友。但以方不为现在的级别,顶多也就是见了面立正敬礼的姿格,说不定连话都搭不上。 如果方不为去送礼,这两位都不一定会正眼瞧他,更何况是反了过来? “四部联合,由我主办……”方不为看着肖在明,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 肖在明的头发都竖了起来,眼睛一瞪,指着肖在和:“出去!” “又怎么了?”他正准备等肖在明和方不为说完话,好好问问方不为,他的另外一口箱子里都有什么。没想到肖在明莫明奇妙的就往外赶他。 “我和不为有事要谈!”肖在明罕见的没骂人,而是一脚踢在了那口箱子上,“抱回去慢慢看!” “你轻点……”肖在和顿时急了,猛的蹲下来,从肖在明的脚底下抢走了箱子。 肖在明连推带搡的把肖在和撵了出去。 第三一五章 分析 “四部联合查案?”肖在明只觉浑身发冷,“难道又如上次司机案一般,牵扯到了委员长的安危?” 肖在明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国民政府有过让四大特务机构联合办案的先例。 舅舅身份不同,更不是外人,除了关键部分之外,其余的方不为也没想瞒他。 特别是他的顶头上同王振南也牵扯其中,这一点必须要让舅舅知道。 “起先只是牵扯到了江浙财团的代表人物吴永斋,所以委员长才如此重视,责令四部联合调查,但查到最后,谁也没想到,其中竟然有一桩,确有类似的性质……” 一听江浙财团,再听“其中”两个字,肖振南猛的一颤。 这次到底牵扯到了多少大人物? 前一句还没有消化完,方不为的后一句又震的肖在明如遭雷劈。 “王司长正好牵涉其中……” 肖在明只觉的自己的脑袋嗡嗡做响。 一看肖在明的脸色煞白的模样,方不为就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王司长并不知情,是他手下被日本人收卖……” 只听王振南只是被委员长打了一顿,再无任何惩罚,肖在明猛的松了一口气 “这冯致远屡屡与我针锋相对,没想到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冯致远便是陈祖燕用来诈唬方不为的那个胖子。 方不为也没想到,自己间接替舅舅除了一名强敌。 肖在明心中一动,又是一喜:“岂不是说,你再一次破坏了日本人针对委员长的刺杀计划?” 方不为想了想,还真是这样的道理。 肖在明兴奋的在地上转起了圈:“我说你怎么升的如此之快……” 接下来,方不为又将牵涉到的其余人物身份,告诉了肖在明。 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针对玄苦和尚交待出了的部分人物,谷振龙没有采取行动,只是在暗中监视。 方不为这是要让肖在明心里有底,以免日后踩了雷。 “我记住了!”肖在明重重的点了点头。 “还有一事,要舅舅你帮着替我分析分析……”方不为一字不差的说了陈祖燕警告他,后来却在委员长面前夸赞他的经过。 “谷司令曾言,说是陈祖燕怕我投敌,所以才提前提醒我……但他为何要在委员长面前说出那些话?” 肖在明看着方不为,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是又惊又怒。 原来方不为告诉方世齐,认同赤党信仰理念的那番话,并不是在敷衍。 可问题是这样的话,能在谷振龙,陈祖燕这等人物面前说吗? “你不知道宪兵司令部和党调处都是干什么的?”肖在明恨铁不成钢的问道。 “知道!”方不为点着头,“所以我才对谷司令言明,我不想随他去剿匪……” 肖在明气的想吐血,他真想给方不为两巴掌,好让他清醒清醒。 “舅舅且宽心,越是掩人耳目,会越会让人起疑……谷司令也说,军中有与我相同看法者,不在少数……” “可哪个能入得了这些长官的法眼,哪个能让委员长亲书任官状?” 肖在明低声吼道。 方不为默不作声。 他当时也是怕,有一天马春风或者是谷振龙派他去对付自己人,所以才提前表明了心迹。 “你再说过什么过份的话没有?”肖在明冷声问道。 “没有!”方不为摇头道,“包括我不想去剿匪,都是谷司令猜出来的,我当时的原话是:我还是觉的杀日本人痛快一些……” 肖在明猛的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 只要方不为没有明目张胆的说过同情赤党之类的话就好。 有这么多的功劳傍身,这话真要传到委员长耳朵里,委员长肯定会先想一下,是不是方不为得罪的人太多了,有人想要诬陷他? 说实话,肖在明也对委员长对日本人消极抵抗,对自己人却大举屠刀的那一套看不过眼。 但他只是心里想,却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方不为。 “陈祖燕的事情稍放一放,你先给我说说,你这案件主办一职是怎么来的?” 肖在明要通过方不为查案的过程,推断一下陈祖燕到底是什么用心。 “我现在都还没想明白,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任命发生?”肖在明万分的不相信,“四部联合调查,别说是你,就是马春风都不够格主办?” 方不这沉吟了一下,说出了部分实情:“还是从我遇刺一案中牵扯出来的,与之前的司机案,上海案,均有很大的关联……前两起案件,全都是我一力侦办,而遇刺后,我又紧追不舍,查出了几位主要人物。最后几位长官商议,认为我对案情最为熟悉,便决定命我主持侦办,并给了我临机决断之权……” 肖在明依旧不敢相信。 “别人同意我不奇怪,但陈祖燕呢?”肖在明反问道,“他一直将马春风视为心腹之患,怎么可能同意让你出头?他手下的党务调查处和特工总部呢?这两处人才济济,再加上他与谷振龙的关系,不该不用才是,怎么会轮到你?” 方不为犹豫了几秒钟,又说道:“刺杀我的主犯,便是党调处的骨干……我穷追不舍,查出了泄密案,自贺清南以下,均有惩处……” 肖在明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党调处和特工总部,等于是被方不为一个人给端了。 “既然如此,陈祖燕该将你恨之入骨才对,怎么可能会给你送东西?”肖在明边转着圈,边喃喃自语道。 走了几步之后,他猛的停了下来,看着方不为:“若无紧要,你说一说将党调处拉下水的具体经过?” 方不为又说了抓到付少纲,阴差阳错引出了田立成和吕开山。结果一个被他吓破了胆,露出马脚而牵扯出贺清南。另一个被他多次坑害,见了他就会躲着走的经过。 还有贺清南和李凤年之前的关系,以肖在明的身份,也算不是机密,方不为索性一起说了。 但挂手雷同归于尽的细节,被他全隐去了。 “等于贺清南在这起案子当中,被从头关到了尾?”肖在明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啪!” 肖在明猛的一击掌,兴奋的说道:“绝对是陈祖燕也似谷振龙一般,对你起了惜才之意……” “怎么可能?”轮到方不为惊讶了。 “你也不想想,你前前后后,凭一己之力,和党调处过了多少次招? 党调处的所有骨干,被你抓的抓,坑的坑,连贺清南都被你拉下了马,陈祖燕怎么可能不会想到,他这么多的得力手下都不是你一个人的对手,难道你次次都是运气?” “他明知我是特务处的人……” “特务处的人又怎么了?”肖在明呵呵笑道,“你还是中央宪兵团的中校副营长呢……” 肖在明又解释道:“如果现在能将你的身份公布出去的话,谁会说你是马春风的人?你脑门上已被贴了谷振龙三个字,你想不认都不行…… 另外,他与谷振龙是盟友,委员长因为你的事情训了谷振龙,陈祖燕肯定要想办法替谷振龙转圜一二。最好的办法,就是夸你,让委员长明白,谷振龙如此做,并非没有道理……” 方不为恍然,自己政治悟性太差,哪里会想到其中有这么多的弯弯绕? “若是没有你爹这一环节,能有这等人物青睐于你,简直就是天大的惊喜。但现在,怕是成了惊吓才对……”肖在明沉着脸说道。 方不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以后一定是要离他远一些。还有,”肖在明盯着方不为,“你爹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处理?” “先让他缓上一夜,等明天我再问他,到时候再看……”方不为敷衍道。 其实他心中早就有了主意,之所以不说出来,是怕肖在明不同意他冒险。 肖在明也只以为方不为没有好的办法。 别说是方不为,就连他也头痛不已。 难道真的灭了口? 第三一六章 监视 肖在明还正在给方不为出着主意,听到外面有了动静,方不为一听,就知道是方世齐。 听声音,方世齐是要准备回去。 “这么晚了,在这边住下便可,为何要连夜回返?”方不为出门问道。 “心然一家毕竟是客,哪有把客人留在家里,主人却彻夜不归的道理?”方世齐回道。 确实没说错,但方不为怀疑方世齐是另有打算。 方不为细细的看了方世齐几眼,看他有些落寞,想来是还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方不为并不着急,他相信父亲最迟不过明天,就会和上级联系。 有特务机构在港城活动的消息,也算是极为重大了,方世齐肯定会向上级汇报。 “夜深了,路上不安全,我送你们过去吧!”方不为说道。 方世齐点了点头。 陈心在一家早睡了,避免把他们吵醒,方母特意咛嘱父子二人,动静要小一些。 上楼之后,方母替方不为准好了房间,方不为还想与父亲再聊两句,但方世齐却没有这个心思。只是心不在焉的说了两句话,便回了自个的住处。 方不为就住在父母的隔壁,等母亲帮他收拾好,又说了几句话,回去之后,方世齐就已经睡了。 方不为估计,有自己在,方世齐肯定要顾忌一些,不敢大半夜出去和上级接头。 天刚亮,方不为就翻下了床,出了院子,在门口活动着手脚。 但他没想到,有人比他更早。 陈心然从外面回来了。 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女子,看打扮,应该是家里的婆子。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总算是能和陈心然说几句了。 “去卖菜了?”方不为瞅了瞅保姆手里的两个布兜。 “去集市上逛了逛!”陈心然翘着嘴角,眼睛里全是笑意。 他能猜出来,方不为之所以起这么早,肯定就是在等他。 知道这位是准姑爷,保姆打了声招呼,先提着东西进去了。 “伤怎么样了!”方不为问道。 “前两天还去查过一次,大夫说没什么大碍了!” “委屈你了!” “我能有什么委屈?”陈心然关切的说道,“倒是你,一定要小心……” 所有人当中,就只有陈心然和肖在明清楚方不为干的是什么行业。 “放心……” 方不为有些心猿意马,左右瞅了一眼,看没什么碍眼的人。转了转眼珠,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了陈心然的手。 陈心然挣了两下没挣脱,翻着漂亮的大眼睛,瞪了他一眼:“在门口呢……” “放心,没人看见……” 方不为的话音还未落,楼上就传来了一声咳嗽声。 陈心然“嗖”的一下就抽回了手,整张脸就像是被涂了胭脂一般。 “我回去了!”陈心然小心翼翼的往二楼的窗口瞄了一眼,逃一般的跑进了院子。 方不为一头的冷汗。 这老爷子是什么时候挪到窗口的,走路都不带声音的? 自己压根就没听到。 方不为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给站在窗前的陈父打着招呼: “伯父早……” “嗯!”陈父应了一声,“看你练的不像是花架子,颇有几分名家风范,是跟谁学的?” 方不为呲了呲牙。 这老爷子怕是自己刚出门的时候就过来了,就在监视自己呢…… 两个人还没说几句,院子里又有了动静,方世齐穿戴的整整齐齐的出了门。 “您这么早?”方不为问道。 “每天都这个时间……”方世齐神色复杂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气色还算好,看来一晚上过去,心解已解开了不少。 方不为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再一个陈父还在,方不为自然不会追问他考虑的怎么样了。 “好,你路上小心……” 说话的同时,一枚窃听器和追踪器就被方不为丢在了方世齐的身上。 平时用起来心疼的想死,到了这会,方不为根本顾不得了。 等方世齐出了门,陈老爷子从窗口离开,方不为回了房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 看了看位置,方世齐离自己不是很远。方不为故伎重演,十几分钟之后,一辆黄包车跟在了方世齐的身后。 方世齐一直在步行,过了半个多小时,快要到药店的时候,他才慢了下来,走进了街边的一家包子铺。 方不为停在街头拐角的地方,耐心的等着。 方世齐确实是进去吃早餐了,中间除了要东西和结账,再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话。 半个小时之后,方世齐出了包子铺,又开始在这条街上转悠起来。 这么闲? 方不为拉起黄包车,远远的跟在了后面。 方世齐一直都在兜兜转转,时不时的就会藏在墙角之类的地方,查看后面有没有人跟踪。 方不为有做弊器,根本不用担心方世齐会发现。 看方世齐买了一份报纸,站在街角看了一会之后,走路的速度才快了起来。 方不为一直跟着方世齐到了药店。 药店离的不远,离刚才那条街,也就一里多路。 药店的生意不错,方世齐进去的时候,就已经有几位病人等在那里了。 等方世齐开始问诊,方不为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看来问题还是在刚才的那条街上。 他在这条街上转了一个多小时,还那般的鬼鬼祟祟,不可能是闲的没事干了。 方不为拉着破黄包车,就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样,顺着方世齐走过的路走了一遍。 方世齐买过烟的地方,吃过早餐的店里,甚至是擦过皮鞋的街角,方不为全都细细的观察了一遍,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等方不为走到方世齐买过报纸的那个街角时,终于发现了问题。 街角紧靠墙边的地方,有一根木制的电线杆,上面有一道鲜红的印记。 方不为停了下来,把黄包车靠在了墙角,装做要休息的样子,蹲了下来。 四周行人虽然多,但方不为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趁人不注意,方不为飞快的拿指甲在印记上刮了刮。 印记明显是刚画上去的。 他又把手指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下。 有一股淡淡的硫磺味,是朱砂! 方不为闭眼回忆了一下。 当时的方世齐从这里路过的时候,刚好有一个报童经过。他买了一份报纸,靠在电线杆上看了一会才离开。 印记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留上去的。 方不为嘴角一扯,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应该是方世齐要求和上级接头的暗号。 方不为把黄包车拉远了一点,停到一处宽敞一点的地方,开始修起了黄包车。 街上人来人往,方不为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分辩哪一个是专门跑来看这个暗记的。 他是在保护这个暗记,不要被哪个熊孩了,或是过路的人给破坏了。 第三一七章 商行 方世齐一直在问诊,开药。稍有一些空闲的时间,还会和药店的掌柜沟通几句。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方不为并不是很着急。 他猜测,方世齐除了向上级通知港城有特务活动的情报之外,肯定还要请示要不要去南洋的事情。 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的清楚的,十有八九,方世齐会当面汇报。 不然他来药店的路上,随便就能找个机会把情报传递出去。 方不为把黄包车拆成了一堆零件,用了二十分钟。但装起来的时间,却足有一个小时。 这还是在两位路过的好心车夫的帮助下才做到的。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方不为准备去药店那边看看。刚刚起身,看到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坐在了对面的那根电线杆底下。 在这一个半小时内,在那根电线杆底下停留的人不少,只要没有出奇的动作,方不为一般都不会在意。 男子长相普通,穿着一身褐色的短褂,坐在那里也没有东张西望,只是点了一支烟,吸完就离开了。 等男子离开,方不为远远的瞅了一眼,墙上的印记竟然没有了! 这个人绝对不是无意的。 因为方不为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把印记擦掉的。 看了一眼男子离开的方向,正通往药店的那条街。 方不为拉着“哗啦”做响的黄包车,远远的跟在了后面。 快到了药店的时候,男子钻进了一家商行。 方不为没有停留,拉着黄包车从门口经过。 就算这个人是来和父亲接头的,方不为也不准备浪费道具。 他只要盯住方世齐就好。 方不为继续往前走,离药店还有十来米的时候,他看到一个街角有阴凉的地方,有几辆黄包车排在一起,几个车夫正坐在那里歇脚。 正好斜对着药店。 方不为也把车子停了过去。 “兄弟,你这车是坏了?”一个车夫看了看方不为的破车,揶揄的笑道。 车夫说的是广东官话,方不为还是能听的懂的。 方不为点了点头。 看方不为的兴致不高,几个车夫都以为他是车坏了出不了工而不高兴,便再没有理他。 日头有些大,光是拉着空车走路,方不为就出了一身的汗。他把外面的长褂脱了下来披在身上,自己则坐在车把上,拿着帽子扇着风。 几个车夫互相认识,正在那里天南海北的胡吹。方不为虽然能听懂,但不会说,便没往跟着凑。 他觉的粤语这种语言,学习难度一低都不比英语低。 方世齐那里一切正常。除了正常问诊,方不为只听到他起身解了一次手。 但方不为没想到,那个擦过印记的男子又出现了。 男子身上的短褂不在了,成了光着膀子的一件马甲。双手推着一辆独轮车,里面堆着一堆杂货。 “山哥,今天发饼子不?”方不为前面的一个车夫喊道。 “哪个月停过?”伙计回了一句。 竟然是这一块的熟人,这么巧? 那方世齐知不知道这个人的底细? 等伙计推着车经过,几个车夫一聊,方不为才听了出来。 男子是一家洋行的伙计。他老板信佛,初一十五都会布施。 但分行业,这个月初一,也就是今天,正好轮到黄包车夫。 东西也不多,就是一口吃食,但放在这个年代,已经够的上活人之举了。 这种套路有些熟悉。 方不为断定,如果这家洋行是间谍组织的窝点的话,那八成就是地下党开设的。 特务处不会用这么麻烦,这么费时的方法收集情报。 他们一般都是拿钱砸,收卖警察,乡党,甚至是官员。 之后,那个伙计来来回回的在方不为面前经过了三次。 回来的时候是空着的,过去是时候,独轮车里便堆着杂七杂八的物件,看来正在运货。 方不为发现,这个伙计在经过的时候,时不时的会往药店四周打量几眼。 最后的一趟,他还停了下来,和几个车夫扯起了闲篇,但视线大多都停留在药店门口。 这要是没问题才见鬼了。 伙计明显就是在观察情况。 闲扯了好一阵,应该是到了时间,伙计招呼着几个车夫去洋行门口领取吃食,方不为自然而然的跟在了后面。 离药店不远,最多也就五六十米。不过错着一个街口,一家洋行门口,排着整整齐齐的一排黄包车。两个穿着光鲜的女子正在给车夫发着饼子。 领过饼子的车夫全都整整齐齐的坐在路边啃着饼子,先吃完的,会郑重的给两个妇人道一声谢,拉着黄包车离开。 方不为跟着那几个车夫,排在了最后面。 伙计把车扔在了门口,自个进了商行,进门之前还给两个女子打了声招呼。看似在点头哈腰,但方不为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丁点谦恭的地方。 没几分钟,男子又出来了。方不为顺着队伍往前走,眼角的余光看到男子拐进了药店。 这就去接头了? 正在方不为愣神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 “到你了……” 方不为下一意识的一抬头,一个二十岁出头,艳若桃李的女子站在自己身前,手里还捧着一块用油纸包着的烧饼。 女子说的是真正的官话,明显不是本地人。 原来是轮到自己了。 “对唔住……” 方不为接过了饼子,弯着腰,低着头,说了两句谢谢。 该死,自己发什么愣呢? 方不为抱着饼子,顺着队伍坐到了路边上。 饼子是高梁面的,颜色发紫,不是一般的瓷实。 但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能有一口果腹的东西,就是莫大的幸事了。 方不为一小一小口的撕咬着,同时听着方世齐那边的动静。 等方不为的饼子都快吃完了,他才听到那个伙计的声音。 “哪里不适?”方世齐例常询问着,语气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 “大夫,我是代人来开药的……”伙计回道。 “哦!”方世齐应了一声,“叫什么名字!” 老主顾药吃完了,托人带药的举动很正常,做大夫的经常遇到。 “之前没在你这里看过……”伙计回道。 “病人是什么症状,你准备开什么药?” “人丹……”伙计又回了一句。 “到掌柜那里直接开就行,何必浪费我的时间?” 方不为没想到,方世齐竟然一声怒叱。 这和想象当中接头的画风不附啊? “下一位……” 听动静,方世齐直接把伙计撵了起来。 伙计也没有生气,给方世齐说了一声谢谢,到掌柜那里开药去了。 几分钟之后,方不为看到伙计手里托着一个纸包。直接进了商行。 伙计的这一番举动,明显是在做前期侦察。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看来方世齐在组织内的地位并不高。 老窝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竟然压根不知道。 方不为怀疑,这应该和方世齐之前在上海被捕的事情有关。 三两口把手里的饼子塞到了嘴里,方不为起身进了商行。 既然确定了目标,方不为就不准备等了。 大小也就是浪费一枚窃听器的事情。 说是商行,其实就是一间杂货铺子,里面什么都卖。 进去的时候,也有几个车夫正在里面挑东西。 方不为听了听,里面确实有人在说话,有一个是伙计的声音。但关着门,加上铺子里人多声杂,他听不清里面在说些什么。 第三一八章 驱虎吞狼 好在伙计停留的时间不长,等伙计出来的时候,方不为抬眼一看,里面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 方不为顺手就是一枚窃听器和追踪器。 之后他又在店里随意的买了两样东西,拉着黄包车离开了。 怕听岔了,方不为直接把方世齐的这一枚给关了。 伙计离开不久,商行老板也出了门。 方不为估计,这个人应该不是港城方面的负责人。他现在出去,八成是要找上级汇报。 在侦办上海案时,叶心恒交待过,密秘战线的组织关系相当隐蔽,只有该地区的最高负责人,才知道各个环节人员的真实身份。 而且以下所有人员,都是单向联系,绝对不会出现侦察人员,通讯人员及负责人交叉联络的情况出现。 这全都是三年前,特科负责人之一,顾黎明叛变,经历过残痛教训之后,地下党组织才不得不挖空心思想出来的办法。 果不其然。 不知道绕了多少圈,明明只有五分钟的路程,这个男子竟然走了足有半个多小时。 这里又不是敌占区,这些人都如此小心? 方不为确实有些佩服。 等他跟过去以后,发现那个男子进去的地方,是一家鞋店。 商行老板进去不久,出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状似随意的往外瞅了一眼,便插上了门板,将门反锁。 …… “怎么突然过来了?” 听这个人的声音和语气,应该就是是商行老板的上级。 “是柴先生……”商行的老板说道。 柴先生? 想来是父亲的代号。 方不为呵呵一笑。 应该是“财”先生才对吧。 “柴先生能有什么事?不管是他送来的资金还是药品,你自己接收,通过渠道移交上级组织就就行?”年轻人问道,“没必要专门跑过来一趟?” “这次不一样,柴先生留下的是要接头的暗号!” “他要求见面?”年轻的男子沉吟了好一会才说道:“上级多次指示,让我们尽量不要与他直接接触……” 方不为先是一叹,又是一喜。 叹的是父亲运气好。 昨天方世齐间接承认与上级还有联系时,方不为就怀疑过。 方世齐在上海出了那么大的一档子事,他还毫发无损的被放了出来,别说是方世齐的上级组织,就算换成是自己,也要先想一想,日本人放了他,是不是拿来钓鱼的? 幸亏父亲负责的不是情报事务,而且之前做的贡献也够大,不然他从上海逃脱后的内部审查不可能那么轻松。 这分明就是在说,父亲现在还完全没有得到组织上的信任。父亲到现在也根本不知道组织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喜的则是父亲根本不知道,组织上会不会和他联系,就算同意后,会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和他联系。 这样一来,自己就有了很大的操作空间。 就是为了确定这一点,方不为才费了这么大的周折。 “我派侦察员侦察过,一切都正常……”商行老板回道。 “干我们这一行,一定要记住一点,万事不能只看表象!”年轻男子摇头说道。 “万一他有重大情报呢?”商行老板说道,“我觉的见一面比较稳妥……” 中间停了足有一分钟,方不为才听到年轻男子说道:“不一定非要见面才能汇报……这样,你明天通知他,他要汇报或是请示什么,可以通过既定渠定传达……但你要提前做好布置!” “我明白了!” …… 方不为藏在角落里,连松了好几口气。 一切都如自己推断的一样。 对父亲这样暂时还留有遗留问题的人,上级组织就算想用,也会有相应防范手段。 父亲打死都不会想到,他的直接上级,就藏在眼皮子底下。 另外,父亲的身份并没有弄的人尽皆知,至少商行老板这些人不知道舅舅的身份,而知道的人,身份肯定不低,不会到港城这种地方来。 方不为就是想利用父亲和组织之间消息不通畅,互不熟悉这一点来行事。 如果这些人敢直接与父亲见面,他反而倒不好操作了。 等两个商量妥当,商行的老板准备离开时,方不为走近了一点,瞅了一眼。 还是那位青年男子,至多三十岁出头,看起来其貌不扬。 “慢走!”方不为装做路过的时候,鞋店老板正在客气的往外送着商行老板,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像极了遇到大主顾的小商户。 干哪一行都不容易啊。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他即没有跟上去,也没有留在鞋店这里。 …… “快……不为不见了……”方母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扶着膝盖,气喘嘘嘘的喊道。 方世齐正在给一位病人诊脉,听到后猛的一惊:“这么大个人,能跑到哪里去?” “你快点啊……”方母带着哭腔喊道,“都到这会了,你还有时间抱怨……” 方世齐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被方母拉着走了。 半个小时后,被商行老板派来送信的伙计来到了药店。 他折返回去,汇报说方世齐家中突然出事,被家人叫走了。 商行老板又说了方世齐的住址。 方不为有些纳闷。 老板所说的地址,快到了湾仔靠海的地方,高家离着十几里远。 他耐着心的等了下去。 等伙计赶到地方,房东说这个人早在一个月前就搬走了…… “什么,一个月前搬走了……”商行老板猛的一惊,他“上一次交货是什么时候?” “二十天前!”伙计回道,“是一批西药,数量不多,就没通过中转环节,是在海上交的货……” “是我疏忽了……”老板连连转着圈,“这么长时间,竟然都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一次……” 方不为都快要笑出声了。 被自己人严防死守的方世齐,竟然在更换住址一个月后,都没来得及向上级汇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舅肖在明也在的关系,方世齐有意向组织隐瞒了这一点? 方不为觉的可能性很大。 已经够不受待见了,方世齐也应该不愿意让上级对他加重疑心。 第三一九章 真是运气啊! 方不为暗暗的感叹一声。 老板又给伙计交待了一番,让他发动关系,尽快找到方世齐的下落。 但方不为怎么会给他们机会。 里面的老板和伙计还正盘算着找哪些人帮忙,方不为装做路过,从商行门口走了过去。 他随意的扫了一眼,店里只有一个人, 那个给他发过饼子的女子,正蹲在地上整理着货物。 方不为左右一瞅,看附近没人注意,右手轻轻一甩,一道银光从手里飞了出去,飞进了商行里。 “笃”的一声轻响,女子下意识的抬起了头,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看店里没进人,她也没在意。 “什么声音?”商行老板推开门问道。 “不知道啊……”女子刚说了一半,眼睛猛的一瞪,指着老板的身后说道,“刀……” 老板一转头,看到门上插着一把匕首,匕首上面是一张纸。 老板脸色猛的一变,拨下匕首。 身后的伙计追出了门口。 方不为早已混进了人群里。 “有没有看到是什么人?”老板问道。 一看老板手里的匕首和信纸,女子也知道事情不简单,但他确实没看到,只能摇摇头。 “不要摆弄这些东西了,把门口盯好了!”老板郑重的给女子交待了一句。 当他取上匕首,看到信纸上的内容时,老板只觉全身的血都在往头上涌。 这里竟然暴露了? “不要管柴先生了,快,紧急撤离……”老板脸色青白的低吼了一句,撒腿就往外跑。 他要去通知鞋店老板。 知道害怕就好! 方不为微微一笑。 …… “你跑哪去了?”看到方不为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方母才松了一口气,抹着眼泪问道。 “让您担心了!”方不为歉疚的说道,“跑到海边看了看,没想到回来的时候竟然迷了路……” “再要出去的话,记的带个随从,这兵慌马乱的……”陈父说道。 “谢谢伯父……” 众人都只当是方不为真的迷了路,只有陈心然躲在父母身后,担心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早上出去的时候,还穿的是西装,到这会却成了马甲,甚至连脚上的皮鞋也不是之前的那一双了。 还有,肖在明的脸色也不对。 从他跑来找方不为开始,就一直阴沉着脸,直到现在。 如果只是担心方不为,至少看他回来,也应该有一丝变化才对? 陈心然自然而然的想到方不为失忆后醒来的那一次,和现在何其相似。 难道他到港城来,还带着什么任务? “你们别管,让我好好的教训教训他……”肖在明黑着脸,把方不为拎回了房间。 …… “你在搞什么名堂?”肖在明肃声问道,“是不是又以身犯险了?” 让方母去找方世齐,自然是方不为设计的,但他还没来得及对肖在明解释。 “我去跟踪父亲了,我发现他试图联系上级……” “呵呵…… 方不为话还没说完,就被肖在明打断了,“这还用的着说?我昨天就想到了……” “结果被我顺藤摸瓜,发现了港城的地下党组织……” “你父亲直接和他们接头了?”肖在明皱着眉头问道。 方不为摇了摇头,又说了方世齐只留了暗号,然后他发现有人在侦察,应该是准备接头,所以才把方世齐骗回了家。 “我跟到了他们的老巢,竟然就在药店不远的地方?” “你胆子也太大了……”肖在明指着方不为骂道,“我三番两次的警告你,莫要行险……” 方不为又是好一阵解释。 但肖在明也知道,这样的事情,方不为根本不敢假手于人。 方不为又说了跟着伙计,去了湾仔海边的经过。 “你爹总算听进去了几句……”肖在明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刚到港城,我就警告过他,我的身份很敏感,心然的身份更敏感,要是让他们那边知道我们也来了港城,以后少不了他的麻烦……可你爹口口声声说是和那边断了关系,我信以为真,才失了警惕……”想来你爹当时就留了个心眼,没敢把现在的住址说出去 原来如此! 方不为恍然大悟。 看来父亲并非迂腐不化之人,也没有自己想像的那般爱钻牛角尖。 方不为又说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你把这伙地下党给惊跑了?”肖在明惊讶的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可惜了!”肖在明咂吧了咂巴嘴皮子。 方不为吓了一跳。 他这是要斩草除根? 舅舅为了自己,可真是什么都敢干啊。 “不差这一点功劳,怎么说也和父亲有香火之情……” “也对,还是照你计划的办吧,后患更少一些……”肖在明沉吟了一下,又问道,“李代桃僵,瞒天过海?计倒是好计,但让谁去执行?”肖在明问道。 “我有一个手下……”方不为话刚出口,就被肖在明打断。 “你不要命了?这样的事情敢交给外人办?你这是明目张胆的将把柄交到了别人手里……” 肖在明确实说的有道理。 叶兴中对自己忠心不假,但这种一个不小心就会连累全家人性命的事情,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了一分威胁。 “还是循序渐近,一步一步来最稳妥,再说了,你爹也不蠢……”肖在明冷笑道。 …… 既然方不为回来了,方世齐肯定要回药店。 他还期望着组织上的人来和他接头。 看着方世齐出门之后,肖在明冲着方不为冷冷一笑。 方不为微微的点了点头。 方世齐到了药店不久,商行附近的街上就出现了几个黑衣黑裤的大汉。 个个虎背熊腰,五大三粗。而且一脸的凶相,一看就不是好人。 这全是陈心然家里的护院和保镖,方不为特意借来的。 之前肖明给方不为提过,陈心然的父亲资产颇丰,排场也大,他并没有在意。 但这次算是见识到了。 逃难的时候,连保镖带保姆,陈老爷子带了足有十几号人,光船票就不是小数目。 方不为特意让两个大汉围着药店的那条街转了一圏,就是怕有人来给方世齐报信。 等他根据追踪器追到商行老板藏身的海边时,才暗呼了一声侥幸。 自己刚刚安排了保镖,这些人竟然就去通知父亲撤离了? 幸亏自己早有准备,快了一步,把报信的人惊跑了。 这些人就藏在岸边的一艘渔船上。听声音,只有三个人。 “街上出现了很多陌生人,看迹像,就是冲着我们来的……”这是伙计的声音。 “柴先生那里也有?” 伙计应该是点了点头。 “我去吧,既然鞋店那里没有暴露,证明我的身份还是安全的……”这是鞋店的老板。 “不行,太危险了……”商行老板劝道。 方不为心中暗自冷笑。 看来还是给你们找的事情太少了。 等鞋店老板下了船,方不为快步的跟了上去。 鞋店老板一身渔夫打扮,戴着斗笠,提着渔篓,里面还有几尾鲜活的海鱼。 他上岸后没走多远,感觉渔篓猛的一沉,低头一看,里面竟然多了一块石头。 鞋店老板猛的一惊,抬头往四处张望,街上人来人往,他根本看不出是谁丢进来的。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石头上包着的那条纸撕了下来,捏成了一团。 纸虽然湿了,但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 “海边已暴露,速撤!” 第三二零章 瞒天过海 鞋店老板姓白,名字也好听,叫白玉。 他现在的脸色确实很白,更惊的浑身直抖。 手里的纸条已经被他揉成了碎片,但心里却慌的如同起了台风的海面。 这个人是到底是谁,为什么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 难道是内部有内奸? 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怀疑,而是要让同志们紧急转移…… 一群人和一个人相比,肯定是多的这一群重要一些。况且柴先生暂时还没暴露,没有迫在眉睫的危险…… 白玉疯了一般的往海边狂奔。 ……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一个晒的黑不溜秋的小孩跑进了药店。 “大夫爷爷,有个大叔说,把这个给你,你会给我两个铜币……” 小孩的手里捏着一个纸团。 方世齐猛的一震。 “滚,哪来的讨吃货……”掌柜的骂骂咧咧的要过来轰人,被方世齐拦了下不。 “小孩子而已,何必一般见识?”方世齐掏出两个铜币,放在了小孩的手里,飞快的拿走了那个纸团。 小孩乐巅巅的拿着铜币走了。 等到中间空闲的时候,方世齐借着解手的机会,打开了那个纸团。 开头就是接头的暗号,确定是上级组织无疑。但上级并没有答应方世齐要求见面的请求,而是让他将情报传递到固定信箱。 最下面是一个地址。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但方世齐还是有些失望。 组织上还是对自己不放心。 想起方不为昨天晚上跟他说过的那些话,方世齐的些黯然。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坚持产生了动摇。 到底是家庭,亲人,更或者是儿子重要,还是事业重要? …… 白玉觉的自己快要疯了。 他从事秘密战线以来,第一次遇到如此诡异的情况。 每当他通知同志们转移到新的地点,还没等歇口气,不知不觉当中,又会收到那个神秘人物通知他再次暴露的情报。 他不得不再次疲于奔命。 白玉从最初震惊和感恩,渐渐的到最后的惊骇和离奇的愤怒。 “这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跟鬼一样,每次都能在第一时间找到我们?”扮做黄包车夫,拉着白玉在街人移动的商行老板气急败坏的说道。 “不知道……”白玉的脸色一片煞白,“我从未遇到过如此匪夷所思之事……” 起初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内部人泄密,想着等安顿下来之后,严格审查一遍。 但等神秘人物第三次找上门来,他才惊觉不对。 对方就像是附骨之蛆,无论他们藏的多么严秘,神秘人物都能找的到。 “联系通讯组,马上向上级汇报……”白玉沉着脸说道。 “电台再暴露了怎么办?”商行老板惊问道。 “到这会了,还有什么必要隐瞒?如果这个人是敌人,我们早被一锅端了……” 说的也是。 白玉提前下了车,两个人约好了下一处碰头的地点。商行老板拉着黄包车在街上转悠起来。 方不为早就料到他们二人可能会分头行事,所以一点都没敢心疼,在白玉的身上也放了一枚窃听器。 听声音,白玉进了一家书店。 等白玉从书店出来,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独自编写电码的时候,方不为才知道他到书店干什么去了。 紧急撤退的时候,之前的密码本被白玉烧了。 他现在要想发送电报,只能重新买一本。 …… 等白玉将电报发送完,方不为不但知道了他们的密码本是什么,更借助之前奖励的那一枚无线电发射仪,推算出来了他们的运算方式。 不但如此,他还通过窃听器录制的电码频率,翻译出了广州方面发来的回电。 这个时候,白玉的发报员才刚刚将接收到的原始电码交到白玉的手里。 事情大发了。 方不为当场就利用已破译的电码,假装上级组织给白玉发电的主意。 这一份密码本,至少关联着整个广东省秘密战线的地下电台,说不定是整个东南地区。 一旦方不为假传命令,方世齐能不能脱身还不好说,但绝对会让地下组织来一场大地震,劳命伤财是肯定的,说不定还可能会害死不少人。 只是为了查出密码本是如何泄露出去的,就不知会牵联多少人。 还是算了吧!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 到了现在,他总算知道了,系统给出来的东西就没一样是废物。之前还想着这枚无线电发射仪是鸡肋玩意,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上级的命令很简单。 只是命令港城方面立即静默,就地潜伏,禁止一切活动,不管是明是暗。 按照命令的理解,联系不到的同志,只能看运气了。 白玉还没来得及通知转移的同志不多,就一位,柴先生。 …… 地下组织被他接二连三的敲山震虎,肯定是再不敢派人露面了。 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方世齐了。 方不为先将从陈父那里借来的几个大汉撤了回去。 他一是怕晃悠的时间太长,把警察给招来,二是怕被方世齐给认出来。 方不为确定白玉再不敢往外派人之后,发现方世齐已经离开了药店。 看方向,正是方不为让小孩通知方世齐的那个地址。 以防万一,方不为还是跟了上去。 纵然方不为身体异于常人,但在这小半天里,他来回飞奔,差点被累了个半死。 等方世齐放好了情报,坐着黄包车离开后,方不为从暗处走出来,在一幢废旧房子的门梁上,取出了一个纸条。 这便是方世齐刚刚放进去的。 打开纸条,看到上面的内容时,方不为皱起了眉头。 方世齐除了汇报港城有特务活动的消息,然后便是继续请求和组织见面。 以他现在的模样,越是着急,上级越是不敢见他。 但也算不得太坏。 至少方世齐没有在这上面提家人要去南洋之类的消息。 不然方不为真的只能出绝招了。 先按照既定计划执行吧。 …… 天色近黑的时候,化妆成保镖的方不为,陪着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进了中环附近的一家酒楼。 老人是通过肖在和在港城的关系请托的,他们来见的人,是港城公署内唯一的一位华人探长。 方不为相信,只要有美金开路,无往而不利。 第三二一章 李代桃僵 见完了探长,布置好了行动计划之后,方不为又追到了白玉藏身的地方。 听了白玉和手下的对话之后,方不为心里有些感动。 他对这些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也对这个年代的先辈,发自内心的崇敬。 若不是为了父亲,为了一家人十余口人的生死,他也不可能这般折腾这些人。 到了这个时候,白玉还没有对方世齐死心。 “上级既然把这个人派到了我的手下,那我就要对他负责……”白玉对商行老板和伙计说道。 刚刚才安顿好,白玉又通知侦察员,试图向唯一没有通知到的柴先生传达上级要求就地静默的命令。并计划组织外围人员,比如那些车夫,连夜寻找方世齐的具体下落。 等白玉下达完命令之后,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振臂一挥,将手里的一块石头扔了出去。 石头砸在了房顶上,又滚了下来,方不为听到好几个夺门而出的脚步声和拉着手枪保险的声音。 “外面没有人……”带人追出去,无果而返的伙计对白玉说道。 “见了鬼了,难道长了翅膀不成?”白玉破口大骂道。 方不为坐在街外的擦鞋摊上,离这足有五六十米远,伙计明明看见了他的背影,也想不到石头是被擦鞋的客人扔进来的。 “撤不撤?”商行老板叹了一口气问道。 白玉连连倒吸着冷气,把石头上的纸递给商行老板:“这次没让我们撤……” 商行老板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柴先生已暴露……” …… 半个小时后,伙计拉着一辆黄包车,出现在了街头。 他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来的。 准确的说,他才是方世齐唯一的上线。自从方世齐的组织关系转到港城之后,每一次交接物资,或是下达任务,都是由他负责。 至于白玉和商行老板,方世齐还没亲眼见过。 他几乎是拼着违抗上级命令的决心,才求得了白玉的同意,独自前来联络方世齐。 伙计先是转到了商行的那条街上,远远的就看到,有几个警察在那里转悠。 不是说只是有可疑人物出现么,怎么换成这些狗腿子了。 伙计惊疑不定的想到。 他没敢往跟前凑,拉着黄包车,又转到了药店的那条街上。 药店里没有灯光,门也是锁上的。 药店刚刚打烊,也让满含信心的来找方世齐的那个伙计扑了个空。 可惜,别说伙计也不知道,就边白玉和商行老板也不知道方世齐去了哪。 正当他准备联系外围组织中的骨干份子,大力搜寻方世齐的下落时,却看到街头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柴先生还有谁? 伙计心里猛的一喜,正要迎上去,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尖锐刺耳的警哨声。 警察? 伙计猛的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两队警察就将街道两头堵死,将不多的几个行人,抱括拉着黄包车的伙计堵在了里面。 这是要抓谁? 看到就要冲到自己眼前的警察,伙计心中惊疑不定,右手甚至已经伸进了裤腰里。 “滚开……”领头的一个警察远远的吼了一声。 伙计心中稍定,把手抽了出来,速度极快的将黄包车挪到了边上。 警察与他擦身而过。 当伙计转过头来,看到的一幕让他目眦欲裂。 警察竟然是冲着柴先生去的。 “你们要干什么?”眼看情形不对,方世齐一声大吼,准备夺路而逃。 但不宽的街道,每一头都有三四个人堵着,他能逃到哪里去? 眼看无路可逃,方世齐一声大吼,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手枪。 “gun……”一个只拿着一根警棍的印度缠头大声的喊着英语。 没等方世齐把枪口放平,领头的华人探长率先开了枪。 “砰砰砰……” 就像是炒豆子一般,探长将枪里的子弹全都打在了方世齐身上。 既便光线不好,伙计也能看到从方世平的身上冒出来的血花。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伙计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他只感觉只是在自己转头的一瞬间,方世齐就中了枪。 伙计的眼角都快要撑裂了,飞快的扔下黄包车,想要掏出枪来。 “快走啊……”扑倒在血泊里的方世齐一声大吼。 方世齐喊的是温州话,虽然不正宗,但也更加让人听不懂。 别说印度缠头听不懂,就连华人警察也不知道他喊的是什么。 整条街上,只有伙计一个人能听懂,因为他就是温州人。 方世齐在喊:没用了,救不了了,能逃一个算一个。 原来柴先生已经认出了自己! 伙计心里就像是着了火一般,滚烫异常,眼眶当场就浸满了泪水。 他从腰里抽出了手,又抹了一把眼泪。 “捆起来,带走!”探长把枪插了回去,又对手下吼道。 “探长,人好像不行了!”一个手下说道。 “什么?” 探长一声惊呼,把手放在了方世齐的鼻子下面探了一下。 “刁你老母啊……”探长站起身来,在方世齐的身上踢了一脚,方世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伙计咬着牙,双眼快要喷出火来了。 “死了也给我带走,不然特务佬能给赏金……”探长骂骂咧咧的吼道。 伙计猛的一震。 哪来的特务? 两个警察连声骂着晦气,放眼一瞅,看到了拉着黄包车的伙计。 “过来!”警察顺手一指。 伙计垂着眼帘,拉着车走了过来。 “抱上去……”一个警察指着地上方世齐的尸体说道。 躺在地上装死的方不为,心里快要把这个警察的祖宗十八代都要操翻了。 你他妈的真会选人。 幸亏探长机灵,一脚就踹翻了那个手下,一指伙计,大吼一声:“滚!” “车留下!”探长又对伙计说道,然后双手抓着方不为的腰带,“嗨”的一声,就把方不为扔到了黄包车上。 “拉走!”探长大手一挥。 伙计看到,一股血液,顺着车座的缝隙流了下来,在路上拉了一道长长的血线。 伙计抹了一把眼泪,咬着牙,从相反的方向离去。 …… 到了一处昏暗的巷子,探长把手下全撵走了,自己独自拉着黄包车走了进去。 走到巷子子深处,方不为一个鲤鱼打挺,从黄包车上跳了下来。 “兄弟这番做为,我实在是看不懂……”探长使着的捋着舌头,学着官话。 “得罪了了不得的仇家,只能假死脱身。”方不为边脱着身上还在不停的往下滴着血水的衣服,边回道。 “事成之后,还有一半!”换好衣服的方不为,将一沓美金递到了探长的手里。 探长喜的眉开眼笑:“兄弟放心,保证给你办好!” 方不为点了点头,将带血的衣服包好,顺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巷子。 …… 波州岛。 说是岛,其实还没有一个足球场大。岛上没有居民,一处破败的茅草房,孤零零的立在地势高一些的位置,这是渔民用来躲避风浪,临时搭建起来的。 一艘小船靠了岸,一身渔夫打扮的商行老板下了小艘,快步的走进了茅棚。 “这应该是柴先生今天送过来的……”商知老板将一个纸条交给了白玉。 除了派伙计去找方世齐,白玉还派了商行老板,去固定放置情报的地方查看,看方世齐有无放置情报。 一股淡淡的药蜡味传了出来,想必拿到的时候,纸条应该是藏在蜡丸里的。 扫了一眼上面的一行小字,白玉眉头一皱。 “港城有大量特务活动,疑为针对我党地下组织……” “大量的特务?”白玉猛的一惊,“怪不得他要求见面……是我大意了!” 白玉后悔的肠子都快要青了。 “难道和今天的那个人有关?”商行老板惊声问道。 “暂时还不好判断!”白玉摇了摇头。 白玉划了一根火柴,将纸条烧成灰烬,然后在草棚子里转了起来。 这些特务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港城一直有特务活动,白玉是知道的。 但人数并不是很多,白玉甚至知道这些人经常聚会的地点,以及他们的目标。 但这些人的目的,只是为了监视那几位,平时再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他也不上一次提醒过十九路军的那几位。 甚至他们也知道,港城就藏有地下组织,但并没有如在内地的时候一样,有如水火一般。 柴先生说的,是不是就是这些人。 还有,柴先生又是怎么知道的? 另外,今天报信的那个人,他到现在,能没想明白三番两次给自己报信的人,是怎么跟上来的。 肯定不会是特务,不然自己死十次都不够。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岸上亮起了一束灯光,然后一闪而逝。 “是小闻……” 商行老板辩认了一下信号说道。 几分钟以后,伙计跳下了船,流着眼泪,哽咽着说道:“柴先生牺牲了……”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白玉一把将伙计提了起来。 “足足打了十多枪……”伙计咬着牙,眼睛里冒着寒光,“是那个汉奸探长带人干的,说是为了领特务的赏金……” “特务……”白玉紧紧的攥起了拳头。 第三二二章 半信半疑 柴先生暴露和牺牲的原因肯定要查,但不是现在。 为了避免更大的牺牲,白玉严令手下,近日内不得外出。 特别是方世齐的上线,那个姓闻的伙计。 白玉这些人相信了? 没有出现一丝偏差,一切都在按预计的轨道发展,让方不为心中大定。 这些人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活动了。 …… “怎么样,没露馅吧?”刚刚回到家里,方不为就被肖在明拽回了房间。 他是怕方不为装的不像,露了馅。 “一切正常!”方不为点头说道。 假扮方世齐,对方不为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两个人本就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只是用化妆的手法,让自己看起来更老一些就够了。 再加上是在夜里,灯光昏暗,别说是那个伙计,方不为估计怕是母亲第一眼也会认错。 “心然来了没有?”方不为又问道。 “来了,和他父母住在二楼!”肖在明回道,“大哥也同意我们的计划……” “那就好!”方不为点了点头。 …… 第二天天还不亮,肖在明站在方世齐家的楼底下,用力的敲着大门。 他的身后,还跟着方不为和陈心然。 “怎么了?”一夜未睡的方世齐顶着两只通红的眼睛,打开了大门。 “进去说……”肖在明抓着方世齐的胳膊回道。 …… “我暴露了……怎么可能?”方世齐惊的双目外突。 “有什么不可能?”肖在明冷笑道,“雁过留声,人过留痕,你以为你是神仙不成?” 方世齐惊疑不定的看着陈心然:“我没见心然外出过,特务是怎么联系上你的?” “你和上级联系的时候,有没有跟我们提起过?”肖在明质问道。 方世齐哪里有心思跟他争辩,只是盯着陈心然。 “我是因公负伤,蒙长官体恤,特命港城方面对我特加照顾……为避免我的身份暴露,一直都是暗中联络的……”陈心然回道。 来港之前,包括对陈父的解释,也是方不为查到了了不得的大人物,陈心然才遇刺的。怕这些人狗急跳墙,所以才举家逃到了港城。 港城的特务机构对陈心然暗中照顾一二,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方世齐自然也很清楚这一点,但他依然一脸的狐疑之色。 前天才在商量去南洋的事情,自己都还没有决定好,今天就说自己出事了? 这也太巧了吧! “我也是偶然知道这个消息的!”陈心然将一张纸递给方世齐,“我之前在特务处,主要负责电文收发。港城组的电讯人员业务不熟,所以我会时不时的会去为他们特训……昨夜在无意间,收到了这份电文……” 方世齐还是不太相信。 自从方不为来了之后,陈父把陈心然看的那么严,她是怎么偷跑出去的? 方世齐半信半疑的接过了纸条,只是扫了一眼,就脸色大变。 电文当中命港城特务组追查一位代号“柴先生”的地下党,并清楚的标明了那家药店的位置。 柴先生这个代号,只有组织知道。 还有,港城组的这份电文是从哪里发过来的?难道是上级出了问题? 方世齐将那张纸攥成了一团,脸上阴晴不定。 “我来的时候,港城特务组已暗中联系了他们收买的警察,准备对你进行搜捕……”陈心然又说道。 “你准备怎么办?”肖在明冷声问道。 还能怎么办? 遇到这样的情况,第一反应是就地潜藏,等风声过去后,再伺机出逃,以及向上级汇报。 但问题是,特务都已经知道了自己做事的那家药店,顺藤摸瓜,难保不会找到这里来。 这一大家子人怎么办? “你们马上走,越快越好……”方世齐沉声说道。 “那你呢!”方不为问道。 方世齐蠕动了一下嘴唇,没有说出话来。 “等着被特务抓住,然后受不住严刑铐打,再把我们全部供出来是不是?”肖在明冷笑道。 方世齐刚要说话,又被他打断:“别认为自己是骨头是铁打的,我见的多了……想想顾黎明,想想向春发,哪个的信仰不比你坚定,可结果呢?” 这两个人叛变的经过,在党国高层并不是什么秘密。 方世齐阴着一张脸,沉吟许久后才说道:“我要去看一看!” 肖在明与方不为微不可查的对了个眼神。 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 “好!”肖在明霍然起身,“我派人保护你,旦有万一,会先送你一程……” 看着肖在明的背影,方世齐脸色青白。 方不为心中暗暗好笑,脸上却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父亲不必担心,舅舅说的只是气话……” “不,他是认真的!”方世齐摇了摇头,咬着牙说道,“真要有了万一,不用他动手,我会自己了断!” …… 一个小时之后,天色刚刚发亮,扮做货郎的方世齐和方不为,一人挑着一根扁担,到了湾仔。 他们还没走到药店的那道街口,就看到了大量警察的身影。 警察真的在搜捕? 方世齐定了定神,还试图往前靠两步,看一下警察到底是干什么的时候,方不为拦住了他。 顺着方不为所指的方向,方世齐看到不远处的墙上,贴着几张崭新的通缉令。 这是画师照着方不为画的,在方不为看来,方世齐这一张最多只有五分像。但方世齐越看却越是心惊。 通缉令上不但有“柴先生”的代号,连方世齐到了港城所用的化名都有。 警察迟早都会根据这个追到现在的住址。 另外一张有些模糊,但方世齐还是认了出来,就是那个伙计无疑。 现在还早,通缉令底下暂时没人围观,但有两个警察把守在那里。 “走!”方世齐扯了一把方不为。 看父子二人转过了街角,肖在和从暗处钻了出来,朝两个警察挥了挥手:“撤!” 两个警察撕下了通缉令,然后手忙脚乱的脱着身上的警服…… 其他的警察都是真的,就只有这两个是假的,这样做的原因,只是因为通缉令只能让方世齐看见。 方不为挑着扁担,跟着方世齐,又到了昨天他放置过情报的那处废宅。 离具体位置还有一两百米的时候,方世齐就让方不为停了下来,一个人进了巷道。 方不为心中暗笑。 自己不但知道情报放在哪,连上面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十几分钟之后,方世齐空着两只手出来了。 自己真的暴露了。 而且还牵联到了组织。 组织在留信当中提到,不但是港城,就连广州的大街小巷,全都贴的是他的通缉令。 上级已命港城方面就地潜伏,并命方世齐,想办法尽快出逃国外。 港城他是万万不能再待下去了,国内更是不能回。 方世齐惊恐之余,也暗生疑窦。 自己没干什么啊,竟能劳动国党特务机构对自己发出这么大的阵势,就差全国通缉了。 而且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只能往国外逃? 但信上面的接头暗号确实是真的。 方世齐有些疑神疑鬼。 想联系组织求证,暂时肯定是不行了,只能先逃出去再说。 “怎么样?”方不为看着一脸凝重的方世齐问道。 “得赶快走……”方世齐回道。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 下了这么大的力气,折腾了这么久,终于让方世齐松了口。 “小舅已经托人去订船票了,下午就能动身!”方不为又说道。 怕夜长梦多,更怕方世齐突然开了窍,怀疑到方不为身上,肖在明连夜就让肖在和去安排了。 方世齐只是点了点头。 他出来的时候,在原地留了纸条。但南洋那么大,连他也不知道会在哪里落脚,到时候怎么和组织联系? …… 等父子二人回去的时候,全家上下都已收拾停当。 不但方世齐被惊的不轻,就连方不为也被吓了一跳。 至多也就两个小时而已,家里人的速度这么快? 原来在肖在明和陈父的要求下,众人除了金银细软之外,连衣服都没有多带几件。 除了陈心然,其他女眷都不知内情,惊慌失措之下,自然是自家男人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房子的事也不用担心。 小舅妈的叔公,是湾仔的乡老,还是港署的太平绅士,自然会处理的妥妥当当。 等安排好各家,分批前往海港后,肖在明又把方不为拉回了房间。 “首尾怎么处理?”肖在明低声问道。 “那个探长交给我!”方不为回道,“就是陈伯父那里……” “这个你放心!”肖在明说道,“这些人都是大哥的心腹,不然也不会跟着他从几千里之外来港城。” 说到这里,肖在明顿了一下,看着方不为,神色复杂的说道:“这话本来不能跟你说,但我怕你以后吃亏…… 你这位岳父,可不是善茬。这些人虽然不至于被灭口,但到了南洋之后,这一辈子是再别想出来了…… 还有你父亲,到了南洋之后,我也决定交给大哥看管……你可莫要因此生怨!”肖在明又提醒道。 方不为摇了摇头。 方世齐贼心不死,正好需要这么一位强有力的人物来压制。 “我本来是想等他到南洋之后,告诉他实情的!”方不为说道。 “等一等吧!”肖在明沉吟道,“闹了这么一出,再加上之前上海的事情,你父亲肯定知道低调行事。等他缓过了这一阵再说。如果他不生枝节,好好的做个富家翁,自然不用多此一举。但要再有胡乱生其他心思的苗头,再让他死心也不迟!” 方不为点了点头。 上一次从上海脱身一事,就已经让上级对方世齐生了疑心。这还没过多久,他竟然又假死了一次? 再加上方不为对港城组织连番折腾,要让上面知道这事和方世齐有关系,他就是浑身长满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方世齐也不是蠢人,知道内情后,肯定要想一下后果。 …… 方不为把见面的地点安排在了码头的渔船上,华人探长如约而至。 看到插在渔船顶上橹杆上的白飘带,探长嘴里咒骂了几句,又左右扫了两眼,看到附近的船上全都有人在忙碌,便让两个手下留在了岸上,自己则跳进了船舱。 拿黑钱办黑事,探长自然不敢让手下知道。他是为了以防万一,才带了两个心腹。 方不为从前到后的举动太诡异了,探长不得不多了个心眼。 掀开布帘,探长看到船蓬里只有方不为一个人的时候,才放下了心来。 “兄弟,老哥我可是全按你安排的做到了!”探长放下了帘子,看着方不为说道。 “探长放心!”方不为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沓美金,递给了探长。 这么爽快? 探长顿时起了疑。 几千美金可不是小数目,方不为竟然一点讨价还价的迹像都没有? 探长拿起美金,一张一张的看着。 他是怕方不为糊弄他。 钱还没有数完,探长只觉脑袋一蒙,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 等了快半个小时,还是不见探长出来,两个手下嘀咕了几句,又喊了两声。 船蓬里一点反应都没有,两个手下大惊,拨出了手枪,跳进了船舱。 里面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探长没有提,两个手下也不知道他来里干什么,更不要说他见的是谁。 探长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对于这样的祸害,方不为一点都不会手软。 花了那么多的钱才上的位,探长自然不是脑袋被门板挤了想做好事。 外国人不敢惹,华人探长自然只能把主意打到同胞身上。 栽赃陷害,敲诈勒索,甚至是草菅人命,都只是家长便饭一般。 方不为估计,要是知道探长死了,港城的华人至少会大放三天鞭炮。 …… 算是运气好,肖在和订到了当天的船票。 上了船之后,方世齐还在暗暗生疑。 他直觉这件事情有问题。 时间太巧了。 但方世齐更想不通,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将事情设计的这么巧妙。 直到邮轮开动,他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冥思苦想。 方不为来了两次,都被方世齐以身体不适为由,给支了过去。 方不为只能长叹一口气。 时间太紧,计划漏洞不小,能做到这种地步,都已经是极限了。 也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就如肖在明建议的一般,彻底决了方世齐的后路。 但方不为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已经折腾的够呛了。 临走的时候,方不为很想着留点什么弥补一下,但怕白玉等人因此怀疑到方世齐身上,最后索性做罢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第三二三章 问心无愧 回到自己的房间,方不为将自己到港城的这两天的经过,从头到尾的回忆了一遍。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还有比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更好的办法。 既不能引起父亲的怀疑,还不能让上级组织对父亲假死一事起疑,还要防备父亲的身份败露,方不为为了如何处理这件事,脑子都快要想炸了。 方不为自认为这么做,不全是私心。 这不单单只是为了让父亲不连累家人,他更不想让父亲连累和他抱有同样的目的,同样的决心,有同样信仰的伙伴。 如果港城的特务发现了方世齐地下党的身份,固然会连累到方不为,连累到肖在明,还有四家十余口人的性命,这确实不假。 但特务难道还会在明明发现了港城地下党的行踪之后而无动于衷? 开什么玩笑。 特务最先开刀的,肯定是这些人。 反正不管是方不为,还是肖在明,一时半会跑不掉,可以留着慢慢收拾。 真正要论起来,白玉这些人对方不为千恩万谢也不过份。 他相信父亲有坚定的信仰,有极为崇高的理想,秉着可以牺牲一切的心理准备,才投入到了可以让他拿出生命去奋头的事业当中。 从方世齐不惜变卖祖产这一点也能看的出。 方不为从来都没有认为,父亲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反而,他对于父亲这种先辈们,极为敬佩。 前一世的方不为被遗弃后,能平安成长,能参加工作,并小有成就,离不开这些前辈先烈们的无私付出,也离不开他们的继承者们的呕心沥血。 方不为心里清清楚楚。 但有些事情,光有理想和信仰是不够的,还得有与之匹配的能力和心机。 如果父亲心思慎密,真是干情报的料子,方不为心肠再要是硬一点,自然也敢不闻不问。 因为他也一样,从来都没有生出过要让自己苟活下去的念头。 但事实并非如此。 肖在明不止一次说父亲聪明,方不为没有否认,只是出于礼貌。 他真的没有看出来,父亲把真正聪明的那一部分,用到了秘密工作上。 虽然只是接触了两天,但方不为便认定方世齐眼高手低,不是没有原因的。 真再要让他干下去,方世齐不但会害死家人,更会害死像白玉这样的自己人。 他明知道肖在明的身份是国党军官,不但对赤党抱有极大的成见,对他从事地下工作也是极为痛恨。 他也明明知道陈心然的身份是特务,对他之前的所做所为也一清二楚,并且就生活在他眼皮子底下。 但方世齐依然若无其事的和上线正常联络,正常输送物资和药品。甚至是在知道港城有特务活动的消息的时候,想的竟然是紧急联系上级组织,更当着肖在明的面说了出来? 难道他就没有想过,肖在明会不会利用他,来一出绝户计,抓了白玉等人,再诬陷他叛变投敌,出卖了组织? 方不为敢肯定,如果自己不在,肖在明绝对可以做的出来。 这两天,肖在明也不止一次的向方不为透露了这种想法。 反正方世齐肯定是要去南洋的,以肖在明的估计,只要方世齐不高调亮相,白玉身后的人想报仇,怕是无望了。 也幸亏肖在明这段时间以来,对方世齐恶语相向,让他起了戒心,不然不用等方不为来港城,肖在明和陈心然的父亲,就能把方世齐身后的麻烦给料理的干干净净。 而肖在明真干了,白玉这些人一旦出事,方世齐便是千古罪人。 所以,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讲,方不为这两天的所做所为,都是公大于私。 这也是他能把港城地下组织的损失降到最低的方法了。 况且,白玉等人并没有遭受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等过上十天半月,他们就会发现,如果抛开“柴先生”牺牲这一点,之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般。 店可以继续开,情报可以正常传递,地下工作可能照样做,一切都像是没发生一样。 当然,如果白玉等人知道实情后,能不能理解,方不为就不知道了。 扪心自问,自穿越而来,不管是心中所想,还是他之前做过的这些事,方不为都能称的上无愧于心。 …… 当太阳从西边照进窗口的时候,方不为才发现,已到了黄昏的时候。 白天的时候热的吓人,但这会已是凉风风习习。方不为打开窗,迎着夕阳,大口大口的吐着气。 慢慢的看着太阳落下了海面,天空里只剩下了点点星光。 “当当”两声,外面有人敲门,然后陈心然探头进来:“吃饭了!” “好!”方不为应了一声,出了房间。 “父亲和母亲呢?” “让吴妈帮他送进房间了!”陈心然回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叶兴中等人并不在船上,方不为这样安排,是怕方世齐遇到熟人。 这条邮轮从日本开往美国,途经上海,香港。特别是上海,方世齐待了那么多年,而且还是土著,说不定就会有熟人在船上。 至于那十几个警卫,在上船之前,方不为专门跑了一趟,给叶兴中留下了三千美金,让他们即日就订票,尽快返回。 方不为的借口很充足:船票很贵,他买不起这么多人去美国的船票。 就算是低价仓,一个人的船票,来回也要超过一千五百大洋,十一个人呢? 这个道理说到哪里都能讲的通。 最后的结果就是,方不为私底下交待叶兴中,一千的路费,剩下的两千,让他看着分。 当时的叶兴中一脸的幽怨,看的方不为心里直发毛,一脚就踢了出去。 他和陈心然进了餐厅,里面正是人多的时候。 肖在和看到方不为,远远的给他招着手,方不为看了一眼,除了舅舅两家,陈心然的父母亲也在。 方不为诧异的看了陈心然一眼。 他刚刚还想着父母的事情,没有反应过来。 陈老爷子怎么敢让陈心然单独去找自己了? 正当他准备借此笑话一下陈心然的时候,旁边的座位上突然传来了一句日语:“帝国要攻占南京了……” 方不为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第三二四章 方不为的翅膀 方不为下意识的一扭头,是两个个子不高,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样的话会从什么人的嘴里说出来? 会不会是日本军方高官,或者是高级间谍。 但这样身份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公共场合之中,谈论如此重要的话题? 当觉察到身边有人的影子停了下来,其中一个日本人下意识的抬起了头,看了方不为一眼。 方不为心思急转,想着要不要说几句日语,装一下日本人,看能不能有机可乘。但他又猛的想到,这个年代,会说日语的中国人真的不在少数。自己除了看动作片之外,对日本礼节,习性一无所知,分分钟就会穿了帮。 他正想着装做无意停留,赶快离开,好让这两个日本人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目光下意识的往下一扫,看到两个日本人的面前摊开着一张报纸。 最上面是四个粗大的繁体字《华字日报》。 怪不得会在公共场合说出来,原来是在谈论报纸上的新闻? 特么的,两个日本人,看的是中国报纸,说的竟然是日语? 差点把自己给吓尿了。 不对啊? 方不为又猛的一顿。 日本人叫嚣攻打南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刊登在日本的报纸上不奇怪,但为什么会登在港城的国际时报上? 再一看头版的标题,方不为心里猛的一咯噔“日本大使无故失踪,第三舰队炮指南京……” 方不为一头的冷汗。 他恨不得给自己的脑袋上来两拳。 这不就是民国二十三年夏,有名的613事件么? 怪不得他当时听到赵世锐的名字那般熟悉。 这案子就是赵世锐率人侦破的。 当时,日本一是为了让侵占华北的理由更充分,也为了为正式开战找借口,故事制造出来的事端。 日本军方故意让南京总领事馆的副领事失踪,并准备制造被杀的假像。 日本军方,以及外务省都以为领事按照命令,已自杀身亡。便接连三的发报声明,称领事是被中国政府密谋杀害,并言之凿凿的声称掌握了证据。 在发报声明的当天,日本第三舰队连夜顺江直下,直达南京下关,炮指南京总统府。 国民政府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 面对一触既发的态势,国民政府上下全都急疯了。 南京城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少的人通过各种各样的关系,提前逃离南京。 举国上下都以为,这一次开战,是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了。 首都警察厅,宪兵司令部全员出动不说,国民政府更了发了巨额的悬赏令,全员搜寻日本领事。 金额从起初的一万大洋,涨到了最后的五万大洋。 连续搜了五天,最后连根丢都没找到。 正当国民政府深陷绝望,手忙脚乱的从各处调兵的时候,奇迹竟然发生了。 连日本人都没想到,领事在自杀的最后一刻,竟然犹豫了? 他在山上纠结了整整五天时间,在自己的身上划了足有上百刀,每一刀刚刚出血,他就会吓的收回来。 这五天之内,他渴了喝露水,饿了啃树皮。最后实在饿的受不了了,才偷偷下了山。 山上没有人烟,只有一处中山陵园的管理处。领事是进去要水喝的时候,被陵园的职员通过悬赏的照片给认了出来。 陵园的主任当既派人下山,通知了主办此案的首都警察厅,赵世锐的调查科是最先知道消息的,他当即亲自率人搜山,找到了领事。 在见到中国警察的那一刻,领事竟然鼓起了勇气,拿刀扎向了自己的胸口。 幸亏领事被饿了五天,体力严重不济之外,连精神也恍惚的厉害。再加上赵世锐身手不差,抢先一步把刀夺了下来。 然后他又连哄带骗,把口口声称身负重大使命的领事给弄下了山。 日本人的计谋不攻自破,事后声称领事压力过重,患了精神疾病,所以才上了山。 领事也在被送往日本的中途中,被军部溺死在了海里。 至此,南京政府也免去了一场灭顶之灾。 事后,所有相关人员皆有嘉奖,最出彩的便是赵世锐。 国党上下事后均一致认为,亲自阻止领事自杀的赵世锐,有解救党国威难之功,将他的正式军阶,直接从中校叙任为少将,升了整整两级。 抱括国党之后的正史上也承认,若不是赵世锐,中日之间正式开战的时间绝对会被提前三年。 赵包锐的功劳不可谓不大。 想到了613,主不为又想到了赵世锐之后的一些事迹。 日本投降的前两年,也是赵世锐查出了中统与日本人勾结,大肆制造假币的大案,并与马春风合力,将贺清南拉下了马。 党国上下大吃一惊,中统上下,竟然和日本人合作,印了整整六年的假钞? 当时法币之所以贬值那么快,其中也有中统的一部分功劳在。 贺清南口口声声称自己不知情,但他的前妻却是主要参与者。 要不是陈祖燕力保,贺清南的下场绝对是十死无生。 正当方不为还在回忆的时候,其中一个日本人看着他,用略显生硬的汉语问道“你有什么事?” 方不为压根就没听日本人在说什么,扭头就往吧台走。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领事失踪的事情。 方不为又问着陈心然“今天是不是十号!” 陈心然奇怪的看了方不为一眼“你不记得?” 方不为自然记得。 他是不死心,想确认一遍。 两个日本人所看的报纸,正是今天的版面。 这起事件被称为613事件,是因为领事是在六月十三号早上被赵世锐带下的山。在这中间,足足搜寻了五天,那日本人声称领事失踪的日期应该是八号,第三舰队则是九号抵达的南京,也就是昨天。 他直接走到了吧台,用汉语问着侍应生“有没有这几天的国际时报?” 金发碧眼的侍应生听不懂中文,只能摇摇头。 “……”方不为没办法,只好用日语重复了一遍。 侍应生指了指餐厅一侧的咖啡厅。 方不为放眼一瞅,那里有一个报刊夹。 他走进去之后,将所有相关的报纸全部取了下来,一封一封的看着。 全都是香港本地的报纸,英汉都有。 想来是邮轮上午在海港停泊的时候,专门买来的。 日本驻南京总翎事馆通知南京政府,称领事失踪的时间正是八号,而第三舰队是在九号,以监督南京政府查找元凶的借口,派了一艘军舰抵达南京。 但等到九号下午的时候,日本军方便称南京政府恶意窝藏真凶,要以武力解决,第三舰队抵达下关的军舰已增至五艘……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新闻,要是在国内,早炸翻天了,但他今天也不止出了一次门了,就没见有什么人议论过。 香港被英政府统治了近百年,除了一些有志的爱国之士之外,怕是大多数的人,都已经不把自己当国人来看待了。 “怎么突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陈心然看着眼前的报纸,不敢置信的问道,“要回也回不去了?” 开什么玩笑? 想回去,方不为只能跳海。 他在想,现在要不要通知南京方面,领事就藏在紫金山的消息? 那枚无线电发射仪的有效距离是五千公里,完全够用了。 但他又怕,因为自己的冒然参与,让事态发生不可预估的走向。 最后的一天,领事都已经被饿的头昏眼花,再加上心理上的折磨,精神都快要崩溃了,也没有要放弃自杀的念头,不过求生的欲望太过强烈,让他一直狠不下心来。 反而是赵世锐找到他的那一刻,领事反倒鼓气了勇气。 方不为怕的是,在领事苦头没吃够,没受那么多折磨的时候找到他,他的勇气反而会更足。 别说方不为,怕是老天都不敢保证,赵世锐能不能从身体以及精神都还没有虚弱到一定程度的领事手里抢下刀来? 算了,保险起见,还是任其按照既定的轨道发展稳妥一些。 方不为咬了咬牙,把报纸一封一封的挂了回去。 肖在明和陈父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同样是一脸的凝重,特别肖在明。 整整半晚上,他都在房间里捶胸顿足,骂自己上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买一份报纸回来看看? 但事已至此,着急也没用。 方不为好声劝慰着他,称事态不一定就会像他们想象的那么严重。 再一个,待在船上,没有任何的消息来源,着急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肖在明气的差点捶方不为一顿。 行驶到第五天,也就是十四号,邮轮自驶离港城,第一次停泊时,方不为才知道,事情大发了。 越南的新闻时报上面,不但没有刊登领事被找到的消息,反而写的是日本军舰在十三号对空开炮。 日本外务省称给国民政府最后两天的时间,也就是截止到十四号晚间再找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答复,他们便要宣战? 难道是自己的翅膀一扇,让事情的发展起了变化? 方不为当即便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第三二五章 变数 肖在明当即便要下船,硬是被方不为给拉了回来。 现在下船有什么用? 越南奠盘只是一个补给港,停靠的船只很少,最近的一艘能直达上海的英国邮轮,也到一周以后才会驶过,还不如到了星洲之后,直接换乘通过上海的邮轮或是飞机。 再一个,事态发展到这程度,肖在明赶回去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怕挨骂,方不为并没有将最后这句话说出来。 把肖在明安顿好之后,方不为拉着陈心然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知内情的肖在和一脸的震惊,心想这小子牛啊,没看陈老爷子的脸色都快黑成锅底了? “本部电报的编译密码和动算方式,你知不知道?”方不为急声问道。 “你要给本部发电报?”陈心然一脸的惊讶。 方不为点了点头。 与举国皆战相比,他的这点秘密已经无足轻重了。再一个,陈心然和他关系不一般,就算知道他的一些不凡之处,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之前的确实知道,但我估计,我走后,电讯科肯定会更换密码底本……” 陈心然之前是机要室秘书,专门负责重要公文、电报的收发,密码本她肯定知道,也知道如何编译。 但她离开特务处,齐振江不可能不将她之前所负责的一些编译模板及方法进行更换。 这与信任不信任无关,而是一个谍报部门的基本准则和运行程序。 “不需要你破译密码,只需要将一句话编译成电码就行……实在不行,直接在开头就以明码提醒,标明联系的部门是特务处本部。本部接收到电文,自然会想到用以前的方式破译……就算电码被其他方面截获了,也只知道这份电文是发给特务处本部的,却不知道其中的具体内容……” 有一句话方不为没说,就算截获了又如何? 日本人难道还能阻止国民政府派人搜山? “我明白了……”陈心然应了一声,然后又问道,“问题是,美国人会同意你使用他们的电台?” 船上确实有大功率电台,但这是邮轮用来应急和与总部联系用的,不可能给乘船的客人使用。 “我来想办法……”方不为回道。 系统的事情,是打死都不能说出去的,陈心然也不行。 “把发报的具体内容给我!”陈心然说道。 “领事在紫金山……”方不为咬着牙说了一句。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样子,连方不为也不敢确定,是不是还会如前一世一般,领事一直躲在紫金山里面。 但方不为不敢大意,哪怕错了也要赌一把。不然一个不小心,就会让几万万同胞遭受灭顶之灾。 陈心然眼睛睁的像两颗猫眼石一般,不可思议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长吁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陈心然会是这样的表情。 方不为没想到,陈心然竟然没问? 惊讶归惊讶,陈心然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稍稍的思索了一下,一组组的数字就被她写在了纸上,整个过程没用五分钟。 陈心然拿着写好编码的纸条,看着方不为说道“你不会发报,我跟你一起去!” 方不为摇了摇头“我去吧,美国人肯定不会让外人乱动他们的设备……” 开什么玩笑,总不能把系统亮出来给陈心然看一看吧? 陈心然微微的一思索,又坐了下来,在纸条的前面加了几组数字“稳妥起见,开头的识别码,我换成了之前的那一套暗码,电讯科和机要组肯定能认出来……就这一组,”陈心然指着最前面的三组一模一样的数字说道,“记住,一定要先发这一组,要连发三遍!” 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看着这组电码,心里又犯起了疑。 前世,是赵世锐得知领事藏在紫金山的消息之后,率人上山,不但阻止了领事自杀,还将他哄下了山,最终平息了危机。 但现在,很可能因为自己的原因,事情的走向发生了变化,时间超过了一天,都还没有找到领事的下落。若是再将这份电文发送给特务处本部,搜山的人成了马春风,会不会让走向变动的更大? 万一领事要是因此死了怎么办? 真要提前三年开战,国内败退的速度绝对会比前一世更快。也会多死很多很多人…… 方不为的心跳的越来越快,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成为千古罪人。 “再加一句!”方不为猛的一咬牙,“让首都警察厅调查科科长,赵世锐带队搜山……” 不知道能不能将事态的发展扳回到原来的轨道上,但方不为不得不考虑这一点。 能挽救一些是一些。 陈心然只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问一个字,原原本本的将方不为说的话,编译成了电码,加在了纸条后面。 “你要小心!” 当方不为拿着纸条要离开时,陈心然担心的提醒了一句。 船上的美国人不同意之前,方不为肯定接触不到电台,陈心然不担心他会用强。 陈心然担心的是,如果南京采取了他的建议,但结果却事与愿违,方不为会承担怎样的后果? 但她更知道方不为的秉性,在这个时候,与个国家安危,个人得失已无关紧要了。 至于远在海外的方不为,为什么会知道在南京失踪的领事具体的藏身地点?以及为什么要提醒南京,让赵世锐带队搜山的事情,陈心然已经顾不上惊讶了 “你为什么就不好奇?”方不为叹了一声,问出了忍了好久的话。 “我不管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想你平平安安!”陈心然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底下,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方不为心中一陈暖热,一把将陈心然搂在了怀里。 “哐”的一声,门被推开,肖在和探进头来,看到的正是两个人搂抱在一起的画面。 陈心然就像是触了电一般,飞快的后退了一步。 肖在和眨巴着眼睛,使劲的摇着门把手“这还以为这门锁坏了呢?” 方不为怒视着肖在和。 肖在和分明就是在说干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不锁门? 但看到肖在和身后的陈老爷子时,方不为才知道自己误会肖在和了。 他这是在给陈老爷子说,你女儿和女婿绝对没干坏事,没看连门都没上锁么。 看到两个人衣衫齐整,头发一丝不乱,陈老爷子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方世齐没同意一起去南洋之前,他确实不想方不为和陈心然过多的接触,但现在,他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想法。 但他也不想没有名份之前,这两人做出什么丑事来。 毕竟在这个年代,门风观念还是相当重的。 “我有些事情,想与你和你父亲商量,现在就过去吧……”陈父对方不为说道。 “好,我马上过去!”方不为回了一句,又给陈心然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先走。 陈心然知道方不为着急去发电报,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走过来抱住了陈老爷子的胳膊“爹,我们先过去吧!” 陈父点了点头,等他一转身,方不为看到肖在明也在,只见他眉头紧锁在一起,一脸的愁色。 看来陈老爷子想商量的事情,就和南京一事有关。 等几个人走了之后,方不为关上了门,将那一枚电波发射仪调了出来。 电码已经编译好了,剩下的操作极为简单。 方不为只是看了一眼纸条上的电码,系统就自动录入,显示在了面板上。 怕出意外,方不为不放心,将电码连发了三遍。整个过程还没用上一分钟。 看着还剩下的九分多钟,方不为一声暗叹。 就算他两世为人,还有系统这个做弊器,却也挡不住滚滚的大势。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自己已经将能做的全做了,剩下的,就看天意吧! 方不为暂时想不通事情出现变化的原由,但他有九成的把握敢肯定,之所以出现变数,就是因为自己横空出事的原因。 自己才是其中最大的变数。 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他也已做好决定,真要事与愿违,甚至是直接开战,大不了便是战死沙场,以死谢罪而已! …… 当方不为没过几分钟便到了方世齐的房间,陈心然看了看他,只以为方不为没找到船上的管事,或者是美国人没有同意。 但这么多人在,陈心然也不敢问,只是担心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点了点头,意思是让她放心。 方世齐夫妇自从上了船,一直没有出过房间,其他人怕方世齐再出什么妖蛾子,都没人告诉他。所以他到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南京发生的事情。 陈父将一张报纸摊在了桌面上,意思是让方世齐先看看,然后又问着方不为“你有什么打算?” 方不为心里一咯噔。 老爷子什么意思?看这态度,根本不像是要商量的样子。 果不其然,没等方不为回答,老爷子就直接为他做好了决定“等到南洋之后,我就为你们二人操办婚事,等事态稍平,你再回国也不迟……” 第三二六章 家与国 陈老爷子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已是难得的开明了。 别说现在,就算再过八九十年,没有三求四请,女方的家长能松口才怪。更不论主动考虑要给女儿女婿操办婚事的。 刚刚拿起报纸,还没有来得及看的方世齐,听到陈父的这番话以后,忍不住的老脸一红。 对于方不为与陈心然的事情,他还没有肖在明做的多。 但随即,他便被报纸上的内容惊的直冒冷汗。 “不日便会宣战……事态怎么突然发展到了这等地步?”方世齐惊声问道。 众人各有心事。 肖在明心里想的是如何尽快的赶回南京去,陈老爷子想的是怎么把女婿留在南洋。方不为则想的是,怎么才能让陈老爷子放心? 只有肖在和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怎么,你很开心?” “放屁!”方世齐一声暴喝,肖在和的这句话,比直接骂娘还要让他生气。 这还是方不为第一次见父亲发火。 方不为暂时顾不上这个,他得先把陈老爷子应付过去。 他朝着肖在和使了个眼色,肖在和不情不愿的翻了个白眼。 方世齐毕竟心中有愧,肖在和闭了嘴,他自然也不会争下去。 陈老爷子没理其他人,只是眼神灼灼的盯着方不为。 方不为心中暗叹,要是搁前两天,事情没有发生变数之前,他敷衍一两句,也不是不行。因为说不定还没到南洋,事情就会发生转机。 但现在就连他也不知道事态会向何种地步发展,哪里敢有一丝半点的含糊。 但怎么才能让陈父同意? 倒不不说方不为怕陈老爷子到时候扣住自己不让走。 来多少人,都不够给方不为送菜的。 陈老爷子能主动说出这番话,对方不为称的上仁至义尽了。他是怕自己直接反对的话,伤了陈老爷子的一片好心之外,更会坏了两家人之间的关系。 “伯父,事态不一定要会发展到最坏的程度……” 陈老爷子一把从方世齐的手里夺回了报纸,指着日本人的军舰对空开炮,以及日本外务省发报声明,最迟今天凌晨,便会宣战的那段话,看着方不为问道“什么才叫做最坏的程度,两国正式开战?” “说不定会有转机……” “转机?我怎么没看出来?”陈父直接打断的方不为的话,“那如果真要到最后一步呢?” 陈父一句话就将他顶在了南墙上。 方不为心中巨汗,老爷子反应太快,自己的迂回战术根本不起作用啊! “在这种危难之时,身为国人,自当是竭尽所能,尽一丝绵薄之力……” 方不为没想到,第一个出声为自己解围的,竟然是方世齐? 陈老爷子双目一瞪,脸色一红,咬牙切齿的盯着方世齐,恨不得扑上去给他两拳的样子。 他很想对方世齐吼一句好好看看,这不是别人,而是你的独子! 看陈父双眼通红的模样,明显就是被气的上了头。 方世齐不认为自己哪里说错了,毅然不惧的和陈老爷子对视着。 再不转圜一下,两人就只剩翻脸一条路可走了。方不为连忙起身,打着圆场。 “还请伯父息怒……” 只是半句话,方不为就成功的将怒火引到了自己身上。 “我只问你,你的打算?”陈父忍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没有对方世齐发火。 还能怎么办? 事情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惹出来的,难能还能置身事外不成? 方不为暗叹一声,正色的对陈父回道“无论如何,小侄都是要回去的!” 没有什么为国尽忠,也没有什么战死报国之类的话语,声音很轻,也很柔和,但谁都能听出方不为语气当中斩钉截铁的意味。 陈父气的胸口一鼓,硬是咬着牙,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许久之后,他才缓了一口气,看了看方世齐之后,又看着方不为“我自然知道,关系到民族兴亡,只要是国人,都该尽一份自己的责任…… 但就算是想尽责,也不一定非要上战场……你也知道我小有家资,真要开战,即便是全捐出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但重要的是,一家人要平平安安……” 陈父的话刚说完,陈心然往前一步“父亲,不为他是军人……” 话没说完,陈老爷子就一声怒喝“滚一边去……” 陈父问的是自己,没有让陈心然顶上去的道理。 方不为拉了一把陈心然,肯切的对陈父说道“还请伯父成全……” 不是让陈父成全他与陈心然,而是要他成全自己的报国之心。 陈父气的直发抖,放在桌子上的胳膊猛的一扫,上面的荼盘荼杯全被他扫到了地上。 “哗啦”一阵乱响,地上一片狼籍。 陈老爷子霍然起身,哆哆嗦嗦的指着方不为“愚不可及……”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便甩着袖子出了门。 听到动静,隔壁的几位女眷全都跑了出来,正好看到气的脸色涨红的陈父摔门而出。 方不为连忙给陈心然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赶快跟上去,别让老爷子气坏了身子。 方母和两位舅妈也被方不为劝了回去,他关好了门,折返回来,还没开口,就听方世齐说道“你的选择并没有错,不然也不配被称为‘中国人’这三个字!” 就连一向怎么看方世齐怎么都不顺眼的肖在和,也罕见的没有和自家姐夫争辩。 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们的观点出奇的一致。 国家危难,匹夫有责,更何况方不为和肖在明全都是军人。 方不为点了点头,意思是自己晓得利害关系。 但包括方世齐在内,说完这句话之后,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方不为和陈心然的事情,怕是又要拖下去了。 陈老爷子再深明大义,也不会把自己的独生女儿嫁给可能马上会上战场,生死未卜的方不为。 谁都清楚,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上,陈父有这样的顾虑,并没有什么错。 方不为问着肖在明“怎么回事?” 从进门之后,肖在明一句话都没有说,说明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你和心然离开后,他便问过我类似的话,我自然据实告之,却惹得他大发雷霆。我猜到他可能还会问你,便说了你肯定也会如我这般选择,他不信,非要再来问你一遍……”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怪不得话还没说几句,陈老爷子就发了这么大的火。原来之前已经与肖在明因为此事,大吵过一场了。 方不为此时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忠孝两难全。 肖在明盯着方世齐看了好久,蠕动了一下嘴唇,许久才喊出了“姐夫”两个字。 “姐夫,真要有了万一……家里,就拜托你和在和了……” 肖在明竟然提前交待起了遗言? 肖在和的脸色猛的一黯,看了看方不为和肖在明,最后只是一声长叹。 来此之前,肖在明已经与他说过其中的内情,并详细的给他交待了一番。他自然知道肖在明这么说,并非没有道理。 方世齐脸色一白,直愣愣的看着方不为,他到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儿子马上就会上战场,很有可能会一去不回。 方世齐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被人攥了一把一样,隐隐作痛。 他后悔的恨不得以头撞地。 为什么陈父劝诫方不为的时候,自己的嘴会那么快? 他终于理解到那一夜,方不为劝诫他时的一片苦心了。 “实在不行,便按你陈伯父所言,缓上几天……” 方世齐盯着方不为,许久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说道。 话刚出口,肖在明就是一声冷笑。 现在才想起来其中的厉害关系? 但自家姐夫也太小看自己的儿子了。要是能劝,还用等到他出口? 看着一脸肯切的方世齐,方不为心中流过一丝暖热,浅笑着对方世齐说道“父亲放心,舅舅都说了只是万一……舅舅与我运气不会差到那一步的……” 越是这样说,方世齐越是担心。但他知道方不为主意已定,不是自己能够劝回来的。 “你和心然的事情……”方世齐又担心的问道。 方不为苦笑一声。 陈心然肯定会支持自己,但到现在,两人之间的事情,已不是自己和陈心然能够做的了主的。 换成自己是陈心然的父亲,也肯定会是这样的态度。 “舅舅,等陈伯父火气消一些,我和你再去劝劝他吧……” 陈父这一番做为,全都出于一片好心。不管结果如何,方不为不能不知道感恩。 解铃还需系铃人,事情是从他和肖在明身上引出来的,自然还得要他们去解释。 “我也去吧……”方世齐黯然的说道。 听到父亲嘶哑的声音,方不为心里一颤。 此时的方世齐,就像是凭空老了十岁一样。 方不为心中黯然,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劝解父亲,但他明白,父亲肯定能理解自己。 “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让母亲她们知道的好……”方不为又叹着气说道。 其位几位连连点头。 到了这种程度,没必要再让亲人担惊受怕了。 第三二七章 先入为主 除了担心之外,方不为还有些发愁。 事情如果有了转机,天大的危机算是解决了。但自己的麻烦怎么办? 对于电码是不是他发送的,方不为一点侥幸的心理都不敢有。 陈心然说的很清楚,这套电码,除了特务处现役的几位重要的电讯人员之外,就只有从建立之初,唯一一位正常离职的机要秘书陈心然知道。 马春风不可能想不到自己身上。 电台的事情好解释,自己可以说是花费重金买通了船长。 但到时若是问起,自己是怎么在几千里之外,知道领事藏身的地点,还知道整件事情是日本人策划的? 自己怎么解释? 方不为脑子都快要想干了。 …… 南京,特务处本部。 “科长,有一组信号,有些眼熟……” 一位发报员取下了耳机,对齐振江说道。 “什么眼熟不眼熟?”齐振江皱着眉头,训了手下一句,但同时,他也戴上了耳机。 “滴滴滴……” 看着手下根据信号写出来的几组数字,齐振江猛的一惊。 “这是之前的那一套编码?” 怪不得手下说是有些眼熟。前三组一模一样的电码所代表的含义,分明就是呼叫特务处…… 这是谁发来的?不管是本部,还是外派的区站组,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更改了密码底本啊? 但一直等到第二遍信号结束,齐振江也没听到对方表明身份的标记。 “记录下来!”齐振江郑重的对收报员说道。 收报员在第二遍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记录了,齐振江的意思是让他核查一遍。 由不得齐振江不重视。 特务处内部的电码行文,严格要求各部门开头必须要表明身份。但对方却没有这么做,便说明不是外派的区站组。 那发送电码的人,是如何知道特务处的电码底本的? 就算是已经更换的那一套,齐振江也不敢大意。 更换不代表废弃,说不定哪一天就会重新用到。 根据一本密码本,能研究出来一套有效的编译和运算方式,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就算是特务处,也只有区区四套密码底本而已。 听完第三遍,这处信号再没有电波发过来,手下交记录好的电码交给了齐振江。 发报员只知道开头的提示信号,并不知道其他的电码代表的是什么含义,编译还得交给专门的人员。 出了这么诡异的事情,齐振江一点都不敢大意,亲自开始翻译电文。 等他将电文翻译出来,眼睛顿时瞪的溜圆,连连倒吸着冷气。 这两天,南京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全都有如大难临头,不就是因为这位领事么? 包括特务处也一样,马春风已将能动用的人员,全都派了出去,严秘监视江上的日本战舰。 但这个人怎么知道领事具体的藏身地点的?而且还知道领事失踪,是日本人一手安排,就是想找开战的理由? 齐振江不敢大意,又仔仔细细的将电码核对了一遍。 确实没错,就是这个意思。用其他的版本翻译,全都是如同天书一般的文字。 齐振江不敢怠慢,疯了一般的冲出了电讯科。 当看到齐振江交给自己的电文时,马春风猛的一拍桌子。 党国上下为了此事,早已焦头烂额。主战派一力要求委员长下令,尽快做好全国应战的准备。而以汪院长一系的投降派,竟然想出了万一事不可为,随便抓几个人送上去顶锅的办法? 真是蠢笨如猪! 就算没有这份电文提醒,马春风也能想的到。 先不管领事是怎么失踪的,现在到底是死是活。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能看出来,现在的日本人之所以步步紧逼,就是要让国民政府承认,领事是中国人杀的。只要得到了这个借口,日本人就有了开战的名义,管你人是谁杀的? 委员长到了此时,竟然都还在蛇鼠两端。不过已经命卫戍部队及周边的中央军各系,尽快向南京行进。 马春风惊的浑身直颤,又把电文从头到尾的连看了两遍,才问着齐振江“谁发过来的?” “不知道!”齐振江摇了摇头,“对方没有表明身份!” 没有表明身份?如果不是自己人,对方是怎么知道特务处的密码本的? 这份电文太诡异了,不但指出了领事的藏身地点,更知道这是日本人故意要栽赃,自导自演出来的? 至于最后一句,让赵世锐带队搜山的提议,马春风根本不关心。 发电报的人是什么来头,这样做到底是何用意? “将原始电码带上,马上跟我走!”马春风急道。 电讯方面,他也是一知半解,带上齐振江,一是想让他详细解释一下电文的来源,二是说不定还会收到此类的电文,警察厅的人不知密码本,没办法翻译。 两分钟之后,马春风的小车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出了特务处本部。 方不为担心马春风会出手,其实有些多余了。这么大的事情,马春风哪里敢生出抢功的心思来。 更何况,谁能保证这电文上说的是真是假? 司机恨不得将油门踩到底,一路上喇叭声就没断过,弄得街上一阵鸡飞狗跳。 刚刚到了首都警察厅总部的大门口,车都没有停稳,马春风就跳下了车,冲到门岗警卫的面前,举着自己的军官证“速度放行,有紧急军情……” 警察厅与特务处多有来往,警卫科长自然认得马春风,再看他快要急出火来的表情,问都没敢问,便让手下搬开了拒马。 马春风当即又跳上了车。 当马春风上气不接下气的冲到陈超的办公室里,发现除了谷振龙,陈祖燕竟然也在。 这次的事态比上次玄苦和尚引出的内奸案不知严重了多少倍,别说陈祖燕,就算委员长在这里,马春风也不会有一丝的惊讶。 “日本人出动了?” 看马春风喘的气都上不来的样子,其他三位顿时大惊。 特务处的主要任务,便是监视江边日军的动向。 马春风摇了摇头,直接把手里的电文交到了谷振龙的手里。 陈超和陈祖燕自然也围了过来。 “此事为日本人一手策划,图谋甚大,只为寻找开战名义之故,领事藏在紫金山,请务必派遣赵世锐带队搜捕……” 谷振龙一字一顿的念了一遍,惊的脸色发白“哪来的?” 马春风一指齐振江。 齐振江猛的吸了两口气,让自己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一些,说着电文的由来。 “没有表明身份?”谷振龙一吹胡子,“啪”的便将电文拍在了桌上,“万一是日本人发来故意误导我们的呢?” 齐振江蠕动了一下嘴唇,最终没敢说话,只是看了看马春风。 马春风自然懂齐振江是什么意思,用手按着自己的胸口,断断续续的说道“司令……我……特务处,密码绝对没有外泄……” 谷振龙脸色一红,他把这一茬给忘了。电文是用暗码发过来的,而且指名是发给特务处的。 要是日本人发的,肯定会发给侦办此案的首都警察厅,或是宪兵司令部。 “领事一事是日本人策划?图谋……紫金山……”陈祖燕念叨了一句,紧紧的皱着眉头,许久才说道“……图谋……刺杀……紫金山?怎么这么耳熟?” 谷振龙怒目一瞪,差点骂出娘来。他以为陈祖燕问的是紫金山为什么这么耳熟。 能不耳熟么,就在南京城边上,总理的陵墓就在那里,是个人都知道。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陈祖燕摇了摇头,又指着桌子上的电文,狐疑的看了一眼马春风“你确定密码本没有外泄过?” 马春风气的一咬牙,语气生硬的回道“卑职很确定!” 自己怀疑是有情可原,但别人就不行了。特别是陈祖燕。 “那为什么要更换?”陈祖燕又问道。 马春风顿了一下,回忆着原由。 齐振江在他耳边提醒了一句“陈心然!” “是我特务处一位机要秘书离职,按照既定程序,必须将相关的密码底本更换……”马春风回道。 陈祖燕一声冷笑“你不是一直声称,一入特务处,至死不渝么?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人物放走?” 马春风咽下了一口气,刚要细说原由,谷振龙猛的一拍光头,盯着马春风问道“陈心然?怎么这么耳熟?” 陈超左看看,右看看,想着身边这两位是怎么了,怎么听到什么都觉的耳熟? “他是方不为的未婚妻……”马春风提醒了一句。 “哦……” “怪不得”三个字还没从谷振龙的嘴里说出来,旁边猛的一声暴响,然后又是“哗啦”一声。 陈祖燕重重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直接把一个荼杯震了下去,嘴里还兴奋的喊着“方不为……玄苦……方不为……好样的!” 陈祖燕的脸色一片潮红,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方不为在哪?” 怎么又突然跳到方不为头上了? 谷振龙瞪着眼睛,狐疑的盯着陈祖燕到底想到了什么,竟然让一向沉稳如山的陈祖燕,就像是吃了春药一般兴奋? “十几天以前,他就去了港城,去探望未婚妻了……” 马春风越说声音越低,不可思议的看着陈祖燕。 这份秘码底本,除了特务处各部之外,就只有至今为止,唯一一位正常请辞的陈心然知道。 谷振龙一把抓起了电文,盯着陈祖燕说道“这是方不为发回来的?” 陈祖燕用力的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 其他人一脸的不可思议。 十几天前就离开南京,远在几千里之外的方不为,是怎么知道领事就藏在紫金山的。 “快,马上派人……”陈祖燕兴奋的转着圈圈,“我不知道方不为为什么指名要让赵世锐搜山,但以防万一,先按他说的办……” 其他三位面面相觑。 这才哪到哪,连电文的真伪都没有辩识清楚,陈祖燕怎么就敢这么确定? 一看其他三人的脸色,陈祖燕就知道他们在怀疑什么。他硬是压下了激动,微颤着嘴唇解释道“记不记得冯致远?” 看几个人努力思索的样子,陈祖燕就知道他们想不起来。 “就是玄苦招出来的内奸之一,委员长的表弟,陆军署军法司司长王振南的亲戚兼心腹……” 其他三位马上就想了起来。 “你是说日本人可能想利用他,对委员长不利的那个人?”谷振龙问道。 方不为能官升两级,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通过玄苦,抓到了这个人。 为此,委员长亲自动手,把自个的表弟打成了猪头。 陈祖燕点了点头。 “这人是我亲自审的。他当时交待说,在玄苦和尚落网的前两天,日本人联系他,给他安排了任务,说是过一段时日,让他去刺杀一个人…… 当时冯致远怕日本人让他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问的很详细。日本人虽然没有提到具体是谁,但称此人是他们的人,已做了日奸,投靠了我们,必须尽快除掉,而当时日本人交待冯致远刺杀的地点,便是紫金山……” 说到这里,其他三位怎么可能分析不出来其中的原由。 如果真按电文中所说,这一出是日本人自导自演之举,那一切都能说的通了。 日本人用心不可谓不险恶,这是要直接嫁祸到委员长的头上。 冯致远官职不高,但身份却有些敏感。离的再远,也是委员长的亲戚。只要他动了手,就能直接牵扯到委员长身上,到时候,国民政府就成了黄泥跌到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其他几位一阵的后怕,但也高兴不起来。 冯致远虽然落网了,但日本人也不一定非要再去找这么一个人实施刺杀。看现在日本人的态度,除非领事还活着,不然别说是死了,就算是真失踪了,他们也能以此为借口开战。 这都已经过去六天了…… “愣个球啊,还不派人?”谷振龙冲着陈超吼道。 陈超眼睛一睁“真派赵世锐?” “啰嗦个鸟蛋……”谷振龙气的直跳脚,“通知宪兵各团各大队,全力配合赵世锐……” 陈超扭头就往外跑。 等陈超出去,陈祖燕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当时只以为,只是刺杀他们的一个内奸而已,日本人竟能给冯致远千两黄金之巨?更何况,为什么不选别人,非要让冯致远动手?所以我认为,他们的目标肯定是委员长无疑。但谁能想到,日本人谋划的竟然是这等大事? 我当时认为,冯致远交待的这些,要么是日本人故意哄骗他的托词,要么就是冯致远心知刺杀的对象是委员长,而编造出来的谎话。但没想到,冯致远说的全都是真的? 我怕冯致远说慌,审讯的时候,特意将方不为调过去,观察了一番。方不为说有八成的可能,确定冯致远说的是实话……我当时嘴上没说,但心里其实是不大相信的……” 说到这里,陈祖燕又抬起头来,看了看谷振龙。 “少拿这副模样看老子!”谷振龙一声冷哼,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陈祖燕看他是什么意思。 “玄苦那般人物,能交待出冯致远就不错了。他也是断定冯致远不知内情,所以才敢说出来……但当时方不为认定玄苦雨夜与上级多次联系,必定有大图谋的时候,你们谁相信了?” 谷振龙还好,至少信了方不为当时的推测,其他三位,包括马春风都是半信半疑的。 谷长龙又长出了一口气,欣慰的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难为这小子了……” 他只是以为,方不为肯定是看到了报纸,联想到了当初怀疑玄苦不惜暴露自己,也要在雨夜多次与上级联系的原因,更与冯致远的口供联系在了一起,所以才推断出了日本人所图谋的目的便是此事。而且更是根据冯致远当时的口供,推测到领事就在紫金山。 至于为什么用赵世锐,很有可能是方不为认为主办此案的既然是首都警察厅,自然还是由陈超负责比较合适。 但陈超手底下,也就一个赵世锐能看的过去眼,其他的不提也罢。 陈祖燕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但不管是谁,依然是一脸的愁色。 赵世锐找到的,很有可能是一具已经开始腐坏的尸体。 远在几千里之外的方不为,自然还不知道,几位长官已经替他想好了他想干了脑子,也想不出来怎么糊弄过去的理由。 第三二八章 有惊无险 其实方不为若是仔细回想一遍,也能想到这一点。他第一次听赵世锐的名字就觉的很是耳熟,以及后来抓到玄苦,想到玄苦可能在图谋什么,并且提醒谷振龙的时候,联想到的其实就是此次事件。 他当时甚至隐隐约约的记得最近有大事发生,而且和陈超与赵世锐有关。 他现在之所以没想到,不过是自己吓自己,吓到了患得患失的地步,甚至干扰到了正常的思维和推断能力。 这便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这事与前世有误差,确实是因他的原因,但并不是他所怀疑的什么所谓的乱七八糟的效应,只是因为,上一世一手策划此事的玄苦,和具体执行刺杀领事的冯致远,这一世还没来得及在此次事件中起到作用,就被方不为给抓了。 日本军部仓促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怕落下把柄,又不能派自己人动手,无奈之下,只得退而求其次,要求领事上山自杀。 但谁能想到,一向对天皇无比忠耿的领事,会在最后一刻贪生怕死? 而上一世的真实情况是,冯致远按照玄苦的指示,赶到紫金山刺杀领事的时候,不甘受死的领事率先出手,反而把冯致远先给杀了。 之后领事患得患失,怕连累到远在日本的家人,才想到了自杀了断,但最终因为怕死,没有下得去手。 日本人理亏,更闹的灰头土脸,自然对此事三缄其口。 而国民政府没有提,则是因为冯致远和委员长的关系。真要暴出去,此事算是极大的丑闻,所以后世才不见冯致远这个人出现在有关的史料记载中,知情人也从来不提,只当这个人没有存在过。 …… 陈超不放心,亲自赶到紫金山总理陵园管理处坐镇指挥。赵世锐则率领首都警察厅十二个局的所有人员,以及宪兵司令部三个警备团在内的近万人,将紫金山围了个水泄不通。 搜查几乎是一寸一寸的往前挪动的,三个小时之后,也就是天色近黑的时候,终于有人发现了有人活动过的痕迹。 地上有被嚼碎后又吐掉的树叶,还有被摘了花朵后枯萎的花枝。再往前走,又发现了被剥掉了嫩皮,只剩光溜溜一截的几根树枝。 通过这些枝叶上面的咬痕,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人咬过的。 再看脚印,只有一个人的踪迹,而且是个男的。 赵世锐赶到后,仔细的观察了一遍现场,当既通知所有人,小心行事,尽量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 然后他又亲自带着调查科的刑案好手,顺着痕迹,一点一点的往前搜索着。 越往前走,痕迹越来越多,当追踪到一处山洞口时,赵世锐猛的一举手,让手下停了下来。 赵世锐侧着耳朵,静静的听了几分钟,却听不到任何的声响。 他率先一步,又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手下尽量不要发出动静来。 却不知,一个手下会错了意,还以为是赵世锐让他们小心戒备的意思。“嗖”的一下,从腰里拨出了手枪,“喀嚓”一声上了膛。 赵世锐差点一巴掌盖到手下的脸上。 他是来找人的,又不是来抓人的。 赵世锐索性让所有人的手下留在了外面,独自一人,蹑手蹑脚的进了山洞。 他没敢拿出手电,等视线稍稍适应过来的时候,才细细的瞅了一遍。 山洞不深,至多有十米左右。而离刚进山洞的赵世瑞也就五六米之外,霍然躺着一个人。 他慢慢的往前走了几步,透过洞口的光线,清楚的看到,躺着的人确实是一个男人。 身上穿着一件西装,已被划的破破烂烂不说,还沾染着不少泥浆。头发不长,留着胡子,再看五官,虽然憔悴,但和照片上的领事一般无二。 赵世锐的心不争气的跳了起来,马上就要蹦出嗓子一样。 之前陈超让他火速带人搜山,他还怀疑过,陈超是从哪里得来的情报? 但他只是问了一句,陈超的大脚就踹了过来,还骂自己是丢人现眼的蠢货。 赵世锐想不通,自己哪里丢长官的人了? 此时想这些,实在是不应该,越世锐用力的摇了摇脑袋,屏住了呼吸,又慢慢的往前凑了两步,然后一个虎扑,扑在了领事的身上,将他的双手反剪了起来。 但直到赵世锐控制住了领事,领事依然没有一丝动静。 死了? 赵世锐心里一慌,翻起身来,当即便看到领事脖子上,手腕上竟然全是刀伤? 猛的一个激灵,赵世锐下意识的伸手放到领事的鼻子底一探。 还好,有呼吸,看来只是昏迷而已。 再一细看,领事身上的刀伤不少,但全都是浅戮即止,连血都没有流出多少的小伤口。 赵世锐大松了一口气。 他把手搭到了领事的额头上,触摸到皮肤,感受到手上滚烫的感觉,明显是在发热。 赵世锐猜测,饿了这么多天,再加上山上潮气重,夜里又凉,领事应是病倒了。 “大夫……”赵世锐一声大吼。 预计时想到了可能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发生,陈超不但带了医生,而且是好几位,中医西医都有。 经过一番诊查,确定领事只是昏了过去,没有什么大碍,越世锐便率亲信,亲自背着领事下了山。 其余看到领事面貌的无关人员,全让赵世锐派人看管了起来,包括那几位医生。 赵世锐是怕走漏了消息。 一个小时后,在陈超的亲自护送下,领事被秘密送入了南京中央医院。 得知消息的谷振龙等人,激动的差点跳了起来。 谷振龙不停的在办公室里转着圈,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一句话:“好小子……好小子……” 陈祖燕更是连连的击着掌,恨不得高歌一曲,以表心中激昂之情。 马春风早就走了,特务处负责监视日军动向,责任重大,他不敢长时间离开本部。 但齐振江却被他留了下来。 这是谷振龙特地要求的,他是怕方不为再发电报过来。 此时的齐振江,心中的惊意,有如南京城外的长江之水,连绵不绝。 他之前一直认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句话是戏言,但这一次,他却是亲眼见到了。 齐振江想不通,方不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为什么就从一些细小到微不可查的痕迹中,推断出事情的真相。 而这一次,几乎连痕迹都没有,只是因为目标的行为有些异常,方不为便只凭着臆测,就推断出了日本人精心策划的惊天之局。 齐振江想不服都不行。 等了半个多小时,陈超亲自打来电话,确定领事并无大恙之后,谷振龙才亲自给委员长发了电报汇报此事。 此时的委员长还在江西,国民政府一切事务,均有王兆名暂代。 但稳妥起见,谷振龙暂时没敢向汪院长汇报。 其实,一部分原因是汪院长态度不明,谷振龙想先留上一手,以防万一。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件事情,也因为王兆名,谷振龙跟着受了不少的窝囊气。 自从领事失踪之后,党国上下,跳的最欢的便是汪院长。当日本的军舰开至下关时,他更是暴跳如雷,亲自打电话,暴骂谷振龙和陈超无能至极,甚至称他们本就是主战派,之所以没有找到领事,是有意为之,消极应付。其目的就是想破坏中日之间的友好关系,让两国尽早开战。并骂他们是国贼,无耻至极。 谷振龙差点当场就骂出娘来。 你他娘的眼睛瞎了吗?日本人军舰都开到了南京城里来了,还对空开了几炮,就差炮轰总统府了,还友好?我友你个锤子? 他从来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这么无耻的党派元首? 这些话,王兆名说给自己听才对。 等王兆名挂了电话之后,谷振龙气的把陈超办公室的那部电话直接抱起来摔到了地上,还踩了好多脚。 然后,他便开始,将汪的上八代到下八代,问候了好几遍…… 直到委员长发来了回电,他才消停下来。 委员长批示,一定要在日本人得到消息之前,想办法从领事的嘴里问出详细原由。 随既,谷振龙又和陈祖燕,追到了中央医院。 领事的问题不大,主要是身体虚弱,再加上受了风寒,所以才昏了过去。 身上的那些伤,看起来虽然多,但都只是划伤了皮肤,根本没什么影响。 领事醒来之后,看自己躺在医院里,第一时间竟然是放声痛哭。 在昏迷之前,他其实还是有意识的。 强烈的求生欲望,不停的促使他尽快的振做起精神来,赶快下山,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但心中的信仰,以及内心深处对家人的牵挂,让他意识到,只有一死,才能对得起天皇,才能保全家人。 但到了这一刻,发现自己依然活着,领事的心里只剩下了庆幸和后悔。 庆幸自己没有死,后悔当初军部找到自己,要求自己如此行事时,为什么会一丝犹豫都没有的答应下来? 蝼蚁尚且惜命,何况是人? 等领事吃了点东西,精神状态稍微好了一些的时候,陈超问起了原由。 他和领事本就熟识,而且此案本就由警察厅主办,由他来问才最合适。 领事只说自己压力太大,不想苟活,所以才想到了自杀。 但想到远在日本的家人时,又让他犹豫了下来,最终没有下得去手。 看领事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还有从他身上搜到的一把刀,谁都不怀疑他想自杀的说法。 但想到日本军方及外务省,自从他失踪第二日起,便无端指责人是国民政府派人谋杀的,更是试图以此挑起事端,直接开战,就可以看出,方不为的推断绝不会假。 这件事情,就是日本人一手策划的。 到了此时,不管是谷振龙,还是陈祖燕和陈超,都惊的出了一身冷汗。 要不是方不为,若是再迟上一两天,赵世锐找到的,怕是只有一具尸体。 之后的局面更是不堪设想…… 当陈超又问到,既然有了求生的念头,后来为什么还多次试图了断,而不是即刻下山的问题时,领事便住口不言了。 谷振龙等人自然知道其中原委。 领事再傻,求生欲望再强,也不敢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的。 看再问不出来什么,谷振龙又向委员长做了汇报。委员长当即批示,由行政院长兼外交部长王兆名全权处理。 到了此时,谷振龙才让陈超向王兆名做了汇报。 谷振龙依然余怒未消,一个字都不想和这样的人说。 王兆名对谷振龙一百个不放心,对名义上是自己手下,其实却是委员长心腹的陈超也是颇多猜忌。所以他留了个心眼,没有马上向日本人汇报,而是先派自己心腹之一,行政院秘书长秘密前往医院探查详情。 查到的东西,自然和陈超汇报的一模一样。 王兆名还真的没料错。正当他当做喜讯一样的通过外交部向日本外务省通报时,谷振龙,陈超,以及陈祖燕三人,竟然率先一步,通知了各国驻南京总领事馆,及中外各大报纸记者,连夜招开了记者会。 谷振龙等人实在是对王兆名的投降主义没有一丝的好感,怕他闹出妖蛾子来,只能抢先一步坐实了此事。 等王兆名亲自赶到会场的时候,记者会已是接近尾声。 他虽然气的如五雷轰顶一般,但在这么多外国政要和记者面前,不得不硬生生的挤出笑脸来。 领事只是声称自己压力巨大,才想到了自杀,但问他原由,他一概不做回答。 不管是外国政要,还是记者,都不是傻子,只是从陈超所陈述的找到领事的始末,以及医院开具的检查报告,和领事试图自杀,前前后后在自己身上割出的上百刀,就能猜测出,他这不单单是心理压力过重的原因。 停在下关的日军军舰不是来做幌子的。从各种迹像表明,日本人已是做好了直接开战的所有准备。领事绝对是接受了上司命令,欲以自杀制造事端,但最后因为贪生怕死,酿出了这么一出闹剧出来。 等日本外务省通过日本领事馆,严令国民政府交人的时候,各大领事馆,及各大报纸,早已将记者会上的一切,甚至是日本领事闭口不淡,但所有人都能猜到大概的内容,发回了各国总部。 各国总部或是连夜撤消已排印好的报纸,或是加刊,全都不约而同的将这次事件刊登在了次日的头版上。就连记者及使馆外交人员心中猜测,更或者是大骂日本政府和军方无耻至极的话语,都没有改动一个字,直接登了上去。 第三舰队也接通到日本军部命令,连夜撤回了上海,至此,一场危机,也可以称做是闹剧,总算是落了幕。 等到王兆名应付完了记者,想要找谷振龙等人兴师问罪时,这几个早跑了。 本来是外交部,更或者是王兆名大出风头的机会,却让谷振龙等人给抢了先。 这三人,全都是稳重谨慎之辈,不然也不可能执掌党国最大的特务机构。 之所以如此做,并不是想抢王兆名的风头,也不是置气,更和党派之争无关,只是谷振龙等人是怕王兆名在中间出什么妖蛾子,让事态再出变故。 为此,他们甚至没向委员长请示。 当然,有这么大的功劳在,就算是王兆名,也至多只能是训他们一顿。 记者会开完之后,已是凌晨时分。坐着车回来的路上,谷振龙的笑声就没有断过,而且还学着委员长的语气,“娘稀皮……娘稀皮”的骂个不停。 他是想到了王兆名站在礼堂的门口,看着坐的密密麻麻的各国外交人员和记者时,脸色铁青的跟锅底似的样子。 别说谷振龙,就是陈超也觉得太他娘的解气了。 陈祖燕倒是没有笑,他自从上了车以后,就一直在沉思。虽然没出声,但脸上的表情丰富异常。 一会儿咬牙,一会皱眉,再过一会,又会神经质一般的呲着牙。 和他坐在一起的谷振龙,是快到首都警察厅的大门口时才发现的。 “失心疯了?”看到陈祖燕这个样子,谷振龙倒被吓了一大跳。 陈祖燕一向以博学,儒雅,不苟言笑示人,就算是谷振龙也很少看到他喜怒形于色的时候。 “没有!”陈祖燕的表情瞬间恢复了正常,“我在想方不为!” “哈哈,我就说嘛……”谷振龙得意的一扬头,“当初我夸这小子的时候,你们还说我吹的太过了?现在呢……” 说话的同时,小车停在了警察厅的大楼前面,有卫兵过来开门,谷振龙便主动的停下了话头。 方不为确实做了不少大事,但也只是少数人清楚。就算是在各大特务机构内部,级别不够的人,连方不为这个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上去再说……空如,把雨农也叫过来,我们好好喝两杯……” 之所以这么晚了,还一起来到陈超这里,正是谷振龙的主意。他提议,要好好的庆祝一下,就连一向不喜饮宴的陈祖燕也没有反对。 第三二九章 别有深意 上楼的时候陈超交待了一声,自然有手去张罗着安排酒菜。 “真是大快人心啊……”上楼的时候,谷振龙还在不停的念叨着。 他一是因为让汪院长吃了个哑巴亏而高兴。二是得意自己慧眼识珠,看中了方不为。 这样一算,方不为立的这么功劳当中,岂不是也有自己的一份? 陈祖燕有意些不以为意,很想说慧眼识珠的该是马春风才对,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过看他正在兴头上,陈祖燕便知情识趣的没有反驳。 见几位大佬上了楼,正春风得意的赵世锐屁巅屁巅的跟了上去。 陈超瞪了他一眼,意思是你上来掺和什么? 谷振龙为何如此痛快,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而赵世锐不知内情,欠了别人天大的人情却不自知,还在沾沾自喜,这不是找着让谷振龙和陈祖燕笑话么? 赵世锐正暗自兴奋着,哪里能看懂自家长官的隐意?他只以为陈超在责怪自己没眼色,先是铿锵有力的给谷振龙和陈祖燕敬了个礼,又眼疾手快的从陈超的副官手里接过荼杯,端到了谷振龙和陈祖燕的面前。 不但如此,他还自以为几位长官有事要谈,自做主张的将陈超的副官支了出去,说有他在就行了。 陈超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一声怒喝:“滚出去!” 赵世锐惊的差点把手里的荼盏丢出去。 陈超性情平和,对心腹手下一惯和颜悦色,很少有板起脸来训人的时候,更何况是如此的盛怒。 赵世锐不明就理,但谷振龙与他相交多年,却是清清楚楚。陈超生气倒不至于,之所以摆出如此脸色,一方面是尴尬,另一方面也是做给自己看的。 “吼什么吼?”谷振龙眼睛一瞪,“无缘无故,张口就骂?一点涵养都没有……” 陈祖燕喉头一滚,差点将刚喝进去的一口热荼给喷出来。 陈超也是一脸怪异的看着谷振龙。 谷振龙什么时候不是张口老子闭口娘?甚至时不时的就会亲自上手教训下属,也好意思拿这个来训别人? 说到这个,就连陈祖燕也忍俊不禁。 谷振龙出自书香门第,官宦世家,自身文采也是极佳。但怪就怪在,他会写却不会说,若是没有备稿,谷振龙十次训话,绝对有九次半的时候,说不了几句就会开始骂娘。 这一点早在党国高层成了笑谈。 谷振龙可能也想到这么说不妥,脸皮稍稍的僵了一下,又看着赵世锐,正色的说道:“解救党国于危难之时,世锐居功至伟,我等自当亲自为你请功……” 赵世锐只觉脑子一懵,其中一片空白,连感谢的话都忘了说。 解救党国于危难之时……居功至伟? 这话还是从谷振龙嘴里说出来的? 赵世锐脑子里一阵晕眩,连身体都跟着晃了两下。 明明看他唇未张,舌未动,但嘶嘶的鸣声却从他胸口发出? 谷振龙惊疑的看了陈超一眼,陈超瞬间反应了过来,一掌拍在赵世锐的后心。 只见赵世锐喉咙一动,“哇”的一声,一口浓痰从他口中喷出。 好在他还残存一丝理智,竟然用双手兜了下来。 赵世锐这是大喜之下,痰迷了心窍。若不是谷振龙和陈超反应快,下一步,赵世锐就晕过去了。 “还不下去收拾?”陈超黑着脸说道。 赵世锐的脸皮红了红,紧紧的咬着唇,向谷振龙和陈祖燕欠了欠腰,跑出了办公室。 “得立大功,就算是兴奋一些,又有什么错处?你也别拿豆包不当干粮,赵世锐算是相当不错了,就他这份心性,就很少有人比得上……而且能力也极强,你手底下,就数他最出彩……越是这样的人,越要笼络才是!”谷振龙郑重的对陈超说道。 陈超自然明白,他对赵世锐,自然是极为满意的。再听谷振龙这样说,他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谷振龙真没有要拿方不为挤兑赵世锐的意思。 “那你何必如此吓他?”陈超又不满的看了谷振龙一眼。 谷振龙翻了个白眼:“老子哪里吓他了,我说的是实话而已!是他大喜过望,太过振奋……” “什么意思?”陈超猛的一惊,“你要把他顶出去领功?” 陈超还有一句话没问出来:方不为怎么办? 陈祖燕也一脸好奇的看着谷振龙。 他们三人,一个顶一个的明白,与此次相比,方不为之前干的那些事情,就如同萤虫与皓月争辉。 之前他那一次不是为方不为据理力争? 谷振龙此时的表现,与他以往相比,太反常了。 “还能怎么办?”谷振龙一摊手,“那小子功劳再大,也不敢让外人知道啊?” “把他从特务处调出来不就行了?”陈超不以为意的说道。 此时不同往日。 以前是时机不成熟,也没有好的借口。但方不为现在已成了宪兵团的副营长,完全可以如此操作。 就算害怕太过引人瞩目,但不一定现在就给他表功,等个一年半载,也升个一两级也不迟。 谷振龙先是一叹,然后又眨巴着眼睛,年了看陈超,又看了看陈祖燕。 一看他的模样,就是另有内情。陈祖燕直接问道:“出了什么变故?” 谷振龙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委员长不会同意!” “为什么?”陈超问道。 陈祖燕略一沉吟:“难道是他同情赤党的言论被委员长知道了?” 谷振龙脸色一黑,指着陈祖燕问道:“他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 陈祖燕猛的一噎,思来想去,方不为还真没有说过,这些话,全是当初他和谷振龙臆测出来的。 当时就数谷振龙猜测的多一些,到了此时,他竟然倒打一耙? 陈祖燕哭笑不得的指了指谷振龙。 谷振龙又正色的说道:“此事莫要再提,他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日,此次事件若是查证,电报确实是他所发,更会让他夺目异常。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大肆宣扬,说不定就会被某些人当了真!”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 陈祖燕点了点头,谷振龙说的确实有道理。 方不为此次的举止,已让陈祖燕对他大为改观。他也认为,这等时时心怀党国安危的人物,就是有一些不当言论,甚至是有一些不太合适的心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比他更为激进,更为露骨的,党国上下也大有人在。 至不济,日后时时警醒一二便可。 陈超不耐烦的看着谷振龙,意思是他还没有解释原由呢。 “你怎么比我还急?”谷振龙瞪眼说道,“老子又没说不给他酬劳?但问题是怎么升?再升就是团长了,委员长能同意…?” 陈祖燕听出了不对,狐疑的看了谷振龙一眼:“这么说来,你在汇报的时候,就没提这件事?” 谷振龙忍不住的老脸一红:“就显的你聪明?” 陈超顿时恍然,哭笑不得的指着谷振龙:“我们是何等关系,有话不能直说,用得着让你用出这样的计策来?” 谷振龙翻了个白眼:“这次就数你警察厅得的好处最多,为什么要让老子出面?” 陈超顿了一下,紧紧的盯着谷振龙。 陈祖燕一声冷笑:“你别看他,再看他也不会承认。他是上次被委员长骂了一次,学乖了。知道方不为在此次事件中的做为,要是由他报上去,绝对会打个折扣,所以才故意引的你我为方不为不平,替他出头……” 谷振龙一声冷哼,一副你知道了又如何的样子。 陈超无奈的摇了摇头:“司令,你以前没这么深的城府啊?” 这句自然是玩笑话,不过多年以来,三人交往颇多,互为盟友,谷振龙一直以诚示之罢了。 “放心,这次的人情欠的太大,我心里一清二楚。只是在委员长面前替他分说而已……”陈超拍着胸口应承道。 谷振龙满意的点了点头。 陈超与委员长不但是同乡,而且自总理时代就是搭档,一直到委员长第一次下野。再加上他野心不大,不偏不靠,身份很是超然。 由这等人物去替方不为分说,比他和陈祖燕加在一起的份量都足。 绕了这么多的弯子,谷振龙的所有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其实他更在意的,还是陈祖燕的态度。 真要让这等人物盯上,若没有自己的关系,方不为不死也得脱层皮。 好在此次,让陈祖燕对方不为的印象大为改观。 三个人刚刚敲定好向委员长汇报总结的细节,马春风如约而至。 马春风进门之后,谷振龙便问道:“有没有联系到方不为?” 最迟在明天早了,就要把总结报告发给委员长,但报告中总不能称:致使此次危机完美解决的那份电报,很有可能是方不为所发的吧? 委员长一看“可能”两个字,不跳脚骂娘才怪。 所以谷振龙之前就让马春风想办法联系方不为。更让齐振江用警察厅内部的电台,按照那套密码,发送好几封要求联系的电报,但全都如石沉大海一般。 马春风摇了摇头,意思是没联系上,但他又紧跟着说道:“六天以前,方不为去了美国。” “你怎么知道?”谷振龙问道。 “他把随行的护卫,全部撵回来了……” 叶兴中等人谨遵方不为的命令,自始至终没有和港城特务组联系过。但晚间邮轮刚刚抵达上海之后,叶兴中便用上海站的电台,给本部发了电报。 马春风也是刚刚才知道。 看谷振龙的脸色有此阴沉,其他三人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这么多人去美国,花销可不少……”陈超解释道。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谷振龙翻了个白眼。 方不为自然不差这点钱。 他私底下给了方不为黄金的事情,还没对其他三位说起过。 “真是杞人忧天!”陈祖燕悠悠的来了一句,“方不为的身手你又不是没识过,真要遇到危险,怕是还要他反过来保护护卫才对……” 还真是这样的道理! 谷振龙眼睛一瞪,又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第三三零章 如释重负 方不为去港城,而且还要安排家人去美国的事情,谷振龙和马春风自然是清楚的。不过当时方不为只说可能不会随家人一起去,所以才说会尽快回来。 “这样算起来的话,他此时应该还在海上才对。那他的电报,是怎么发出来的?”陈超又问道。 “船就不靠岸了……再说了,船上就没电台了?”谷振龙反问道。 陈超闭嘴不说话了。 以方不为的机灵劲,还真说不准。 “他去了美国?这一来一去,得要两个月!”陈祖燕皱起了眉头,“那怎么给委员长汇报?” 联系不到方不为,事情没有得到应证,不管是谁都不敢将臆测的内容当成既定事实报上去。哪怕谁都觉的这事九成九是方不为干的。 “据实汇报吧!”谷振龙叹道。 他话音刚落,门外有人喊报告,陈超喊了一声进,然后看到警察厅的电讯负责人带着齐振江站在门口。 “方不为有回电了?”马春风率先反应了过来。 齐振江留在警察厅,为的就是等着方不为再次发报。 齐振江点了点头。 “拿来!”谷振龙伸直了手。 齐振江快走两步,把翻译好的电文交给了谷振龙。 “领事一事结果如何?”谷振龙念了一遍,抬眼问着齐振江,“再没有了?” “报告司令,一字不差!”齐振江回道。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必要遮遮掩掩的?” 陈超的意思是,方不为为什么不敢说出自己是谁。 “毕竟是外国人的船,船上什么情况,你我都不清楚,方不为有所防范,也不奇怪!”陈祖燕回道。 “你以我的名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谷振龙对齐振江说道。 齐振江应了一声,刚要出门,又被马春风叫了下来:“告诉他,若无紧要之事,尽快回返!” 这是要方不为的可能的情况下,中途就折返回来。 “卑职明白!” …… 此时的方不为,正躺在甲板的角落里,焦急的等着南京方面的回电。 邮轮只是在越南奠盘停留了两个小时,此时正航行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 整整一天,方不为都在焦燥不安中度过,直到刚才陈心然看他急的快要跳海的样子,才提醒他,既然能通过船上的电台发送电报,为什么不用船上的电台试一试,看本部会不会回电报过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 到了此时,方不为才想起再次研究一下那枚无线电发射仪。 这东西能发电波,能协助编译,那能不能接收信号? 专心致志的研究了几分钟,方不为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嘴巴。 这玩意竟然真有这样的功能? 不过是隐藏属性,需要花费同等价值的积分激活。 方不为大口大口的呼了几口气,连呼侥幸。 上次结算的时候,系统奖励的道具各样都有一枚,另外还有四百积分。 除了父亲身上的一枚窃听器和追踪器之外,方不为又花费了两百积分,兑换了两枚窃听器和一枚追踪器,分别用在了商行老板和白玉身上。 这样算下来,他现在的积分还剩两百。如果当时他在白玉身上也用了追踪器的话,就算现在找出了无线电波发射仪的这个隐藏功能,他也只能望洋大哭。 方不为大喜过望,尽量掩饰着激动的心情,让陈心然按照记忆,将特务处的那份密码本默写了出来。 虽然不是太全,但只是用来简单联络,完全够用了。 之后才有了齐振江刚刚接收到的电文。 怕时间不够用,方不为特意多等了十分钟,才打开了系统。因为提前输入了密码底本和运算方式,系统只要接收到信号,就会实时翻译。 方不为相信,如果马春风收到了自己的电文,保险起间,肯定会让齐振江多发几遍。所以不用担心错过信号。 第一次的时候,方不为等了十秒钟,看收到的都是一些杂乱无序的电码后,便关了系统。 过了五分钟之后,他又重新打开,看到系统翻译出来的电文时,惊的差点跳起来。 一个问自己什么时候回去,一个让自己尽快回返? 马春风和谷振龙为什么这么快就能确认,电报是自己发送的? 竟然连一句试探的话都没有? 当看到第三句时,方不为猛的一喜,整整一天都处在紧绷状态下的神经猛的松了下来。 方不为像一堆烂泥一般,瘫软在甲板上,高兴的差点流出了眼泪。 危机总算是完美的解决了。 中间停顿了一分钟,当听到系统里再次传来的“滴滴”声时,方不为才反应过来,道具还没有关闭! 他先关了系统,然后爬了起来,用手使劲的搓了搓脸,并努力的让自己激奋难耐的心情平缓了下来。 方不为是怕其他人从自己脸上看出异样。 向南京发报的事情,除了陈心然,其他人还不知道。就算要将这个喜讯告诉他们,也得找个合适的借口才行。 上了船舱,方不为果然看到,全家所有人的房间里都亮着灯。 想来舅舅,陈父以及父亲他们,都会彻夜不眠。 方不为摇了摇头,应付家人的借口晚一些想也不迟,他先想着怎么先把谷振龙和马春风应付过去。 打死不承认,想以此糊弄过去的想法,是想都不要想了。 发回来的电文上面,就差指名道姓的加上自己的名字了。 承认倒是不难,难的是回去后怎么解释,自己有如神仙一般的猜到领事的下落的? 方不为站在门口,咬牙切齿的想了快半个小时,也没想出个结果来。 听到房间里传来脚步声,门“吱呀”一声被肖在和拉开。 看到站在门口,脸上的五官都快要挤成一堆的方不为,肖在和吓了一大跳。 “装什么鬼呢?” 肖在和是等方不为半天不回来,有些担心,正准备去找他。 “没事!”方不为摇了摇头,走进了房间。 肖在和只以为他还在为领事的事情担心。 “别想了,就算是天塌下来,日子难道就不过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方不为咬了咬牙, 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至于什么时候回去,还得等自己缓过劲来,好好的考虑一下。 至少要等明天天亮,想个借口,把喜讯公布出去,看各位长辈怎么决定再说。 方不为躺在床上,当即又回了一份电文:若无要事,卑职不日便会回返。 等齐振江收到电文,去向谷振龙等人汇报的时候,几位长官已是喝的红光满面。 有了这份电文,就能证明这事就是方不为干的无疑,给委员长的总结报告上,也不用含糊其词了。 谷振龙等人无不开怀大笑,连着碰了好几杯。 第三三一章 茅塞顿开 放下酒杯之后,陈超又对齐振江说道:“转告方不为,要是时机允许,让他发一份总结报告回来……” 不管官面文章怎么做,此次事件中,方不为是首功无疑,陈超做为第一负责人,向委员长汇报时,肯定还要加上方不为亲自汇结的报告。 齐振江应了一声。 他刚要离开,马春风又叫住了他:“问问他,不日是几日?” 这是要催着方不为赶快回来。 “怎么,没他方不为,你特务处还不办事了?”谷振龙举着酒杯,斜着眼睛问道,“你之前怎么挺过来的?” 谷振龙一脸的戏谑,但马春风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反而坦诚的说道:“确实是用顺手了,方不为一时不在,还真不习惯!” 马春风也算是看出来了,没方不为,事情肯定得办,但如果再遇到什么机会的话,特务处要想多占好处,基本上不大可能。 就比如这一次。 若是方不为没走,还在南京的话,有九成九的可能,领使失踪案,会继续交给他侦办。 说到底,这起事件其实还是从玄苦和尚一案中延生出来的,就他最熟悉。更何况,危机等于还是因为方不为,最后才平安解除。 如果方不为要是在,解决这次危机的功劳,怎么也有特务处一份,和不是像现在一般,整个事件当中,特务处只是跟着打了一场酱油。 陈祖燕则是一声冷笑,对谷振龙说道“有没有方不为,事情都得干。但没有方不为,他特务处怎么可能会有现在这般风光?” 陈祖燕的潜意是在说,他马春风连自己的手下都比不上。 但马春风与陈祖燕斗法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可能会上当? 这段时间,特务处因为方不为,连连出彩,委员长满意至极。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不说,对马春风更是大加赞赏,夸他有识人之明。 能识人,会用人,也是能力之一。 马春风因此,连腰杆子都硬了不少。 要是之前,陈祖燕哪会这么含蓄,比这难听的话又不是没当着他的面说过。 现在之所以只是嘲讽,也是因为特务处日益壮大,他马春风的权柄越来越重之故。 “局长说的是!”马春风不卑不亢的回道。 陈祖燕也不生气,只是冷哼一声。 站在旁边等着的齐振江,羡慕的眼珠子都快要瞪直了。 这么多长官青睐方不为,本就罕见。而且还有名义上是马春风的长官,但两人一直都不怎么对付的陈祖燕在内,更是让他暗暗心惊。 方不为以后只要不行差踏错,前程似锦已是板上钉钉。 谷振龙一听陈祖燕的话,也生出了和马春风差不多的心思。心里想着若是方不为在,这次领事失踪事件哪里会拖这么时间?怕是早就解决了。 所以他也没反对马春风催着让方不为回来的举动。 见几位长官再无交待,齐振江领命而去,又给方不为发了一份电文。 解决了最大的危机,连续紧张了五六天的精神猛的一松,方不为才感到乏困至极,发完了电报,便一头睡了过去。 结果便是,齐振江等了整整一夜,都没有等到方不为的回电。 没回复,便没办法证明方不为是不是收到了电文。知道天一亮,陈超就要向委员长汇总此事,必须要有方不为的报告才行,齐振江哪里敢怠慢? 到了半夜,还是没有动静。他实在不敢再耽搁,又去向马春风汇报,却被警卫告知,几位长官喝的东倒西歪,刚刚才散了场。 齐振江不敢去找别人,到了马春风休息的房间门口,听到的却是震天响的呼噜声,他连敲了几次门,马春风都没有反应。 看来是真的喝醉了! 齐振江无奈,只能回去,坐在电台前面,一遍又一遍的发着呼叫信号。 …… 第二天天刚亮,房间外面便响起了走动声。 方不为睡的无比香甜。但满腹心事,快到天亮才刚刚入睡的肖在和,一听到声音,便惊醒了过来。 一听高跟鞋踩地的节奏,肖在和就知道外面是谁。 他伸着脚,踹在了对面的床上。 “醒醒……” “嗯?”方不为睁开了眼睛。 “听……”肖在和指着门外。 是陈心然? 方不为一拍额头。 昨晚上,他骗陈心然默写密码本的时候,说要去船长室发电报。结果从甲板上回来后,他一直都在想着怎么应付谷振龙和马春风,忘了给陈心然说一声。 陈心然肯定是记挂着领事事件的结局,一夜没睡。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便跑来找自己了。 方不为一轱辘翻下床来,又想到昨天发完电报之后,自己便关了电波发射仪,也不知道南京再有没有什么指示。 他下意识的打开了道具,结果收到的第一条电文,就是提示紧急联络的信号。 尾后的识别码,依然代表着齐振江。 方不为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变故,连忙发送了一组收到提示的信号回去。 “厅长有令,若时机允许,速发总结报告?”方不为默念着电文。 他心里猛的一咯噔。 其实昨天夜里,方不为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事件是因为自己发电报提醒,才轻松解决的。不管是马春风,还是谷振龙,都不敢在这一点上向委员长隐瞒,也没必要隐瞒。报以方不为才那般苦恼。 但他没想到,谷振龙等人竟然急到了这种程度? 如果自己装做条件不允许,不能随时接触到船上的电台,直接不予理会,不知后果会怎么样? 但这一遭,迟早都躲不过去,除非自己永远不回南京。 方不为心里一阵烦闷,光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 又是滴滴几声,方不为一看,齐振江又发来了四个字:请速回电! 我回你个大头鬼! 怕浪费时间,方不为先关掉了接收仪。 早知道是问这个,自己就不回信号了。 方不为暗暗的想着。 “发什么神经呢?”看方不为一脸不满的样子,肖在和奇怪的问道。 “没事!”方不为反应了过来,肖在和还在房间呢。 他迅速的穿好衣服,出了房间。 陈心然果然一脸焦急的等在门口:“怎么样了!” “没事了……”方不为简单的解释了几句。 陈心然喜极而泣:“我就知道会没事的……” 她不单是为有可能开战而担心,也为她和方不为的事情而担心。 如果事情到了最坏的程度,方不为肯定会回去参战,到时候陈父会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个人都能想的到。 方不为觉吟了一下后又说道:“我要上去一下,你去向伯父,舅舅他们解释一下,就说我收卖了船长,收到了南京发回来的电文……” 陈心然用力的点了点头。 方不为这是不想家人也跟着担心。 看方不为上了甲板,陈心然只以为他又去发送或是接收电报了。 怎么才能自圆其说? 方不为站在甲板上,迎着东方的红霞,挖空心思的想着办法。 但直到整个太阳跃出海面,他也没有想到一个完美的理由。 越是着急,就越是心浮气燥,思维就越是混乱。 方不为深深的吸了两口气。 只能是以在美国人的船上,发长电文实在是不便为由,让谷振龙先行汇报,自等己想到办法再说。 方不为想着先应付一声,便打开了系统。 结果他又看到了齐振江重复发来的电文:“厅长有令,请速发总结报告……” 为防万一,齐振江只是以职位代称,这里的厅长自然只能是陈超。 不是谷振龙? 方不为转念一想,便心中了然。此次事件本就是警察厅负责,第一负责人自然便是陈超,上一世这是这样。不然自己也不可能一看到领事失踪的新闻,就能想到赵世锐身上…… 刚刚想到这里,方不为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怎么这么熟悉? 方不为猛的一愣。 为什么会有一种,自己之前分明已经猜到过这次领事事件发生的具体原因的感觉? 方不为猛的一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闭上了眼睛。 赵世锐……陈超…… 自己是猛然间想到这两个人时,才有这种感觉的。 第一次听到赵世锐的名字之所以灵光一闪,就是因为领事失踪事件,这一点已经确定了。 那陈超呢?为了他而灵光一闪,是在什么时候,又因为什么事情? 方不为明白,自己此时需要的不是灵感,而是细密的思维和记忆力。 他努力的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到最稳定的状态,从第一次见到陈超时,一幕一幕的回忆了起来…… “啪!”的一声,方不为一巴掌在拍在了自己的脸上。 亏得还一直以自己心思慎密而沾沾自喜,真是蠢到家了! 领事失踪案的所有线索和迹向,早在抓到玄苦,知道他有大图谋的时候就想到了,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在看到报纸,想起领事事件的时候,两相结合的一起? 就算没有第一时想到玄苦,那为什么就想不到冯致远? 当时陈祖燕审讯他的时候,自己就想到过,日本人给他千两黄金之巨的赏金,派他去紫金山刺杀所谓的日奸一事,绝对与玄苦所图谋的大事有关。 自己能想到这一点,却没有把冯致远口中的紫金山和领事藏身的紫金山联系到一起? 方不为又是懊恼,又是庆幸。 还好不算太晚,终于想了起来。 而且这不是臆测,更不是借口,而是事实。 方不为神经质一般的时而叹气,时而大笑的回了船舱。 半个小时之后,他就将电文编译好,直接发给了齐振江。 到了此时,他才觉的自己神清气爽,没有了一丝的负担。 第三三二章 百宝丹 至于什么时候回南京,方不为还没有决定好,但至少也将全家人都安顿好才行。 全家人听到这个消息,无不大喜过望。肖在明激动的落下了眼泪,方世齐更是如同喝醉了酒一般,面色通红,摇摇欲晃。 陈老爷子也跟着兴奋了好一阵,当看到回到房间的方不为时,脸色猛的一板:“胡闹!” 说罢便背着手出去了。 方不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自己又怎么了? 肖在明知道其中原因,但他还没缓过劲来,没功夫给方不为解释。 陈心然看了方不为一眼:“我爹说我们两个胆大包天,也不怕身份暴露,被船上的日本人盯上……” 原来是这个! 方不为哭笑不得。 他没办法解释系统的存在,只能让陈老爷子继续误会下去了。 但方不为没想到,这一次之后,陈老爷子好像对他的意见颇大。 肖在明几次替他解释,他陈老爷子根本听不进去,更不论再提将婚事搬上日程的打算。 对此,方不为除了长叹,再无任何办法。 他怀疑老爷子认为自己太爱行险,不是陈心然的良配。 好在陈父再没有如在港城一般,限制方不为和陈心然之间的正常接触。 其他人也极力的给二人营造着机会,两人之间的感情急速发展,就差最后一步了。 陈心然甚至有了要跟着方不为回南京的念头。 方不为吓了一大跳。 陈老爷子要是能同意,他敢把脑袋割下来。 果然,陈心然没听方不为的劝告,只是私底下提了一句,就直接被陈老爷子禁了足。 幸好第二天就到了星洲,陈心然并没有被关上多长时间。 下船之后,在海港附近找了一处以供短暂休息的地方,方不为和肖在和便开始找安顿家人地方。 陈老爷子在南洋确实有旧友,但却在马来。 也幸亏是在马来,不然方不为还不敢建议全家人都来星洲。 现在的新加坡,看起来至多也就是后世四五线城市的样子,而且还没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但与现在的国内相比,虽然不如上海,但与南京也不逞多让。 在三十年代,星洲是整个东南亚,当之无愧的经济中心。 转了整整一上午,总算是找到了暂时安身的地方。 是一家不大不小的酒店,肖在和做主,直接把一层楼租了下来。 这只能当做暂时借住的地方。如果几家人谁都不愿意远离故土,去万里之外的美国,那在星洲,至上要住上六七年。 所以,买房子才最划算。 几家家长,加上方不为,分头出动,一周之后,总算是找到了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宅子。 是处在市区的两幢洋楼,而且还挨在一起,就是价钱有些贵。 但不管是肖在和,还是陈老爷子都表示,钱不是问题。 肖在和本打算让方世齐和他们住一起,但直接让方不为拒绝了。 南洋虽然是国外,但居住的绝大部分都是华人,指点不定哪天,陈父或是肖在和就会碰到熟人。父亲的身份太过敏感,还是尽量低调的好。 方不为和肖在明又转悠了两天,才在靠近乡下的地方,替方世齐买了一幢小宅子。 等全家人彻底好顿后之后,已是十几天以后了。 粗略一算,从离开港城到现在,竟然已过去了二十多天。 按邮轮的速度,差不多也到美国了。 在这其间,方不为只是和南京联系过两次。一次是向马春风解释,需要将舅舅两家及陈心然安顿好,所以必须得到美国。 另外一次是谷振龙,是方不为特意联系的。 谷振龙称委员长竟然亲自过问了马春风,谈到了他的事情。听谷振龙的意思,委员长好像有了把方不为调出了特务系统的想法。 好在马春风反应快,委员长刚刚生出这个念头,就被他打消了。 在委员长面前,马春风细数了这几个月以来,方不为的所做所为,称方不为的长处,还是在情报方面。 委员长觉的有道理,最后便做罢了。 方不为惊诧不已。想不到就这么一点事情,竟然还要劳动委员长操心? 此时的方不为和肖在明,正说的就是这件事情。 肖在明惊喜交加,不停的在房间里转着圈。 “若是换在前朝,你这算是简在帝心了……”肖在明兴奋的说道,“日后,说不定连我都会跟着你沾大光……” 以后不知道,但现在肖在明已经跟着沾了不少的光。 委员长亲自下令,让王振南将冯致远之前负责的狱政,审讯两科,全都交由肖在名执掌。 等于变相的在给方不为酬功。 这也是谷振龙告诉方不为的,肖在明也刚刚知道。 对于肖在明来说,他已是日过中天,再风光,也坚持不了几年。但方不为不一样。 他在幻想,若是方不为不出差错,再过二十年,到他这个年龄,又会达到什么样的高度? 一想到这个,肖在明就激动的不能自已。 方不为却有些不以为然。 两个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然后又传来一声小表弟的惊叫。 甥舅二人同时一惊,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小表弟正躺在地上,不停的哭喊着,胳膊上扎着一根干树枝,竟然穿透了大臂上的肌肉,正在不停的往外冒着血。 替方世齐买的这幢宅子靠近乡下,所以院子里栽着几棵果树。谁都没注意,小表弟什么时候爬到了树上。 方不为一把将表弟抱了起来,正在厨房忙碌的母亲等人才刚刚冲出来。 “别动……”当看到方不为准备要拨掉刺入胳膊的树枝,准备包扎止血的时候,肖在明警告了一声:“别动……” 然后他又大声喊道:“姐夫……” 方不为愣了一下,随既才想到,父亲不就是大夫么? 方世齐掀开门帘,只是看了一眼表弟胳膊上的伤势,又转头钻了进去。 十几秒之后,方不为看到方世齐拿了一个白瓷瓶出来,后面还跟着陈老爷子和肖在和。 看到儿子受了伤,肖在和张口就要骂,被肖在明一眼就瞪了回去。 方世齐先让陈心然拿了一块毛巾出来,让表弟咬在了嘴里,然后他又轻轻的捏了捏伤口附近的肌肉,并让方不为和肖在和按住了表弟的手脚。 “噌”的一下,一截有大拇指粗细,带着斜刺的树枝被方世齐拨了出来。 然后,又跟着喷出来了一股血箭。 众人还在惊呼的时候,方世齐飞快的打开白瓷瓶,倒出一些深黄包的粉末,撒到了表弟的伤口上。 方不为闻着浓重的药香味,下意识的问道:“白药?” 方世齐摇了摇头:“是百宝丹!” 虽然药味比前世的有些重,但方不为还是能辩的出来,这就是白药。 前世不管是训练,还是出任务,白药在队里都是必备之物。 正在他愣神的功夫,伤口的血,竟然止住了? 这才几秒钟? 白药的药效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方不为惊的睁大了眼睛。 这比前世,专供防暴武警和处突部队的玉红生肌膏还要厉害啊。 那种药膏的止血速度也快,但光靠药效止血,比这慢了五六倍都不止。 “麻……”小表弟吐掉了嘴里的毛巾,抽泣着说了一个字。 方不为又是一惊。 一看表弟的样子,就是不疼了。 这药还自带麻醉效果? “父亲,哪来的?”方不为压抑着心里的激动问道。 “街上就有!”方世齐回道。 “满大街都是百宝丹的铺子,你没看到?” 肖在和刚把儿子抱了在怀里,却被小舅妈一把抢了过去。 满大街都是?怎么可能? “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在军中推广?”方不为问着肖在明。 肖在明也一脸惊色的看着方世齐。 原来肖在明也不知道。 看方不为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方世齐眼神躲闪了一下:“外假的太多……” 不对! 方不为一看父亲这表情,就知道他隐瞒了什么事。 这里是星洲,街上的药铺又不是他开的,他心虚什么? 但这里人太多,不是问话的地方,看方世齐的样子,估计问了也不会说。 方不为看了肖在明一眼,肖在明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一直等着方世齐替表弟包扎好,肖在明才一脸不善的拉着方世齐的胳膊,把他拽进了屋里。 不明所以的陈老爷子和肖在和也跟了进来。 “百宝丹我知道,上海南京,满大街都是。但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哪一种的疗效竟然这么神奇?” 刚进门,肖在明就质问道。 “都跟你说了,街上的假货太多!”方世齐状似随意的说道。 “那你这一瓶是哪来的?”肖在明又问道。 方世齐张了张嘴,看了看方不为肯切的眼神,又合上了。 方不为心中一动,想到了地下党组织给父亲安排的任务之一。不就是向苏区运输药品么? “他们用的伤药,就是这个?”方不为拿起了药瓶,仔细的观察了一遍。 没错,就是云南白药的味道,但药味比前世的要重好多,不知道是哪一种药材的原因。 许久之后,方世齐才叹了一声:“哪里能用的起这个,连普通的百宝丹,都无力普遍供给……” 方世齐知道,今天怕是隐瞒不下去了。 第三三三章 无奈之举 方不为隐隐约约的也想起来了一些。 云南白药的具体出处他记不得,但他记的,在明朝以前,就有当做伤药的记载。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里,更有详细的配方。 好像就在是二十年代,由云南名医曲焕章改良配方,发扬光大。 但中国人的造假能力不是盖的,曲焕章的白药上市大卖之后,假货随应而生,好像还有过用了假药,伤口感染致死的案例。 久而久之,白药的名声被彻底搞臭了,只有云贵两地,用的人多一些。 好像是在抗战正式开始之后,曲焕章特意给滇军,桂军赠送了几十万瓶白药。陆军署统计伤亡时,发现桂军的伤亡率,一直比其它各军的要低的时候,才发现了其中的奥妙。 然后,便是曲焕章被抓到重庆,国民政府要求他交出配方,曲焕章至死不从,最后死在狱中。 建国后,曲焕章的家人将药方交给了国家,被国家列为一级机密,并大肆建厂生产。 虽然因此催生了一个医药和商业帝国,但方不为一直对白药被夸张化的效果存疑。 因为他自己就用过不少。 不管是民用版,还是有不少的副作用的军用版,均没有传说中的那般神效。 直到他现在,亲眼看到表弟那么大的伤口,血箭都喷出来了,却被方世齐在几秒钟的时间里止住了血,方不为才大感震惊。 难道是中间出了什么误差? 方不为细细的想自己回忆到的东西又想了一遍,顿时一头的冷汗。 他不记得当时国民政府主办此事的是谁。但曾记得,为了逼曲焕章交出药方,曲焕章被陷入狱后,当时的滇军首领,云南王龙云,以及桂系首领,李副总统都曾过问过此事,还为此在委员长那里求过情,但最后均不了了之,曲焕章最后还是死在了狱中,可见国民政府对曲焕章手中的药方是志在必得。 曲焕章死了,国民政府自然未能如愿。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 曲焕章死了,但他的家人还活着啊,按照国民政府当时的态度,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是不是就连曲焕章的家人,也不知道具体的配方? 那建国后,白药的药方是从哪里来的?况且效果与传说中的相去甚远? 方不为不敢往下想了…… 但他知道,方世齐手里的这一瓶伤药,绝对是宝贝。 真要能在军中普及,到时候,不知道会少死多少人。 一想到这里,方不为兴奋的浑身的汗毛都在发抖。 “这确实是百宝丹,但只适用于重伤之人,毒性较大,本不该给小杰用的,但我手里只有这一种……”方世齐解释道。 肖在明根本不关心这个:“从哪里能买到?” 看着肖在明灼灼的眼神,方世齐下意识的错开了目光。 “呵呵……”肖在明一声冷笑,“鼠目寸光?” “这是什么?这是救命的东西……”方世齐顿时激动了起来,“被你们知道了,就以你们从上黑到底的尿性,会让这东西留在普通人的手里?” “放屁……”肖在明怒目一瞪。 方不为一头的冷汗。 方世齐还真没有料错,不然曲焕章也不会因此而丧命。 父亲之所以不想说,肯定是怕国民政府知道这东西的效用之后,会将白药列为管制品当中,日后苏区想要如现在这么容易的采购到,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肖在明和方世齐吵的不可开交,就连陈老爷子都劝不住,但方不为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 怎么才能让这东西在军中普及,但又不能如上一世一般,发生杀鸡取卵的事情? 方不为第一时间想到了谷振龙等人。 参与进来的人多了,蛋糕大了,利益链上有了重要人物,想要奇货可居,利欲熏心的人也要掂量一二,动了曲焕章,这些人会不会答应? 这也是方不为审时度势之后的无奈之举。 不行,得赶快回南京去。 方不为坐不住了,站起来对依然吵的脸红脖子粗的肖在明和方世齐说道:“我现在去订票……” “你要干什么?”方世齐猛的一惊。 “父亲放心,肯定不会发展到你担心的那一步!”方不为正色的回道,“真要普及了,全国各地哪里买不到?再一个,真要把这东西列为管制品,难道民众就会答应?到时候光是社会以及国际舆论,就能让国民政府焦头烂额……” 现在不比后来。后来的曲焕章冤死之后,之所以没有引起那么大的舆论,是因为全国上下,都以抗战为第一要务。 曲焕章死了之后,重庆政府给出的解释是,之所以逼问药方,不过是想扩大生产规模,让白药在军中普及。 当时全国上下一心抗战,多的是以民族大义为借口的激进份子。甚至还有不少人抨击曲焕章敝帚自珍,利欲熏心…… 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这句话的影响力,真不是假的…… 方世齐吧嗒了吧嗒嘴,咂摸着方不为的话。 他怎么感觉方不为对国民政府并没有什么认同感? “就算现在没人知道这伤药的神奇,但迟早一天,会有人发现。与其到时让这些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出来,不如早一步做出应对……重视的人多了,就不会有人敢乱伸爪子了……你放心,这事情我肯定会妥善处置,不会出现你所担心的局面……”方不为又连声保证着。 方世齐和陈老爷子不约而同的看着方不为,意思是你哪来那么大的自信,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肖在明稍稍一沉吟,便想到了方不为要做什么。 “我也和你一起回去……”肖在明站起来说道。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他与王振南相交莫逆,应该能说动他也参与进来。 王振南假假也是委员长的表弟,到时候真要有人敢乱伸手,首先肯定要想一想,委员长在中间是不是也掺了一手? 方世齐大急,但他知道,以他的力量,根本就劝不住方不为和肖在明。 “这到底是从哪里产出来的?” 方不为出门的时候,肖在明又逼问着方世齐。 现在的百宝丹,就跟后世的感冒药一样,是个药店都有的卖。如果方世齐不说,还真不好查他手上的这一瓶是从哪里来的? 方世齐怒视着肖在明,一声冷哼。 “别问了!”方不为拉了一把肖在明,意思是他知道。 “你知道个屁……”方世齐又惊又怒。 这手上这一种,因为副作用有些大,根本就没在市面上流通过,方不为能从哪里知道具体的来源? 方不为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直接出了门。 方世齐急的跳脚,等他追出去,哪里还有方不为的影子? 第三三四章 回国 这件事还没着落呢,方不为在去海港的路上,又听说了了不得的事情。 国民政府最大的军用机场,南昌飞机场,被一把火烧成了白地。 举国一下一片哗然,南洋更是吵翻了天。 因为这座机场,及其中的几百架战机,全都是由南洋爱国人仕募捐,花了十几亿大洋,才筹建起来的。 这起消息,方不为刚到南洋的时候也听到过。不过他对这起事件的印像不深,也对国党的空军系统不太熟悉,所以基本上是当新闻来听的。 但他没想到,事情发展了不到一月的时间,竟然搞的举国哗然? 正当南洋爱国人士议论纷纷,指责国民政府和航空署,如此重要的军事重地,管理为何如此疏忽松懈的时候,又有了不得的消息暴了出来。 竟然有人把刚刚报给委员长,还没来的及公布的调查报告,直接登到了报纸上? 国民政府调查了半月有余,给出的结果是,一个执勤守夜的士兵烟瘾发作,去了正在施工,堆满木材和易燃物的仓库抽烟,把未灭的烟头扔到了一堆木刨花里引起的。 声称这么大的事件,调查结果之所以如此的轻描淡写,是因为主持调查此事的负责人,委员长侍从室第一处秘书,南昌行营调查科科长邓有仪,收受了南昌飞机场负责人,国民政府航空署署长徐陪艮的巨额贿赂。 而更让人没有料到的是,暴料人直接公布了国民政府徇私舞弊,官官相护的线索。 机场大火实为徐陪艮一手制造,只为销毁他贪污了本用来买战机的军费,以及收了回扣的丑事。 因为徐陪艮刚刚卸任机场负责人一职,被调往南京航空学校任校长。临走之前放了一把火,想要毁灭证据。 这则消息一出,整个南洋都快要炸锅了。 方不为拿着一张报纸,怎么看怎么觉的蹊跷。 他只是在查办玄苦和尚引出的内奸案时,见过邓有仪一面,印像还算好,但并不足以让方不为看出邓有仪的心性。 但却不妨碍他以邓有仪的职位进行反推。 邓有仪是什么人? 他领导国党特务机构的时候,马春风都还没有入行。再加上他本就是委员长侍从室秘书,做事怎么可能如此不知轻重? 全国最大的军用机场被一把火烧了,这等事情,不知道会引起多少人的关注,邓有仪不可能为了一些银钱,利令智昏的把真相掩盖下来。 再一个,国党上下再黑暗,情报和反谍系统再烂成筛子,也没有烂到邓有仪刚刚交给委员长的调查报告,委员长还没来得及做出批示,就被人泄露给了媒体的程度? 真要这样,委员长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方不为怎么看,怎么觉的这后面有黑手在操控。 但他现在身在南洋,不知其中具体的内情,根本无法推断。 方不为放下了报纸,暗叹了一口气。 方世齐刚刚还说国党上下贪娈成性,黑到了骨子里,结果转眼间又爆出了这样的事情。 这让方不为对白药普及的事情又多出了一层担心。 一个操作不当,就可能会让杀鸡取卵的事情提前好几年发生。 但若是因噎废食,方不为是绝对不甘心的。 他不相信,国党上下就全是利欲熏心,见识浅短之辈? 至少他接触过的谷振龙,陈祖燕及陈超等人,都非鼠目寸光之人。 等他订好了票回来之后,方世齐虽然脸色不好看,但再有没说出什么阻止方不为的话来。 因为在这件事情上,其他人全都一致支持方不为的做法。在方不为去订票的时间里,肖在明,肖在和联袂指责方世齐,就连陈老爷子也苦劝了一番。 这是大义之举,不能因为担心国民政府府黑暗,而置数百万将士的生死而不顾。 方不为也没想到,因为这件事情,陈老爷子对他大为改观,竟答应他,等方世齐的事情彻底淡化之后,会亲自带陈心然去南京。 其中之义,不言而喻。 方不为尽量表现出一副欣喜的样子,心里却在挠头。 如果陈老爷子知道了自己的特务的身份,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父亲就不要想了,估计和自己断绝关系的心思都会有! 接下来,方不为和肖在明,又和陈老爷子,及肖在和商量了如何看管方世齐的事情。 南洋经济发达,爱国人士又多,这里自然也有类似于方世齐这种身份的地下人士在活动。 但星洲的富商,绝大部分都是拥蒋派,被称为委员长的铁杆支持者也不为过,再加上陈祖燕负责党调处期间,曾对南洋的地下组织重点打击过,至今仍有不少的党调处特务在星洲活动,所以地下党组织的生存空间极为狭小。 除非方世齐敢登报,不然根本别想着能和组织联系上。 但以防万一,方不为还是做了妥善安排。 如果方世齐有这种倾向,就由陈老爷子把港城的所有真相告诉他。 方不为相信,方世齐知道后,纵然会暴跳如雷,但肯定要先考虑一下,出了这么诡异的事情,上级组织会不会继续信任他? …… 三天以后,方不为和肖在明坐上了回程的邮轮。 算算时间,从港城离开,到十几天后到达上海,前后差不多也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来回一趟美国,也完全够了。至少不会因为时间对不上,而引起别人的怀疑。 这还是一艘美国邮轮,途经越南,港城等港口之后,会抵达上海。 上船的时候,星洲的港口上是很是热闹。许多衣冠楚楚的人士,在送几位男子上船。方不为瞅了一下,光是来送行的小车,竟然就有十多辆。 这个年代的小车,真比后世的私人飞机差不了多少。为此,方不为还多看了几眼。 听他们之间的对话,上船的人身份不简单,好像是什么中华同乡会的副会长,目的地正好也是上海。 南洋的华人在上海有产业的不少,所以方不为并未在意,只了听了一两句,就和肖在明上了船。 方不为订的是上等舱,也就是双人间。等他和肖在明放置好行礼,听到外面一阵喧闹,他开门一看,刚刚在码头上被人送行的那些人,原来就住在他俩的隔壁。 除了他和肖在明信的这一间,前后左右十多个房间,竟然全是这些人订下来的,看装束打扮,以及相互之间的称呼和说话的语气,主要人物只有四位,大多数都是随行和护卫。 方不为暗暗咂舌。 一间从星洲到上海的上等舱,近八千大洋,十几间就是超十万了,真不是一般的富豪能花的起的。 第三三五章 鬼门关 除了这些之外,方不为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其中一位大人物,也就是那位副会长,身边一直跟着一位女士,看样子,应该是随身的秘书。 秘书个子高挑,长的自然是极为漂亮的,而且身材也极好。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该直的地方直,该有弧度的地方有弧度。 穿着一件稍稍有些紧身的白绸旗袍,高开的裙衩,让一双又直又白,占了身体的长度的一半还有余的长腿若隐若现。 用民国的话说,只要是男人,看了绝对会是全身的气血都直往上涌。 这也就罢了,这位不知道该叫女孩或是女人的秘书,从上船之前,就一手提着一个小型的行李箱,一手托着胸,好像生怕极为显眼的那一部分,会突然掉下来砸到脚的样子,中间一直都没有松开过手,一直托到了上船。 整个过程当中,这位秘书都眉头轻锁,脸白如霜,像是得了病一样。 正当方不为看的暗暗生疑的时候,肖在明不乐意了。 “啪!”一声,肖在明不轻不重的在方不为的后脑勺上拍了一把“看什么呢?” “有些奇怪!”方不为回了一句。 “奇怪个屁!”肖在明瞪眼骂道,“我看你就是见色起意……碗里的都还没着落呢,还敢掂记锅外边的?” 方不为呲了呲牙。 自己和陈心然的事情,能是自己说了算么? “要搁是别人家闺女,舅舅我自然巴不得你三妻四妾,但你那老丈人,实在是太厉害……”肖在明顿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你还是算了吧,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方不为哭笑不得。 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个想法了? 反观身边的人,不止一个老婆的不少,但家里人,却孝没有这个现像。 大舅,父亲,包括陈老爷子,都是一位夫人。只有肖在和,年轻时几流成性,娶过好几位姨太太。但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全部和离了,就只剩下元配一位。 甥舅二人说了几句话的功夫,那些人陆续开始进房间。 果然不是普通人,几个大人物进去之后,一群保镖竟然把其他人全拦在了过道里,开始相互搜查。 竟然连秘书的公文箱也没有放过。 看来都不是一伙的。 怕舅舅再揶揄自己,方不为只是扫了两眼,便关上门。 上了船之后,方不为又开始和舅舅商量白药这件事情如何操作。 以这位曲老板的性格,要配方是不可能了。 一想到国党官员的尿性,就算曲老板突然转了性,敢交出秘方,方不为也不敢要。 后来的国党最大的特务机构中统,竟然和日本人联合印假钞,而且是从三八年开始,直到四三年,整整六年之后,到日本人已露败相,快投降的时候才被翻出来,方不为就觉的无比的荒谬和可笑。 就拿这一件事情来说,贺清南别说只是被撤职,就是被枪毙一百遍,也是死有余辜。 这起事件当中,陈祖燕虽然没参与,也确实不知情,但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由此可见,百宝丹的事情,肯定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一旦大量生产,日本人绝对会得到消息。 保护曲老板,自然也成了重中之重。 方不为隐隐约约的记得,后世的曲老板之所以被下狱,好像有江浙财团的影子, 一想到委员长身后的江浙财团,方不为又有些不寒而栗。 这些人,确实为支持抗战立下过汗马功劳,但同时,其中也不乏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 方不为预计着各种可能性,越想越觉的,这件事情,光拉上谷振龙等人还不够,必须得让委员长也清楚利害关系才成。 想了整整一夜,他也没有想出个万妥的法子来。 但肖在明却劝他,事在人为,不一定就会出现像方不为所担心的事情来。 肖在明建议,方不为最好还是先找谷振龙商议一下。 第一自然是因为方不为和谷振龙的关系,二是因为谷振龙在党国内的影响力。第三则是,谷振龙有千船不好,但却不贪,而他在党国内部,是出了名的爱兵如子。 只要谷振龙答应了此事,并且力挺,只凭一个宪兵系统在国军内部的影响力,就得让敢生歪心思的人掂量一下轻重。 如果再能窜联几个军系首领,比如后来的李副总统,现在的李军长,包括委员长一系的胡宗南,张治中等将军,就再好不过了。就算是委员长也不得不顾忌后果。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 在党国现在的这种环境下,想做一些实事,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明明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却要先防着内部人,别一个不小心,到了最后却成了资敌之举? 他总算理解了,为什么从明面看来,稳操胜券的国党,最后却会被戏剧性的反转? 这根本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一点都不冤! 听到外面传来有人走路的动静,方不为抬头一看,窗外的天色有些发麻,竟然快要亮了。 他趴在桌子上,竟然整整思考了一夜。 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收起了桌子上画的乱起八糟的一堆纸张,然后站了起来,活动的一下身体。 感觉的有些发饿,方不为拿起了外套,准备到餐厅吃点东西。 肖在明还在睡觉,这会也还早,方不为便没有叫他。 出了房间,方不为才发现,和他的房间隔着两个门,相互对着的四个房间,门口竟然都有人把守。 看这几个大汉的身材和模样,一看就是训练有素,更或是上过战场的。 对此,方不为倒不是很奇怪。 这个年代,别的不多,多的是退伍的军人。 看到方不为的时候,几个保镖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把视线放在了他的身上。 看来警惕性很高啊! 方不为若无其事的扫了一眼,往餐厅的方向走。 上等舱的餐厅就在这一层,远远的,方不为就闻到了一股烹制食物的香味,肚子里叽里咕噜的一阵乱响,他感觉饿的更厉害了。 来的太早,餐厅里除了厨师之外,就方不为一位客人。而且大多数的食物都还在制做当中。 方不为觉的有些口渴,但转了一圈,发现连点荼水都没有。 一位正在擦拭餐台的侍应生,用蹩脚的中文告诉方不为,正在准备,让他稍等一会。 方不为无奈,只好坐下来耐心的等待着。 两三分钟以后,一位侍应生端着几杯看似装的是牛奶的玻璃杯,从后厨走了出来。 方不为刚走过去,想要端一杯的时候,侍应生却歉意的笑了笑,意思是这是为别的客人准备的。 方不为顿时大怒。 听着老子像是没掏钱上了船一样? 但他下意识的一扫侍应生金发碧眼的模样,才反应了过来这特么的是民国,不是后世。 这个年代的华人,在国际社会上,身份地位真的不算高。 就以方不为现在乘座的这种国际邮轮来说,最顶层的豪华舱,就算是全部空着,也不会卖给华人。 方不为气的肝疼。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阵高跟鞋踩地的声音,方不为扭头一看,不就是昨天上船的时候,一直托着胸,生怕砸到脚的那位漂亮的秘书么? 今天的胸不疼了? 那为什么脸色看起来比昨天的还白? 方不为下意识的想道。 应该是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梳妆,秘书的头发有些散乱,人也有些慵懒的感觉,但看起来却更明艳动人了。 可能是平时早就习惯了男人一看他就挪不开眼神的模样,秘书目不斜视,看都没看方不为一眼,径直走到服务生面前,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英语。 除了一些礼貌性的用语,大部分的意思,方不为都没听懂。当看到服务生把托盘递到秘书的手里,秘书给了他十美金的小费时,方不为的火气才算是消了一大半。 原来侍应生没说慌,这几杯饮料,还真是给别的客人准备的。 可能是准备的有些多,秘书只端了两杯,把剩下的两杯留在了吧台上。 等秘书走了,侍应生又把那两杯饮料放在了餐台上,然后又回了了后厨。 还在擦拭餐台的另外一个服务生,远远的问着方不为,意思是他需不需要。 方不为点点头,服务生端了一杯,送到了方不为的面前。 闻了一下气味,方不为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纯牛奶,而是杏仁奶。 杏仁奶就杏仁奶吧! 方不为端起了杯子,准备尝一口。 当嘴唇刚刚挨到杯子的边缘,液体还没有流到嘴里,脑子突然一声尖响。 就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方不为浑身都猛的一抖,手一松,杯子就掉到了地上。 足足过了快十秒,方不为才反应了过来。 就像是前世拉响了商场里的消防警报,脑子里依然乱响个不停。 只是在短短的时间里,方不为的脑门上就惨出了细秘的汗珠。 全是被吓出来的。 没想到,只是一杯饮料,就让他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系统警告,饮料当中,有山埃,也就是氰化物的成份。 第三三六章 血口喷人 他妈的,要不是系统,今天算是交待在这了。 方不为一阵的后怕。 自从有了系统,这是第三次发出过的警告。 第一次是喝了姚玉君给的药酒,第二次是被麻七行刺,肩上中枪,这是第三次。 但前两次,哪里有这么大的动静? 说明就连系统也知道,这次才是离危险最近的一次。 方不为就像是刚刚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前胸后背全是汗。 擦拭餐台的侍应生,跑过来捡起了杯子,还询问方不为怎么了。 “有毒!”方不为指了指餐台上,还剩下的那杯杏仁奶,喊了一句之后就往外追。 他现在只有一个人,不可能先冲到后厨去,抓住那个端奶出来的侍应生质问。 不管如何,也是先救人要紧。 方不为也觉的有些倒霉,怎么这么巧,恰恰就撞进了谋杀案中? 他只是稍一转念,就知道这次下毒,八九成不是冲着他来的。 与其给自己下毒,还不如躲在暗处开枪,成功的可能性说不定还要大一些。 而且这种投毒方式,也设计的极为巧妙,绝对是预谋已久的。 因为氰化钾之类的剧毒,最大的破绽,便是这一点。这种毒药最显明的特点,就是会挥发出浓重的苦杏仁味。 杏仁之所以具有独特的苦味,也是因为其中含有少量的氰化物的原因,所散发出来的。所以厨师在处理杏仁这种食材是,一般都会先焯水或是浸泡,以用来去毒。 像这种杏仁奶,味道不但苦,还古怪,更没有加糖,别说外国人,就算是一般的华人也接受不了这个味道。 当时方不为渴的嗓子里都快冒烟了,之所以犹豫了一下,想着先尝一口试试,也是这个原因。 只有一些有特殊养生嗜好的老人,才喜欢这个东西。 下毒的人能利这一点刺杀,绝对是对目标人生的生活习性非常了解的人。 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方不为稍稍的算了一下,从秘书端着奶离开,到侍应生把奶端给他,中间至少过去了三分钟。 果不其然,等方不为追出餐厅,早已不见了秘书的影子。 “那位秘书进了哪个房间……”方不为连奔带喊,问着保镖。 几个保镖看着方不为,不约而同的把手伸出了怀里,掏出了手枪。 当一把手枪就要对准方不为脑门的时候,一间船舱里传出了“咚”的一声轻响,好像是重物倒地后发出来的。 响动不大,再加上房间的隔音效果非常好,保镖根本没听到。 “快,有人中毒了!”方不为没有冲动,而是站在的保镖的警告范围之外。 以他的身手,放倒这几个人不难,难的是会不会有哪个愣头青不顾误伤而开枪,他能不能躲过去的问题。 就算是素未相识,遇到了救一把也无可厚菲,但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蹲下,抱头!”领头的一个保镖喊道。 护卫的第一要务不是杀敌,而是先控制一切可能会带来危险的东西。 反应挺迅速,操作也很规范,一看就是受过严格训练。 但老子蹲你个大爷。 方不为双手一摊,示意自己没有武器,然后又指了指里面传来响动的那个房间“里面的人已经中毒了,再迟上一两分钟,神仙来了也难救……” 保镖头目根本不信。 方不为明明是从餐厅的方向过来的,怎么可能知道房间里的人中了毒? 再一个,老板的脾气不是特别好,没有召唤,冒然打扰,可是会受责罚的。 保镖头目刚想让手下上去,先把方不为控制起来,旁边的一个房间门被打开,走出来一位四十岁左右,看起来有些瘦弱的中年男子。 “啊……吵什么吵?”中年男子一脸的倦容,打着哈欠问了一声。 一看这男子的模样,方不为就知道,这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那一类人。 “少爷,这人毫没来由的跑过来说,老爷中毒了……”保镖头目一指方不为。 中年男子盯着方不为,狐疑的看了一眼,半信半疑的推开了刚才传出声响的那个房间。 地上躺着一个人,是那个秘书,看她一动不动,不知生死。看来刚才的响动就是他发出来的。 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位五六十岁,鬓角的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此时正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他想要说话,嘴里却被秽物堵着。想要站起来,腿上却使不上劲。 看他这个样子,方不为稍稍的松了口气。 氰化物中毒,毒性发作非常快。有时候甚至在一两分钟之内,就会致死。 老人还有意识,就说明中的毒不深,有的救。 这位想来应该便是保镖头目口中所说的那位老爷。 老人面前的小荼几上,放着两块酥饼,还有两杯被喝过的杏仁奶。 船上没有酥饼这种东西,应该是上船之前,老人自个带的。 两个杯子里的奶被喝掉了不多,也就一两口的样子,且深浅不一,但浅的那一柄上有唇印,应该是秘书喝过的。 秘书喝的没有老人多,但为什么看起来中毒的程度要比老人深? 方不为稍稍的皱了一下眉。 “爹……仙如……”中年男子一声大叫,又对保镖喊道,“叫医生啊……” 然后他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先将躺在地上的秘书抱了起来,使劲的掐着人中。 我靠!这是什么神操作? 方不为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老人不是他爹么? 看秘书的样子,做他女儿都够了,也不可能是他妈呀? 再一个叫法也不对! 方不为瞅了一眼,秘书的胸口全都是呕吐出来的秽物,不知道是不是平躺着的原因,胸看起来小了很多。 一群保镖也慌了,先是团团围成了一圈,把方不为围在了中间。 方不为一声冷哼,对提着一口箱子,刚刚冲过的一位男子说道“是山埃……” 医生脸色一白,脚下一个跄踉。 “不要急,一步一步来……”方不为对那个医生说道,“中的毒不深,还有救……先催吐。” 医生慌里慌张的点了点头,带着助手进了房间,他先开始救治坐在椅子上的老人。 那个中年男子把秘书交给了医生的助手,站起来,双目如刀一般的盯着方不为。 此时的方不为,穿着一身西服,头上打着发腊,唇上还留着修剪的整整齐齐的两撇小胡子,看起来衣冠楚楚,一表人才。 但他现在的态度,却有些诡异。 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好几把手枪指着的时候,还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你是什么人?” 男子问道。 “邻居!”方不为靠在门口,指了指自己的房间。 保镖头目点了点头,示意方不为没有说假话。 “你怎么知道我爹中了毒?”男子盯着方不为,一字一顿的问道。意思好像是方不为才应该是下毒的那个人。 特么的看起来长的油头粉面,就是这智商实在是令人堪忧。 方不为一声冷笑,转身就走。 “拦住他!”男子一声令下,又喝问着方不为“是不是你下的毒?” 老子又不是你爹,凭什么让你冤枉? 方不为顿时生出一股火气。但他随既心中一动,愕然的看了男子一眼。 这特么的不会才是真凶吧,想拉自己顶缸?不然得有多脑残,才能问出这样的话来? 方不为还在愣神,旁边的保镖却先动手了。 一个拿着枪,指着方不为,另外两个一左一右,扑上来准备抓方不为的胳膊。 方不为拳脚齐出,一拳砸在左边这个保镖的脸上。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就像是屠夫手里的猪腿掉到了肉案上的声音。 保镖一声闷哼,仰面就倒。 出拳的同时,方不为的右脚重重的踹在另位一个保镖的肚子上。保镖就像是被迎面飞来的车撞了一样,身体弓成一个大号的吓,直接倒飞了起来,重重的撞在了对面的墙上。 幸板舱壁外面包着钢板,不然非撞穿了不可。 挨了一脚的这一个还好一点,躺在地上哼哼叽叽,至少还有意识。 挨了一拳那一个,任凭脸上爆开了花,血直往下流,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方不为恼火归恼火,但并非不知分寸,手脚上都是收了力的。不然这两个不死也得残废。 还拿着枪的保镖队长一愣,想要开枪,又怕误伤到方不为正后面的中年男子。 不等保镖队长挪动脚步,想要换个方位的时候,方不为猛的一动,闪电般的往前一步。 保镖队长只觉自己眼前一花,手里的枪就不见了踪影。 “卡卡”几声,也就几秒钟的时间,一把枪牌撸子,就被方不为拆成了一地的零件。 保镖队长惊的脸都白了,但还是鼓起勇气的扑了上来。方不为单手一抓,就攥住了他的脖子。猛的一用力,就将近两百斤的队长提了起来。 门外的人都看到,队长的两只脚不停的在地上划拉着,基本上已经悬了空。 看方不为怒目一瞪,盯向自己的时候,中年男子猛的一惊,往后连退了两三步,一屁股坐倒在了窗上。 第三三七章 爱国志士 “蠢货!”方不为骂了一句,又瞪着傻看着自己的医生说道,“人死了没有?”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同是一黑。 方不为扭头一看,老人刚刚被大夫灌进去了好多盐水,现在正由医生的助手扶着,不停的往外吐着。 而那位秘书,虽然还没醒,但也能不停的往外吐盐水,则说明身体机制没被破坏,大脑依然在发着指令。 还没死? 方不为满是好奇。 他前世恰恰也遇到过利用氰化钾投毒的案例,据他了解,这玩意只需要几毫克,就能致人与死地,而且死的极快,整个过程只需要一两分钟。 但看这位叶先生和秘书的样子,确实是重了毒,但离死,好像还有挺远的一段距离。 方不为就纳闷了。 系统都快炸了,应该不会判断错误,肯定是山埃无疑,但现在是怎么回事?出奇迹了? 系统猛的有了反应,列出了一组数据。 方不为一看,顿时睁大了眼睛。 中毒的这两个,还真是好运气。 原来杏仁奶当中的氰化钾含量极低,大部分都是氰酸钾。 方不为舒了一大气。 他刚才一听系统说山埃,只想到再过几十年之后这东西的厉害,却忘了在民国时期,山埃是氰化钾和氰酸钾的统称。 这两种东西中间中间只差一个字,但效果有天壤之别。毒死一个人,前者需要数十克,后者只需几毫克。 而且掺有氰酸钾的山埃气味更浓,只能放在洒、菜一类且味道比较重的食品中,极易被人察觉。 方不为还由此想到了中国史上最早利用山埃投毒的案例。 那是抗战开始之后,也就是一九三九年,震惊中外的金陵毒酒案。 当时的南京,已被日本人占领。马春风苦心积虑的想要搞刺杀,搞破坏。直到美国特别研究所声称掌握了山埃的提纯技术。 马春风信以为真,但结果却不遂人愿。 当时马春风本想乘着日本大使宴请的机会,把日本驻南京总领事馆上下毒个干干净净。但谁知估错了这东西的毒性,当时下了足有二三两的份量,三十多号人喝下了毒酒,却只有十多个人中毒,最后只死了四个。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提纯技术不过关。 这玩意发明的确实早,应该是十八世纪初,德国人从杏仁当中提取出来,用来做驱虫剂的。 真正用于工业,以及当做剧毒使用,却是在二战后期。 也是因为纳猝德国大力发展军工,无意间发现可以大量合成,并提纯的。 也是因为德国人,这东西才真正的威名远播。 因为二战的德国战犯,包括阿道夫都是用这东西自杀的。 但问题是,就算是未提纯之前,这东西也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给这两个人下毒的人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方不为还在发愣,他手里的保镖队长眼珠子都快要翻出来了。 看保镖队长涨红了脸,马上就像断气的样子。其他的保镖却不敢冲上来。 毕竟除了队长之外,少爷和老爷还在房间里呢。一枪开不好,就会误伤到房间里的人。 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附近几间房间里的人全都跑了出来,包括正往身上套着衣服的肖在明。 看到正被人围在中间的方不为,肖在明猛的一惊,转身就进了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把枪。 “你别过来……”怕被人识破身份,方不为没敢喊舅舅两个字。 上船之前,两个人都是化过妆的,由方不为亲手操刀,所以不是特别熟悉他们的人,根本认不出来。 肖在明黑着脸,一言不放的举起了枪,对准了几个围着方不为的保镖。 虽然对方人多势众,但这些保镖和随从被方不为刚刚的凶猛吓破了胆,手上更捏着人质,哪里还敢往上冲。 这会后面又来了一个,保镖还可以,毕竟训练有素,但其他的随从就没这么镇定了,过道里的人顿时乱做一团。 “住手!” 方不为对面有人喊了一句,然后门口的人让开了一条路,走出了一位穿着长袍,戴着瓜皮帽的人。 老爷子岁数应该近古稀了,下巴上留着一缕长须,已是雪白。手上还拄着一根拐仗。 看来老爷子的威信比较高,周围的保镖随从,都放下了手里的枪,往后退了几步。 方不为对这位老人,依稀有些印像。当时上船的时候,好像还是现在正在吐着盐水的那位副会长,把他先送进了船舱,才出来和众人告着别。 看到老人的时候,肖在明的脸色微微的变了一下,好像看不清似的,又往前凑了两步。 保镖想要上来赶人,却被老爷子一把推开。 看清了老爷子的面目,肖在明飞快的收起了枪,给方不为使着眼色。 但方不为只顾着看这个老人,没顾上理会肖在明。 “年轻人,别激动,先把人放开……”老爷走出来,对方不为说道。 “放人!”站在人群个的肖在明也喊了一声。 看肖在明抗日眉弄眼的样子,方不为只以为是要让他放人,只见他手一松,“啪嗒”一声,保镖队长跌落在了地上,双手抱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其实在方不为刚到门口,喊着里面有人中毒的时候,这位老爷子就听到动静了。 一是方不为的动作太快,二是老人身份不简单,就算要出来制止,也要先分辩清楚外面是不是真的有危险,所以才耽搁到了现在。 “二爷,肯定就是他下的毒……”被方不为吓退的那个中年男子,指着方不为一喊了一声,方不为一瞪他,他又吓的缩了回去。 离的近了,方不为才闻到,这位的身上隐隐有一股异香,竟然是大烟的味道。 再一看他的德性,方就能猜的出来。这位应该是大家族当中,除了吃喝玩乐,再什么都不会的那种废物少爷。 不过这么老的少爷,方不为真是第一次见。 至于下毒的事情,和他有没有关联,方不为还不好判断。 “闭嘴!”老爷子一声冷喝,“真当我聋了么?” “老少爷”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 “人怎么样?”老爷子问着里面的医生。 “于先生,我没解过这种毒啊……” 医生都快要哭出来了。 方不为猛的一愣。 闹了半天,原来是个二把刀? 但想想又不对。 这个年代,知道山埃是什么东西的,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什么毒?”老爷子胡子一瞪。 “是山埃……” “山埃?” 方不为喊这一句话的时候,老爷子也听到了,但他不懂。 看老爷子没明白,医生又颤抖着说道:“我只是听说过,毒性比砒霜毒了一倍都不止,而且根本没解药……” “咣当”一声,老爷子的拐仗掉到了地上,要不是旁边一位女孩扶住他,老爷子就栽过去了。 别说是这种毒药,就算吃的是砒霜,在这种地方,也只有等死一条路可走。 “于先生……”医生大喊了一声,又瞅了瞅方不为。 让我救? 方不为一看就知道,医生想要表达什么。 老人用力的咬了一下舌尖,然后甩开扶着他的那个女孩,抱着双手,给方不为做着揖。 “还请小哥看在同宗同族的面子上,施以援手……” 老爷子的礼还没有行全,就被肖在明拦了下来。 “敢问先生贵姓……” 肖在明冲着老人抱了抱拳。 “什么贵不贵,老叟于二君……” 方不为分明看到,肖在明的脸色变了一下。 “能救则救!”肖在明一指方不为。 这弯转的这么急? 刚刚还要打生打死,老人只是说了一句姓名,肖在明的态度就转变的这么快? 看肖在明怒视着自己,方不为解释了一句:“还不到最坏的程度,让他们使劲吐……再用大黄或是黄莲研碎,灌水服下……” 这是要导泄。 其实方不为哪里懂解毒1 但不管懂不懂,在这种地方,也就只有这两种方法了。 别说是在海上,就算现在在世界上最好的医院,中了这毒,除了洗胃和导泄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看这一老一妙的模样,活下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所以方不为才敢把话说那么满。 医生连连点着头,手忙脚乱的打开药箱翻腾着。 这道理医生其实也知道,但他这会被吓懵了,没反应来。 “多谢小哥指点,小哥是大夫?”老人问道。 “祖上世代行医!”方不为回了一句。 到这会,肖在明才反应过来。 方不为会救个屁的人。 方家世代行医不错,但和方不为懂不懂医术有什么关系?这小子连满大街都是的百宝丹都不认识,还敢在这里冒充神医。 但刚刚一时情急,话已经说出口,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你认得我?”老爷子这会才反应了过来,肖在明前后的态度变化的太快了。 “先生之义举,后辈铭感五内……” 肖在明竟然深深的朝这位于老爷子鞠了个躬。 看方不为一脸惊讶的样子,肖在明低声解释道:“南昌机场,便是于老先生发起募捐,其中有两成的善款,出自于老先生……” 第三三八章 线索 怪不得肖在明听这位说出名字的时候,会是那么大的反应。 这是真正的爱国人士。 和这等人物的壮举比起来,自己刚刚所受的这点委曲算什么? 方不为心中一动:“老先生,你们此次到上海,是不是为了失火案?” 于老爷子点了点头:“我等虽居南洋,却从未忘却中华之根但呕心呖血,多方筹措之果,却付之一炬?我等多番商议,一致认为,委员长应该要给我们一个交待” 原来是跑来是为了质问委员长? 换成自己也会这样干。 而中毒的这位叶先生,也是此次的代表人物之一。他所任职的南洋同乡会的副会长,正是于老先生两年前卸任后,推荐给他的。 这么多爱国人士抱着一腔报国之心,捐建的机场,不是让政府的贪官拿来置房产,娶小妾的。 这不是方不为说的,而是国内国外的报纸上便这样登。 更说是航空署长因为在上海的股票市场赔了上百万美金,堵不上窟窿,才将主意打到了机场上。 但窟窿还没来的及补,却猝然被调职,只好来个火龙烧仓,毁灭证据。 上船的那一天,方不为看到的消息,航空署署长已经被问罪下狱,南昌行营调查科科长邓有仪被撤职查办。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扭头就往房间里走。 肖在明一把拉住了他。 “你去做什么?” “找找线索!”方不为回道。 这么重要人人物被刺,还是这个节骨眼上,用的还是一般人听都没听过的毒药? 这中间要没鬼,方不为把头割下来。 但他暂时还推断不出来,幕后站的是那一方。 “于老先生,我这位后辈虽然年轻,但却是刑案好手,你若放心,便让他查上一查?”肖在明对于二君说道。 人家能专程跑来救人,还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拜托了!”于老爷子对方不为说道。 “还请老爷子马上派人去餐厅,同时通知美国人,将餐厅里的所有内部人员控制起来” 奶是从餐厅后厨做出来的,下不经意的人,委有可能就藏在内部人中间。 于二君立刻安排随从和护卫。 一看方不为要进来,那位大少爷打了个哆嗦,远远的躲了出去。 有于老爷子在,他想指挥保镖是不可能了,老爹还在中毒状态,没人依仗,所以只能乖乖的。 走进去之后,方不为先看了看两个人的状态。 叶先生虽然没有昏迷,但还有伴有轻微的痉挛,就连嘴唇都在不断的颤抖。 都过了这么长时间,方不为依然还能从他口鼻间闻到苦杏仁的味道。 “叶先生有喝杏仁奶的习惯?”方不为又拿起那两杯杏仁奶问道。 “每天两次,早晚各一杯,十几年了没断过!”医生回道。 “他这个习惯,都有谁知道?”方不为又问道。 医生想了一下:“家里上上下下全知道,老爷了朋友也全知道他这个习性” “没错!”于老爷子也回道,“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方子,说是杏仁生发,一直喝了好些年” 方不为一瞅,这伴先生果然有些秃顶。 这样一来,岂不是随着他此行的所有随从和护卫都知道他这个习惯。 但再多,也只有船上这些人,全加起来,也就二十来位。真凶真要藏在这里,想跑都跑不掉。 “这位小姐也有这个喜好?”方不为走到那位秘书的身边,嗅了嗅鼻子。 除了杏仁味之外,这位秘书的身上还混合着好几种味道。 一股淡淡的香甜味,还有在烟特有的味道。 医生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于二君。 “到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于二君气的一顿拐仗,“这是兴生的小妾,不过还没有过门” “他也抽大烟?”方不为又问道。 “这个倒没有!”医生摇头回道,“老爷和如仙小姐都不沾这个的” 话说的一半,医生猛的一震,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门外。 方不为下意识的扭过头去,看到医生盯着的,正是那位叶少爷。 方不为又想到了刚刚进门时,叶少爷只是喊了一声爹,抱的却是秘书? 我了个太阳? 这特么的中间全是故事啊。 这女人不抽大烟,那身上的大烟味是从哪来的?而且还是天都未亮的时候? 于二君都没反应过来,医生则是心虚的低下了头。 方不为满头的大汗。 老子是来查凶手的,可不是来断家庭伦理案的。 那会不会是这位叶少爷下的毒? 四十出头了还这个逼样,想来也不是什么好性情。 再看叶先生老当益壮的模样,再想想叶少爷很有可能和自个的小妈发生过什么,而且还不止一次,方不为就能猜到,这位叶少爷,对自己的亲爹,不见的有多少感情。 方不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这位叶少爷正站在于二君的身后,还瞪了方不为一眼。 一点都不心虚? 和方不为对他的性理侧写极为不附。 应该不是他干的。 方不为摇了摇头,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他又闻到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味。 再一细闻,竟然还有一丝酒味。 从哪里发出来的? 方不为直接附低了身体,使劲的嗅了起来。 他正对着秘书,此时的动作看起来极度的猥琐。 “娘稀皮”叶少爷一声怒吼。 于二君喝骂了一声,又发现了不对。 他老子都成这样子,也没见他急。方不为只是这样一个动作,而且他也知道是在查案,为什么这么气急? 于二君又想到了刚刚医生和方不为,看着叶老大惊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表情 “咚”的一声,于二君的拐仗就敲到了叶少爷的脑袋上。 “孽障”于老爷子气的直发抖。 但这是家丑,他肯定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抖露出去,只是一拐仗一拐仗的抽着叶少爷。 “二爷,我怎么了?”叶少爷被打的直跳脚,却又不敢躲。 方不为没空理会他们两个,而是一寸一寸的找着甜得有味和酒味的由来。11 第三三九章 误入闺房 酒味无所谓,但这种甜香的味道,却让方不为暗暗心惊。 这是前世,在酒吧,夜店当中极为流行的那种迷幻药中的主要成分。 因为极易挥发,所以才会用酒精中和,以确定稳定性。 而且这种迷幻剂,就算是在这个年代,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医院里都用,常被用来当做麻醉剂。 方不为总算知道,明明秘书喝的杏仁奶比那位叶先生少,为什么叶先生没昏迷,她却先昏过去了。 找来找去,当找到味道最浓的部位时,方不为不由的会心一笑。 而门外正在挨打的叶大少爷,恰恰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恨不得冲进来,把方不为给活撕了。 方不为的鼻子,正停留在秘书的胸口上方。 正当叶少爷准备从保镖手里夺过一把枪,把方不为给毙了的时候,方不为站起了身。 “先扶出去吧!”方不为指着这两位说道。 医生已经准备好了药汤,正准备给这两个人灌下,待会的现场肯定有些不雅。 医生又喊了两位保镖进来,扶着叶先生和秘书去了隔壁的房间。 方不为走到桌子旁边,端起秘书喝过的那杯奶闻了闻。 杯子里的气味很正常。 “这位如仙小姐,一直住在这里对不对?”方不为问着于二君。 于二君停下手来,喘了两个气说道:“她一直负责兴生的起居……” 正在这个时候,过道里又传来一阵响动,听声音,好像过来了好多人。 “是美国人!”肖在明提醒着方不为。 方不为点了点头,出了房间。 人不少,有船长,有大副,还有好几个船员,甚至还有方不为到了餐厅之后,正在打扫卫生的那个侍应生。 看来船上的美国人也知道了投毒案。 但为什么不见那个从后厨端奶出来的那位侍应生? 方不为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位侍应生看到方不为之后,叽哩咕噜的说了一大段英语。 方不不听不懂,但旁边却有能听懂的人。 刚刚那位扶着于二君出来的女孩,看着方不为解释道:“他说,是你发现了奶中有毒,并向餐厅提出警告的……” 到了此时,方不为才发现,这位女孩真漂亮。 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材,一点都不比刚刚被抬出去的那位秘书差。 不过气质不同罢了。 前者有如炙烈如火的玫瑰,眼前这位,却如空山幽谷的香兰。 方不为暗自感叹:这位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这个年代也没激素,她这身材是怎么长的? 船长叽哩咕噜的对方不为说了一句。 “他在问你,是怎么发现奶中有毒的?”女孩又翻译道。 方不为走了进去,端着那杯杏仁奶走了出来,递给了船长。 船长拿过杯子一闻,下意识的就纵起了大鼻子。 “我是医生!”方不为又回了一句。 其实根本用不着他解释。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挥发,杏仁奶的味道比刚才重了一倍不止。 “thanks!”船长由衷的对方不为表达了感谢,又把杯子递给了旁边的大副。 “……” “爷爷,他们要进房间检查……”女孩又给于二君翻译着船长的话。 于二君下意识的看向了方不为。 方不为没有表态,而是看着那位侍应生:“端这两杯奶出来的那个侍应生呢?” 侍应生眼神一慌,看向了船长。 船长苦恼的回了一句:“失踪了……” 当听到女孩的翻译时,方不为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 这里是海上,他能藏到哪里去? 但恒邦股份既,方不为心里又是一动:“杀人灭口?” 这么大的海,不正是毁尸灭迹的好去处么? 船长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指着房间说道:“已经检查过了,厨房用来制做糕点的杏仁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我们需要查看一下现场……” 方不为轻轻的朝于二君摇了摇头。 于二君不明所以,但站在任何一个立场上,总归是要相信方不为多一些。 他当便让自个的孙女,拒绝了船长的要求。 “船长说,他怀疑是我们内部有人投毒,为了转移视线,才杀害了船上的工作人员,所以他们必须要进房间搜查……”女孩翻译道。 方不为心里惊了一下。 这位船长的反应速度很快。 “放屁!”于二君一声暴喝。 不管自己人怎么怀疑,在没调查清楚之前,绝对不能让外人乱扣屎盆子。 船长根本不理会于二君的意见,大手一挥,就要让大副领着船员进去。 “给我拦住了……”于二君一声怒喝。 几个保镖冲了过来,堵在了房间门口。然后两帮人开始推搡起来。 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一个船员倒在了地上。等他站起来的时候,手里竟然拿着一把手枪。 这一下,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 只听“卡卡”的一阵乱响,全都是拉手枪保险的声音。 十几个保镖,齐齐的掏出了手枪。 “why……”船长一脸懵逼的看着大副,意思是这么多条枪,是怎么带上船的? 上船之前的安全检查,全都由大副负责。但就连大副,也张着大嘴,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方不为暗自发笑。 这不比几十年后,有那么多的检测设备。只靠人力检查,别说是手枪,只要人手足够,带挺机关枪上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冷静,冷静……”船长一头的冷汗。 就算船上人手多,难道还真的要对攻不成? 几番沟通,两方的人最终全把枪都收了起来。 船长让翻译耐心的给于二君解释着,于二君一句都不听,反而称叶先生中毒,是船上的人员下的毒。 方不为则是乘机去了隔壁,看了看叶先生和秘书的症状。 叶先生被人扶在马桶上,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而秘书也差不多。 医生则称,秘书的状态要比叶先生好很多,但为什么一直昏迷着,连他也没搞懂。 方不为一声冷笑,但却没有点破。 他又回到走道看了看,两方还在僵持不下。叶大少爷看到他,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对于这种脑子里只知道吃喝玩乐争家产的废物,方不为觉的连多看一眼都嫌多余。 方不为重新走进了医生正在救治的这个房间,趴在窗口看了看,直接翻了出去。 “先生,你这是……” “美国人怀疑是你们内部的人投毒,说要进叶先生的房间搜查,我先进去找一找……”方不为趴在窗口回道。 医生的脸色一黯。 刚才方不为问话的时候,他之所以也是那么震惊的表情,是因为他也怀疑到了这一点。 大少爷和老爷的关系一直不太好。 因为其他少爷都有掌管家族业务,但大少爷一直被闲置的原因,大少爷和老爷不止吵了一次…… “先生你怎么过去?”医生又问道。 方不为没说话,直接跳出了窗户。 看方不为攀着窗外还没有两指宽的边缘,往旁边的房间里挪动,医生吓了一大跳。 这一层是上等舱,等于就是三楼。因为邮轮房间的构造和陆地上不一样,所以方不为现在离下面甲板的位置,至少在十米左右。 而且方不为全凭双手的力量,在往前移动,两脚直接是悬空的。 这摔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方不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医生张着嘴,连点头都忘了。 这种时候,方不为竟然还能空出一只手来给他打呼? 方不为是怕,万一让美国人搜出什么东西来,有理也说不清了。所以才想着先进去看看。 两个房间的距离不远,不到五米。以方不为的身手,攀过去并不是很困难。 等他翻进窗户之后,过道里还在争吵着。 于二君退了一步,同意船长让美国医生对叶先生和秘书进行检查。 但船长要求,没有搜查之前,任何人员不能进入叶先生的房间。 于二君自然答应了。 方不为猜测,就以船上的设备,以及医生的水平,根本检测不出来秘书体内有麻醉剂的成份。 况且,又是催吐,又是导泄,相关的痕迹早没了。 门是关着的,外面还堵着一排的保镖,暂时不会有人进来,方不为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发现。 方不为飞快的翻动着和秘书有关的一切物品,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异常的东西和线索。 衣服里,没有…… 胭脂水粉里,也没有…… 最后,方不为摸到箱子底部时,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 他撕开夹层,发现里面是一张汇丰银行的汇票,金额不少,两千英磅。 汇票的信息显示,这笔钱是从上海汇到星洲的,申请兑付的公司是上海驻星洲的一家报社。 方不为辩不出真假,但他有些疑惑。 从上海汇往星洲的汇票,秘书不在星洲兑付,为什么又带了回来? 这么多钱,不应该是兑出来之后,放在家里才对么? 方不为起了疑,把汇票藏在了身上,然后又盖好了箱子。 再没发现其他任何异常的地方,但方不为并不失望。 如果下毒的真是秘书的话,自然不可能把罪证留在房间里。 正当他准备翻出窗户离开时,发现窗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本杂志。 是一本《良友》,光看封面,方不为还以为这本杂志是从八九十年后穿越回来的。 封面上是一位妙龄女郎的照片,身上只有一袭全透明的薄纱,再没任何衣服。 连内衣都没有。 下面因为角度的原因,没有露点,但上面两点,纤毫可见。 这画风很不民国,比后世的龙虎豹还要刺激。 引起方不为注意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封面最上方的那一串数字。 数字是用钢笔写上去的,四个数字一组,像极了用来发报的电码。 听到外面又传来船长和于二君的声音,好像是船长又要坚持要进这个房间。 方不为飞快的捞起这本杂志,揣在了怀里,翻到了窗外。 等他刚刚跳出去以后,门被人打开了。 隔着几个保镖的身体,船长探头往里瞅了一眼,看到房间里虽然没有人,但窗户却是打开的。 原来刚刚有船员来汇报,说是有豪华舱的客人看到有人攀着窗沿,翻到了这一间,还以为是窃贼。 窗外的方不为一身的冷汗。 应该是自己刚刚攀过来的时候,被上面的客人看到了。 他下意识的往上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上面有人探头出来。 于二君也是半信半疑,他和船长争执了两句,两人一起走进房间,趴到窗口,把头探了出去。 方不为手脚并用,飞快的往旁边挪动,等于二君和船长走到窗口时,他才堪堪的翻进了隔壁的房间里。 外面没有人? 难道是楼上的客人看错了? 船长正疑惑的时候,隔壁的房间里传出一声惊叫。 “啊……” 声音就像是要穿破屋顶,吓的方不为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刚刚跳进窗户,想拦都来不及了。 一个身材好到爆的女孩,手里正抓着一件衣服,堪堪遮住了重要的部位。 方不为能看的出来,女孩身上确实没有穿衣服。 当看到跳进来的人是方不为的时候,女孩下意识的捂住了嘴,把后半段尖叫压了回去。 看清了女孩的模样,方不为一头的冷汗。 你不是在给你爷爷当翻译么,怎么又跑回来换衣服了? 但随既,方不为又闻到了一股胃液被呕吐出来后的特有的异味。 可能是女孩陪着于二君去了中毒的那两位的房间,被谁吐了一身。 “不要叫,我没恶意……”方不为低呼一声,转过身,飞快的关上了窗户。 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秋水,你怎么了?”于二君急声问道。 正当方不为急的冒火,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时候,女孩回头向着门口回了一句:“爷爷,我没事,脚下滑了一下……” “呜哩哇啦……” 是船长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急燥。 “他说什么?”方不为问着女孩。 “你还看?”女孩又羞又气。 方不为猛的惊醒,转了过去。 外面是船长大吼,翻译翻译的声音。 他们认为刚刚进入叶先生的房间的人,就藏在这里。 旁边的女孩还在悉悉索索的换着衣服。 方不为有些着急,待会门打开之后,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房间里? 第三四零章 误会 “美国人说,我很有可能被你绑架了……”女孩边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边回道。 一两分钟之后,方不为又听女孩说道““好了!” 方不为转过身来,谦意的说道:“实在对不起,不知道你在换衣服……” 女孩脸色绯红的瞪了他一眼,看起来更加的明艳动人。 方不为是情急之下,真没注意到。再一个,就算看到了,也只能选择先跳进来再说。 刚刚方不为如果再晚一两秒,就会被美国船长看到。 “你真的是从外面攀过来的……”女孩压下了羞意,指着窗外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我明明看到你进了那个房间,但我和爷爷进去之后,你却不在?我问医生你去哪了,他说你去了叶爷爷的房间,我还在想,你是怎么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进去的……” 方不为刚刚还在奇怪,女孩为什么要帮自己,原来原因在这里。 外面吵嚷的声音越来越大了,船长竟然嚷嚷着要破门, 女孩红着脸,犹豫了几秒钟,最后又指了指门外,“美国人问起,我会说你是我男朋友……” 方不为顿时大喜,使劲的点着头。 当房间门被打开之后,门口站的是船长和于二君,后面还跟着肖在明。 “你在这里做什么?”肖在明眼睛猛的一睁。 方不为身上的黑色西装已不在了,只穿着浅色的马甲和白色的衬衣。 方不为是怕刚刚看到了他在翻窗户的人认出他来。 “你刚刚说只有这位小姐一个人在里面换衣服?”船长看了一眼方不为,又问着于二君。 于二君脸色一变,狐疑的看着方不为。 他刚刚还在奇怪,方不为去哪了?但一直被船长纠缠着,只是怀疑了一下后就忽略了。 肖在明却是气的直咬牙。 他听说有人竟然在这么高的地方翻窗户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方不为。 再一找,方不为果然不在了。肖在明怎么可能还不明白。 “他是我男朋友……” 这句话,于秋水是用英语说的。 意思是既然是男朋友,换衣服的时候在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同时,她还伸出纤手,抓住了方不为的胳膊。 方不为明显的感觉到,女孩的身体有些微颤,好像很紧张。 于二君则是猛的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是不是叶秋水的男朋友,他还不清楚么? 那只能说明,翻窗户的就是方不为。 肖在明则是指着方不为,气的说不出话来。 方不为只以为舅舅误会了他,还想着怎么隐晦的提醒一句,以免穿帮,船长则盯着方不为的胸口,冷不丁的问道:“这是什么?” 方不为低头一看,原来是那本杂志露出来了一角。 杂志比较长,口袋里装不下,方不为便卷成一一圈,塞进了怀里。 肯定是刚刚他翻窗户的时候,不小心挤压出来了。但当时内有没穿衣服的于秋水,外有紧追不舍的美国船长,方不为紧急之下,没有注意到。 方不为心中一动,转了一下眼珠,把杂志从怀里掏了出来。 与其遮遮掩掩,让美国船长起疑心,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拿出来。 自己都还没来的及研究,美国人自然也看不出究竟来。 船长扫了一眼,顿时就被封面上的裸身女郎给吸引住了。 他不认识汉字,只以为这本《良友》是色情杂志。 “不是说中国人都很保守么……”船长嘀咕了一句,意思是你们刚刚在做什么,这杂志是拿来助兴的么? 翻译没有翻译,但叶秋水却能听的懂。 这个时候,她的一张俏脸从额头红到了耳根,连脖子都泛着潮红。 方不为感觉女孩的纤手就像是变成了铁钳,抓的自己胳膊上的肉生疼。 但无意间来了这么一出,船长也对方不为为什么会在于秋水和房间里的事情,不生疑了。 肖在明则是咬牙切齿的盯着方不为。 方不为哭笑不得,但美国人在,他又没办法解释。 船长又提出了要进入叶无相房间搜查的要求。 “于先生,让他们去搜吧!”方不为看着于二君说道。 于二君狐疑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知闻,你去看着点!”于二君对旁边的一位中年男子交待道。 美国人刚走,肖在明便将方不为推回了于秋水的房间。 于二君和于秋水也跟了进来。 “你是要气死我么?”肖在明气的直想在方不为的脸上扇上几巴掌。 就因为他爱行险,连陈心然的父亲都有了顾忌,本来这次就能举办的婚事,也因此搁罢了下来,但方不为却一点记性都不长? “舅舅,这件事我慢慢给你解释!”方不为叹着气回道。 于二君猛的摆了摆手,找断了两个人的话。 “这位小友,老叟实在是看不懂,你为何要这样做?”于二君盯着方不为说道。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于先生,叶先生和林小姐中毒,八成是你们内部所为,我是怕被美国人发现线索,不得已,才提前潜进去搜查了一遍……” “那失踪的那个美国船员呢?”于二君问道。 “下毒的人肯定还有帮手!”方不为回道。 “找到证据和线索没有?”于二君直指要害。 方不为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但他拿出了那张汇票。 “上海的汇票?”于二君嘀咕了一句,“这有什么关系?” “这上面肯定有线索……如果于先生相信我,就让我查下去,就算没有直接证据,我也能找出线索来……”方不为肯切的对于二君说道。 这事太过蹊跷,方不为隐隐约约的觉的,叶无相被下毒,与他们因为南昌机场失火案,去南京向委员长要说法一事脱不开关系。 不管是谁干的,方不为都想查个究竟。 “二位与我萍水相逢,为何如此助我?”于二君问出在压在心里好久的话。 站在同宗同祖的立场上,帮一把无可厚菲,但方不为几乎着拼着性命在帮着找线索了,于二君有些想不通。 其实一开始于二君就起疑了,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美国人又来的太快,根本没有给他考虑的机会。 方不为说自己是大夫,他的长辈却又说他是刑案高手? 不管是大夫,还是警察,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身手和胆色? 叶无相的保镖队长身手如何,于二君一清二楚,但对上方不为,却连一招都没有坚持过去? 这其中古怪太多。 “敢问两位是何身份?”于二君盯着方不为问道。 方不为苦笑一声,下意识的看了肖在明一眼。 肖在明郑重的摇了摇头。 就是怕万一遇到熟人,所以上船之前,甥舅二人才易了容,他们哪里敢把身份说出来? 对谁都说是去了美国,那他们为什么又会在星洲出现? 一旦暴露了身份,因此让人查到方世齐的底细都有可能。 “不瞒于老先生,我父子二人是党国军人……此去星洲是为探亲,之所以和于老先生坐在一条船上,也是恰逢其会……”方不为歉意的说道。 要是给不出个说的过去的理由,于二君肯定不敢放心。 就算是易了容,也能从方不为和肖在明的脸上看出几分相像,对于两人是父子这一点,于二君一点都不怀疑。 “军人?” 于二君狐疑的看了看方不为,又看了看肖在明。 方不为自然不用多说,哪怕是肖在明,也给于二君留下了很深的印像。 胆气再壮的军人,也不可能在力量如此悬殊之下,毅然不惧的对十几个拿枪的保镖举起枪。 如果只论父子关系,肖在明肯定不会这么冷静。 “我明白了!”于二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长叹一声道:“怪不得……怪不得!” 什么意思? 方不为没听明白。 “怪不得无相派人去包舱的时候,说是这一层已经被订出去了一间……怪不得无相刚一中毒,你就发现的那么快,不但帮着救人,而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查找线索?”于二君盯着方不为说道。 方不为苦笑不得,肖在明也是一脸惊容的盯着于二君。 于老爷子是把他们当成了南京方面派过来保护他们的特务。 一看肖在明脸上的震惊之色,于二君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又冲着两人抱了抱拳:“有劳二位了!” 肖在明惊疑的看着方不为,方不为则摇了摇头。 舅舅是怕于二君到南京后,会向国民政府提说此事。到时候一看没有于二君嘴里说的这两个人,国民政府肯定要派人调查。 对此方不为并不是很担心。 两个人用的是假名买的票,还易了容,就是想查,也查不到他们的身上。 误会就误会吧,大不了提前下船,重新买票登船就是了。 方不为也没客气,直接对于二君说道:“我想进叶大少爷的房间搜查一下!” “你说是他下的毒?”于二君猛的一惊。 叶无相是他的堂妹夫,还是他一力提拨起来的,两家几乎已是不分你我之势。真出了这样的事,影响的不单单是叶家,还有于家。 第三四一章 弑父? “老爷子不必担心,只是为了求证一两件事情而已!”方不为宽慰道。 因为秘书在中毒之前,进过叶少爷的房间。 餐厅打扫卫生的服务生交待过一点,秘书前后去了两次,中间相差接近十分钟。 第一次是到后厨交待杏仁奶的事情,第二次则是去端奶。 至于她和那位失踪的侍应生之间说过什么,无人得知。 美国人现在已经封锁了餐厅,不让任何人进入,方不为也无法查证餐厅里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所以只能先按照自己的推断和思路调查。 于二君哪里会信,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咬着牙说道:“我带你们去……” 一看于二君如此反应,肖在明诧异的看了一眼方不为。 看来在于二君心里,叶大少爷还真有做出这种事的可能。 方不为轻轻的摇了摇头。 没有结果之前,一切皆有可能,他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叶先生和秘书起的太早,其他人都没有起床,所以不知道秘书去餐厅的前后,还去过哪些地方,还见过什么人。 叶先生无法说话,思维也有些混乱,再一个人多眼杂,方不为也不好向他求证,中毒前后,叶少爷有无进过他的房间? 但秘书去过叶少爷的房间这一点,方不为是敢确定的。 不然秘书身上的大烟味是从哪里来的? 只有亲秘接触过,或是长时间在叶少爷的房间里停留过,秘书身上才会留下这么重的味道。 按于二君所说,叶少爷整日无所事事,只知吃喝玩乐,从来都没有早起的习惯。两个房间门对着门,给这两个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叶先生眼皮子底下做出什么事情来。而且时间也不允许。 那秘书这么早找叶少爷,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秘书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她服用了迷幻剂,药是她自己服用的,还是别人下的? 方不为总觉的毒就算不是叶少爷下的,这事也肯定和他有关联,不然秘书不可能专程去找他一趟。 这个时候,船长正带着人,在对面使劲的翻腾着,暂时没有时间理会方不为,方不为只是扫了一眼,就进了对面的房间。 叶少爷的房间有些乱,衣服,鞋袜扔的满房间都是。但刚一进门,闻到的还是浓郁的大烟味。 方不为转了一圈,翻了翻叶少爷的物品,甚至把用来装烟膏的一些瓶瓶罐罐全打开闻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么异常。 方不为又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心里在想:如果当时两个人是搂抱在一起的话,什么地方最合适? 方不为又来到了床边,掀起了未折叠的被褥。 床角靠枕头的位置,扔着一个小瓷瓶,看外形和颜色,和方不为刚刚翻腾过的那些差不多。 方不为拿了起来,打开了瓶盖。 一股浓郁的苦杏仁的味道飘散了出来。 方不为心中暗惊。 毒药竟然真的在叶少爷的房间里? 虽然叶少爷之前的种种举动都有些反常,但方不为一直认为叶少爷应该不是下毒的人才对。 他之所以要求搜寻叶少爷的房间,也只是怀疑秘书是不是把迷幻剂藏到了这里。 于二君猛的晃了两晃,脸色变的煞白。 这东西闻多了都会中毒,方不为立刻盖了上盖子。 “这个孽障……”于二君气的浑身发抖。 就连扶着于二君的于秋水,也是一脸的惊恐。 他们都想不到,一向纨绔无能的叶少爷,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于先生别着急,不到最后一刻,还不好下定论……” 方不为劝道。 他怎么看,都不觉的叶少爷像是敢弑父的样子。 除非叶少爷真是那种大奸似忠之徒,能将自己伪装到谁都看不出破绽的地步来。 但心性既然深沉到如此地步,都四十岁了,怎么还可能只是一个纨绔? 于二君脸上阴晴不定,好像认定了就是他干的一样。 方不为怀疑,于二君之所以这样怀疑,应该是牵扯到了什么豪门内的阴私之事。 方不为摇了摇头,又将床里床外仔仔细细的翻了一遍。 再什么都没找到。 方不为托着腮沉思了几秒,又对于二君说道:“美国人没走,现在还不是声张的时候,老先生莫要着急……” 于二君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如果中毒的只是自己人,那一切都好说。但因此还失踪了一个美国船员,如果知道毒药被从自己人房间里搜了出来,美国人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等几个人出去之后,船长已将叶先生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 有双方的人同时盯着,谁也不怕对方动手脚。 几分钟之后,搜寻无果,船长提出了要对这一层所有人员的房间进行搜查,并且配合搜身的要求。 于二君还没开口,就有人对着美国人破口大骂。 是被于二君派去,盯着美国人搜查的中年男子,他也是此次南京一行的代表人物。 “真是欺人太盛……”尹知闻怒声吼道。 “你们不配合调查,那就没有办法了……”船长耸了耸肩。 如果是在平时,死了自己人,船长能罢休才怪。但于二君保镖不少,还个个有枪,船长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胡来。 看船长扬长而去,其他人恨的直咬牙,却无济于事。 “知闻,你去,把所有人集中起来,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外出一步……”等船长走了之后,于二君脸色铁青的交待道。 尹知闻被吓了一跳,看于二君的样子,已经是认定下毒的人就在自己人中间。 但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他肯定不会多问。 秘书还没有醒,但叶先生的状态好多了。 美国船长虽然有推卸责任的嫌疑,但至少没有罔顾人命。他将船上的两位西医留了下来,准备将中毒的这两位带到医务室洗胃。 于二君特意的支走了医生,只留下了方不为。 叶先生的状态还算好,能说一些简的对话。方不为问了几句,问出了秘书从第一次离开房间之后,再回来的时候,是端着杏仁奶进来的。 但叶先生隐隐约约的听到过,外面响起过高跟鞋走路的声音,但是很轻。他当时正在洗漱,没见秘书进来,只以为她又回餐厅了。 看来这中间的十分钟里,秘书一直待在叶少爷那里。 等叶少爷和秘书被带走之后,于二君又让人叫来了叶少爷。 刚一进门,于二君照头便是一拐杖。 叶少爷的惨呼声还没有叫出口,于二君又是一声低喝:“你竟然敢弑父?” 叶少爷准备要护着头的手猛的一颤,惊恐的看着于二君。 许久之后,叶少爷才反应过来,然后一声惊呼:“二爷,你说什么胡话呢……” “那这是哪来的?”于二君从方不为的手里接过了白瓷瓶。 嗯,像是自己用来装烟膏的瓶子? 叶少爷下意识的接过了瓷瓶,拔掉塞子,放在鼻子底下一闻。 味道和杯子里的杏仁奶一模一样。 叶少爷反应再慢,也知道这瓶子应该是从自己房间里搜出来的,不然于二君不会这样问他。 就像是触了电一样,瓷瓶从叶少爷的手里滑落了下去,叶少爷的脸色一白,从头到脚猛的一凉:“二爷,冤枉啊……” “是有人栽脏陷害……”叶少爷语无伦次的说道,然后他又猛的一顿,“对,就是美国人说的那个贼……肯定是他……” 于二君怒声问道:“就算有贼,贼也是从外面翻进你爹的房间的,你这里在对面……你告诉我,他怎么能绕这么远?” 这一层是三楼,上面还有一层豪华舱,整面墙上借力的地方很少,就连方不为,也不敢保证就能翻过来。 叶少爷嘴唇不停的哆嗦着,却想不出自辩的理由。 “噗通”一声,叶少爷直接跪到了地上,脸上全是吓出来的冷汗:“二爷,你要相信我……我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你告诉我,你好好的不在星洲吃喝玩乐,为什么这次非要跟着你爹去南京?” 听到于二君这样问,叶少爷倒镇定下来了。 “家里谁都不待见我,二弟三弟见了我除了冷哼,连话都不愿和我多说一句,我待着还有什么意思?”叶少爷反问道。 于二君一声冷哼,等着他的下文。 “我就想着,与其待在家里受气,还不如去外面,正好父亲说此次还要去上海置办产业,我想着二弟三弟反正也离不开星洲,交给我打理,岂不是刚刚好……” “呸!”一口唾沫被于二君吐到了叶少爷的脸上,“狗能改的了吃屎?从小到大,你除了伸手向你爹要钱,什么时候关心过家里的事情?” “二爷,我说的都是真的……”叶少爷膝行两步,把住了于二君的腿,“自从仙如劝过我之后,我才幡然醒悟……这么多年竟然一事无成?” 叶少爷一时情急,连和小妈私通的事也顾不得隐瞒了。 “林秘书?” 方不为反问了一句。 终于把秘书给引出来了。 “对!”叶少爷抬起头,看着于二君说道,“二爷,你也清楚,这事情怪不得我,全是我爹……” “你给我闭嘴……”于二君狠狠的一拐杖敲到了叶少爷的头上,只听“咚”的一声,叶少爷的额头上便流下了一条血线。 于二君气的胸口一鼓一鼓,看起来马上就样昏过去的样子。 于秋水急的使劲的替他顺着气。 好半天,于二君才缓过了一口过气来。 家丑不可外扬,于二君这是不想让方不为和肖在明两个外人知道。他之所以怀疑叶少爷弑父,也是这个原因。 “我确实记恨我爹不假,但二爷你也知道,我是什么秉性,我那里敢做出这等事情来?就算敢做,还能如此镇定……”叶少爷抱着脑袋哭喊道。 于二君一瞬不瞬的盯着叶少爷。 他是亲眼看着叶少爷一岁一岁的长大的,对他的秉性极其了解。如果是这孽障下的毒,肯定不会把林仙如也一起毒死,再一个,也确实如他所说,杀了亲爹之后,他绝不会是现在这种模样。 “那这毒药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房间里?”于二君又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叶少爷哭喊道。 “林秘书在早上的时候,去过你的房间?”方不为提醒道。 “你什么意思?” 叶少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血,像是豁出去了一样,咬着牙问道:“如果是她下的毒,她怎么可能会把自己也差点毒死?” 方不为没有回答。 林秘书现在不醒,他也没有找到秘书故意让自己昏迷的证据,冒然说出来,怕是于二君都不信。 于二君狐疑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方不为摇了摇头,又问着时少爷:“叶少爷,让你去上海的主意,也是林秘书出的?” “你算什么东西……” 话还没说完,于二君又是一拐仗。 叶少爷被打急了,哽着脖子喊道:“是又怎样?全家上下,只有她对我一个人好……她还请托关系,帮我联系了上海的大人物,替我打通关节……” “蠢到无可救药……”于二君一声怒喝,用拐仗顿着地说道,“她是什么出身,你难道不清楚?她这关系是从哪来的?她要能有这等关系,还用得着挑拔你父子二人的关系,试图从中得利?” “二爷,你冤枉我可以,但不要冤枉仙如……此事我反反复复求证过……” “好,你说说,是什么样的厉害人物?”于二君怒道。 “是特工总部的人,还是陈祖燕的亲信……”叶少爷回道。 于二君气极反笑:“就凭她,凭什么认识这等人物?” 方不为也觉的有些可笑,于二君说的一点都没错,叶少爷真是蠢到家了。 特工总部是什么性质,怎么可能亲口告诉林仙如和叶少爷他们的真实身份?况且还是陈祖燕的亲信? 再一个,特工总部和南洋富商根本就扯不上关系。 不对? 方不为猛的顿了一下,脑子里毫无来由的闪过一些片断,好像隐隐约约的冒出了一些线头一样。 好像真的和陈祖燕有关系? 第三四二章 证据 南昌机场失火……徐赔艮……邓有仪……陈祖燕? 对了,还有一个马春风。 方不为猛的一震,连身体都跟着晃了一下。 “怎么了?” 看方不为脸色白的跟纸一样,肖在明下意识的问道。 方不为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用力的咬了一嘴唇,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猛然间回忆起了前世看到的,关于南昌失火案nèimu的一些消息! 有史料称,南昌失火案的影响之所以如此巨大,就是陈祖燕在幕后操控,包括邓有仪刚刚交给委员长,委员长还没来得及做出批示的那份调查结果,也是陈祖燕有意泄露出去的。 目的便是为了打击一直和陈氏兄弟敌对的复兴社。 不管是南洋机场的负责人徐赔艮,还是负责调查的邓有仪,都是复兴社的中坚力量。 也有文献记载,失火案,也确实是一场意外。 因为事后,不管是徐赔艮,还是邓有仪,处罚都不重。 这么大的案子,被称为罪魁祸首的徐赔艮,只是被关押半年后,便官复原职。 邓有仪也好像只是被撤去了南昌行营调查科科长一职,侍从室的职务并没有撤换。 所以才有人分析称,徐赔艮根本没有贪污,而是挪用,把用来修建机场和购买战机的费用,挪做了复兴社的活动资金。 不管真假如何,但自从此次事件之后,复兴社便开始极速瓦解,不到两年,便烟消云散。 方不为觉的,自己应该抓住了叶无相遇刺的关键因素。 会不会是陈祖燕为了进一步扩大影响力,不惜派人暗杀南洋调查团,以栽赃给复兴社? 那会不会反过来,是复兴社想要嫁祸陈祖燕? 这样一来,不管是刺杀的原由,还是山埃以能迷幻剂的来历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方不为不敢相信,这些人会如此的没有底限? 这也是让他最为惊惧的。 这两方,都是委员长一系当中势力最大的两个派系,更是日后抗日的主要力量。 方不为脸上阴晴不定,好一阵之后,才见他猛的一咬牙。 自己在这里怀疑、纠结又能起什么作用? 到底是谁干的,投毒案是不是和机场失火案有关联,继续往下查就是了。 方不为下定决心,这次事件不管是牵扯到谁,他都一定要查个究竟,不然实在是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于先生,先让人把叶少爷看管起来吧!”方不为低吼一声,举步就往外走。 “凭什么?”叶少爷大叫道。 方不为没心情给他解释。 就算这事不是他干的,但这位叶少爷,绝对是一个超级大的搅屎棍,不关起来,他肯定会把自己知道的嚷嚷的天下皆知。 于二君当既便喊来了几个保镖。 叶少爷又骂又跳,于二君一怒之下,直接让保镖把他绑了起来,连嘴都给塞了个严严实实。 等处置好叶少爷,于二君追出去的时候,方不为已经下了楼。 “他去做什么?”于二君问道。 “他说是到楼下看一看!”于秋水回道。 …… 方不为是去找导致秘书昏迷的线索了。 他现在已有九成的把握可能断定,毒就是秘书下的。 当时上船的时候,她之所一直托着胸,就是因为胸口藏着毒药,更或者是迷幻剂。 美国人的船一直检查的比较严,秘书肯定是怕放在行李里,被美国人搜出来,所以才藏在了胸口。 方不为也是根据秘书胸口残留的气味,才断定秘书中毒以及昏迷,全是她自导自演。 山埃已经被找到了,可以断定是秘书故意藏到叶少爷的房间里的。 那迷幻剂呢? 这种迷幻剂起效极快,一般都在一分钟左右。如果是秘书自导自演,那他服下迷幻剂的时候,绝对是从餐厅出来以后。 还剩下的毒奶气味很正常,可以排除秘书是在回房间的半途中,把迷幻剂下到奶中的可能。 迷幻剂是液体,稳定性差,挥发性也极高,既便诸藏在密封的器皿当中,都会慢慢散发,不可能混合到其它液体当中。 但方不为找遍了,也没在房间里找到相关的痕迹。船长也派人把从餐厅到房间的这一段路来来回回的搜查了好几遍,也没任何发现。 那装有迷幻剂的器具跑那去了? 而保镖也证实过,除了进过叶少爷的房间之外,林仙如在过道里的这一段路上,再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过,那就排除了有内应的可能。 不可能所有守门的保镖都被林仙如买通。 方不为当时还以为,林仙如是将剩下的迷幻剂藏到了叶少爷的房间里。但没想到,没找到迷幻剂,却把相对比较好处理的山埃给找了出来。 所以方不为怀疑,林仙如应该是乘叶无相不备时,服下了迷幻剂,然后将药瓶丢了出去。 方不为下楼的速度极快,肖在明一路小跑才追上了他。 “毒是谁下的?”肖在明边跑边问道。 “应该是秘书!” “怎么可能?”肖在明一声惊呼,“她也中毒了?” “等我找到这个东西,就能确定了!” …… 两分钟以后,方不为果然的叶先生房间垂直的甲板上,找到了摔成渣的一些玻璃碎片。 地上有一些红色而又粘稠的液体,看起来像是指甲油。 香甜当中带着一些淡淡的酒香味。 方不为呵呵一笑。 好运气啊。 要是来的再晚一些,待打扫甲板的船员经过,或是太阳一晒,什么痕迹都没了。 方不为从裤脚里拨出bishou,小心翼翼的把所有的指甲油刮到了刀背上。 “这是什么?”肖在明问道。 “可以证明下毒的人就是秘书的证据……”方不为笑着回道。 方不为刚刚上了三楼,于秋水正一路小跑的下去找他:“林仙如醒了!” 待方不为赶过去的时候,林仙如已经被洗过胃,彻底清醒了过来,此时正躺在床上哭的稀里哗啦。 “找个干净的东西,把这个装起来,速度要快!”方不为把bishou递给了正在门口守着的医生。 西医不在了,应该是洗完胃之后就走了。 这玩意虽然被酒精中和过,稳定性高了不少,但依然会和空气中的一些成分产生反应,产生毒气。在狭小的空间里luo露的时间过长,也会让人中毒。 “毒药!”看方不为谨慎的样子,医生惊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医生手脚麻利的接过bishou,正准备去处理的时候,又被方不为拉了过来。 “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你们告诉她中毒的经过了?”方不为问道。 “没有啊!”医生回道,“谁都没有和她说过话,她醒来之后,就一直哭……” 方不为心中冷笑一声。 “于先生,让不相关的人出去吧!”方不为和肖在明进去之后,提醒了一句。 于二君挥了挥手,只留下了于秋水。 “老爷呢?”方不为还没开口,林仙如先问道。 “死了!”方不为回了一句。 旁边的于二君只是看了方不为一眼,没有出声。 “怎么……可能……”林仙如失声痛哭道,“我感觉不对的时候,已经提醒过他了……” 方不为愣了一下。 这伤心绝不是装出来的。 看来其中还有隐情。 “你为什么要下毒,毒死叶先生?” 方不为直接了当的问道。 “吧嗒”一声,于二君手里的拐杖掉到了地上,于秋水的眼睛也睁的跟两颗大玻璃珠子一样。 “我没有……”林仙如猛的停止了哭声,惊恐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方不为双目如刀,像是要刺入心中一般,只是一眼,林仙如便低了头。 “我没有……我没有……”林仙如只是重复这一句,眼泪又如流水一般的淌了下来。 叶秋水睁着大眼睛问道,“如果是她下的毒,那为什么她也中毒了?” “假死以证清白?”没等方不为回答,叶秋水又银行职员的反应了过来。 方不为点了点头。 林仙如猛的抬起了头,脸色如同冬日里的雪地一样惨白。 “这是你放到叶少爷房间里的毒药……” 方不为拿出装有山埃的瓷瓶,放到了林仙如面前,又向外喊了一声:“好了没有?” 医生一头大汗的敲开了门,把一个无色的玻璃瓶递给了方不为:“太厉害了,我只是闻了一小会,就感觉头晕眼花……” 方不为点了点头,又把装指甲油的瓶子递了过去:“这是你用来自导自演,制造自己中毒昏迷的miyào……” 林仙如如同筛糠一般的抖了起来:“不是我……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方不为反问一声,心中猛的一动。 他掏出了怀里的那本杂志,展开了封面,有意的指着上面的那一排数字问道:“这个是不是你的?” 看到这本书,林仙如就像是看到了鬼一样看着方不为。 真的有关系? 方不为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 他只是怀疑这上面的数字是电码,所以才顺着拿走了杂志,甚至一直忙着没有时间研究。这时候拿出来,也只不过是想诈一诈而已。11 第三四三章 幕后黑手 但看林仙如的表情,分明和看到毒药时的表情一般无二,那就说明这本杂志也是关键线索。 再如果,这上面的数字真是电报密码呢? 方不为定了定神,拿着杂志,看着林仙如问道:“这是正常渠道收发的电报电文密码,还是秘密渠道的电台电文密码?” 林仙如紧咬着牙关,恨恨的盯着方不为。 一看林仙如这个表情,方不为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什么人需要靠电报与林仙如联络? 这些人又在下毒之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真相离自己的猜测越来越近,方不为的心却越来越沉。 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方不为对于二君这一类的爱中人士,都是抱以最诚挚的敬意,充满了感激和敬佩之情。 不管是抗战之前,还是全面抗战开始,南洋富商捐钱捐物捐药,甚至组建子弟兵北上抗日,只为了民族大义,只是为同胞之情,更只为了同根同族。 其中没有夹杂一丁半点的利益关系。 只是为了派系斗争,却将南洋的爱国人士拉下水,更是狠的下心来下狠手,以此栽脏给对手,做为打击政敌的手段。不管幕后人物是谁,只要身为一个中国人,这已经是为了私利,毫无底线可言了。 方不为心中一片悲凉。 “想什么呢?”肖在明看方不为发愣,出声问道。 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摇了摇头。 这些事情,全都是他根据前世的记忆推断出来的,自然不能告诉肖在明。 “咬死不说?”方不为看着林仙如,冷笑一声。 不说也没关系,只是浪费道具几秒钟的时间罢了。 方不为打开系统,先是扫描了一下封面上的那一排数字,然后又飞速的翻着杂志。 包括肖在明都有些看不懂了。 翻这么快,能看清楚上面的字? 果然是电码! 不到一分钟,系统就将封面上的那组电码翻译了出来。 “任务完成后,可伺机在中途下船,也可抵达上海后,联系分部……” 不管是复兴社,还是中央组织部,在上海均有分部。 “分部,什么组织的分部?”方不为尽量压抑着怒火,低声吼道。 林仙如就像是见了鬼一般的表情,愣愣的看着方不为。 肖在明的表情也差不多。他在惊疑,方不为只是扫了一眼,是怎么把这么长一串电码翻译出来的? 于二君也惊的直接站了起来。 林仙如的后面还有人? 是谁要置叶无相于死地,这些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同时,他也在惊疑,方不为的真实身份。 他在马来和上海都有生意,发过的电报不知道有多少,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别说这是暗码,就算有密码本,至少也要研究出运算和编译方式才能翻译的出来。 就连邮传局专门收发明码电报的发报员,在搬着电码本照抄的情况下,也没有这么快。 会医术,会查案,身手还那么高,最后竟然还来了个瞬间翻译电码? 南京政府内有什么样的部门,能培养出这样的人才出来? 于二君甚至有些顾不上,是谁在背后操纵林仙如了,可见他有多么震惊。 林仙如虽然至死再不开口,但她所有的表情,早已经出卖了她。 方不为咬着牙,把手伸到了于二君面前。 “于先生,麻烦把那张汇票给我!” 一听汇票两个字,像是看到了一条毒蛇,马上就要扑过去咬她一口一样,林仙如猛的往床边一缩。 方不为“呵呵”一声,直接笑出了声,但脸上却不见一丝表情。 于秋水一直盯察着方不为,他只感觉方不为的语气越来越冷,就像是在露天地里江着身子,迎着三九天的寒风一样,让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冷战。 感受到孙女的异常,于二君轻轻的拍了拍于秋水的手,意思是让她不要害怕。 但他看林仙如的眼神,就像是看死人一样。 方不为刚才光顾着惊疑这起事件当中,复兴社和陈氏兄弟在其中扮演是什么样的角色。另外他觉得像林仙如这样的身份,不可能为了两千英磅,去谋杀自己的丈夫,再栽脏给自己的恋人,所以才没有重视那张汇票。 但现在知道,幕后人物留给林仙如的电文,是让她到上海后联络总部,而这张汇票又是从上海汇丰银行电汇到星洲的,方不为自然而然的把两者联系在了一起。 林仙如咬死不说,方不为一点都不急,他认为,这么多的证据和线索,已经够他推断出幕后站的是哪一方了。 但以往的经验和教训也在提醒他,越是着急,越是激动,反而会把他带入思维的误区当中。 方不为深深的呼了几口气,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这就是他们给你的酬劳?” 方不为举着汇票,满含讽刺的问道,“应该是上了船之后才给你的吧?” 上海汇到星洲的汇票,林仙如没有在星洲兑换,反而带到了船上? 那只能说明,这张汇票,是上船之后,才有人给的林仙如。 林仙如的同伙,依然还在船上。 那个侍应生失踪,也说明了这一点。 虽然不像美国船长所猜测的那样,凶手是为了转移视线杀的人,但失踪的侍应生,九成九和投毒没有关系,而是林仙如身后的人,为了引起更为恶劣的影响,故意设的局。 南洋代表团的人死了还不够,还要加上一个美国人才行。方不为能够想像到,如果此事被爆到报纸上,被人认为是南京政府派人所为,将会引起何等恶劣的国际影响? 美国政府又会给南京政府施加多大的压力? 不管是计谋是谁出的,方不为觉的,其用心之险恶,用阴险奸诈,心狠手辣这样的词,都无法形容背后人物的阴毒.! 他觉的这样的人,比四年后,主动投日做了汉奸的王兆名还要坏,简直坏到了骨子里。 方不为之所以阵阵悲凉,原因也在于此。 他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又将前后的所有线索捋了一遍。 既然这张汇票是林如仙上船之后才给她的,那就证明她的同伙还在船上。 但方不为想不明白,这两千英磅的汇票,到底在这起事件当中,起的是什么样的作用? 林仙如根本不缺这点钱。但她的表情又说明,这张汇票,和这些事件是有直接关联的。 没想道一直没开口的林仙如直接承认了:“你真厉害,能猜想到这么深远的地步来?” 林仙如不停的颤抖起来,连病床都开始跟着晃动。她就如神经质一般的开始傻笑,笑了好久才停了下来,看了看方不为:“对,这就是我下毒的酬劳……我杀叶无相,就是为了钱……” 方不为盯着盯着林仙如的眼睛,林仙如稍稍的躲闪了一下。 这个女人在误导自己! 方不为举着汇票问道:“谁给你的?” 林仙如目不斜视的回道:“叶少真!” 方不为被气笑了。 对普通人来说,两千英磅,就等于是两万多大洋,确实很多,但对叶少真而言,可能还不够他花天酒地几个月的。 对马上要做叶家女主人之一的林仙如而言,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个分部又指的是什么人?”方不为指着杂志上的电码。 “这个你应该去问叶少真,杂志是他给我的,他说事成知之后,才会告诉我这本杂志有什么用,我现在也不知道……” 这女人,为了保护他身后的人,竟想着要把所有的事情推到叶少真身上。 看她的表现,根本不像是专业特工,但到了这种程度,已是死路一条,她有什么理由不说,非要把叶少真也拉下水? “少真要有这样的胆识和魄力,二十年前,他娘过世,他爹续弦的时候就做了,又怎么可能会让少文和少信长大成人?”于二君看着林如仙,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冷笑,“我不是狠毒之人,但你若不说实话,我顾忌两家几十口的安危之下,难保不会做出斩草除根的事情来!” 林仙如终于有了一丝动容,惊恐的看着于二君:“二爷,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在吓我对不对?” 于二君只是一声冷哼。 林仙如有如被冻住了一般,他没想到,一向德高望重的于二君,竟然会拿这个来要挟她? 方不为冷冷的盯着林仙如。 这女人太天真了。 林仙如原本美如天仙的面容,在纠结痛恨之下,扭曲的如同一块被撕烂了的破抹布,让人看的无比的别扭。 林仙如失声痛哭,但谁都没有说话。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果然,没坚持几分钟,林仙如抱住了自己的脸。 “我说,我什么都说……求二爷这要祸及家人……”林仙如泪如泉涌,“是我……是我给叶无相下的毒,又栽脏给了叶少真……我恨叶少真薄情寡义,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更可笑的是,还是他亲手把我送给了他爹…… 我更恨叶无相,卑鄙无耻,连抢儿子女人的行径都能做的出来……二爷,你认为这样的败类,有什么理由活在这个世上?” 于二君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也没有回一个字,但看着林仙如的眼神,就如刀光一般冷利。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这女人还在避重就轻,她根本没没想清楚这其中的关键,也可能是惊惧之下,乱了心智,幻想着蒙混过去。 既然知道她是被人指派的,于二君怎么可能不想着查个水落石出? 不查出叶无相被刺的真相,于二君怕是做梦都会被惊醒。 “你不说幕后人物,以及船上的同伙是谁,其实也没关系!”方不为指了指杂志上的电码,又指了指汇票上的那家报社,“根据这两点,完全可以查的出来……” 一听“家人”两个字,林仙如彻底崩溃,大声哭喊道:“是我,就是我做的,没有人指使我……” 她甚至振做起精神,在没有人扶的情况下,坐起身来,伸手抓向装有山埃的那瓶毒药。 有方不为在,怎么可能会让她如愿。 方不为只是轻轻的一推,林仙如就倒了回去。 “你以为我说要斩草除根,是在吓唬你?”于二君往前两步,盯着林仙如的眼睛,“为了家人,老夫拼着几十年的名声毁于一旦,也绝不会手软……” “求二爷……救救我的家人……” 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林仙如瘫软在了床上…… “原来是这样!”方不为恍然大悟。 对方拿家人胁迫的林仙如,所以她才会做出这些事情来。 于二君猛的一顿拐杖:“我是我自夸,你要知道我在南洋的影响力……只要你家人还在南洋,我保他们安然无恙……” 林如仙猛的一震,呆呆的看着于二君。 “你信不过?”于二君怒声问道。 林仙如猛的摇了摇头:“信,我信……” …… 故事很狗血,但也很可悲。 商战如战场,叶无相间接的害死了林仙如的父亲。 三年前,林仙如有意靠近叶家,正好被好色成性的叶少真看在了眼里。 之后,林如仙两面承欢,又勾引了叶无相。 但因为对家人的顾忌,一直让她狠不下心来动手。 结果半年前,就有人秘密找到了林仙如,说是可以帮她报仇。 林仙如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步一步落到了对方的网中。等一周之前,确认叶无相人表南洋爱国人士,和于二君一起赴南京调查机场失火案的时候,对方才告诉了她,计划让她下毒毒杀叶无相,并栽脏给叶少真。 当时的林仙如终于明白了对方接近自己,慌称帮助自己报仇的最终目的之后,但已经晚了。 母亲和弟弟妹妹已不知所踪,对方还送来了可以证明家人身份信物,林仙如不敢不信。 不管是投毒的计划,还是所用的毒药、迷药,抱括这本杂志,和这张汇票,都是对方暗中交给林仙如的,林仙如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只知道是个女的。 这手法,一看就出自于特工部门。 第三四四章 幕后黑手(二) 方不为没时间过问其中的详情,也没兴趣知道,对方是怎么一步步的引诱林仙如上钩的,他只想知道,这些人到底是谁? 对于对方多次告诉林仙如,称他们是特工总部的人的说法,方不为连嗤笑都不看。 陈祖燕的亲信真要蠢到如此地步,中央组织部,以及党调处和特工总部等要害部门,早已不知被对手干翻了多少次了。 这样一来,方不为反倒觉的陈祖燕的嫌疑小了好多。 但为什么这些人,会在半年之前就会计划发展林仙如? 这和自己所想像的不一样! “这半年以来,他们还让你做过什么?”方不为又问道。 “他们教我如何讨叶无相的欢心,又让我与叶少真修好,还让我调拔离间他们父了二人之间的关系……” 方不为双眉如锁,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 要说复兴社,或者是陈祖燕,能料到半年以后的机场失火案,提前半年做出这样的安排,方不为是打死都不信的。 但要抛开这一点,时间推前到半年前,以复兴社和陈祖燕的立场,一直大力支持国民政府抗战的叶家是他们天然的盟友。派人离间叶家父子,更或者是让叶家分崩离析,根本不附合他们的利益。 这中间还有蹊跷。 叶仙如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只有抓到还隐藏在船上的那个内应,便会真相大白。 “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交给你的?”方不为指着毒药和汇票物品问道。 “毒药和迷药,是确定南京之行之后,我收到消息,到固定的地点去拿的……杂志和汇票,是我上船的时候,被人放到我箱子上的。但当时人太多,我根本没注意到是谁…… 我也根本不懂什么电码,也不知道上面的数字代表着什么含义……当时杂志里除了汇票之外,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刚刚所说的让我联系总部的内容之外,还说汇票是给我到上海的活动经费…… 纸条上还让我尽量把杂志放在显眼的位置,他们的人看到后,自然会联络我……” 方不为一声冷笑,虚虚实实之下,不就是想让于二君等人尽快发现林仙如的可疑之处么? 说不定看于二君没有怀疑到林仙如身上的时候,还会有好心人,或是神秘人物提醒他们。 再退一步,就算于二君想不到这些,难道日本人就不会假扮一次国党内部的忠贞之士,假装是国党内部的人员无意间发现了惊天之谋,激奋难平之下,爆给了报社? 只要爆出去,方不为相信,有百分之九十的无知民众,会信以为真。 对于二君等人,更或者是一直关注机场失火案的南洋爱国志士来说,这个计划天衣无缝。 不管最后查到了复兴社,还是陈氏兄弟头上,于二君等人都只当是南京政府派人干的。他们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不用猜都能知道。 但让方不为看来,这此事件漏洞百出,栽脏陷害的痕迹太明显了。 正因为幕后的人物想栽赃给对手,所以才会故意露出这么多的痕迹来。 方不为拿起杂志,看了看那一组数字。 系统分析到的内容显示,最开头的那四个数字没有任何的意义,他猜测,这应该是对方接收电文的辩识码,所以方不为才用来诈唬林仙如,他会利用这份电码,查到接收电文的是什么组织。 还有,哪个组织会这么蠢,会把电文密码电在秘码本上? 另外还有这张汇票,如果是真的,那上面的这家报社肯定也真的存在。 这么多的漏洞之外,对方甚至留下了林仙如这个活口,幕后的人物,就是想误导于二君,更或者是南京方面利用这两点,把林仙如投毒的事件栽脏到对手身上? 方不为没料错的话,不管是电文上的辩识码,还是汇票上面的这家报社,绝对都是真的,而且肯定和陈祖燕脱不了关系。 不然突出不了对方为什么行事会如此隐秘之下,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特工总部的人这一点。 方不为基本已经能肯定,投毒这件事情,和陈祖燕没什么关系了。 因为这不可能陈祖燕自导自演之举。 不管真假,这件事情只要被于二君等人误会是南京政府派的特务干出来的,再被爆到报纸上,陈祖燕就是浑身长满嘴都说不清了,南京政府,包括委员长也一样。 南京政府如此忘恩负义,行事如此狠毒,南洋方面绝对会和南京政府绝裂。 国际社会也会对南京政府和委员长大加指责,说不定原本为了本国在华利益,和日本天然敌对,或明或暗对国民政府援助的美德国,也会迫于国际舆论,暂缓对国民政府的援助。 就算事后陈祖燕,更或者是南京政府调查出了真相,能够自证清白,但不知道已是多久之后的事情了。 更何况,前前后后闹出了这么多的波折,南京政府的名誉早已扫地,又有多少人会信,南京政府所调查出来的真相? 这是一石好几鸟几计! 方不为心中一震。 这也绝对不会是复兴社干出来的。 利用刺杀南洋代表团,将脏水泼到对方身上这一点,方不为相信这两个派系当中,可能有人会干的出来。 因为即便和南洋反目,损失的最多也就是钱财。 但要是美德两国对南京政府,甚至是对委员长失去了信心,那这两个派系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 没有这两国支持,委员长根本掌控不了内斗已至白热化的国党各派系,一旦各派反目,将私底下的争斗摆到台面上来,国党内另外一股最大的势力,以王兆名,何英青为首的亲日派就会趁虚而入,直接将委员长拱下台。 这些人一旦上位,怎么可能不对委员长一手组建的中坚力量:复兴社,以及陈氏兄弟清算? 就算这两个派系当中的其它人都蠢成猪,邓有仪和陈祖燕二人绝对不可能料想不到这样的结局。 方不为先是大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三四五章 肃清余毒 两派斗争的再激烈,也还没有到为了打击对手,而致国家生死,民族大义于不顾的局面,至少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这就方不为心安了不少。 但根据现在的种种线索和迹像表明,威胁以及指示林仙如的人,早已将目光盯到了南洋方面,更是提前布子,以备后用。 即便没有这一次的机场失火案,对方也能找到另外的机会,更甚至是再制造出,如同南京总领事馆副领事失踪之类的事件出来。 方不为咬了咬牙,这件事情要不是日本人做出来的,他敢现在就跳下船,游回上海。 特么的,日本人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更是防不甚防。 这才是让方不为又惊又疑的地方。 他怀疑的是,于二君不管是名气,还是身份,更或是影响力,都要比叶无相高的多。但日本人为什么选择了叶无相,而不是于二君。 难道是因为林仙如的原因,日本人觉的针对叶无相,更好下手一些? 不,不会是这个原因。 难保于二君不会想通其中的道理,更或者是发现什么蹊跷。自己若是日本人,肯定要千方百计的坐实这件事情,不会留于二君这个不稳定的因素,活着回到南京。 只要诱导民众,以及国际社会相信,林仙如是受南京政府委派,来刺杀南洋调查团重要人物。再加上机场失火案调查结果的反反复复,已让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认为这中间有黑幕。到时候南京政府当场拿不出强有力的证扭,怎么辩解也没用。 不要说多杀一个于二君,就是把整个调查团的人全杀了,再栽脏给南京政府,也不会有人怀疑。 那会不会是,日本人针对于二君的刺杀行动还没来得及发动,或者是已经发动了,却因为各种巧合,被于二君暂时躲了过去? 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当务之急,已经不是如何想办法,查出还隐藏在船上的日本间谍了,而是先要如何保证于二君等人的安全! 想到这里,方不为猛的一抬头,正好迎上了于二君的目光。 于二君的脸色阴晴不定,还时不时的会看自己手里的杂志和汇票两眼。 于二君开始怀疑了? 林仙如说幕后指使她的是人陈祖燕的亲信的时候,于二君怎么可能不留意? 自己不相信这件事情是陈祖燕干出来的,但于二君呢? 他肯定会因此联想到南京政府身上。 “于老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方不为郑重的说道。 “正好,老夫也有些事情,想与二位求证一二!” 于二君满脸都是凝重之色。 方不为暗叹了一声。 离开救护室的时候,于二君命亲信手下,直接将林仙如抬回了房间,并派人严加看守。 这是怕林仙如自杀,更或是被人灭了口。 方不为本来不想让舅舅参与进来,但肖在明打定了主意要看着方不为,于二君也因为方不为,对肖在明甚是尊重。方不为还没开口,于二君就先将肖在明请进了房间。 不过他没有让于秋水继续跟着,于秋水大失所望,但并没有闹别扭,只是离开的时候,很是盯着方不为看了两眼。 “从小到大被惯坏了,不知礼数,还请小友勿怪……”于二君解释道。 方不为哪里会在意这个,他也没这个时间。 他肖在明却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方不为受伤失忆,醒过来之后,陈心然看他的时候,不就是这种眼神么? 等方不为说完他对整个事件的所有推断,不管是于二君,更或是肖在明,全都听的目瞪口呆。 但震惊归震惊,谁都没有怀疑方不为推测的合理性。 只有如此,才能解释幕后人物胁迫林仙如,却又露出这么多破绽的原因。 “日本人狼子野心,能做出这种事情,我一点都不奇怪……”于二君咬着牙说道,“二位放心,我也一直在奇怪,国民政府再昏聩无能,也不该做出自毁城墙的事情来? 虽然未朝过面,但我也常听陈祖燕的威名,想来应该是人中豪杰才对,不至于让亲者恨,仇者快!” 于二君又顿了一下,最后叹着气说道,“委员长纵然不智,也不可能自毁根基……” 看于二君信了自己的推断,方不为心中一松,他怕就怕于二君一时误会,钻进了牛角尖而劝不出来。 虽然推出了幕后真凶,但气氛一点都不轻松。日本间谍是出了名的无空不入,天知道内部还有没有第二,第三个林仙如。 “小友到底是什么来厉?”过了好久,于二君冷不丁的问道。 怎么突然又拐到这个上面来了? 方不为愕然的看着于二君,发现他问的虽然是自己,眼睛看的却是肖在明? 于二君仔仔细细的在肖在明和方不为的脸上瞅了一圈。 易容就不用说了,在第一次问起方不为的身份之时,于二君就看了出来。 他当时只以为,方不为和肖在明易容,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等人才隐藏身份,好便宜行事。 这只是其次,他感觉这父子二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太是奇怪。 方不为表现的越来越惊艳,简直可能用“妖孽”二字来形容,而相对来说,肖在明就平庸的多了,基本上连打酱油都算不上。 不是“虎父无犬子”才对么? 而且,父亲处处对儿子言听计从,儿子也对父亲时时恭敬,于二君总觉的这二人的关系有些怪异。 比如现在,方不为的分析,称的上细致入微,滴水不漏,自己震惊情有可原,但肖在明震惊成这样,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还有不了解自己儿子的父亲? 另外,于二君实在是惊奇不已:方不为的这一身本事,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他也算阅人无数,见过的青年才俊有如过江之鲫,但细数了好几遍,感觉就没有一个能比的上的? 所以于二君才会问出这么一句。 看于二君在观察自己,肖在明脸色猛的一平,不等方不为说话,便向于二君抱起了拳:“身份来历一事,实在是不能对老先生透露,但请老先生放心,我父子二人绝无恶意……” 不等肖在明说完,于二君就摆了摆手,打断了肖在明的话:“我非是认为二位会加害于我,不然也不会与二位单独坐在这里……” 于二君顿了一下,眼中满是好奇之色:“我一是惊讶于小友,太过惊才绝艳,二是想如此大的恩情,我该如何报答二位才是……” 肖在明猛的一震。 他到此时才想到,眼前这位的身份,以及方不为在此次事件当中所起的作用,对于二君来说,意味着什么? 肖在明在权衡利弊,计较得失。 应该怎么做,才能让方不为避免暴露身份的风险,还能落下于二君这天大的人情? 于二君老于事故,哪能看不出肖在明在考虑什么,不由的微微一笑。 方不为有些哭笑不得。 舅舅什么都好,就是一碰到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就会生出称量好坏的心思来。 “我做这些,并非是要老先生报答,还望于先老生,莫要再提此事了……”方不为诚肯的回道。 肖在明也叹了一口气,砸吧了一下嘴皮子。 可惜了。 操作难度太大,与承担的风险相比,再大的好处也不敢要。 方不为直接了当的拒绝,于二君也不做纠缠,这事他心里早已有数。 “于老先生,你知道你心中多有不解,但当务之急,是保证你的安全……日本人既然能胁迫林仙如这样的人物,行刺叶先生,自然也能买通你身边的人,行刺于你……” 方不为又郑重的说道。 于二君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方不为说的这些,他刚刚也已想到了。 日本人想要把事情闹大,就不可能只杀一个叶无相,至少再加上自己才行。 论起身份和影响力,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在南洋,他的身份都比叶无相的重的多。幕后人物之所以先对叶无相下手,应该确实如方不为判断的一样,对方还没有找到行刺自己的机会。 “但依小友所言……”沉吟了好几分钟这后,于二君才同意了方不为的意见。 …… 方不为先让于二君派人安顿了船上的美国人。 没其它办法,只能是用重金收买。 方不为不知道于二君花了多少钱,但尹知闻回来之后称,美国船长不但答应再不追究此事,说如果有需要,他还会帮着于二君查找凶手。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无论任何年代,金钱多到一定程度,真的是无往不利! 但前提是必须及时得知事态的严重性,并用时做好应对。 如果等到无法收拾时,再多钱也没用。 方不为又让于二君将叶无相的保镖全部调了出来,方不为细致的审查了一遍之后,便让他们看管其他的人员。 有一个林仙如这样的人物,用来刺杀叶无相已经够了,日本人没必要再多此一举,收买叶无相的保镖。 多一个人,就会多一份暴露的风险。 然后方不为带着肖在明和于二君,还有尹知闻,一间一间的开始搜查所有人的房间。 其他人,方不为一个都不敢信。 搜了足足有两个小时,没有什何发现。 最后,方不为用了最笨的一招。 逐一审查。 其实算起来,整个调查团,主要人物只有三位,除了于二君和叶无相之外,还有一位尹知闻,就是被于二君之前派去看管人员的那一位,现在正跟和于二君一样,跟在方不为的身边。 不管是哪一家,此次挑选的随行人员,无一不是亲信。若是平时,自然不会胡乱生疑。但出了一个林仙如,不管是于二君,还是尹知闻,再不敢有一丝的大意和侥幸。 所以于二君和尹知闻,亲自陪着方不为审查。 方不为一刻都没有停,甚至边午饭都没有顾上吃。 审到中间的时候,还真让他审出了可疑人物。 是一位老妈子,是专门负责照顾于秋水的。 这位刚一进门,看到坐上上首的于二君时,就已吓的脸色发白。 但这一点并没有引起方不为的怀疑。‘ 因为之前审查过的那些人,不论男女,也不管是保镖还是随从,有不少人进来后都是这样的表现。 越是大家族,等级越是分明,偶尔的时候,家主很有可能会不是那么的讲道理。 所以谁都害怕,叶无相中毒的事情牵扯上自己,在面对家主质问的时候,有些紧张再所难免。 引起方不为怀疑的是,老妈子手上的一串手链。 刚进门的时候,方不为还没有注意到。但老妈子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右手不止一次的有往回缩的迹像,方不为才发现了不对。 当他走过去,捋起老妈子的衣袖时,老妈子吓的浑身一颤。 当方不为认出她手上戴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连心脏都吓的缩了一下。 “这是什么?”方不为双目如电,紧紧的盯着老妈子。 老妈子哪里敢看方不为的眼睛,低着头,哆哆嗦嗦的说道:“海红豆!” “呵呵……”方不为一声冷笑,心里却有些发寒。 日本人从哪里找到的这些不易让人察觉,却又能一击致命的毒药的? 他敢肯定,就算是专门成立了一科,用来研究如何下毒的特务处,也绝对还没有发现这种毒物的厉害。 更关键的是,日本人早就暗中对南洋布局,收买和发展的全都是各家族当中,能够直接接触到关键角色,却又不会让人防备的人物,国民政府却如蠢笨无知,不要说防范,连想都没有想到? 就算和海红豆长的再像,方不为也能认出来,这是相思子,又称鸡母珠。 如果服下,只需一颗,就会毒死一个成年人。 方不为又惊又怒。 他直接将珠链从老妈子的手上摘了下来,给于二君讲解着毒性和来历。 于二君吓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他的起居有其他的亲信专门负责,但因为于秋水的原因,这个老妈子时不时的就会进入他的房间。 第三四六章 触发任务 老妈子至死都不承认,只说这是饰品,就连从什么地方买的,什么时候买来的,都说的清清楚楚。 方不为又是一声冷笑。 大户人家的仆人,也是识字的。 就算不识字,家里懂得其中寓意的人,也会提醒她: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婆子,男人就守在身边,却戴这个东西,是会惹人嗤笑的。 况且,问遍了于二君的其他随从,甚至是于秋水也称,以前从没见老妈子戴过这东西。 于二君直接让保镖按住了老妈子,要把这东西塞到她嘴里的时候,老妈子才哭着交待了出来。 和林仙如不一样,老妈子之所以被收买,是因为贪财。 同样是一张上海一家报社的汇票,但只有五百英磅。 收买他的人答应她,事成之后,再给她两千。 到了此时,后怕之余,于二君对方不为的感激之情不知如何言表。 没有方不为,他九成九,会步叶无相的后尘,说不定连条残命都留不下来。 老妈子被押了出去,事后于二君会如何处置,方不为自然不会过问。 “果然是无孔不入……”于二君脸色铁青,咬着牙骂了一句。 “于老先生不必担心,只要有了防范,提前做好应对,自然能将危险降到最低……”方不为劝慰道。 其实心底里,方不为也在后怕。若不是恰逢其会,他好巧不巧的也坐了这艘船,于二君等人想要活下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知闻这里也要小心了!”于二君又得醒了一句。 代表团的主要人物就他们三个人,叶无相已经中了毒,于二君也离中毒就差了一线,尹知闻这里,日本人也应该不会放过才对。 “我带的人少,待会一查便知!”尹知闻郑重的回道。 方不为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不单单是尹知闻这里,关键是船上,绝对还有隐藏的日本间谍,不然那个侍应生是怎么失踪的? 这么大的行动,日本谍报部门肯定无比重视,方不为猜测,安排内奸是一方面,但日末人也不可能将所有的希望放在这些内奸身上,绝对还有后续的手段。 刺杀一个人好办,一次刺杀三个目标,还很有可能要将之前收卖过的内奸灭口,比如林仙如,比如刚刚这个老妈子。 那藏在船上的日本人,就不会是小数目。 这才是最让方不为担心的。 他虽然脸上表现的风轻云淡,心中却凝重无比。 当务之急,先是要将内奸查出来,不然到时候万一来个里外开花,就凭他和肖在明两个人,根本应对不过来。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刚刚要传唤下一位时,系统突然一响。 “……触发任务,奖励道具:无线电接收发仪,直线距离五千公里,有效时间三十分钟……” 什么意思,新任务? 这玩意多长时间没有响起过类似的提示了? 方不为努力的回忆了一下,第一次是姚玉君得知他失忆,试图将他迷晕,准备发展他当汉奸的时候。 第二次是查办司机案,利用关景言设局,见到姚天南和司机的时候。 之后的上海案,江右良案,玄苦和尚以及因为和尚引出的内奸案,全都没有提示。 看来系统将之前的所有案件全都归类为了一件。此次之所以提示,说明这次的案件与之前的基本上没关系? 这么算也没有错,就连方不为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方不为没想明白,系统给他的这枚道具有什么用? 前两次触发任务时,给的道具目的性很强,那这次给一枚同时具有收发功能,有效时间还增加了三倍的道具,是不是在提示什么? 方不为一时想不明白,这会又在节骨眼上,他便想着等空闲了再研究一下。 他又开始提审剩余的人员,快到天黑,才将所有的随从审了一遍,但再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这也让恨不得将所有随从都丢下海的于二君和尹知闻大松了一口气。 但方不为一点放松的心情都没有。 三个主要人物,叶无相这里,林仙如已经成功得手了,好在药性不足,没有要了叶无相的命。 于二君这里,暴出了一个老妈子,不过还没来得及动手。 但为什么最后一个代表人物尹知闻的人,看起来都很正常? 换位思考,自己若是策划此次事件的幕后人物,绝不会放任这么一个关键人物,活着到南京,成为国民政府用来自辩的借口。 或许是自己因为掂离着系统突然发出提示的事情,从而疏忽了? 就连于二君也生出了同样的疑心。 “日本人为什么就单单放过了你?”于二君一脸不解的问着尹知闻。 “我也在奇怪?” 日本人没盯上他,让尹知闻很开心,“看来还是我影响力不够的原因……” 不行,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将之前的心血付诸东流! “尹先生,日本人在叶先生和于老先生这里,都有布置准备关键时刻发动致命一击的棋子,而你这里却没有做任何安排,这与情理不合!稳妥起间,我建议将你的人员再审一遍,以免出现漏网之鱼……”方不为郑重的说道。 尹知闻哈哈一笑:“放心,我名气没有于先生和叶先生那么大,等于是小虾米一只,日本人不会盯上我的……” “知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小心一些的好!”于二君正色的劝道。 “好吧!”尹知闻摊了摊手,“也不能辜负了小友的一片好心!” 他说着又是一顿,颇为好奇的看着方不为:“兄弟莫要怪我失礼,到此时了,竟然不知兄弟的名讳?” “在下姓赵,赵贤生!”方不为抱了抱拳。 买票登船时都有记录可查,此时也没必要隐瞒。 “先生?”尹知闻有些愕然,然后又赞了一句,“兄弟这名字起的好!” 方不为一头的汗,尹知闻这是听岔了。 他连忙解释了一句。 改名这件事,还是肖在和起哄出的主意。 他说肖在明既然是偷偷摸摸的跑回去,加个“走”字不就是刚刚好么? 第三四七章 灵光一显(第一更) 肖在明姓赵了,两人既然扮做父子,方不为自然也只得姓赵。 至于贤生这个名字,则是方不为记得几年后,平型关之战时,有一位身中几十弹,气绝多时都屹立不倒的抗日英雄,心生仰慕和感慨之余,给自己气的名字。 “贤生兄弟,多谢了!”尹知闻又抱了抱拳,“此等救命之恩,日后必有重报……” 方不为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 要是贪图回报,他根本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做这样事情。 旁边的于二君没吱声。 他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赵贤生这个名字这是化名。 尹知闻的随从不多,只有五个人,四个保镖,一个助理。 和叶无相一样,助理是个女的,和他住在一个房间里。 怕出现第二个林仙如,方不为无比的重视,特地将这个女助理审了半天。 女孩子吓的胆战心惊,从头到尾都是带着哭腔回答问题的。 审了快一个小时,也没查出任何问题来。 “看吧,我就说日本人嫌我影响力不够,看不上眼!” 等助理走了之后,尹知闻高兴的说道。 换成方不为,也肯定会高兴。 谁愿意自己的身边被人埋个定时炸弹? 但一番审查,倒让方不为对这个尹知闻高看了不少。 虽然没有问到私人方面的问题,但从处处的迹像表明,这个女助理,确实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有和尹知闻超出老板和下属的正常关系。 女助理虽然比不上林仙如漂亮,但也算长的不差。尹知闻能有这等定力,已算难能可贵了。 接下来,方不为又将三人的保镖打乱,重新进行了安排。 “我欲利用船上电台,向南京政府通报此事……”于二君考虑了许久之后,期翼的看着方不为说道。 肖在明心里猛的一咯噔,不停的给方不为使着眼色。 如果南京政府知晓此事,肯定无比重视,至少会派精锐人员来保护。 知道对手是日本特工,南京派来保护以及防范的,自然是特务部门的精锐人员。 但不管是派那一个部门的特务,鲜有不认识方不为的,就算是易了容,可以瞒过普通人,但怎么可能逃过这些人的眼睛? 更何况不管来的是谁,都对方不为不陌生,说不定第一眼就会认出来。 肖在明急的直冒火,但又不能直接反对,因为他还没想到合适的理由。 方不为根本没注意肖在明的异常,于二君的这句话,正好提醒了他。 于二君都能想到用船上的的电台给南京政府通报,那日本人呢? 肯定也会用类似的方法向总部汇报刺杀行动已被破坏的结果。 这个时候,就像是闪过了一道电光,方不为的脑子里猛的蹦出了一个念头,但又转瞬既失,再找已是悄然无影踪了。 他隐约觉的,好像能通过什么方法,以此查到隐藏在船上的日本间谍的身份。 到底是什么? 方不为恨不得砸开脑子跳进去看一下。 “赵先生?赵先生?” 于二君连喊了两遍,才把挖空心思回忆的方不为拉了回来。 这一下,连隐隐约约的感觉也消失了。 方不为急的直咬牙,却无计可施。 他只能长叹一口气。 “于老先生请说!” “我是说向南京发报的事情……”于二君又重复了一遍。 方不为意识到,于二君为什么会这么急切的问自己。 于二君是认为,方不为既然是南京政府派来的特殊人员,应该知道电台收发的密码才对。 方不为确实知道,但问题是,他只知道特务处的电报密码,而且还是过期的。 况且,因为领事失踪一案,他刚刚才干了一回没久。一旦他发报,谷振龙等人用脚趾头猜,也知道电报是他发的。 到底发还是不发? 发了的话,到时候谷振龙等人问起,自己怎么半路上跑南洋去了,自己怎么回答? 如果自己不发的话,船上的日本间谍也肯定会向总部发报,到时候,日谍总部就会安排杀手,从下一站,或者是下下站登船,凭自己和肖在明,还有这些参差不齐的保镖,能不能保证于二君等人的安全? 方不为顿时陷入了两难。 他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无意间扫了一眼,看到了桌子上的一份地图,心里猛的一跳。 自己真是笨的可以,怎么没有想到计算时间? 就算船上的日本间谍现在发报,也根本没办法派遣杀手上船,因为根本来不及。 “赵先生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于二君急切的问道。 “不瞒于老先生,我并不知道南京方面的电台收发密码……”方不为心中大定,理直气壮的回道。 肖在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那刚才你怎么破译的那么快?”于二君又问道。 “我确实知道一些翻译电码的技巧,但并非专业的电讯人员。而且刚才我也只是为了诈唬林仙如,故意表现的那般神速,其实在看到杂志以后,我就研究了好长时间……” “贤生兄弟竟然能破译电码?”尹知闻一脸的惊容,“岂不是成全才了?” 尹知闻不知刚刚审讯林如仙的细节,等他回来后,于二君也只是直接告诉了他审讯的结果。 方不为客气的拱了拱手。 于二君有些失望,但并没有怀疑方不为在故意隐瞒。 想想也能知道,能知道电台秘码的,无一不是各特殊部门核心当中的核心,不但要极度忠诚,更要无比专业。 方不为再厉害,也不能样样都精通。 于二君也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之所以想通知南京政府,是对船上现有的护卫力量不放心。 按方不为的估计,船上肯定藏着不止一个日本特务。而且是相当专业的杀手。 自己带的这些保镖,都只是普通的退役军人,身手肯定没有问题,但若是和谍报机构的杀手比心机,比手段,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一片毒药,一根毒针就有可能要了自己的性命,靠这些保镖,根本防不住。 再一个,谁敢保证,方不为是不是把所有的内奸全挖了出来? 万一日本人看事不可为,狗急跳墙,让其中的内奸直接强攻怎么办? 杀一个人,也只需一颗子弹而已。 “如果以明码发送呢?”于二君又不死心的问道。 方不为刚摇了摇头,肖在明又接过了话茬: “一旦用明码向南京政府发电通报此事,就等于日本谍报本部,以及策划和执行此次暗杀任务的日谍部门也就知道:船上的暗杀行动失败了。 南京政府固然会派遣精锐赶来保护,但日本谍报部门,同样会派遣大批杀手前来暗杀。到时候情况更为复杂……” 肖在明这是想彻底打消于二君南京发报的念头。 不管是肖在明,还是于二君,其实都和刚才的自己一样,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算现在发报,南京政府派来的人怎么才能赶到? “根本来不及……”方不为直接拉过了地图,给于二君解释着:“于老先生请看:邮轮明天就会到西贡,中间停一天,再行驶三天,就会到达港城,然后则会在一周左右,抵达上海。 就算现在发报的话,南京方面即时安排,接应的人员再快,在四天的时间里,也从上海赶不到港城……” 肖在明是一喜,于二君则是一震。 这样一来,他想让南京政府派人上船接应的计划等于是直接泡汤了。 “但我们可以到下一站的时候,派人下船,通过当地邮传部门,想办法向南京政府传递消息……这样的话,至少可以让南京政府提前安排人员,在上海港口提前接应……” “但这样也不安全!”尹知闻皱着眉头说道,“船上的杀手绝对不少,而我们要在船上待十多天,这么长时间,怎么挺过去?还不如尽早下船……” “尹先生,这样更不安全!”方不为解释道,“在船上,日本人至少会顾忌这是美国人的船,也会怕暴露身份,造出不好的国际影响,所以不敢制造不敢明目张胆的制造大的冲突事端。 但要是下了船,日本人就没有这么多的顾忌了……只要我们一下船,船上的日本人也可以跟下船……在别人的地盘上,危险更大……” “如果日本人万一担心船上的暗杀行动失败,而在三天前,也就是在星洲确认我们上船离港的时候,就提前在沿途各线提前安排接应人员呢?”尹知闻也叹着气说道, “更或者说,他们也像于先生想的一般,利用船上的电台,将任务失败的消息发回总部,在上海港口埋下大量杀手呢?要知道,上海可是日本各谍报机关的大本营,更有大量驻军,国民政府不一定是对手……” “一旦国民政府有了防备,日本人想在上海暗杀就不可能了。但怕就怕的是,如知闻所说,日本人提前有了防备和应对,在西贡或是港城安排杀手。 这样一来,那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杀手上船,我们还不如提前下船!”于二君双眼一突,斩钉截铁的说道。 第三四八章 龟壳战术(第二更) “咚”的一声,方不为一拳砸到了桌子上,吓了其他三位一跳。 多亏了尹知闻的提醒,他终于知道,刚刚从自己脑子里闪过的那个念头是什么了。 日本人费了这么大的心机,用了这么多的内奸,布了天大的这么一个局,不就是想暗杀成功以后,栽脏给国民政府么? 想要这个计划成功,除了暗杀成功之外,还要以最快的速度将此事爆出去,栽赃到国民政府的头上。等南京政府反应过来之前,尽可能的制造国际舆论,让事态的影响向无限大的方向扩展。 如果自己推断全都是对的,不管任务成功与否,船上的日本间谍绝对会想办法,及时向总部汇报。 但现在的位置,离上海,以及日本隔着几千公里,那他们怎么和总部联络? 于二君都能想到借用船上的电台,日本人呢? 看这位美国船长的样子,只要钱给够了,连船员无故失踪的事情都能遮掩下来,借用一下电台而已,又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再往下推测,如果日本人怕利用美国人的电台,可能会走漏消息的话,完全可以自己带一部电台上船。 于二君的保镖能带这么多枪上来,日本人自然也能带一部大功率电台上来。 为了确定玄苦和尚的位置,利用移动电台即时联络的那一晚,方不为无意间提起过电台传输距离的这个问题。 当时的齐振江说过,只要天线够长,他能用电台把电码发到美国去。 是不是意味着,就算离着两三千公里,只要把电台带上船,能把天线竖起来,日本人就能实时的和总部联络? 怪不得系统会给这么一枚道具。 方不为越想越激动,直接在房间里转起了圈子。 这样一来,不管日本间谍是用船上的电台,还是用自己的电台,自己想要确定潜藏在船上的日本间谍的位置,更或者是身份,岂不是轻而易举? 方不为兴奋的不能自已,竟然发出了“呵呵呵”的怪笑声。 “贤生兄弟这是想到了更好的方法?”尹知闻惊声问道。 方不为压下了心中的兴奋,摇了摇头,又正色的说道:“我建议最好还是不要下船。如果按照尹先生所说,日本人想要提前预防行动失败,何不派更多的杀手上船,以应不时之需?反过来再讲,沿途各线既然都有提前安排好的杀手接应,他们能上船,更能在岸上等着我们。咱们一下船,岂不是正好落入了虎口?” 尹知闻用非常疑的眼神看了方不为一眼。 看他笑的那船奇怪,肯定是想到了什么,方不为这话明显是言不由衷,但他不愿意回答,尹知闻也不好追问。 于二君则是和尹知闻对视一眼,然后谁都不说话了。 怎么推断,好像都是留在船上才最安全。 “事到如今,只能是加强戒备了!”方不为当既站了起来,对于二君和尹知闻说道,“两位如果放心的话,接下来的安排,能否全部交由在下负责?” 于二君自然是没问题,他现在对方不为一百个放心。 尹知闻稍稍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 “好!”方不为点了点头,“两位从现在开始,只能是足不出户的留在房间里,尽量减少外出,以免给杀手可乘之机。 另外,也尽量减少与外界接触,一应要求,都交由亲信负责,而且进入房间的所有人员,物品,都需检查过后才能放行。特别是食物和水,除了我亲自送来的之外,两位不能任何不明来历的食物……两位有没有什么意见?” 于二君没说话,尹知闻却有些迟疑。 “这样一来,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比起性命,更比起国家危难,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知闻暂且忍耐几天吧!”于二君劝道。 “问题是,个人问题怎么解决?”尹知闻又问道。 吃喝拉撒自己都已安排妥当了,还有什么问题要解决? “什么个人问题?”方不为问道。 尹知闻嘿嘿一笑:“昨天在餐厅,认识了一位优雅的女士,本来约好,今晚共进晚餐的……” 方不为一头的汗。 这会离自己暗暗夸他为人正直,才过去多久? “忍忍吧!”于二君劝道。 “好吧!”尹知闻无奈的点了点头,又对方不为说道,“她可能会来找我,到时候我要跟她解释一下……” 方不为刚想摇头,尹知闻又说道,“说几句话而已,到时候你跟着也行……” 方不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日本间谍,见一面也无所谓。 如果这个女人是间谍,敢送上门来,那自己自然不会客气。 只要这两位同意由自己来安排,那就问题不是太大。 安排完之后,方不为里里外外又转了一圈,看哪里还有庇漏。 能做的,其本上都做到了。至少可以防备绝大部分的暗杀手段。 方不为不相信,在美国人的船上,日本间谍还敢强攻不成? 他当即便开始安排人员,挑选了四个保镖,分成两班,一内一外,由肖在明带领,寸步不离的守着这间房间,直到邮轮抵达上海。 然后,他又将病情基本稳定,但还是不能正常交流的叶无相,以及被捆做一团的叶少真,还有林仙如,老妈子,以及医生和他的助手,安排在了隔壁。 按照他的想法,本来是要把这些人全部和于二君和尹知闻安排在一起的。 尹知闻倒是出人意料的没反对,但于二君却没有同意。 一个不大的两人间塞进来十多个人,不要说睡,连坐都坐不下。 更何况,其中还有两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可想而知到时候,房间里的环境有多糟糕。 方不为也觉的有些不妥,只好把他们安排在隔壁,另外又派了两个保镖。 另外,方不为怕万一日本间谍当中有好手,像自己一样能徒手攀爬外舱,他更是指挥保镖,拆了一个房间内墙上的钢板,盖到了房间的窗户上。 看方不为如此操作,尹知闻不由的撇了撇嘴。 方不为自然懂他的意思。 这样一来,房间里暗无天日,和牢房更像了。 安排完这些,方不为又开始安排剩下的人员。 一是不能将现在的情况以及布置泄露出去,二是防止日本人狗急跳墙,里外开花。 他也不敢保证自己是火眼金睛,一通审查,就能确保剩下的所有人员当中,一个内奸都没有。 所以方不为依然要求,将其他人员集中看管。又在这些人当中,尽量能的挑选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充当警卫。 于秋水来了兴致,也嚷嚷着要给方不为帮忙。 到了此时,方不为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位大小姐存在。抹了一把惊出来的冷汗,把他和于二君关在了一起。 自己一个疏忽,光顾着推断案情了。竟然没料到于秋水胆大包天,竟然一个人去了餐厅吃了晚餐。 如果自己是日本间谍,早瞅准机会把她给绑架了,以此来要挟于二君。 安排好了一切,方不为才去找了美国船长。 他的安排计划其实很简单,断绝主要人员和外界的一切来往,严格管控食用品的传送流程,另外严禁外来人员进入控制区域。 方不为将此称为龟壳战术。 但这些安排,必须要征得美国船长的同意,特别是划定区域这一块。 幸亏于二君不差钱,虽然没有订到豪华舱,但订的上等舱房间,全都是靠近船头的区域,隔绝区域的同时,不会影响到其他客人。 当方不为把厚厚的几沓英磅混合着美金的纸币递给船长的时候,船长笑的差掉把大鼻子挤到了眼球的上面。 这是集中了所有人员身上的现金,才凑了这么多。再不够,就只能送银行本票,支票了。 但方不为估计船长不要。 因为现在的这些玩意,在方不为看来,造一张假的太容易了,除非能拿到银行去对证。 船长把纸币塞进了自己的两个制服口袋,胀的鼓鼓囊囊,又尽量装做和蔼的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英语。 翻译及时的给方不为翻译着:“船长先生说,你们只要不把房间拆了就成……另外,他会派船员搜查凶手,让你尽管放心……” 放心个屁。 这是一伙专业间谍,美国人要能搜出来才怪。 方不为拽了两句“thanks”,然后又去了餐厅。 他直接让侍应生给他找了两个最大的托盘,看到白皮肤的欧美人挑选过后,并且食用过的食品,他才会挑一些放到托盘里。 每往托盘里夹到一份菜品之后,方不为还同时拿着一双筷子,往自己嘴里送几口。 他是把菜品夹到托盘里之后,才会尝一口,并没有把筷子直接伸到餐盒里。 既便如此,餐厅里用餐的客人,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无比震惊的看着疯了一般的方不为。 好多客人甚至直接提出了抗议。 侍应生只是耸耸肩膀,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这也是方不为要给船长送重礼的原因之一。 第三四九章 守株待兔(第三更) 没有船长的允许,别说是如此不雅的举动,就连食品也是不能带出餐厅的。 等装满了两个大托盘,一手托着一个出门的时候,方不为看到这群外国人惊为天人的样子。 他没来由的联想到:如果是前世,自己怕是会被十多亿的同胞给骂死吧? 太丢中国人的脸了! 方不为甚至回过头,神经质般的回了一句:“撒由那拉!” “吧嗒”一声,旁边突然传来什么东西掉到了桌子上的声音,然后又是一声轻呼:“日本人?” 方不为扭头一看,是一位皮肤稍稍有些发黑,但身材非常棒的女孩,就像一颗黑珍珠。 女孩的手里还拿着一支叉子,桌子上掉着一块猪排,看来是被自己吓到了。 女孩好像很惊讶,又很好奇的样子,下意识的站了起来,瞅了瞅托盘里的食物:“你一个人能吃的完?” 神经质归神经质,但方不为的警惕性很高,看女孩有向食物靠近的动作,方不为飞快的退后两步,警惕的看了女孩一眼。 “请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有些好奇!”女孩回道。 汉语说的这么流利,但长的这么黑,一看就不像是华人,估计是南洋人。 但谁敢保证,长的不像日本人,还会说汉话的,就一定不会是日本间谍? 方不为摇了摇头,装做听不懂的样子,离开了餐厅。 到了船舱,方不为先将两份食物端回了于二君和尹知闻的这个房间。 桌子上放不下,方不为只好放在地上。然后盘腿坐了下来,挑着各个位置的菜品,分别尝了一口。 在回来的时候,他在过道里碰到过好几位客人,方不为也不敢保证,这里面有没有间谍,有没有使出连自己也发现不了的下毒手段。 不管是于二君,尹知闻和肖在明,更或是守在里面的几个保镖,都被他的这个举动惊呆了。 震惊还没过三秒,肖在明的脸色猛的沉了下来。 他哪能看不出,方不为这是在试毒。 问题是,你就不怕自己被毒死? 方不为给了肖在明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全部尝完之后,他才把一个托盘往前一推,把自己刚刚用过的筷子递给了于二君:“可以吃了!” 于二成接过筷子,感激的看着方不为:“多谢小友了!” 这是真正的以身试毒,方不为等于是拿自己的生命在保护他,他怎么可能不感动? 方不为挥了挥手。 他没时间说话,因为他正在尝着第二盘。 于二君也没嫌弃,拿着方不为用过的筷子,也没用碗,直接吃起来。 保险起间,方不为连多余的碗筷都不让他们用,而且只允许所有人用他用过的筷子。 而且还不让拿纸拿布擦掉上面的口水! 方不为是怕拿来的布和纸上有毒。 他总不可能把布和纸也舔一遍吧? 当方不为把刚刚放在嘴里唆了一下,被口水弄的光滑明亮的筷子递到到尹知闻面前时,才看到尹知闻气的双眼外突,面皮张红,就差头顶上冒烟了。 “赵贤生,我干你娘……” 尹知闻一声怒喝,瞪着方不为,呼哧呼哧的往外喷着粗气。 方不为被吓了一跳。 从见第一面开始,尹知闻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彬彬有礼,如谦谦君子一般。但就为了让他用自己用过的筷子,竟然暴出了粗口? 难道是有洁癖? 方不为也有了火气。 老子是为你保你的狗命你知不知道? 方不为眼睛一瞪,直接把筷子往尹知闻的怀里一摔:“爱吃不吃……” “你他娘的让我怎么吃?”尹知闻拣起了筷子,指了指托盘顶上的一块肉吼道。 方不为定睛一看,是一块猪排。 怎么不能吃了,没皮没油更没毛…… 刚刚想到这里,方不为猛的一震,愣愣的盯着尹知闻:“胡大?” “我胡你大爷……”尹知闻一声暴骂。 这么狠? 这次误会大了去了,气的尹知闻连自个的祖宗都骂。 还真是自己疏忽了。 但你能不能提前提醒一声? 方不为冲着尹知闻翻了个白眼。 “噗”的一声,于二君猛的一偏头,把嘴里的食物喷到了旁边,又连连的咳了起来。 “忘了忘了……”于二君硬是忍住了笑,打着圆场,“知闻莫要耍脾气,也怪你,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贤生也是为了你我的安危,你不知感恩不说,怎么能骂人?” 说着于二君又对方不为谦意的说道,“也怪我,忘了这一茬,知闻是马来人……” 听于二君训斥他的话,尹知闻才反应过来,迅速的站了起来,对着方不为鞠了个躬:“是我错了,贤生兄弟千万不要见怪……” 方不为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没事,是我疏忽了……我再去帮你拿一份吧!” 之前拿来的这些,全都混到了一块,而且方不为根据自己的口味,挑的猪肉还挺多,尹知闻是肯定不会再吃的。 “要不,我还是去餐厅吧!”尹知闻看了看餐盘里的食物,喉咙不断的上下滚动着,看起来就像是马上要吐一样。 这么麻烦? 方不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尹先生放心,这次我绝对注意……” 看方不为的态度很坚决,尹知闻只好做罢了。 菜没有问题,方不为又把几双筷子放嘴里尝了尝,分别递给了肖在明和几位保镖。 别说几位保镖,就连肖在明也愣愣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筷子,也直犯恶心。 这他娘的怎么吃? “快吃吧!”方不为劝着肖在明。 肖在明咬了咬牙,夹了一大筷子菜,用另一只手在下面接着,猛的塞到了嘴里,然后又闭着眼睛,飞快的嚼了两下,吞咽了下去。 那痛若的表情,就好像真的在吃毒药一样。 “还不快吃?”已经吃好的于二君一声怒吼。 他十几岁到南洋,跟着父辈白手起家的时候,别人吃剩的残羹剩饭没少拿来充饥,所以根本不在意这些。 他反而对方不为以身试毒的举动感激不已。 处理好了这边,方不为又端着另外一个托盘,进了隔壁的房间。 他只是给医生和两个保镖解释了几句,至于叶少真,林仙如以及那个老妈子,真要不吃的话,等饿的受不了,怕是别说方不为用过的筷子,哪怕饭菜馊了,他们也能咽下去。 方不为刚刚出去,一个被他派去守在走廊口的保镖快步的跑了回来。 “先生,有一个男的,一直在走廊口转悠,我准备上去盘问的时候,他又转身走了……” 方不为猛的一震,日本人终于忍不住了。 “有什么特征?” “穿一身西服,个子不高,三十来岁留着八子胡……” 方不为将保镖说的这些记了下来,又交待道:“好,继续盯着。但记住了,守好过道,不要让人进来就行……” 保镖点了点头。 这一点他早料到了。 但怕中调虎离山之计,方不为是绝对不会去追的。 然后,方不为又回了餐厅,替尹知闻挑了一些他能吃的菜品过来。 回来后,他继续尝了一筷子,但是递给尹知闻之前,他特意拿一杯清给他涮了一下。 包括涮筷子的水,他都试先尝过。 除了于二君,包括肖在明都认为方不为小心的太过头来,但方不为懒的解释。 如果要是知道前世那些各国特工五花八门,层出不群的暗杀手段的话,这些人绝对恨不得立马绝食,能撑着活一天是一天。 等所有人吃完,方不为安排了一个保镖,把托盘送回了餐厅。 看了看表,现在快接近凌晨了,除了外面守夜的三个保镖,房间里加上方不为,还有七个人,睡觉也成了问题。 两张床,自然是于二成和尹知闻的,剩下的人,只能打地铺。好在人员被集中看管之后,多的是被褥。 方不为特意将肖在明安排在了两张床的过道里,至于三个保镖,只能蜷着腿睡一夜了。 “要是不嫌弃的话,贤生与我挤一下吧!”于二君看着方不为说道。 “谢过于先生了,我不用睡,打座既可……” 这句话,把房间里的其他六个人惊了个外焦里嫩。 什么人不睡觉会打座? 除了和尚,就是道士! 方不为是在想,白天的发报环境不太理想,日本间谍如果发报,肯定会放到深夜里。 他想试试,看能不能利用系统,把日本间谍给揪出来。 日本间谍真要有了动静,有的是他忙的事情,哪里有时间睡觉? 想想方不为的身手,于二君觉的方不为可能真的没有客气,便点了点头,又缴请着肖在明。 肖在明也拒绝了。 方不为让他睡在过道里,其实是在防着另外三个保镖。 在于二君的床尾,方不为找了一块地方,刚刚坐了下来,准备调出系统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就像是人走路时,衣袖无意间扫过墙面的那种声音。 方不为心中一震,猛的把耳朵贴到了墙面上。 “呲呲”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方不为咧了咧嘴,露出一丝冷笑。 果然是等不及了。 第三五零章 无孔不入(第四更) 这是有人从上面顺着墙滑了下来,脚踩上外墙上发出的声音。 不知道日本间谍是想从窗户里冲进来,还是想贴在外墙上,侦察一下房间里的动静。 方不为静静的听了几秒钟,判断了一下方位。 来人应该是在离这间房,隔着两间的屋顶的位置。 方不为心里一动,那不是之前尹知闻住过的房间么? 靠窗这一排七个房间,日本间谍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一间? 难道是日本人早已侦查过,知道尹知闻身边的警卫力量最为单薄,最好下手? 但是谁特么的告诉你,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重要人物还会住在原来的房间? 方不为猛的站了起来。 “怎么了?”正看着一本书的尹知闻奇怪的问道。 “没事,我到隔壁看看叶先生他们!”方不为回道。 临走的时候,他又给肖在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小心戒备。 肖在明轻轻的点了点头,拿出手枪,打开保险,食指扣着扳机,横放在了膝盖上。 肖在明有这样的动作,其他人也不奇怪。 刚开始安排人员的时候,方不为就说的很清楚,他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保镖以及随从。并且警告所有人员,如果不想被误杀,在下船之前的十多天里,最好不要做出任何会让人误会的举动来。 方不为绕过三个门内的保镖,打开门,到了走廊。 走到尹知闻之前的房间门口时,方不为特意的停了下来,耳朵贴在墙上,又听了一会。 “沙沙”的几声,方不为判断了一下,这个人才刚刚降过了豪华舱这一层,到这一间的窗口,最少也得一分钟,自己还有时间。 方不为慢慢的推开了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同时拨下了藏在裤脚里的匕首。 路过床边的时候,方不为还特意的将被子拉开,塞进去了一个枕头,看起来就像是里面睡了人的样子。 等外面的人轻轻的拉开窗户,准备跳进来的时候,方不为已经悄无声息的藏在了窗户下的桌子旁边。 来人踩着桌子,进了房间。下桌子之前,还等了几秒,适应了一下视线。 看这人的一身打扮,全是一身黑,就连头上都套着头套。 方不为屏着呼吸,等着来人跳下桌子后再动手。 但等了快一分钟,这人也没动静。 方不为微微的一抬头,看到来人侧着耳朵,好像是在听动静。 还真是谨慎啊,看来他已经听了出来,房间里没有人的呼吸声。 方不为刚要准备行动,把这个人留下来的时候,黑衣人突然有动作了。 他先是轻轻的晃了一下绳子,应该是在向上原发送什么信车,然后等了几秒钟,上面没什么回应的时候,才轻手轻脚的下了桌子,向床边靠了过去。 不对啊? 明知道房间里没有人,那他想要干什么? 方不为正想等着看个究竟的时候,黑衣人背后的绳子突然摇晃了两下。 感觉到同伴发来的信号,黑衣人停下了脚步,准备转身退出去。 来了还想走? 方不为暗自冷笑,两脚一蹬,像离弦的箭一般的射了出去。 他左手击向黑衣人的后脑,右手的刀闪电般的割向了黑衣人背后的绳索。 “砰”的一声,方不为的左拳击打在黑衣人的后脑上时,竟然发出了一声闷响。 割向绳索的匕首也是“刺啦”一声,同时擦起了一道火花。 特么的,绳子竟然是软钢丝编成的? 而且狗日的竟然戴了钢盔,竟然连半个脖子都能护的住的那一种? 虽然部分的力道被挡了下来,但方不为出手极重。黑衣人被打的一个趔趄,要不是绳子吊着,直接就扑到在地上了。 上面抓着绳索的人看到绳索猛的一降,还有下面传来的响动,就知道同伴中了埋伏,用最快的速度,往上拉着绳索。 特么的,失算了? 方不为一声暗骂。 想要留活口,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没想到,这个黑衣人的反应也不慢。 头上挨了一下的同时,竟然能掏出武器来? 也是一把短刀,但比方不为的匕首长了近一倍。 绳索往上一拉的同时,黑衣人猛的往下一翻,头朝上,脚朝下,手中的短刃就往方不为的胸口扎来。 方不为一声冷哼。 他猛的往前两步,避开了黑衣人的刀,直接扑进了黑衣人的怀里,“噌噌”就是三刀,刀刀都是照着心脏的部位扎进去的。 这三刀,方不为还没用到两秒的时间。 他敢保证,就算是神仙来了,这个间谍也活不了了。 “嗤嗤”的几声,血液就像是喷泉一样的喷了出来,喷了方不为一头一脸。 没办法,过程太快,想躲都没法躲。 “它素……”一个词还没喊完整,黑衣人的嘴里就喷出了一口鲜血,然后又是两声咳嗽,血喷的更快了。 方不为能听出来,黑衣人喊的应该是日语中的“救命!” 上面的绳索不停的往上拉着,“砰”的一声,黑衣人硬是被拽出了窗口。 追是肯定不能追出去的。 方不为敢保证,这个时候,上面绝对不止一把枪对准着窗口。 他往后退了一步,暗暗的戒备着。 方不为是怕上面的日本人丢颗手雷之类的东西进来。 好在他预料的情况并没有发生,看来日本人也不想闹出大动静。 黑衣人被拉上去之后,上面没有发出一丝的惊呼声。 方不为只听到好像是两个人,抬着尸体走了,而且尽量靠着边缘,脚步也很轻。 这是怕惊醒其他的客人。 静静的听了一会,房顶上的脚步声越走越远,直致消失。 方不为判断,这些人是从船顶的左后角爬下去的。 吃了这么大亏,想来是不会再用同样的方法再来一次了。 方不为轻轻关上窗户。脱下了身上带血的衣服,又拉起一条床单,在脸上擦了一把之后,又裹在了身上,出了房间。 虽然过程比较惊险,但发动的动静极小。走廊里的保镖也只听到了黑衣人撞在窗户上的那一声响动。 但他们想着方不为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是撞到了桌子上发出的声音。 方不为走出来的时候,几个保镖还在纳闷,只是进去了两三分钟的时间,方不为怎么就光着出来了? 当看到方不为抱在怀里,正在往下滴血的衣服,还有胸口渗出的大片的血迹时,保镖才惊醒过来。 受伤了? 没等保镖的惊呼声出口,方不为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过道的另一头,还有美国船上派来的船员守着。 船长声称是为了保护给他送了重视的中国人,其实谁心里都清楚,这些人是来监视的。 十几个人十几把枪,在邮轮上,已经算是相当恐怖的一伙武装力量了,船长收再多的钱,也不敢对威胁到船上所有人安危的势力放松。 方不为指了指刚刚出来的那个房间,对一个保镖低声交待道:“进去处理一下。小心一点,听到动静后,马上出来……” 一个保镖点了点头,进了房间。 在保镖震惊而又畏惧的注视下,方不为回到了于二君的那个房间。 其实里面的人都没有睡着,方不为刚一进去,所有人都发现了他的异样。 看到方不为手里提着的衣服还在不停的往下滴着血,尹知闻和于二君全都惊坐起来。 看方不为脸色正常,行动自如,没有受伤,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杀人了?”尹知闻惊声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从船顶上潜下来了一个人,进了你之前住过的那个房间……可惜,没留下活口……” 尹知闻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肖在明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他不想让方不为冒险,但所有人当中,就只有方不为的身手最好,反应最快,能力最强,所以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也只会是他先发现,也只能是他来应付。 “辛苦贤生了!”于二君一声长叹。 虽然还不到一天,但从认识到现在,方不为所做的这一切,他全牢牢的记在心里。 于二君甚至在想,用什么方法,才能报答方不为为他们做出的这些事情? “到底怎么回事?”尹知闻好些稍稍的缓过来了一些,微颤着声音问道。 “我估计日本人想要刺杀你……”方不为回道。 “不是,我问的不是这个……”尹知闻惊讶的问道,“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房间里进了人?” “我靠着墙,听到了外面的震动声……”方不为指了指自己刚刚坐过的那个位置。 尹知闻就像是看见了鬼一般的看着方不为。 “你们早些休息吧!”方不为回了一句,找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进了卫生间,又关上了门。 他是想把带血的衣服烧了。 虽然可能性不大,方不为还是不想让自己留下太多的痕迹。 虽然有通风口,但还是把方不为熏的够呛。 等他将衣服全部烧完,把残渣冲进马桶之后,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呼到了几声咳嗽的声音。 我特么的? 方不为悚然一惊。 通风管道里竟然有人? 第三五一章 顺藤摸瓜(第五更求月票) 方不为顾不得还有浓烟不停的往管道里钻,纵身一跳,抓住了通风口的边缘,屏住呼吸,把头伸进了通风口里。 里面又是两声咳嗽,听位置,人在离这里大概二十米左右的横向管道里。 算一算大概位置,应该已近爬过了走廊口,离这里隔着四个房间。 方不为又跳了下来,瞅了瞅刚刚能伸进去一个头的通风口。 横向管道是专门为中间两排,没有窗户的房间设计的,确实与现在的方间联通着。 横向管道确实能爬进去一个人,但通往每个房间的纵向管道,却只能伸进去一个头,而且是钢板打造,人根本爬不出来。 当时挑选房间时,方不为就是怕日本间谍是不是还带着什么稀奇古怪的武器,比如毒气瓶之类,所以才挑选的有窗户的一个房间。 但他没想到,日本人还真的想到了利用这一点。 可信任的人手太少,方不为没办法提前安排,只能守住主要阵地不失,然后见招拆招。 看来日本人是想通过通风管道进行侦听,以确认主要人物在哪个方间。 “去,通知402房间的叶队长,让他派几个人,挨个房间的卫生间点火放烟……小心,不要引起大火!” 方不为换好了衣服,钻出卫生间,对一个保镖交待道。 “呜哩哇啦……”尹知闻揉着眼睛坐起身来,不知道问着什么? “呜哩哇啦……”看方不为有些发懵,尹知闻又来了一句。 方不为虽然没听懂,但能分辩的出来,尹知闻前后说的两句话,内容是不一样的。 “睡懵了?”于二君坐了起来,看着尹知闻问了一句,又对方不为说道,“他在问你是不是又有了什么动静?” 原来尹知闻睡懵了,说的是马来语。 “日本人钻进了通风管道里……”方不为解释了一遍。 到这个时候,根本不需要隐瞒,而且必须要让于二君和尹知闻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以及日本间谍无所不用其极,无孔不入的手段,尽量提高他们的警惕性。 “日本人这么厉害?”尹知闻惊叹道。 于二君蠕动了一下嘴唇,感谢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现在终于体会到,“大恩不言谢”这句话的道理。 连着折腾了两次,房间里的人已经没有了要睡觉的心思。 其他人不睡可以,但三个换班的保镖必须要睡。 方不为从于二君这里翻出了一瓶药酒,扔给了保镖,让他们每人都喝了一点。 方不为回到了于二君的床尾,于二君说睡不着,他想起来坐一会,把床让方不为睡一会。 方不为摇头拒绝了,他哪里有睡觉的时间? 一想还有十多天的航程,方不为就有些头疼。 系统也不说是开出一瓶精力药剂来,让自己喝一下。 方不为暗暗的吐槽了一句,打开了系统。 这会已是一点多钟了,再加上自己刚刚才挫败了对方的两次行动,船上的日本间谍,应该会有所行动了吧。 他先是拿出之前还有时间剩余的那枚收发仪,打开侦测了几秒。 确实有强有力的电波,但基本上都是同类型的电码,这应该是船上用来确保航行方向不出现偏差的电波。 接收到的电波也有,但大多杂乱而无序,飘忽不定不说,还极为简短。 这应该是不知从来飘过来的,并没有什么意义。 方不为等的是持续,而有规律的电波。 如果船上的日本人发报,只要打开道具,肯定会第一时间接收到。如果是上海,或是日本本土的谍报总部发过来的信号,就算距离远,不易接收,但肯定不会杂乱无序。 至少系统可以判断的出来,是不是同一个频率发送回来的。 等了快一分钟,收发仪没有动静,方不为直接关闭。 算起来,加上新道具,也只有三十几分钟的时间,还是要节省一点的好。 方不为决定,每过五分钟侦听一次,每次控制在五秒钟之内。 他不相信,船上的日本人能忍住行动失败之后的三四天之内,不向总部发电汇报。 因为距离远,不管是哪一方发送,都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收到了,肯定要反反复复的发。 而在船上,也不用担心敌方会侦测到电台,从而暴露,自然不需要如在敌战区那般小心。 方不为推断,只要开始发送,不发上个几十上百遍,直到等到对方确认收到,不管哪一方的日本人,都不会甘心的,五分钟根本不够用。 关闭了这一枚收发仪之后,方不为又研究起了新道具。 之前的那一枚,已经让他有了经验教训。系统这个坑比,给道具的时候,竟然不提示道具有隐藏属性? 刚一打开,方不为就吃了一惊。 接收到的时候没仔细看,这玩意除了收发编译之外的旧功能之外,竟然可以干扰一定区域内的电波。 而且不算隐藏属性,不用耗费积分。 确实有隐藏属性。 亲道具具有电波定位功能,但具体定位距离是多远,需要用积分兑换使用的时候才能知道。 兑换的积分并不多,一次十分,可持续使用十秒。 好东西啊! 方不为心里一阵窃喜。 自从升了一次级以后,坑比系统越来越人性化了。 不管是侦听,还是测向,之前的道具的时间都没有用完,方不为把新道具先收了起来。 之后,方不为连续侦听了一个多小时,收发仪的有效时间被用去了一分多钟,时间也已到了凌晨三点,还是没有侦听到什么信号。 难道自己推断错误了? 刚一生出这个念头,就被方不为否决了。 日本人所谋甚大,能设这么大的局,制定计划方案的人不可有想不到会出现各种意外,肯定会提前布置能及时联络总部的手段。 真要等着船靠岸以后再发送电报,黄花菜都凉了。 方不为还是按照继定的方案,续续侦听了下去。 这期间,负责外围巡查的保镖已近连续三次进来在门口汇报,称各个房间以及过道,一切都正常。 这种情况下,除了喝酒后被催眠的三个保镖,于二君,尹知闻,包括肖在明在内,哪里能睡的着。 于二君不想喝酒,尹知闻是不能喝酒,那就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干坐着。 他们本来是想聊天的,但方不为坐的四平八稳,整整两个小时了都没动过一丝,都以为方不为睡着了,谁都不想发出声音,害怕吵醒他。 尹知闻实在是忍不住了,悄悄的问着肖在明:“贤生兄弟真的在打座,他是道家出身?” 他虽然不打座,但经常会做礼陈,最多跪坐一个小时,就会受不了。 方不为竟然能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竟然铁铸的一样? 这些人里面,可能只有他才能看出方不为的厉害。 “不是!”肖在明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方不为会个屁的打座。但能坐这么长时间,肖在明也觉的很奇怪。 “还是兄长厉害啊,能培养出贤生这样的奇才来,兄弟我真想讨教讨教……” 尹知闻的话音还没落,方不为猛的站了身来。 “吵醒贤生了?”于二君不满的瞪了尹知闻一眼。 “没有,我出去转转!”方不为回道。 等了半晚上,终于有动静了。 侦测到电波信号了。 有信号从船上发出,但和定航电波并不一致,所以只能是日本间谍发出来的。 侦察到电波的同时,方不为直接打开了新道具的干扰功能,还能之前那枚无线电波测向仪。 方位显示,离这个房间直线距离有近两百米。 岂不是到了船尾? 船上的电台在船头的驾驶舱里,这个信号在船尾,那就说明自己的推断是对的,日本人真的把电台带上了船。 那他们的天线是怎么坚起来的? 按照齐振江的说法,两千里,也就是一千公里的传输距离,天线至少也得七八米。 那岂不是说,日本人发报用的电台,光天线就得二十米以上? 方不为越想越是好奇。 “贤生兄弟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情况?” 尹知闻翻座了起来,一脸兴奋的问道。 方不为脸色平静的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定时巡查!” 尹知闻还想追问,但方不为已经出了房间。 他随意的走进了一间有窗户的房间,翻出窗户之前,又特意的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 两把枪牌撸子,弹匣是满的,三把匕首,两根长短不一的细钢丝…… 方不为站在窗口,静静的听了近一分钟,确定外面没有异常的动静之后,才翻出了窗户。 从这一层,可以翻到五楼,更可以翻上五楼,到达观景台,但方不为怕惊醒豪华舱的客人,所以攀着不足二指宽的窗檐,双手悬空,直接挪到了船头的位置。 快了餐厅的位置时,方不为才攀到了第五层,又翻上了观景台。 夜间的观景台是封闭的,上面肯定没有人。 方不为量不让自己发出动静,轻手轻脚的走到了船尾的位置。 等他按照道具定位,找到电台位置的时候,猛的惊了一下,同时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怪不得日本人这么晚才发电报? 第三五二章 行动 (第六更,求月票) 不是日本人怕别人听到,害怕自己暴露,所以才故意等到了这个时间,而是他们想提前也不可能。 这个房间靠近船尾,引擎的声音,海浪的声音夹在一起,震的方不为耳膜直发麻。 别说电报,就算是开枪,估计也没人听到。日本人根本不用担心发报时会被人发觉。 方不为震惊的是日本人的天线。 趁着月亮惨淡的光线,方不为隐隐约约的看到,一根明亮的长线,被从屋顶里引了出来,然后被稍微弯了一个弧度,伸出去了大概四五米左右,直接靠在了船尾的桅杆上,然后一直向上。 方不为甚至能看到,天线的最上方,顶着一个横七竖八方框。 目测了一下,高度至少在二十米以上。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看来为了此次的行动,日本人真是下了不少功夫。 这个房间,绝对是日本人提前侦察好,才订下来的。 日本人用来发报的这个房间,在船舱的最尾部,噪声极大。但又因为是最上层豪华舱,所以价格照样不偏宜,所以根本没有人愿意住。 再加上是晚上,观景台上没有客人,根本没有人会发现他们在船尾的桅杆上架了这么高的天线。 震惊了一两秒,方不为又观察了一下守着天线的三个人。 两个在桅杆的横梁上坐着,应该是在等电报发送完毕之后,及时撤除天线。 另外,在屋顶引出天线的位置,还爬着一个人,应该是用来示警的。 方不为预计了一下,搞定这三个人的难度并不是很大。 桅杆上的那两个,他准备用枪解决。二十多米的距离,以他的枪法完全没问题。就算一枪打不死,但只要打的掉下来,也会摔个面目全非。 船尾的声响不是一般的大,就算是开枪,声音也会被引擎声和海浪声遮盖掉。 稍微麻烦一些的是爬在船顶上的这一个。 不让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大问题。今夜是残月,以普通人的视力,能见度并没有多远。再加上自己的潜行技术,有九成九的把握,可以保证不会被这三个人发现。 需要注意的是,解决爬在天线边上这一个的时候,绝对不能让房间里的人发现自己。 一网打尽不可能,方不为想的是尽可能多的杀伤敌人。 如果真能将船上的这伙间谍全歼,完全可以乘日本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带着于二君等人提前下船。 到时候日人能从哪里得知,于二君等人去了什么地方? 打定主意之后,方不为贴着船顶,慢慢的往前挪动着。他时不时的还会抬起头来,往上瞅一眼。 爬在屋顶上的这一个肯定看不到自己,方不为防范的是桅杆上的那两个。 就算这两个站的高,但离这么远,自己的动作幅度又这么慢,看到自己的可能性不大,但方不为还是做了最稳妥的防备。 每当哪一个有往下查看的动作时,方不为都会停下来等一等。 足足爬了十分钟,方不为才爬到离天线一米左右的地方,然后又将动作的幅度减慢了一半。 他现在的方位,正在爬在天线出口的那个间谍的正后方,这个人根本看不到他。 方不为是怕万一一个小心,动作过大,引起震动之类的动静,会让这个日本人警觉。 又往前爬了半米左右,方不为的头已到到了这个人的腰部,伸手就能够到他的头的时候,日本间谍下意识的一转头,猛然间看到了爬在自己身边的方不为。 方不为的身体就像是一条蛇一样,没有用脚蹬,更没有用手撑,以极为诡异的姿势猛的往前一纵,飞一般的挪到了和这个间谍平行的位置,整个过程还没有半秒。 间谍惊的双眼怒睁,嘴刚刚张开了一半,准备砸击屋顶以用来示警的拳头也刚刚举起了一半,方不为的两只手已经如同闪电一般的动了。 他一只手攥住了间谍的脖子,另一只手用上了全身的力气,重重的砸到了间谍的太阳穴上。 间谍连白眼都没有来得及翻,便昏死了过去。 方不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轻轻的把间谍的脑袋放到了屋顶上。 攥住脖子的这只手,一是防备间谍发出叫喊声,通过天线的孔传到房间里。二是防备在大力击打之下,间谍的头会撞到屋顶上,发出震动,让里面的人发觉。 从间谍发现方不为,到方不为放下间谍的脑袋,也就过去了五秒钟的时间。 直到这个时候,方不为才感觉自己在拳头直发麻。 其实最易导致昏迷的部位是后脑勺,但间谍正对着自己,方不为根本不可能把间谍的头摆个个再打。 再一看间谍,嘴角,鼻孔竟然流出了血迹。 探了探鼻息,气息明显微弱了不少。 虽然没死,但想短时间醒过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方不为紧紧的和间谍贴在了一起,先是往上瞄了两眼,桅杆上的那两个很正常,根本没发现下面的同伴身边多了一个人。 方不为又轻轻的往前挪了一下,把眼睛凑到了天线上孔上。 屋顶比较厚,孔又太小,视界太窄,方不为只能看到天线垂直的方位。 电台下面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在不停的按着发报机的按钮,正前方摆着一张写满电码的纸。 旁边坐着的另外一个,手里拿着一个本子。 本子上合上的,封皮上是空白的,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内容,但方不为猜测,这个应该是密码本。 不论其他,只要能干掉这两个发报员,再拿到这伙间谍的密码本,方不为就觉的不虚此行。 只是瞄了一眼,方不为就离开了天线,往靠近船弦的地方爬去。 想要攻进发送电报的这个房间,就必须把桅杆上的这两个干下来。 方不为爬行的速度快了很多,等他靠近船弦,离发报的房间足有二十米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他抬头观察了一下,这个位置刚刚好。 两个间谍都在射界之内,而且又离日本人发报的房间远,加上噪音,根本不用担心房间里的日本人会听到。 第三五三章 行动(二) 只是扫了一眼,确定了环境安全,方不为便极快的起身跪地,同时掏枪,开保险,瞄准,一气呵成。 “啪啪”两声,方不为先打准了一个。 声音不大,就算是开枪的方不为,听到的也就像是自己在给自己鼓掌的那种响动。 坐在横梁左边的间谍一个后翻,直接摔了下来。 方不为无心它顾,枪口稍稍一挪,又是两枪…… 纳尼? 方不为一脸的懵逼。 这个竟然没掉下来? 他很肯定自己绝对打准了,但这个间谍只是在中枪的时候动了一下,就再没有了任何动作。 方不为不死心,又是两枪。 这一次,间谍动都没有动,坐的四平八稳。 方不为不信邪,收起了枪,快速的跑到了桅杆底下。 上面就像是洒水一样,不停的往下淋着血。 方不为一头的汗。 这一个应该是绑了保险绳,或者是被天线或桅绳给挂住了。 不管了,死了就行。 离开桅杆的时候,方不为特意的往下扫了一眼。 底层的甲板上,四仰八叉的躺着一个人,身子底下是一滩暗色的液体。 离船顶二十多米高的桅杆横梁,再加上五层船舱的高度,早已超过了三十米,从这么高的地方,摔到铁制的甲板上,基本上已摔成一滩了。 方不为顾不上欣赏自己的杰作,飞快的跑回了船尾,攀着屋顶的边缘,爬到了日本人发报的这间房间的窗户上。 里面没有一丝光透出来,方不为怀疑,日本人不但拉上了窗帘,更有可能蒙上了被子。 方不为把耳朵贴到了上面,但噪音太大,他根本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方不为又攀到了过道的那一边,从帘的缝隙里看到,只是在过道里,就足有五名警卫。 其中一个正在过道里不停的走来走去,方不为细细的打量了一下,正好和保镖之前在双人舱的过道里看到的那一位对上了号。 刚刚被他击毙了三个,房间里发报的有两个,再加上门口守着的这五个…… 算一算,光方不为亲眼看到的,就有十个人了。 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是此次行动的间谍头目,也肯定会考虑到万一被敌人发现,避免被一锅端,而不会把所有人员集中到一起。 这样一来,人数怕是还要翻一翻。 方不为暗暗有些心惊。 仔细的观察了一遍环境,过道这里,并不是理想的进攻场所。 就算诸天神佛保佑,自己不会受伤,但等自己强攻进去,解决了门口的五个警卫,里面发报的人也就有了警觉。 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日本人哪里会管会不会造出巨大的动静,自然是有什么手段使什么手段。 先不管能杀几个日本间谍,方不为首先要考虑自己能不能活下来的问题。 不是方不为怕死! 而是他怎么算,怎么觉的就为杀这么几个日本人,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实在是不划算。 如果整条船上全是日本间谍,要是再有个什么能一次解决的方法,方不为倒是会考虑一下。 方不为返回了原来的位置,站在窗台上,让自己的身体紧紧的贴在玻璃上,然后腾出了双手,抽出了那一根长钢丝。 这根钢丝是特制的,两端各有一尺长是扁平的,上面是细密的锯齿。 这也是特务处专门研制出来的,专为执行潜入、绑架,以及暗杀的特务准备的。 特训科专门有一个股就是干这个的,除了研究这些稀奇古怪,但时不时就会派上大用处的工具,还研究各种毒药,以及各种绑架及暗杀的方法和步骤。 这便是在二战时期,在特工界名声响彻一时的“中美特种研究合作机构”的前身。 方不为迅速的在窗棂上锯出了一个小槽,然后将长的这一段钢丝挂了一去,又顺着自己的腰绕了一圈,最后打了个结。 这样可以让方不为更好的腾出双手,以便接下来的操作。 但方不为试了半天,硬是没找到能在极快的时间里,无声无息的打开窗户的办法。 窗棂全是钢制的,而且做功精细,基本上严丝合缝,虽然能找到将钢丝插进去的空隙,但却没办法拉扯活动,更不可能挑开最下面的插销。 只是试了一次,方不为便放弃了。 他收起了钢丝,站在窗台上,飞速的考虑了一遍各种各样的后果和可行性。 如果强攻进去,虽然能打日本人一个措手不及,但自己同样也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清楚里面还藏着多少人。 万一偷鸡不成,再蚀把米呢…… 方不为摇了摇头,飞快的解下了身上的钢丝。 他准备绕到过道的那一边,然后偷袭。 来一次,却什么都不做,方不为实在是觉的太遗憾。 他在心里默默的计算了一下。 以有备攻无算,日本人根本没时间反应。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加上自己的枪法和身手,干掉过道里的这五个间谍,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打死一个少一个,就算是日本,能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特工,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方不为检查了一下两把手枪的击发状态,把一把插回了腰里,又把另一把直接上了膛,咬在了嘴里。 正当他准备停当,想要攀到过道的窗口时,耳边突然一静。 怎么回事? 方不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耳边只剩下船体划过海面,击起浪花的声音。 我干特么的美国佬…… 方不为气的在心中大骂。 美国人竟然把引擎给关了? 难道是船坏了? 这样一来,里面的日本人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警觉,停止发报,并收回天线。 先不说会不会发现外面的三个同伙已经被人干掉了。只要稍微一有异动,日本人就会心生警惕,严加戒备。 再加上没有了噪音掩盖枪声,自己想要偷袭的计划直接被打了个对折都不止。 方不为不停的暗骂着,同时他也在飞速的盘算,偷袭的计划还有几分成功的可能性。 这个时候,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顿时吸引了方不为的注意力。 没有了船尾引擎制造出的巨大噪音,方不为不但听到了说话声,还听到了发送电报的“滴滴”声。 “加强戒备……”里面突然有个男人用日语大吼了一声,应该是这些间谍的头目。 房间里传出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方不为同时一惊,里面竟然也有不少的警卫? 也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只要出现异常情况,日本人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提高警惕。 看来自己想要偷袭的计划泡汤了。 特么的,这么不开眼,连老天都不帮自己? 方不为气的直咬牙。 “怎么回事,美国人是要准备停船?”不知道间谍头目是在问谁,“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 “应该不是我们的原因!”另外一个日本间谍回道,“如果是发现了我们,美国人不会停船,而是直接派人来搜查……” “对,确实是这样的道理……”头目又问道,“收到总部的确认信号没有!” “没有!”收报员回道,“不知是什么缘故,从发报开始,就一直有干扰信号,我估计总部根本没有接收到我们的电码?” “难道因为是在海上的缘故?”头目问道。 “应该不是,之前有多次,我部人员乘座军舰驶离帝国海港时,利用移动电台向支那分部发报,都是可以即时收到的……” 说到这里,发报的间谍猛的一顿,又是一声惊呼:“阁下,我明白美国人为什么停船了……我们的信号发不出去,也收不到信号,船上的电台同样如此。因为接收不到定航信号,怕迷失方向,美国人肯定不敢继续往前开,所以才会停船查到原因……” 爬在窗外的方不为被震的目噔口呆。 搞了半天,原来是自己的原因? 他心念一动,调出了系统,看到收发仪的干扰功能,已经不剩几分钟了。 就算现在关了信号干扰器也没用了。 经过这个变故,日本人至少会和船顶,以及桅杆上的同伙联络,以确认外围环境的安全。 可惜,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不要说偷袭,连间谍头目的面目都没有看到,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啊! 方不为咬着牙,准备放弃偷袭的计划。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等他一只脚刚刚挪下窗台,身体还没有蹲下来的时候,里面又是一声惊呼:“怎么又突然停电了?” 方不为扭头一看,桅杆上的信号灯也灭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方不为停下了动作。 “阁下放心,这应该是美国人在查找信号干扰的来源。一般像邮轮这样的环境,长时间的信号干扰,一般都是由船体产生大量静电引起的……美国人停电,应该是在用物理方法屏蔽静电……” 停电……停电…… 方不为猛的一咬牙,努力的压制着心里滔天船的喜浪。 自己还呆在这里愣个屁啊,这么大的机会,难道要白白浪费? 什么老天不开眼,什么不帮自己,这等于是一下子要把自己帮到底啊! 第三五四章 声东击西 真真的是天赐良机,自己若是白白放过,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到了这种时候,就是神仙来了,怕也计划不出什么万全之策。若是事事都要瞻前顾后,那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机会来了,说什么都要赌一把。 方不为心思急转,在瞬间便制定好了偷袭的方案。 他又闭着眼睛,迅速的回忆了一下他从天线的孔中,看到的电台所在的方位,同时根据说话的声音,判断出间谍头目所站的位置,就在电台旁边。 杀贼先杀王! 列祖列宗保佑吧! 方不为猛的吸了一口气,拨出手枪拉开保险,重新咬在了嘴里。然后上半身微微往后一仰,猛的往窗户上撞去。 在头堪堪要撞在玻璃上的时候,方不为闪电船的举起双臂,双肘向前,对准了玻璃,同时护住了头部。 “哗啦”一声,玻璃被撞的粉碎,房间内的日本间谍全都一惊,下意识的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黑影像是一只大号的皮球一般飞了进来,在地上飞快的一滚,速度稍微慢下来的时候,已经靠近了电台。 等方不为几个翻滚,准备蹲起身的时候,嘴里的手枪已经到了右手。 而站在电台旁边,手里拿着手最的间谍头目,才准备蹲下身,另一只摸向腰间,准备拨枪出手。 方不为出手如电,根本没有瞄准,只凭感觉,甩手就是一枪。 他敢断定,这就是日本间谍的指挥官。 就像是被用巨大的铁锤用力砸了一锤一样,男子的脑袋猛的往后一扬,身体也跟着向后倒。 方不为不放心,照着黑影的胸口,又是两枪。 指挥官的头上和胸口的血花,几乎是同一时间爆出来的。 “敌袭……”直到这个时候,房间里的日本间谍才反应了过来。 方不为根本不敢停顿,脚下猛的一蹬,身体凌空飞起,向放着电台的桌子后面落去,同时右手的手枪也响了起来。 “啪啪啪啪……” 从方不为跃起到落地,中间最多也就是两秒的时间里,他又开了四枪。 打的是正准备从电台边起身的两个发报员。 这四枪是在移动的状态中发射的,方不为知道打中了,但并没有打到致命部位上。两个发报员顿时惨叫了起来。 等方不为落地,日本人的枪也响了,有一把手电向他落地的方位照了过来。 “砰砰……”日本间谍的子弹不要钱一般的打在电台上,溅起了无数的火花。纸张飞的满天都是,木制的桌子被打的木屑四溅。 方不为哪里敢停留,一个翻滚,又滚到了沙发的后面。然后四肢着地,紧贴着地面,飞速的往前滑了两米左右。 杀间谍头目开了三枪,两个发报员四枪,这把枪里已经没子弹了。 等滑出沙发的时候,方不为已经拨出了腰里的另外一把手枪,飞快的举了起来,冲着正在四处乱照,搜寻他的一把手电扣下了扳机。 随着两声枪响,手电应声而碎,还有日本间谍的惨叫声。 其余的间谍看到方不为开枪时冒出的火花,同时向这边射击。 等子弹打到沙发上的时候,方不为已经迅速的从沙发后面滑了出来,几乎是平躺的姿势滑到了墙边,同时又朝着另外两把还亮着的手电开着枪。 又有两把手电被打碎,包括拿着手电的间谍,也被子弹击中。 等双脚踩到墙上的时候,方不为用力一瞪,身体又重新向少发后划去。 滑行的过程当中,他射出的手枪里的最后一发子弹,打碎了最后一把手电。 房间里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方不为不开枪,日本间谍便无法断定他现在什么方位。 间谍还以为敌人还躲在沙发后面,不停的开着枪。 沙发被日本人打的千疮百孔,毛皮乱飞,而此时的方不为,早已如同四脚蛇一般,爬到了靠近窗口的角落。 这把枪里也没子弹了。 从他撞破窗户突袭开始,到现在打完两个弹匣十四发子弹,时间还没两分钟。 方不为躲在角落里,转着头扫了一圈。 外面的五个警卫也冲了进来,现在房间里总共剩下的八个日本间谍,都在不停的往沙发的位置开着枪。 方不为飞快的给手枪换着弹匣。 特么的,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换枪。 勃朗宁确实易携带,好隐藏,也好用。但就是弹容量太小。 他出来的时候倒是想到了换枪,可惜于二君等人的保镖和他一样,全都用的是撸子,想换都没地方换去,只能多带几个弹匣。 方不为换好了弹匣,又飞快的瞅了一眼。 要不要现在退出去? 头目已经被自己杀了,两个发报员有八成的可能活不下来,最有价值的三个目标已经除掉了,另外,自己还打中了四个拿手电的间谍,每一个两枪,至少有一枪,打的是上半身。 就算现在不死,以船上缺医少药的条件,估计也活不下来。 而且自己也没有受一点伤。现在走,已是百赚不亏。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方不为咬了咬牙,正准备乘乱跳出窗户的时候,一个日本间谍一声大喝“停止射击……” 枪声当既便停了下来。 方不为猛的一惊。 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只要掀开窗帘,透进光来,日本人就知道想翻窗出去的是敌人,自己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子弹,只能当活靶子。 但日本人接下来的话,让方不为一喜,但也一惊。 “全部靠窗,把守各个出口……” 这个日本人的反应好快! 黑暗当中,敌寡我均,无法判定敌人生死的时候,自然首先要堵死所有的出口。 所有的间谍,全部按照头目的吩咐,向各个窗口冲去,速度快的,已经开始撕扯窗户上的棉被。 豪华舱的面积很大,只是单面有窗,却也有四扇之多。 方不为一声冷哼。 想要瓮中捉鳖? 老子让你好好见识见识,长了翅膀的老虎是什么样的。 方不为极为自然的站起身来,指着一个正往这边跑来的日本人喊道“这边……” 间谍只以为他是同伙,跑过来和方不为站在了一起。 方不为举着手里的空枪,往间谍身边走了两步,又好像要和他说话的样子,斜着身子靠了过去。 间谍根本没想到,自己身边站着的同伙,竟然就是敌人,当发觉方不为靠近自己的时候,还下意识的转过头来看了一眼。 但这扇窗户上的棉被还没有来的及扯下来,间谍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阔。 他刚想要问方不为要说什么,只觉嘴上一热,一个手掌就如铁钳一般扣了上来。 间谍还没来得及挣扎,只觉后脑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方不为两手用力,只听“喀嚓”一声,就扭断了这个日本间谍的脖子。 他间谍放倒在了墙边,还顺手摸走了他身上的手枪。 刚一摸到手里,方不为心中就是一喜。 是一把盒子炮,二十响。 刚才听枪声就知道,有几个日本间谍,用的也是这种手枪。 在这种混战当中,这种枪比勃朗宁好用多了。 他顺手插在了腰里,又在间谍的身上摸了一下,摸出了一个弹匣。 “那边的帘子为什么不打开……”方不为刚刚站了起身,日本头目又喊道。 方不为一看,就自己身边的这一扇窗户还是黑的。 他“嗨”的一声,一把就扯下来棉被,顺手盖到了躺在墙角的间谍身上。 左右瞅了一眼,其余的三个窗口也都有间谍把守,而刚刚发号命令的那个间谍头目,正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 那里是一个柜子,看不出是什么材质,间谍头目将整个身体藏在后面,只是露出了头,发号施令。 再次制造混乱,乘机逃出去不难,但前提是把这一个头目也要干掉才行。 方不为刚刚摸出一个撸子的弹匣,想要制造出动静的时候,间谍头目又发话了。 “报名……” 我报你大爷! 方不为心里猛的一寒。 这个日本人比自己想像的还要聪明,反应还要快。一看就是久经历练的精锐特工。 这是在防备黑暗当中,敌人伪装成自己人浑水摸鱼。 再不动手,就会被发现。 方不为左手一扬,将手里的弹匣扔向了离日本头目有三四米远的地方 弹匣撞到了墙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那里……”方不为举枪一指发出响声的方位,率先开了枪。 他这次用的是盒子炮。 盒子炮的扳机要比勃朗宁的硬的多,方不为稍微用上了一点力气,“嗒嗒嗒”就是三声枪响,子弹打到墙上,溅出一溜火花。 感受着手腕上的震动感,方不为心里一叹, 这玩意虽然威力大,甚至可以连发,当冲锋枪使,便后座力太大,直接让自己的枪法打了个折扣。 其他的日本间谍也以为那里真有敌人,不约而同的扣动了扳机。 方不为扭头一看,头目已经缩了回去,半蹲在地上,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尖,正在瞅着刚刚发出响动的位置。 第三五五章 险象环生 方不为飞速的把盒子炮换到了左手,换过了勃朗宁,照着间谍头目露出的一点脑袋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间谍头目的一块头皮直接被掀飞,人直接倒在了地上,撞到柜子的时候,发出了“咚”的一声响动。 方不为心里一沉。 柜子是铁制的,头目现在跌倒在了柜子后面,看不到身体的任何部位,自己就是想补一枪都没可能。 “八嘎……阁下……”方不为一声惊呼,一指门口的柜子。 他的日语不太熟练,不敢说太长的词。 但这两声已经完全够用了。 离门口近的间谍都看到,间谍头目倒在了地上,大声的惨叫着。 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开的枪误伤了长官。 方不为跑的最快,一副要去救长官的架势。 离门口最近的那扇窗户旁边,也冲过来了两个人。 “敌人……”躲在门后的间谍头目一声大喊。 方不为心中一惊。 头目就的意思是,提醒他中枪的人就是敌人。 他猛的加快速度,形如鬼魅,快如闪电的往前急奔。 正当其他间谍刚刚反应过来,跑的最快的这个人不是同伙的时候,方不为率先开枪。 打的是离门口最近的那两个间谍。 两个间谍应声而倒,其它间谍刚刚举起枪来的时候,方不为已经躲到了柜子后面。 “咚咚砰砰……”整座柜子被打的直颤。 方不为还没有站稳身体,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袭遍全身。 上一次,江右良指使麻七行刺,有一个枪手瞄准自己时,就有过这样的感觉。 方不为目眦欲裂,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意志力,硬生生的将身体的方位往前偏了两寸。 躲在门口的间谍头目,对准方不为扣下了扳机。 如同烧红的铁棍插了进来,方不为感到左胸口上方一阵刺痛。 中枪了! 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方不为顺势往前倒,门谍头目还没来得及开第二枪的时候,方不为右手勃朗宁当中的最后两颗子弹,全都打进了间谍头目的胸口。 “警告……”系统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闭嘴……”方不为一声暴喝。 等他落地的时候,恰好倒在了间谍头目的身边,头目的嘴里不停的往外转到着血,身体也跟着为停的抽动。 到这个时候,方不为才有时间查看身己中枪的地方。 当他用右手摸到中枪的部位时,心中顿时一松。 还好,中枪之前的一刹那,直觉救了自己一命,错开了胸腔的位置,子弹打进了肩窝里。 但是现在,方不为连进一步查看的时间都没有。 听到冲向柜子的脚步声,方不为的右手飞快的伸出柜子,将盒子炮平放,用力的扣下扳机。 日本间谍没有看到人,只看到往外吐着火舌的枪口。 “嗒嗒嗒……”枪里剩下的子弹以扇面的形式被射了出去,方不为听到了几声惨叫。 至少打中了三个,能站着开枪的日本间谍,最多也只有两个了。 方不为把枪收了回来,斜躺在地上,飞快的抽出了勃朗宁。 今夜,从日本间谍搜到的这把枪起了大用,用救了他一命来说也不过份。 外面没有了枪声,只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方不为“呵呵呵”的冷笑着。 他敢肯定,绝对还有没中枪的日本间谍,更不要说大部分都还活着。 电视上都是骗人的。 只要不是打中了头部和心脏这样的要害部位,中枪的人根本不可能就地就死。 哪怕中枪的确实是这两处,有些生命顽强的人,甚至能挺好几分钟才咽气。 活着的日本人之所以不开枪,只是因为自己躲在柜子后面,开了也没用。他们又不敢冲上来,便想着引自己出去。 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轻轻的活动了一下左肩。 不知该说运气还是说倒霉,上次中枪的,也是这条肩膀。 像是被人生生的撕开了肌肉,用锯子在锯骨头一样的生疼。整条左臂用不上一点力气。 方不为暗暗的心惊。 应该是伤到了骨头。 自己这是有生以来第三次中枪,第一次中枪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回味一下,便一命呜呼。第二次的子弹只是咬掉了左肩上的一块肉,时间不长就恢复了。 所以,对于中枪这样的事情,方不为其实一点经验都没有。 前世业务培训时,他只记得老师讲过,如果没伤到骨头,中枪的腿和脚还是可以适当的活动的。 方不为又动了一下肩,疼的他直呲牙。 听到柜子后面好像有动静,方不为把耳朵贴了上去,听到了轻微的“吧叽”声。 这是有人把脚踩到了还没凝固的血液上面,抬脚时发出的动静。 方不为把刚刚拿出的药瓶放在了大腿上,右手抓起手枪,伸出柜子,照着声音传来的方法开了三枪。 枪声和子弹打中肉体的声音同时传来,然后两声惨呼,还有倒地的声音。 方不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能站着的,最多还有一个! 他同时也在暗呼侥幸。 美国人的船,安检还是比较严格的,至少日本人没带手雷炸药之类的武器上来,不然今天算是交待在这里了。 这也怪自己贪心不足。 杀了间谍指挥官和两个发报员的时候,就应该乘乱逃出去。 现在后悔也没用,方不为飞快的把药瓶扣了过来,几乎将半瓶的药粉倒在了大腿上。 他先是将摸出药粉当中的保险子扔进了嘴里,用力的咀嚼,同时用右手抓了一把药粉,拍在了伤口上。 当药粉沾到伤口时,先是一凉,又是一麻。 方不为顿时大喜。 血被止住了不说,痛感也减轻了不少。 真是救命的好东西。 这是他临走之时,从方世齐那里连哄带骗弄来的百宝丹。 方不为又试着动了一左肩,虽然不是太疼了,但胳膊就像被绳子捆了起来,又沉又重。 方不为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一面肩膀不能动,就乖于废掉了他一半的武功。 没时间包扎伤口,方不为飞快的收起了药瓶,扔了已经打空的盒子炮,飞快的给勃朗宁换着弹匣。 第三五六章 担心 此时的房间里,哀嚎声此起彼伏,但并没有走动的声音。 算了算时间,早已超过了五分钟,美国人动作再慢,也应该赶到这一层了。 自己受了伤,而且还不轻,那原本制定的计划要不要进行下去? 隐隐约约的听到外面传来的英语呼喝声,方不为猛的咬了咬牙。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方不为伏在地上,往前挪了两步,从门口的一具尸体旁边捡起了两把还有子弹的盒子炮,提着枪冲出了门口。 …… 当顶舱传来枪声的时候,于二君等人无不面露惊容。肖在明直接站了起来,飞一般的冲动了门口,问着守着过道的保镖“赵贤生呢?” “先生刚刚进了一间房间,一直没有出来!”保镖回道。 “进去看一下……”肖在明指挥道。 安排安保计划时,方不为不止一次的给肖在明郑重的交待过只要不是他亲自调动,肖在明坚决不能离开于二君和尹知闻一步,更不能让这两个人离开房间。 肖在明虽然心急,但依然牢牢的记着这句话。 “啊……”保镖有些迟疑。 方不为同样对他下达过类似的命令。 肖在明急的跳脚,身后的尹知闻发话了。 “过去看一下而已,还有这么多人在,有什么好怕的?” 保镖又看了看于二君,于二君沉吟了一下后才说道“速去速回……” 保镖飞快的跑进了方不为之前进去的那个房间。 里面空空如也! “什么,人不在?”尹知闻吓了一跳,“你确定贤生没有出来过?” 他还不知道上午的时候,方不为徒手攀爬外墙的事情。 保镖非常坚决的点了点头。 尹知闻一脸的惊容赵贤生是怎么离开的? “王八蛋……” 肖在明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 不用猜了,方不为铁定是翻窗户出去的。而现在传来的密集的枪声,八成也是方不为搞出来的动静。 肖在明虽然火冒三丈,但并没有失去理智。听枪声一直未停,他就知道,对方既便人多势众,但至少方不为还活着。 既便自己现在就过去,去了能不能帮上忙? 方不为反反复复的给自己交待过,不论发生任何事情,肖在明都要坚守在房间。更是不止一次提醒他,只要他一动,日本人就有可能来个里外开花。 再一个,方不为也直言不讳的说过,真要有什么紧急情况发生,肖在明既便不是去送死,也是拖后腿的料。 当时的肖在明气的想打人,但也清楚方不为说的是实话。 看于二君也是一脸的担心,肖在明压下了但忧,反倒劝着于二君。 “于先生莫要担心,说不定是发生了其它的情况,不一定就是贤生搞出来的!” 想想也是这样的道理,方不为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而已。 尹知闻却是一脸的狐疑。 方不为这一天以来给他的感觉太诡异了,根本不像是个“人”。 “不行,我要出去看看!”尹知闻猛的站了起来。 “知闻,莫要冲动!”于二君劝道。 “万一要是贤生兄弟在和日本人交火呢?”尹知闻急燥的问道。 “尹先生放心,其本上不可能……”肖在明指着传来枪声的方向,“这么密集的枪声,还持续了这么久,要是贤生的话,他只有一个人,怎么可能和这么多人对攻这么长的时间?” 尹知闻看了看肖在有铁青的脸色,“呵呵”一笑,“赵兄言不由衷,怕是你自己都不信吧?” “知闻,稍安勿燥!”于二君劝道,“不管是不是贤生,我们去了都帮不上什么忙……” “那也应该派几个人去啊,至少可以探查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吧?”尹知闻一指房间里的三个保镖。 “尹先生,还是再等等吧!”肖在明回道,“贤生之前交待的时候你也在,不管外面发生什么情况,没有他亲自允许,我们这里都不能轻动……” 于二君也坚决的摇了摇头,意思是不同意尹知闻的建议。 情况未明,最忌轻举妄动,这个道理于二君还是知道的。 尹知闻气的在床上砸了一拳,盯着肖在明,愤恨的说道“赵兄也是心大,竟然一点都不顾忌贤生兄弟的死活……” 肖在明胸口一闷,就像是被人迎面砸了一拳一样。 他硬是咽下了一口怒气。 尹知闻也是担心方不为的安危,才口不择言,自己没必要和他计较。 尹知闻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说了重话,反而急的在房间里转圈。 于二君又耐心的劝了几句,把尹知闻劝了回去。 枪声断断续续的,足足响了五分多钟,而众人脸上的担心之色,也越来越淡,换上的是深深的疑惑。 要真是方不为的话,他哪里能坚持这么长时间? 除非他身上背的全都是枪。 当枪声停止的那一刻,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脸上全是凝重之色。 肯定是那一方被全歼,或是制服了。 但愿不要是方不为! 三个人还没来的及松口气,枪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枪声变换了方位,好像在向船头的方向移动。 …… 因为是深夜,即便是豪华舱里,安排的警卫也不多,只有六个人。等他们听到枪声的时候,却不敢冲过来了。 枪声这么密集,至少也是十几把枪在对射,这六个人哪里敢立既冲上来送死。 以往根本没有出现过如此重大的安全事件,再加上天然的懒散性格和自大心理,美国船上的应急举措完全等同于虚设。 等船长和大副召集好船员穿戴整齐,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多钟。 几十号全副武装的船员赶到豪华舱的这一层,正步步为营的往船尾移动时,枪声才停了一来。 但负责指挥的大副一点也不敢大意,让船员小心戒备,交替掩护前进。 整个一层豪华舱鸦雀无声,就像是没有活人一样。 但方不为在移动的过程当中,还是可以听到,几间门后面传来的粗重的呼吸声。 这一层的门全是钢制的,子弹根本穿不透。 第三五七章 尔虞我诈 方不为在过道里急速的奔跑,一直不停的用不同声调的语气喝骂着,制造出有很多本日本人的假像。 房间里面的人肯定不敢冲出来,但方不为只是想打草惊蛇而已。 他快速的在这一截过道里走了两个来回,虽然不知道这些房间里是不是有日本间谍,但他只需要判断,哪个房间里住的是美国人就行。 当走完第二遍的时候,方不为有九成的把握可以确认,有一个房间里往的是一对美国夫妇,而且岁数应该不年轻了。 他是从女主人说话的声音,以及咳嗽的时候判断出来的…… 住有类似客人的房间,方不为找到了三个,每一个房间的门缝下面,方不为都会塞进去一个纸条,上面写满了日文…… 等塞完最后一个房间的时候,方不为已经听到了大队人马冲上楼梯的声音。 方不为急速的迎着楼梯口的方向往前冲。离美国人大概有二十多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里正好是一个拐角,可攻可退。 最关键的是,这里除了有窗户之外,还有一条可以直接通往观景台的楼道。 这是方不为预留的逃生通道之一,但前提是美国人脑子发昏,想不到从楼顶上绕下来,从这里突击。 但方不为感觉可能性很低。 声音越来越近,方不为估计了一下,美国人离自己至多也就是十多米远。 他悄悄的探出头,远远的看了一眼,顿是一惊。 竟然来了这么多的人? 过道不宽,最多也就是能并排走四个人的样子。而最前面的四个船员,两人一组,抬着一面类似防暴盾的钢板,在缓慢的往前移动着。 美国人利用人多枪多的优势,采用紧逼战术,别说自己只有一个人,就是再来十个,在这种狭窄的空间当中,也根本找不出什么突破的办法。 该布置的全部布置好了,再耽搁下去,跑不了被活捉倒是小事,之前的布置可就全部泡汤了。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 方不为举起盒子炮,先打了一组点射。 “砰砰砰”的几声,钢板上溅起几点火花,所有的船员全部蹲了下来。 “呜哩哇啦……”方不为用日语大吼着,还装出了好几个人在一起的动静。 打了几枪之后,方不为把盒子炮往腰里一插,飞快的抽出勃朗宁。 还没等他开枪,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开门的声音。 糟了,楼顶上也有人。 美国人是想前后夹击! 方不为之前还想着给过道里的美国船员制造一些伤亡,将他们逼退,然后自己从楼梯上到楼顶,原路返回。 最后一丝侥幸破灭了,方不为再不敢有任何的犹豫,猛的侧卧在地上,扣下了扳机。 子弹射进盾牌与地面之间的空隙,打在了船员的脚上。 方不为连开了七枪,将一个弹匣全部打光,还大声用日语喝骂着。 子弹全都顺着盾牌与地面间的缝隙射了进去。 最前面的几个美国船员扔了盾牌,抱着脚大声的惨嚎起来。 这已经是方不为手下留情的结果了。要是照着两面盾牌中间的空隙打,至少也会死上几个。 方不为扔了勃朗宁,迅速的捡起盒子炮,侧身靠在楼梯口听了一下。 楼顶上的美国人已进下了船舱,正在蹑手蹑脚的顺着楼梯往下走。 方不为举起盒子炮,顺着楼道的空隙,向楼道上方开了两枪。 “小心……”刚刚准备潜下来偷袭的一队船员用英语喝骂着 逼退了这两路,方不为正想着后撤,身后突然传来了枪响。 是日本人的那个房间? 虽然他从来从没有想过从日本人的那个房间撤退,但方不为心里依旧一寒。 自己刚刚还疑惑美国人反应为什么这么慢,原来美国佬是有了万全之策才准备行动的。 既便再懒散,美国军人的单兵素质和军事素养,也是这个世界上首屈一指的。 如果自己稍微疏忽一些,没有准备最后一条退路,现在就只有跳船这一条路可走了。 身后的枪声很是激烈,但方不为能分辩出来,日本人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除了刚开始响起几声手枪的枪声之外,剩下的全都是美式冲锋枪的响声。 再要不走,自己就得被美国人乱枪打死。 三面全被堵死,只剩下这最后的一面了。 方不为边往窗口挪动,边将盒子炮里的子弹全都向着楼梯打了出去。 过道里的船员被自己打了个措手不及,正在原地固守,救治伤员。身后的枪声还在继续,看来美国人正在收尾,暂时还冲不过来,现在要防的,就是楼上的这一队。 楼道里子弹乱飞,火星四溅,将盒子炮当冲锋枪用的方不为,成功的将这一队船员压制了回去。 当最后一颗子弹打完时,方不为脚下一蹬,跃出了窗户。 当他身体凌空的时候,右手极快的一捞,将垂在外面的一根绳子抓在了手里。 绳子是他上观景台观察撤退的后路之时,从桅杆上割下来的一段缆绳。 这是方不为计划用来逃生的最后一条路。 他现在只能通过这里攀上顶层。 方不为两腿蹬着舱壁,单手抓着绳子,随着脚步的移动,不停的往胳膊上绕着缆绳。 跳出窗户时的动静不大,美国人应该还没发现他已经离开了五楼。 要是另外一只手没有受伤,方不为根本没必要如此辛苦。 攀爬到楼顶,方不为先是悄悄的探出头,飞快的扫了一眼,发现上面没有人。 看来从楼顶上攻过来的船员,全部从几个通道下到五层去了。 方不为飞快的翻了上来,用力一扯,拉开了缆绳上的活扣。 缆绳垂直跌落,掉到了甲板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在下面……”过道里突然有船员大叫道。 方不为暗舒了一口气。 他猫起腰,捡起了脚底下的另外一根绳子,顺着观景台栏杆的阴影,飞快的朝船头的方向跑去。 他必须在美国人全员搜查之前,回到第四层。 不管是落到甲板上,或是其他楼层,方不为都只有被活捉这一条路可走。他只能回到于二君订的房间,才能确保自己不暴露。 等方不为选好了地方,刚刚将绳子绕在栏杆上时,楼梯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负责突击行动的大副,又让从楼梯口下去的船员重新回到楼顶彻底搜查。 方不为惊叹着吐了一口气。 美国人也不好骗。 既然能想到有人会从五层滑下去,美国人也能想到是不是有人会从五层爬到了船顶。 等美国人刚刚从楼梯口露出头的时候,方不为就已经翻下了观景台。 他发出的动静很小,刚刚上到楼顶,离船头还有一段距离的美国船员根本没有听到。 方不为单手抓着绳索,用双腿绞着绳子,慢慢的往下滑动着。 动作之所以如此小心,是怕惊动附近豪华舱的客人。 开了那么多枪,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一层的客人反应再迟顿也不敢大意。心惊胆战,更或是严密戒备的时候,关注的重点自然是门或者窗户这种能进来人的地方。 当方不为刚刚滑下五层,刻意错过五楼的窗户,试图降到他之前离开时的那间房间的窗口时,五层的一间窗户突然被人打开,伸出了一只手枪。 拿枪的人一直藏在窗户后面,就在等方不为出现。 可惜方不为错开了窗户,紧贴着舱壁下降,里面的人不把枪伸出来,根本打不到方不为。 方不为被吓的毛骨悚然,他猛的往下一瞅,此时离四楼的窗户还有近一米,再加上只有一只手能用力,根本没办法跳进去。 难道松开绳索,直接往下滑? 但这把枪在自己的头顶上方,就算往下滑,也会被当成活靶子。 只是在一秒左右的时间,方不为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大脑都还没有来得及下达指令,身体就做出了反应。 “叭”的一声,上面的枪响了,但在枪响的前一刹那,方不为双脚猛的在舱壁上一蹬,身体向外急荡,、。 方不为甚至能够感觉到,从脸颊边擦过的子弹上面附带的灼烧感。 方不为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但动作一点都不慢。 在身体回落的过程当中,方不为双腿用力一绞,将身体固定在了绳索上,同时腾出了唯一能用的右手,抽出了手枪。然后上半身往后一仰,身体在空中摆成了一个“一”字,抬枪便打。 “啪啪”两声,对方的枪和方不为的枪同时响了。映着对方枪口射出的火花,方不为甚至能看到对方的长相。 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亚裔男子。 男子的身后站着一个女人,但是侧着身,方不为看不到她的长相。 但是再看身材,却给他一种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但方不为根本没时间考虑这些。 他能看到,自己射出去的子弹,击中了男子的脸,当既便爆出一团血花。但同时,方不为感到大腿上猛的一麻,瞬间又传来极度刺痛的感觉…… 自己被打中了大腿…… 第三五八章 手术 方不为猛的一咬牙,忍着剧痛,调整着身体的方向,同时往下一滑,跃进了四楼的窗口。 窗户是他之前上楼的时候,就有意打开的,所以不需要撞破玻璃,也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动。 跳进窗口的一瞬间,方不为用力的一拉绳子,绳子的活扣被拉开,向下落去。 同时,他把手里,以及身上的手枪全都丢了下去。 正在楼顶上搜寻的船员,听到枪声的时候就往这边跑,等他们跑到船头的位置,听了听动静之后,再小心翼翼的伸头往下看的时候,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到与刚才一样,有东西落到甲板上的声音。 方不为一手抓着窗台,跳下了桌子,又蹲了下来,慢慢的跪在了地板上。然后咬着牙摸了一把伤口的位置。 紧张之下,肾上腺素极速分泌,让他暂时忘记了疼痛。直到此时,他才感到大腿上钻心般的剧痛。 方不为咬着嘴唇,伸手一摸,大腿上面一前一后两个窟窿,只是在这短短时间里,血就已经浸湿了裤子…… 还好,是贯穿伤。 方不为暗松了一口气,暗呼侥幸。 要是再伤了腿上的骨头,他就等于全废了。 想想前后的经过,就连他自己也觉的自己洪福齐天。挨了两枪,全都不是在致命的地方。别说如果打在要害,就算上半身,方不为即便不死,也别想顺利的逃回来。 方不为直接将染血的裤子撕了下来,扯下了一根布条,飞快的扎在大腿根部。 然后他单脚踩地,凑近了窗口,仔细的瞅了一遍,小心翼翼的将靠内的窗台,窗户,以及桌子上溅下的血迹全部擦掉,才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 头顶上传来美国船员的呼喊声,方不为听不懂他们在说着什么。 但他至少知道,美国人接下来肯定会大力排查。 只要不让美国人找到,自己进了这间房间的线索就行。 方不为扶着墙站站了起来,顺手扯下了床上的床单提在手里,用单脚跳到了卫生间。 药瓶当中唯一的一颗保险子已经被他吃掉了,方不为只能将剩下的药粉,全部倒在伤口了。 子弹没有伤到大血管,再加上方不为用布条扎紧了伤口上方,出血量不算太大,一两分钟之后,伤口便不再有血流出来。 方不为将百宝丹的空瓶砸碎,冲进了马桶。然后又把床单披在身上,打开了房门。 出门之前,他悄悄的往走廊口的方向瞅了一眼,果然没有看到美国船员的身影。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美国人怕是集中了所有的船员,冲上了豪华舱。 过道里的保镖看到方不为又从这间房出现,就像是活见了鬼一般。 他刚刚才搜寻过的,里面明明没有人,方不为是怎么消失,又怎么突然出现的? “麻烦叫一下赵先生!”方不为对保镖说道。 事情被自己一搅和,形势比之前不知严峻了多少倍,方不为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受了枪伤,只能让肖在明过来。 听到过道里的响动,反倒是尹知闻跑的最快。肖在明还没来得及拦他,尹知闻就冲了过来,打开了门,看到了隔壁门里,只露出了一个头的方不为。 尹知闻当既便有了和保镖同样的疑惑方不为是怎么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 “贤生兄弟……”尹知闻哆嗦着嘴唇喊了一句,“你去哪了……你没事吧?” 方不为摇了摇头,紧紧的裹着身上的床单“洗澡的时候滑了一跤,崴到了脚,我去医生那里,让他上点药……关门!”最后两个字,是对肖明在说的。 肖在明闪了出来,硬是把想要跟出来的尹知闻推了回去,锁上了房门。 在肖在明关上门的一刹那,尹知闻看到方不为扶着门框的手在微微发颤,心里猛的一惊“贤生兄弟受了伤?” 但谁都没空理会他。 肖在明快步的冲了过来,扶住了方不为,急声问道“伤哪了?” 他也是久经沙场之人,称的上九死一生,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方不为受了伤。 “大腿!”方不为不敢说肩膀里还有一颗子弹,“放心,是贯穿伤!” 肖在明咬了咬牙。 他现在全是担心,哪里还有抱怨方不为的心思。 从听到枪声的第一刻起,他就在暗暗的祈祷,只要方不为活着,哪跑缺条胳膊少条腿都行。但方不为真的受了伤,却又让他心如刀割。 方不为指了指对面没有窗户的一个房间“扶我过去,再把医生叫过来……然后还要你亲自过去,把这个房间的痕迹清理一下……” 方不这又沉吟了一下“你再让过道里的三个保镖全部转入房间护卫,严加戒备……” “日本人还敢来?”肖在明惊声问道。 枪声那么密集,持续的时间还那么长,肖在明用脚趾头想,也猜到死了不少人,到这种时候,日本人还有精力搞刺杀。 “我总感觉有些心惊肉跳,内部当中,肯定还有内奸……”方不为回道。 肖在明郑重的点了点头。 他很想问个究竟,但方不为如此郑重,肖在明明白,事态比自己想象的严重。 进了房间,等肖在明离开之后,方不为精神猛的一松,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疼! 真不是一般的疼! 因为体制强化过的原因,那一颗保险子的麻醉药用正在逐渐减退。百宝丹药粉的药效确实强劲,但药力却无法如同西药一般,通过血液流遍全身,以起到麻醉的作用,只是止住了伤口表面的疼痛。 方不为感觉伤口附近的每一个毛孔像是扎了一根针在里面,直接疼到了骨子里。 只是短短的一两分钟,方不为疼的全身都是汗。 医生带着助理,提着药箱,进门的时候还在纳闷,只是治个崴脚而已,还让自己带上助理? 当方不为解下了身上的床单,看到他身上的两处枪伤时,医生才猛的倒吸了一颗冷气。 方不为这伤,肯定和刚才听到的枪声脱不开关系,没听到他有过召集人手的动静,说明去的只有他一个人。 枪声那么远,至少离着上百米,这么重的伤,这么远的距离,方不为是怎么走回来的? 但这些念头,只是在医生的脑子里一闪既逝,他非常清楚方不为叫他过来的用意。 “不去医务室?” 在医生看来,这里根本不具备做外科手术的任何条件。 方不为迅速的摇了摇头。 开什么玩笑? 难道要告诉美国人,唯一从五楼逃出去的那一个人,就是自己? “针……”看方不为态度坚决,医生也想到了原因。手一伸,就冲助理吼了一声。 看来医生和助理处理过这种伤势,动作娴熟无比。 当看到医生敲碎了一个玻璃药瓶,将其中的药液吸入了针管,方不为好奇的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磺胺!”医生回了一句。 原来是这个。 知道方世齐地下党的身份,以及负责的主要事务之后,方不为就特意了解过。 这个年代,磺胺算是最为有效的抗生素了,什么青霉素之类的抗生素,都还没有开始量产,更遑论进入中国。 但这东西,是真正的价比黄金。就刚刚医生给自己注入体内的这一支,在黑市上的价格,最低也是一根小黄鱼。所以方世齐才对百宝丹视若珍宝。 看医生又拿出了一支药瓶,方不为又问了一句,才知道医生要给自己打麻药。 “会不会局部麻醉?”方不为问道。 “什么意思?”医生拿着针管,反问了一句。 “那算了吧,不打了!”方不为斩钉截铁的拒绝道。 想想也对,这个年代,有效的麻药就只有那么几种,应该还没有研究出局部麻醉的方法。 医生顿时一惊。 中了两枪,肩膀上的这一枪还很有可能伤到了骨头,方不为能忍着没有叫出声,能和自己谈笑风声,医生就已经惊为天人了。 接下来要处理伤口,还要挖子弹,方不为竟然说不用麻药? 难道方不为是铁打的不成? 看医生愣愣的盯着自己,方不为摇了摇头,伸手要着药瓶“给我吸几口就成!” 自己的体质和正常人不同,药量少了,根本不起作用,药量多了,天知道多长时间才能醒过来? 若换成自己是美国人,船上出了这么大的安全事故,死了那么多的日本人,美国人怎么可能不对于二君的人进行盘查? 于二君等人不知内情,根本无法做出合适的应对。 医生还没反应过来,药瓶就被方不为抢了过去。 根据气味,方不为就能判断的出来,医生手里的这一支是乙醚,和林仙如用来麻昏自己的那种麻药完全不同,不会在空气中发生反应,从而产生毒气。 深深的吸了一口,没有理会系统的提示音,方不为紧紧的闭上了口鼻,屏住了呼吸,尽快的让麻药发挥着药效。 感觉到脑子里一阵晕眩,伤口上的痛楚猛然减轻了不少之后,方不为心里一松。 有作用! 他又连吸了几口,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才张开了嘴,对医生吼道“挖,速度要快!” 第三五九章 手术(二) 医生猛的一愣,方不为又是一声催促。 好吧,等你疼的受不了的时候,就知道厉害了。 医生非常利落的准备着所用的器具,同时让助手尽可能的整理出干净的环境。 当医生剪开衣服,切开伤口表皮的时候,方不为还不觉的疼。直到医生拿着手术刀和镊子,继续往里深挖的时候,方不为疼的身体直颤,脸色发白。 “子弹射的有点深,嵌进了骨头里……”医生解释道,“不行还是打麻药吧!” 方不为坚决的摇了摇头。 大部分的罪都已经受了,就剩最后的一哆嗦,怎么都要忍过去。 看方不为态度坚决,医生便不再劝,专心致志的做着手术。 为了能让尖嘴钳夹住子弹,医生不得不将伤口的范围扩大一些。等他清理出合适的范围时,方不为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了。 没昏过去? 医生对方不为的意志力,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当他用钳子夹住子弹,用力拨出来的时候,方不为的身体猛的一弓。嗓子里发出如同野兽般的一声咆哮。 “好了!”医生将弹头扔到旁边的盘子里,又快速的缝合着伤口。 方不为感觉像是在前世,追着小偷跑了好几公里的样子,心脏跳动的频率快了一倍都不止。 他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声,将手里的mázui剂瓶子扔给了医生的助理。 里面还剩下很多。 在方不为一声又一声的催促下,医生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都不止,从开始到现在,连挖带取,也就快去了不到二十分钟。 “会的挺多么?”方不为用右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牵出一丝生硬的笑容,问着医生。 在方不为看来,医生缝合的手法有些生疏,但表现的非常镇定,比给叶相解毒的时候强多了。 “我本来就是伤科医生……”医生解释道。 为了转移注意力,方不为尽量的和医生聊着一些有趣的话题,伤口还没包扎完,外面突然传来有好多人上来的动静。 这么快? 肯定是美国人! 医生不由的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听到一阵英语的对话之后,一群人停到了于二君的门口。 方不为听到了于二君的声音,尹知闻的声音,这两个人不停的和船长争辩着,声调越来越高,语气越来越激烈。 “美国人要求对所有人员进行盘查,还要对所有房间进行搜查,并让于先生交出所有的武器,态度非常坚决……” 医生侧着头,听着外面的动静,及时的给方不为翻译着。 看来是自己布置的后手起作用了,说不定下一刻,美国人就要开始搜查。 坚决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受过qiāng伤。 “速度放快……”方不急声催促道,“不要用消毒水……” 消毒水的气味太重,只要美国人一闻到,就能猜出来他受了伤。 医生抬起头,看了方不为一眼:“他们是来抓你的?” “不是,但也差不多……” 除了肖在明,就医生知道他中qiāng了,想瞒也瞒不住。 方不为话还没有说完,门外就传来拉动qiāng栓的声音,随既,便是连续不断的怒吼声和跑动声。 医生说,美国人让保镖交出qiāng,于二君至死不从。 方不为猛的一惊。 绝对是于二君不同意美国人的要求,船长开始使用强制手段了。 此时和白天的事情有着天壤之别。 白天只是叶无相中毒,再加上失踪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船员,即便知道于二君的人有好多把qiāng,但收了那么重的礼,船长自然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但现在船上死了那么多的人,而且还有一部分日本间谍潜藏在船上,时时刻刻威胁着船上所有人的性命,船长哪里还敢有一丝的大意。 医生飞速的在方不为的伤口上打了个结,利落的剪断了线头,开始给他包扎。 “不要用这个,会让人闻出来……”看医生拿着药棉,方不为直接摇了摇头。 “还有腿上,速度放快缝几针……”方不为催促道。 “他们要开始搜查了,怎么办?”医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侧着耳朵听了听。 “不行,不能再做下去了……”方不为一骨碌翻下了床,单腿站在地上,“赶快把痕迹清理干净……给我找件衣服过来!” 后一句是对助理说的。 助理还没走,就被医生叫了过来。 “先把这些弄走……”医生指了指床头柜上的器具,还有一些给方不为擦过伤口,沾着血迹的纱布。 助理应了一声,从医生的身边挤了过去。 看医生猛的举起了用胳膊,站在对面的方不为下意识的睁大了眼睛。 医生的肘子重重的砸在了助手的后颈上,“噗通”一声,助手一头栽到在了两张床中间的走道里。 可能是听到了这里的动静,外面的美国人使劲的砸了一下门。 医生扔下了手中的器具,想要把助手抱到床上。 “愣着干什么,帮忙啊……”医生冲方不为低吼一声,“不是还有一只手能用吗?” “你疯了?”方不为愣愣的看着医生。 医生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将助手搬到了床上。 方不为没想到,让他感到更疯狂的事情还在后面。 医生飞快的拿过方不为吸剩下了那半瓶麻药,捏着助手的腮帮子就给他灌了下去。然后,医生一手捂着助理的嘴,一手抄起手术刀,在助理的腿上,胳膊上扎了几刀。 像是不小心跳到了岸上的鱼,助理的身体猛的弓了几下,然后便没有了动静。 “根本来不及处理……这么大的药味,这么乱的摊场,美国人冲进来的话,你怎么解释……” 方不为猛的一愣。 医生飞快的脱下了身上的白大褂,扔给了方不为:“赶快……想穿什么,自己扒……” 说着一指昏死过去的助理。 方不为有些哭笑不得,但手上的动作同样不慢。 他本来是想赶美国人冲进来,假装成这一间本就是临时的医务室,三个人正在研究怎么给叶无相解毒的现场。但没想到医生想的比他更周到。 方不为飞快的扒下了助手身上的衣服,套到了自己的身上, 助手比他矮,衣服有些紧,但此时方不为根本顾不得了。 方不为顺便瞅了一眼,助理身上的伤口有三道,全都不深。此时已开始流血。医生随手抓起药箱里的一瓶药,打开后洒到了伤口上。 房间里顿时发散出浓烈的药草味。 等方不为刚刚穿戴整齐,“咚”的一声,门被人撞开了。 领头的正是船长,当他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方不为和医生全副武装,好像正在做手术的样子,猛的冲了过来,一把推开了两个人。 “让开……”船长一声怒吼。 方不为只有一只脚能用力,被船长一把推的摔到了地上。 当船长把昏迷的助手翻了好几个个,里里外外全都检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受过qiāng伤的部位的时候,才狐疑的看了一医生一眼。 “他怎么受的伤?” “发生了一点小冲突……” 船长咬了咬牙。 这伙中国人简直太无法无天了。 他刚刚才见到被捆的五花大绑的叶少真,既便中毒后失去了行动能力,却依然被捆在床上的林仙如。 所以对于医生口中说是发生了一点冲突的事情,他丝豪不奇怪。 “为什么不去医务室?” “qiāng声一直都在响……” 看方不为被撞倒在地,肖在明想冲上来扶一把,却被守在门口的船员拦在了外面。 方不为扔了手里的镊子,侧着身,单手扶着床站了起来。 看清了方不为的模样,船长尴尬的一笑:“对不起,我的医生朋友,我太粗鲁了……” 对于给他送了重礼的方不为,船长印像还是挺深刻的。 “没关系!”方不为刻意的伸了伸那条受伤的腿,疼的他呲了呲牙,“崴到脚了……” “抱歉!”船长耸了耸肩。 他嘴里说着抱歉,却没有一丝要放过的意思,命令几个船员搜查着房间。 房间不大,唯一能藏人的就只有两张床底下和衣柜里面,整个搜查过程没用上两分钟。 “父亲,请一切都按船长的吩咐照做!”方不为对站在门口的肖在明交待道,“我马上就出来!” “一切?”肖在明沉着脸问道。 “对,一切!”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听到翻译翻译着方不为的话时,船长哈哈一笑,张着臂膀,想要拥抱方不为:“感谢你的理解,我的朋友!” 方不为斜着身体躲了一下,又指着身上的衣服解释道:“对不起,身上有血……” “ok!”船长耸了耸肩,对方不为说道,“请继续……” 临走的时候,船长还让船员关上了门。 “好险……”等人走了,医生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他现在和刚才做手术时的方不为差不多,浑身上下都是汗。 “他没问题吧!”方不为指了指床上的助手。 “放心,我有分寸!” 医生扶着床站了起来,“先帮你处理腿上的伤!” 十几分钟之后,医生扶着一瘸一拐的方不为出了房间。 第三六零章 后手 “好了,我自己走,你赶快进去帮他医治……”到了于二君的房间门口,方不为低声催促道。 对于为了救自己,还扎了助手三刀的医生,方不为从心底深处感激他,同时也对受伤的助手万分愧疚。 “放心,我有分寸,赵先生,你也不用感到愧疚……”医生看了看方不为,又低下了头:“他是我儿子……” 方不为被震的全身一颤,不可思议的看着医生。 医生看了一眼方不为,目光当中充满着敬意:“美国人刚刚在门口说,五楼死了好多日本人,但凶手好像只有一个人……所以,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具体身份,但我清楚你做了什么。 ……于先生,包括我家老爷,既便散尽家财,也要尽绵薄之力,挣救国家与危难之中……其中的道理,我自然也明白! 我没有那么多的钱,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我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做到一个中国人,应该做的事情…… 我也更希望,你这样的英雄,能够长命百岁,替我们这些无能为力的普通人,多杀几个敌人。所以,请你一定保重……” 医生把依然还在发愣的方不为扶到了墙边,默默的转过身,进了之前的那间房间。 明明是很平常的文字堆积出了的话语,为什么自己心潮澎湃,甚至是想要哭出来? 眼睛有些发酸,好像下一刻,眼泪就会流出来。 看着医生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方不为又想到了方世齐。 他终于体会到父亲的难处了。 也正因为有父亲,有医生这样数不尽的无名英雄,愿意为这个国家,为无数正在受苦受难的同胞,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尽一份责任,这个民族才最终会在浴火中重生。 方不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的让心情平复下来。 听到外面的动静,房门被人打开,肖在明一看是方不为,脸色一变,快步的走出来扶住了他。 肖在明飞速的看了一眼方不为的脸色,看他气色还好,不像是失血过多的样子,稍稍的放下了一点心。 “怎么样?” “还好!”方不为慢慢的挪动了一下右腿。 有崴了脚做借口,医生放心大胆的给方不为敷了药。 方不为甚至感觉受伤的这条腿上已经没有了多大的痛感。 但医生警告他,大腿上股肉发达,只要一用力,就会牵扯到伤口。让他脚尽量不要着地,以免绷裂伤口。 这种时候,肖在明实在没办法责备方不为。 因为他也是刚刚才知道,刚刚的那一阵枪声是怎么回事。 美国人声称,五楼豪华舱,加上观景台,甲板这些地方,竟然被打死了二十多个人。 到现在为止,美国人都没有找到凶手,那就一只有一个可能,这些人全是方不为一个人杀的。 这是肖在明一直想做,却没有机会做的事情。 而且从小到大,他也一直是这样教诲方不为的。 到了现在,肖在明无比的后悔,当时让方不为考军校的决定。 方不为虽然不知道自己逃回来之后,船上的美国人是如何善后的,但他基本上能猜个大概。 确实如方不为所预料的一般,美国人首先确认了死者以及伤者的身份。 虽然其中的大部分死者,登船时的身份都是五花八门,有星洲人,有马来人,有印尼人,但美国人不是傻子。 这么多国家的人,为什么都会选择从星洲上船,还同时聚集到了同一个房间里? 通过现场的电台、密码本,以及编译过的电码等等,无一不说明,这些全都是日本间谍。 确定五楼的安全之后,美国船长并没有就地对伤者进行救治,而是当场审问。 并不是所有的日本间谍都是铁打的。 没用几分钟,船长就问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虽然最关键的部分没有审出来,但足够他以此判断好多事情了。 当听到凶手只有一个人,美国船长惊的差点一头撞到了墙上。 这怎么可能? 二十多号人,就是站着不动,让人拿刀捅,也要捅上好几分钟,更何况还是训练有素,全副武装的特工。 当美国人带着活口,将所有的伤者和死者辩认了一遍,发现这些人全是一伙的之后,更是惊的连呼上帝。 凶手杀了这么多的精锐特工,竟然还没有死? 当既,船长便马不停蹄的带人开始搜查。 从现场逃走的活口只有一个,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制造事端的凶手。 死多少日本间谍,美国船长一点都不关心。既便他的几个手下受了伤,也没有让他觉的有多严重。 最让他后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住在豪华舱内,真正尊贵的客人,除了受到一点惊吓之外,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除了那一个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物色了一个黑珍珠,但放着美色不享受,非要凑到窗户上看热闹的越南人,在凶手逃走的时候,被一枪暴头之外,豪华舱内的客人,再没有出现任何的意外。 至于那个越南人,谁管他去死? 船长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死的全都是日本特工,船长更不怕日本人会追究责任。 在美国人的国际邮轮上,出了这么大的国际事件,日本人撇清都来不及,怎么敢承认这些人的身份。 船长恨的是这个凶手。 杀了这么多的人也就算了,非要利用豪华舱的客人惊魂不定的机会,假造出日本间谍想要劫持邮轮,栽赃给苏联的假像来。 所以船长才会亲自带人搜捕。 他第一时间怀疑到的对象,就是四层双人舱的于二君。 因为只有四层的人最容易潜入豪华舱,也只有于二君的人,带的枪最多,也因为最为仇视日本人的,便是中国人。 同时,船长也怀疑到上午的时候,叶无相等人中毒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日本间谍搞出来的,这次事件,很有可能就是于二君为了报复日本间谍才搞出来的。 他也从还活着的日本间谍嘴里,问出了此次行动的内容之一,确实是要对船上的一伙人下手。但这个活口的级别太低,并不知道目标是什么人。 船长兴师动众的跑到第四层,但可惜,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没有中枪的人,也没有任何一把枪有过击发过的迹像。再加上在方不为的示意下,于二君最后全力配合,美国船长彻底打消了怀疑的念头。 搜查虽然还在继续,但船长的注意力却挪到了其他方面。 他要向总部汇报,还要安抚豪华舱的客人,更要想办法调查清楚,事实的真相是不是如同逃走的那个凶手所喊啊的一样:日本人出动这么多的精锐特工,就是想要把美国的邮轮劫持到临近苏联的海域,然后一把火给烧了? 肖在明还不知道方不为设计栽赃嫁祸的事情。但他却从美国船长的嘴里知道,今晚的事情全都是方不为一个搞出来的。 除了担心和后怕之外,肖在明更在疑惑,方不为一个人一把枪,是怎么杀死那么多日本间谍的? 肖在明扶住方不为的时候,于二君和尹知闻也走了出来。 “伤到哪里了?”尹知闻一脸急色的冲了过来,想要查看方不为的伤势。 “进去再说!”于二君左右瞅了一眼,拦住了尹知闻。 进去之后,方不为才发现,房间里除了他们三个,竟然再没有其它人。 “保镖呢?”方不为问道。 “全被船长征调了!”肖在明回道,“船长说这伙武装力量人员众多,不一定就全部藏在豪华舱,所以他要求于先生把保镖借给他,要对船上的所有人员全部排查……” 要不是方不为暗示肖在明,于二君是坚决不可能答美国人的这个要求的。 方不为冷笑一声。 要排查不假,但船上的船员不少,完全够用了。 船长要非要借于二君的人,还是因为自己布置的后手起了作用的原因。 船长可能不会信,但豪华舱的客人在惊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之后,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信以为真。 他们自然会逼迫船长采取措施。 就算是船长也要怀疑怀疑,最后日本间谍,其实是凶手的那个人,逃走之前嘴里喊的,更甚至用日文写的那些东西上面,说的是不是真的可能会发生。 方不为留下的内容当中,可是声称足有上百名日本外务省的精锐特工潜到了船上,而且沿途各港还会不断有日本特工化妆登船。 这些真正的权贵人士怎么可能不担心? “一个都没留下?”方不为坐到了椅子上,又问道。 “留下了三个,被我派到无相的那个房间去了!”于二君回道,“这还是我据理力争的结果!” 那间房里不但有叶无相,还有林仙如和老妈子,于二君这是怕有人灭口。 撤走也好。 方不为一直怀疑,日本人的手段不止如此,内部人中间可能还有内奸,很可能就在保镖中间。 现在就算有漏网之鱼,也确实如于二君所说,日本人自顾不瑕,不大可能再进行暗杀了。 方不为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只是调走了人,船长没有派船员囚禁于二君等人已经不错了。 这也是因为船长意识到,叶无相中毒是日本间谍下的手,秉着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的概念,船长才会如何安排。 现在的于二君已经和美国人站到了同一条船上,保镖其中藏了日本间谍的可能性不大,船长不会不想到放着这么一伙武装力量不利用,也只有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最放心,所以才坚决要求征调。 若是船上再被查出有携带武器的人,船长的第一反应绝对是缴械,更甚至是当场击毙。 “你一个人,一把枪,杀了二十多号人?”尹知闻一脸的不可思议,“你难道还有其他的帮手藏在船上?” 尹知闻关心的重点为什么是这个? 方不为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无相的医生怎么说?” 于二君不但好奇,也更加震惊,但他最关心的是方不为的身体。 不说从遇险到现在,全凭方不为一力安排和维持。只论方不为凭一己之力,不但化解了日本人的阴谋,更几乎将这一伙间谍一网打尽,于二君就生出了妖孽下凡都不一定如方不为的心思来。 先不提感激和感恩,现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有十多天才能到上海,方不为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保镖也被船长强行调走,这一路上的安全怎么保证? 谁也不敢说船上还藏着多少日本间谍,更何况,很有可能会发生尹知闻所说的情况:只要船一停港,日本人就会继续派特工上船。 “伤到了筋,可能要缓上几天才能走路!” 方不为只字不提自己中了枪的事情,也不承认日本人是自己杀的。 尹知闻还想追问,方不为是怎么凭一己之力,打死了这么多的日本间谍的经过,却被于二君给拦了下来。 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而是要确保自己人的安全。 “那接下来怎么办?”于二君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万一明天靠岸,再有日本间谍上船,我们根本没办法防备……” “停船,靠岸?” 方不为念叨了一句:“应该不会!” “为什么?”尹知闻问到。 “美国人也会想到这一点的……”方不为回道。 “什么意思?”尹知闻一脸惊诧的表情,“你的意思是说,美国人明天不会停船” 方不为点了点头。 当时的豪华舱的过道里,自己喊的很清楚,明天还会有大批的“同伴”登船。 除非船长的脑子坏掉了,否则绝对会开足马力,直赴港城。 就算燃油不够,难道船上的电台是用来做样子的? 不管事实真假,美国总部都不会放任这么大的一艘国际邮轮被本人劫持的事情发生。 美国在东南亚没有海港,也没有舰队。但不论是南洋各地,还是港城,大部分都是英国的殖民地,美国总部肯定会请求英国人出动军舰护送。 英国是美国的宗主国,上百年来,两国一直是天然的盟友。英国人不可能不帮这个忙。 第三六一章 内奸 按照既定路线,邮轮明天认定靠的港口是越南的西贡,也就是后世越南的首都,胡志明市。 现在的越南,还是法国人的地盘,与美国的关系也不是太过亲密。再加上法国人国势渐衰,对各殖民地的影向力已大不如以前,说不定日本人就会乘着这个空子,从西贡派特工登船。 所以方不为断定,安全起间,船长肯定会考虑到这些,肯定会错过西贡,更改航道,直赴菲律宾。 说不定再过两三天,邮轮就能和前来接应的美国军舰汇合。 “那叶先生怎么办?” 尹知闻猛的站了起来,急的在地上转圈,“他中的毒这么深,如果不下船救治,出现万一的话……” 于二君也皱起了眉头,看着方不为。 美国人走了之后,他也去隔壁的房间看过。叶无相还是说不了话,至多也就是能动动手指,转转眼珠。 离他中毒,也才十几个小时,谁也不敢保证他的病情会不会恶化。 “不是我们想不想下船的问题,是美国人停不停船的问题!”肖在明回道,“船不停,难道我们还能跳下海,游到岸上去?” “美国人凭什么不停船?”尹知闻一脸的激愤,“死的只是日本人而已,又不是美国人……况且,日本间谍针对的也只是我们而已,和他们美国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尹知闻猛的停下了话头,用见鬼一般的表情看着方不为“你是不是还干了什么?” 方不为看了尹知闻一眼,发现尹知闻一脸的好奇和震惊之色,就好像真的在奇怪而已。 但为什么自从自己回来之后,尹知闻一直关注的是自己之前干了什么,是怎么把那么多的日本间谍歼灭的。 他为什么一点都不担心,接下来的十几天里,会不会还有行刺的事情发生,而是一心想要提前下船? 难道他真不不怕死? 看到方不为盯着自己,尹知闻的脸色没有一丝的变化。 但方不为明显的觉察到,尹知闻的眼神躲闪一下。 哗啦…… 就好像有一块单向透视的玻璃碎掉了一样,终于看清了藏在后面窥视自己的是什么人! 方不为的脑子里闪过一道惊雷。 不可能? 方不为心中全都是不可思义的念头。 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是汉奸? 不对,尹知闻不是汉人! 方不为觉的自己的嘴里直发干,刚平复没多久的心脏,又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怎么了?”尹知闻看了看方不为,关心的问道,“贤生兄弟的脸色为何如此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方不为呲了呲牙,硬是挤出一丝笑容“不小心碰到了伤到的地方……” “还是要小心一些……”尹知闻暗松了一口气,很是关切的说道,“问你你也不说,到底伤到了哪里?” “真的只是扭到了脚……”方不为装做苦笑的样子说道,“我哪里有你想的那么厉害?一个人就敢突袭二十几号日本特工?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干,之所以推断美国人不停船,是基于船长对这次事件的重视程度,而猜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尹知闻点了点头,又问道,“但你刚才无缘无故的失踪,又是怎么回事?” 方不为定定的盯着尹知闻看了几秒。 尹知闻要真的是日本间谍,应该不会如此紧逼才对。 自己虽然没有承认,但于二君确定自己是国民政府派来的特殊人员,尹知闻也应该能猜到。 他在这种时候,一直追问自己刚才到底干了什么,受了什么伤,难道就不怕引起自己对他的怀疑? 有点说不通啊? 看方不为发愣的样子,于二君只以为他有些为难,便劝着尹知闻“你何必追究这些?贤生越厉害,我们岂不是就越安全?” 于二君是觉得,方不为连自己是国民政府派来保护他们的身份都不敢承认,又怎么会承认这些事情是他做的。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尹知闻点了点头,“但叶先生怎么办?” “只能听天由命了……”于二君叹了一口气。 尹知闻也着急,再担心叶无相的生死,但他没有任何的办法,能让美国人听他的命令而停船。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方不为的推断都是错的。 “只是在这里猜测,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方不为叹了一口气说道。 心里突然生出了怀疑的种子,只是在瞬间,便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不管尹知闻是不是有问题,方不为都决定,在没有彻底的查清楚之前,他一个相关的字都不会说。 再讨论下去也无事于补,只能按方不为所说,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就早点体息吧!”于二君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已经五点多了,“天都快要亮了!” “好吧!”尹知闻也站了起来,“贤生兄弟也赶快睡一会吧,还不知道明天还会有什么事发生……” “尹先生要出去?”方不为诧异的问道。 “日本间谍都死了,我自然是回我原来的房间啊?”尹知闻奇怪的问道,“难道还要这么多人挤在这里?” “知闻莫要胡闹!”于二君劝了一句,“连美国人都那般郑重,怀疑船上还有隐藏的日本间谍,你怎么敢保证不会有危险?而且保镖全都被强行调走,真有什么事,连个帮手都没有……还是待在一起的好,相互也有个照应!” “正因为美国人重视,我才不怕啊!”尹知闻摊着手说道,“就算有漏网之鱼,现在也被日本人撵的鸡飞狗跳,哪里还敢来我们这里找事?” “尹先生还是委屈一下吧!”方不为正色的劝道,“至少挨过今天,等美国人彻底查过再说……” 开什么玩笑。 不管尹知闻是不是内奸,都不能放他离开。 难道要放任尹知闻给日本人送信,告诉日本间谍,今晚的事情都是自己做的? 船上剩余的日本间谍若是知道后,绝对会想方设法的绑架自己,问出真相。 自己受伤之前,都不敢说不怕,更何况还是在基本上残废的现在。 尹知闻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急色。但他情急之间,却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 只能等到天亮以后了。 “好吧!”尹知闻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像是在笑话于二君和方不为胆子太小一样。 “贤生受了伤,还是睡我这张床吧,我一点困意都没有,先坐在这里看看书……”尹知闻又对方不为说道。 “扭伤而已,尹先生不必客气!”方不为拒绝道。 他现在对尹知闻所说的每个字,都不敢相信。 “好吧!”尹知闻只以为方不为是在真客气,也没有强求。 肖在明继续睡在过道里,方不为还是靠在了于二君的床脚。 除了防备尹知闻通风报信之外,还要防着他暴起伤人,刺杀于二君。 方不为暗暗的把一把刀扣在了掌心里。 也不知道尹知闻会不会在身上藏了武器。 他甚至有些后悔,昨天安排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借机要求对尹知闻和于二君搜身。 如果当时尹知闻坚持拒绝,自己肯定会生疑,再加上他一直表现出来的一些怪异之处,就算不能确定他是内奸,至少也会对他防备。 方不断闭着眼睛,看似是在假寐,其实却在努力的回忆着,自从见到尹知闻之后,他所表现出来的言行和举动。 从处处迹像表明,尹知闻都不像专业的间谍或是特工,所以对于他的一些怪异之年,方不为才没有留意。 但现在回忆起来的越多,方不为就越觉的尹知闻有问题。 叶无相的身边有林仙如这个杀手锏,就连防范意识明显要高出一筹的于二君身边,也有个老妈子,为什么单单护卫最少,防范意识最为薄弱的尹知闻这里,日本人却没有做出任何的安排? 当于二君提出利用船上的电台,给南京政府发报通报的打算破灭后,也是尹知闻一力要求提前下船。 他为什么要急着下船? 还是因为在美国人的船上,日本间谍不敢肆无忌惮的搞刺杀。若是下了船的话,日本人绝对敢强攻,两者之间的易难成度呈数倍。 之后安排房间,连于二君这种吃惯了了苦头的人,都不同意和两个行动不便的病人住在一起,明明因为有宗教信仰,更有一些洁癖的尹知闻却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 他是不是就想着人越多,他机会越大,要么会瞅准时机行刺于二君和叶无相,要么就是想要杀了林仙如和老妈子灭口? 还有,他没有和自己的秘书发生关系,是不是就是怕暴露一些习性? 还有那一个潜入尹知闻房间的间谍,也肯定是有备而来。明知道尹知闻的房间没有人,却还想着要翻找一番。 日本人想要找什么,是不是以为尹知闻会留下刺杀行动失败的原因? 到后来,尹知闻就表现的更加明显了。 他不止一次要求出去,拿信仰不同,一起吃饭不方便,更拿约会女人当借口,要不是自己态度坚决,于二君也无条件的支持自己,还真有可能给他外出接头的机会。 包括从开始,到现在,尹知闻一直对自己的来历,每次所做的应对都表现出非常一般的好奇,处处想要套自己的话。 他既然猜到了自己是南京方面派来的特殊人员,而且在这么危急的时候,不关心自己的安危,却好奇这个? …… 方不为的心跳的越来越快。 他之前一直认为,尹知闻也是南洋有名的爱国人士,虽然不如于二君和叶无相的名头那么大,也没有做出这两个人这么大的贡献,但一直捐钱捐物,支持抗战,就算有一些奇怪的地方,也可能是他没有和间谍或特工打过交道,太过好奇的缘故。 而且这样的人,也根本不可能是汉奸,不然他之前为抗战所做的这些事情,根本没办法解释。 但现在一想,尹知闻是内奸,才是最为合情合理的。 如果叶无相死了,于二君也死了,整个代表团,唯一活着的主事人,就成了尹知闻。 那个时候的尹闻,就成了南洋抗日志士中的一面大旗,也成了躲过国民政府刺杀的爱国英雄。 如果他坚决的对外声称,是国民政府惧怕南昌机场失火案的真相暴露,或者是国民政府内部因为派系斗争,派人刺杀,才导致叶无相和于二君勋命,外界又会如何认为? 再加上日本人为了栽赃陷害而故意误导所留下的这些证据,哪一项都指向国民政府才是幕后真凶。 方不为敢保证,不管是国内各派系,还是国外各强国,百分之九十以上,都会相信。 真有不信的那么一小摄,也只会跟着大势,在国民政府的尸体上踩上两脚。 到了那个时候,委员长所掌控的国民政府,离分崩离析的时候也不远了。 还抗日,还安内? 简直是笑话。 再退一万步,既便事后查明,此事是日本人栽脏陷害,和国民政府没有关系,那唯一活下来的尹知闻又会怎么样? 于二君和叶无相都死了,再加上他在此次事件之后的影响力,他完全可以取代这两人,更或者是取代南洋抗日同盟的抗旗人物,此时留在南洋,正在组织抗日子弟兵,准备开战后直赴国内参战的伍先生。 到那个时候,整个南洋抗日联盟,已算是完全被掌控到了日本人手里了,日本人岂不是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不知不觉之间,方不为竟惊出了一身冷汗。 尹知闻九成九是汉奸,是日本人安插在南洋的棋子。 但这些全都是自己的推测,没有任何的证据。 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于二君相信,更或者是让南洋的爱国志士认清尹知闻的真面目? 必须要找到证据! 如果自己的推断是对的,尹知闻绝对不会在没有十全把握的情况下,做出暗杀于二君,或是对林仙如灭口的事情来。 第三六二章 接头 尹知闻的价值远不止如此。 哪怕此次行动彻底失败,日本间谍也不会因小失大,让他暴露。 如果自己是尹知闻,更或者是日本人,接下来会怎么做? 在美国人大张旗鼓,全力搜查日本间谍的前提下,就连日本人也肯定认为,于二君会相应的放松警惕。 至少日本间谍会想办法与尹知闻接头,查清楚暗杀行动为什么失败,死伤二十多位帝国精英的原因。 一切都还来的及。 方不为刚刚合上眼,就听到了尹知闻发出了微不可察的叹气声。 从他这一天一夜的表现,方不为断定,尹知闻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专业的间谍训练。 但也已经很厉害了,别说于二君,就连肖在明都压根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方不为暗暗的冷笑一声,同时也大松了一口气。斜斜的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 天色刚亮,身边就传来了细微的动静,方不为睁开眼睛,看到尹知闻正蹑手蹑脚的从肖在明的身边走过。 看到方不为醒了,尹知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 方不为轻轻的点了点头。他在猜想,尹知闻什么时候会提出要出去的要求。 他刚从肖在明的身上跨过去,肖在明和于二君也一前一后的醒了。 在肖在明的搀扶下,方不为去了卫生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又让医生去了餐厅,拿了早餐。 方不为照例尝了一遍,这次的尹知闻倒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 方不为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一猜就知道,他在发愁,更是在害怕。 怕了才好。方不为更是期盼着他尽快有所行动。 邮轮行进的速度很快,但正在大海上,没有参照物,谁也不知道是在开向西贡,还是如方不为猜测的那般,开向了菲律宾。 船长再没有出现,也没有派人来过,被征调走的保镖也没有回来,谁都不知道,船上现在的具体情况。 尹知闻再没有闹着要出去,但是提过一次,说是派个人出去打听打听。 去的是医生,几分钟之后就回来了。 原来除了两头的楼梯,这一层其他的进出口全都被封锁。而且唯一通向外面的两个出口,也有荷枪实弹的船员在把守,每一个进出的人员,都会仔细甄别。 等于医生是什么都没有打听到,尹知闻虽然在尽量克制,方不为还是能看出来,他越来越焦燥不安了。 尹知闻越着急,方不为就越放心。 当时间过了中午十二点,所有人都发现不对了。 因为邮轮依然行驶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海岸的迹像。 按照行程,邮轮应该是在上午九点左右停靠在西贡,这几天风平浪静,一帆风顺,时间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误差,就算可能会误点,至多也就是三四个小时的时间。所以如果邮轮要驶向西贡,到这个时候,至少会看到海岸线。 “美国船真的不去西贡?”尹知闻猛的站了起来,盯着方不为问道,“那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叶先生……” “那尹先生有什么好的建议?”方不为摊着手问道。 尹知闻猛的一噎。 “贤生昨天就说过了,这不是以我们的意志和影响力就能改变的事情。而且你也看到了,美国人的态度是何等的强硬?” “不行,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等着!”尹知闻很坚决的摇了摇头,“我去找美国船长!” “谁去了都没用的!”方不为回道,“美国人现在如同惊弓之鸟,看谁都像是日本间谍,一句话说不好,或是有任何可能会引起误会的举动,就有可能被他们扣下了审查……这种时候,他们是根本不讲理的,对有疑嫌的人,直接上手刑讯都有可能……” 尹知闻的脸色猛的变了一下。 方不为岂能不知他是什么心思? 尹知闻肯定是要想办法和上线联络,一是搞清楚,昨天为什么会死那么多人,二是问清楚,接下来的他,应该干什么。 他也更加担心,负责和他联络的上线,是不是也被打死了? 死了倒好,万一活着,被美国人抓到,把自己供出来怎么办? 所以尹知闻一直焦燥不安,生怕下一分钟,美国人就会来抓他。 方不为这样一吓他,更让尹知闻心惊胆战了。 “那就这样眼睁睁的坐着等死?”尹知闻脸色煞白,一屁股坐倒在了椅子上。 于二君和消在明都只当他说的是叶无相。 “贤生已经安排了,船长专门派了一位西医,全天候看护无相……”于二君叹着气回道。 “尹先生稍安勿燥,一切都还没有到最糟糕的程度……”方不为劝慰道。 要是他行动方便,哪里会这么麻烦。 只要被他发现了尹知闻的异常,方不为绝对会顺水推舟,放任尹知闻和上线联系,以便找到尹知闻是日本间谍的证据。 但方不为现在成了残废,没办法看住尹知闻,只能将他控制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让日本人自己上门。 方不为敢断定,这一组日本间谍,绝对有漏网之鱼,说不定数量还不少,就看美国船长能挖出来几个了。 而其中也肯定有人知道尹知闻的真实身份,不可能不来联系他,自己只需要守株待兔便可。 果不其然,刚刚用完了午餐,医往就进来说,有一位女士,跑到这一层来找尹知闻。 终于出现了! 方不为暗松了一口气,又抬起头,看了看尹知闻。 “女的?”尹知闻故做疑惑的反问了一句,停顿了两三秒,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应该是我在餐厅里认识的那个女孩!”尹知闻双掌一拍,颇有些兴奋的说道。 他一提醒,方不为也想了起来。 昨天安排护卫时,尹知闻提到过一句,说是在餐厅认识了一位优雅的女士,说好的会一起共进晚餐…… 看来就是这个女人了。 能在双人舱的餐厅偶遇,还约好一起吃饭,那就说明,这个女人也住在这一层。 那这个女人是不是日本间谍? 见一见就知道了。 就算这个女人再厉害,能防的滴水不漏,但尹知闻却没有什么反侦察的经验。 方不为有九成九的把握,可以通过两个交谈时,尹知闻所表露出来的语气和动作判断出来。 “贤生,人家专程来找我,我说什么也要见一见……”尹知闻看着方不为说道。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也难为尹知闻了。 刚刚还为了叶无相的病情,大骂美国人强权,一副不愤的模样,这会一听到有女人来找他,就全抛到脑后了。 “见一见也不是不行……”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后说道,“但首先要保证你的安全……能不能对她搜身?” “这怎么可能?”尹知闻瞪着眼睛说道,“人家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凭什么要迁就我们……” “好吧!”方不为装做无奈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但我必须要在场……” 包括肖在明在内,都有些惊讶。 一看尹知闻兴奋的样子,谁都知道他是精虫上脑了,能答应才怪 但就连方不为也没想到,尹知闻竟然一点推辞都没有。 “难为贤生兄弟了,连这样的事情也要为我操心……”尹知闻揶揄的说道。 尹知闻看起来很开心,方不为猜测,他是因为上线终于来联系他的原因。 至少说明,日本间谍还没有将他供出来。 肖在明安排好了房间,扶着方不为过去的时候,方不为才发现,他竟然认识这个女人。 虽然长的黑一些,但这个女人的皮肤非常好,油亮光滑。而且身材也不差,玲珑有致。 就是昨天晚上行动之前,他去餐厅运送晚餐,看到的那位黑珍珠。 女人先是看了方不为一眼,瞳孔猛的一缩,好像是见到了极为可怕的事物的样子。 当看到方不为也在观察他,女人瞬间恢复了正常,露出一副很疑惑的模样,好像是在回忆,到底在哪里见过方不为。 装的还挺像。 方不为暗自冷哼一声。 这女人绝对是日本间谍无疑。 方不为也一阵的后怕。 怪不得这个女人当时看到自己时,会表现出非常好奇的样子,更有意识的靠近自己。 也幸亏自己的防范意识高,没有给她下手的机会。 这女人当时之所以靠近自己,有八成的可能是想下毒。 不对啊? 包括尹知闻在内,自从叶无相中毒之后,南洋过来的这些人,全都被自己限定在了一定的区域内,根本没有和外界接触过。 而自己也只是与这个女人见过一面,自己行动,也是见面之后,又过了好几个小时才发动的。 这个女人应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才对,那为什么再次见到自己的时候,会是一副又惊又怕,极度警惕的样子? 方不为心中无比警惕,但脸上却适时的露出了一丝微笑,对着女人点了点头。 尹知闻指了指方不为,笑着对女人说了一句马来语,好像是在给她介绍。 方不为暗暗冷笑。 怪不得昨天晚上,尹知闻睡懵的时候,会用马来语和自己对话。 想必当时他就想到自己会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在为之后和上线如何接头而绞尽了脑汁。 尹知闻想到自己是国民政府派来的,所以才会断定自己不会马来语,故意在试探自己。 老子确实听不懂,但是老子能录下来啊。 方不为当既便打开了一枚窃听器。 女人看起来很有礼貌,笑着对方不为点了点头,又转过身,和尹知闻说着话。 看这女人的侧身,怎么有些熟悉的感觉? 方不为皱紧了眉头。 不是餐厅里的这一次,自己应该还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女人。 方不为盯着女人的侧身细细的打量了几眼,脑子里突然一炸…… 自己大腿上中枪的时候,开枪的那个男人身后,站着的就是这个女人。 怪不得她刚刚见到自己时,会那么震惊,那般防备! 这女人知道他的同伙,都是被自己杀掉的。 她也很有可能在昨天晚上的时候,就认出了自己。 她这次来,也根本不是跑来给尹知闻安排什么任务,而是知道自己就住在第四层,专门跑来打探虚实的。 这个女人在这一组的日谍间谍当中的地位,很可能不低。 但她为什么却能大摇大摆的来找尹知闻? 当时的美国人听到枪响,也肯定会大力排查,不可能不会发现,一枪打中自己的大腿,却被自己一枪爆头的那个男人。 这个女人当时就在场,过道里全都是美国兵,她想逃也逃不掉。美国人事后肯定会详细审问,这女人是怎么从美国人的审查之下,蒙混过关的? 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认识自己,却还敢出现,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离开了。 方不为淡淡的扫了看表面好像在谈笑风声,实则吓的浑身都在微颤,好像用尽的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意志,不转头看向自己的尹知闻,心中盘算着,接下了应该怎么操做。 看尹知闻强忍着的样子,方不为能猜出他们肯定在谈论昨晚上的事情,也肯定谈到了自己,将这些对话复述给于二君,基本上就能证明尹知闻是日本间谍内应的身份了。 况且,方不为相信,这女人肯定还会给尹知闻安排任务。 自己确实听不懂马来话,可是于二君可以啊! 方不为打了保哈欠,好像一副极度无聊的样子,转过头来对肖在明说道“没意思,我们走吧!” 肖在明不明所以,疑惑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当对上方不为提醒的眼神时,肖在明猛的一惊这个女人有问题? 既然有问题,为什么还敢让尹知闻单独留在这里? 方不为连续使着眼色,肖在明压下了心中的惊疑,扶着方不为出了房间。 临出门的时候,方不为还调侃了尹知闻一句“时间不要太长……” 尹知闻硬是挤出了一丝生硬的笑容,点了点头。 “这两个都有问题!”刚出门,方不为便贴到肖在明的耳朵上说道,“等他们准备离开时,女的交给我,你负责尹知闻……” 肖在明脸上全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第三六三章 猝然发难(求月票) 既便心里再震惊,肖在明也明白,现在不是追问的时机。 “你伤成这个样子,还能行动?” 肖在明指了指方不为受伤的那条腿。 “你放心,一个女人而已……”方不为笑着回道。 肖在明咬了咬牙。 再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手。 如果叫保镖过来,不管是这个女人,还是尹知闻都会警觉。 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俩的身上有没有带着枪。 “下毒行不行?”肖在明压低声间问道。 方不为摇了摇头! 他早就考虑过了。 这女人一看就是极为专业的特工,怎么可能不会防着这一招? “乘其不备吧……”方不为轻声说道。 方不为和肖在明一左一右,靠在门口,静静的等待着。 当听到里面有起身的动静时,方不为直接打开了房门。 “谈完了?”方不为笑着问了一句,还调侃般的看了尹知闻一眼,“再不留一会?” 此时的尹知闻面色青白,连和方不为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更遑论对话了。 察觉到了尹知闻的异样,女人靠了过去,一手搀着尹知闻的胳膊,一手揽着他的腰,浅笑着对方不为说道“我晚上再来找他……” 还晚上? 方不为心中冷哼,脸上却是一副调笑的模样“随时来都可以。” 被女人暗暗的掐了一把,尹知闻也警醒了过来,冲着方不为,露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 尹知闻表现的很绅士,给女人带着路,方不为往里闪了一步,让开了门口。 当尹知闻的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女人快要走到和方不为平行的位置时,方不为猛的动了。 唯一能动的那只脚猛的一蹬,方不为一个虎扑,扑向了女人。 方不为甚至能看到女人眼中刚刚才生起的惊慌之色。 女人的反应极快,但再快也快不过猝然发难,快如闪电的方不为。 当女人的手猛的一抖,一柄小刀从袖子里划到掌心的时候,方不为已经扑到了女人的身上。 女人的手刚刚有了一个想要抬起来的动作,方不为的右手已经扣住了女人的脖子,然后一个头槌,重重的砸到了女人的脑门上。 等两人一同倒地的时候,女人已经昏死了过去。 方不为发难的同时,肖在明也同时有了动作。他一拳砸到了尹知闻的脑门上。 尹知闻虽然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但肖在明养尊处优,身手早就落下了不少,这一拳只是打的尹知闻后了退了一步,退进了门槛以内,根本没有让他昏过去。 肖在明的第二拳挥过来的时候,尹知闻的手已经伸向了怀里,一看就是想要掏枪。 但有方不为在,怎么可能会给他这个机会。 方不为右手猛的往上一扬,一道白光从掌心里飞出,射向了尹知闻。 “啪嗒”一声,一柄勃朗宁手枪落在了地上,同时传来尹知闻的一声惨叫。 肖在明定晴一看,尹知闻的手背上扎着一柄匕首。 肖在明猛的一推,把尹知闻推回了房间,同时一脚踢上了门。 方不为能动的那条腿,一个横扫,就将尹知闻勾倒在地,然后一拳打在了尹知闻的后脑上,将他击晕。 “老了……” 看到翻身坐在地上的方不为,再看看躺在他身边,已经昏迷的一男一女,肖在明叹了一口气。 “你去请于老先生过来……”方不为用一只手和牙,撕扯着尹知闻身上的西装,扯成布条,捆着两个人的手脚。 肖在明刚打开门,就看到了从对面跑出来的于二君。 于二君是听到了尹知闻的那一声惊呼,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看到被方不为捆的四蹄倒攒的尹知闻,于二君猛的一惊。 “贤生,这是怎么回事?”于二君惊问道。 “于先生,我怀疑尹知闻是日本间谍的内应……” 方不为又伸手一指那个女人,“我敢确定,这个女人就是日本间谍的头目之一……” 于二君看了看那个女人,又看了看尹知闻,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那也不能说明知闻就是内奸呀,如果他也是被蒙骗的呢?” 别说于二君,就连肖在明也一脸震惊的看着方不为。 帮助方不为制服这两个人,是因为他对方不为的信任。但肖在明同样好奇,方不为是凭什么认定尹知闻有问题的。 “于先生莫要着急……我记住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你一听便知……” 听方不为说着自己根本听不懂的话,肖在明又是震惊,又是怀疑。 从小到大,方不为聪明归聪明,但哪里有过这等过目不忘的本事? 于二君比肖在明还要不堪,刚开始只是眼睛外突,不敢置信的样子。到后来,竟然整个身体都颤了起来,等方不为说完,他的那一把白胡子都被抖的开始乱飘了。 “你……你……”于二君抬起手,指着方不为,连说了三四个“你”字,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方不为早就料到于二君会有这样的反应。但他根本不知道这女人和尹知闻的对话当中,哪句是谈到自己的,哪句是谈到他们自己的身份的。方不为没办法,只能全部说出来。 “你……你竟然……凭一已之力……设下这么大的局……”于二君有色潮红,颤抖着声音问道。 方不为“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这女人怎么知道的? 呸! 方不为又暗骂了自己一句。 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这女人昨晚上就在豪华舱,自然听到了自己在过道里喊的那些话,当然也明白自己给他们栽赃的内容。 这下闹大发了! 方不为有些头疼。 他连自己独身突袭,灭了二十多个日本间谍的事情都不敢告诉肖在明,就是怕影响太大,事后不好善后。 现在又多了一个于二君。 “哐当”一声,于二君猛的站了起来,把自己拐杖甩了出去,砸在了对面的墙上。 肖在明猛的一惊,还以为老头是要起身打方不为。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于二君就兴奋的站了起来,在地上转着圈子,一手握拳,不停的击打着另一手的掌心。 第三六四章 无中生有 “怎么……可能……不……可能……” 转了两三圈,于二君才停了下来,看着方不为,又开始结巴了。 “于先生……”方不为看着于二君还在发抖的身体,小心翼翼的劝道,“莫要伤了身体……” 他是怕于二君太过高兴,兴奋的厥过去。 于二君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但发觉心跳的更快了。 “我只以为,你至多也就是单枪匹马的杀了二十几个日本人,这已经够让我不敢思议了…但我没想到,你竟然还能做出这等大事来……你让我怎么镇定?” 老爷子想的太乐观了,美国人岂是那么好骗的?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深……再说了,美国人不一定会上当的!”方不为又无奈的劝道。 “不一定?”于二君兴奋的回了一句,“就算打不起来,也能让日本人吃不了兜着走……” “难!”方不为摇头回道。 “你觉的难,是因为你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于二君快速的说道,“这女人告诉尹知闻,你跑了之后,豪华舱就有大人物给船长施加压力,要求利用船上的电台,给本国本土各大新闻报纸发报,要将这件事情提前公布出去,以给美国国会施压……” 这也是方不为当时灵机一动,而想出来的馊主意。是他站在过道里的时候,大声嚷嚷出来的。 他想到既便船长将邮轮上的一切全都汇报给总部,但在没有彻底调查清楚真相之前,美国只会将此时暂时压制下来。 所以方不为才在船长带人攻上五楼之前,大肆煽动豪华舱的客人,称美国政府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肯定会包庇日本人。并鼓动所有听到这件事情的其它国家的客人,尽量想办法通知各自的国家,提前给美国政府施加压力。 这艘船虽然是美国人的,但住在豪华舱的客人,哪个国家的都有,英、德、法、苏不一而足。方不为不相信,美国船长能把这些人的嘴全都赌上? 方不为没指望美国人会相信自己栽赃给日本人,称日本人要劫持邮轮,制造假相,引起美苏两国冲突的阴谋。 他只想让试一试,看能不能让这些国家的强权人物,认为此事不论真假,都能挑动美日之间的关系,而有意的将这件事情传出去,在国际上形成舆论,给日本人制造些麻烦出来。 到时候就算明知是有人在中间挑拨,美国和日本也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小心来应对。 方不为觉的,反正只是吼两嗓子,写几张纸条而已,又废不了多大劲。 其实方不为最真实的意图,还是想让美国船长重视此次事件。 因为谁也说不准,是不是如同尹知闻所说,日本人会在各港口提前安排接应人员登船。 也更说不准,船上还藏了多少日本间谍。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让美国船长打起百分之两百的精神,尽全力搜捕漏网之鱼,同时直接改变航道,直赴菲律宾的海军基地。 这样才能彻底的挫败日本人的阴谋,以保证于二君等人的安全。 “那到底有没有人将电报发出去?”方不为问道。 “后来怎么样,这女人也不知道!”于二君扫了一眼那个女间谍,又说道,“她当时以风尘女子的身份,留在了豪华舱……而被你打死的那个越裔美国人,其实才是他们的此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 方不为猛的一惊。 原来自己在日本人发电报的房间里,打死的那两个间谍头目,都只是小虾米? 怪不得这个女人明明住在双人舱,但昨夜却出现了豪华舱。 “她是怎么蒙混过去的?”方不为又问道。 “这个她没提,只说美国人并没有怀疑她……但是,贤生你要小心了……”于二君郑重的说道,“这个女人知道事情是你做的,正与尹知闻商量,要绑架你,再暗中交给美国人,以消除这件事情给他们带来的隐患和影响……” “这女人已经把我昨天潜上五楼突袭的事情,告诉船上的美国人了?”方不为惊声问道。 “那倒没有!”于二君摇了摇头,“没有证据之前,她怎么敢暴露自己是日本人身份……” “况且,其实在昨夜,她并没有认出你来,只是觉的眼熟。刚才看到你的第一眼时,她才确认的……” 方不为猛的松了一口气。 仔细一想,这样才合理。 当时那个男人挡在前面,方不为没看到女人的面目,女人也看不到他才对。 “你到底干了什么?”肖在明终于瞅准机会,插上一句话了。 他听了个大概,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船长所说的那二十几个日本间谍,确实是方不为一个人杀完的。 结果他还没有震惊当中恢复过来,又听到于二君说方不为设计了惊天之谋,好像又把他之前在上海干的事情重演了一遍。 肖在明实在是不敢相信,方不为凭一已之力,是怎么做到这些的? 于二君看了一眼方不为,意思是让他自己说。 连于二尹君都知道了,就更没有必要向肖在明隐瞒了。方不为三言两语的说了他如何突袭日本间谍,以及顺便陷害了日本人一把的经过。 肖在明被惊的呆立当场,就跟一尊雕塑一般。 见到有人比自己还震惊,于二君更兴奋了。 但激动的同时,他更加好奇眼前的这一对“父子!” 确实长的像,但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却一直让他觉的有问题。 于二君也对方不为的来历更加的好奇了。 过了许久,肖在明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就像看着陌生人一样的看着方不为。 除了司机案那一次,肖在明有参与之外,其余方不为干过的事情,肖在明大多都只是耳闻,而且全都是方不为怕他担心,也怕挨骂,而特意阉割过的版本。 但这一次,却是肖在明亲身经历。 独自一人,全歼二十多名日本精英特工,这已经让肖在明觉的是在听神话了。方不为竟然还能见缝插针,无中生有,硬生生的把一件毫无来由的屎盆子,扣到了日本人的头上? 他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美国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傻?”肖在明喃喃的说道,“他们至少要调查清楚,这起枪杀案是怎么发生的吧,还有散布谣言,最终却逃走的那个人的身份,总要查出来的?” “内讧!”于二君笑道,“贤生假做幡然醒悟的日本间谍,不忍看这船上几百条性命葬身鱼腹,最后关头迷途之返,才做出的这些事情……” 肖在明呲了呲牙,美国人不是白痴,怎么可能相信这世上真有这么厉害的人。 但他一看方不为,又猛的一愣,这事情不就是方不为凭一已之力做出来的么? “计谋简单,但管用就行!”于二君笑道,“美国船长可能不会信,美国政府也可能不会相,更甚至是,船上其它国家的客人也不会信……但这些人,特别是不想让美国置身事外,更看不惯日本人越来越嚣张的这些外国人,不可能看不到其中蕴藏的机会。遇到可能名正言顺的挑拔美日两国关系的机会,这些其它国家的人,是坚决不会放过的……” 方不为有些汗颜。 何止是简单,简直是错漏百出,逻辑不通的厉害。 但死了这么多人,而船上有大量日本间谍的事情不是假的,日本人的电台和船顶上那么高的天线也不是假的。 听到方不为喊话内容的那些人,其中不乏政客,这些人无风都能吹起三尺浪来,怎么可能会放任这么好的时机白白浪费? 方不为就是想利用这一点。 不管成不成功,至少能保证自己这些人平安回到国内。 “尽人事,听天命吧!”方不为叹了一口气说道。 只是在这里臆测,根本起不到一点作用,事情已经做了,只需坐等发酵既可。当务之急,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才对。 方不为让肖在明给他拉过了一把椅子。他坐下来之后,伸手掐向了那个日本女人的人中。 尹知闻不是专业的间谍,心志不坚,可以留着慢慢审问。 但这个女人的身份明显的不简单,方不为想试一试,能不能撬开这个女人的嘴。 看到醒过来的女间谍,于二君才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光顾着高兴了,却把尹知闻的事情抛在了一边。 他对方不为刚刚复述的,尹知闻与女间谍之间的对话,一点都不怀疑。 方不为费尽心机保护自己等人的性命,揭破林仙如,老妈子的身份等等举动,难道还会有假? 之后他又拼着九死一生,单枪匹马杀进敌人老巢,杀了这么多的日本间谍,挑动美国人如临界大敌,全船搜寻的事情,难道也有假…… 方不为没有任何理由陷害尹知闻。 但于二君想不通,尹知闻就算不想抗日,好好的做他的生意便是,为什么要当汉奸? 第三六五章 事在人为 信子睁开了眼睛,第一眼便看到了方不为,双眼当中顿时透出狠戾的神色,就如同看到了生死仇敌一般。 在方不为攻击她的那一刹那,信子就知道,自己暴露了。 其实在这之前,刚刚见到尹知闻,看到他身边跟着的方不为,并认出他就是昨晚上的那个凶手的时候,信子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己很有可能会暴露。 她压根就没想到,昨夜突袭五楼的男人,竟然就是他在餐厅里遇到过的那一个。她也更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会和尹知闻在一起。 只有知道方不为在昨天夜里,前前后后都干了些什么的人,才能体会到这个男人的可怕。 但后悔也不不及了。 她当时只能强装镇定。 可惜,最终还是暴露了。 信子恨恨的盯着方不为,方不为冷笑一声,拨掉了她嘴里的布团。 当感到的自己的牙齿能够上下咬合的的第一秒,信子便用力的咬了下去。 但上下两排牙齿刚刚碰到一起的时候,信子才发现,自己用来藏毒的那颗牙齿,竟然不翼而飞? 肯定是这个男人,就是他…… 信子怨毒的盯着方不为,又猛的伸出了舌头,试图用前门牙咬断。 方不为猛的一伸手,就将信子的下颌的关节给卸了下来。 这女人明知道就算咬断舌头也死不了,却还要这么做,就是想表现给自己看她一点都不怕死。 “想死?”方不为冷笑一声,“哪有那么容易?” 但他心里却在暗叹这个女间谍是个真正的死士。 如果时间充足,自己自然可以慢慢熬制。但可惜,现在不但没有时间,而且环境也不安全。 说不定下一刻,船长就会带着人卷土重来,重新搜查。 看来想要从这女人的嘴里问出点什么来,已经是不可能了。 正当方不为在犹豫,要不要再试一试其他手法的时候,听到旁边传来棍棒敲打肉体的声音,他扭头一看,看到于二君不知什么时候拣回了拐杖,正在使劲的抽打着尹知闻。 “无耻败类……”于尹君边打边骂着。 肖在明站在旁边,一脸的无奈。 你倒是拦着他啊! 方不为有些哭笑不得。 他很能理解于二君此时的心情,但这么大岁数了,极喜极怒之下,身体很容易出问题。 尹知闻是被痛醒的,当他看到举着拐杖,怒发冲冠的于二君时,猛的打了个寒颤。 “唔……”尹知闻惊恐的摇着头,但嘴被塞的严严实实,他想叫都叫不出来。 “于先生,莫要气大伤了身,交给我来便是……” 方不为拦下了于二君,拨下了尹知闻嘴里的布团。 尹知闻看了看怒不可遏的于二君,又看了看面带冷笑的方不为,心中一片冰凉。 感觉到旁边还有一个人,尹知闻扭头一看,信子正一脸寒霜的盯着他。 “贤生兄弟,你……你们这是何故?” 尹知闻带着颤音问道。 他之前一直以为,方不为在船上绝对还有帮手。直到信子告诉他,方不为一个人杀了二十多位帝国精英,还能从美国人的包围之下逃出来的时候,方不为的形像,在尹知闻心里就和阎王划上了等号。 此时再看方不为一脸寒霜的盯着自己,尹知闻怎么可能不害怕? 但他的心里,依然存在着一丝侥幸。 信子是专业的间谍,更是天皇虔诚而又忠实的信徒,他相信,信子明白自己的重要性,肯定不会出卖自己。 但尹知闻完全高估了方不为的耐心,更是把间谍这种职业,想像的太过仁慈了。 尹知闻的话音还未落地,方不为右手猛的一动,之前的那柄小刀,又被他扎在了尹知闻的另一只手上。 惨呼声还没有发出来,那一团破布重新回到了尹知闻的嘴里。 “如果想有个体面的死法,就老老实实的说出你所知道的一切……” 尹知闻感觉到,方不为的目光就像是两把利剑,刺的自己心里发寒,就连手上的痛楚都轻了不少。 体面的死法? 体面的死法…… 不管自己说不说实话,都逃不过一死? 尹知闻的脸在瞬间变成了灰白的颜色。 “我没有……” 三个字刚刚出口,于二君一个耳光,便扇到了尹知闻的脸上。 “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想着要狡辩?”于二君一声低吼,“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会做出如此数祖忘典,辱没先人的事情出来……” “二爷,我什么都没有做……”尹知闻惊恐的喊道。 于二君充耳不闻,只是冷冷的盯着他。 尹知闻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但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频率越来越快,就像是触了电一样。 到此时,尹知闻才想了起来,于二君的生平,以及他为何会在抗日联盟当中,有如此高的声望。 这不单单只是因为于二君势力强大,捐的钱多。 “二爷……饶命……”尹知闻一声哀嚎。 旁边的信子剧烈的扭动着,露出如同毒蛇一般的目光,凶狠的盯着尹知闻。 方不为一个掌刀,又将她打晕。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于二君咬牙切齿的骂道,“做下这等事情,还想着活命,简直是痴人说梦,还是好好想一想,给家人留一条退路吧……” 只是在瞬间,尹知闻的脸上便没有一丝的血色。 闻到一股臭味,方不为下意识的往下一看,尹知闻的裤子竟然湿了。 尹知闻咬着牙,犹豫了好久,才断断续续的说道“五年前,日本人主动找上了我……” 方不为猛的一惊,诧异的看了一眼于二君。 于二君的一句话,竟然比自己的一刀都管用? …… 尹知闻其实还是汉人,二十多年,跟随父辈到的马来,娶了当地豪族的女儿,才入的教。 他的兴起,也与妻族脱不开关系。包括日本人主动找到他,让他做汉奸,也是通过他的妻族。 自此之后,在一两年的时间里,尹知闻的生意做的越来越大,名声也越来越响,渐渐的成为南洋抗日联盟中的中坚人物。 至于这一次,基本上和方不为预料的差不多。日本间谍除了毒杀于二君和叶无相,栽赃给国民政府之外,更想让尹知闻的名气和影响力更上一层楼。 日本人不但想杀了于二君和叶无相,更想等尹知闻更进一步之后,制造意外或事故,暗杀南洋联盟最高领袖伍先生,最后让尹知闻取而代之。 于二君气的浑身发抖,连站都站不稳了。 肖在明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扶着他坐了下来。 “这个女人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情?”方不为又问道。 “她怀疑,昨天晚上五楼发生的的事情,和于先生脱不开关系,便来找我打探……但他认出了你之后,便让我暗中给你下毒,试图绑架你……” 尹知闻哆哆嗦嗦的回道。 “然后呢?”方不为又问道,“她们就没想再对于先生下手?” 尹知闻看了方不为一眼,又害怕的低下头“他说此次带来的人手,被你打死了一大半……而我们内部,又被你防范的跟铁桶一般,再加上美国人不停船,原先安排在西贡上船的杀手无法登船,所以继续在船上暗杀,已基本不可能……她告诉我,到了南京之后,自然会有她们的人主动来联系我,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果然如此。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 怪不得尹知闻多次强调会有日本人中途登船,原来他是早就知道。 “她让你到上海联络的是什么人?” “她没说身份!”尹知闻摇了摇头,“只说代号是‘孙先生’……” “咣当”一声,方不为惊的差点摔过去。 这个孙先生阴魂不散,自己身在南洋,竟然都能听到他的名字? “她还说了什么?”方不为急声问道。 “再没有了……”尹知闻回道,“她让我对你严加提防,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尹知闻能知道这么多,还多亏了自己,让日本人捉襟见肘,无人可用,这个女间谍才会一次性交待这么多。 而这个孙先生既然再次露了面,方不为就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想死还是想活?”方不为紧紧的盯着尹知闻问道。 尹知闻眼睛突然一亮,但没过几秒钟,便又黯淡了下去。 “没用的……”尹知闻摇了摇头,“日本人生性多疑,此次任务失败不说,还损失了如此多的人手……我也已经成了他们重点怀疑的对象,想利用我,钓他们出来,根本不可能!” 事在人为,方不为却不这样认为。 至少方不为敢确信,到上海,或是南京之后,日本间谍组织肯定会派人联络尹知闻。 到了自己的地盘,可行性就增加了无数倍。 退一万步再说,有迹可查,总比什么线索都没有的好。 尹知闻扫了一眼方不为,随既又挪开目光,看了一眼于二君,脸上阴晴不定。 方不为大致能猜到他在考虑什么。他也同时在考虑,这件事情应该如何操作。 第三六六章 本来面目 于二君好不容易缓过了一口气,他刚回过神,听到尹知闻和方不为的对话之后,脸色又是一沉。 “贤生,此事你莫要再插手了,这个叛徒,就交由我处理吧……” 听到于二君不容置喙的口气,方不为愣了一下。 “你不在南洋,不知其中内情,此事若是处理不当,会引起诸多事端……还是我来吧!” 说话的同时,于二君推开房门,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当既便有两个保镖从叶无相的房间里跑了过来。 于二君让保镖直接把尹知闻架了出去。 听于二君要亲自处理自己,尹知闻吓的浑身发抖。 “现在知道怕了?”于二君一声冷笑,“当初日本人找上门的那一天,你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尹知闻竟然会被于二君吓到失禁,方不为也有些好奇。 看来于老爷子也不是个善茬。 大多数的时候,于二君看起来都是一副得高望重,和蔼可亲的模样。但偶尔显露出一丝峥嵘,却又让人暗暗心惊。 从于二君表露的态度来看,他是不想把尹知闻交给任何外人处理的,包括南京政府。 于二君应该是在考虑,尹知闻身份暴露后,会对整个南洋联盟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所以方不为断定,于二君应该想把这件事情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内部处理。 看来以伍先生,于二君为首的南洋抗日联盟,并非一个松散的组织,其中应该有针对尹知闻这种叛徒的手段。 如果于二君不同意把尹知闻交出来,方不为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只能是先将此次的危机应付过去之后再慢慢谋划。 “你是不是还在想回到南京后,利用尹知闻,钓日本间谍出来?”看方不为皱眉不语,肖在明又问道。 “确实有这样的想法!”方不为回道,“但我估计于先生不会同意……” “不管他同不同意,这事情你都不应该做!”肖在明郑重的劝道,“尹知闻的身份不简单,其中肯定牵扯到南洋人内部的各种利害关系,不管是为了查清尹知闻身后还有没有藏着利害人物,或者是给其他人一个交待,于二君就不会同意把人交给你。 但这只是其次。问题是到了南京,你以什么样的借口,问于二君要人?宪兵司令部?特务处?”肖在明又反问道。 “不管你以什么身份,都会暴露你和于二君在一条船上的事实,就算你能瞒过谷振龙,瞒过马春风,但只要与于二君照了面,以他这种老于事故,精明至极的人物,就算当时认不出你来,但也能以此联想到你现在身份上面……你想要不露痕迹的办成这件事情,太难太难……” “我原本是想,劝着让于老先生把人交给南京政府的……”方不为回道。 “怎么可能?”肖在明失笑道,“于二君不会同意的,不然他没办法向南洋的其他人交待!”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 从于二君刚才的态度当中,已经可以看出这一点了。 这事情不能操之过急,还需要好好谋划一番。 等于二君走了之后,方不为又转过头来,开始对付这个女间谍。 这一次,方不为真正的遇到了硬骨头。 任他使尽了手断,连胃刑都用出来了,这女人就是不开口。 方不为一点都不意外。 从一开始,这女人就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坚韧意志,想要让她开口,非的用水磨功夫不可。 但不管是现在的环境,还是时间,都不允许方不为慢慢耗下去,所以他才有些失望。 这女人的身份不低,肯定知道很多情报,更或者,可能连孙先生的真实身份都知道。 一想到玄苦和尚案当中挖出的那些内奸,还有之后的领事失踪案,以及此次的事件,方不为就有些发寒。 日本人无所不用其极,而且如此早的便开始布局。但反观国民政府,大部分的精力不是用在内斗,就是用在安内和剿匪上,高下之见一眼可辩。 就算是专门用来收集对外的情报和反谍的特务处,大部分的精力,也被消耗在了这两方面。 自己以后的路,还很长! 方不为长叹了一口气。 暂时从女间谍的嘴里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方不为也不敢留了。 好在可以断定,除了这个女人之外,其它侥幸漏网的日本间谍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女间谍死不开口,只能将她处理掉。 也正好可以利用他,解决掉自己身上还遗留的一些破绽。 其实方不为现在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身份问题。 天知道船长在大人物的逼迫下,是如何应对的。万一美国人真的重视无比,派海军基地的军舰来接应,军舰和邮轮会合的时间,最迟也不会超过明天。 到时候,美军肯定会全面接管邮轮,搜查和审查力度绝对会严而又严。 方不为算了一下,邮轮开足马力,直赴菲律宾,最多只需四天,便可抵达。如果有军舰接应的话,那时间还要缩减一半还多。 到时候邮轮一旦交由军方接管,接下来美国人肯定要对船上的所有人进行严格而又细致人审查,自己现在所用的假身份,就会成为最大的破绽。 事态发展到如此的局面,虽然是方不为一手引导的结果,但方不为顶多也只能保证大局的走向不会超脱自己的预料之外,而一些细节部分,根本不是他凭一己之力可以掌控的。 方不为很清楚,自己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而不是神,他怎么可能会料到,本来是不想引起意外,特意选乘了美国人的船,但却没想到于二君也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所以双方才碰到了一起。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明知道做了会有后患,但却不得不做。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就要考虑善后的问题。 此次事件闹的越大,国际影响力就越高,美同人重视的程度自然也会更强,所以现在,方不为不敢抱有任何的侥幸心理。 最迟今夜,就要想办法,把自己身份的问题解决掉。 方不为仔仔细细的考虑了一遍,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条办法最安全。 “舅舅,麻烦你请于先生再过来一趟!” …… “什么,卸妆?”肖在明惊声问道,“这样一来,于二君,以及他手下的人,算是知道我和你的模样了?多一个人知道你和我去过南洋,你爹就会多一分暴露的风险……” “瞒不过去了!”方不为叹着气说道,“只要是精明一些的人,都会看出你和我易过容。船长也肯定看了出来……他之所以不追究,是因为我亲自给他送过重礼的原因。但船只要靠了岸,十之八九就会被美军接管,到时候,这一点反而会成为嫌疑,还不如此时早做准备……” 肖在明猛的一愣。 他还真没有想到这一点。 “我现在就去找他……” 当于二君暂时安顿好了尹知闻,跟着肖在明回来之后,看到房间里竟然坐着一个陌生人。 “林先生?”于二君一脸震惊的看着方不为,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但随既他又发现了不对。 方不为脸换了,但身上的衣服没有换。 方不为也是一头雾水。 于二君岁数虽然大,但头脑清明,稳重异常,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 “贤生?”于二君又是一声惊呼。 他知道方不为和肖在明都易了容,但他不知道方不为真实的面目是长成这样的? 方不为点了点头“刚才老先生是认错了人?” 于二君点了点头,一脸的不可思议“长的太像了,若不是你没有留胡子,我差点就认为是林先生……” “太像了……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给你们两位相互引见一下……”于二君说道。 “那位林先生是南洋人?”方不为好奇的问道。 “不是!”于二君摇头道,“是朝鲜人,有生意来往,他经常到南洋来……” 方不为不在意的点了点头。 有人和自己长的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前世的时候,方不为也不是没有见过两个离的天南地北,长的却极为相似的人物,甚至还因此抓错过人。 “贤生怎么突然以真面目示人了?”于二君惊奇的问道。 “连老先生都瞒不住,如何瞒的过美国人?”方不为回道。 于二君一听也反应了过来。 只要邮轮靠岸,由美国军方接手,不可能不对船上的所有人员进行甄别,到时候美国人一看有人方不为易了容,没嫌疑也成有嫌疑了。所以还不如索性露出真容,让于二君,以及其它随从有个心理准备。 …… “安排个合理的身份,并不是很难!”听方不为说完之后,于二君沉吟道,“就是你这枪伤……” “这一点怎么糊弄过去?”肖在明急声问道,“你这是枪伤,肯定会被当成重点嫌疑人物……” “你们放心,我自有办法!”方不为镇定的回道。 方不为看来最难的事情,于二君倒不觉的是什么大问题。 同样,于二君认为方不为身上最大的破绽,方不为同样觉的很好解决。 第三六七章 下策 “真的要出此下策?”肖在明惊声问道。 “想要一劳永逸,只能这样解决!”方不为回道。 房间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于二君和那个女间谍。 女间谍身上的绳子已经被解掉了,但人仍然昏迷着。 除了这些之外,地上到处散落着饭菜,还有几双筷子。 于二君坐在椅子上,满是欣赏之色的看着方不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甚至的方不为的身上,看出了一丝枭雄的影子。 这么多年以来,于二君不知见过多少明明成功在望,却因为小小的疏忽,而导致失败的人和例子。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很多时候,稍存侥幸,就会是满盘皆输的下场。 所以方不为提出自己的计划之后,他不但没有劝阻,反而大加赞赏。 “不要再犹豫了……”方不为催促道。 肖在明咬了咬牙,举起了手里的两样东西。 一把手枪,一个从餐厅用来托用食物的铁质托盘,上面还不停的往下滴着汤水。 肖在明一脸的纠结,脸上的五官都快要挤成一堆了。 他举起托盘和手枪,对准了方不为的肩膀。 “瞄准一点!”看肖在明的手有些发抖,方不为不放心的提醒道。 “让老夫来!” 于二君看不下去了,站起来,手伸到了肖在明的面前。 肖在明咬了咬牙,把枪交给了于二君。 别说是敌人,就算是换成于二君,他都不会有一丝心软。 可在肖在明的心里,方不为就跟他亲儿子一样,他实是在下不去这个手。 于二君比对了两下,隔着托盘,对准了方不为的肩头“这里?” 方不为点了点头,把一块毛巾咬到了嘴里 “砰”的一声,于二君没有丝毫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方不为一声闷哼,嘴里的毛巾被他咬的“咯吱”做响。 旁边的消在明吓的一抖,猛的往前一凑,察看着方不为肩膀上的伤势。 还好,没有大的错差,子弹基本上是照着之前的弹孔射进去的。 “呜……”方不为咬着毛巾,顶着满头的大汗叫了一声。 意思是让于二君快点动手。 这次是伤上加伤,既便是吸了麻药,痛感也比之前强烈了一倍都不止,方不为感觉自己痛的马上就会晕过去。 于二君点了点头,直接伸着指头,在方不为大腿的伤口上一捅…… “啊……”的一声,方不为发出了一声惨叫,顺势倒在地上,一把扯掉了嘴里的毛巾。 “砰砰砰……”于二君又超着其他方位连开了几枪,等枪里的子弹打完之后,他才猛的蹲下身来,把手枪塞到了女间谍的手里。 “快啊……” 于二君又朝肖在明吼了一声。 看方不为没有大碍,肖在明恢复了几分镇定,举起手枪,对准了女间谍。 几声枪响之后,女间谍的身下淌出了一滩鲜血。 有两枪打在心脏的位置,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活了。 “砰”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两个保镖冲了进来。 “叫医生……”正扶着方不为的于二君一声怒吼。 当医生提着药箱进来,看到方不为的伤口时,惊的头发都快要立起来了。 之前的手术就是他做的,他岂能不知道伤口的具体位置。 “发什么愣?”于二君吼道。 医生朝着满头大汗的方不为,露出了极为钦佩的眼神。 等过道两头的船员听到枪声赶过来之后,方不为的这两处伤口已经被医生简单处理了一番。 至少不会有人看出是重复受的伤。 一个保镖背着方不为,肖在明和医生护在两侧,飞快的向邮轮上的急救室奔去。 其中一个船员用最快的速度去找船长了。 几分钟之后,船长带着十几个美国船员赶到了这一层,看到了躺在血泊当中的女间谍。 于二君的脸色有些青白,看样子像是吓的不轻。 船长看了看已经咽气的女保镖,又问着于二君“怎么回事?” “这个女人来刺杀我,结果打中的我的私人医生……” “日本间谍?”船长惊讶的反问了一句,蹲了下来,掰开女间谍的手掌看了一眼。 虎口上果然有一层薄茧。 “谢特……”船长怒吼一声,骂着身边的大副,“昨天晚上是怎么检查的?” “豪华舱的好几位客人都证实,他们接受过这个女人的服务,所以排除了她的嫌疑……”大副回道。 船长气的想打人。 方不为逃走之后,他便被五楼的客人缠住了,现场的搜寻和检查全是大副负责的。 “我要向你们总部投诉……” 于二君猛的一声大吼。 “随便!”船长耸了耸肩膀,又对大副吼道,“把尸体带走!” 等船长和船员全部离开之后,于二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窝了一肚子的火。 送了那么多的钱,船长竟然对受伤的方不为问都没有问一句,可见在美国人的心目中,华人的地位有多低。 现场是方不为安排肖在明亲自布置的,他甚至连开枪的角度,子弹射出的方向都考虑到了。 可美国船长压根就没关心这些,他关心的只是女间谍的身份。 离开的时候,船长还特意的问过第四层的警卫,警卫告诉他,女间谍是一个人来的,但因为她确实住在这一层,警卫便没有盘问,也没有搜身。 船长当既便带人冲进了女间谍所住的房间。 至于受伤的方不为是生是死,他一点都不关心。 背着方不为到了急救室,医生强烈要求,要亲自给方不为做手术。 美国医生本来不同意,但当肖在明把两根金条塞进他的手里时,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他甚至同意了医生的要求,留在旁边以备不时之需。 这也是方不为计划中的一环。 既不能让美国医生看出他受伤的真相,还要让美国人相信,他是刚刚受的伤。 医生轻车熟路,飞快的给方不为做着手术。 虽然距离近,但穿过铁质托盘,子弹的杀伤力已经不剩多少了,只是刚刚射到了之前的伤口当中。 医生硬是装做小心翼翼的样子,尽量托延着手术的时间。 足足用了半个小时,他才将伤口当中的弹头取了出来。 第三六八章 押送 既便是用了比普照通人两倍还多的麻药,方不为的意识依然还清醒着。 但至少没有上一次那么痛了。 因为是二次受伤,还且还伤的光明正大,医生也比上次细心了好几倍。有条不紊的替方不为处理着伤口,一场手术做下来,差不多用了两个小时了。 看到美国医生写完了方不为的诊疗记录,其中确实没有任何异常的问题之后,就连医生也松了一大口气。 至此,方不为身上的最后一丝破绽,算是补上了。 收了金条的美国医生,甚至特意允许方不为留在豪华舱的医护室,由专门的医护人员护理,直到伤情稳定。 医生拒绝了美国医生的好意,等时间差不多了,方不为假装药效已过,醒过来之后,便推着他回了第四层。 方不为是怕日本人狗急跳墙。 按照女间谍对尹知闻所说,昨晚死伤二十多人,船上漏网的日本间谍早就将于二君列入了最高嫌疑的怀疑对象。现在女间谍又死在了于二君在的房间,以日本人睚眦必报的风格,难保不会做出疯狂报复的举动。 方不为既便是残废了,但眼睛没瞎,至少可以甄别出是不是有日本间谍混到了于二君的身边。 接下来的两天,保镖陆陆续续被放了回来,有了解内情的保镖告诉于二君,前前后后,美国人抓了十几号疑似日本间谍的亚洲人。 方不为关注的重点已不在这里了,他当既安排于二君和肖在明,对所有的人员统一口供。 特别是叶少真。 这位四十岁了,却还天真的跟少年一般的大少爷,方不为着实有些不放心。 好在有于二君镇着,叶少真有什么小心思,也不敢露出来。 也不知于二君是如何安顿尹知闻的,从方不为做完手术的第二天起,尹知闻就恢复了表面的自由。 至少再没有绳索加身。 看来于二君还是想要把尹知闻活着带回南京,更或都是活着带回南洋。 为此,肖在明甚至和于二君争辩过一次,他极力要求制造意外,或是暗中将尹知闻灭口。 尹知闻一旦开口,给方不为带来的绝对是灭顶之灾。 到时候,方不为如果不想当汉奸,除了自杀,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反倒是方不为极力的劝着肖在明。 于二君不是莽撞之人,肯定有能让尹知闻不敢出妖蛾子的手段,尹知闻也不是蠢货,知道自己身份暴露,不但同样活不下来,连远在南洋的亲人的性命也无法保证。 再说的诛心一点,方不为现在行动不便,既便肖在明一个人跳的再高,也拿于二君没有任何的办法,还不如顺水推舟,落个人情。 于二君没有说原由,但他保证,尹知闻绝对不会在美国人面前多说一个字。 肖在明无奈,既便再担心,也于事无补。 …… 四天之后,邮轮顺利到港。 不出方不为所料,美国军方无比的重视,不论顶层豪华舱的客人,还是底层货舱的苦力,全部被分开带下船,由专门的人员进行甄别和审查。 特别是亚洲人种。 按照方不为的安排,于二君刚一下船,就将林仙如和那位老妈子交给了美国人。 有这两个人在,就可以间接的证明,于二君和日本间谍不但没有关系,反而还是日本间谍的目标之一。 而船长这几天的调查结果也表明,于二君确实是受害者。 既便如此,美国军方也没有任何一丝的放松,该问的问,该查的照样查。 明明有船长的佐证和美国医生的记录,美国军方依旧对方不为的伤势进行了检验。 好在美国人并没有过份到扒开伤口查看的地步,并没有查出有问题的地方。 这也让一直心存侥幸的肖在明一阵后怕。 幸亏方不为考虑的全面。 因为是当事人之一,还是受害者,于二君等人自然是重点关注的对像。核查的同时,美国军方也派遣医护人员,对中毒受伤的叶无相,方不为等人全力救治。 叶无相的病情渐渐好转,方不为也在军事基地的医院住了三天。 又四天之后,审查结束,所有人员安全过关。 所有人员再次登上了美国军方重新安排的舰艇。 上船的时候,方不为只是扫了一眼舰艇,就脸色大变。 “怎么了?”推着轮椅的肖在明下意识的问道。 “这是改装过的军舰!”方不为回道。 “证明美国人的诚意足,专门用军舰运送我们回国……”肖在明乐呵呵的回道。 肖在明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军人,根本联想不到国与国之间的政治手段,所以才看不出端倪。 方不为哪里敢这么乐观。 左右都是美国兵,方不为不敢保证他们能不能听的懂汉语,所以没敢给肖在明解释。 房间都是美国人提前安排好的,刚一上船,肖在明便推着方不为进了房间,直接将门反锁。 “接下来怎么办?” 看方不为紧锁着眉头,肖在明只以为方不为和自己担心的是同一件事情。 “什么?”方不为回过了神,下意识的问道。 “回南京的事情……”肖在明提醒道。 之前在邮轮上的时候,甥舅二人就商量过。按照方不为的计划,等美国军方审查完,放行之后,二人便会与于二君告别,在中途下船。 当时肖在明就有些犹豫,此时看回国在际,更让他心有不甘。 一看肖在明灼灼的眼神,方不为就知道,舅舅的老毛病又犯了。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眼见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却要他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肖在明实在是无法释怀。 方不为也明白,肖在明为的不是他自己,而是自己这个外甥。 果然,没等方不为开口,肖在明直接说道“我细细想来,我们途径南洋一事,也并非无法解释。大不了让你爹再换个地方……” 方不为哭笑不得。 为了自己,肖在明把方世齐恨死了不说,还当抹布一样,想扔哪就扔哪。 “不用再折腾了!”方不为摇了摇头,“只要我爹不主动跑出来承认,基本上不会有暴露的危险……” “那咱们这次,是直接跟着于老先生回上海?”肖在明压仰着兴奋问道。 他已经能够预见,如果方不为大明大亮的跟着于二君出现,国民政府上下会是何等的振奋。 美国人对消息封锁的非常严,谁都不知道,到现在为止,针对日本间谍劫持邮轮的事件,美国人到底调查到了什么程度。也更不知道,此次事件有没有被爆出去,有没有在国际社会上引起轰动。 但就算方不为栽赃日本间谍劫持美国邮轮一事有没有成功,单单只是挫败了日本间谍机构想要暗杀于二君等人,栽赃给国民政府,以此离间南洋联盟与国民政府之间关系的阴谋这一件,便是泼天般的功劳。 可现在为了一个方世齐,方不为不但不敢领功,甚至连到过南洋的行踪都不敢让人知道? 一想到这里,肖在明就有了一回到南京,立马给肖在和发报,让弟弟杀了姐夫灭口的冲动。 见方不为沉吟不语,肖在明只当他在犹豫,急声劝道“从此次事件当中,你也看到了,南京方面对南洋的关注程度根本不够,不然也不会让日本人钻这么大的空子,同样的道理,只要你爹不做出自掘坟墓的事情,他基本上不会暴露……更何况,你岳父也不是省油的灯……” “不是这个原因!”方不为摇了摇头,又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那到底是为什么?”肖在明有些想不通了。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们敢不敢跟着于二君回南京,到了南京敢不敢认功劳的问题,而是我们不想去都不可能了……” 肖在明顿时一愣,不解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抬起手指,指了指外面“你没看到,不管是过道里,还是甲板上,站的全都是美国兵……” 肖在明的脸色猛的一变“你的意思是,美国人要把我们押回去?” “不是押送,是护送……”方不为回道。 肖在明皱着眉头,怒力的想着其中的道理。 “我之前怕你担心,所以没有告诉你。如果栽赃日本人的事件真的爆了出去,美国人肯定会无比重视。而身为日本人暗杀目标的于先生,也会成为美国人重点保护的对象。 因为至少可以用他来证明,日本人派遣这么多的间谍上船,确实是想图谋不轨的……人证物证俱在,到时候日本人有嘴也说不清楚。 这样一来,一旦美国人也想对日本人落井下石,于先生走不掉,我们也不可能走的掉,直到两国博弈结束,此次事件尘埃落定之后,才会让我们恢复自由。 但昨天于先生说是美国人同意我们送我们离开的时候,我还以为美国人有其它考虑。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不想继续追究下去了……” 肖在明猛的反应了过来“美国人是怕日本人杀人灭口,所以才派军舰护送,但又怕落人口实,所以才派的是没有任何军方标识的舰艇?” 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三六九章 惊藏功与名 “美国人想干什么?”肖在明回道。 “自然是乘着国际社会全都关注此事,大加谴责日本政府的机会,向日本政府施压,让出在华利益……” “这是好事啊?”肖在明疑惑的说道,“美国人怎么说,也是站在我们一方的,让他们得好处,总比让狼子野心的日本人占了便宜强……” 方不为“呵呵”一笑。 舅舅久在军伍,任的又是军法稽查一类的职务,政治悟性不高,根本想不明白其中的凶险。 “是,短期来说,对国家确实有好处。但这功劳,你我却是万万不敢领的……” “为什么?”肖在明一头雾水的问道,“现在不用担心你爹暴露,咱们可以大明大亮的回到南京,你也可以顺顺当当的领功,有于二君为你背书,更有美国人在旁边帮衬,党国上下,谁敢对置疑半分?” 方不为叹着气说道,“怎么领功?让于二君告诉委员长,是因为我和你的突然出现,挫败了日本人的阴谋,避免党国与南洋中计,为党国保全了南洋联盟这么一个强援……” “不止这些啊?”肖在明兴奋的说道,“这两方真要中了日本人的计,就连美德两国都有可能停止对国民政府的援助,到时候,委员长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舅舅,你想的太简单了!”方不为捂着额头说道,“不管是那些活口,还是电台及那些文件资料,确实全都指向了日本政府,也都会被美国人拿来指证。 但日本人又不能承认,这些间谍和特务的目标,是为了刺杀于二君,以用来栽赃国民政府才上的船,所以现在日本人是有口难辩。他们找不到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自己没有想过要劫持邮轮,只能一口咬定,这些间谍不是他们的人…… 我敢断定,包括美国人在内,都清楚日本人不可能蠢到如此地步,想用一艘邮轮,就能挑拔美苏之间的关系。现在之所以对日本人步步近逼,是因为日本人确实想在船上图谋不轨,而且留下了证据…… 到了南京之后,于二君如果敢将其中的详情说出去,美国人就知道后来的事情是我和你做的,知道日本人是我杀的,劫持邮轮的谣言,也是我编造出来的……那我就成了其中最大的漏洞……” 方不为盯着肖在明,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舅舅你是美国政府,知道我这样一个人还活着,会怎么做?” 肖在明脸色青白,嘴唇微颤,许久才说道“灭口!” “所以,我们只能改头换面,跟着于二君回国之后,悄悄找个地方藏起来,躲上两天再露面……” “这他们娘的算什么事?”肖在明怒声说道,“我就不信党国会做出卸磨杀驴的事情来?” “当涉及到国家利益的时候,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方不为叹道。 肖在明怔了一下,脸色又是一沉。 其他的道理他不是很懂,但方不为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最明白不过。 委员长之所以下野,难道是真的斗不过其他派系么? “那于二君这里怎么办?”肖在明又问他。 “你放心,老先生心里明明白白,不然早就把我和你干的事情,告诉美国人了……” …… 当再一次找到于二君,肖在明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和外甥之间的差距,差的真不是一丁半点。 这一次,方不为没有半点隐瞒,向于二君说了自己的推断,于二君定定的看着方不为,好长时间之后才叹了一口气。 “我也算阅人无数,但从未见过如贤生这般的少年英才,确实让我大开眼界……” 能不震惊么? 论身手,就算是志怪中都不敢如此乱写。论心机,与他这个不知经历了多少风波周折老狐狸,方不为一点都不差。 但再比一比岁数…… 于二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再比下去,他觉的自己的这一把岁数,真真的活到狗身上去了。 “贤生尽可放心,到了现在,你我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美国人要是知道这事情真和我们有关,不但你逃不了,怕是我也会被看押起来,哪能如此轻易脱身? 船刚靠岸,美国人就开始审查此事。他们反反复复的问我,说那天夜里,日本间谍遇袭之事,是否与我有关,当时我就料想到了这一点……” “那尹知闻呢?”肖在明又不放心的问道。 “他要是说了,我们岂能坐在这里?”于二君问道,“放心,他现在不但祈望保全家人,更想求活……” 肖在明看了看于二君,又看了看方不为。 之前他提到这一点的时候,方不为也说过类似的话,他却是半信半疑。 但到现在,肖在明总觉的,在这一老一少面前,他的脑子严重的不够用。 方不为沉吟了片刻,又冲着于二君抱了抱拳“兹事体大,一个不慎,我父子二人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还有请老先生相助一二……” “贤生太客气了,我怎么可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于二君回道,“上下我都已安顿妥当,既便到了南京,也不会有人多嘴。到时,等美国人将我们交由南京政府之后,我自会寻找机会,让你父子二人脱身……” 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方不为将方方面面,所有的因素在内的结果了。 好在于二君虽然见到了他和肖在明的真面目,但却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方不为只希望,回国之后,永远不要有与于二君照面的那一天。 肖在明也终于知道了厉害,他甚至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劝一劝方不为,迟上两天再登船…… 之后,方不为与肖在明重新改头换面,并足不出户,刻意的降低在美国人面前的存在感。 美国人防范不可谓不严。 自从上了船之后,所有人,包括于二君在内,都不允许出舱。甚至连船舱内的窗帘都不允许拉开。 到了第五天的傍晚,听到连续不断的汽笛声时,方不为知道,军舰到了上海。 但美国人压根就没有停船的意思,直接顺江而下,直赴南京。 第三七零章 狼窝 军舰到了下关的时候,已时深夜。 方不为走出房间,站在甲板上往外一瞅,整个港口被围的水泄不通,全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 装束很普通,用的全是德式军械,看来应该是中央军的那个师团,但胸章上没有标识,方不为认不出是哪个部分。 于二君走了最前面,陪着他的是一个穿着便装的美国人,方不为没见过,估计应该是负责此行护卫的军官。 于二君的后面跟的是叶无相,坐着一把轮椅,由一个美国护士推着。 再后面,便是尹知闻,叶少真等人。 方不为提着一口药箱,跟在最后面。肖在明也扮做护卫,混在保镖群里。 下了船,走在由士兵围起来的通道中,方不为远远的瞅了一眼,看到迎接于二君的代表时,稍稍的惊了一下。 他居然认识。 是钱慕尹,侍从室主任,委员长亲信中的亲信。 按于二君的身份来说,这样的规格也算恰当。 但再往外一瞅,方不为惊的心脏猛的一缩。 站在钱慕尹身旁的,竟然是谷振龙和陈超? 他们跑来凑什么热闹? 但是转瞬之间,方不为就明白了。 周围负责警戒的,绝对是宪兵侍卫团的精锐,负责外围的,可能还有警察厅。 看来不但美国人重视,国民政府更重视。 只是扫了一眼,方不为就低下了头,快走了两步,和医生站在了一起。 所有随从和保镖先被留在了甲板上,钱慕尹和谷振龙,还有陈超陪着于二君出了港口。 目送着谷振龙的背影,方不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就算是易了容,但身材没办法改变。谷振龙如果无意间扫一眼,看到自己的话,难保不会产生熟悉的感觉。 于二君和叶无相等人出了港口,快有半个小时之后,才有人过来安排其余的人员。 方不为不认识领路的军官,但出了港口,看到站在一长溜小车前面,专门负责安排剩余人员的两个人时,气的心里大骂。 一位穿着军装的少将军官,正在拿着一张纸念着名字,旁边还站着一个上校,挨个往车里安排着于二君等人的随从。 念名字的是刘安强,逐一安排人员的是赵世锐。 特么的,怕什么来什么。 这两个对方不为再熟悉不过了,关键是,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刘安强负责督查,还是在专肃军纪的宪兵部门,自然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 赵世锐就更不用说了,老特务头子。 方不为不怕他们当场认出来,但这样的人直觉最为敏锐,看到自己第一眼,就可能会觉的熟悉,自然而然便会在潜意识里加深印像。 但过上一两天,等自己悄悄离开之后,这两人一看这个人物不在了,自然会起疑心。 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联想到自己的身上来。 特么的,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方不为微微的一弯腰,装做有些佝偻的样子,两腿稍稍的往外一撇,走路的姿势成了外八字。 “赵贤生,赵医生……”刘安强看着名单喊了一句,在人群里搜寻着。 方不为抖了一下肩膀,装做箱子快要滑下去的样子,用另外一只手提了一下。 当手掌遮挡住脸部的时候,方不为应了一声,等手放下来时,他又低下了头。 所有的动作无比自然。 “这边请!”赵世锐站在车门边喊了一句。 方不为没敢抬头,压着嗓子应了一声,低头钻进了车里。 好在赵世锐又在安排他身后的医生,没有注意到他。 方不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至于肖在明,方不为倒不担心。 宪兵司令部和警察厅的人对他都不熟悉,再加上化了妆,基本上不可能会被人认出来。 好在司机和站在车外护卫的警卫都是生面孔,不然方不为非崩溃不可。 车队一路疾驰,中间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开到了总统府。 为了防备日本人搞暗杀,搞破坏,南京政府可谓是下足了功夫。对于二君的随从也无比的重视,竟然全安排到了中央饭店。 方不为却皱起了眉头。 如此高的护卫规格,自己不声不响的逃出去不是问题,但肖在明怎么办? 车门被人打开,方不为定了定神,跟着医生下了车。 车就停在饭店的门口,两边全都站着警卫。 警卫的身后,是一个小商店,这个时候还亮着灯。 方不为下意识的扫了一眼,看清商店伙计的面目时,心里又是一沉。 竟然是贺清南和吕开山? 他到此时才想起来,总统府内的中央饭店门口,确实有这么一处党调处的站点,而且平时值勤的,全都是党调处的高级人员。 他们主要负责监视进出中央饭店的所有人员,同时窃听饭店内的所有电话,并及时接收各处急电。 三年前,特科负责人之一的顾黎明叛变的那一夜,当时任贺清南机要秘书的钱龙杰,恰巧在这里替贺清南值班,无意间接收到了绝密电文,并及时通知了上海方面,才避免了重大损失。 如果不是他,中国近代史绝对会被改写。 贺清南和吕开山只是在观察,并没有上前盘问,让方不为大松了一口气。 门口还有专门的迎接人员,正在给随行人员安排着房间,所以滞留的人有些多,贺清南和吕开山的目光只是在方不为的身上扫了一眼便挪开了。 方不为目不斜视,不紧不慢的跟着医生进了饭店。整个过程当中,他都站在医生的左侧,恰好躲过了贺清南和吕开山探视的目光。 因为靠近总统府,考虑到安全因素,中央饭店只有三层。于二君和几位重要人员住在顶楼,其余人员被安排在第二层。 上了二楼,看到出入口的警卫和穿着服务人员的衣服,逐个分发钥匙的人时,方不为想骂娘。 这一层安排的全都是特务。 一部分是宪兵司令部特务营的人,一部分则是特务处的人。 全特么是熟人。 发钥匙的是邢明生,另外还有叶兴中,冯家山,郑立涛。 离方不为不到十米的地方,高思中正背着手,和宪兵特务营的人在说话。 明明都是自己人,但方不为觉的自己就像是进了狼窝一样。 第三七一章 千虑一失 连贺清南这样的人物,都被安排在门口当伙计。而高思中也带着反谍股,冒充饭店服务人员负责内部警戒,那马春风呢? 肯定也在这幢楼里,八成就在三楼,专门负责于二君等人的安全。 在往房间门口走的时候,方不为很自然的回了一下头,看到肖在明就在离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 迎上方不为的目光,肖在明轻轻的点了点头,意思是他会小心。 方不为回过了头,又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在船上的时候,他和肖在明就假设过,回到南京之后,会不会在脱身之前碰上熟人。 方不为当时考虑到了谷振龙,甚至考虑到了和南昌机场失火案有牵扯的陈祖燕和邓有仪,但就是没想到特务处的人。 而不管是陈祖燕还是谷振龙,直接面对的也肯定是于二君这种层次的人物,基本上不可能和他们两个照面,所以方不为并不是太担心。 方不为当时觉的,特务处确实有护卫职责,但以往保护的都是政府内部的要员。而对外,国民政府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专门负责军事情报,以及肃谍的特务处的存在,更甚至连专门负责对内情报的特工总部都没有对外公布过。 所以方不为认为,特务处至多也就是在于二君在国内期间,负责监视日本在华间谍报部门的动向,而不是参与到护卫工作中来。 但偏偏,事情就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委员长不但派了特务处负责警卫,而且还是贴身保护? 方不为心思急转,想着如果当时料到这一点的话,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基本上也是现在的这种局面。 他一不可能跳下美国人的军舰游回来,二更不可能让自己和肖在明凭空消失,就算能想到会和熟人碰面,方不为也没有办法化解。 想到这里,方不为反而松了一口气。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现在的这种局面,还真不是自己疏忽所造成的。 也幸好碰到的全都是自己的亲信,如果换成李无病,如果认出自己,自己想兜都兜不住。 看到叶兴中拿着一把钥匙向自己走来,方不为心里连连冷笑。 谁家饭店,会用长的跟狗熊一样的伙计? 为了保证于二君一行人的安全,国民政府这已经是根本不加掩饰了,明着告诉他们,这些人就是特务。 就连旁边的医生都眨巴着眼睛,不可思议的打量着叶兴中,脸上全都是好奇。 叶兴中扫了医生一眼,拿着钥匙到了门口,方不为微微的侧了一下身,正好正对着墙,背对着叶兴中。 叶兴中打开了房门之后,侧身让开了位置。 方不为拧着门把手,推开了房门。 “这位先生,你的钥匙!”叶兴中把一把钥匙往前一递。 方不为心里都快要把叶兴中骂死了,你他娘的就不能给后面的医生么。 他顺手一抓,接触到钥匙的同时,感觉到叶兴中捏着钥匙的手稍稍的顿了一下。 被发现了? 方不为心中一跳。 真要被发现了,也没办法了。但先要警告这狗东西,千万不能声张。 正当方不为准备抬起头来,瞪他一眼的时候,身后传来邢明生的声音“下一间!” 叶兴中松开了手,回过头对邢明生回道“好的!” 方不为稍一低头,同时眼帘下垂,看到身后的叶兴中转过了身。 看来是没被发现,不然的话,叶兴中肯定会停留一下,至少会再确认一次,转身的动作也就不会这么自然。 方不为暗松了一口气,背着药箱进了房间。 他刚刚把药箱放在柜子上,后面的医生关上了房门,神秘兮兮的问着方不为“这些都是特务吧!” “我怎么知道?”方不为压着嗓子回道。 他能听的出来,邢明生和叶兴中没有走远,就在隔壁的门口。 “你不知道?”医生好惊讶的样子,“你不就是么?” “谁告诉你的?” 方不为差点跳上去捂住医生的嘴。 看方不为瞬间瞪大了眼睛,医生也反应了过来,猛的缩了一下脖子。 医生知道的不少,于二君特地警告过他,有关方不为的任何事情,都不能对外提起。 “对了,你的伤是如何好的这么快的?”医生又好奇的问道。 在上军舰之前,方不还是坐着轮椅,被肖在明推着走的。但在下船的时候,方不为竟然能行动自如了? 医生实在是好奇的不得了。 一般的枪伤,既便没伤到骨头,但伤了肌腱,没有个把月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正常走路。 但医生算了算,方不为的恢复速度,比普通人快了近一倍。 “美国人的药,确实利害!”方不为真没时间跟他解释,他也没办法解释,只好转移话题,“令公子的伤如何了?” “只是皮肉伤,早就好了!”医生回道,“还要谢谢你,在二爷面前美言……” 为了救自己,医生不惜在自个儿子的身上扎了三刀,方不为一直心存感激,在于二君面前提了不止一次,于二君也答应过,会对医生父子妥善安置。 方不为随意的摆了摆手。 和医生所做的相比,他只是举手之劳,真的算不得什么。 医生也看的出来,方不为在有意避开话题,心中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多问。 打发掉了医生,方不为又侧耳听了一下,叶兴中应该在隔壁的门口,而邢明生则是在给叶兴中和冯家山等人交待,意思是晚上警醒一些。 也不知道该说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负责这半面的,恰好是特务处的肃谍股。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两个人正准备睡觉的时候,方不为听到又一个脚步声走到了门口。 脚步声走到这一间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方不为心里一惊,他还以为是叶兴中。 难道自己刚才判断错误了,这狗东西真的认出了自己? 医生正在脱衣服,看方不为好像在发呆,刚要提醒一声,方不为轻轻的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门外。 医生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第三七二章 臆测 方不为侧着耳朵,静静的听着门外的动静。 外面的人正对着门口,停顿了五六秒之后,又转身离开了。 方不为听了听走路时脚步的频率,听出刚刚在门口停留的人是邢明生。 不是叶兴中? 刚才他进门的时候,离他最近的是叶兴中,其次是冯家山。邢明生当时在给保镖开门,离的远不说,还是背对着他的,所以根本不可能认出他来。 叶兴中一直就在这一间附近,方不为没有听到他和邢明生单独说过话,所以就算叶兴中认出了自己,邢明生此时也还不知道才对。 邢明生应该是无意间路过! 方不为松了一口气。 事情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他至少敢保证,这三个下属,不管是谁认出了他,肯定不会向别人声张。 特别是叶兴中。 其实方不为最为信任的,也是叶兴中,不然去港城的时候,带的会是他。 “睡吧!”等邢明生走远之后,方不为关掉了台灯。 外面没有人说话,方不为还是能听到,邢明生刻意放的很轻的脚步声。 几乎是每一间房间门口就有一个警卫,而邢明生则是在负责巡视监督。 内有特务处和宪兵特务营,外有特工总部,最外围,甚至还有宪兵卫队。 可见国民政府对于二君和此次事件的重视程度。 方不为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事件没有定性之前,别说是于二君,就算是像自己这样的随从,也绝对会有人时时刻刻的贴身护卫。 这样的情况下,能不能悄悄离开先不论,如何才能在这么多自己人的眼皮子底下,做到不让人认出来? 之前与于二君商定的计划,明显已经不能用了。 但是谁都没料到国民政府安排的安保竟然如此严密。 方不为感觉自己掉进了大坑里,还是自己挖的。 …… 凌晨,委员长官邸的会唔刚刚结束,外交部长王兆名,军政部长何英青又留了下来,和委员长商议着此次事件应对措施和后续计划。 主要负责次日安保工作的宪兵司令部谷振龙,首都警察厅厅长陈超,以及国民军事委员会统计调查局局长陈祖燕,先行离开了委员长官邸。 三人坐在一辆车上,赶赴扬子大饭店。 天亮之后,由外交部主持的记者发布会就被安排在这里。他们此行是前去安排安保事宜。 明天的记者会主要通报两件事情。 一是日本人暗杀南洋调查团,试图栽赃给国民政府的事件。 这一件已经被查实了,美国军方甚至根据遗留在现场的密码本,破译了日本间谍与总部相互联络过的电文。日本人想赖都赖不掉。 其次向国际社会通报,针对日本派遣间谍组织,试图劫持邮轮,引起美苏两国争端的调查报告。 针对此事,确实没有找到强有力的证据,但美国人也不笨,并没有直接认定日本人有此意图。但是只要将第一件事情的调查公布出去,就算没有证据,国际社会也会认定日本人确实有劫船的意图。 日本人算是黄泥掉到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从委员长官邸出来之后,陈祖燕就一直黑着脸,如同锅底一般,一直到谷振龙和陈超将安保事宜安排妥当,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眼看天马上亮了,想睡也睡不了几分钟,这三位便在会议室旁边要了个房间,乘机养养精神。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没有因此酿出大祸来,你就应该感到庆幸才对……” 谷振龙一看陈祖燕一脸的凝重,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陈超看了看陈祖燕的侧脸,微不可察的撇了撇嘴。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处处迹像表明,邓有仪交给委员长,针对南昌机场失火案的调查报告,就是陈祖燕泄露出去的。也因此让日本人瞅准了空子,派遣了大批的间谍和杀手,试图刺杀南洋调查团,然后栽赃给国民政府。 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差一点就引出了会让委员长再次下野的风波,到最后,委员长只是训斥了陈祖燕一顿,甚至没动手,这与委员长的性格极度不符。 这中间要是没有猫腻,陈超敢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 委员长疑心太重,处处都想着制衡,肯定没想到,这次差点玩脱了。 好在因祸得福,危在旦夕的危机,最终变成了好事。 “此事完结之后,你也要好好查一查了,这件事情,日本人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谷振龙又叹了一声。 在失火案调查结果被人爆给各大报纸的时候,别说陈超了,就连谷振龙也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国党中央组织部和复兴社暗中斗法的结果。 他当时还以为委员长身边出了内奸。 等他连夜去找委员长汇报此事时,看委员长一脸的风轻云淡,才恍然大悟。 但日本人是怎么知道内情,并加以利用的,而且速度还那般的快? 复兴社是被陷害的一方,直到徐赔艮被囚,邓有仪被撤职之时,可能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设计了。他们甚至不知道是被谁设计的。 所以日本人得到情报的渠道,只能是一手策划此事的陈祖燕,在无意间泄露了其中内情,被日本人探查到了。 所以谷振龙断定,陈祖燕的身边绝对有日本人的奸细。 陈祖燕之所以脸色如此难看,也是这个原因。 “司令放心,我心中有数!”陈祖燕回道。 “真是万幸啊!”陈超心有余悸的说道,“幸亏南洋方面应对得当,不但挫败了日本人的毒计,还反栽赃了一把……” “你怎么知道日本人是被栽赃的?”谷振龙翻了个白眼。 “这还用的着猜?”陈超撇了撇嘴,“日本人要是真有这个计划,美国人不可能查不到证据……再说了,美国总部只要一收到邮轮偏离了航道,更或者是消失的信号,怎么可能不会让菲律宾的海军出动?日本人再蠢也知道,想要在美国海军的眼皮子底下劫持邮轮,穿越菲律宾海峡,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说到这里,陈超又砸巴了砸巴嘴皮子,佩服的说道“没想到,南洋这样的弹丸之地,竟然也藏龙卧虎?” “是啊,连老子都佩服的五体投地!”谷振龙也感叹道,“能识破日本人的奸计,反败为胜不说,还能顺手一坑,给日本人挖出这么大的坑来,真特娘的是人才啊……” 不管是什么原因,日本人压力越大,对中国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陈祖燕原本觉重的心情,也稍稍的轻松了一些。 “美国人的通报内容当中,只说是南洋调查团识破了日本人的奸计,才有了后面的事情……但南洋人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陈祖燕疑惑的问道,“调查报告中提到,于二君只是出动了一个人,就打死了二十多号日本间谍,这才引起了美国船长的警觉,……这个人得有多厉害?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陈超回道,“你看美国人对叶无相的检查报告,要多严重就有多严重。还有那几个受伤的美国船员,就像是马上要死的样子。甚至是那二十几个日本间谍的尸体,都被带了回来……要是于二君的人死了,美国人不可能不保留尸体做为指控日本人的证据…… 但你们也看到了,报告中提到,除了第一次中毒的叶无相和他的小妾,以及日本人第二次行刺于二君,主动跳出来挡了子弹的私人医生,叶二君这边再没死伤一个人? 要说于二君的人毒杀了二十几个日本间谍,最后能功成身退,毫发无损,还情有可原,但你们看看报告中拍摄的事后现场的照片就能知道,当时的激战有多惨烈?一个人能干出这种事情?还能全身而退?只能是神仙……” “这么大的事件,相关的调查报告,美国人不可能造假。而且也不会故意隐瞒南洋方面和美国船员的死伤,来减轻日本人在此次事件中的责任。 而且报告你们也看了,活着的日本间谍全都一致声称,当晚突袭的敌人,就只有一位……这些活口在天亮之后,可是要上台讲话的,美国人也不可能蠢到逼迫这些人说假话,不然明天万一翻供,这便是天大的笑话,日本人不抓住这一点反击才怪……”谷振龙又说道。 “一方说慌有可能,美国人和南洋方面联合起来说慌,也有可能。但要想让这几个活着的本间谍全都说慌,可行性不大。”陈祖燕皱着眉头说道,“而且也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说慌,不管是南洋人,还是美国人,在此次事件中死的越多,对日本人的指证力度才越大……” “所以,报告上说的都是真的?”陈超咬了咬牙,倒吸了一口冷气,“我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呢?” “不信也得信!”谷振龙摸着光头回了一句,“美国人不可能故意制造出这么大的漏洞出来,让日本人攻讦,那只能说明,真相确实如此……” “但这也太矛盾了吧,凭一个人……”陈超“啧啧”两声,又摇了摇头。 “至少活着的日本间谍不会说谎。但老子在想,这个人是不是如美国人所说,最后是被日本人一枪打下了船……” “谁打死的?”陈超猛的皱紧了眉头问道。 开会的时候,陈祖燕一直在想内部有内奸的事情,所以并没有特别关注美国人拿出来的调查报告。 “一个越南籍的美国人,其实也是日本间谍,报告中称,双方同时开枪,间谍被一枪爆头,这位英雄也被打下了海……”陈超回忆道。 “简直扯淡!”谷振龙冷笑一声,“这人绝对是被美国人灭了口……” 陈祖燕悚然一惊,也在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你的意思是,当时在现场,装做幡然醒悟,迷途之返,大声宣扬美国人要劫邮由轮计划的,就是这个人?” “那还能有谁?”谷振龙冷笑道,“这是调查报告当中,日本间谍活口的口供和美国人的调查报告唯一相互冲突的地方……日本间谍说这个人绝对不是他们的人,美国人又说,此人肯定是日本间谍。于二君也说他只派了一个人,那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司令说的不错!”陈祖燕附合道,“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美国人为什么没有所这个人的尸体打捞上来……” 陈超猛的一震“对啊,因为信号干扰,当时的邮轮是停在海面上的……” “麻卖皮啊……”谷振龙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这样的英雄人物,没死在日本人手里,最后却被自己人杀了?” “可惜了!”陈祖燕也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单枪匹马能干出这等壮举,如果活着,必定倍受瞩目……美国人也是怕日本人会将主意打到这个人身上,怕出万一,只能灭口!” 旁边的陈超转了转眼珠,又疑声问道“你们说,这会不会是南洋和美国人联合起了,坑了日本人一把?” “不会!”陈祖燕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美国一直中立,既便日本损害了他们在华的利益,也不至于让他们制造假相,挑起两国争端。 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日本人劫船,是被栽赃的,国际舆论之所以如此强烈,也是其他国家暗中推波助澜,煽风点火的结果。美国人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不站在明面上来,就是不想让人当枪使……这也是他们将此事交由我们处理的原因……” “这才是最合理的。”谷振龙又道,“南洋方面也没必要故意牺牲叶无相这等人物,来引诱日本人上钩。而且他们也没有本事,能提前知道机场失火案的真相,更遑论能知道日本人瞅谁了空子,想要制造事端出来……” 一说到这里,一向沉稳如山的陈祖燕,也是禁不住的脸皮一红。 “你也莫要不安,此中详情,你既便不说,我们也能猜的出来……”谷振龙又劝慰道,“好在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坏事变成了好事!日本人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要面对如此大的国际压力,对我们而言,何尝不是天大的幸事?” “一想到日本人偷鸡不成反蚀了米,我就畅快的无法言喻!”陈超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上次的动静一点都不比这次小,却让日本人逃过了一劫,我就想着什么时候再来这么一次!没想到,还真来了……” “什么上一次?”谷振龙下意识的问道。 “方不为在上海的那一次啊,司令你忘了?”陈超回道,“都怪法国人太怂,只是在报纸上打了几天嘴仗,最后却没了下文……” “法国人又是不白痴,能看不出来是有人故意栽赃?没看这一次,这么大的舆论,美国人也只是暗中向日本人施,让日本人让出利益,而不是站到台面上来……” 听到两人的对话,陈祖燕眉头顿时一皱,看了看谷振龙和陈超“你们不觉的,这两次事件,有很多相似之处么?” “嗯,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要是换成方不为……”谷振刚刚点了点头,脸色猛的一变,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你是说这事是方不为干的?”陈超看了看谷振龙僵住的脸色,又念叨了一句,“不可能这么巧吧……” 说到这里,陈超猛的一愣,呆呆的看着谷振龙“方不为去了美国,已经两个多月了,而这艘邮轮,又是美国人的船……” 陈祖燕的脸色变了一下,盯着谷振龙说道“如果真是方不为,以他的身手,乘船上停电的空子,突袭日本间谍,最后还能全身而退,也不是不可能……” “娘稀皮……”陈超一声暴喝,“要是换成别人,肯定会犹豫再三。但要是方不为,这事他绝对干的出来……他哪次见了日本人,不是跟疯了一样,完全不把自个的命当回事……” 谷振龙的手猛的一抖,喃喃的说道“要是换成方不为,所有矛盾的地方都能说的通了……他有突袭日本间谍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本事。他也会日语,能说能写……而且他也有这种急智,杀完日本人,再顺手栽赃一把……” 说到这里,谷振龙猛的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司令去哪?”陈祖燕一把拉住了他。 “老子虽然也不信会这么巧,但就怕万一……我要去找于二君问个清楚!”谷振龙回道。 “司令稍安勿燥!”一看谷振龙当了真,陈超也反应了过来,拦住了谷振龙。 “人证物证俱在,日本人有口莫辩,而记者会召开在既……若是因此生了变故,你我就是国家的罪人……”陈祖燕郑重的说道。 “再说了,一切都有我们臆测出来的,哪能这么巧?”陈超又劝道,“退一万步,这事真要是方不为干出来的,以他的机灵劲,还能想不到后果?肯定会给自己留退路……” 第三七三章 心惊肉跳 “屁话!”谷振龙一声怒吼,“要真是方不为的话,他又不是三头六臂,更不能料事如神……方不为就一定敢断定,杀了那么多的日本间谍,自己还能活下来?就算活下来,还能毫发无伤,并且能逃过美国人的搜查?” 谷振龙越说越急,重重的一拳砸到了桌子上“早他娘的被美国人灭口了……” “那还有个肖在明呢?”陈超又问道,“方不为如果要回来的话,肖在明肯定和他在一起……” “多杀一个人而已,你以为是多难的事情?”谷振龙怒目一瞪,“干系这么大,谁敢留活口?” 陈祖燕和陈超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谷振龙对方不为不是一般的偏爱,绝对会把这件事问个清楚不可。 虽然谷振龙知道轻重,为免影响到记者会的召开,不会现在就去问于二君。 但谷振龙事后肯定会找于二君探问,这件事是不是方不为做的。 是不是方不为先不说,只要谷振龙去问了,这事就不好处理了。 于二君不是国人,且身份敏感,谷振龙没有任何理由去质问人家。再加上此事干系太大,说不定一个不好,还会被于二君或是美国人,给谷振龙扣上一顶别有用心的帽子。 而到现在,就连他们两个也不敢一口断定,这事情就一定不是方不为做出来的。所以想要劝谷振龙打消念头,绝对做不到。 陈祖燕和陈超都明白,要么是委员长出面警告,要么是突然有了方不为的消息,不然谁都拦不住谷振龙。 …… 方不为基本上一夜未睡,一直在想着如何脱身的办法。但他思来想去,推算到如果真没有好的机会,凭自己的身手,独自脱身还有可能。但要再带上肖在明的话,而不让这层层的警卫发现,根本不可能。 他打定主意,天亮之后,一定要想办法见到于二君,让于二君替自己制造机会。 等到天色破晓,外面的响动便大了起来。 方不为听了一会,猜测应该是在换防,毕竟守了一夜,不睡觉没什么问题,但至少要吃喝拉撒。 邢明生和叶兴中好像离开了,但只凭脚步声,方不为暂时还听不出来换上来的是谁。 门上没有猫眼,方不为看不到外面,他也不敢冒然开门。怕门口万一站的是熟人。 但用什么办法,才能和于二君见一面? 安保如此严格,想要主动去找于二君,根本不可能。说不定刚出房门,就会有人盘问,更不要说是到三楼了。 现在只能祈盼于二君派人来叫他。 等到天色大亮,方不为听到外面传来高跟鞋走路的声音时,才大舒了一口气。 是于秋水。 当时在邮轮上,方不为既不敢把于秋水单独安排出去,以免自己无瑕顾及,被日本人钻了空子,绑架了她拿来要挟于二君。又怕自己和于二君密谋时,被于秋水听了去。 这姑娘的好奇心不是一般的重,不管方不为干什么,她都会好奇的追问两句。 方不为一看就知道她涉事未深,知道的太多,而会让她危险大增。 最后和于二君一商量,方不为直接把她给麻翻了。而且是当着于二君的面。 直到方不为二次受伤,做完手术之后,才把她给弄醒。 为此,于秋水追着方不为,很是闹了几天,连于二君呵斥都不管用。 也是因为她知道的少,所以之后到了菲律宾,才能逃过美国人的审查。 这个时候,她能从三楼跑下来,只可能是于二君授意,让她来找自己的。 果不其然,脚步声走到了门口,于秋水又敲了两下门。 “赵医生,爷爷让你上去……” 方不为给医生使了个眼色,医生会意的点了点头,打开了门。 方不为举起手来,做了一个挠眉的动作,恰好遮住了大半个脸,然后眼光飞速的往外一扫,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不认识的人。 特务处的人被换了? 方不为心里一喜。 “快点啊!”于秋水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催着他。 方不为应了一声,飞快的提起药箱出了门。 看跟在方不为身边,笑个不停的于秋水,又看了看不是嗯就是啊,随意敷衍的方不为,医生撇了撇,瞪了方不为的背影一眼,小声的骂了一句白痴! 刚刚踏出门槛,看到不远处的楼梯口守着一个人,方不为又是一惊。 是李无病。 再看楼道里负责警戒的,有一部分竟然是特务处情报科侦察股的人。 亏自己刚刚还幻想着特务处的人被换掉了。 原来只是将反谍股换成了侦察股而已。 都已经出来了,就不可能再缩回去,不然更会引起李无病的怀疑。 方不为提了提药箱的带子,跟着于秋水往楼梯口走去。 对侦察股的人,他并不是很担心。虽然同属特务处,但之前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 方不为怕的是李无病。 这王八蛋嫉妒心太重,对自己的怨念不是一般的大。 都说最了解一个人的,不一定是他的朋友,但其中肯定有他的仇人。 方不为一直认为这句话很有道理。 方不为微微的弯着腰,双肘外张,让自己的身形看起了宽了一些。同时两膝微微向外,走路的姿势就成了八字步。 这样一来,至少可以让李无病不会在第一时间,就觉的方不为的身材很眼熟。 于秋水跟在方不为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等南京的事办完,爷爷走的时候,你跟不跟着我们一起回去?” 方不为一头的冷汗。 大小姐,你这态度像是和下人说话的样子么? 于二君怎么想到让于秋水来找自己? 方不为转念一想,于二君也是没有人可派了。 上面住的全是重要人物,就没一个闲杂人员。 还没彻底好利索的叶无相、四十出头却比于秋水还要天真的叶少真,然后便剩一个看似自由,实则被软禁的尹知闻。 不派于秋水,还能派谁? 叶少真? 这位比于秋水还容易露出马脚。 “嗯,再说吧!”方不为不知道于秋水为什么会问这个,只能压着嗓子,含含糊糊的回一句。 “再说是什么意思?”于秋水猛的一转身,挡在了方不为的面前,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方不为“你不愿意跟我们回去?” 什么意思? 方不为心里一跳,惊恐的往外扫了一眼。 再走两三步,就是上三楼的楼梯口,李无病背着手侧身站着。听到于秋水和方不为的对话后,便下意识的往这边看了过来。 我的大小姐,你就不能重新挑个地方? “愿意,愿意!”方不为猛的弯下了腰,低着头说道,像极了下人面对不讲理的主人时,惶恐至极的样子。 “你干吗这样?”于秋水反倒不愿意了,一把抓住了方不为的胳膊,柔声说道,“我就是问一下而已……” 我特么的…… 方不为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像是主人对下人的样子么? 果然,李无病顿时来了兴趣,盯着方不为和于秋水猛看了几眼。 小姐长的真漂亮,但这下人却普普通通……真是眼瞎了…… 李无病的心里恶意的揣测着。 “你上次把我迷晕的事情,我还没有追究你呢……你现在就这么敷衍我?” 于秋水委屈的问道。 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 方不为心里急的直冒汗。 “咱们上去再说……”方不为头低的更低了,直接贴在了于秋水的耳朵旁边,尽量不让李无病看到自己的全貌,更不让他听到自己说话时的声音。 感受到耳边吹来的热气,于秋水浑身一颤,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整张俏脸瞬间红的跟染了血的布一般。 于秋水感觉自己像是被丢到了火炉里,脸烫的跟烧红了的一样。 嗓子里的“嗯”字还没出口,方不为便在她背上轻轻的一推,于秋水下意识的往前迈了两步,两个人前后脚踏上了楼梯。 于秋水心跳的跟擂鼓似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没有任何的意识,方不为没办法,只好推着她往前走。 所以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方不为在搂着于秋水上楼,而且是快要把头埋到于秋水胸口的那种姿势。 李无病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他不知道于二君的具体身份,但不妨碍他知道这些人的重要性。 连贺清南和马春风这种人物,都只是拿来守门,可想而知三楼客人的尊贵。 但这样人家的大小姐,喜欢的却是一个下人? 而且这个下人看起来还不怎么情愿? 还有这位小姐说这个下人之前把她迷晕了,她都没有追究……再看下人现在的姿势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占小姐便宜…… 李无病觉的自己的认知快要崩溃了。 方不为恨不得一拳把于秋水敲晕。上到一半,转过楼梯拐角的时候,他才透过于秋水的发丝,飞快的扫了一眼,看到李无病眼上震惊而又八卦的神色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李无病关注的重点直接被于秋水的反常给带歪了。 等快要走完楼梯,看不到李无病的时候,方不为才定了定神,准备松开半搂着于秋水的手。 于秋水的嗓子里发出一声怪异的声音,身子一软,好像要倒过去的样子。 到了此时,方不为才感觉到,于秋水的身上烫的厉害。 他下意识的抬头一看,于秋水的脸红的快要滴下血来。 方不为连忙伸手,扶住了站都有些站不稳的于秋水,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病了?” “头……头晕……”于秋水哪里敢看方不为的眼睛,低着头,细若蚊吟的回了一句。 “喀嚓”一声,方不为的脑子里猛的一响,像是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夜色里,炸起了一道闪电,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像。 …… 怎么可能? 方不为不可思议的盯着于秋水。 自己和她才相处了几天? 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小心看到了她换衣服的原因? 从于二君这样的身份来看,于秋水的观念应该不会如此传统才对? 怪不得自己做完第二次手术,把她弄醒之后,她时不时的就会来缠着自己。 但当时自己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善后,如何脱身,哪里有时间注意这个? 方不为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用力的摇了摇脑袋。 脑袋被驴踢了,自己现在还有空想这个? 他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看着于秋水说道“走吧!” 听到两人的说话声,楼梯口探出了一个身影。 方不为微微一抬眼,看清来人的面貌时,又飞快的低下了头。 竟然是林双龙? 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双龙因为误抓王兆名的亲信,硬是被王兆名逼的辞去了特务处的书记一职,回到了委员长的侍从室,重新做了秘书。 按理说,他应该在服务委员长才对。 难道是跟着钱慕尹来的? 虽然也是熟人,但自己自从有意识以来,只是在侦办玄苦和尚引发的内奸案时,和林双龙有过一次接触,而且基本上没说几句话。林双龙应该认不出自己。 方不为低着头,准备扶着于秋水离开。 “于小姐!” 方不为的手刚刚扶住摇摇欲晃的于秋水,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就像是一道炸雷,震的方不为浑身一颤,又有如被人从头顶浇了一桶冰水下来,从头发梢凉到了脚指尖。 是马春风! 该死! 自己昨晚上就想到过,连贺清南都被派来守大门,高思中派来警卫二楼,有很大的可能,马春风会被派来亲自护卫于二君。 但自己一整夜,都想的是怎么尽快脱身,还不能被自己人发现,这会竟然灯下黑,把马春风在三楼的可能性给忘了。 方不为被惊的喉咙发干,但脸上却不露声色。 看到面前突然出现了两个男人,就像是奸情被撞破了一般,于秋水又羞又急,急促的喘了几口气,用手按着胸口,准备夺路而逃。 在短短的时间里,她情绪波动极大,脑子里虽然有意识,身体却还没反应过来,刚刚一举步,就踩到了耷拉在上面一个台阶上的裙摆。 马春风突然出现,把方不为惊的不轻,脑子极速思考之余,对身边的于秋水自然关注不够。 他只觉胳膊一沉,定神一看,于秋水竟然在往下栽。 感觉到自己失去了重心,于秋水下意识的一声尖叫。 还好方不为反应够快,一把把她捞了起来。 “于小姐,你没事吧?”马春风只是扫了一眼方不为,便又把注意力放在了于秋水身上。 眼前这位是于二君的亲孙女,马春风自然无比的关注。 “没……没事……”扫了一眼正在弯着腰,给自己整理衣裙的方不为,于秋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看于秋水的脸色绯红,语气微颤,马春风只当她是被吓着了,微微的一笑,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了通道。 方不为低着头,扶着于秋水,正准备要走过去的时候,面前突然多出了一只手。 不是马春风还有谁? “这位医生,还要麻烦你打开箱子……”马春风说道。 特么的,再这样下去,没被日本人打死,倒有可能让自己人吓死。 方不为咬了咬牙,从肩膀上取下了药箱。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也是豁出去了。 方不为提着药箱,准备放到地上的时候,前面的一间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马春风和林双龙下意识的一转头,看到于二君快步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秋水,你怎么了?”于二君问道。 于秋水的一声尖叫,动静不小,于二君自然也听到了。 “绊了一下……”于秋水低着头回道。 于二君又扫了一眼被拦下来的方不为,看着马春风说道“不用检查了……这位是我的私人医生,他要是有问题,我死一百遍都不够……” 马春风点了点头,笑着对于二君说道“好的,我明白了!” 方不为微微的欠了欠腰,扶着于秋水的胳膊,经过了马春风和林双龙的身边。 房间离的不远,就隔着两个门。但于秋水就像是喝醉了一般,任凭方不为牵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进去。 等方不为进去,关上了房门之后,他才感觉这短短的两分钟里,自己就像是在鬼门关口绕了好几个来回。 感受着身上的潮气,竟然连冷汗都被惊出来了。 方不为气的在心里大骂。 特么的,单枪匹马的闯进日本间谍发报的房间那一晚,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过。 方不为急速的回忆着从出门,到上楼,再到被于二君叫进来的经过。 李无病光顾着好奇和惊讶了,并没有太过关注自己。而马春风和林双龙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于秋水身上。之后拦住自己准备检查的时候,又被于二君吸引了过去,应该没有发现自己。 于二君看了看躲在房门后的角落里,羞的连头都不敢抬的于秋水,又看了看沉着脸,一脸思索模样的方不为,心里满是狐疑。 只是短短的两三分钟,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第三七四章 脱身 对于二秋水的心思,于二君也隐隐约约的觉察到了几分。先不论合不合适,但他能看出来,方不为是绝对没有这个心思的,甚至都还没有觉察到过。 所以于二君无比的放心。 “贤生?”于二君轻声提醒了一声。 方不为猛的回过了神。 “于先生!”方不为回了一声,他刚要开口,又想到于秋水还在房间里。 这个姑娘心思太单纯,能不让她知道,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方不为下意识的看了看躲在门后的于秋水。 这次没用方不为找借口往外撵她。 于秋水迎上方不为的目光时,眼神猛的一慌,逃一般的出了房间。 于二君诧异的看着方不为,方不为一脸的尴尬。 好在以后不用再见面,所以现在也不用给于二君解释了。 “于先生,我也没有料到,委员长对你此次一行如此重视。之前的计划用不上了,还得请你想想办法” “我叫贤生过来,也是这个意思!”于二君看了看方不为,犹豫了几秒才问道,“贤生真不是国民政府派来的” 方不为暗叹一声,于二君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在从菲律宾回过的途中,方不为向于二君说起,到了南京,他和肖在明会暗中离开时,于二君肯定就怀疑过自己的身份。 如果方不为真是受国民政府委派,专们负责护送于二君回国的,到了此时,既便方不为不敢承认陷害日本人的事情是他做的,但现在所有人的安全,美军已交由国民政府负责,方不这完全可以表明身份,自行离去,没必要再让于二君制造什么机会。 “于先生,此次你我相遇,确实是恰逢其会,到了现在,我也没必要向你隐瞒更何况,国民政府连你们会赴国内调查机场失火案的事情都不知道,哪里能提前派人专程去南洋护送?” 方不为苦笑着说道。 对于这一点,方不为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替国民政府隐瞒。为了内斗,竟然拿这样的事情攻讦对手,方不为实在是有些心寒。 让于二君,以及他身后的南洋联盟提早意识到这一点也好,至少可以施加影响力,让国民政府内部收敛一些,最好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抗日上。 于二君长叹一声,一脸的萧索之意“是我的期望太高了!” 方不为也能理解他的心情。 若换成他是于二君,别说心灰意冷,当场翻桌子的可能都有。 机场失火确实是意外,但拿此事设计的幕后之人,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捐建机场的南洋富商知道了个中真相的话,会对国民政府是何等的失望? 更不要说被日本人钻了空子,差点酿出惊天丑闻来。 “不说了,到时候看委员长如何解释吧!”于二君自嘲的挥了挥手,又看着方不为说道,“我还是想问一句,如果我是说如果,等此次事了,风波平息,美国人走了之后,我亲自出面,在委员长那里为你请功,难道也不可行?” 方不为失笑的摇了摇头。 他其实早就料到了。 以于二君这样的性格,怎么可能不会为自己鸣不平。 立下此等功勋,不但不能公之于众,一旦被人知道,就连性命都有可能不保。于二君越想越是心寒。 方不为长叹了一口气“于先生,到了此等境地,我别无他求,能逃的一条性命,便是万幸” 于二君的脸色猛的一沉。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这句话,是于二君咬着牙说出来的。 其中蕴含的隐意,可能比这还要阴毒一些。 但不管是于二君,还是方不为,都不能说这种事情如果真的发生了,国民政府就是错的。 涉及到国家利益,任何一个人的生死都微不足道。 于二君一阵唏嘘,就连他这种时时秉承民族大义,并付诸于实际行动的人,此时也有些替方不为不值。 但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方不为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既便是再来一次,明知道还会是如此的结果,他依然不会袖手旁观。 来到这个年代之后,方不为之所以选择走了这一条路,而不是偏安一隅,更或者升官发财,只是因为他心中有坚定的信念 一老一少黯然不语,各自想着心事。 外面传来一阵响动,应该是又有人上来了。方不为听到了马春风在和来人打着招呼。 “钱主任来了!”方不为低声提醒了于二君一句。 于二君一声长叹。 “但愿与贤生还有相见的一天” 方不为没有接话。 自此一别,还是永远都不相见的好。 听着外面的动静,于二君飞快的伸进了口袋。 因为要参加记者会,今天的于二君穿的是一身西服。 当看到于二君递到自己面前的东西时,方不为下意识的一愣。 是一张纸,虽然是折起来的,但方不为还是能够看的出,这是一张支票。 “老先生不必如此!”方不为直接拒绝道,“我并非是贪图功劳,或是钱财,才会做出这些事情” “我明白”于二君飞快的点了点头,“拿钱财衡量,实在是有些辱没贤生,但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到,该如何报答于你你若不想老汉我余生难安,就莫要推辞” 看方不为还是没有伸手要接的意思,于二君直接把支票装进了他的口袋“你也莫要以为这是我私人赠予你的你就当是我替国民政府对你的表彰与其被人拿去炒股票,养小妾,还不如赠予你这样的英雄人物” 方不为有些哭笑不得。 南昌机场失火案被爆出去之后,新闻报纸就是这样评价南昌机场负责人徐赔艮的。 “当当当”外南敲起了敲门声,还有钱慕尹说话的声音“于先生,委员长特命我来接你” 于二君按下了方不为想要掏向口袋的右手,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身直向门口。 进来的是一身戎装的钱慕尹,身后还跟着一个上校军官,但方不为不认识。 马春风没有跟进来,让方不为暗松了一口气。 事情发展到现在,方不为谁都不敢信。 现在已经不是让人知道他去过南洋,会不会因此查到方世齐行踪的问题。 而是如果让内部人知道了他在美国邮轮上的所做所为,敢不敢留他活口的问题。 这一次,方不为干的事情,性质比上海一案的不知重了多少倍。一旦事发,牵连的不但有国民政府,还有借机生事的美国人。任谁都要掂量一二 方不为也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命,去赌人心。 “有劳钱主任了!”于二君抱了抱拳。 “先生客气了!”钱慕尹欠了欠腰,“先生若是准备妥当的话,我们现在就启程吧!” “好!”于二君点了点头,转过身来时,方不为便将礼帽递到了他的手上。 “哦,对了!”于二君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事情的样子说道,“还有一点小事,要麻烦钱主任” “我有些私事,要让手下回南洋,代为处理一下,还望钱主任行个方便” 于二君一指方不为。 钱慕尹哈哈一笑“先生哪里话,到了南京,先生就当是到了家一般,随意吩咐便是,自当为先生办的妥妥当当” “不知这位这位小兄弟何时启程?” “越快越好!”于二君回道。 钱慕尹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上校交待道“此事你亲自去办,注意隐秘” 对于于二君为什么急着要派方不为回南洋的原因,钱幕尹问都不问。 因为昨天下船之后,回到这里,于二君就对钱慕尹说了尹知闻叛变的事情。 此事不敢让美国人知道,但必须要让国民政府知情,以免日后上当。 钱慕尹当场便给委员长通了电话,委员长也同意,此事由南洋方面自行处理。 钱慕尹只以为,于二君派方不为回南洋,是为了处理这件事情。 所以他还特地的打量了方不为几眼。 钱慕尹把方不为当成了于二君的心腹。 “卑职明白!”上校军官应了一声。 “我离开后,你就启程,让赵清陪你去”于二君又煞有介事的对方不为交待道。 “我明白!”方不为回道。 看于二君交待完了私事,钱慕尹才陪着他下了楼。 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马春风也跟着下去了。 “小兄弟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上校军官客气的对方不为说道。 他是钱慕尹的副官,清楚于二君的身份,也大概知道一些内情,所以对方不为一点都不敢怠慢。 “有劳长官了,还得麻烦你,到二楼找一位叫赵清的保镖” 方不为一点都没客气。 李无病在二楼,他自然能不下去,就不会下去。 “好,小兄弟稍待” 一个小时之后,方不为和肖在明便被上校军官送到了火车站。 已换成便装的少校,还利用关系,给他们买了马上就要开动的蓝钢快列。 “有劳了!”临上车之前,方不为还特意的给少校做了个揖。 “一路保重!”少校军官笑了笑。 直到火车开动,驶出了南京站,方不为才大松了一口气。 肖在明也是一脸的余悸“总算是逃过了一劫”13 第三七五章 一差二错 虽然各国早已登报爆料过,但整个记者会,依然乱的如同北平城的大天桥一般。 等摆出各种证据,甚至是活着的间谍的口供时,不管是各国政要,还是各报记者,当场便开始谴责日本政府。 日本外交人员和记者大声抗议,反过来指责国民政府和美国相互勾结,栽赃陷害。 不管私下里如何交易,明面上,日本人是什么都不会承认的。甚至称那几位活着的间谍,根本就不是日人。 但不管他们怎么辩解,扣到头上的屎盆子已经是摘不下来了。 至此,国民政府在国际社会中的响力上升了不至一个层次。在此次事件当中,不但是受害者,更添了几分英雄色彩。 党国上下,无不欢呼雀跃,普通民众更是对国民政府信心大增,好像下一秒,日本人就会被赶出中国一样。 外交部准备了晚宴,本欲让于二君出席,并发表讲话,但于二君以连番奔波,年高体弱为由给拒绝了,让一心想要和南洋方面搭上关系的汪院长大失所望。 这个年代的采访,没有什么所谓的提前打好底稿,让被采访人提前准备的说法。在记者会上,于二君做为主要代表,要回答各国记者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问题。 整个采访过程,他的精神无比的集中,生怕掉进坑里,所耗费的精力可想而知。 所以,于二君不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没有应邀参加晚宴,而是真的抗不住了。 自然还是钱慕尹送他回去,马春风则坐的副驾驶位上,充当护卫。他们三人都没发现,跟在他们后面的一辆小车上,还坐三个大人物。 陈祖燕和陈超苦口婆心的劝着谷振龙,但谷振龙就像是铁了心一般,非要找于二君问个清楚。 怕谷振龙胡来,陈祖燕和陈超只好亲自陪着他。 等车队驶到中央饭店,谷振龙并没有直接下车,而是让司机把车开到了饭店一角,一直等到钱慕尹送于二君上了楼,又下来走了之后,谷振龙才下了车。 “司令,这样真的不太妥当……” 临上楼前,陈祖燕还劝着谷振龙。 若不是方不为便罢了,若真这么巧,这次事件真是方不为做出来的,于二君怎么可能不心生警惕。 干系太大了。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参加记者会的所有国家的政要及媒体,全都一致认定,劫持邮轮事件,确为日本政府指使间谍组织所为。 刚刚才将此事定了性,各列强国家计划逼迫日本让利,国民政府期待各国制衡日本的节骨眼上,谷振龙却非要追究此事,不让于二君和美国人误会才怪。 陈祖燕和陈超甚至已经预料到了结果。 谷振龙最轻也要挨一顿训斥,严重一点的话,委员长为了安抚南洋和美国,甚至对他撤职查办都有可能。 但怎么劝也没用。 好在谷振龙知道轻重,至少知道等钱慕尹走了之后才出现。 “司令……”还守在商店里充当伙计的贺清南,看到三位长官联袂而来,下意识的一惊。 “没你的事!”陈祖燕回了一句,跟着谷振龙直接上了楼。 马春风的表情也和贺清南差不多,谷振龙照样没理他,直接到了到了于二君的门口,赶苍蝇一般的挥了挥手,意思是让马春风和林双龙有多远走多远。 这又是怎么了? 看这三位的脸色都不大好,特别是谷振龙,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马春风心里暗暗的揣测着。 开门的是于秋水。 她刚刚还在质问于二君,方不为去哪了。 “谷司令,陈厅长……” 于二君一看门口的三人,有些惊讶。 昨天晚上下了军舰,钱慕尹就介绍过。而且于二君也早就听过谷振龙和陈超的大名。 军中实权人物,卫戍南京并兼掌宪兵部队…… 另位一位是谷振龙的副手,兼首都警察厅厅长。 他没见过陈祖燕,而现在的陈祖燕穿的也是便装,所以猜不出来这位的身份。 “冒昧打扰,还请于老先生见谅!”率先开口的倒是陈祖燕,“鄙人陈祖燕……” 一听陈祖燕的名字,于二君就眯起了眼睛。 要不是这个人,也不可能让日本人钻了空子。 “久仰……”于二君不动声色的抱了抱拳,“几位请进!” “鄙人来此,特来向于老先生请教一件事情……”谷振龙抱了抱拳。 这三位这么晚跑来,找自己请教什么事情? “请坐!”于二君招呼了一声,又给于秋水使了个眼色。 于秋水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出了房间。 谷振龙压根就没有坐的意思。 于二君本来还想招呼个人进来上荼,但“来人”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谷振龙一手伸进口袋,掏出了一张东西,递到了于二君面前。 “这个人在哪?” 于二君一看照片,瞳孔猛的一缩。 是方不为。 陈祖燕和陈超猛的一惊。 谷振龙是什么时候找来的方不为的照片? 而且还如此的开门见山,一点都没客气? 他们两个没想到谷振龙上来就是这么一出,一点迂回的余地都没留,可惜现在想拦都没办法拦了。 “谷司令这是何意?”于二君心里一惊,但反应一点都不慢。他猛的眯起了眼睛,双眼当中冒着寒光“我不认得此人!” 谷振龙拿着照片的手,猛的抖了起来。 于二君虽然面不改色,但他看到照片的第一眼,眼睛中的变化却已经出卖了他。 谷振龙这一招,还是在侦办玄苦和尚引发的内奸案时,跟方不为学的。 方不为当时告诉他,一个人极度震骇,或是惊惧时,反应最明显的便是眼睛…… “他在哪?”谷振龙咬牙切齿的问道。 “司令……”陈祖燕心中一震,他和谷振龙相识多年,一听就知道,谷振龙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陈超的动作比他更快。 陈祖燕的刚一开口,陈超就拦在了谷振龙的面前。 “司令莫要冲动……”陈超一把抓住了谷振龙的双手。 只要外出,谷振龙的身上可是随时都带着枪的。 到了此时,就连陈祖燕和陈超也看了出来,于二君绝对认识方不为。 他们三人之前猜测的事情,基本上八九不离十了。 两个人惊骇的同时,更怕谷振龙控制不住怒气,闹出乱子来。 于二君心里也如翻江捣海一般。 他没想到,方不为早上才脱身离开,下午就有人追上了门来。 难道这些人已经知道,方不为的此次事件当中的所做所为了? 于二君心中虽然惊骇,但一点都不露怯,连口气也严厉了几分。 “我与此人素未谋面,司令拿张照片,便来质问老叟,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谷振龙目眦欲裂。 他以为于二君是在危胁他。 “干你娘……”谷振龙一声暴喝。于二君越是不敢承认,岂不是就说明,方不为已是凶多吉少了? “走!”陈祖燕一声低吼,率先抱住了谷振龙的腰。 他是怕谷振龙盛怒之下动手。 陈超自然也明白,往前一步,架着谷振龙的双手,使劲的往门口推。 “都给老子放开……”谷振龙拼命的挣扎着,“老子没想动手……” 陈祖燕和陈超哪里会信,拼命的往外拉他。 不要说是动手,再问多上一两句,都会惹出天大的波折来。 站在过道里的马春风,听到谷振龙的怒吼声时,就觉的不对。等他快步跑到门口时,恰好碰到陈祖燕腾出了一只手,打开了房门。 陈超在前,陈祖燕在后,两个人架着谷振龙,正准备把他从于二君的房间里拖出来。 马春风惊的脸色都变了。 他想不明白,这才进去一两分钟的时间,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还不帮忙……”陈祖燕一声怒喝。 马春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至少看的出来,谷振龙就差脑门上写“闹事”两个字了。 他也扑来上来,直接抬起了谷振龙的两只脚。 “松开……老子话还没问完……”谷振龙吼道。 于二君冷冷的盯着闹成一团的四个人,心思急转。 他有些看不懂,眼前这几个人的举动了。 要是跑来调查的,绝对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是调查,可能会审问,可能会搜查,而不是如泼皮无赖一般,又吵又闹? 还有,只要是个中国人,真要知道了赵贤生的所做所为,不应该是敬佩,叹服才对么?谷振龙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 而且谷振龙突然就拿了赵贤生的照片来问自己,如果之前就有怀疑,昨天晚上为什么不问不查? 这中间绝对有蹊跷。 想到这里,于二君一声暗叹。 谷振龙将自己打了个措手不及,上来就拿出了赵贤生的照片,自己心惊之下,露出了痕迹,才让谷振龙看出了端倪。 好在赵贤生父子脱身的快。算算时间,应该已到了上海。 不能再让这几个人闹下去了。 当务之急,是要先稳住这些人,再想办法通知赵贤生,让他能逃多远逃多远,最好是真的逃回南洋。 w。4m. 第三七六章 心照不宣 但问题是,自己只知道赵贤生父子坐了火车去了上海,之后会去哪里,赵贤生根本没说。 只能是赶快通知上海分公司的手下,去火站碰运气了,看能不能找到赵贤生父子。 于二君只是在瞬间便有了决断。 “几位这是什么意思?”于二君一声冷哼,“难道是委员长觉的我太碍眼了,派你们来下逐客令的?” “放……”后面的话还没出口,陈超就捂上了谷振龙的嘴。 陈祖燕悚然一惊,只以为于二君的意思是现在就要给委员长打电话,连忙赔笑道“于先生误会了……司令喝多了酒,跑来这里耍酒疯了……” 陈祖燕越是这样说,于二君越是狐疑。 除了还在挣扎的谷振龙,陈祖燕和陈超为什么反倒是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 正当于二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于秋水听到动静,慌里慌张的从隔壁跑了出来。 “爷爷……”一看谷振龙的样子,好像是要打架,于秋水还以为于二君被这些人怎么样了。 “回去!”于二君回道。 他是怕波及到于秋水。 于秋水哪里会听,快步的跑了过来,想着先看看爷爷怎么样了。 她头往门里一探,看到于二君毫发无损在站在门口,先是松了一大口气。 正当他要绕开谷振龙等人,钻进房间的时候,看到了还攥在谷振龙手里的照片。 于二君脸色猛的一变,喝止声还没有出口,于秋水的疑惑的声音就先叫了出来。 “赵医生?” 于二君气点差点昏过去。 谷振龙虎目一瞪,直愣愣的盯着于秋水,连挣扎都忘了。 陈祖燕和陈超也是差不多的表情,手上的动作猛的一停。 只有马春风,两只手还抱着谷振龙的脚。 “滚进来……”于二君扶着门框,一声怒吼。 “爷爷,你怎么了?”直到此时,于秋水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连忙跑过去,扶住了于二君。 于二君恨不得扇于秋水一个耳光。 猛的感觉手上一松,谷振龙竟然不挣扎了? 马春风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终于看清了谷振龙手里拿的是什么。 方不为? 马春风下意识的看了看还在发愣的谷振龙。 难道谷振龙突然发疯是为了方不为? “小姑娘,你认得他?”谷振龙晃了晃手里的照片,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粗重起来,“就你说的这位赵医生,他现在哪?” 就连陈祖燕和陈超也直愣愣的看着于秋水。 到了此时,于秋水才后知后觉的想到,离开菲律宾,上了美国人的军舰之后,方不为又易了容…… 于秋水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躲到了于二君的身后。 医生? 马春风下意识的看了于秋水一眼,又看了看谷振龙手里的照片,脑子里猛的闪过早上的画面…… “方不为?”马春风一声惊呼。 他现在脑子里不是一般的乱。 方不为怎么成了于二君的私人医生? 谷振龙为什么拿着方不为的照片,在这里发疯? 最让他惊疑不定的是,方不为为什么要易容…… 所人的的目光,都下意识的看了过来。 谷振龙一声怒吼“你喊个球……” 马春风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口水,蠕动了一下嘴唇,喃喃的说道“我早上……见过他……” 所有人都是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马春风。 “咣当”一声,于二君只觉眼前一黑,直接栽了过去。 “爷爷……”于秋水吓的一声尖叫。 陈祖燕和陈超吓的一松手,把谷振龙扔到了地上,飞一般的跑过去扶于二君。 谷振龙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却根本没有意识到一丝的疼痛。 “于先生……于先生……” 陈祖燕使劲的掐着于二君的人中,陈超不停的给他顺着气。 于二君要是有了什么三长两短,谷振龙的这身皮也算是穿到头了。 谷振龙一骨碌的爬了起来,一把揪住马春风的衣领“在哪里见的?” “就在这里……”马春风指了指于二君的房间。 “哈哈哈……”谷振龙仰天长笑。 “叫医生啊……”陈祖燕一声怒吼。 …… 于二君只是气急攻心,没等一楼的医生上来,他就醒转了过来。 马春风也刚刚才给谷振龙说完,早上方不为跟着于秋水一起上来的经过。 谷振龙稍一思索,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邮轮上的事情,是方不为做的?” 于二君刚一醒来,谷振龙便急声问道。 护在于二君左右的陈祖燕和陈超恨恨的瞪了谷振龙一眼,意思是在问谷振龙,你闹不出点事情来就不罢休是不是? 他们二人现在也反应了过来,自己三个人凭空猜测,确实猜到了大部分的事实,但把最后的结果给猜错了。 方不为不但没有死,还留在了于二君的身边,甚至改头换面,隐名埋姓,连自己人都要防备,就是意识到了其中的凶险。 于二君之所以极力否认,还安排钱慕尹的人,把他们送出了南京,就说明他也在极力的保护方不为。 估计过不了几天,方不为和肖在明就会大摇大摆的回来。 这误会闹大发了。 “咳……呸……”一口浓痰从于二君的嘴里喷了出来。 谷振龙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 “哈哈哈……”谷振龙毫不在意的举起袖子,擦了一把脸,又开怀大笑起来。 “是我莽撞了,惊扰了于老先生,实在是不该……”谷振龙抱着拳,深深的一揖。 于二君眼神一凝,狐疑的看着谷振龙。 谷振龙站起身来,顺手一掏,拿出了一本军官证,展开递到于二君眼前,又把另一只手里的照片,放到了原来的位置。 照片上和证件上的印戳,恰如其缝的合到了一起。 原来谷振龙手里的照片是这样来的? 陈超和陈祖燕瞪了谷振龙一眼。 方不为? 宪兵司令部中校副营长! 二十岁? 这么年轻? 于二君心中惊叹连连,脸上却全是怒色“简直是莫明其妙……欺人太盛……我要给委员长打电话……” 谁敢保证,这几个人不是跑来演戏的? 于二君一个字都不敢相信。 陈祖燕和陈超对视一眼,又看着谷振龙,全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好了,玩脱了吧? 看你怎么收场? 谷振龙一点都不在意。 于二君要敢给委员长打电话才怪。 他先是冲马春风一瞪眼“谁都不能说出去……” 也幸好上上楼的时候,谷振龙意识到事态严重,提前把护卫赶到了远处。 也幸好林双龙生性谨慎,听到谷振龙在房间里闹出的动静时,不但没有像马春风一般跑过来,反而借口巡视,下了二楼。 马春风重重的点了头,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他也猜到了一些。 谷振龙又转过了头,言辞肯切的对于二君说道“此事干系太大,我也知道于先生肯定不敢相信我说的话……但此事就此打住,我再不会多问一个字……我代这小王八蛋,感谢于先生眷护之心……” 谷振龙说着,又是一揖。 于二君心里疑惑着,但嘴上却一点都不承认。 “谷司令说的莫明其妙,更是一来就咄咄逼人,老叟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只要老先生息怒,谷某人认打认罚……”谷振龙笑嘻嘻的说道。 “就此打住”这一句,让于二君心安不少。 如果谷振龙真是来查什么的,不可能不再往下问。至少也会试着从于秋水的嘴里套话。 另外,这几个如果是来抓方不为的,既然知道了方不为已经离开了南京,肯定会通知手下,安排上海方面搜寻和围捕。 但自从马春风喝破方不为的行迹之后,这些人先是如释重负,然后又是一副如临大敌,生怕多一个人知道内情的样子,更别说向外报信了。 难道真是误会了? 于二君心中惊疑不定,脸上却不露声色。他冷冷的瞪了谷振龙好久。 谷振龙这等人物,为了一个手下,竟然不顾身份,从头到尾的一副泼皮相,难道赵贤生……不,方不为,是谷振龙的子侄? 给委员长打电话是肯定不能打的,于二君此时也成了骑虎难下。 一群王八蛋! 于二君想装也装不下去了,气的一咬牙,一指门口“滚!” 包括谷振在内,都猛的松了一口气。 于二君恼羞成怒,恰恰证明了他们的猜测。 到了此时,不管是谷振龙,还是于二君,都已是心照不宣了。 房间里的所有人,其实都存收着同样的心思,不想方不为出任何的意外。 “人多眼杂,我等也不便久留……今日确实是我莽撞了,还望于老先生海涵。等此次事了,我必定再次登门,向老先生谢罪……”谷振龙抱了抱拳,看着抱着于二君胳膊的于秋水,沉吟了一下后又说道,“这位小姐兰心蕙质,天真无邪……真真是大家闺秀……” 于二君差点一口浓痰,再次喷到谷振龙脸上。 这是在提醒于二君,你这位孙女太单纯,不加管束的话,难保不会再次被人套了话。 “滚……”于二君一声怒吼。 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第三七七章 震惊 谷振也不恼,笑嘻嘻的出了门,陈超和陈祖燕又对于二君说了几句抱歉的话,跟着一同离开。 出了门,谷振龙又严词厉色的给马春风交待了一番,意思是让他严密监视,小心戒备,不能让之外的任何一个人,从于二君这里知道有关方不为的任何消息。 等门外的脚步声越走越远,直至彻底消失,于二君还没有从惊骇当中恢复过来。 虽然没有承认,但于二君基本上已将谷振龙的话信了七八成。 这几个真要是来抓方不为的,不会这样没头没尾,更不可能跑来演这么一出拙劣的戏。 除了宪兵司令部的中校军官之外,难道方不为还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历不成? 不然不可能让谷振龙,陈祖燕以及陈超联袂而来,还这般重视? 于二君再不知道党国内部的时情,也了解这三个的分量。 这几个人加在一起,怕是连委员长也要忌惮一二。 “爷爷……” 看于二君在发呆,于秋水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于二君看着孙女,又气又怜。 怪不得之前,方不为处处都要提防于秋水,自己当时虽然嘴上没说,但心中还是抱怨过的。 却不想,差一点就让于秋水坏了大事。 如果谷振龙是敌人的话…… 于二君不敢往下想了。 “以后,坚决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赵贤生和方不为这两个名字?”于二君盯着于秋水,厉声说道。 “为什么?”于秋水不满的问道。 “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只有死无葬身之地这一路可走了……” 看到于二君咬牙切齿的样子,于秋水猛的打了个寒战。 从小到大,爷爷从来都没有对她这么凶过…… …… 谷振龙等人下了三楼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在一楼开了个房间。 于二君到南京之后,负责接洽的是侍从室主任钱慕尹,而负责全程安全工作的,便是谷振龙。 同时,委员长还责令首都警察厅,国民军事委员会统计局两部协助,特务处更是全员了动护卫,所以他们三人一起出现在中央大饭店,一点都不突然。 “这下可把人给得罪死了……”刚进房间,谷振龙就转着圈,一脸的懊悔。 “都说了让你不要冲动,你非不听……好在没闹出大动静来……”陈超抱怨道。 他们都在怕美国人。 记者会刚刚才结束,负责护送于二君到南京,并参加了记者会的美国代表,此时还在扬子大饭店,和汪院长喝的不亦乐乎呢。 “先确认一下吧……”陈祖燕说道,“我就奇怪了,他是怎么躲过马春风和贺清南的眼睛的?” …… 半个小时之后,方不为化名赵贤生,进入中央大饭店的资料就到了谷振龙的手里。 甚至还有他入住以及离开时,进出大厅的照片。 照片是贺清南拍的,而且不止一张。 三个人围着桌子,把照片翻了好几遍,基本上可以断定,今天早上,于二君与钱慕尹离开饭店之后,随后跟着钱慕尹的副官离开的,就是方不为和肖在明。 “狗东西,藏的够深啊……呵呵呵……”谷振龙翻着照片,看到方不为不管是进门,还是出门的时候,都有一个看似自然,其实却用来遮脸的动作。 贺清南拍了好几张照片,竟然都没把他的脸拍全? 要不是认出他旁边的那个保镖打扮的人就是肖在明,谷振龙都还以为马春风是不是看花眼了? 谷振龙感慨了一句,又神经质般的笑了起来。 “你倒不如直接夸他机警来的更好一些!”陈祖燕又道。 他现在对方不为是越来越好奇了。 这幢楼里里外外,全都是对他极为熟悉的人,不说昨晚上守在他门口的全是他的亲信下属,就连马春风这样的人,竟然也被他瞒过了? 明明是毛都没有长齐的年纪,却奸滑的跟个老狐狸似的。 再一个,要搁一般的人,也根本不可能有这么灵敏的政治嗅觉。 这不是官场之中的那些小道,而是国与国之间的博弈之道,只要涉及到其中,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拿来牺牲的。 而绝大多数的人都意识不到这个道理。 突然之间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就算不嚷嚷的天下皆知,也绝对不可能如方不为这小心低调。 至少也会产生,干了这么大的事情,能得到什么名声,能落下什么好处的想法。 反观方不为,生怕被人发现了行迹,连自个人能跟防贼一样的防着。 还有,此事被称为惊天动地都不为过。如此大的动静,他是怎么避过别人的耳目的? 于二君老于事故,不会露出破绽,陈祖燕相信他能做的到。但于二君的那么多随从呢? 不可能个个都如于二君,面对美国人的审查而面不改色吧? 只能说明,当时方不为计划行事时,就想到了这一点,提前做了提防。 一想到这里,陈祖燕就有些佩服方不为。 知分寸,明事理,不但懂得趋利避害,更明白取舍之道。 这样的人物,想不让他雄起都难。 “想想就跟看话本一样……”陈超犹自不相信似的说道,“二十多号日本精英特工,就让他一个人干翻了?就是二十多头猪,也要杀好一会吧?” 一提这句话,陈祖燕脸色就是一黑。 这还是从谷振龙第一次见方不为,连连惊叹的时候引申出来的。 原话是这个小子厉害啊……特工总部的这六七百号人,就算全是猪,也要叫唤两声吧,就这样被他吓住了? 陈超哪里有功夫看陈祖燕的脸色,拿着照片叹道“现场的照片你们也看过,就像是拿子弹犁过一遍似的,这小子不但活了下来,还毫发无伤?” 照片上的方不为背着药箱,看不出有任何受过伤的迹像。 “我也在奇怪!” 谷振龙咂摸了半天嘴皮子,也想不出个以然来,只好又来了一句“这狗东西运气一向好的出奇……” 陈超斜着眼睛瞄了谷振龙一眼“就算是气运逆天,也不能逆到这种程度吧……我觉的,他肯定有帮手!” 这已经不是能拿什么气运一说解释的通了。 谷振龙冷哼道“这样的事情,他敢找谁帮他,最多也只有肖在明……但肖在明好好的活着,就说明还是他一个人干的……” “咱们在这争也没用……”陈超摆了摆手,一脸期盼的说道,“我就盼着这小子早点回来,好问个清楚……” “呵呵呵……”陈祖燕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听的陈超直起鸡皮疙瘩。等他抬头一看,陈祖燕脸上就没有一丝的笑容。 “他要是能承认,我跟你姓……”陈祖燕嘲讽的说道。 “就算他不承认,你也得跟我姓……”陈超翻了个白眼。 没理陈超的怪话,陈祖燕又说道“你们就没注意到,司令给于二君看军官证的时候,他眼中的异色么?说明连于二君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而且既便遇到马春风,他都如此防备,可想而知他早就料到了其中的凶险……行事机密到这种程度,你觉的他敢承认?” “立夫说的有道理!”谷振龙咂吧着嘴说道,“这小子历来是说话做事,都会留三分余地,更何况是这种只要敢承认,就会送命的事情…… 而且上海使馆的那一次,就已经让他吃足了苦头,以他的性子,还能不长记性?” 陈超急的抓耳挠腮,他是真的好奇,方不为是怎么活下来的。 “可惜了,这么大的功劳,却连承认都不敢承认……啧啧啧……”陈超摇着头说道。 “先把命保下来再说吧!”谷振龙一脸的欣慰,“明知万险,依然砥砺奋进,立不世之功而不能传于四耳之外,却依然能泰然自若……不负老子对他的一片苦心……” 陈超听的直起鸡皮疙瘩,心想这都快夸的没边了。 但他听到陈祖燕一声长叹,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到陈祖燕的脸上全是向往之色。 陈超猛的一震。 思想想去,谷振龙这句话竟然是如此的有理? “此事干系太大,坚决不能外传……”谷振龙又正色道,“不单单是为了维护这个小子,更重要的是,一旦被本人听到风声,今天记者会上定性的事情,就有可能被翻盘……到时候,别说日本人,怕是美国人都不可能放过我们……” 陈祖燕和陈超自然知道事态的严重性,郑重的点了点头。 “还有,既日起,一定要对内部再次清查,机场失火案被日本人利用,差点酿出大祸,这就是前车之鉴,你我几部,万万再不能疏怨大意了……”谷振龙又道。 陈祖燕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不止是谷振龙从方不为那里学了好多,当时他也不动声色的偷师了好几招。 刚一进门,自报家门的时候,一听“陈祖燕”三个字,于二君眼中明显的浮过一丝痛恶之色。 自己和他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于二君为什么要记恨自己? 只能是于二君也知道了他利用机场失火案,设计打击复兴社的内情。 自己做了“内奸”,却不想日本人的内奸就藏在自己身边? 第三七八章 巨款 蓝钢快列是这个年代中国最快的火车,一票难求。钱慕尹的副官本来要给他们订头等座,方不为以太过惹眼给拒绝了。 既便坐的是二等座,上了车之后,肖在明也看到了好几个眼熟的人。 甥舅二人异常低调,一路上连头都不多抬。 出了南京,马上就要开出江苏地界的时候,方不为才想起来,临走时于二君给他的那张支票。 当他打开支票,看到上面的数字时,脑子里“嗡”的一声,就像是当机了一样。 “多少钱?” 看一向喜怒不现于色的方不为吓的脸色发青,肖在明忍不住的伸过了头。 二十万英磅 肖在明猛的打了个机灵,不可思议的看着方不为。 甥舅二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久。 “于先生可能给错了”许久之后,方不为才吞了一口口水,喃喃的说道。 “怎么可能?”肖在明小心翼翼的从方不为手里接过支票,再三确认,不是假的之后,才说道,“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嘶” 但肖在明还是牙疼似的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多” 何至是多? 方不为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 二十万英磅,换算下来,就是一百万美元,两百四十万大洋 放在前世,这就是两亿多人民币。 他甚至怀疑,于二君是不是把南洋富商重新募集,用来重建南昌飞机场的钱拿出来给他了。 这个年代,性能相对突出的美国霍克战斗机,一架的单价也就是三万美元左右。 于二君等于是送了自己几十架战斗机。 当时钱慕尹已到了门口,方不为没时间看,只以为于二君给个三五万的大洋项天了。 要知道是这么多,他打死都不会要。 “要不算了吧”方不为伸手去拿支票。 “你要干什么?”肖在明一听方不为的语气不对,飞速的把拿着支票的手背到了身后。 “留个念想”方不为咬了咬牙,停顿了好久后才说道,“不兑了” 要是这么多数额的银元,他肯定不客气。 “放屁”肖在明一声怒喝,飞快的把支票装进了怀里。 “这是你拿命换来的” 方不为有些哭笑不得:“这可能是南洋用来买飞机的钱” 肖在明冷笑一声:“你以为南洋人是乞丐?人家是没动真格的,不然就连江浙财团都得靠边站” “你也不想想,为了保护他们,你冒了多大的风险再一个,你再算算,这一路上以来,你帮于二君,甚至是帮南洋,做了多少事情,挽回了多少损失? 要不是你,叶无相,于二君绝对活不下来,只此一点,于二君将所有的家产送与你,都绝对不会心疼更何况,你还识破了尹知闻的内奸身份,没有让日本人鸠占鹊巢的奸计得逞,这是拿百万千万的英磅都换不来的” “这么多钱,能买多少飞机?”方不为苦笑道, 看方不为好像铁了心,肖在明有些咬牙。 他又猛的想到了方世齐!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肖在明心思急转,想着怎么才能让方不为同意把钱留下来。 “舅舅,这钱真有可能是拿来买飞机的” 方不为越想于二君送自己支票时所说的话,越觉的有可能。 “于二君当时怎么说的?”肖在明又问道。 方不为又把于二君的话复述了一遍。 “与其给党国官员拿来养小妾,还不如赠给英雄” 肖在明嘴里有些发苦。 方不为说的还真有可能。 但到了手的东西,再还回去 一不是偷来的,二不是抢来的,是方不为拿命换来的 一个送的心甘情报愿,一个收的名正言顺。就算是肖在明这种一心报国的人物,一想到要把这么多钱还回去,心里也肉痛的厉害。 “他还说了什么?”肖在明一万个不甘心。 方不为瞅了肖在明一眼,犹豫了几秒钟后又说道:“算是替国民政府给我的表彰” “这不就对了”肖大明大喜,“你做了这大的事情,党国上下铭感五内都不为过。可结果呢?不但不敢让人知道,还要夹起尾巴来逃命别说不是真的,就算是于二君真把买飞机的钱送给你,我也觉的天经地义” 方不为愣愣的盯着肖在明。 他知道这句话一说出来,想从肖在明这里支票是不大可能了,但没想到肖在明屁股歪到了这种地步。 但方不为更知道,肖在明有私心不假,这私心也是为了自己。 自己只有一个表妹,而且肖在明夫妇从十二岁的时候,就把自己接到他们身边,一直是当儿子养的。 大舅妈甚至产生过亲上加亲的念头,不过大舅没同意。 “我先替你收着”肖在明拍了拍口袋,“真到了哪天,事有不怠,买n买炮买飞机,舅舅绝不皱一下眉头” 一脸正色还没坚持过三秒,肖在明的脸就跨了下来,一脸狐疑的看着方不为:“于二君再没说什么?” “当时钱主任就在门口,想说也没时间!”方不为回道。 肖在明瞪着方不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的方不为心里发毛。 “怎么了?”肖在明的眼神,就像是在审贼一样,方不为实在是忍不住了。 “送这么多钱给你于二君不会真是有什么想法吧?”肖在明瞪着眼睛说道。 “什么意思?” “那个于秋水” 方不为差点没被口水呛死,猛咳几声:“舅舅你胡说什么?” “哼哼”肖在明冷笑道,“他那个孙女对你是什么心思,我能看不出来?真当我眼瞎了?” 方不为急的直咬牙。 日本人三天两头的搞事情,自己忙的一踏糊涂,连陈心然都还没有安顿好呢,哪里还敢有其他的心思。 肖在明正色的劝道,“这位于小姐心思太单纯,说不定给块糖,就能被你哄到手但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的身份太复杂,越是亲密的人,越要心思慎密才行” “舅舅你放心,我明白”方不为急的都快赌咒发誓了。11 第三七九章 如雷灌耳 虽然知道方不为就在上海,但不管是谁,只要是知情的人,都知道事态的严重性。谷振龙甚至是严令过马春风,不许他将方不为的动向透露给任何人。 所以大多数的人,都只当方不为还在从美国回来的路上。 方不为和肖在明在上海藏了一周,才买了车票,回到了南京。 方不为走的无声无息,回来的时候也一样。他回了特务处之后,知道动静的就没几个。 但方不为发现,特务处本部多了好多陌生人。 再等他到原行动科缉捕股第四组,现反谍股的营地时,竟然发现人全都换了。 门口变成了李无病的人? 就算是还在执行保护于二君的任务,但不可有一个人都不留下吧? “原先的人呢?”方不为问着门口的警卫。 “搬到乙地去了!”警卫回道。 临走之前,筹建反谍股的时候,马春风好像说过一次,说是本部地方太小,人员又越来越多,计划要将行动科迁往乙地。 但这多出来的人是怎么回事? 门口的警卫不一定知道内情,就算知道,问了也不会说。 方不为直接去了马春风的小楼。 楼下的警卫还是那几个,但秘书却换了。 “方股长,处长外出处理要务,不在本部……”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穿着军装,戴的是上尉的肩章。 “不知处长何时归来?”方不为又问道。 “处长没有说!”秘书回道。 应该还在负责于二君的安保。 方不为点了点头,正要离开时,随口的问了一句“请问贵姓?” 还要在特务处打混,再受长官重视,也必须要和顶头上司把关系搞好。方不为不是愣头青,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既便自己的职级比马春风的秘书高了两级,他也并没有摆出上官的架子来。 “卑职姓苗……” “叫什么?” 方不为猛的一愣。 “苗仁凤……” 这一位终于出现了。 方不为紧紧的盯着这位的脸,仔仔细细的打量着。 几个月前,他出院后回到特务处,还悄悄的打听过,马春风还是马春风,那马春风之后的那一位呢? 结果林志成和陈心然都表示,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位。 就连肖在明也没什么印像。 当时他级别低,别说问马春风,连高思中面前都不敢提。 之后又连番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一来二去,就把这件给忘到脑后了。 对日后的军统人物,除了马春风,方不为记的最清楚的就是这一位。 “苗秘书之前在何处高就?”方不为定了定神,疑惑的问道。 “卑职之前在杭州警校特训班,两个月前被调回南京,在特训科任书记,到本部,还没一个月……” 怪不得自己没有打听到,原来他之前一直不在南京。 听着苗秘书自称卑职,方不为总觉的有些荒谬。 “那你忙吧……”方不为定了定神,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对他而言,这位的名字是真正的如雷灌耳。 而方不为此时心里产生的唯一念头,就是防备。 后世对这位的评价褒贬不一,但有一点,方不为极为认同。 这位不但隐忍,而且阴毒。 在这位面前,自己善良的就如“咩咩”直叫的奶羔子。 马春风出了意外之后,当时的特务处立刻分为三派。 一派以林双龙为首,另一派以关之民为首,剩下的便是这位苗书记员。 论资历,关之民是黄埔二期,林双龙是黄埔六期,苗仁凤考入的不但是黄埔分校,最终还没有毕业。 特务处成立之初,关之民和林双龙便是元老,一位任副处长,一位任特务处书记兼复兴社副书记,是自马春风以下,名副其实的二号和三号人物。 而当时的苗仁凤,还在江山老家当小学老师。 之后等他加入特务处,从头到尾,苗仁凤既没有被外派过,对外没有主持过区站组,对内也一直只是任书记员,说白了就是马春风的秘书。资历浅的不能再浅。 论关系,关之民和林双龙都是侍从室出身,委员长亲信中的亲信,军政两界中强援无数,苗仁凤却只有马春风同乡这一点可以依靠。 但最后硬是被他翻盘,将党国第一特务机构,军统掌握在手里,只因为四个字隐忍,狠毒。 马春风的死讯刚一传来,军统当既便陷入内斗,连一丝缓和和过渡的时间都没有。 这位一直自称可以为马春风肝脑涂地的亲信,甚至不愿意去为马春风收尸。 无他,只是想争权而已。 一开始,便是白热化。 苗仁凤自知无论是资历经验,还是上层关系,都与其他两位差着十万八千里,若按正常轨道发展,说什么也轮不到他坐这个位子。 但这位之后一系列的操作,让方不为这种既便从信息大爆炸年代回来的人,也叹为观止。 他先以马春风同乡的身份,笼络军统内部最大的群体江山人,让自己成为自关之民,林双龙以下,军统排名第三的人物。 然后,他假意投靠呼声最高的关之民,全心全意的帮关之民筹划,将相对弱势的林双龙赶下马,将关之民扶上了位。 等关之民坐上军统一把手的位子之后,他又开始指使亲信,暗中破坏。 只要是委员长交办给关之民的任务,不管关之民如何用心,最后就没有一件不一败涂地的。 后世有人猜测,这位为了把关之民拉下马,甚至多次故意向我党泄露机秘。 久而久之,委员长便对关之民失去了信心。 这位又接二连三的办了几件大案,更突出两人之间的强弱,委员长对他也越来越看重。 关之民此人不善勾心斗角,其实更不喜特务这一行。马春风时期,他便多次请调,但委员长一直不许。 他深知干一行,能有好下场的少之又少,马春风死后,他之所以主掌军统,一方面是被下属亲信裹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委员长指定让他主持大局。 当他知道苗仁凤在暗中设计他的时候,便顺水推舟的辞掉了保密局局长一职。 苗仁凤终于得偿所愿。 但他发现,得到了委员长的看重,坐上这个位子之后,并非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要资力没资力,要能力没能力,下面的人根本不服。 当时最不鸟他的,便是军统华北特区的马区长。 当时全国大部沦陷,军统几大特区中,就数华北区的势力最大,如果马区长真想取而代之,可能性也最大。 苗仁凤思前想后,决定杀鸡儆猴。 但他查来查去,除了贪污,马区长并没有什么把柄。 以党国上下的尿性,不贪污的官员,比三条腿的蛤蟆多不了几个。拿这个根本治不了马区长的罪。 但最后,马区长还是被苗仁凤杀了。 事后,苗仁凤并未因此受过,是因为他给出的借口非常充足。 一是马区长投靠了李副主席,意欲反委员长。 二是马春风出事,就是马区长做的手脚。 马区长死后,苗仁凤算是彻底从而稳了保密局局长的位子。 方不为不知真假,但他直觉,这是苗仁凤炮制出来的。 日本投降之后,委员长的声望不是一般的高,李副总统根本没办法比。马区长除非脑子瘸了,放着现成的大腿不抱,却投靠李副部统。 再一个,马春风要真是马区长设计杀的,以苗仁凤的秉性,怎么可能隐忍两年才开始查办? 而且事后根本没有强有力的证据。 后来,因此而发生的事情,也极具戏剧化。 马区长被冤杀,手下激愤难平,但谁都知道,苗仁凤权高势重,且手段高超,想要给马区长平反,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由此,华北区的特务,连委员长也一起恨上了,恨委员长昏聩无能,竟听信了苗仁凤的谗言。 没过多久,报仇的机会就来了。 当时,驻守华北的第七集团军,已成了国党的最后的希望。不但国民政府把付将军当成了最后的求命稻草,另一方也知道付将军的重要性。更是用付将军长女的身份,积极接触。 没过多久,军统安插在第七集团军内部,甚至是付将军身边的暗线,都知道了两方开始繁烦接触,所谋甚大。 但谁都没想到,情报被报给西北特区以后,竟然被马区长生前的亲信给压了下来。 当时,军统西北特区知道这一情况的人不在少数,却全都装聋做哑,这种情况整整持续了三个月。 直到中统安插在北平市长身边的暗线发现了这一情况,向上汇报,委员长才知道了这个消息。 委员长当既命保密局彻查此事。 但已经迟了。 后来苗仁凤又安排了对付将军的刺杀,结果事败,更是促使了付将军起义的决心。 后世有人嘲弄,若不是苗仁凤为了争权夺利,不顾大局,更不择手段,冤杀了马区长,哪里会有什么“北平无战事”? 更有人调侃,苗局长虽然心狠手辣,迫害残杀了无数的我党同志,但其实对于解放事业,还是有那么一点功劳的。 这些暂切不论,对民族,对国家的贡献相比,这位比马春风差了十万八千里。 而心性和手段,不知比马春风狠毒多少。 国党之后败退海岛,委员长欲让太子上位。太子为了稳固地位,计划组建青年团,取代保密局,成为海岛最大特务机构。 苗仁凤预料到自己马上会大权旁落,竟然与部下合谋,刺杀蒋太子。 可惜最终事败。 但更为诡异的是,明明知道事情就是他做下的,但不管委员长怎么查,也查不到一丁半点证据。 当时正是权力交接的关键时候,委员长不想落人口实,便饶了他一命。 可见此人为了权利,何等的丧心病狂。行事又是何等的机密。 所以一见这一位,方不为立马生出了一种被毒蛇盯上了的感觉。 第三八零章 变动 对于这样的人物,方不为自然会敬而远之。 怕,倒不至于。 方不为已非吴下阿蒙,两人也素无恩怨,以苗仁凤的性子,也肯定不会招惹正如日中天的方不为。 毕竟不熟悉,方不为也不好问,本部怎么突然多出了这么多的陌生人。 客气了几句,方不为便离开了本部。 乙地在洪公祠,离特务处本部不远。而再过十几年,这里就会成为南京市公安局。 前世因为任务,方不为还来过几次。 之所以叫洪公祠,是因为这处宅院本就是清初贰臣洪承畴的府邸,东北易帜后,这里便成了张少帅的公馆之一。 特务处成立之后,张少帅直接把这处园林送给了马春风,马春风便成立了特务处的训练机构之一。 洪府的占地面积很广,足有几万平方。 之前只有特训科,现在行动科搬过来,依然还很宽敞。 四周全都是高墙,从外面,只能看到里面一幢大楼的楼顶。 值勤的警卫不认识方不为,方不为出示了证件,竟然都进不出。 他从本部出来的时候,竟然忘了问今天的通行口令。 方不为想不通,短短的两个月时间,特务处突然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的生面孔。 之前几次任务,特训科都有参加,不应该认不得方不为。 但现在他被拦在了门口,只能说明这个警卫是新来的。 好在警卫机灵,看方不为的证件不似做假的样子,连忙跑进去通报了。 两分钟之后,跑出来的竟然是高思中。 看到是真的方不为,高思中一脸的喜色,猛的扑了过来,一个虎扑抱住了方不为。 算起来自己只是出去两个多月而已,又不是两年,至于激动成这个样子? 方不为硬是把风高思中扳了过来。 “你个王八蛋,怎么一声不吭的就回来了……”高思中兴奋的叫道。 “难道还要敲锣打鼓不成?”方不为翻着白眼说道。 两个人进了院子,高思中直接把他领向大楼。 “怎么样,够宽敞吧?”高思中一指大院,“以后,这就是咱们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咱们? 方不为有些疑惑。 “不是只把行动科迁过来了么?情报科还在总部啊?”方不为边走边问道。 高思中的脸色一黯。 “怎么了?”方不为疑惑的问道。 高思中停下了脚步,看了看方不为,又是一声长叹。 “我到行动科了……” 方不为猛的一喜“还真让你给办成了?” 这事情他临走之前,高思中和苏民生都跟他提过。方不为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苏民生去了杭州警校,换高思中来当行动科的长官,对方不为来说,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他和高思中之间的关系,被称为过命的交情也不为过。 更重要的是,高思中理解他,支持他,更看重他,有这么一位上司,无疑是极为幸运的事情。 “那你还吊个脸?”方不为揶揄道,“怎以,嫌到了行动科,只能当副的?” 行动科的科长一直是马春风兼任,这副科长和正科长,除了差一个字之外,再没有任何的区别。 “老子没想到,竟然被人弄成了光杆司令?”高思中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你还要想带谁过来?”方不为笑着问了一句,看了看高思中的脸色,心里一动“李无病?” 高思中不会真想把李无病弄过来吧? 高思中定定的看了方不为许久,才咬着牙说道“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竟然不愿意来?” 方不为猛的松了一口气。 李无病愿意,自己还不愿意呢。 这样刚刚好,分处两地,各干各的,井水不犯河水,翻脸的可能性也就会小很多。 “他来了,我和他天天大眼瞪小眼,也让你为难……”方不为劝着高思中,“有我和刘股长在,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高思中摇了摇头“我不是不放心你们两个,而是想着彻底将侦查揖捕的权力,收到行动科……把侦察股给林双龙,有些糟蹋了……” “谁?”方不为愣了一下。 “林双龙!”高思中回道,“他回来了,现任情报科科长……” 怪不得他会和马春风一起充当于二君的警卫,原来又回到了特务处。 这位的底细,方不为之前也了解过一二。高思中给他说过,说林双龙的性子不是一般的谨慎。 “总务科呢?”方不为又问道。 苏民生一走,总务科科长一职也空了下来。 “呵呵呵……”一提这个,高思中就一脸的古怪。 “处长本来是让徐人计上位的,但被我劝回去了……” 特务处成立之初,委员长怕会成为第二个党调处,便派了好几位亲信,一是用来辅佐马春风,二也是为了制衡马春风。 比如副处长关之民,书记林双龙,另外还有专管财务的徐人计。 别以为徐人计只是个会计。 这位是黄埔四期生,毕业于经理科。来特务处之前,是委员长侍从室的设计委员。论信任,他比林双龙更受委员长信重。 这位有个最大的特点,任劳任怨,从不争功,更无野心。 马春风能与关之民这等性格极具特点的人都能相安无事,更不论一个徐人计。 所以一直以来,徐人计都极为配合马春风。 可能是为了向委员长表达他从无二心,忠贞廉洁的心思,也可能是觉的徐人计比较配合,所以马春风才想着让他担任总务科的科长。 但这位也是出了名的手紧,只要找他签批经费,既便是有马春风的亲笔签名,这位也要再三核实。 以前从会计股这里要不到钱的时候,高思中便会从总务科这里想办法。 高思中和苏民生关系好的快要穿一条裤子了,自然是无往而不利。 现在苏民生走了,再把徐人计提上来,高思中怎么可能不着急。 “真要让这位管了总务再管会计,你我日后就别想有宽松日子过了……”高思中说道。 这倒是大实话。 比如像之前,苏民生大笔一挥,给方不为的第四组一次多余拔付几千大洋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后来呢?”方不为问道。 “处长把他老乡给弄来了……”高思中笑道,“一个老头,快六十岁了,见谁都乐呵呵的……” 方不为一头的雾水。 高思中当趣闻给他讲了经过,方不为才了解了个大概。 老头姓柴,叫柴万喜,也是江山人。 马春风年轻时,他是江山县保卫团的什长。后来看马春风志向不凡,便劝他考了黄埔军校,还赠了盘缠。 一说到这里,方不为又想到了苗仁凤。 这位也一样,马春风潦倒时,同样接济过。 马春风一直念念不忘,等他发迹了,便开始一一报答这些人了。 老头就老头吧,方不为不是很关心。反正以后没钱了,他只会找高思中要。 “对了,本部怎么多了好多生面孔?” 方不为又问道。 “嘶……”高思中牙疼似的倒吸了一口气,“咱们把邓有仪的人给兼并了!” “南昌行营调查科?”方不为惊声问道。 高思中点了点头“近千人呢……” 方不为双手一拍。 在邮轮上的时候,他还想起来过,怎么到了南京倒给忘了。 因为机场失火案,邓有仪被查办,南昌行营调查科也被就地撤消,但这些特务却没有被遣散,而是全部交由马春风接管。 至此,特务处势力培增。 “这是好事啊?”方不为疑惑的问道。 “这里面可是能人倍出啊!”高思中叹了一声,又瞪着方不为,“你有谷司令罩着,自然不怕,但老子怕啊……” “凭本事吃饭,有什么好怕的?”方不为斜了高思中一眼,“再一个,你也不想想,处长是什么性子……” 高思中咂吧了咂吧嘴皮子“我怎么看处长的格局越来越大了呢,林双龙回来后,只是担任的情报科的科长,他原来的书记长,处长却给了邓有仪的人……” 方不为呵呵一笑这不是废话么! 马春风倒是想海纳百川,可人穷志短,没人没枪没钱更没权,让他拿什么表现出心胸宽广的气势来? 好不容易缓过了一口气,又掉下来这么大个机会,马春风能放过才怪。 怎么都要表现的礼贤下士一些才对。 以马春风多疑的性格,肯定会对这些人暗中防范。 就算是其中有人才,不彻底成为自己的心腹之前,马春风是绝对不会重用的。 “你就放心吧!”方不为又劝了一句。 他觉的高思中纯猝是杞人忧天,方不为算了一下,他这个副科长,至少还能当两年。 “哦,对了,处长把司法股独立出来了,新股长就是邓有仪调查科之前的司法股股长,叫徐业道……” “嗯!”方不为只是随意的应了一声,又问道,“反谍股有没有什么变动?” “怎么可能?”高思中一翻白眼,“有谷司令给你调拔的精兵打底,处长早就把反谍股当成了我特务处的第一精锐,怎么可能会给别人掺沙子的机会?” 这就好! 方不为点了点头。 第三八一章 碰面 “其他人呢?”上了楼,看到来来往往的全是特训科的人,方不为又问道。 “在营房补觉呢?”高思中回道,“上峰有令,命特务处抽调精锐,负责保护南洋的代表团,行动科负责夜间,情报科负责白天……处长和林双龙也在中央饭店……” 顿了一下,高思中又露出一副神密兮兮的样子,“报纸看了吧……日本人被南洋和美国坑的欲仙欲死,天知道会不会发疯……” 方不为装做惊讶的样子,震惊了好一会。 “处长全天候守在那?还准备向他报到!” “直接去不就行了?”高思中说道,“外围是宪兵侍卫团的人,你也应该认识,又不是进不去!” “再说吧!”方不为回了一句。 除非脑子被驴踢了,不然方不为绝对不会主动送上门去。 自己刚一下火车,先去的就是本部,还见到了苗仁凤,马春风也不会怪自己失礼,等他有闲,回总部之后,自去再去汇报也不迟。 方不为怕就怕,自己刚来就被拉了壮丁,直接派去中央饭店负责护卫,一个不小心,就会和于二君碰了面。 方不为眼珠一转,又对高思中说道“你也赶快去睡一会吧,晚上还要去值勤……我去宪兵司令部一趟……” 他是一肩两职,当时谷振龙和马春风也是商量过的。只要特务处没有大案要案,方不为就要去宪兵团报道。 等见了谷振龙,自己随便找个借口,在宪兵司令部窝两天,等于二君走了再说。 方不为暗暗的打算着。 高思中点了点头“这两天一直心里不得劲,就像塞了块石头一样,死沉死沉,好几天没合眼了……也是奇了怪了,一见你回来,心里倒安生了不少?” “放心吧,天塌不下来!”方不为笑道。 不但林双龙回来了,为了笼络邓有仪的人马,连马春风好像也是性情大变。高思中是感觉到了危机感。 晚上还要值勤,方不为没有去惊扰邢明生等人。安慰了高思中几句,便直接去了宪兵司令部。 他没想到,谷振也竟然也不在。 …… “方不为回来了……”接到电话的谷振龙一声惊呼。 电话另一头的刘安强惊讶的看了看旁边的方不为一眼,心想司令这是怎么了,一惊一诈的。 “让他不要乱跑!”谷振龙交待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呵呵呵……”谷振龙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发出几声怪异的笑,“狗东西,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委员长让他负责南洋代表团在国内期间的护卫工作,所以只要没事,谷振龙都会过来转一圈。他这会正在中央饭店。 “当当当……”外面有人敲门,然后又是马春风的声音,“司令……” “进来!”谷振龙回了一声。 “方不为回来了……”马春风说道。 苗仁凤级别不够,电话打不进来,只能派人专程来通知马春风。 “我也是刚刚接到电话,他这会刚到司令部!”谷振龙又冷哼了一声,“不要声张……” 马春风点了点头。 …… “司令让你不要乱跑!”挂断了电话之后,刘安强对方不为交待道。 “明白!”方不为笑嘻嘻的应了一声。 自己恨不得天天窝在宪兵司令部,能跑哪里去? 方不为在宪兵团的任命早就公布过了,但既便走马上任,也要谷振龙再次安排才行,不可能他甩着两只袖子自个跑着去。 他也不全是跑到谷振龙这里来躲灾了,方不为是想等谷振龙回来之后,向他汇报一下百宝丹的事情。 这是真正利国利民的好事,方不为卯着一股劲,就要把这件事给办成。 在上海的这几天,方不为与肖在明也商量过,于二君给他的这二十万英磅,他准备拿来办药厂。 对此,肖在明倒是没反对。 现在,方不为头疼的是,怎么样才能说服曲老板合股。 另外,还要说服谷振龙等人,充当药厂身后的保护伞。 至于让曲老板拿出配方,方不为想都没想过。 他要的是让百宝丹推广普及,而不是大发国难财。 在刘安强的办公到坐了一下午,谷振龙又打来电话了,说是让他去扬子大饭店。 “接风洗尘?”临出门的时候,方不为嘴里还念叨着这句话。 谷振龙的语气充满了讽刺的意味,方不为自然也知道,谷振龙这句是玩笑话。 谷振龙再偏爱自己,也不会做出这种让人笑掉大牙的事。 叫自己过去,应该是要问和日本领事失踪一案相关的问题。 在南洋的时候,方不为早已翻来覆去的想过了,并且准备了一套滴水不漏的说辞。 而且他猜测,谷振龙等人也肯定根据领事的口供,更或是其他渠道,查到了这起案件与玄苦和尚,以及军法司冯致远之间的关系,不然不可能那般笃定,提醒领事在紫金山的电报,就是自己发的。 所以方不为一点都不担心。 这一次,也肯定是一副三堂会审的局面,方不为猜测,陈祖燕和陈超也肯定在。 为什么把地点安排在扬子大饭店,方不为还没想明白。 但他总感觉,谷振龙的口气不对。 扬子大饭店是国民政府定点的接待地点,类似于后世的国宾馆,戒备自然森严。 方不为到了以后,才发现马春风门口等他。 “长官!” 门口人来人往,人多眼杂,方不为没敢喊处长,更没有敬礼,只是小声的打了声招呼。 “回来就好!”马春风看了方不为一眼,又点了点头,“进去吧!” 马春风的眼睛亮的吓人,只是一眼,竟让方不为觉的浑身发凉。 这是怎么了,方不为暗自疑惑着。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上了四楼,每到一层出入口,都会有警卫盘查,安保相当严格。 方不为并不在意。 住在这里,或者是在这里参与饮宴的,不是各国政要,就是党国的权贵人士,既便安保再严一倍,方不为也不觉的奇怪。 到了一个小型宴会厅的门口,方不为看到门口站着四个大汉,虽然穿着便装,但方不为还是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透出的悍勇之气。 马春风停了下来,在警卫的耳边说一句话,警卫点了点头,让开了门口。 应该是谷振龙的警卫。 方不为扫了一眼,心里不由的奇怪,今天谷振龙的阵势怎么这么大? 他心里还在嘀咕,马春风推开了门,方不为下意识的跟在了后面。 “咣当”一声脆响,好像是杯子砸到了盘子上,方不为抬起头来,顺声一看,看到于二君就像是见到了鬼一般,惊诧万分的看着自己。 如同被人狠狠的攥了一把,方不为的心脏猛的一缩,耳中顿时一鸣。 于二君怎么在这里? 第三八二章 一惊一诈 于二君定定的看着方不为,心中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谷振龙请自己来,竟然是为了方不为? 自从那天,这几个人一惊一诈的闹了一场之后,于二君再没有和谷振龙说过话。 他会见权贵政要的时候,碰上同时在场的谷振龙。最多也只是点点头,谷振龙也从来没有上来和他搭过话。 于二君没想到,谷振龙竟然憋了大招? 这几天以来,于二君也怀疑过,谷振龙这几个人好像彻底忘了方不为一样,从来再没有问起过。 他心里也同样好奇,方不为的来历和身份。 但心里再好奇,再疑惑,于二君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向这些人打听的打算。 像于二君这样的人,只要有疑点,那怕心中已经确定了其中的百分九十九,他也绝对会继续保持怀疑的态度,并且会严加防备,以免因剩下的那百分之一而出意外。 直到今天下午,谷振龙亲自上门,说是特意来向他赔罪。 于二君觉的有些突然,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谷振龙在党国之中,也算是风云人物,而且口碑也相当不错,抛开方不为这一点,于二君也愿意与这样的人物结交一番。 但他根本没有想到,谷振龙请他来,竟然和方不为有关。 于二君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想着其中的关键。 这里是贵宾馆,而非大牢 方不为是自己走进来的,不是被人押进来的 而再看谷振龙和其他两位的脸色,全都一副看戏的样子。特别是谷振龙,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方不为难道真是这几位的亲信下属?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同时,于二君猛的松了一口气。 方不为纯猝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在看到于二君的那一刹那,方不为惊的就像是被五雷轰了顶,脑子里直嗡嗡作响。 但也只是在一瞬间,他便反应了过来。 此次与于二君相遇,不管是谷振龙等人在诈自己,还是确实是偶然,自己都只能当不认识于二君来应对。 有些事情,是打死都不能承认的。 镇定,镇定,一定要镇定 方不为猛的咬了一下舌尖。 针扎般的刺痛,让大脑在瞬间恢复了清明。 方不为抬眼一瞅,刚刚进门的马春风,往右挪了一步,准备错开身,却恰恰把身后的自己遮了起来。 站在自己的这个角度,看到的只有于二君 方不为微微的往左一侧头,看到了同样做着类似的动作的谷振龙。 从打开门到现在,马春风竟然一直挡在自己前面? 方不为心中大喜。 老天保佑,多亏了马春风 只是在这一秒不到的时间里,方不为也反应了过来。 大惊之下,他不知道自己刚刚有没有变过脸色失过态,但他可以肯定,谷振龙和坐在他右侧的陈祖燕,还有陈超,是绝对没有看到自己的脸色的。 果不其然,等马春风错开身的同时,坐在于二君一侧的谷振龙,甚至有个探头往外,想看一看自己的动作。 方不不猛的定了心来,他动作既不快也不慢,非常自然的转过身,先把宴会厅的门关上。 利用这个空当,方不为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怒力的让心情平复下来。 再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方不为的脸上已带上了谦恭的笑意。 “司令局长厅长”方不为一个军礼,环敬了半圈。 听到方不为这样称呼,于二君最后剩下的那一丝担心,也彻底烟消云散。 没看到方不为的脸上有没有过什么变化,陈超一脸的失望之色。 陈祖燕则是先盯着于二君看了几秒,又瞅了瞅面色如常的方不为,最后又扫了马春风一眼。 “一点眼色都没有”谷振龙气的一指马春风,一声怒吼。 马春风一脸的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谷振龙:“司令,卑职哪里错了?” “你气死老子了”谷振龙气的哇哇大叫。 陈祖燕眯着眼睛,盯着马春风,鼻子里发出微不可查的一声冷哼。 这三个来之前就商量好了,计划要看一看,等猛然间见到于二君的时候,方不为会是什么反应。 方不为察颜观色的本事,在宪兵团的牢房里,他们就已经见识过了。这三位就想看看,真正到了极度惊吓的时候,方不为会如何应对。 他们不相信,方不为真能做到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三个人一致认为,方不为绝对被于二君吓的脸色大变。 等马春风错开身,方不为关好了门,转过身来以后,别说脸色了,这小子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 所以谷振龙才会如此生气,认为马春风坏了他的好事。 但陈祖燕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 太正常了,才是不正常。 至不济,听到杯子摔落的响动,方不为总会好奇一下吧。 等问完了三位长官,方不为又放下了手,浅笑的看着于二君:“老先生好!” 从头到尾,就只有于二君将方不为的变化看的最清楚,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方不为假装不认识他的潜意? 于二君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反应如此迅捷,定力如此之高 真是生平仅见。 “小友好!” 于二君笑吟吟的回了一句:“看小友有些面熟?” 什么意思? 方不为心里一咯噔。 于二君这话是想要给自己传达什么信息? “还请老先生恕罪,实在是想不起来”方不为笑道。 “谷司令,这不那位方方” 方你个大头鬼! 谷振龙气的差点骂出声来。 他明知这一老一少在这里演戏,却没有任何办法。现在就算喝破两个人认识的事实也没用,谁让自己没有一丁点的把柄 不对,还有那位于小姐! 谷振龙在瞬间转怒为喜,盯着方不为,发出几声阴恻恻的笑声。 方不为被谷振龙的阴笑声刺的浑身发麻。 谷振龙这是什么意思? 于二君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姓方的? 除非有人告诉过他! 是谷振龙? 那是不是谷振龙已经知道了自己在邮轮的做的那些事情? 但于二君说的是看自己有些面熟,就说明没有承认亲自见过自己 糟了! 于二君看过自己的照片,还是谷振龙给他看的。 谷振龙竟然找上门去了? 自己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方不为心中忐忑,脸上却露出一丝狐疑,看着谷振龙。 意思是这位老先生在问你呢! 谷振龙依然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自己,而陈祖燕和陈超,却是一副看戏的心态。 这几位如此轻松的姿态,特别是谷振龙,摆明了想要给自己找点苦头吃的架势 看来事情并没有发展到最坏的程度。 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的,也就只有宴会厅内的这几位了。 第三八三章 各有心机 还好,还好! 方不为心中大呼侥幸。 别说谷振龙只是在诈唬他,就算现在铁证如山,他也会一口咬死不承认的。 “在下方不为,老先生好!” 方不为欠了欠腰,算是正式和于二君打过招呼了。 于二君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又看着谷振龙。 谷振龙用鼻子一哼。 戏没看成,他哪里有心思陪着方不为和于二君演戏? “站着干什么?”谷振龙冷笑道,“难不成还要让我给你让位?” 这话说的太不讲道理。 一群长官在,没人发话,我敢坐么? 方不为撇了撇嘴。 他知道谷振龙没看到自己的笑话,心里正憋着劲呢。 懒的跟你计较。 方不为笑嘻嘻的看着谷振龙“几位长官在此,哪里有卑职落座的份?有外人在,司令喝的也不尽兴,就由卑职来斟茶倒酒” “屁话!”谷振龙眼睛一翻,“给我老实坐着,你以为老子说给你接风洗尘,是逗你玩呢?” 谷振龙摆这么一桌,还真是想要迎接方不为的意思。 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不但没有任何的嘉奖,连知道都不敢让人知道,谷振龙实在是有些替方不为委屈。 “不要再装了,好好跟老子说说,这事你是怎么干成的。”谷振龙口语又缓了几分,语重心长的说道,“这里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可担心的?难道你还怕老子们会害你?” 陈超也在旁边帮腔“别顾虑那么多,党国上下,也不尽是一见到日本人就摇尾乞怜之辈再说了,有我们三个在,还保不下你一条命来?” 方不为差点一声“呵呵”,心里冷笑连连。 党国内部是什么样子,方不为现在已算是看清了。 通过陈祖燕拿飞机场一案,打刺复兴社一事,就可窥见一斑。 这还只是同派系内。 不说其他,那些一心反对委员长的nr派,眼看着好处全让委员长得了,却苦于没有办法。若是再知道了此事的内情,不利用这件事情对委员长落井下石才怪。 到时候,自己有十条命也不够丢的。 “会不会说话?” 谷振龙差点一巴掌盖到陈超的脑袋上。 “别怂!”谷振龙又劝道,“对我们几人来说,更甚至是对委员长来说,这都是天大的好事,没有人会干卸磨杀驴的事情现在确实不能对外说,但可以报给委员长,让他心里有数。日后万一和日本人彻底撕破脸,你这便是泼天之功” 和于二君闹过那一场,猜到了来龙去脉,以及方不为的心思之后,谷振龙心怀大慰的同时,更起了要替方不为张声造势的想法。 现在确实不能公诸于从,但不代表真相就一定要隐瞒一辈子? 等到哪天真要全面开战,还有什么保密的必要,不该是拿出来大加宣扬,以涨国人气势么? 所以,谷振龙便想着借方不为没有心理准备的机会,连诈带吓,当着陈祖燕,陈超,还有于二君的面,把这件事先定性下来。 而且来此之前,他与陈祖燕以及陈超都是通过气的,这两位也非常愿意替方不为背书。 三人都商量着,只要于二君和方不为敢承认,等事态平息下来,找个合适的机会,他们一起找委员长,将此事的详细经过上报。 就算现在不能给方不为表功,但真到了谷振龙所说的那一天,方不为的所做所为,包括上海使馆一案,都会成为大书特书的英雄事迹。 到那个时候,美国人只会鼓动着国民政府和日本人硬刚,哪里会追究这些小事。 但谁都没想到,这狗东西太奸滑,一丝马脚都不露。 真要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不趁热打铁,让侍从室等部门留档,就等于少了最有力的佐证,到时候既便公布出来,方不为的功劳也会被打个折扣。 可问题是,方不为不承认,于二君也肯定会一口咬死,没有这两个当事人的供词,这事就没办法向委员长汇报。 方不为眨巴了眨巴眼睛“司令,卑职越听越是糊涂!” 命没了,就算把全世界都奖给自己,又有什么用? 谷振龙顿时暴怒,指着方不为的鼻子就骂“你个怂货,怕美国人还情有可原,你连我都怕?你也不想想,委员长知道以后,如果真想灭你的口,没知道之前,也先得把于二君给灭了?” 于二君没说话,只是冷哼了一声。 “气死老子了”谷振龙胸口一鼓,腾的一下便站起了身,伸手便来抓方不为的领把子。 方不为下意识的往后一退,谷振龙抓了个空。 “司令息怒”马春风往前一步,扶住了差点栽倒的谷振龙,又猛的给方不为使了个眼色。 让自己跑? 对啊! 再不跑,要么是被谷振龙按住捶一顿,要么就是被逼着承认此事。 方不为转身就往门口跑。 听到脑后“嗖”的一声,方不为一缩脖子,一只酒杯飞过头顶,砸在墙上,碎了个稀巴烂。 “回来!”陈祖燕一声清喝,同时拉住了暴怒的谷振龙。 陈超倒是一点都不急。 反正除了于二君,剩下的都是自己人,谷振龙已经在于二君面前丢了一次人了,也不差再丢一次。 长官有令,方不为停下脚步,无奈的转过身来。 “跑什么跑?”陈超翘着二郎腿,一副悠哉悠哉的架势,“难道司令还能对你拨n不成?” 陈祖燕瞪了陈超一眼,这王蛋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掏n不至于,但谷振龙确实被气的够呛,抄起桌子上的盘子,就往方不为头上扔去。 方不为手一伸,伸出二指,就将盘子夹了下来。 “司令,你到底要想我承认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方不为一副苦兮兮的样子。 “噗”的一声,陈超又猛的咳了几声。 不知道的人看了方不为的样子,还以为他受了多大的冤屈。 “几位,要不老叟先回避一下,咱们改日再叙?”于二君冷不丁的开口了。 看到这里,他已是心中大定,对方不为的来历也更加好奇了。 看来方不为与这几位的关系,真不是一般的好,特别是谷振龙。 谷振龙猛的愣了一下。 于二君一走,今天这一出就没办会往下演了。 看到谷振龙气的发紫的面皮,方不为心里生出一股暖意。 他知道谷振龙是为自己好,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壮举。 若是只有谷振龙一人在场,方不为承认也就承认了,但还有陈超,陈祖燕,方不为实在是不敢说。 倒不是方不为不相信这两位。他相信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陈超和陈祖燕也越来越欣赏和看重自己。 而且这两位,不但和谷振龙是盟友,更是坚定的主战派,不会做出这等的行为。 方不为是实在对这两位身边的人不放心。 不论其它,陈祖燕利用机场案打击对手,甚至自己扮演内奸的角色,暗中将邓有仪的调查结果爆了出去。 但他前脚爆出去,后脚就被日本人洞悉了其中绝佳的机会。 而且加以利用,差点将天大的屎盆子扣到了国民政府头上。 方不为敢断定,陈祖燕的亲信当中,绝对有内奸。 陈祖燕知道了自己干了什么,难保不会再来一次泄密事件,日本人再知道的话,别说自己活不了,自己的家人,包括于二君,都会成为日本人的报复对像。 更有甚者,日本人肯定会将邮轮事件翻盘,到时候,事件的真相一反转,不但让本人有了更为充足的开战借口,更会让国民政府成为众矢之敌。 别说美国、德国会撤消对国民政府的援助,就连南洋等爱国联盟,也会因此受到牵联,成了日本人重点打击的对像。 更别说捐钱捐n捐飞机了,能不能活的下来都难说。 真要到了那一天,方不为便是铁定的民族罪人了。 “司令”方不为刚想说一句让谷振龙消消气的话,结果刚一张嘴,旁边的马春风就发声了。 “混账东西,还不赶快给司令认错?”马春风一声厉喝。 方不为下意识的一抬头,看到马春风的眼睛微微的转动了一下。 今天的马春风,怎么处处都透着诡异? 方不为还没反应过来,谷振龙却是一声暴喝“滚一边去” “你以为老子没看出来?”谷振龙一指马春风,“方不为刚进门的时候,你就有意的挡在他的身前,不让我们看到他的脸色此时看他意志刚有松动,你便厉声提醒他你他娘安的是什么心?” 马春风猛的低下了头“司令误会了” 马春风是真不知道,今天于二君也会在场。 谷振龙通知他的时候,只是对他说,要给方不为接风。 马春风也只以为,方不为立了这么大的功,却没办法嘉奖,谷振龙也是为了补偿和安抚。 却没想到,谷振龙竟然联合陈祖燕、陈超等人,向方不为逼宫。 对于情报谍战,马春风的嗅觉比谷振龙和陈祖燕高了不止一筹,不然也不会将一个小小的特务处,发展成庞然大物。 第三八四章 逼宫 马春风在想明白谷振龙想要干什么的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其中的凶险,所以才三番两次的提醒方不为。 方不为分明看到,马春风低头的一瞬间,脸皮轻轻的抽动了一下。 怪不得刚一进门,自己看到于二君,脸色大变的时候,马春风会恰恰好挡在自己身前? 亏自己当时还以为是运气好。 自己再要是不应对,就连马春风都要跟着遭殃。 这还只是其次,关键的是,陈祖燕和陈超也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内情。 自己必须要想办法提醒这两位,一定要守口如**,不能泄露出去,特别是陈祖燕。 “司令,这里人多眼杂,动静太大,难免惹人生疑,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方不为劝道。 听方不为的口气不对,马春风猛的抬起了头来。 他还没张嘴,便迎上了陈祖燕冷厉的目光“你若再敢多嘴,我便先把你轰出去!” 马春风眼神一凝,慢慢的低下了头。 一听方不为的语气有些松动,陈超猛的来了兴致,身子往前一凑,看着方不为说道“放心吧,我们还能不知道这个道理?来的时候没看到么,司令早就把这一层给包了” “几位,你们如此逼迫一个年轻人,连老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于二君悠悠的说道。 谷振龙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还请于老先生见谅,我们如此对他,真是为了他好” 方不为的脸皮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 确实是好心,但有时候,好心也会办成坏事。 “司令,卑职真不知道你要我承认的是什么事情” “哗啦”一声,谷振龙将手边的一沓报纸和照片甩在了方不为面前。 “睁大狗眼,自己看!” 方不为先是扫了一眼报纸,无一例外,头版头条全是报道邮轮事件的。 类似的报道,方不为早就在上海的时候看过了。 他装模做样的拿着报纸瞅了两眼,又抬起头来,看着谷振龙,一脸懵逼的样子“司令以为这事是我做下的?” 等着看戏的陈超下意识的呲了呲牙。 这狗东西装的太像了。 “往下看!”陈祖燕扯着嘴角,一声冷笑,“那上面不就是你么?” 方不为翻了翻几张照片,心中一惊。 看角度,只能是守在饭店门口的贺清南和吕开山拍的。 但当时自己够小心的了,这两个应该不可能窥破自己的身才对。 不然刚上楼和时候,叶兴中和邢明生早认出自己了。 包括第二天,自己的李无病和马春风面前,也停留了不小的时间。如果暴露的话,这两位不可能在当时没有反应。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承认是绝对不能承认的,方不为犹自嘴硬道,“连脸都看不全,只看体形身材,和卑职也差着十万千里” “呵呵呵”陈祖燕笑的更大声了,“不错,贺清南和吕开山这两个蠢货,根本就没有以此发现你的异常但是方不为,你好好瞅瞅,你身边的那是谁?你舅舅可没你这么精明和机灵,正好被拍了个清清楚楚” 方不为的嘴里直发苦。 让他心惊的便是这一点。 既便自己的化妆技术再好,也不可能把肖在明身上的所有特点全部隐去。 舅舅? 于二君眼睛猛的一亮。 怪不得这二人声称是父子,长的也那般相像,但相处的方式,却是那么的怪异。 方不为放下了报纸和照片,转了转眼珠,看着陈祖燕“这事卑职也了了解过一二的,心中也是大为振奋,但真不是我做的” 谷振龙眼睛一瞪,就要骂人,方不为又连忙说道“但卑职也从中猜到了一些真相” 方不为一指报纸当中,针对日本人利用机场失火案,想要离间南洋与国民政府关系的这一条新闻,看着陈祖燕说道“报纸上声称,此事是因局长而起” 方不为顿了一下,再不往下说了。 于二君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这条新闻,就是他亲自爆料出去的。 不过不是在记者会上,而是缓了两天之后,于二君通过南洋的渠道,刊登在了国际时报上面。 虽然满篇都是臆测之词,但前后一联想,明眼人都能猜到,这才是真相的一部分才对。 这样一来,也更加坐实了日本人确实要在美国的邮轮上有所图谋的事实,更是把国民政府内斗激烈的真相,裸的亮在了世人的面前。 委员长气的大发雷霆,但可惜,他的手还伸不到国外的媒体头上。 此事是方不为在邮轮上的时候,一点一点分析给于二君的,虽然没有明说,但两人都是心照不宣。 就是想给国民政府以及委员长施加压力,把精力用在抗日上,少做一些争权夺利而内耗不断的事情。 陈祖燕脸色猛的一僵。 他自诩为君子,做不出恼羞成怒的事情来。本想说两句硬话,但突然发现,面对方不为,自己还真说不出什么硬气的话来。 只因一个姚天南,让方不为从特工总部和党调处挖出了多少奸细? 马春风心中一松,暗暗的吐了一口气。 看来方不为也明白了其中的凶险,不用自己再提醒了。 “什么意思?” 方不为的话说的晦涩难懂,陈超根本没听明白。 谷振龙先是愣了一下,看了看陈祖燕的脸色,又猛的一拍光头“你个狗东西,原来是在怕这个!” 知道方不为身份的第一时间,谷振龙便想到了这一点,当时还郑重的对陈祖燕和陈超咛嘱过。 想想也对,方不为有此担心,一点都不过份。 到现在为止,陈祖燕身边的这个内奸还没有挖出来。陈祖燕甚至对谷振龙提过,等方不为回来以后,让方不为负责,想办法把这个人找出来。 现在的陈祖燕,对自己身边的所有亲信都不敢相信了。 谷振龙暗叹一声,心中的怒气不翼而飞。 自己光想着,怎么才能让把方不为在此次事件中的功劳落实,却忘了这么大的纰漏。13 第三八五章 平息 谷振龙光想着替方不为铺路,想着方不为既便承认了,知道的人也就眼前这几位,根本不会泄露出去,却没有和陈祖燕设计复兴社,最终却被日本人所利用,以至引出的邮轮事件联系到一起。 再想想因为玄苦和尚查办的那些内奸,还有日本人利用冯致远和委员长八杆子才能打到一块的关系,想制造领事遇刺的事情…… 无孔不入,无所不用其极…… 谷振龙忍不住的打了个冷战。 现在已经不是怎么替方不为争功了,而是如何将保密工作做到极致。 想明白了这一点,谷振龙又转过头来,看着板着一张脸的马春风。 这狗东西什么时候开始,脑子转的这般快了? 早知道马春风反应这么快,想的这么透彻,密谋这件事情的时候,应该把他也叫来,不然也不会闹出现在这么一出。 幸好只有于二君这么一个外人,不然脸就丢大发了! 谷振龙忍不住的老脸一红。 看陈超扑棱着眼皮子盯着自己,方不为干咳了一声,恬不知耻的解释道“这事虽然不是卑职做的,但卑职对这样的英雄人物,也是极为钦佩的……” 陈超咬了咬牙,差点一口啐到方不为脸上。 看方不为盯着于二君,欲言又止的样子,陈超催促道“有话就说,于先生又不是外人……” 确实不是外人。 这么大的事情都让他知道了,也不差上海那一件。 方不为索性豁出去了,他也不管陈祖燕的脸色是好看还是难看。 他瞅了瞅谷振龙,看谷振龙脸上的怒色消了不少,看来是经过自己提醒,已经想明白了不少。 “这一次,和上海那一次,性质差不多……区别是法国人没上当,而美国人明知是假,却硬要往日本人头上栽,可日本人有错在先,现在已是有口难辩……所以我估计,日本人可能会发疯……” 说到这里,方不为抬起头来,看了看在场的几位。 “哦……”陈超恍然大悟,“所以你小子才不敢承认?” 方不为的脸色一黑。 现在不是我敢不敢承认的问题,是怕你们嘴严不严的问题。 “厅长你想,为了查清上海的事情,日本人下了多大的功夫,动用了多大的力量?那这一次呢?” 陈超转了转眼珠,按照方不为的思路想了一下…… 姚天南,司机、江右良,李凤年,玄苦…… 更有后来引出的领事失踪案,都可以说是这起事件的后续。 这一次的邮轮事件,比起上次的使馆案,日本人吃的亏更大,怎么可能会善罢干休? 不派奸细把南京城翻个底朝天才怪。 但日本人报不报复,和陈祖燕借机场失火案,打击政敌又有什么关系? 陈超疑惑的看了一眼沉着脸的陈祖燕,猛的反应了过来“你那里还有一个内奸?” 陈祖燕的脸色更黑了。 “原来你小子是怕我们泄密?”陈超诧异的看着方不为。 终于反应过来了! 方不为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到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得罪不得罪陈祖燕了,而是要让在场的这几位长官,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一旦泄密,不要说有没有证据,只要让日本人理清了思路,这件事情便会成为不死不休的局面。 一旦翻盘,后果不堪设想。 到那时候,自己的这条小命能值几何?连累的是全中国几万万同胞。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方不为言不由衷的说道,“卑职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我们要严加防范了,别让日本人再弄出一个玄苦出来……” 老子信了你的鬼! 陈超瞪了方不为一眼。 他也明白事态有多严重了。 但今天这事是谷振龙一手促成的,最后还是要看谷振龙的意思。 “是我想岔了!”谷振龙叹了一口气。 谷振龙下意识的看向陈祖燕,陈祖燕依然黑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你准备怎么查?” 看到谷振龙一脸的疑重,再看陈祖燕依然沉着脸,方不为心里一松。 这几位长官终于知道什么才是最关键的了! 自己今天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听谷振龙在催足自己,陈祖燕皱了一下眉头,抬起头看向了方不为。 什么意思,让自己插手? 方不为愣了一下。 看到前面有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方不为定晴一看,却是马春风把手背在身后,轻轻的向自己摇了两下。 今天的马春风,小动作格外的多啊? 但方不为确实有些意动。 陈祖燕现在还是统计局的局长,直接控制着迄今为止,国民政府最大的特务机构,再加上他又是委员长的重要幕僚之一,许多军事机密根本绕不开他。 而他身兼多职,不可能一个人干完所有的工作,必须要亲信下属协助。 所以,不把陈祖燕身边的内奸揪出来,天知道还会发生多少泄秘事件。 但这事光他同意没用,必须要马春风松口才行。 方不为估计马春风不会答应。 以往马春风那般弱势,手底下只有几十号人的时候,遇到陈祖燕诘难,都应对的不卑不亢,更何况是现在兵强马壮,马上就能和特工总部分庭抗礼的时候。 但方不为没想到,谷振龙先发话了。 “查这件事,不能用他!”谷振龙看着陈祖燕,“太显眼不说,而且干系太大!” “我问你,如果让方不为查这起案子,你准备让他用谁,总不能让他单枪匹马,甩着袖子就上吧?”谷振龙又问道。 陈祖燕刚刚张开了嘴,看了一眼马春风,又是一声冷哼。 反正不该于二君知道的,他也已经知道这么多了,谷振龙也豁了出去,索性摊到了桌面上。 “用马春风的人,会让别人误会,你脸上更挂不住……但用你的人,你认为哪一个能真心实意的配合方不为?不给他挖坑就不错了……” 陈祖燕还没反应,陈超的面皮却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方不为把党调处,还有特工总部得罪的太狠了。 贺清南手下的两大干将,姚天南和江右良都是被方不为拉下马的,当然,这两位确实有罪。 而吕开山,田立成,硬是因为方不为,被一撸到底不说,贺清南也被降成了科长,在如此重要的安保任务当中,竟然沦落到了守大门的地步。 更不论整个特工总部和党调处,因为方不为的原因,被国党高层笑话到了如今。 就算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还时不时的会被人当奇闻谈起。 这么算起来,陈祖燕还真是胸怀若谷,宰相肚里能撑船了,不但没有报复方不为,还对他越来越看重? 陈超越想越来劲,禁不住的啧啧几声,还摇了摇脑袋。 “发什么疯呢?” 谷振龙冷哼道。 “我在想,方不为运气好啊,竟然没有人打他黑枪?”陈超回道。 “谁敢?”谷振龙一吹胡子。 陈祖燕狠狠的瞪了陈超一眼。 但他也明白,想让方不为负责调查身边奸细的计划泡汤了。 让方不为带着特务处的人,查办他陈祖燕的亲信? 他再胸怀若谷,也大度不到如此地步。 “不管你用谁,必须要快……”谷振龙又说道。 陈祖燕重重的点了点头。 再不把这个奸细挖出来,不知道还会捅多大的篓子。 幸亏设计复兴社的内情被刊登出来的时候,委员长不在南京,不然他这顿打是绝对逃不过去的。 “我们也一样!”谷振龙又看着陈超和马春风,“雨农这里新进了不少人,邓有仪搞情报,确实有一手,这些人能力应该不差。但你要留意,把人心拢住了,不要因为哪个心生不愤,闹出岔子来……” 马春风应了一声。 “你这里……”谷振龙看着陈超,顿了一下后才说道,“算了,你自己也清楚,你把赵世锐那一部分管好就行……” 陈超面色猛的一青,气的差点骂娘。 看了半天笑话,自己最终还是没有逃过去? 警察系统确实都快要烂成筛子了,但问题是他接任才几天? 谷振龙把这口锅扔给自己合适么? “于老先生,真是对不住了!”谷振龙冲于二君抱了抱拳,“都怪谷某人孟浪,让于先生看了笑话……” “不不不……”于二君站了起来,猛的摇了摇手,“以往经常听到司令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是真英雄……” 于二君说的还真是心里话。 今天从头到尾,他都在冷眼旁观,事情的发展转折,各人的表现变化,他全看在眼里。 在这些人当中,就谷振龙最是爽利。 知错就能认,认了就能改,身份地位到了谷振龙的这种程度,不单单是面子和脸皮的问题,其中牵扯的问题不是一般的复杂。 比如陈祖燕,明明知道自己这个事主就在场,也能猜到自己清楚他对南洋的所做所为,但被方不为点出来之后,只是阴着脸,连句道谦的话都没有。 这不只是因为陈祖燕拉不下脸,而是他的顾虑和方不为差不多,不管有没有证据,他都不能承认。不然他身后的人首先就不会放过他。 第三八六章 不喜反惊 “老先生谬赞了!”谷振龙抱了抱拳,又叹了一口气。 到了这种程度,饭已是吃不下去了。 幸亏于二君不是饿着肚子来的,不然这礼就失大了。 于二君倒是一点都不在意。 他是真的觉的不虚自行。 只是这一场闹剧,不但让他洞察到了国党内部纷争的一些根源,更让他看清了眼前的这几位,为人处事的手段和潜隐的性情。 若无这等激烈的争锋场面,只凭往日里笑谈,想让这些老狐狸露出痕迹,简直就是做梦。 这还是其次。 更让他感到大值特值的,是方不为这个人。 真是大开眼界了。 经过这几天的接触,就算是以往没有听过丝毫风闻,在这几人中职级最低的马春风,于二君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位职级虽低,但地位却不低。名义上是陈祖燕的下属,但却能和陈祖燕分庭抗礼,也称得上是一位厉害的人物。 剩下的三位,就更不用说了,无一例外,都是只要跺一跺脚,党国上下都要抖一抖的角色。 但这样的一群人物,今晚竟在全都围着方不为一个人转? 要是方不为是其中哪一位的子侄也就罢了,但听来听去,这几位和方不这之间确实只有上下级关系,这让于二君心中连连暗呼怪哉。 有一位看重,这不奇怪,有两位看重,也不是不可能。但这四位都把方不为视为奇货可居,就让于二君啧啧称奇了。 这四位分属四个部门,而且其中互不统属。更关键的是,马春风和陈祖燕一看就是对头,而且看起来结下的梁子还不轻。 但方不为怎么同时得到这两人青睐的? 还有! 方不为提到上海的案子,又提到了法国领事馆和日本警察课,于二君稍稍一回忆,就想了起来。 这起事件当初闹的沸沸扬扬,于二君也是看过新闻的。 他没想到,这事竟然也是方不为一手策划出来的。 不论其他,就方不为这种审时度势,洞察先机,并能临机智变的眼光和能力,就绝对不该是他这个年龄所具备的。 于二君对方不为是越来越好奇了。 稍稍沉吟了一下,于二君又朝谷振龙拱了拱手“谷司令,我有个不请之请……” “老先生但讲无妨!”谷振龙回道。 “我想让这位方小友,担任我在国内期间的贴身护卫……” 陈超眼睛猛的一瞪。 这老头真是不客气,也一点都不但心,把方不为安排在身边,会不会让人猜出什么来。 谷振龙当既便皱起了眉头,“此事有些……” 不妥两个字还没有出口,于二君便接口说道“今夜回去,我便安排所有人员返回南洋……” 看谷振龙依然不松口,于二君又暗叹了一口气“当然,也包括秋水,只留下无相一人便可……” 谷振龙沉吟着,又看了看其他几位。 “会不会让人因此联想到什么?”陈超问道。 “应该不会!”陈祖燕回道,“只要把见过方不为的那些人送走,就不会有人将他和于先生的医生这个身份联系在一起……” 陈祖燕扫了一眼马春风,又冷笑道“我甚至在想,就算方不为现在大明大亮的跟着老先生回去,能把他认出来的又有几个?” 他这是在讽刺马春风,自个的亲信手下在他面前晃悠了好半天,他竟然都没认出来? 马春风直接装做听不懂的样子,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不让方不为去,也不太合适!”谷振龙现在也不避讳于二君了,“都想到日本人会发疯,于先生也成了唯一的知情人,所以此次安保的级别才这么高……宪兵侍卫队,特务处,特工总部,哪一部都抽调的都是精锐……方不为要不去的话,才会让人生疑……” “嘶……”陈超倒吸了一口冷气,“在这几部当中,论哪一方面,好像都找不出比方不为强的……” “你这都厉害到没边了?”陈超瞪着方不为,不甘心的问道,“你给我说说,身手高到什么程度,运气又好到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单枪匹马的杀尽二十几号精英特工,自己还能全身而退?” 陈超阴阳怪气了一晚上,原来耿耿于怀的是这个? 方不为微微的撇了撇嘴。 “好了,算我没问!”看谷振龙瞪着自己,陈超翻了个白眼。 听陈超调侃方不为整整一晚上,再听他此时近乎玩笑的语气,于二君实在是忍不住了,指着自己胸口接近心脏的位置,冷声说道“中了三枪,有两枪在这里,最终还能活下来,确实是运气……” 其他四位顿时一惊,根本顾不上于二君满含讽刺的语气,全都直愣愣的看着方不为。 看方不为全须全尾的回来,他们都以为方不为是大发神威,毫发无损。谁都没有想到,方不为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谷振龙的手轻轻的颤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抬起来,只是肃声问着方不为“怎么活下来的?” 于二君还是没忍住啊! 虽然现在谁都知道事实的真相是怎么回事,但承认和不承认,两者的性质有着天壤之别。 方不为只能无奈的苦笑“不是卑职干的,我也不知道啊!” 他不好说伤的根本没于二君说的那么重,也更不好解释,其实只是中了两枪。 谷振龙甚至想让方不为扒下衣服,看看他的伤势,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看谷振龙胸口不断起伏,脸色越涨越红,就知道他已到了爆发的边缘。 方不为不经意的动了动肩膀,又对谷振龙说道“想来是日本人的枪,威力太小……” 谷振龙眯着眼睛,双目如电,盯着方不为看了好久。 “明天,等于先生的随从全部离开之后,你便去中央饭店……把你的反谍股,全部带上……” 谷振龙又回过头来,咬着牙对马春风说道“没有紧要的话,就不要调用他了……于先生的安危最重要……” 马春风重重的点了点头。 谁都知道,谷振龙是想让方不为借保护于二君的名义去养伤,以免被人看出破绽。 “唉!”陈超重重的一叹,冲着方不为抱了抱拳“是我太过好奇了……” 方不为哪里敢受他这一礼,连忙跳到一边“厅长可莫要与卑职开玩笑……” 于二君眼睛猛的一亮。 他觉的自己可能误会陈超了。 这也让他更为好奇,同时对眼前的这几位好感大增。 已经说了这么多,也不差剩下的这一点,再单独去找方不为一次,既便是在中央饭店那种地方,也难免会惹人怀疑。 谷振龙看了于二君一眼,又隐晦的说道“你之前发电报的那件事情,已由空如向委员长禀报过了……因为你刚刚才连升两级,再次擢升,太过夺目,我们几人商议过之后,把此次事件的大部分功劳,给了空如……” 有于二君在,他有话不好明说,也不能提赵世锐的名字,所以故意停顿了一下,是想让方不为消化一下。 方不为一点就透。 “还是司令想的周全……谢过厅长……” 这本来就应该是赵世锐的功劳,现在只不过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而已,方不为不但不在意,更多的反而是庆幸。 “是我谢过你才对!”陈超正色的对方不为说道。 没有方不为,真要让日本领事自杀成功,主要负责侦办此案的陈超就是责任最大的那一个。 “厅长哪里话……”方不为笑嘻嘻的回道。 看他根本无所谓的样子,陈超下意识的回过了头,看了一眼陈祖燕,陈祖燕则是轻轻的叹了一声。 得知方不为已回到了南京,谷振龙准备邀请于二君之前,陈超就断言过,方不为肯定不会承认任何事情。 陈祖燕当时还戏言,别人是生怕捞不到功劳,方不为却是立功立到心惊胆颤,不敢承认的程度。 也算是国民政府内的独一份了。 “但委员长说了,立功授奖,天经地义……所以他决定,回来后,会亲自对你嘉奖……” 方不为不喜反惊。 他是真的不愿意过早的进入委员长的视线之内。 马春风深有自知之明,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土里,怕的就是名声太盛,被日本间谍盯上。 他胆子也够大,之前动不动就会潜入日战区,一个随从都不带的勘察日军驻防布局。 但你让他现在试试? 经过这几次的事件,特务处早已被日谍机关列入了重点防查的对像,马春风的花红,估计不低于十万大洋。 同样的道理。 如果让日本人知道,国党的特务系统中突然冒出了方不为这么一号人物,而且还特别受委员长看重,说什么也要重点调查一番。 以国民政府现在还如同虚设一般的反谍系统,再加上日谍机构无孔不入的手段,说不定还会查到上海和邮轮事件的珠丝马迹。 所以方不为一万个愿意。 但这话也只能是在心里想想,方不为情商还没有低到在这么多人面前表露出来。 “谢过司令了!”方不为只能露出一副感激涕淋的模样来。 等找个机会,还是要给谷振龙提醒一声。 第三八七章 白药 看有散场的架势,方不为心里一动,拦住了准备起身的谷振龙。 能同时将这四位凑到一起的机会不多,等到下一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司令,各位长官,卑职此次南行,淘到了一样好东西……” 方不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 …… “果真如此神奇?”谷振龙半信半疑的拨掉了塞子,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这是白药吧?”谷振龙问道。 “司令高见!”方不为竖了个大拇指。 对方不为这种纯粹不走心的马屁,谷振龙都懒的骂他。 “这东西确实可以用来治伤,但哪里有你说的那般有效?”谷振龙把药瓶扔给了方不为。 “司令,卑职还能糊弄你不成?”方不为手忙脚乱的接过了药瓶。 对了,谷振龙不就是贵州人么? 曲焕章没有对白药改良之前,这东西也就是在云贵两地流传。但无良郎中太多,经常以此充好,有的甚至根本不按《本草》里的配方调配,久而久之,名声便臭了。 包括被曲老板改良之后也一样,奸商一看白药热销,全都打起了主意。 好一点的,还会从曲焕章的药房买一些真品回来,然后重新调配,加一些不值钱药味却重的草药进去。 更有甚者,直接伪造,什么便宜用什么,管你有毒没毒。 而这些,全都被贴上了曲氏百宝丹的标签,在市面上销售,被假药治死的案例,也不是一个两个。 久而久之,曲氏百宝丹的名头,也慢慢臭大街了。 “这个不一样……”方不为重新打开药瓶,把其中那一粒保险子拿了出来,举到谷振龙的眼前:“真正救命的好东西……” 方不为把“救命”两个字咬的极重。 谷振龙的眼睛猛的一亮,瞅着方不为受伤的位置。 “等等……”于二君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把抢过了保险子,仔细的瞅了两眼,又直愣愣的盯着方不为。 方不为从中枪到可以活动自如,也就二十来天。于二君一直好奇方不为的伤怎么好的那么快,但方不为一直避而不答。 难道原因就在这一瓶药上面? 于二君又把目光挪到了方不为的肩膀上,方不为自然知道于二君是什么意思,稍稍沉吟了一下之后,才点了点头。 为了让谷振龙相信这是好东西,他也只好违心的说慌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方不为点头是什么意思。 “我干……”陈超巴掌拍到了桌子上,激动的站了起来。 陈祖燕和马春风没带过兵,更没有领军上过战场,但陈超和谷振龙一样,他们不知道亲自参与了多少战役,所以非常清楚,这药要是真如方不为所说,能迅速止血,并能及时减轻伤痛,对于作战部队来说,意味着什么。 方不为不至于说慌,更何况,于二君亲口证明方不为中了三枪,但他现在依然活蹦乱跳,这总不是假的。 陈祖燕和马春风也一脸惊讶的围了过来。 “试一试!” 陈超一把从方不为手里夺过了药瓶。 “来人!”谷振龙一声高喝。 “牵条活物过来!”谷振龙对门口的警卫说道,顿了一下,他又有些不放心,“越大越好……” 陈超倒出了一些药粉,凑到眼睛底下看了半天,又往嘴里送了一些,一股极苦的味道弥漫开来。 “呸!”陈超啐了一口,又瞪着方不为,“你小子可别糊弄人?” 方不为哭笑不得:“厅长,这是用来外敷的……” 陈超被臊了个大红脸。 不一会,警卫便牵了一条肉狗过来。 狗的体形不小,而且很肥,走一步,身上的肉便会跟着抖动,应该是饭店用来当食材的。 方不为拨出匕首,在狗的后腿上扎了一刀。 狗的嘴被绑着,叫不出声来,只发出“呜哇”一声,但身体却开始剧烈的扭动起来。 所有人都看到,方不为手里的匕首刺进去了一小半,等他拨出来,血便如泉水一般的流淌出来。 “用哪个?”陈超指了指手里的药瓶,还有于二君手里的药丸。 “用药粉就行……”方不为接过药瓶,边往狗腿上洒着药粉,边解释道,“一瓶药粉当中,就只有一颗保险子……那才是精华所炼,给狗吃,太糟蹋了……” 方不为用过两次,知道保险子的主要作用,其实还是麻醉和镇痛,止血还是要靠药粉。 方不为没敢多用,只是倒了一小撮,酒在了伤口上面,然后又用手指,捏住了伤口。 其他人全都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 “还不行?”陈超急声催促道。 这人也太心急了。 方不为算了一下时间,最多也就过去了两分钟而已。 狗已经不叫了,而且身体也没有了挣扎的动作,方不为点了点头,松开了捏着伤口的手。 一群人猛的瞪大了眼睛。 伤口竟然不流血了? 虽然那条伤腿还蜷曲着,但狗不叫不跳,证明已经不痛了。 “按好了!”谷振龙对警卫吼了一声,猛的蹲下身来。 他要亲自查看狗腿上的伤口。 陪着他一起蹲下来的还有陈超。 一条狗四周已经蹲了四个人,剩下的马春风,陈祖燕还有于二君,只能尽量往前凑了一点。 但他们脸上,同样是浓浓的震惊之色。 谷振龙让警卫按着肉狗,然后他用手,把狗腿上的伤口直接拨开。 半指深的伤口历历在目,鲜血和黄色的药粉混合在一起,依附在伤口内的血肉上。 但确实不流血了,准确的说,出血量已是微乎其微。 谷振龙惊的脸色都变了,猛的站了起来,一把揪住了方不为的领口。 “哪来的?” 我就料到会是这样! 看他须发皆张,怒目暴睁的模样,方不为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知道重要性就好。 “卑职都说了,是从港城买回来的……”方不为回道。 他还不知道其他几位是什么心思,不得不留个心眼。 “放屁!”谷振龙一声暴吼,“你以为老子没去过港城,不知道港城有多远?” 况且于二君就站在边上,比自己还好奇,明显是没见过这东西。 第三八八章 循循善诱 谷振龙看了一眼于二君,又对方不为说道:“你怕是不知道于先生在南洋的地位和影响力吧?” 意思是港城真有这样的宝贝,于二君还能不知道? 于二君没说话,只是狐疑的看了一眼方不为。 南洋各地,包括港城,星洲,马来等等,只要是华人聚集的地域,都有百宝丹销售。 于二君家里甚至也有备用,但哪里有方不为手上的这一种的奇效? “哪一家?我派人去问问!”谷振龙盯着方不为说道。 方不为转了转眼珠,张口就编出了一个假名字。 谷振龙要是能找到才怪。 “呵呵呵……”谷振龙一声冷笑。 他认识方不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能不知道方不为在说谎? “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打……” 谷振龙开始捋袖子了。 旁边的陈超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卑职真没说谎,别说港城,就算是在南京,满街的药铺里也有的卖!”方不为无奈的说道。 越说越离谱了? 谷振龙冷笑道:“真要如你所说,这东西满大街都是,为什么只有你发现了?难道其他人都是瞎子?” 都是被假货给逼的! 方不为是真的佩服国人的造假能力。 “……也是有一些区别的……”方不为又说道,“此种百宝丹为特制……为了让药效急速起效,其中多有镇痛麻醉效用的药物,所以毒性也很大,稍一过量,便会将人麻晕,所以市面上才看不到……” 当时的方不为,亲眼看到小表弟睡了一天一夜才醒。也猜到为什么市面没有这一种百宝丹售卖的原因。 “这算个屁啊……”陈超急的直转圈子,“和救命比起来,多睡一时半会算什么?” 陈祖燕盯着方不为说道:“你既然能当着我们的面拿出来,就肯定没想着藏私……有什么顾虑,放心说出来……” 这几位对方不为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方不为之所以卖关子不说这东西的出处,肯定还有什么想法。 方不为真要有什么小心思,就不会当众示人,还想方设法的让他们相信,这东西真是救命的宝贝? 方不为转了转眼珠。 说是肯定要说,既然让这几位见到了,想隐瞒也隐瞒不了几天。 百宝丹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市面上销售的白药,也就那么几个品牌,相对比而言,曲氏的名头还要大一些。 药粉当中有保险子这一点,虽然是曲氏独方,但并不是什么秘密。就算自己这不说,这几位用不了几天也能查到。 “卑职是怕被奸商所乘,把这药当奇货可居,大发国难财……” “谁敢?”谷振龙猛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于二君也好奇的盯着方不为。 就连他也听得出来,方不为这句话明显是言不由衷。 “蒋家天下陈家党”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陈氏兄弟二人一直掌控着国党中央组织部,与风头正盛的复兴社两两对垒,也能占据上风,可见势力之强。 谷振龙一手组建宪兵序列,又深受委员长信任,兼任卫戍区司令多年,手下精锐之师以数万计…… 差一些的陈超,也掌控着首都警察厅,兼任宪兵副司令不说,还兼任着调查统计局的副局长,可见委员长对他的信重。 就剩下一个马春风名声不显。 以上这四位,除了本身的要职之外,还是国党如今最大的四大特务机构的首脑,什么样的奸商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捋这些人的虎须? 陈祖燕狐疑的瞅了瞅方不为,方不为则心虚的错开了目光。 “呵呵呵……”陈祖燕心中了然,顿时冷笑一声,“多大的奸商?” 方不为转了转眼珠,没吭声。 “江浙财团?”谷振龙也反应了过来。 唯一能让他们忌惮一些的,也就是江浙财阀了。 方不为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胆子不小啊?”陈祖燕绕有兴趣的看着方不为。 谷振龙则眯起了着眼睛,他也想明白了方不为到底在顾虑什么。 江浙财团身后站的就是委员长,方不为的隐意是怕委员长急功近利,杀鸡取卵,也怕江浙财团见利起义,横插一手。 谷振龙哈哈一笑,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方不为的肩膀上:“狗东西,心眼还不少?放心,没你想的那般严重……没人会如此短视!” “也不会有人做出落人口实之事!”陈祖燕又加了一句。 这倒有可能。 现在还没有全面开战,抗战热情没有上一世那般高炽,就算曲老板现在不交出配方,也应该没有人指责他乘机大发国难财,甚至说他的行径与卖国投敌无疑。 再加上国党内部斗争正处于最激烈的时候,各派系掐的你死我活,生怕找不到对方的把柄,就算是委员长,也不敢自己抢着去戴“见利而迫害人命”的帽子。 于二君长出了一口气,又赞叹道:“此药真要普及全军,便能福泽数百万将士……干系到国家生死,谁敢罔顾大义?” 看这几人现在的态度,方不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暗中见利的人肯定不少,但只要有了“支持抗战,民族大义”的名义,再加上谷振龙等人做后盾,这些想伸爪子的人,也要掂量一下。 “这药是云南曲氏出品!”方不为直接说道。 “曲氏百宝丹?”谷振龙念叨了一句,又皱着眉头说道,“龙主席好像提过多次?” 此时的曲老板,已是云南医药工会主席,而他这个医药主席,还是龙主席钦定的。 “龙主席对此药推崇备至,滇军上下,全员装备……” 方不为回了一句,又叹了一口气。 看来滇军真没藏私,更在国党内部和同僚间推销过了,只不过没被人重视罢了。 方不为是真的疑惑,难道真如谷振龙所说,党国上下全是睁眼瞎? 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人家滇军用了十年之久,都没引起国民政府的重视。直到台儿庄之战以后,猛然看到友军死伤比例极低,发现此药的神效之后,才会逼着曲老板交出药方? 早特么的干什么去了? 第三八九章 来历 “他娘的,大意了!”谷振龙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的药瓶,“龙主席说起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在王婆卖瓜?”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陈祖燕劝了谷振龙一句,又看着方不为,“你有什么想法,一道说出来吧,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卑职是这样设想的……政府可以出面,向曲老板提前订购,并支持曲氏扩大规模……” “为什么不是向曲老板购买配方,由政府建厂?”陈祖燕奇怪的问道。 你以为我在怕什么? 方不为也是豁出去了,咬着牙说道:“政府知道了,日本人也就知道了……” “放肆!” 方不为话还没说完,就被马春风一声喝断。 这话要被传出去,方不为不死也要脱身皮。 “吼什么吼?”谷振龙翻了翻眼皮,瞪着马春风,“他这句话哪里说错了? 要是党国上下全是好人,你马春风能拦着方不为,不让他承认邮轮上的事情是他干的?” 马春风猛的一噎。 陈祖燕感觉,方不为去了一趟美国回来,胆子不是一般的大,连这种话都敢说? 难道真是没了后顾之忧的原因? “你这是一棒子要打死一船人啊!”陈超倒吸了一口冷气。 “卑职是怕余毒未清……”方不为无奈的叹道。 几位长官齐齐的一震。 一个玄苦和尚,拉拢了多少权高位重的国党高官? 而且他们也很清楚,没查出来的,并不是少数。但谁也不知道这些人藏在哪个角落里。 这还只是浮出水面的,谁敢保证除了同妙与玄苦,日本人没有派其他间谍执行过类似的任务? 再想想刚刚发生在陈祖燕身上的泄密案,方不为的这句话还真没有说错。 “这药的配方,除了曲氏之外,还有谁知道?”谷振龙冷着脸问道。 “只有曲老板一人!” “不可能吧?”陈超怀疑道,“难道连龙主席也不知道?” “连曲老板的老婆都不知道!”方不为回道。 “你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 看方不为如此笃定,几人大是奇怪。 “为了此药,卑职特意去过一趟云南……”方不为瞎话张口就来。 谷振龙差点一口呸到方不为的脸上。 傻子也知道他说的是假话。 “说说!”陈祖燕似笑非笑的说道。 方不为一点都不脸红,正色的说道:“卑职打听到,这位曲老板,把这配方看的比命都重,而且性情刚烈……也不是没有人打过主意,但最后一看他宁愿玉石俱焚,也不愿交出药方,只能做罢……迄今为止,曲氏百宝丹还是曲老板独家经营……” 陈祖燕和谷振龙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诧之意。 “独家经营”四个字,在这个年代,对这样奇货而言,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他们原本想着,就算方不为说的是实话,陈曲老板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药方,但身为云南王的龙主席,总会以各种名义参股吧? 方不为不会蠢到说谎,不然分分钟就会被戳破。 至此,谷振龙等人才对方不为说的“性情刚烈”四个字信了几分。 方不为真没有说谎。 在上海停留的这几天,他多方打听过,甚至当了两天曲氏大药房的伙计。 云南政府以及龙主席,真没有干涉过曲氏药厂的经营。 曲老板也投桃报李,不但时不时的自己主动提高赋税,甚至动不动的就会给滇军赠送药品。 这几年,滇军内部配给的伤药,基本上没花多少钱。 “龙主席确实有过人之处!”谷振龙赞叹道。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怕国民政府逼迫过甚,发生如前世一般,逼着曲老板交出配方,最后却闹了个两败俱伤的局面来,方不为真是耗尽了心神。 当然,他更怕日本人。 “那你这药怎么造出来?”陈祖燕沉吟了好久之后才问道,“此药一旦面世,至少要配给到数百万的大军当中。只有一人知道配方,如何扩大生产?” “肯定有解决的办法!”方不为笃定的说道。 前世抗战之初,滇军、桂军、还有川军的一部分,近百万大军,都将此药列为必备品,曲老板依然能正常供应。 到后来,知道百宝丹的药效之后,委员长又命曲老板扩大生产,曲老板也确实在昆明新建了几家药厂。 扩产后生产的三升百宝丹,虽然没有普及全国,但主要做战部队,都是足够配给的。 这么大的生产量,曲老板依然能将配方捂的死死的,连身边的助手和第一号亲信都不知道。 曲老板肯定有保密防范的手段和方法。 “这个倒不是很难解决!”于二君插话道,“只建一座药厂,规模可以无限扩大,由知晓秘方的人亲自操控关键环节,便可保证秘方不外泄……” “那就没办法做到全国办厂了?”陈超叹了一口气。 方不为吓了一跳。 开什么玩笑? 现在看似经济较为发达,交通较为便利的沿海地域,几年后全是日占区。现在建厂,等着日后留给日本人么? 这和资敌有什么区别? “建的厂越多,管理也就越是混乱,泄密的可能性也就越大……”马春风又说道,“方不为担心的,才是最为关键的问题……首先要保证,不能让日本人窥得配方,不然对我们而言,只会是百害而无一利……” 说到这里,马春风又停了一下,看了看众人的脸色,连语气也带了几丝阴沉:“卑职说句诛心的话,与其让日本人得了配方,和我们一样,都能配给到军中,还不如现在就把配方毁了干净……至少,我们的人比日本多……” 意思就是至少我们死的起,耗得起? 方不为的心脏猛的一缩,惊诧的看着马春风。 相处这么长时间,他从马春风的身上,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丝枭雄的气势。 但方不为没料到,其他的几位竟然都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特么的,和这几位比心狠,自己差了十万八千里都不止。 第三九零章 短视 “想让这位曲老板把药厂迁出云南,龙主席怕是不会同意?”谷振龙沉吟着说道。 “司令,不但龙主席不会答应,这位曲老板,也肯定不会同意!”方不为又加了一句。 虽然在国内名声不显,但在南洋各地,可没有那么多造假的药商,曲氏百宝丹的销路还是很广的。 曲老板每年主动给云南政府上交的税赋,真不是个小数目。 除此之外,曲老板还近似免费的将伤药供给滇军,这一年下来,龙主席又会省下多少钱? 龙主席肯定不会答应让曲老板迁厂。 而且曲氏药厂壮大到如今规模,与云南政令清明,龙主席极力扶持也有相当大的关系。 合作了六七年,双方之间已极为信任。在这样的乱世,大部分的地方经常会发生朝令夕改的笑话出来,猛然间让曲老板换地方,除非曲老板的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同意。 几位听方不为这么一说,当既便考虑着其中的道理。 方不为之所以极力反对曲老板迁厂,主要还是因为云南全境最终都没有沦陷的原因。 现在不管让谁选,迁厂的首选之地,不是南京便是上海,这两处,恰恰是开战之后,日军最先占领的要地。 而云南因为地形复杂,日军从头至尾,都没有打过怒江。 云南也并没有如其他地域一般,内部势力错综复杂。整个云南只有一个声音,这样至少可以保证,新建的药厂不会发生军阀之间争利而被波及。也更能有效的防范日本势力的介入。 不管从哪一方面考虑,原地建厂才是上上之选。 “就是离的有些远啊!”谷振龙叹道。 谷振龙从南京的距离开始算的,确实有些远。 但他料不到,三年之后,国民政府会迁都重庆,两地之间的路程,也就两千里有余,实在算不得远。 到时可以经云南到贵州再入川,将药品运入重庆之后,再运入各大战区。完全可以避开沦陷区。 但这些话方不为不能说出来,他只能挖空心思的,从其他方面找理由。 “司令,不管是上海,还是南京,都是日谍机构的重点渗透区域,且内部势力复杂,无法有效防范,更做不到密不透风……还是将曲老板留在云南,才是最安全的……” “这个问题倒好解决,放在云南,至多也就是多走一些路!”陈祖燕皱着眉头,沉吟了许久之后才说道,“但怎么才能尽快把药厂建起来?” “只能先报给委员长了!”谷振龙叹道。 “为什么一定要让委员长同意?”方不为不解的问道。 谷振龙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方不为:“一但证实了此药的效用,必然会列入军需品之内,不论地方军,只是中央军序列配齐,这又是多大的量? 你设想一下,这药厂的规模得多大?得要多大的场地,购买多少制药设备?这位曲老板能有多少钱?” 谷振龙的意思,还要想让政府出资入股。 “国库里还有钱?” 方不为一着急,直接给秃噜了出来。 马春风的脸色一黑。 “谁心里都明白的事情,有什么不能说的?”谷振龙嗤笑道。 “我估计,委员长肯定会求助吴永斋等人……但只让人家掏钱,不让人家赚钱,这事……啧啧……”陈超摇头道。 怎么又绕回来了? 商人逐利是天性,江浙财团当中也不全是好人,说不定最后还是一地鸡毛。 方不为急的在原地转了一圈。 当他看到于二君的一刹那,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方不为真想给自己一耳光。 怎么把于二君给忘了? “于先生?” 方不为给于二君眨了眨眼睛。 方不为说到一半的时候,于二君就大为心动。 与其捐机场,捐战机,还不如捐建药厂,效果更加立杆见影。 但他苦于一直没有插嘴的机会。 “不需政府出一分钱,老叟全包了!”于二君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在场的其他人无不一愣。 谷振龙呆呆的看着于二君,张了半天嘴,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也把这位大财主给忘了。 “司令是不信我能拿出这么多钱,还是不信我的为人,认为我是想借机大发国难财?”于二君冷声问道。 “我保证,只要药厂建起,旦凡是军中所需,全以成本价格供应。那位曲老板的利润,我来给他补上……” 方不为激动的直哆嗦。 于二君太给力了。 而且方不为也明显的能看出来,那位曲老板,像大夫比像商人更多一些。 百宝丹一年在云南的销量能有多少?在当地赚的那些钱,还不够他主动上缴的赋税,更不论他白送给滇军的伤药了。 方不为也记得,抗战之始,滇军桂军北上抗日,曲老板足足捐献了几十万瓶伤药。 “还有什么难处,谷司令尽管说出来!”于二君看着谷振龙,豪气的说道,“由我一力解决……” 谷振龙和陈祖燕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振奋之色。 他们怎么可能信不过于二君的为人。 于二君真要是惜财之人,就绝对不会耗费那么多的家资,捐助给国民政府抗日。 要知道,当初修建南昌机场,其中的两成都是于二君捐建出来的。 南洋的这些爱国志士,和支持委员长的江浙财团有着天壤之别。 他们是不图任何回报,只为了民族大义。 置疑于二君这种人的爱国之心,传出去绝对会被国人骂死。 “老先生误会了,谷某人绝无此意……”谷振龙回道。 “既然如此,此事不如交予老夫筹办?我与龙主席虽未谋过面,但也多有耳闻,称得上目光长远……此等利国利民的好事,想来他也是极为乐意促成的。至不济,也就是多费些银钱的小事……” 听完方不为的话,于二君对这位龙主席也大生好感,甚至有了给他也捐一点的想法。 “只要委员长同意此事,机场失火一事,我也不会再提了,等诸位与龙主席及曲老板沟通好之后,老叟即刻南下,筹备此事……” 第三九一章 顾虑 于二君说完之后,还有意的看了一眼陈祖燕。 既便陈祖燕沉稳如山,也禁不住的脸皮一紧。 于二君此次代表南洋联盟赶赴南京,本就是为了调查南昌机场失火案。 南洋捐献了数百万大洋才修建的机场,不能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国民政府搪塞过去。 陈祖燕之所以设计复兴社,一是因为光拿士兵抽烟引起火灾的借口,没法应付过去。 一个烟头,就能烧毁几十架战机和油库? 可想而知平时的管理是如何松懈。 必须得找个能背的动这口锅的人出来。 二也是因为复兴社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有失控之险,让国党高层生出了防范之心。 只举一例。 负责南昌机场的航空署署长徐赔艮,不至一次在公共场合大骂委员长和国民政府,暗地里更有反蒋的举动。 这还是由委员长一手组建,由他最为信任的太保们掌控的复兴社,其中全都是黄浦一系,军中少壮。发生这等事情,如何不让委员长忌惮? 按陈祖燕的预计,这本是两全其美之事,但可惜就可惜在,国党内部内奸太多,再加上陈祖燕行事不秘,结果让日本人钻了空子,差点酿出大祸来。 虽然坏事最终变成了好事,但其中的内情,还是被爆料了出去。 不但南洋联盟对国民政府的信任降到了最底,就连国际社会也对委员长和国民政府的印象也降低了不少。 委员长也大感头痛,公布邮轮事件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都没有回来,就是有躲着于二君的意思。 “那国际舆论……”陈祖燕厚着脸皮问了一句。 “老夫亲自登报澄清!”于二君满不在乎的说道。 陈祖燕顿时大喜。 于二君出面解释,便是最有力的佐证,证明报纸上的臆测全都是谣言,国民政府和委员长的形象也能被挽回不少。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想了想,陈祖燕往前走了一步,对着于二君深深的鞠了一躬。 于二君如此通情达理,让陈祖燕倍感汗颜。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谁都明白陈祖燕的意思。 不管初衷如何,国民政府确实有不义之嫌,他这是在给于二君道赚。 其中的内情太过复杂,陈祖燕是万万不敢开口承认的。 一切尽在不言中。 “局长多礼了!”于二君感叹一声。 只要是风云人物,果然都有过人之处。 “司令,今晚就向委员长发报如何?” 现在轮到陈祖燕着急了。 “嗯,回去之后,我就发报!”谷振龙也是一脸的喜意。 沉吟了一下,谷振龙决定,还是要提前给于二君打个预防针。 “于先生,有些话,我不说,你也应该能考虑到。为平衡各方,委员长也不能做到率性而为……” 于二君呵呵一笑:“司令放心,我也并非迂腐之人,不会强人所难,万事都有的谈……” 听于二君这样说,谷振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按这药的功效,到时肯定会被列为军需品。于二君和曲老板投资药厂后赚不赚钱,赚多少钱暂且不论,到时候的份额分配,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平时肯定没问题,一旦开战,士兵伤亡必定会以几何倍数增长。 万一药厂供应不足,哪一部分给多一些,又哪一部分给少一些? 其中牵扯的利害关系不是一般的复杂。 谷振龙的意思是,希望于二君到时候能够变通一下,尽可能让出更多的份额出来,供委员长平衡各派系。 “那就麻烦司令了,先报予委员长定夺吧……老了,身体就跟不上了,比不得各位长官龙精虎猛,老夫我就不碍眼了……”于二君心满意足的站起了身,向在场的几位拱了拱手。 今晚虽然一口菜没吃,一口酒没喝,但于二君觉的,只此一顿,便比他这半生一来,所有参加过的酒宴和会谈都有意义。 谷振龙再三挽留着于二君,于二君只是推托自己年事已高,精力不济,要先回去休息。 临走之前,于二君深深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方不为也轻轻的垂了垂眼皮。 一老一少,竟然同时生出了知己之感。 事先谁也没和谁商量,甚至谁也不知道对方会出现在这个场合。但事情的走向却发展到了让他们二人惊喜的局面,实在是意外之喜。 就好像有天生的默契一般。 于二君甚至想和方不为大醉一场。 等送走了于二君,剩下的几位不约而同的看着方不为。 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夸赞方不为了。 告假外出,远在万里之外,竟然也能立下这等功劳,而且一立就是三次? 次次出手,都是大功于国家。要是放在前朝,说不定早都官升好几级了。 “啧啧啧……”谷振龙晃着明晃晃的大光头,从上到下的把方不为看了好几遍。 “老子读了几十年的书,勉强称得上博闻强记,但想来想去,竟然找不出能夸赞你的一句话来?” 旁边的陈超差点笑出声来。 谷振龙也好意思说这话? 他博学不假,但口拙更是出名。 “气运傍身之人,果然是不同凡响!” 谷振龙憋了半天,竟然来了这么一句。 马春风连点了好几下头,看来是深信不疑。 就连一向不怎么相信气运命术之说的陈超和陈祖燕,也露出一脸的古怪。 这话放到方不为身上,竟然好有道理? 他哪一次不是力挽狂澜,拯救危难于水火之中? 明明必败的局面,到了方不为的手里,却能次次起死回生?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三番五次都如此,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连老天都如此帮他? 方不为也有些汗颜。 自己全身都是挂,却只做到了这种程度,实在有些愧对重生一次,愧对系统。 “药厂这事真要成了,党国上下,都要记你的恩情!”陈超冷不丁的说道。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 方不为吓了一跳,连连摆着手。 陈祖燕也暗叹了一声,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马春风。 马春风走了什么样的运,才收罗到的这样的人才? 这两章过渡一下,再一章就结束了,马上进入下一卷。 第三九二章 后路 “你放心,这事也给你记着,有帐咱们慢慢算……”谷振龙笑呵呵的站了起来。 方不为明知道谷振龙说的是好话,但怎么听着这么怪? “我要先走了……老子虽然高兴,但还要给委员长发电,酒是万万不敢喝的,你们若想喝,就多留一会!” 马春风要回中央饭店护卫于二君,哪里能喝酒。 陈祖燕急着回去,考虑于二君真要登报澄清,自己后续该如何应对。 就只剩一个陈超,他也不好硬拉着有伤在身的方不为拼酒。 “回去之后,我非喝他个三五斤……”临出门的时候,陈超咬着牙说道。 众人跟着哈哈大笑。 …… “多谢处长了!” 坐到车里之后,方不为由衷的对马春风说道。 今天的马春风处处替自己遮掩,甚至不惜被谷振龙和陈祖燕责骂,可见他对自己的维护之心。 方不为也在奇怪。 按他对马春风的了解,自己越是出彩,马春风应该越是防备才对。 陈浩秋之前的两任上海站站长,都是因为有这种原因在内,被马春风调离,然后闲置。 但轮到自己,反而越来越受马春风信任和看重了? 难道是因为谷振龙和陈祖燕处处挑拔离间的原因,让马春风认为,自己若是有野心,早就离开特务处了,所以才对自己如此放心? 方不为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以前我总觉的你太过谨慎,少了进取之心。但这次回来后,你却锋芒隐露?”马春风看着方不为,颇有些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方不为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不瞒处长,不管是之前的领事失踪一事,还是此次的事情,都让卑职生出了时不待我之感……日本人真的是无孔不入啊……” 马春风神色一凝,竟也感同身受。 其他不论,日本人竟然已把间谍发展到了委员长的身边和南洋联盟内部,而且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而国民政府却一点觉察都没有。 若不是事发,陈祖燕甚至不知道自己身边藏了内奸? 陈祖燕身为调查统计局局长,便是国党名义上最大的特务首脑。 高下之分立判。 别说方不为,就连马春风也生出了一股急迫感。 “只有尽力而为!”马春风咬了咬牙。 …… 将马春风送回中央饭店,方不为又让司机把他送到了肖在明那里。 船上的事发了,他不得不多个心眼。 肖在明继续留在南京,还是太危险了。 …… “我这放口袋里还没给你暖热,你就要拿回去?”肖在明把存单拍在了方不为面前,“你拿这钱去做什么?” 方不为苦笑了一声,拿起来装到了口袋里,又对肖在明说道:“昨天晚上见到于二君了……” “腾”的一下,肖在明猛的了站了起来,惊恐的看着方不为。 “司令,处长,陈局长和陈厅长都在……”方不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 肖在明眼前一黑,差点栽过去。 “他们都知道了?” 方不为点点头:“司令要给我记功,但我没承认,只是说了事态的严重性……” “你要小心了……”肖在明沉吟了许久,又犹豫的说道,“干系太大……” “我来找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方不为回道,“真要有了万一,我一个人也好脱身,关键是你!” “如果药厂真能办成,而且委员长最终同意让于二君出资的话,政府这边肯定要派人参与管理,我的建议是,到时候舅舅你也去。” “你要让我离开南京?”肖在明的脸猛的沉了下来。 “这与送心然离开是一个道理……”方不为盯着肖在明说道,“又不是让你出国,还是在国内。就算开战,你也可以随时回来……” “这事我要考虑一下!”肖在明沉吟道。 让他离开南京,肖在明实在是心有不甘。 “这两天,你还是搬回军法司吧,住在家里,我实在有些不放心!” “你连这些人也不相信?”肖在明惊道。 “陈局长身边出了内奸……” “日本人?”肖在明惊的站了起来。 方不为点了点头。 “我今天就搬!”肖在明冷着脸说道。 “好!”方不为接着说到,“等事情有了结果,我再来找你!” “你是要准备把钱还给于二君?”肖在明问道。 “他不会要的!”方不为摇头道,“但这么大一座药厂,办起来所需的银钱不是小数目,就算让于二君筹集,也得不少时日,能凑一些是一些……” “我知道了!”肖在明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 方不为不但主意已定,还把路都替自己设想好了,只不过没明说而已。 这张存单,就是方不为拿去替自己争夺话语权的。 肖在明老于军伍,说心里话,是卯足了劲等着上战场呢。他实在是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 但他更在意方不为的安危和前程。 一个上海案引出的余乱还未平息,又来了个邮轮事件。方不为这是怕万一有一天身份暴露,会给自己带来劫难。更或者说,自己会成为方不为最大的威胁。 而肖在明也明白,以方不为的头脑身手,以及反应能力,真有万一,不一定就没有生机,自己留下来反而会成为累赘…… 想到这里,肖在明瞬间便有了决断。 “于二君去哪里办厂?” …… 做通了舅舅的思想工作,也让方不为大松了一口气。 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就与日本间谍交手多次。而且类似的交锋,日后只会多而不会少。 方不为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一天,自己的详细资料会摆在日谍首脑的案头之上,所以越是早做打算,舅舅的安全就越有保障。 另外,方不为还想给于二君找一个靠的住的帮手。 于二君不可能长时间待在国内,药厂这里没有合适的人照管,说不定就会煮成一锅夹生饭。 事情是自己搞出来的,自己不能出个主意便扔下不管。 想到人选的时候,方不为竟然在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肖在明。 又开始卡文,更的有些晚,不好意思。 第三九三章 功过 不管是从派系而言,还是履历或能力,肖在明都不差。 就算是委员长同意于二君出资,也肯定会委派亲信参与管理。到时候决定人选,肯定绕不开与谷振龙,陈祖燕及陈超这些人商议。 以自己与这些人的关系,运做这件事情不算太难。而方不为也没有一定要肖在明成为官方的主要代表。 只要能参与进去就行。 等从舅舅这里出来,已是正午时分,方不为刚刚打过电话,马春风称于二君已将所有人员秘密送走,经水路前往上海。 从今天开始,自己就要贴身保护于二君了。 马春风率领特务处,做为于二君最贴身的一层护卫力量,主要作用是防谍。 之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不得不用马春风,但方不为回来之后,完全可以替代他。 刚刚吞并邓有仪的人马,特务处有一大堆公务等着他去处理。 这也说明,不但是在谷振龙这里,就算是陈祖燕和陈超,也已将方不为放到了可以与马春风相提并论的高度上。 中央饭店在总统府的大院之内,戒备自然森严。方不为出示了相关证件,过了道道关卡,快半个小时,才算是到了饭店门口。 “方不为?”刚到大厅门口,方不为便听到了一个略带诧异的声音。 “贺长官!”方不为率先敬了个礼。 “拜你所赐,马上要和你平级了!”贺清南嘲讽的说道。 “贺长官多心了!”方不为不卑不亢的回了一句。 贺清南对他心生怨恨很正常,若不是自己,贺清南怎么可能沦落到看大门的境地? 当然,他之前也不是没看过。 若不是他玩忽职守,让自己的秘书代他在此值勤,中央特科差点被一锅端。 “若无吩咐,卑职就先上去了!”方不为回了一句。 “请便吧!”贺清南冷笑道。 看着方不为进入大楼的背影,贺清南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陈祖燕在他面前,不止一次流露出对方不为的欣赏,这让贺清南敏锐的觉察到,陈祖燕对方不为的诡异的态度。 方不为让特工总部和党调处接二连三的栽根头,让陈祖燕丢尽了脸面,按理来说,陈祖燕应该把他恨到了骨子里才对。 就算碍于谷司令的情面,陈祖燕至多也就是不找方不为的麻烦,放他一马就不错了。 但陈祖燕却对方不为越来越看重? 如此反常的表现,不但让贺清南起了疑,更让他生出了深深的戒心。 贺清南跟随陈祖燕多年,对陈祖燕的一些秉性习惯太了解了。 陈祖燕这是在敲打他。 潜意是陈祖燕随时都能换掉他贺清南,而且已经挑好了备选人物。 除了年轻之外,方不为哪一点都不比贺清南差。 这怎么能让贺清南不对方不为不心生警惕? 方不为自然不知道这些,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同意。 别说是贺清南的位子,就算是陈祖燕让出统计局局长的职位,他也没兴趣。 就算是只能做一把刀,也应该对准敌人。 对贺清南,方不为的感官并不好,不单单是他对自己人大举屠刀。 身为国党最大的特务组织头目之一,贺清南竟然和日本人勾结,大肆造印假币,而且足足印了六年之久? 法币贬值的那么快,贺清南功不可没。 方不为实在无法想像,此事是怎么发生的? 只此一点,与马春风相比,贺清南便差的太远。 马春风贪权,爱用小手段,陈祖燕更是经常骂他难登大雅之堂,但这些都只是斗争的手段。 两人是乌鸦跌进了煤堆里,谁也别笑话谁黑。 至少马春风一心抗日,即便权势熏天之时,也没有做出发国难财的行径来,更不说与日本人暗通曲款。 既便是敌对阵营,太祖与总理对他的评价也极高。 这一点是贺清南拍马也难及的。 方不为暗自思量着,三两步便进了大厅。 三楼的楼梯口站的是林双龙,马春风不在。 “林科长!”方不为敬了个礼。 “处长在里边!”林双龙指了指于二君的房间。 林双龙性格虽柔和,但谨慎小心,不喜多言,方不为也了解过一二。 他隐隐约约的记得,后来马春风出事,军统三足鼎立,最后却被隐忍狠辣的苗仁凤坐上大位,与林双龙与关之民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方不为点了点头,走到于二君的门口喊了一声报告。 “进来!” 竟然是谷振龙的声音? 方不为推开门,果然看到谷振龙和于二君相对而坐,马春风正在给两人沏着茶。 “委员长特命我来,感谢于先生襄助之义……”方不为刚一进门,谷振龙便说道。 方不为心中大喜。 昨晚回去之后,他还冷静的推算过一番。 于二君的所做所为,全是予党国有利之事,委员长不可能不答应。 看马春风在旁边忙碌着,方不为快走两步,从马春风的手里接过了茶盏,端到了谷振龙和于二君的面前。 “你们也坐!”谷振龙指了指马春风和方不为。 “我什么时候能够动身?”于二君问道。 “于先生不必太过着急!”谷振龙皱了皱眉头,“委员长的意思,是要将此药列为军事管制品之列,所以须委派一位合适的人选,协助于老先生……具体人选还未定夺……” 这一点,于二君也早有预料,并未直接反对。 “早一天建成,早一天投产,就能早一天配给军中……还请司令尽快安排,另外……”于二君的声音严肃了几分,“不管你们派谁,都不能干涉药厂的筹建和生产,至于产出的药品怎么分配,这都好商量。当然,必须要留足南洋的份额……” “这是自然!”谷振龙点头说道。 南洋组建子弟兵,欲北上抗日,并不是什么秘密,委员长还亲自给伍先生发电感谢过。 不可能药厂建成了,身为投资人的于二君连给自己人分配的权力也没有。 “到时候,还要劳烦方营长,陪老叟走一遭!”于二君看着方不为笑道。 方不为自然是极为愿意的。 但这事轮不到他点头。 第三九四章 一唱一和 “他这受伤没过几天,还是留在南京的好一些!”谷振龙直接拒绝道。 于二君被噎了一下,却没有生气。 昨天晚上,冷眼旁观那么长时间,于二君也看出来了,谷振龙对方不为不是一般的看重。 “司令……”方不为话一出口,便迎上了谷振龙严厉的目光。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于先生本该是等面见过委员长之后,直接返回南洋的。但因为卑职的原因,老先生不得不在国内盘桓,而日本人也已将他视为眼中刺,肉中钉……于情于理,卑职都有担负护卫之责……” 谷振龙一声冷笑:“没有你,好像太阳都不出来了一样?正因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才不适合再次出现在于老先生身边……你敢保证,日本间谍就不会查到,于先生身边突然出现过一个医生,后来又突消失了?” “于老生放心,护卫一事,我早有安排,专门抽调了侍卫团精锐……” 这话一出口,连于二君都没话说了。 谁敢说专门用来负责委员长安全的侍卫团,就比不上方不为? 更何况,就连美国人也不敢说,当时将邮轮上的所有日本间谍挖了出来,方不为更不敢保证,当时仓促间审查,是不是把南洋代表团当中的内奸全部审了出来。 谷振龙说的不是没有可能。 方不为只能连连叹气。 他并不是担心于二君的安危,而是想跟着去云南,看能不能在筹建药厂一事当中发挥点作用。 谷振龙不同意,他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借着这个机会,方不为又说了想让肖在明也去云南,参与筹建药厂。 他没有一丝隐瞒的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于二君只装做自己听不懂肖在明是谁,还假意的问了一句。 谷振龙和马春风自然也都清楚,方不为是真的担心被日本人钻了空子,并没有什么其他心思。 “有此安排,也算妥当!”谷振龙点了点头,又看着马春风问道,“你认为呢?” “特务处无泄密之虞,倒是不用担心……” “你倒是自信的很?”谷振龙冷笑道,“但事无绝对,早做打算也是好的!” 谷振龙一松口,这事便算是定下来了,方不为也算是消了最后的一丝顾虑。 “谢过司令,谢过处长!”方不为大喜道。 “与你对党国的付出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谷振龙摆了摆手,“也好让你彻底免了后顾之忧!” “内部保密也一定要严格督查,坚决不能出现纰漏!”谷振龙又正色的对马春风交待道。 除了邮轮事件之外,就数特务处清楚方不为底细的人最多,泄露的可能性也最大。 “我明白!”马春风回道。 乘着谷振龙和马春风对话的空当,方不为心思急转,当即便决定,将那张存单拿出来。 到这种时候,在这几个人面前,也没隐瞒的必要了。等于二君不收的时候再说吧。 方不为没说话,先把折在一起的存单推到了于二君的面前。 于二君拿起存单,打开一看,脸色当场就变了。 “方营长是什么意思?”于二君一脸怒色的质问着方不为。 同样是英磅,数字也是那么多,只不过将支票兑成了存单而已。 于二君再生气,也不能说这钱是他给方不为的,质问了方不为一句,便把存单拍在了方不为面前。冷笑着说道:“我还没有穷到让方营长接济的地步……” 这话说的有些重,说明于二君气的不轻,方不为一头的汗。 他想到于二君不会要,但没想到他会这么大的反应。 也就谷振龙和马春风还在场,不然于二君早骂出来了。 他甚至觉的方不为是在侮辱他。 “什么东西?”谷振龙偏过头扫了一眼。 “干……”看清上面的数字之后,谷振龙一声暴喝,闪电般的抄起了那张存单。 生怕看错了,谷振龙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呆呆的看着方不为:“二十万英磅?你哪来这么多钱?” 方不为肯定不会在这种场合拿假东西来丢人,谷振龙压根就没有质疑存单的真实性。 就连旁边的马春风也被吓了一跳,瞪着眼睛凑了过来。 方不为张了张嘴,最后索性一个字都没说。 要是少一些,还能找借口,这么多钱,根本没办法圆。 方不为一不说话,谷振龙就起了疑。 他又看了看还气的脸色发红的于二君…… “不错,是老夫给他的,又怎样?”于二君吹着胡子说道。 方不为不找借口不说谎,就等于是承认了,他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这……”谷振龙又看了一遍存单上面的金额,又看了看于二君。 整个宪兵序列,一年的军饷才多少钱? “司令觉的没有必要?”于二君冷声问道。 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场的四个人全都心知肚明,不但于二君的这条命是方不为救下了来的,说重一点,方不为挖出了尹知闻,等于是挽救了整个南洋联盟。 按于二君的想法,给多少钱都不为过。 听于二君语气不善,谷振龙猛的打了个激灵。 他是怕于二君一怒之下,把存单给撕了。 “太有必要了……于先生说的对!”谷振龙的脸上都快笑开了花。 他一把把存单拍到了方不为手里,瞪眼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你这是要置于先生于何地?还不收起来?” 马春风牙疼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谷振龙这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他也无比的佩服方不为。 这么多钱,这全天下,舍得吐出来的,能有几个人? 方不为抬起头,先是看了一眼须发皆张的于二君,又看了看双目如电的谷振龙,最后才叹了一口气。 自己再推下去,怕又是一地鸡毛。 “卑职想把这钱给于先生,用来建药厂……” 这和还钱有什么区别? 于二君眉头一皱。 他还没出声,谷振龙双手猛的一拍,发出一声脆响:“入股?还是你小子想的周到……” 马春风一声暗叹。 也难为谷振龙了,为了给方不为找借口,脑子转的竟然这般快。 于二君的脸色顿时缓了几分。 “倒也不是不可以!” 没等方不为开口,于二君和谷振龙一唱一和的将这钱的性质定了下来? 第三九五章 出山 方不为没说话,心里却生出几分负罪感。 他确实是想还钱。 方不为也料到于二君肯定不会要这个钱,但他又必须在向谷振龙提出对肖在明安排建议的时候,把这钱拿出来。 不然效果就会打好几个折扣。 如果是定下肖在明的去向之后,再谈入股的事情,难免会让人浮想联翩,更会有人联想到肖在明是不是和于二君暗中有什么勾结。 还不如在决定之前,大大方方的说明此事,也更能加重筹码。 其他眼红其中的好处,想挤进来分一杯羹的人也会想一想,能不能拿出这多的钱出来。 另外,有了这二十万英磅,就算肖在明做不了官方代表的主要负责人,也会加重他在其中的影响力。 方不为这也是无奈之举。 看方不为再不推辞,原本一个恼怒,一个严厉的于二君和谷振龙相视一笑,竟生出几份惺惺相惜的意味来。 马春风是真的佩服。 做人做到方不为这种程度,他是生平仅见。 于二君眉开眼笑的收起了存单,称到时会算到肖在明的头上。 在民国,这种现像多如牛毛,一点都不出奇。政府也大肆鼓励官绅阶层发展实业,所以民国官场,才会越来越黑暗。 聊了几句药厂的事情,谷振龙便勿勿离开。 筹办这么大的药厂,不算小事,就算委员长已同意,并大力技持,于二君甚至能当场出资,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启动得了的。 临走之前,谷振龙还劝了于二君几句,让他耐心等待几天。 于二君再心急,也知道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多,必须要提前协调各方。 马春风也彻底将中央饭店的护卫任务移交给了方不为。 在方不为看来,于二君的护卫已是严之又严,被称为密不透风也不为过。 中央饭店本就在总统府内,警戒如天罗地。他来之前,光是从总统府门口到饭店门口,这短短的百来十米,就走了近半个小时。 再加上饭店的特工总部和宪兵侍卫队,将饭店围了个水泄不通,完全可以杜绝刺客潜入饭店的可能。 而特务处的主要工作,便成了防止日本间谍渗透,主要以防谍为主。 于二君的随行人员已全部被送走,只剩下了他与叶无相两个人,根本用不到这么多人。 人越多,漏洞越多,还不如只留少数几个信的过的人,尽可能的减少给日本人钻空子的机会。 所以方不为与马春风商量过后,只留下了反谍股的核心人员,其余人员全部撤出。 等相关nnp到位,方不为再次回到于二君的房间之后,于二君便开始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方不为则有些尴尬。 他是真没料到,自己的身份会暴露的这么快。 “不为真是不不起啊日后必定会大有做为!”许久之后,于二君才感叹了一句。 至于谷振龙等人为何那般看重方不为,于二君已经一点都不好奇了。 无论是秉性,还是能力,方不为都是他生平仅见。换成他于二君,只会做的更夸张。 “借于先生吉言”方不为客气了一句。 “还要劳烦你陪我几天,我对其他人,实在是不敢信任了!”于二君又说道。 “于先生不必客气,这都是我的份内之事!”方不为回道。 他稍稍顿了一下,又问着于二君:“不知先生对叶少爷等人是如何安排的?” “你放心,所有人员,包括秋水在内,我都已妥善安置,近期不会让他们回南洋” 方不为点了点头,看来于二君也想到了。 日本人找不出任何自证的证据,现在想要查到邮轮事件的真相,只能从于二君身上想办法。 能买通林仙如,于秋水的贴身保姆这样的人当内奸,可想而知日本谍报机构对南洋各家族的渗透力度。 在邮轮上,方不为出现的太突兀了,于二君私人医生这样的身份,骗骗美国人还行,根本不可能瞒过日本间谍。 一旦随行于二君回国的人员当中有人被日本人抓到,肯定会交待出此事,方不为暴露的风险也就会大不少。 所以方不为才会有此担心。 接下来几天,于二君足不出户,开始研究制定药厂的筹建计划,方不为也会时不时的在旁边出点主意。 上海,日本领事馆。 一间风格古朴的办公室里,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松本正在翻阅一些资料。 松本是日本驻上海领事馆的副领事,统领警察课,负责在华情报工作。 警察课的全称是特别高等警察课,又称特高课。 “再没有了?”松本一郎将手中的资料翻了两遍,有些失望的问着站在对面的下属。 此次邮轮事件,日本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且百口莫辩,外务内务两省分别派遣大批精锐入宁,誓要找出证据,抓到真凶。 而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还在南京滞留的南洋联盟代表于二君。 派人去南京之前,松本一郎还曾奢望过,能够彻底查清美国邮轮的事件始末。 但他没想到,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派到南京的人连于二君的具体行踪都没有掌握,更遑论bn逼供了。 “是的,阁下!”属下回道。 “你先下去吧!”松本说道。 等属下退出,关好门之后,一位头发花白的日本人从暗门口走了出来。 “让阁下失望了!”等老人坐下之后,松本将手中的资料递了过去。 “松本君过于自谦了!”老人回了一句,接过资料翻看了起来。 为调查此次事件真相,两省与陆军部联合,启用在华各大特务机关,想尽了一切办法调查此事,甚至连基本已进入退休状态,在日本本土休养的老人也请了出来。 这位老人正是在三年前出现在南京,以得道高僧的身份,在党国高层中发展高级间谍的同妙。 已被方不为查出并缉拿归案的玄苦,便是他曾经的助理。 “短短半月,能查到这么多情报,你已算是尽力了”同妙看完资料之后,又叹了一句。7 第三九六章 开会 “我已派遣帝国精英,赶赴南洋,调查于二君的亲信人员,看能不能查到相关线索!”松本回道。 资料的其中一部分,是美国邮轮上幸存的日本间谍的口述。 出事当晚,这一部分人见事不可为,避免暴露,便就地潜隐,有两个逃过了美国人的审查,安全抵达了日本本土。 其中一位,就住在邮轮的豪华舱,亲眼目睹了方不为跳下观景台,以及与另一位间谍头目隔窗互射,最终大腿中枪的经过。 另外一部分,则是去南京的日本间谍,想法设法的进入了专门用来关押高级重犯的南京中央军人监狱,买通狱卒,从关押在内的间谍活口口中,问到了当晚遇袭的经过。 两相一结合,日本间谍便掌握到了方不为的主要特征。 身高一米八左右,体型消瘦修长,身手极为灵敏矫健……枪法极准…… 一连串的形容词,让松本极为震惊,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些活口是不是在故意夸大其词。 而那位住在豪华舱的日本间谍,在方不为开枪的一瞬间,借助枪口冒出的火花,看清了方不为当时的相貌。 日谍机构当既便根据间谍的口述,构画出了方不为的画相。 但可惜,方不为当时不但易了容,更经历了一场激战,脸上不但有血,还有硝烟。 资料中的画相,和方不为的真实相貌差着十万八千里。 “此事还要拜托阁下!”松本站了起来,给同妙行了一礼。 为了调查真相,陆军部再次启用了同妙,计划让他密秘潜回南京,利用还没暴露的高级内奸,探查邮轮事件的真相。 “松本君放心!”同妙郑重的点了点头。 …… 这几天的方不为心情非常好。 没用他提醒,于二君便提出,等药厂正式投产,他会在自己的份额当中留出一部分,让肖在明自行处理。 交给肖在明,其实就是交给了方不为。 这种紧俏物资,甚至可能会被国民政府列入军事管制品的东西,到哪里都是抢手货。到时候方不为不管是拿来送人,或是自用,都会方便很多。 于二君之所以有这个念头,是因为他与谷振龙闲谈当中,听出了谷振龙对方不为日后的规划。 等委员长回宁,方不为的职级很有可能再升一级。 这也就等于,方不为如果愿意,直接可以执掌一个加强营的兵力。 这还只在现阶段。 以方不为的能力,谁也说不准一两年,两三年之后,等正式开战,他会达到什么样的高度。 一个团,更或者是一个师? 于二君这是未雨绸缪,提前在为方不为做打算。 只要在开始就形成定例,才方便日后行事。 所以,在商谈细节之时,于二君直接将自己的份额定在了三成。 这三成是不会拿到市面上售卖的,而是由于二君自行处理。 以药厂初期的投产规模,就南洋那点兵,别说三成,就是给半成,也得士兵天天当饭吃才能消耗的完。 但于二君的理由也很充足。 以国民政府现在捉襟见肘的财力,别说按市场价购买,就算是成本价也掏不出那么多钱。 就算他于二君爱国心切,不计得失,但至少得让药厂维持下去。 于二君声称,这三成他是准备销往海外的。 他甚至提前给筹建组打了预防针。 一旦开战,需加大产量的时候,他还会将份额调高。 于二君是出资人,提出的建议也极为有道理,请示过委员长之后,以孔部长为首的商谈代表便将这一条写进了备案里。 这种东西,卖到哪里都是卖,不一定就要送出国…… 为了保证于二君的安全,商谈的地点就放在中央饭店,再加上来的都是各级要员,谈的都是机密,谷振龙直接让宪兵侍卫团封了场。 方不为也难得的有了透气的时间。 他正准备去肖在明那里一趟,结果知道消息的马春风便派人把他召到了总部。 …… “开会?” 方不为下意识的问道,“开什么会?” 高思中努力的板着脸,但眼角眉梢全都是遮不住的喜意。 “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高兴的事情了?”方不为好奇道。 “胡说!”高思中硬是咬着牙,让自己的表情肃穆了一些,“谁告诉你我高兴了?” 已经快到了会议室门口,还听到了马春风训斥的声音,方不为也不好问,便跟着高思中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方不为便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陈浩秋。 方不为先是一愣,又是一喜。 他与陈浩秋结为把兄弟,并不全然是方不为有意应付。 时间越长,了解的也就越多,方不为对陈浩秋的感官也就越来越深。 这个人物,还是值得结交一番的。 有勇有谋,嫉恶如仇,更为难得的是,他与上一任上海站站长余乐省一样,很少会为难上海的地下组织。 两人都有同样的经历,都是早期的中、共地下党员。但他与余乐省不一样。他是自新,余乐醒是脱党,但都称不上叛变。 马春风派余乐省就任上海站站长,本意是想让他利用以前地下党的身份,清剿上海的地下组织。但余乐省一直出工不出力。 后来马春风一怒之下,将余乐省撤换,调入浙江警校任职,把陈浩秋又派了过去。 这位和余乐省一样,态度暧昧不清。 但陈浩秋比余乐省要灵醒一些,地下党虽然没抓几个,但汉奸份子却抓了不少,更是利用敲诈勒索的手段,从和日本军方有生意来往的商人手里弄来了不少钱财,解了马春风不小的燃眉之急。 方不为甚至怀疑,陈浩秋依然与地下组织有一定的来往,不过并没有摆明立场的从事地下活动,而是偶尔的时候帮一把。 看到方不为的时候,陈浩秋猛的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先不要急着打招呼。 看陈浩秋肃穆的神色,方不为心里还在奇怪,到底是怎么了? 方不为先给马春风和林双龙敬了个礼,然后又到了最下首的位置,和陈浩秋坐到了一起。 第三九七章 变动 “碰上什么好事了,说出来让我也乐呵一下?”方不为好奇的问道。 “胡说!”高思中硬是咬着牙,“谁告诉你我高兴了?” 话还没说完,高思中便甩着袖子走了。 就这样跑了? 方不为看着高思中的背影,暗暗的疑惑。 高思中升官了? 不可能! 为了笼络邓有仪的人,连林双龙的书记长都让给了张延佛,特务处哪里有高思中高升的地方? 见了马春风就知道了。 方不为叫了高思中的小车,开往本部。 刚刚到了马春风的楼下,正好碰上了从上面下来的李无病。 看到方不为,李无病眼中透出一股凶光,其中满含狠毒和怨恨。 方不为心里“腾”的一下便冒出了一股火。 一直以来,他都以诚待人,不论几部长官,只论与他合作过的,既便中途有过争端和矛盾,当事人也知方不为是一心为公,对事不对人,事后总能一笑泯之。 比如警察厅的赵世锐,宪兵特务营的郑营长等等,事后哪个不在心里感激他? 但独独一个李无病,跟着自己便宜占了不少,却事事看自己不顺眼。 方不为看在高思中的面子上,一直都未与他计较过。这次出国,更是几个月未见过面,李无病竟然还这么大的怨气? 真当老子是吃素的? 方不为双目如刀锋般的盯着李无病,李无病一声冷哼,错肩而过。 方不为暗暗的冷笑。 路还很长,有的是机会。 …… “侦察股并入行动科,让我兼任股长?” 听马春风说完,方不为瞪直了眼睛。 他终于知道,高思中为何那般高兴,李无病见到自己时,又为何那般怨恨。 “李副科长呢?”方不为下意识的问道。 “调任天津站,任站长一职!” 看来李无病以为,是自己鼓动的马春风,将他调任天津,然后又抢了被他视为囊中之物的侦察股。 方不为瞬间便想明白了。 站在李无病的立场上,天津站站长,还真没有本部情报科副科长,兼侦察股股长一职来的舒服。 在南京,以李无病与各方灰色及黑色势力的关系,捞起钱来要比天津容易的多,而且还没有一丝的危险。 天津站隶属华北区,是除华东之外的第二大特区。而天津又是日本人计划侵略华北的桥头堡,在整个外驻区站组当中,是自上海、北平以下的第三大站。 因为会与日谍机机构正面交锋,危险也不小。 方不为怀疑,正是这个原因,李无病才不想去。 这特么的和老子有什么关系? 方不为在心中大骂。 他同时也在疑惑,天津之前的站长呢? 前前任站长是化名郑士松的王仁锵,又名王天木。 半年前,王天木去北平逛八大胡同的时候,与人争风吃醋,杀了人又毁尸灭迹,却不想最后被爆了出来。 这便是有名的“箱尸案”。 马春风多方奔走,才算是保了王天木一条命下来,最后被判无期,现在还关在北平监狱当中。 王天木是年节之后出的事,方不为记得,之后马春风又调了一任站长继任,好像姓王。 这话本来不该他问,但方不为最终还是没忍住。 “处长,之前的王站长……” “子襄罹难,我深感悲痛……”马春风沉痛的说道。 听着马春风说完,方不为心中有一股特别荒唐的感觉。 王子襄是在自己试毒时,因毒药过量致死。天津站上下调查一月有余,并没有查出暗杀的迹像,说明确实是意外。 方不为想不通,试毒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上试?而且王子襄不但是医生,医术还相当不低,怎么连这一点也想不到? 特训科有一个股,专门研究下毒,也就是抗战开始后成立的中美特种研究机构的前身。 方不为好奇之下,还去看过一次,其中的研究人员,最多也就是找来一些羊狗之类的活物,用来测试毒量。 拿自己当试验品? 七三一的鬼子都没这样的爱好。 “你若有意兼任,我便开会商讨……”马春风又说道,“若是之前,自然由我一言而决,但各大行营的人刚刚合并过来,不能让张延佛等人错以为,特务处是我马春风的一言堂……” 果然如自己所料,马春风想用这些人,又在防范这些人。 但方不为没有时间考虑这个。 他在考虑接不接侦察股。 反谍股新建,再加自己这几个月不在,方不为都没来得及熟悉一下。 他原本计划由谷振龙委派军事教官,再从特训科抽调专业教员,对反谍股进行特训的计划,还没来得及执行。 近期若无大的任务行动,他便会着手落实特训事宜。 方不为一直想着将自己的队伍练成精兵,而白纸上才好作画。 侦察股确实都是老手,甚至还有一部分是特务处建立之前,还是密查组的时候,跟着马春风走南闯北,侦察过各路军阀的老队员。 这些人经验确实有,但有一个更大的缺点:油滑惫懒,而且手脚也不干净。 特务处是情报机构,马春风的军纪再严,也没办法像军队一样,相对隔绝与外部的接触。社会风气如此,再加上特务处的特殊性,不少队员吃拿卡要,自然就会有人主动送上门来。 久而久之,这些人便养成了不少的坏毛病,一时半会根本没办法改正过来。 所以方不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想让这些老油子带坏了刚刚抽调精兵组建的反谍股。 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扭转侦察股特务的思想意识。 想到这里,方不为当即便有了决断。 “卑职认为,由高科长兼任最为合适!” “说一说!”马春风往后一靠,绕有兴趣的看着方不为。 特务处的侦察股,是本部最强的一股力量。之前情报科稳压行动科一头,一方面是马春风有意压制胡长安,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侦察股本就比缉捕股强了一筹的原因。 在马春风看来,就算方不为的反谍股全是精兵强将,但也是从军事素质方面而言。 反谍侦察,能打只是其次,会动脑子才是关键。 马春风不信方不为想不到其中的道理。 第三九八章 担心 “侦缉两股,本就是高科长任队长时,从特务队分离出去的。其中人员大多都是高科长的老部下。现在李科长突然离任,这一部分交由高科长,也能安定军心……” 马春风一听就知道,方不为没说实话。 之前数次节制本部,完美的完成了几次任务,方不为在本部的风头已是一时无两。 若不是方不为确无野心,也无争锋之意,而谷振龙又一心想把他调走,马春风说不得便会防范一二。 李无病在侦察股威信再高,但想要手下服气,最终还是要拿功绩说话。 眼看着行动科在方不为的折腾下,地位越来越高,侦察股的人不可能当眼瞎看不到。 让方不为接任,侦察股绝大多数的人都不会有意见。 就算有几个李无病的死忠份子,以方不为的手腕,收拾起来就跟拍几只蚂蚁一样简单。 看马春风依旧盯着自己,方不为又加了一句:“身处大本营,情报反谍,只需精兵既可!” 南京特务机构众多,特务处留在本部的人手再多,并不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方不为认为,马春风应该依照他此前的思路,大力发展外派机构,及时掌握日军动向,搜集军事情报,打击和遏止敌占区的日谍机构才是重中之重。 如果本部遇到大型行动,人手不够的时候,马春风也可以请求谷振龙、陈祖燕及陈超,调动宪兵特务营,特工总部或警察厅调查科等特务机构配合。 方不为这样一说,马春风就明白了方不为的想法。 刚刚接任缉捕股第四组,方不为就找时任行动科长的苏民生和马春风畅谈过自己的想法。 情报反谍,兵在精而不在多。 方不为认为,人多了不一定就是好事,说不定会成为累赘。 “你想把手下的人,练到什么程度?”马春风端着茶盏喝了一口,又好奇的问着方不为。 方不为犹豫了好久才说道:“令行禁止,秋毫无犯,悍不畏死!” “噗”一声,马春风的一口茶当场便喷了出来。 幸亏他反应快,躲了一下,不然绝对会喷方不为一头一脸。 方不为幽怨的看了一眼马春风。 有那么可笑么? “失态了失态了……”马春风强忍着笑,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初衷是好的!”马春风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后又说道,“尽力而为吧……” 方不为眨巴了眨巴眼睛,看了看马春风。 连马春风都不看好自己的计划? 若不是方不为穿越而来,而是土生土长的土著的话,在国党的大染缸里滚上一段时间,说不定真会心灰意冷,最后同流河污。 但他自几十年以后而来,还真知道,只要自己管理得当,在国党内部,训一支规模不大的纪律部队出来,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历史上鼎鼎有名的三十八军,不管被派到哪里,都是秋毫无犯。更有甚者,四二年在河南,整军还勒紧裤腰带,将口粮让给了受灾的百姓。 当然,这样的部队,在国党内部极不受欢迎,处处被排挤。可论到战斗力,绝对是首屈一指。 不过抗战胜利后,此军之中动不动就会有成建制的师团投到对面,等内战后期,基本上快跑完了。 而在国党时期,此军的前后几任长官,到了建国后竟然都成了领导人? “你心里有数就行,但也不要矫枉过正……”马春风又提醒道。 “卑职明白!” 方不为自然知道马春风是什么意思。 情报部门与战斗序列部队有本质上的不同,上到高官巨贾,下到贩夫走卒,都有可能打交道,若是因噎废食,便会得不偿失。 “各大行营里,调来了不少好手,你若有意,可以挑几个,扩充到反谍股。”马春风又道。 还是算了吧。 方不为坚定的摇了摇头。 他连李无病的人都不敢要,哪里会要连马春风都需要提防的人? 方不为同时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马春风蜇伏多年,终于要一飞冲天了。 名义上,马春风只是接收了邓有仪的南昌行营调查科,其实他不但将几大行营当中的特务机构全盘接收,更将邓有仪安排在各地复兴社分社中的情报组织也全盘接了过来。 不但如此,委员长还暗中下令陈超,逐步将各地警察系统中,担任情报和反谍任务的侦察部门也向马春风移交。 至此,本部的人马不但扩充了近一倍,外驻机构庞大了十倍都不止。 到现在,马春风才终于有了和党调处以及特工总部分庭抗礼的资格。 “侦察股交给思中之后,你也需从旁协助,另外对于侦缉两股与肃谍股之间的配合分工及协作,也要尽快拿出个章程来……” 马春风又交待了几句。 对马春风来说,把侦察股给方不为和给高思中的区别不大,反正都是亲信。方不为不愿意也无所谓。 这本就是他的份内之事,方不为自然满口答应。 “哦,对了,世锐多次打电话找你,你若有空,便给他回个电话!”临出门的时候,马春风又说道。 赵世锐找自己做什么? 看方不为有些疑惑,马春风又说道:“那么大的功劳让了出去,赵世锐再不懂人情世股,也要表示一下……以后协作的地方很多,你莫要多想,放心承下这个人情便是……” 原来是这样! 一提到领事失踪案,方不为就有些汗颜。 这本来就是赵世锐的功劳,自己不过是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这样说也不对。 各位长官都认为在这起案件当中,自己才是最大的功臣,因为各种原因,才把功劳让给了赵世锐。 自己不但让赵世锐的功劳打了个不小的折扣,还得让赵世锐感激涕零? 方不为觉的脸皮有些发烧。 …… 下了楼,离开本部的时候,方不为又看到了李无病,好像他也要外出。 隔着车窗,方不为依旧能从李无病的眼中看到恨之入骨的寒意。 在民国史上,因心生怨愤,转而投敌卖国的例子屡见不鲜,更何况还是李无病这样的高级情报人员。 方不为隐隐生出了一丝担心。 第三九九章 夜总会 刚回洪公祠,高思中又找了过来。 “怎么样,定下来没有?”高思中一脸期望的问道。 方不为明白,高思中问的是马春风让他兼任侦察股股长的事情。 “我拒绝了……” 一听这句话,高思中的脸色当既就变了。 “你傻啊……” “我建义处长,让你兼任!”方不为赶紧说道。 “你娘的!” 高思中暴骂一句,脸上没有一点喜色。 “你这是故意要把老子晾出来才行?” 方不为想了半天,才明白高思中的意思。 如果是自己兼任,高思中就是上司,只需等着领功就行。但若是让他兼任,万一一个不小心,侦察股的业绩还不如新建的反谍股的话,高思中的脸放哪里放? 方不为哭笑不得。 高思中若是把脑子和心思都用在公务上,何必天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放心,不会把你晾出来的!”方不为不得不保证一句。 高思中顿时喜笑颜开。 …… 给赵世锐回了电话,赵世锐欣喜异常,非要和方不为见一面。 方不为也不敢确定哪天突然就忙的脚不沾地了,便答应了下来。 和赵世锐约好的地方在丽丰夜总会,老板是赵金山。 对赵金山,方不为依然有印像。 当初江右良雇佣麻七行刺自己,找的就是青帮大佬何世荣。 但等找到何世荣的时候,却已被江右良灭了口,就死在赵金山的夜总会里。 自己当时将夜总会的人全抓了,赵金山后来为了捞人,还委托中人,给自己和高思中送过礼,礼物就是和水金行的金条。 自己之后还让李无病调查过赵金山,想利用赵金山来调查和水金行。 但还没用到赵金山,就查到了李凤年,最后就做罢了。 当时李无病的调查报告里还提过,赵金山和首都警察厅的陈厅长的关系很好,两年前他的夜总会开业,陈厅长还亲自到过场。 当时方不为不了解实情,还想着能让首都警察厅长为他站台的人物,为了捞几个手下,竟然能给自己和高思中送几百两的黄金? 后来他才了解到,此陈厅长非彼陈厅长。 赵金山的后台,是前任的首都警察厅长,也姓陈,叫陈群,一年多前就离任了,而且是被委员长一撸到底的,现在都还是白身。 而现任的厅长陈超,是去年才上任的,和赵金山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赵世锐能约自己到赵金山这里来,看来是赵金山又搭上了赵世锐这条线。 之前高思中也建议过方不为,手底下最好能够笼络几个像赵金山这样的江湖人物,至少可以打听一些官面上打听不到的消息,并且拿上海的陈浩秋给他举例。 方不为也考虑过,但苦于一直抽不出时间。 所以与这样的江湖人物接触,方不为并不反感。 等车快开到夜总会的时候,方不为远远的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赵金山。 当小车停了下来,看到驾驶位上的方不为时,赵金山眼睛一亮,往身后挥了挥手。 一个三十出头,斯文白净的男子迎了上来。 这个人方不为也有印像,是赵金山手底下的经理,叫吴雄,当初就是被自己亲手抓回特务处的。 “替长官把车停好!”赵金山说道。 “方长官怎么自己开车过来了?”赵金山又问道。 “刚刚学会,手生,就想着多练练!”方不为回道。 其实还是为了保密。 身己的身上秘密太多,而且时不时的就有可能单独行动,带个司机实在是不方便。 对方不为来说,开车就跟吃饭一样,熟的不能再熟,不过要时时记着改正以前养成的习惯,不能把右舵车当成左舵车开。 “方长官请!”赵金山往前一步,给方不为带着路。 原来赵金山专程是在这里等自己的。 方不为点了点头,跟在了后面。 这会不到黄昏,基本上没客人,夜总会里显的很安静。赵金山也没有在一楼停留,而是直接把方不为带到了三楼。 三楼只有半层,全是房间,方不为猜想,应该是类似前世私人会所一类的地方。 进了最拐角的一个房间,方不为看到里面只有赵世锐一个人。 “世锐兄!” 到了外面,自然不能称呼官职,方不为只是抱了抱拳。 “老弟来了,快坐!”赵世锐不是一般的热情,满脸都是笑。 “两位长官若有吩咐,随时言语一声!”赵金山很自觉的退了出去。 “科长太客气了!”看赵金山虚扶着自己,方不为不好意思的说道。 “叫什么科长?”没了外人,赵世锐也不装了,笑的连嘴都合不拢了,“托老弟的福,哥哥我立地就升了一级,马上要做处长了……” “恭喜恭喜……” 方不为有些汗颜。 他不知道,到明年春,赵世锐的少将不知道会不会黄了。 “厅长也对我说了其中的内情,我实在是愧疚难当,总觉的无颜面对老弟……”赵世锐又感慨到。 方不为愣的哑口无言。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自己明明抢了赵世锐的功劳,还害得赵世锐以为是他抢了自己的,到现在更是对自己感激涕零。 “世锐兄再莫要说这种话,你我兄弟之间,何必分得如此清楚?” 方不为没办法,只能说几句客套话。 “对,都是兄弟!”赵世锐猛的一点头,俯下身去,从脚边拉了一口箱子出来。 “咔”的一声,箱盖被赵世锐打开,在灯光的照射下,一片金光猛的反射出来,刺的方不为眯了眯眼。 “赵兄什么意思?”方不为肃声问道。 “都说大恩不言谢,但哥哥我实在做不出这等忘恩负义的事情来,思来想去,也只有如此,才能表达一点我对兄弟的谢意……小小心意,还望兄弟莫要介意!” 这叫小小心意? 方不为大致的扫了一眼。 箱子虽然不大,但架不住黄金重啊! 这至少也有上千两了。 算一算,至少又是十几万大洋,近四万美元。 方不为觉的,自从到民国之后,他和这玩意特有缘。 第四零零章 礼下于人 方不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正准备把箱子推回去,无意间扫了一眼,看到了金条上面的“和水金行”四个字。 抓到李凤年之后,基本上也查清了和水金行,确实是吴永斋筹资开办的,后来忙着查玄苦引发的内奸案,方不为也没顾上再往下深挖。 后来马春风还提醒过方不为,和江浙财团扯上关系的事情,尽量别沾惹。 方不为一是想着既然和水金行是吴永斋开办的,应该和日本人关系不大,再一个也实在抽不出时间,便做罢了。 “赵金山给的?”方不为拿起了一块金条问道。 当初第一次见赵金山,赵金山拿的就是和水金行的金条,给自己送的礼。 赵世锐又选择在这里和自己见面,方不为自然而然的把金条的来源归到了赵金山身上。 “你怎么知道?”赵世锐惊了一下。 肯定不会是赵金山说的,这一点赵世锐可以肯定。 “为了捞人,他之前给我送过一次!”方不为回道。 “怪不得!”赵世锐点了点头 “他给你送这么重的礼?”方不为又问道。 对赵金山的手笔,方不为是越来越惊讶了。 上一次为了捞手下出去,赵金山一出手便是四百两黄金,这次又给赵世锐送了一千两? 赵金山的夜总会这么赚钱? 另外他送这么多钱,又想让赵世锐给他办什么事情? 但方不为也有些疑惑,这赵金山拉拢的怎么竟是特务机构的人物? “还是那句话,托兄弟的福!”赵世锐禁不住的得意道,“除了调查科之外,厅长拟任我为缉私处处长……” 怪不得! 方不为连连点头。 民国政府内部的缉私部门多牛毛,警察系统,军部,财政部,交通,铁路等等部门全有。 其它不论,只是几大特务机构,每一家下面都有缉私处。 论规模,警察厅的还要大一些。 在民国,大部分的物资都能和军需品扯上关系,这个年代的商人,要是没有内部关系,根本没办法做生意,不然财货分分钟被抄没不说,说不定还得蹲大狱。 赵金山想和赵世锐搭上关系,做货运生意,一点也不出奇。 方不为笑了笑,把金条扔到了箱子里,然后合上盖子,又往赵世锐的面一推。 “世锐兄,酒我喝……但这钱,就算了!” “兄弟什么意思?”赵世锐惊愕道,“是嫌少?” “赵兄误会了!”方不为苦笑道,“都是为党国服务,兄弟我做的那些,全都是份内之事,不过因为其它原因,不能领功罢了……世锐兄之所以高升,我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既便方不为说的肯切,赵世锐依然是一脸的狐疑。 “其中的道理和内情,我岂能不清楚?”赵世锐沉着脸,带着怒气说道,“兄弟如此推托,莫非是看不起我赵某人?” 还有这样的? 方不为哭笑不得。 自己不收,反倒让赵世锐生气不说,还起了疑心。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世锐兄言重了,我是真的顾念与世锐兄之间的情义,才不想拿钱财来衡量!来日方长,说不定日后还有仰仗世锐兄的地方!” 因为领事失踪事件,抢了赵世锐的功劳,方不为是真的有几分汗颜的。 “你要真念兄弟情谊,就莫要推辞!”赵包锐板着脸,又把箱子往前一推,“日后但凡兄弟有需,只需言语一声,在所不辞!” 方不为也算是看出来了,今天这钱不收怕是不行。 赵世锐感恩是一方面,想与自己深交,也是一方面。 方不为叹了一声,又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受之有愧啊!” 赵世锐大喜,直接把箱子推到了方不为的脚边:“有什么愧对不愧对的?日后你我兄弟扶持,自然是要有一番大做为的……” 方不为苦笑的点了点头。 赵世锐也是老特务,还是能够看的出来,方不为的确不是假意推辞。所以他才暗暗的奇怪,自己到底是哪一点,折服了方不为,让他对自己另眼相看? 要说方不为不爱钱,赵世锐是打死都不信的。 别说见,他听都没听过世人还有这样的人。 随意的聊了两句,赵世锐又喊来了赵金山,上了酒菜。 全程只是方不为和赵世锐两个人,就连赵金山,也只是将酒菜端进来之后,便退了出去。 为防隔墙有耳,方不为和赵世锐也没聊什么机密的事情,着重谈了一下赵世锐上任的缉私处长。 警察厅的缉私处权力还是很大的,南京周边,包括整个江苏,都在其管辖范围之内。 而且因为陈超在军中的影响力以及与委员长的关系,其它部门以及地方军多多少少都要给几分薄面,只要不是管制品,拿着警察厅缉私处的通关手令,在南半个中国,基本上都能通行。 所以这个位置称得上炙手可热。 人逢喜事精神爽,两个人的兴致都很高,聊的投机,酒也喝的不少。 正当赵世锐露出醉态,方不为准备提议散了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先是“砰”的一声,然后又是“哗啦”一阵乱响。 声音虽然低,但方不为还是能听出来,“啪”的这一声是枪声,哗啦是玻璃被打碎的声音。 声音就在窗外,而且方不为能断定,子弹从窗户里射进来,打到了屋顶上。 方不为闪电一般的跳下椅子,同时一把拽住了还在发愣的赵世锐,一同扑到了地上。 “砰砰啪啪……”像是放鞭炮一样,外面的枪声不断的响了起来,窗户被打的稀烂,蒙在窗口的棉被被打的白絮乱飞。 “他娘的……”既便喝的有些醉,赵世锐的反应也不慢,当即便掏出了手枪上了膛。 “赵兄莫急!”方不为侧着头,听了听外面的枪声,又看了看屋顶上的弹孔。 应该是有人站在楼底下,以仰视的角度开的枪,只要不站在窗口,就不会有危险。 虽然都是手枪,但枪声密集,人数应该不少。 “哐”的一声,门被人踹开,几个持枪的大汉冲了进来。 第四零一章 分歧 在门被踹开的那一刹那,方不为就举起了枪,对准了门口。等看清来人的面貌之后,方不为又把枪收了回去。 是赵世锐的手下。 “蹲下!”方不为一声断喝。 门一开,方不为便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尖叫声,甚至还有音乐的声音。 看来楼下的这些人不止对楼上开过枪。 几个手下猛的蹲了下来,贴着墙角走进了房间。 “怎么回事?”赵世锐咬牙切齿的问道。 “还不知道!”手下回道。 “赵金山呢?”赵世锐又是一声大吼。 “前面看他下了楼,应该是去招呼客人了。”手下回道。 “把门关上!”方不为给最后面的手下交待了一句,又对赵世锐说道,“先别急,等搞清楚情形再说!” “会不会是冲你我来的?”赵世锐沉着脸问道。 “暂时还不好说!”方不为沉吟道。 枪手的第一枪,就打在了这个房间,之后也朝着窗户开了不少枪,若说凑巧,也太巧了。 但要是真冲自己和赵世锐来的,这些人也不应该站在楼底下往上开枪,至少也要混到楼上来才对。 进来之后,方不为就观察过,这间房间经过特殊处理,门窗后面都蒙着棉被,应该是为了隔音。 所以既便是站在同等高度的位置,外面的人也看不到房间里的情形,更何况是在楼下。 枪声猛的停了下来,方不为侧耳听了听,除了连续不断的尖叫声之外,还有呼喝着“撤走”的声音。 看来突袭的人要撤了。 “噔噔噔噔……”楼道里传来一阵响动,根据脚步声,方不为判断是赵金山。 “赵金山来了!”方不为提醒了一句。 现在情况不明,方不为也不敢保证谁是敌人。 他一是提醒赵世锐的手下不要乱开枪,二是提醒不要冒然把赵金山放进来。 但赵金山到了门口的时候,竟然躲到了一侧。 “两位长官?”赵金山喊了一句。 这赵金山可以啊! 方不为惊了一下。 赵金山这是明显的怕房间里的人判断错误,冒然开枪,所以先躲到了一边,表明了身份。 搁普通人,早就冒冒失失的冲上来敲门了。 方不为刚想出声问问外面是怎么回事,一扭头,发现赵世锐和几个手下都在惊恐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知道是赵金山?”赵世锐万分惊讶的问道。 方不为提示的时候,除了从街上传来的尖叫声,其它什么都听不清。 “顺风耳!”方不为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对着门外喊道:“下面怎么回事?” “应该是仇家!”赵金山回道。 方不为的脸色顿时一黑,更是在心里骂了一句。 赵金山这是惹了多大的仇人? 除了自己和赵世锐这样有特殊身份的官面人物,敢在南京城当街开枪,还打的跟放鞭炮一样的,真找不出几家来。 “你怎么知道的?”赵世锐问道。 听到赵世锐的声音,赵金山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下面死的人不多,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朝着三楼或是空处开的枪……他们可能以为三楼没人!”赵金山回道。 赵金山的意思是,开枪的人也可能知道打死人的话,麻烦绝对不小,所以才对空处开枪。 赵金山猜测这些人应该是来闹场子的。 赵金山说的轻描淡写,但方不为却起了疑。 第一声枪响,第一颗子弹,射的就是这一间房间。 再一个,为什么不打二楼,偏要打三楼? “你先去处理下面!”方不为又喊了一句。 赵金山的语气平稳,声调正常,并无惊慌之意,应该是没有说谎。 “你到楼下打电话,通知调查科和保安科,还有三区警察署,赶快派人过来……”赵世锐黑着脸对一个手下说道。 手下领命而去。 方不为听了听动静之后,又站了起来,半蹲着,顺着墙边走到了窗口的一侧。 “不为?”赵世锐一声低呼。 “没事,人应该走了!”方不为回了一句,侧着身,将还挂在窗户上的棉被掀开了一角。 夜总会的门口看不到一个人影,开枪的人应该走了。 但里面的客人却不敢从正门冲出来,应该是都从后门跑了,下面的尖叫声弱了不少。 方不为又往四周打量了一眼,对面应该是一家饭店,也有三层高。此时已经打了烊,灯全是黑的。 枪手真要是冲自己或赵世锐来的,肯定会在对面埋伏。 “开了这么多枪,却没杀几个人,这些人是什么用意?”赵世锐疑声问道,“恐吓,威胁?” “不一定!”方不为回道。 看来这些人还挺知道分寸。 既便现在是乱世,但南京毕竟是首都,死的人一多,或者打死的是重要人物,国民政府势必会查个清楚。 能进夜总会的,非富既贵,更有外国人士。 方不为推断,这伙人不但有根有底,而且还有组织。要是流窜犯,不会这么小心顾忌。 没过多长时间,听到下面传来动静,方不为掀开棉被,看到大批的警察进了这条街。 “你的人来了,咱们下去吧!” 方不为放下棉被说道。 “好!”赵世锐点了点头。 “这个!”赵世锐又指了指地上的箱子。 “先扔这吧,完了再说!”方不为回道。 真要有什么突发情况,自己抱个七八十斤重的箱子,简直就是在找死。 方不为走在最前面,赵世锐和几个手下跟在后面。 下了一楼,顺着过道,方不为看到大厅里一片狼籍,应该是客人着急逃跑造成的。 靠近门口的地上躺着几个人,地上全是血。看打扮,只有两位是客人,其他几个都是迎客的小厮。 方不为又听到了赵金山和吴雄说话的声音。 赵世锐喊了一声,赵金山快步的奔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警察。 “长官,人全跑了!”看赵世锐的脸色不好看,赵金山心虚的低下了头。 在自己的地盘上,差点让靠山出了意外,赵金山也应该有些惴惴不安。 “待会询问,你最好说实话!”赵世锐咬牙切齿的说道。 第四零二章 用意 这些枪手不管是冲谁来的,赵金山怎么也脱不开嫌疑。 “长官放心!”赵金山保证道。 “东西在上面!”赵世锐又说了一句。 “长官……” 到了此时,赵金山的脸色才变了一下。 “真要和你没关系,东西我自然会收!”赵世锐冷声说道。 赵金山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赵科长!” 等赵世锐和赵金山说完话,旁边的警察抱了抱拳。 “有劳李局长了!”赵世锐客气了一句,”情况不明,兄弟就先撤了!” 确实如赵世锐所言,没查清楚枪手是冲谁来的之前,他和赵世锐都不能在这里久留。 而后续调查自然有人负责。 为防意外,方不为和赵世锐坐了一辆车,在调查科高手的护送下,直接回了警察厅。 怕万一有紧急情况,马春风和手下找不到自己,方不为还特意给马春风和高思中打了个电话。 听方不为说了具体情况之后,马春风还特地交待方不为,让他小心。 方不为和赵世锐都是特务机构的主要头目,谁也说不准,这次的事件是不是意外。 若真的是针对他们二人而发生的,就会牵扯到内奸,泄密,间谍等等可能,严重性会翻好几倍。 调查的事情由警察厅负责,方不为不好插手,便回了赵世锐安排好的房间。 躺在床上,方不为又回忆了一下这次意外的前后经过,他也无法判断,是不是真如赵金山所言,是仇家寻仇。 对方开的第一枪,实在是太巧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方不为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天刚亮,方不为就自动醒了过来。 他出了房间,找到赵世锐,看赵世锐两只眼睛通红,明显是一夜未睡。 “还没有结果?”方不为问道。 赵世锐摇了摇头:“这些人明显训练有素,一触即走,而且对地形相当熟悉。到现在都还没查到踪迹!” “着急也没用,先尽量查吧!”方不为又问道,“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了!” 赵世锐又苦笑一声:“本是想着答谢你,却又让你跟着受惊!” “说这话有些早了!”方不为哈哈笑道,“说不定还是我拖累了你呢!” 赵世锐也跟着笑了起来。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这些人要是冲着方不为来的,受拖累反而是赵世锐。 两个人还在苦中做乐,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赵世锐精神一振,猛的抓起了话筒。 听到里面的声音之后,赵世锐一脸的失望之色。 “是马处长……找你的!”赵世锐把话筒递给了方不为。 方不为接起了话筒。 “我已派人去接你了,你先到本部来!” 是马春风的声音。 “好!”方不为应了一声,又挂断了电话。 既便都是特务机构,但相对也有保密原则,马春风肯定不会在电话里说那么清楚,所以方不为也拿不准是什么事。 “要是有了结果,我第一时间通知你!”赵世锐又说道。 “那我就先告辞了!”方不为抱了抱拳。 赵世锐要等结果,还要随时根据情况协调人员,就没有去送方不为。 方不为哈哈一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独自下了楼。 经此一事,也算是同患难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在无形之中又近了一层。 出了警察厅的大门,方不为又吃了一惊。 门口停着四辆小车,而且每辆车的周围都站满了人。 叶兴中,冯家山,郑立涛…… 高思中把之前的第四组带来了一大半。 “你搞什么鬼?”坐到车里之后,方不为惊声问道。 “好心当做驴肝肺!”高思中翻了个白眼,“老子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接你,你竟然不领情?” 方不为哭笑不得:“哪里有危险了?” “连处长都说此事有些诡异……”高思中瞪了方不为一眼,“你小子平时的机灵劲跑哪去了?” “又发生了什么?”方不为惊声问道。 只是昨天夜总会的事件的话,马春风应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回去再说!”高思中向着前面的司机努了努嘴。 …… 在马春风的办公室,方不为拿着几张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 这是马春风给自己打电话之前,有人骗着乞丐小孩,从围墙外面扔进来的。 里面全都是举报赵世锐与日本人及地下党勾结,充当间谍窃取情报的内容。 其中写的有鼻子有眼,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赵世锐和日本谍报机构的间谍以及地下党份子的什么人见过面,写的清清楚楚。 但所有见面的地点,都是在上海。 看来对方的确是冲赵世锐来的。 方不为大松了一口气。 但方不为对对方的身份也越来越好奇了。 先不论信中说的是真是假,对方能把告密信送到特务处本部,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马春风的保密工作一向做的不错,规定本部人员坚决不能将与自己职业相关的任何信息向任何人透露,包括家人也不行。 而绝大多数的特务,也把这项命令执行的很彻底。 最让方不为佩服的就是林双龙。 直到四四年,林双龙升任警察总署署长,时任军统总务处处长的沈最时常去送礼之时,林双龙的老婆才知道,自己的男人竟然是特务。 林双龙瞒了老婆整整十多年。 所以普通人根本不知道这里是特务处的本部。 “这上面写的这些……”方不为抬起头问道。 “真假先不论,但上面的人物,却都是有名有姓!”马春风沉着脸说道。 “全部?”方不为指着信纸,惊声问道。 意思是这封告密信里提到的日本间谍和地下党,全都是真的。 赵世锐这下算是黄泥跌到裤裆里了。 马春风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上面的日本间谍和地下党,有些是已结案的,有些是已暴露,只知姓名代号,却还未查证的……但这上面的人物,没有一个是杜撰的,全都涉及到情报机密,别说普通人,就是你和思中这样的级别,也接触不到……” 第四零三章 上行下效 “腾”的一声,方不为直接站了起来。 高级情报……接触等级? 内奸……泄密…… 能知道马春风才能接触到的机密情报,级别要高到什么地步? “几位长官怎么说?”方不为又问道。 对方既然能把信送到特务处,自然也能送到宪兵司令部和特工总部。 说不定自己前脚离开,后脚也有人把类似的信扔进了警察厅。 “自然是一查到底,但赵世锐,八成是被陷害的!”马春风指着信纸上的一些时间点说道:“这上面所说的大部分的时间段,赵世锐都在南京,根本没去过上海,而且不止一个人可以证明……” 方不为自然知道赵世锐是被陷害的,他惊讶的是,陷害赵世锐的会是什么人。 马春风军职不高,那是因为他资历浅的原因,而非权力和等级,而他所能接触到的情报,和谷振龙,陈祖燕是一个级别。 这样的人,国党内部能有多少,又处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为什么是在上海?”方不为疑惑的问道。 “因为这上面提到的间谍和地下党,全都是在上海查获的,有几个,还是陈浩秋经办的!”马春风解释道。 方不为心中一动。 看来陷害赵世锐的人,也只知道有关上海的情报,范围一下就缩小了很多。 “几位长官是要让我们调查?”方不为又问道。 马春风却是一声冷笑:“别想了,谁让我和你,都和赵世锐的关系那么好? 赵世锐暂时停职,陈厅长命他不得离开警察厅……几位长官商议之后,决定上海方面,由陈浩秋与淞沪警备司令部保安处长杨虎联合调查,南京方面,则交由宪兵特务营与特工总部调查。” 看来几位长官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方不为猜测,之所以不让特务处查,是因为马春风及自己,与赵世锐私交不错,谷振龙等人怕他们循私。 包括上海也一样,不得不用能力较强的陈浩秋,却还要加一个杨虎用来监督。 “那我们……”方不为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们自己查!”马春风回道,“至少要查清楚,情报是从什么地方泄露出去的,为什么全都是有关上海的情报?” 方不为猛的打了个机灵。 这些人是不是连上海使馆案的内情也知道? 对方能知道陈浩秋接任上海站站长之后,查办的几件案件的详情,会不会也能知道由自己和陈浩秋一手策划并实施的使馆案? 这次为了陷害赵世锐,把信送到特务处,说不定下一次为了其它原因,就能把信送到日本人那里。 一想到这里,方不为顿时一身冷汗。 也不怪马春风会那么重视,派了五六十号人去接自己。 “他们会不会知道上海使馆案的始末?”方不为又问道。 “应该还没到如此地步!”马春风沉吟了一下后又说道,“这上面的情报,你们之所以不知道,确实是因为级别不够,但也是相对而言。同样的道理,那件事,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知道的……除了本部门之外,知悉内情的,至少也要到陈厅长和陈局长这个级别……” 方不为大松了一口气。 他是关心则乱。 “卑职明白了!”方不为回了一句,又把信件折好,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这段时间,你尽量不要外出,有什么行动让思中出面既可!”马春风又交待道。 方不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应了一声,又问道:“饭店那里怎么办?” “先停一停吧!”马春风回道,“我向司令解释!” 马春风这是在以防万一。 一是方不为的身份太敏感,二是因为毕竟昨晚上遇袭的时候,方不为是和赵世锐在一起。 难保这些人不会盯上方不为。 和马春风商量好之后,方不为又带着反谍股,浩浩荡荡的回了洪公祠。 他当即便让高思中派了侦察股的好手,暗中调查这些人的线索。 谷振龙和陈祖燕声明不让特务处参与,马春风只能让方不为偷着查。 冷静下来之后,方不为又将这件事情细细的捋了一遍。 他总觉的当中有蹊跷。 对方既然知道这么多的高级情报,并拿来陷害赵世锐,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跑到赵金山的夜总会楼底下,有意的恐吓威胁? 想置赵世锐于死地,完全可以等到他从夜总会出来以后再开枪。 如果只是为了让赵世锐吃点苦头,有这封告密信就完全够了。 信息和线索太少,方不为一时半会理不出头绪来。 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当面问问赵世锐,看他是不是和什么人结了仇。 赵世锐的仇人确实多,但能知道这种等级的情报,而全只是在上海发生的,有嫌疑的人物,就会被缩小到了很小的范围之内。 可惜,谁都能见赵世锐,就是方不为不能见。 几位长官甚至已经知道了赵世锐要送一千两黄金给方不为的内情。 方不为只能暗自苦笑。 …… 两天过去了,一点线索都没有。 方不为越来越觉的这事有些诡异。 特务处调查不到什么线索还有情可原,因为特务处人手少。 怕被谷振龙和陈祖燕知道,方不为没敢让高思中出动太多的人手。 但特工总部和宪兵特务营,基本上是全员出动,甚至动用了所有的关系。 侦察股的人回来汇报,说是整个南京城,三教九流,贩夫走卒,就连街上的乞丐都在找这伙人的踪迹,但两天过去了,一点线索都没有。 难道这伙人长翅膀飞走了? 越是诡异,方不为就越觉的有问题。 他还是觉的,最好能当面问一问赵世锐。 方不为想着,怎么才能说服谷振龙,让自己和赵世锐见一面。 “叮零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方不为顺手抓起了听筒。 “到宪兵司令部来一趟……” 是马春风。 马春风没说让高思中也去,方不为便没有叫他,只是带了叶兴中和几个手下,开着高思中的车去了宪兵司令部。 第四零四章 货源 四部首脑都在,除了陈祖燕嘴角含着一丝冷笑外,其他三位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特别是马春风,一张脸黑的跟锅底一般。 看到方不为,谷振龙招了招手,又指了指眼前摆着的几张纸。 “……马春风与赵世锐狼狈为奸,勾结日谍,出卖情报……” 方不为拿起默念了一遍,诧异的看着马春风。 这张纸的质地,以及书写的笔迹,明显与前两天看到的赵世锐的那封告密信一模一样。 原来对方把马春风也告了。 马春风肯定不知情,不然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往下看!”谷振龙冷着脸说道。 “特务处借稽查之名,大肆贩毒,残害国民……” 这张纸上面,针对马春风的主要罪状,便是这两条。 特务处贩毒的事情,方不为也知道,一直是稽查股在干。 对方既然能知道机密情报,知道特务处贩毒的事情也不奇怪。 但方不为奇怪的是,对方不但想陷害赵世锐,还想整治马春风? 这次方不为没用谷振龙提醒,又拿起了第二张。 “若再不查处马春风,三天后便会登报……” 方不为惊愕的抬起了头。 “哼!”陈祖燕看着马春风冷哼道,“现在知道为什么不让你特务处参与调查的原因了吧……你的告密信,是和赵世锐的一起送进来的……” 原来早在两天前,马春风的告密信也被送到了宪兵司令部和特工总部,但独独绕开了特务处,所以马春风并不知情。 不过这上面没有像赵世锐的那一封一样,说的有板有眼,而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谷振龙和陈祖燕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在诬陷马春风,所以并没有当回事。 至于马春风贩毒的事情,别说特务处,就是中央军及个别要害部门也在贩,这都是内部半公开的秘密。 更有甚者,一些地方军直接把烟土拿来当军饷。 告密信一来,马春风也和赵世锐一样,都成了嫌疑人,自然要避嫌,所以特务处就不能参与调查了。 但现在对方威胁要登报,事态就严重了一倍都不止。 要是特务处贩毒的事情被爆料登在报纸上,性质就有了天壤之别。 国民政府三令五申禁烟禁毒,委员长更是亲自兼任全国禁烟总监,到时候若是不查处马春风,根本没办法向国人交待。 “统计局成立之初,我便警告过你,尽快停了贩运烟土的勾当,免得落人口实。你却一拖再拖,到如今,终于被人抓住了痛脚……”陈祖燕冷着脸,训着马春风。 方不为不知道陈祖燕的真实想法,但前世,他还真没看到过中统参与贩毒的记载。 马春风只是看了陈祖燕一眼,又垂下了眼皮。 “不要争了,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此事?”谷振龙示意着方不为,意思是让他看完。 方不为继续往下看。 他瞬间便睁大了眼睛。 除了威胁登报之外,对方还警告,立即停止对赵世锐之事翻案的调查,撤回宪兵特务营和特工总部。 方不为惊骇的是,送信的人,是怎么知道南京方面派出的是宪兵特务营和特工总部在调查此事? 这到底是什么人,究竟藏在谁的身边。 方不为抬起头,惊恐的看着谷振龙等人。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泄密案了,这个人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国民政府的情报系统。不挖出来,四大特务机构绝对什么都不敢干,不然分分钟就会被对方知悉。 怪不得几位长官全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可能是看出了方不为的异样,陈超叹了一口气,看着方不为说道:“此事若交你调查的话,你有几分把握?” 方不为嘴里有些发苦。 叫自己来竟然是为了这个? 自己不是神探再世,哪里敢说有几分把握?而且看此人的能量,好像大到没边了? “我建议用缓兵之计!”陈祖燕看着方不为说道,“查是肯定要查,但必须做到万无一失,绝不能在有情报外泄的情况下调查……” “三天,只有三天……”谷振龙瞪眼问道,“你这一缓,就只能按照对方的要求,先把马春风撤职。这还是其次,万一对方还要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呢,不能次次都用缓兵之计吧?” “所以我才说肯定要查!”陈祖燕回道,“但在让方不为出动之前,必须要查出此人是怎么能及时知道南京方面的动向的?为什么特务营和特工总部刚一出动,对方就知道了……” 看陈超惊讶的看着自己,陈祖燕冷哼了一声:“别看我,这次的事情,我只对贺清南说过……” 陈祖燕还以为陈超把这次的事件,和上次他设计复兴社,最后却泄密的事件联想到了一块。 这个内奸确实还没查出来,所以陈祖燕无比的小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超回道,“我想说的是,你们也不要把对方想的太厉害了。能知道是宪兵特务营和特工总部在调查此事并不难…… 这两天,贺清南和郑世飞动用了多少关系,询问提审了多少人?只要是内部人员,都知道是他们两个在给赵世锐翻案,对方能知道也不出奇……” “你能保证,方不为猝一出动,就能瞒过对方?”陈祖燕问道。 陈超噎了一下,稍一沉吟,又摇了摇头。 他也是推测,不敢百分百断定,对方就了解不到特务处的实时动向。 “我认为,不一定就如马春风所言,敢肯定此人十成十不知道上海使馆案的实情,也可能是因为他有所顾忌,不愿让日本人钻了空子。 从他给出三天的期限来,而不是直接登报这一点就能看的出来。再一个,他真想要加重筹码,也完全可以把信中的这些内容报给委员长……“陈祖燕反问道。 这也是几部首脑同时疑惑的地方。委员长去江西并不是什么秘密,以此人的手段和能力,把信上的这些内容传到委员长耳朵里,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若真把他逼急了,后果也难料……此中得失,诸位自行衡量。”陈祖燕又冷声说道。 一个赵世锐,再加一个马春风重要,还是让日本人立即找到开战的借口的后果重要? 陈祖燕的意思不是不查,而是先要将内奸就藏在身边的可能性排除掉,不然这边一动,对方的威胁可能就会接踵而至。 第四零五章 难 方不为很清楚,陈祖燕不是在吓唬自己。 但他稍稍一想,心中便有了决断。 根本没时间用什么缓兵之计。 谷振龙说的很对,你缓一次,对方就能让你缓第二次。 一看对方这两次的手段,就能看出这是连环计,被动应付只会是一败涂地的下场。 再者,退一万步讲,既便如陈祖燕所言,真开战了又如何? 等于是提前两年开战。 再拖两年,情形又会有何变化? 白白的让日本人再掠夺两年,而国民政府好不容易积累的一些力量,全浪费在了内斗上。 之前自己一直患得患失,总认为早开战,便会早死很多人。 但经历了邮轮事件,方不为又与于二君多次探讨,渐渐发现了一个铁一般的事实:日本人处心积虑,时时处处都在谋划开战。而大多数人的国人,却都还在心存幻想,整个国民政府,甚至连一丝准备都没有。 与其如此,早些开战,至少能减少日本人积蓄力量和谋划的时间。 这也是马春风等人,明显的感觉到,此次回来之后,方不为身上锋芒隐露的原因。 而且陈祖燕说的这些,只是有可能,不一定就会发生。 但要不查,真要让马春风下了台,后果会怎样? 方不为比其他几位,甚至是比马春风都要明白这种后果的严重性。 赵世锐要是栽了,至多也就少了一位缉私处长。 但马春风栽了的话,军统很有可能就会成为泡影,等于和日本开战之前,国党便先折了一把最锋利的尖刀。 贩毒的事情真要登了报,马春风最轻的处罚,也会是黯然去职。 最好的结果,也就如林双龙一般,蛰伏一段时日再出山。 但马春风和林双龙有很大的不同。 特务处由他一手组建并壮大,马春风称的上是灵魂人物,再加上刚刚并入各大行营的人员,特务处正在关键时期,若是换成他人上位,难保不会出现动荡,特务处因此四分五裂也是有可能的。 原本是马春风带领特务处高速发展,一飞冲天的时候,却摊上了这样的事情。 所以既便面对的是刀山火海,方不为也必须得上。 “即便是赴汤蹈火,卑职也在所不辞!”方不为咬着牙说道。 马春风眼睛猛的一亮,定定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连一丝的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了下来? 陈超猛的一拍掌,激动的说道:“此次若是成功,别说一千两,老子直接让赵世锐给你打一尊金佛……” “先别急着吹牛!”谷振龙瞪了陈超一眼,又欣尉的看着方不为,然后才说道,“老子知道你有情有义,也知道你敢勇于担责,但立夫所言,并非危言耸听。 真到了那一步,不论大局,只论你的结局……就算你小子命好,能逃过一死,但也只能是亡命天涯了……除非能躲到开战的那一天!” 方不为怎么不明白谷振龙的意思。 事情真要暴出去,政府上下绝对是以安抚求和为主,自己被交给日本人是必然的结局。 不做背锅侠都难。 自己要想活命,只能是逃之夭夭。 但哪有那么多如果。 自己若是想苟活,醒过来的第一天就早跑了,还能留在特务处? 想发财,想享福,方不为有的是办法。 想到这里,方不为又是哼哼两声:自己又不是白痴,还能眼等着送死? 真要事发了,再跑也不迟,南京的中央大牢,不一定就能困住自己。 “卑职都明白!”方不为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 “好小子,好样的!”谷振龙感慨的说道,“若真能查清此事,最后却没人给你打金佛,老子把头给他割下来!” 旁边的陈超重重的点着头,意思是他也做保。 “要小心……”沉吟了许久,马春风才提醒道。 就连唯一持不同意见的陈祖燕,此时也没有出声反对,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声:“你既然决定要查,我们自然全力支持,但首要问题,是要做到百分百保密……” 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卑职就僭越了!”方不为先敬了个礼,又肃声说道,“为免情报外泄,既日起,还请诸位长官谨慎行事,有关此案的任何信息,只能限于我们五人知道,任何相关的文件或手令,均交给卑职来起草或代写……” 方不为说的很不客气,颇有几份当仁不让的气势。 其他四人左看看右看看,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不止是马春风,就连谷振龙,陈祖燕,还有陈超,同样能觉察到,去了一趟美国之后,方不为身上的锋芒是越来越盛了。 不知是在邮轮事件中受了什么影响,还是真是没了牵绊,就没了后顾之忧,才让方不为起了这么大的变化? 此时的方不为,比之前更多了几分担当,而少了几分谨慎和油滑。 于公于私,方不为的这种变化都是好事。 等谷振龙等人一一点头,方不为又拉过一把椅子,重新拿起了那几张纸,仔细的看了起来。 将信纸上的内容细细的看了一遍,方不为又闭上了眼睛,捋着其中的线索和疑点。 第一,此人清楚的知道只有马春风这种级别才能接触到的情报,绝对是内部人员无疑; 第二,针对赵世锐的告密信,可以确定此人了解的情报大部分都集中在上海; 第三,告了赵世锐不算,还要告马春风,为什么针对的是这两个人?是因为特务处与调查科同是特务机构的原因? 那是不是下一步,对方就有可能状告特务营和特工总部? 更或者是,马春风和赵世锐因为什么事情,和此人结了仇怨? 第四,此人既然对赵世锐恨之入骨,为何不直接刺杀,还是要多此一举,用告密的手段,借谷振龙等人的手查办? 第五,既然能告密,为何又要在夜总会制造枪击事件,用此来警告和恐吓赵世锐?这明显是多此一举。 第六,警告和恐吓赵世锐不算,这伙人为什么还要牵联无辜,打死了好几位客人和夜总会的小厮? 第四零六章 适逢其时 第七,赵世锐不是普通人,而是特务头目,本身能力就极强,再加上仇家众多,对自己的安全非常在意,行踪自然隐密。 但这些人是怎么及时掌控到赵世锐的行迹,并追踪到夜总会的? 枪击当晚,从这些人一触即走,绝不拖泥带水的反应能力中就可以看出,绝对都是训练有素之辈。 而且特工总部和特务营查了两天两夜,也没查到这些人是怎么出现,又是怎么消失的,更能说明这伙人的厉害。 这伙人有组织,有纪律,行动反应能力极强…… 再加上对方能接触到机密情报这一点,方不为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可以断定,这伙人是类似于特务处行动科这种类型的组织。 又能接触到高级情报,手下更掌握着训练有素的武装力量,很有可能也是特务或情报组织出身,还和马春风以及赵世锐有怨? 这么多的线索,这么小的范围,推断嫌疑人的大致背景,应该不难才对啊? 方不为当即便提出了自己总结归纳好的疑点和线索,更问出了自己最后的猜测。 谷振龙呵呵一声冷笑。 “你以为党国的情报机构很少?” 方不为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有仔细了解过。 “不论其他,先说我们……”谷振龙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陈祖燕和陈超。 “全国各地,只要是有驻军的地方,旅以上全都配备有宪兵组织,当地的宪兵只要达到营级以上,就会在内部设立具有执行情报和反谍任务能力的宪兵连,你算算,几百万大军当中,宪兵特务有多少? 警务系统也一样,市一级警察局,就有专负反谍的侦察大队或是调查科,党中央组织部同样如此……” 谷振龙最后又指着马春风说道:“特务处之前的外派机构少一些,但兼并了南昌行营调查科之后,外驻机构暴增,已快赶上了我们……谁敢保证,突然出现的这批人,不会出自我们内部……也只有内部人员,才会在忽略职级的情况下,对高级情报这么了解!” 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他确实是忽略了这一点。 同样,他也明白谷振龙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比如冯家山,自己带他去上海的时候,他才是一介少尉队长,但同样清楚上海使馆案的始末。 论级别,这种绝密情报,除了当事人和委员长侍从室专门负责情报的亲信,比如林双龙,剩下的就只有谷振龙这种级别的特务首脑才有权知道。 而这四部特务机构当中,相对来说,马春风对特务处外派机构的掌控力度最强,但也会时不时的有反水事情发生。 最典型的便是陈浩秋的前前任翁同光。 为了向委员长邀功,得到绝秘情报之后,翁同光竟然瞒着马春风,直接从上海开了一艘军舰去向委员长密报。 更遑论机构更加臃肿,对分支掌控力度更差的其他三部。 “还有……”谷振龙又说道,“各地的驻军,警备司令部,以及复兴社分支等等机构,均设有情报机构……特别是复兴社,成立的初衷便是用来收集情报的,现在更是发展成庞然大物,里里外外十数万人,要是这些人是复兴社的人,你能推断出来,他们具体属于哪一部分?” 方不为心里一动,下意识的看向了马春风。 “不是复兴社!”马春风明白方不为在怀疑什么,当即便摇头道,“真要是他们干的,手段不会这么拙劣……再一个,有仪兄也清楚,我接收他的人马,是出于上令,并非本愿……” “呸!”谷振龙啐了一口,又冷笑道,“敢做不敢当,既想当表子还想立牌坊?老子最看不起你这个……” 马春风的脸色一黑,忍了忍,终究没敢说出反驳的话来。 一提此事,陈祖燕的怒气便直往头上涌。 这次事件是他设计的,到头来,却为马春风做了嫁衣裳? 看这几个的神色,方不为差点笑出声来。 他虽然不在,不了解内情,但前世看过一些史料,回来后也私底下了解过,这次还真正是马春风见缝插针,拣了最大的便宜。 斗了个两败俱伤,最后吃了大亏的邓有仪和陈祖燕,却是有若说不出,打碎了牙,只能往肚子里咽。 “至于你说的为什么针对赵世锐的情报全部集中在上海这一点,也不奇怪……”陈超又说道。 “上海是各国在华势力的必争之地,而党国各情报机构在上海的关注和投入力度也最大,比如你特务处,独独将上海设为特区便是此理,所以不管是哪一部,掌握的上海的情报也最多最全……” “你看看……”陈超又指着针对赵世锐的那份告密信,“这里面的人物,有的是党调科查办的,有的是警备司令部查办的,还有蓝衣社,甚至还有特务处上海站……而在上海这样的敌战区,各部经常互通消息,所以这些情报虽然机密,但若是级别足够,更或是亲自参与过的,想知道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怎么越说范围越广,好像谁都有嫌疑一样? 既便谷振龙和陈超说的这些都成立,但至少可能确定,告密的人就是出自情报机构当中。 再加上此人知悉高级情报,手下训练有素这两点,想要排查并非不可能。 “那此人为何又独独针对的是处长和赵科长?是为权,还是为利?更或是打击报复?”方不为又问道。 “寻仇不可能!”陈祖燕说道,“你刚刚也说了,真要是仇家,一枪打死赵世锐,岂不是更干净,何必多此一举?” “那就是为了争权夺利了!”陈超一声长叹:“这样一来,范围更小了……” 陈超的意思是在说,很有可能就是这几部当中的内部人员。 “马春风和赵世锐不是阿猫阿狗,他们下了马,谁能上位?”谷振龙问道,“他们根本不是一个系统,难道幕后策划的人还能同时将亲信安排到特务处和警察厅?这得多大的能量?反正老子是没这能耐的……” 第四零七章 潜入 谷振龙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反应过来。 陈超沉着脸说道:“那就只剩打击报复了!” “如果是同行打击报复,应该不会只报复特务处和警察厅,而独独漏掉司令和局长这里才对?”方不为又问道,“毕竟在内部人看来,四位长官都是一体的!” 其他四位面面相觑,想了半天,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出来。 谷振龙是宪兵司令,陈祖燕是调查统计局局长,党国内部谁都知道,这二位是铁杆的盟友。 陈超更不用说了,除了警察厅长之外,既是宪兵副司令,又是统计局副局长,是谷振龙和陈祖燕二人名副其实的副手。 最后一个马春风,既便与陈祖燕不和,但假假也是调查统计局第二处的处长,说起来也是陈祖燕和陈超的人。 而且他还与谷振龙、陈超的关系不浅。 “如果换做是卑职,想要打击报复,告了处长和赵科长,肯定还会告特工总部和宪兵特务营,至少能把水搅浑了……” “告我和立夫?”谷振龙一声冷笑,“他怎么告?” “卑职说的是贺主任和郑营长!”方不为回道。 谷振龙和陈祖燕看了看陈超。 还真有这种可能,对方针对警察厅,告的不就是赵世锐么? 几个人正考虑着,外面响起了一声“报告!” 方不为快走了几步,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缝。 “张副官!” “方营长,有军情要向司令汇报!”张副官说道。 “什么军情?”方不为问道。 “一封信!” 方不为脸色一黑。 特么的有完没完了? “这次是怎么送进来的?” “用一支箭,射进来的!” 花样还不少? 方不为暗暗的咬了咬牙。 看张副官的样子,警戒的宪兵明显是没有找到射箭的人,自己现在追过去也没什么用。 “要有目击者的话,先控制好,我待会提审,信交给我就行!”方不为把手伸出了门外。 张副官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往前一步,想凑到门缝里往里边瞅一眼,却猛的被方不为挡了回去。 方不为现在是谁都不敢信。 “交给他!”谷振龙一声暴喝。 张副官看了方不为一眼,把一个信封递了上来。 “有劳张副官!”方不为关上了门。 谷振龙的脸色黑的跟锅底一般,猛的一声怒喝:“刘安强是干什么吃的?” “司令,怪不得刘处长!”方不为解释道,“臂力强的射手,射个六七十米没问题。等辩清箭射来的方向,再确定射箭的位置,追过去以后,也得好几分钟……人早跑了!” “拆!”谷振龙咬牙吼道。 方不为一手衬着干毛巾,小心翼翼的拿着信封,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没什么味道。 他甚至想着要不要舔一舔。 虽然现在没有炭疽热之类的玩意,但至少有氰化钾。那东西摸多了,也是会死人的。 掏出匕首拆开信封,把信纸平摊到了桌面上,只是扫了一眼,方不为就睁大了眼睛。 看方不为扑愣着眼皮子直发呆却不说话,其他几位全都围了上来。 “你他娘的还真成诸葛亮了?”陈超不可思议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推测的话才说过没一分钟,对方就像是站在身边听到了一样,主动配着把告密信送了过来。 信里告的是贺清南和郑营长。 郑营长的比较少,只是胡乱攀扯了几句。 贺清南的可就多了,不比赵世锐的少。 方不为不知真假,但看陈祖燕的脸阴的能滴下水来的样子,他估计,说不定真有一两件是真的。 谷振龙一拍光头,哈哈一笑,又指着信纸:“看来这些人也并非无所不知么……” 宪兵营和特务处一样,毕竟是军事情报机构,保密性明显比其他两部高了不止一筹。 不然对方也不会抓住马春风贩毒这一点,死咬着不放。 “嗯!”谷振龙看着方不为,又重重的点了点头,“你小子确实厉害,真有几分未卜先知的模样……” 方不为还没来得及谦虚一句,只见陈祖燕双眼猛的一突,伸手就向信纸抓去。 “王八蛋……” 方不为出手如电,曲指一弹,信纸便飘下了桌子。 陈祖燕呆呆的看着方不为。 “局长,小心有毒!”方不为提醒了一句,又抓着毛巾,把信纸拣了起来。 谷振龙也瞪了陈祖燕一眼:“你没看到这小子接过信封时那小心的模样?” 陈祖燕当然看到了,但他现在是怒极攻心,早把这个给忘了。 “这世上真有摸一摸就能毒死人的毒药?”陈超好奇的问道。 “于二君说过,叶无相中的好像就是那种毒。”谷振龙回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又看了马春风一眼。 就连专门研究下毒的特训科,也还没研究出山埃这种东西。 鸡母珠,蓖麻子之类的东西倒可以利用一下。 “现在好了!”谷振龙讥笑道,“全都成乌鸦站在猪身上,谁也别笑话谁……接下来,都老老实实的听这小子指派,尽快把此事查清再说!” “王八蛋……”陈祖燕胸口一鼓,又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 方不为再看马春风,明显看到,一丝嘲笑从马春风的嘴角边一闪而逝。 看来信上面针对贺清南的事情,是确有其事。 但信上面说的有点多,方不为也不好判断具体是哪一件。 方不为又把信纸上的内容扫了一遍,他总感觉,这一封信,应该是对方拿来搅浑水的,其实最终针对的,还是赵世锐和马春风。 要是此人真的针对的是四大机构,肯定会拿最容易对付了一个开刀。 被举报的这四位当中,就数贺清南的把柄最多,一抓一个准。 就算是第一个被告密的赵世锐,谷振龙已派人查了两天,也没查出什么大问题来,信上的那些,大部分的都是诬陷,少部分因为时日太久,还在查证。 “与上海的电讯联络,是由谁在负责?”方不为又问道。 “就你特务处的那个齐振江,就在隔壁……”谷振龙回道。 第四零八章 设局 看来这几位也知道了保密的重要性,专门把齐振江调了过来。 齐振江的师傅是国内最早出国进修的无线电专家,齐振江深得其真传之外,在这一行也极有天赋。 后来,日本空袭珍珠港的情报,就是他率领军统的电译部门截获并破译的。 不过之后他极度膨胀,想要反出军统,被马春风雪藏了起来,并将这一次的功劳安到了齐振江的第一助手,姜若英头上。 在整个中国,齐振江在电讯情报领域排名第二。 第一是委员长御用的密电监译所的所长温玉庆。 “卑职要将这封信上的内容,发予陈站长,交由他既刻调查……” 方不为解释了一句。 “怎么查你自己决定,用什么人你也自行安排,无权调用的,直接告诉我们……当然,有结果了,也对我们说一声!”谷振龙说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拿着信纸去了隔壁。 等他出来,发电报的房间里只剩了齐振江一个人,方不为连个助手都没给他留。 知情人越多,泄密的可能性越大。 “卑职现在要去现场走一遍,还请厅长安排,将赵科长送到司令部这边来!”临出门的时候,方不为又说道。 他还是准备先从赵世锐身上找线索。 四个人里面,对方只对赵世锐开了枪,是不是说明,对方恨的最深的便是赵世锐? 担心方不为的安危,谷振龙从自己的警卫营中抽调了几位好手,让他们随行护卫。 带头的就是那位宪兵警卫营连营长。 之前在特务处审查期间,方不为还和他交过手。 当时这位连营长不信邪,结果方不为只用了两招,便将他摞倒。 现在的连营长,对方不为是心服口服。 另位陪着方不为的,还有宪兵督查处的处长刘安强。 出来之前,刘安强被谷振龙叫了进去,一顿臭骂,还让他跟着方不为好好学一学。 谷振龙本来是想让方不为隐匿形迹,方不为嘴上答应,但心中却另有想法。 他甚至想着每一次出去,都带不同部门的特务,顺便再故意泄露一些假情报出去。 方不为不相信,这些人还真的长的千里眼和顺风耳不成。 说不定一试探,就能找到关键线索。 此时已是下午五点,再有不到两个小时,天就马上要黑了。方不为想着抓紧时间,先把现场走一遍。 他先去的是宪兵司令部的对面,南京地方法院的旁边。 刚才的那封信,就是有人从这里射进宪兵司令部的。 是一家小酒楼,虽然不大,但足有三层高。 刘安强安排的人已经查到,信就是从三楼的一间包间里射出去的。 问了老板,老板称正午时分,确实有一个瘦脸的汉子订的这间包厢,来的时候就给了一块大洋的订钱,说是要等人。 收了订钱之后,老板也再没管,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走的,直到宪兵追上门来,才发现人已经不在了。 老板说,瘦脸汉子来的时候,手里确实提着一根棍状的东西。他也怀疑过是兵器。 但这个年代,抗着步枪进来吃喝的丘八都不少见,更何况拿根棍或是枪之类的冷兵器的客人。 宪兵也搜过,酒楼里外没这个人,也没弓和箭。 方不为站在房间的窗户前,往外看了看,又带着刘安强下了楼。 酒楼的右边就是南京法院,中间有一条巷子,人来人往。 问了法院门口的警卫,他们也没注意是不是有拿长家伙的人从巷子里经过过。 往左一瞅,是一溜的门面,布衣鞋帽茶烟酒,卖什么的都有。 如果是自己,信进去之后,肯定会急于脱身,最好的办法是改头变脸换衣服。 潜逃的路线自然是越偏僻越好,至少能避免看到相貌的人会少一些。 弓箭也好办,信已经送进去了,弓箭也用不上了,撅成几截,怀里就能塞得下。 方不为又带着人,走进了法院旁边的巷子。 走进去之后,全是小洋楼,方不为也能猜到,住在里面的肯定非富既贵。 再往前走,房屋便渐渐矮了下来,最后全成了平房。 看到人来人往,又听着不断起伏的吆喝声,方不为一阵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前世。 眼前的样子,像极了前世的城中村。 不过好在街道整齐,没那么多的岔路。 这种地方,是罪犯逃脱及隐藏的不二之选。 方不为想都没想要调人搜捕的念头。 对方不是流窜犯,而是专业的特务,不会傻到等着人来抓。 方不为不紧不慢的往里走着,跟在身后的刘处长和连营长都在疑惑,人既然跑了,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干什么? 走了大概二三十米,碰到了一群小孩,正在巷子里打闹。 有两个小孩,手里各拿着一根一尺多长的竹片子,另外一个,拿着一根绳子一样的东西。 方不为从口袋里一摸,捏出了几个铜子,在手里扬了扬:“小孩,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看看……” 从小孩手里接过三样东西,只是扫了一眼,方不为便冷笑了一声。 这不就是弓臂和弓弦么? 东西只有这三样,差的还很多。 看来射箭的人是一路走,一路丢。 再往前走,又到了一个岔口,房子大多低矮,但还算齐整。 这会正是下工的时候,人不是一般的多。 只要逃到这里,便是水入大海了,无可查起了。 小商铺也格外的多了起来,看样子是一处小集市。 衣帽鞋袜,菜米油盐,茶馆,饭馆,卖什么的都有。 方不为甚至还看到了一家小赌档。 民国也禁赌,但连大烟馆都能挂羊头卖狗肉的开起来,在这种闹市中,出现一家小赌档也没什么稀奇。 扫了一圈,看家家商铺的门口都挂着一块木牌子,方不为好奇的问了一句:“这有何用,招财,辟邪?” “保平安!”刘安强回了一句,“青帮的玩意!” 方不为冷笑一声。 原来是收保护费的凭证。 他摇了摇头,又指着巷子的尽头问道:“前面就是徐王府?” 第四零九章 走访 “出了巷子就是!”刘安强回道。 “走!”方不为说道。 特工总部在徐王府,和宪兵司令部就隔了一条大街。 刚才举报贺清南的那封信,虽然没被送到特工总部,但早上送到宪兵司令部,警告查处马春风的那一封,特工总部这里也收到过。 方不为也清楚,特工总部的人见到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态度,除非陈祖燕能跟着亲自来替自己撑腰,不然自己什么也问不到。 所以方不为根本没进去,只是根据贺清南交上来的调查报告,找到了送信的那个人所说的地点。 这一封信,对方是雇人送的。 而且还是正规渠道——邮局的送信员。 送信员是被截到半路上的时候,拿到的那三封信。 除了特务处,其他三个部门每个一封。 方不为看了看,送信员拿到信的地方,距离他刚刚出来的那个巷子,直线距离不到二十米。 很有可能就和那个射箭送信的人一样,信交给送信员之后,这个人就进了巷子,隐没在了人群里。 根本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结索,方不为也没有浪费时间。 接下来,他又去了警察厅。 张府园还是张府园。 举报贺清南的那封信,也是被人从墙外丢进去的。 警察厅有对外业务,相对来说,警戒并不严格。所以推测到信被丢进来的大概时间,和方不为推测的也有很大的误差。 方不为墙内墙外都转了一圈,看了看丢信进来的位置,最后还到周边走了一圈。 和宪兵司令部同样,对方挑选的位置靠近闹市区,人流密集,地形复杂,无论是逃,或者是藏,都是上佳之地。 让方不为感到有些讽刺的是,在离警察厅不远的地方,他还看到了一家烟馆。 当然,并没有明日张胆的挂什么“芙蓉”“玉膏”之类的牌子,而是挂的“戒烟疗养中心”的匾额,但只要是瘾君子,全清楚里面做的是什么勾当。 东北的张少帅为了戒烟,曾专程到南京住过一段时日,就是不小心到了这么一个地方,结果烟没戒成,瘾却更大了。 离开警察厅,方不为再没有去特务处。 特务处收到的两封信他都知道,一封是乞丐送过来的,一封是附近的一个粉头送来的。 两个人都是收了神秘人物的钱,甚至都不知道送信的地方是什么性质。 而且这两个人,连给他们钱的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只说是穿的比较严实,没注意脸。 回去的时候,方不为坐在车里,又将几部收信的经过细细的回想了一遍。 脑子里隐隐约约有一点念头,但却怎么也抓不住。 方不为明白,这里面肯定有被自己忽略掉的线索。 但他实在想不出来,只好一点一点讲给刘安强听。 “这几处有关联的地方?”刘安强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都是特务机构啊……” 方不为的脸顿时一黑。 “开个玩笑而已……”刘安强哈哈笑道,“方兄弟也莫要着急,你向来有机智,说不定下一刻,就会豁然开朗……” 因为保密的需要,刘安强知道的也有限,方不为知道自己问道于盲了。 都是特务机构……都是特务机构…… 方不为的脑子里就像是搅进了一团浆糊,最后只剩下了这么一句。 回到宪兵司令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谷振龙还要负责孔部长与于二君洽淡期间的安保,所以等方不为离开不久,他便去了中央饭店。 陈祖燕着急查内奸,也回了统计局。 宪兵司令部只剩下了一个陈超,还有被半软禁的马春风。 赵世锐也被送了过来。 方不为进去的时候,这三个人正在头对头的分析,方不为之前提出来的那一堆线索和疑点。 “怎么样?”一见方不为,陈超便急声问道。 赵世锐是他一手提拔的,两人相得益彰,配合的极为默契。可以说是陈超的第一亲信。 陈超为人亲和,并不似马春风和陈祖燕这般多疑,性情也更忠厚一些,所以对赵世锐,并不止是对下属一般的关系,很是亲厚。 方不为不由的苦笑一声:“厅长太高看我了,哪里有这般快?” 陈超也知道自己心急了,讪笑了一声。 “劳烦不为了!”赵世锐站了起来,直接对着方不为做了个揖。 “世锐兄多礼了!”方不为扶了一把,又笑着说道,“此人视我等四部如无人之地,太是目中无人。又劳各位长官错爱,于公于私,我都得硬着头皮试一试……” 都知道方不为说的是客气话,坐下来之后,马春风又推过来一张纸,对方不为说道:“我与世锐反反复复的对证过,要说我们二人同时得罪过什么人,那是数也数不清,但在用你罗列的这些线索排除,其实范围很小……” 方不为接过了那张纸,细细的看了一遍。 大部分的人他都不认识,甚至对马春风和赵世锐加上去的职位,他都并没有直观的感觉。 民国的官职太杂乱了。 除非正式的官制文书当中,会清楚的标明所隶属的上级单位的全称,以及所负责的具体事务。 大多数的行文,都只加标明一个地名,然后便是职务和姓名。 比如一个缉私处长,一般行文只会写“广州缉私处长某某某,”“杭州缉私处长某某某等。” 最多也就是再在地名后加个单位。 比如“淞沪警备司令部缉私处处长。” 但一个淞沪警备司令部,有缉私处的部门也有十好几个。 政府,货运,交通,盐务,铁路,财政等等等等。 还有一些部门的科长,股长等,听起来职位好像一样,但有时候放一块,你会发现同样叫科长的,相互之前可能差着两三级。 比如特务处和特工总部。 陈祖燕未成立统计局之前,贺清南只是党调科的科长。 但他的职级,却要比特务处长马春风高一级。 他下来,便是党调科的各股长,比如吕开山,姚天南。 这两人和当时的特务处处长马春风是平级。 但前者只是股长,后者却是处长。 终于灵敏度完了,正式开始更新。但还得麻烦大大们,往前翻一翻,看一看改过的章节,不然情节连不上。 第四一零章 念头 直到后来统计局成立,党调科和特务处同时并入之后,马春风和贺清南才成了同一级别。 更有后来的军统成立以后,少将担任组长是家常便饭。不了解内情的人,一听组长,还以为是尉官,其实人家是将军。 真不是一般的乱。 方不为只能先拣着眼熟的看。 他只是扫了一眼,就从其中挑出了一个熟人。 邓有仪。 方不为偷眼瞄了一下马春风。 果然是言不由衷。 可能是觉察到了方不为的异样,马春风解释道:“我之所以说这次事件不可能是复兴社搞出来的,是因为特务处本就是从复兴社起家,朝天宫的各位师兄怎么也要念一念香火之情…… 而各位师兄也清楚,我特务处之所以与复兴社剥离,只是受命而已,况且,两方之前并无大的仇怨…… 此次因为南昌机场失火案,让委员长大发雷霆,撤了有仪兄的调查科,所有人员并入我特务处,起因并不在我,而在陈局长。就算有仪兄要怨,也怨不到我,更怨不到世锐。 你可能也知道,陈局长与朝天宫,已到了拔刀见血的局面,如果真是他们所为,第一个报复的对像,应该是陈局长才对!” 马春风说的,才最符合实情,这样一来邓有仪的嫌疑算是暂时排除了。 然后马春风和赵世锐又逐一给方不为说着与名单上的这些人之间仇怨的由来,以及这些人现在的职位。 等整个名单讲完,方不为竟然发现,有能力制造此次事端的,根本没那么大的仇。有大仇的,根本没这么大的能耐。 至于想要拉他们下马,幕后人物自己上位的可能性,也被马春风和陈超排除了。 如果马春风和赵世锐真要去职,接替的人只能由委员长发话定夺。有建议的资格的,也跑不过谷振龙,陈祖燕和陈超这三个人。 能让这三个人建议的人选,自然还是他们的亲信,根本不可能在瞒的过他们眼睛的前提下,计划出此次的事情来。 方不为觉的,按照马春风和赵世锐的推断,直接进入了死胡同。 因为说到最后,好像谁也没有嫌疑。 要么还是没有发现真正的诱因,要么就是幕后人物并不在这个名单上面。 方不为更倾向于后一种。 “有没有可能,是二位近期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方不为又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这所以这么问,还是因为方不为觉的,幕后的人物的行事方式有些“急”不说,还有些糙。 若是换成自己,还能设计的更为精妙一些,至少不会留下这么多的线索,让自己直接就能推断出来,是同为情报反谍系统的同行干的。 “要说是近期,除了邓有仪,应该再没有,而且邓有仪一事,与世锐并无关系。要说我们同时损害了谁的利益,那就说不准了。但有这么大能力的,肯定逃不出同行这个范围,肯定在这张名单上……”马春风回道。 旁边的陈超和赵世锐,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又如刚才一般,陷入了死胡同。 同时损害了谁的利益? 方不为的脑子里毫无来由的飘过了一句话。 同时还有一种错觉,就与马春风和赵世锐有关。 但方不为回头一想,却又什么都没抓住。 方不为隐隐有些兴奋。 以他多年的经验,明白这是有了关键线索,但脑子里信息量过大,无法第一时间清晰的反应出来的原因。 说不定下一秒,因为一个简单的诱因,就会再次跳出来,最后豁然开朗。 方不为连忙掏出了一个小本子,把这句话记在下来,又在下面写上了马春风和赵世锐的名字,并打了两个问号。 “这是什么意思?”陈超好奇的问道。 “卑职是用来提醒自己的!”方不为回道。 “你这字简化的厉害啊?”陈超又问道。 方不为心里一惊,脸是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 “笔画太多,一笔一笔太麻烦……” 他把“馬”写成了马,而且后面类似的还有好多。 想的太投入,把这一岔给忘了。 不过也没关系。 陈超的名字其实是陈焯,方不为见过他的签名,写“焯”字的时候,陈超写完火字旁,旁边的“卓”字看起更像是“十”字。 陈超只是哦了一声,就再没有追问。 方不为写完之后,刚刚收起本子,外面又传来一声报告。 是齐振江。 方不为照样没有放他进来,而是自己出去,拿了电文回来。 “陈站长的回电!”方不为给陈超和马春风说了一句。 打开电文,方不为只是扫了一眼,脸上便露出了古怪之色。 “怎么了?”看方不为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陈超好奇的问道。 方不为没说话,只是把电文递了上去。 原来是陈浩秋与杨虎,在上午收到方不为的电文之后,便开始调查,只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就将针对贺清南的告密信中的内容查证到了。 其它的不论,贺清南利用党调处设在各地的盐务缉私处走私军需物资和部分管制品的的罪行,已被查证了个十成十。 怪不得上午的时候,陈祖燕的脸色那么难看。 看来陈祖燕当时就想到了,举报贺清南的内容,并非是诬陷之词。 马春风只是冷哼一声,便挪开了目光。 自从成立之初,特务处与党调科便看不顺眼,之后愈演愈烈,到现在都快成了生死对头。 都说最了解你的,肯定有你的对头在内,这句话真没说错。 为了打击党调处,马春风没少暗查贺清南的把柄,甚至比陈祖燕都清楚贺清南暗地里都干过些什么。 不过马春风也清楚,贺清南也是受人之命,把他整下去,还会上来其他的人,倒不如维持现状。 马春风是觉的,至少贺清南好对付一些。 后来到了方不为横空出世之后,马春风更不屑于与贺清南争斗了。 他觉的只需一个方不为,就能把党调处和特工总部治的服服帖帖,根本不用自己出马。 马春风已经把自己放到了和陈祖燕能掰手腕的级别上。 今天就这么多了,明天怒力爆更。 第四一一章 火灾 你现在就去,给浩秋交待一声,此事莫要声张!”马春风给方不为说道。 方不为应了一声,又去了隔壁。 他正好想着给陈浩秋再发份电报,告诉他赵世锐和马春风被陷害的案子正在由自己侦办,顺便和陈浩秋交换最新的消息和调查进展。 陈超饶有兴趣的看了马春风一眼。 自从有了方不为之后,马春风的心胸和格局无形中大了许多。 因为他也看了出来,马春风明显早就知道此事,不过并没有拿来攻讦贺清南。 而马春风让方不为发报的意思,也是在告诉陈祖燕,他不拿这件事再做文章。 发完电报回来,方不为又想到了一件事情,重新拿起了电文,仔细的看了一遍。 除了汇报贺清南的调查结果之外,陈浩秋还提到,近期上海帮派火拼严重,之前的许多消息渠道都用不上了,所以调查起来要慢一些。 这还慢? 贺清南的告密信上午才发过去,用了半天时间,就被陈浩秋查证了出来,这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呀? 他去港城的时候路过上海,还和陈浩秋深谈了一次。因为使馆案的影响,日本人对上海站上下的缉查力度还很大,有名有姓的特务全都有花红悬赏,上海站一直低调行事,效率还没恢复到鼎盛时期。 那陈浩秋口中所说的快是有多快? “应该是杨虎的原因!”马春风解释道,“这位是上海真正的坐地虎,势力人脉非同一般,党国各情报特务机构在上海的分支,都要仰仗这一位……” 原来如此,看来也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对于贺清南走私的事情,方不为自会不会多嘴,没看连马春风都没发表意见么。 至于怎么处理,肯定要陈浩秋拿主意,方不为估计,如果马春风不出声的话,这件事可能又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多也就是将贺清南警告一番,然后再给马春风一点补偿。 因为陈祖燕手底下实在无人可用。 党中央组织部人才济济不假,但那是对于政务而言。陈祖燕早就动了要换下贺清南的心思,却苦于实在是挑不出接任党调处和特工总部的人选。 比起政务,情报这一行的难度高了一倍都不止。陈祖燕也只能先咬着牙用下去。 陈超将电文收了起来,准备陈祖燕下一次来的时候,直接交给他。 拉过了纸笔,正对着赵世锐:“世锐兄,还请你回忆一下,当天你约我去夜总会,除了你带的那几个手下,还有谁知道你的行踪?” 方不为怀疑是警察厅内部走露了消息,让幕后的人得到了赵世锐去夜总会的消息。 “没有!” 赵世锐摇了摇头,又自嘲的笑道:“干了这么些年特务,基本的常识我还是有的,就连那几个贴身警卫,之前也不知道我会去哪,只有到了具体地点才会知道。 而这四个人是我精挑细选的心腹,我更是在他们中间设计了一套相互监督防范的办法,所以不会出现我到夜总会之后,会有人乘机向外报信的可能……” 赵世锐说的这一点,方不为也信。 马春风做的更好,许多时候,就连他贴身警卫和司机都不知道他的大致行程,更何况具体的目的地。 “我估计,开枪的人应该是盯了我好几天了,可能是根据我开的那辆车,跟住了我,之后又跟到了夜总会!”赵世锐又说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又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幕后人物通过赵金山的手下,泄露了你的行踪?” 赵世锐顿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方不为转念一想,也觉的这种可能性太小。 一是赵世锐的警惕性很强,进出基本包着脸。 所以幕后的人物除非提前就知道,赵世锐总有一天会去夜总会。以此推断,这个人对赵世锐相当了解才行,至少要知道他与赵金山的关系不浅,更要知道赵世锐会约方不为,会在当天晚上去夜总会。 当然,还有一个赵金山知道赵世锐的行程。 但那天晚上,方不为也特意观察过赵金山,赵金山的表现非一般的镇定,不像是出卖了赵世锐的样子。 而且赵世锐也说过,赵金山还巴望着赵世锐赶快上任,好靠着赵世锐发大财,不可能做出自毁根基的事情来。 那就只剩一条,对方是跟着赵世锐,追到夜总会的。 而且跟了也不止一天。 方不为又把这一条记在了本子上。 “叮零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方不为顺手抓起了听筒。 “我找陈厅长!”电话里的人说道。 方不为把电话递给了陈超。 陈超离开警察厅,自然会向亲信交待自己的具体去向,以免有紧急情况的时候找不到自己,打电话的人,肯定是警察厅的人。 “失火了?”陈超惊问了一句,又交待道:“现在就拆……我马上过去!” 什么地方失火了,多大的火,竟然要打电话通知陈超? 方不为惊了一下。 民国也有消防队,而且每个警察局都有。火势太大的话,肯定要通知陈超。 “是丽丰夜总会!”陈超挂断电话后说道,“应该是有人故意纵火,在夜总会里浇了汽油,火势太大,已经灭不掉了。三区警署向我请示,计划就地拆除两侧的房屋,清理出一条防火通道来……” 陈超说着便往外走。 又是赵金山? 方不为心里一动,紧跟在了后面。 “卑职也去!” …… “赵金山呢?”坐到车里之后,方不为又问道。 “昨天就被放出去了!”陈超回道,“开枪的人明显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再一个也没查到赵金山和此事有关系的迹像,我就让人把他放了!” 方不为点了点头, 他在想两天前夜总会的枪击事件,和这次的纵火事件有没有什么联系。 之前他就在怀疑,这些人开枪警告过赵世锐之后,为什么开要冲着夜总会里面的客人开枪。 是不是因为幕后的人也知道,赵金山和赵世锐关系很好,恨屋及乌,所以赵金山也跟着受了池鱼之灾? 第四一二章 口风 但方不为也觉的,冒然把两起事件联系起来的话,还是有些牵强。 如果是警告的话,一次就够了,没必要再放一次火。 没等他捋出头绪,不远处传来两声暴响,明显是爆炸的声音。 方不为猛的一惊,下意识的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正是赵金山的夜总会的方向。 “不要慌,应该是在用炸药拆楼!”陈超解释道。 方不为松了一口气。 怪不得警察局会专门请示陈超,原来是要用到炸药。 断断续续的,又有几声爆炸声传来。等小车快开到夜总会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夜总会的整幢楼浓烟滚滚,火龙燎天,明显已扑不灭了。 大街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厅长!”一位警察看到小车后,冲过来警了个礼。 有些眼熟,正是大前天晚上,在赵金山的夜总会见过的第三分区警察局的那位李局长。 “情势如何!”陈超下车问道。 “两侧已经隔离,通道已开僻就绪,火势已得到控制!”李局长回道。 “伤亡呢?”陈超又问道。 由不得他不急,如果伤亡太大的话,他这个警察厅长都有可能会被问责。 “周围并未被波及,就看夜总会内部有无人员伤亡……”李局长回道。 陈超彻底松了一口气。 赵世锐出事之后,赵金山的夜总会就歇业了,这几天一直没有营业。里面最多也就是几个看门的。 “赵金山来了没有?”方不为又问道。 “没有!”李局长摇了摇头,“昨天他离开警署的时候还提了一句,说是情况不明,他要出去躲两天……” 看来赵金山不知详情,真的以为是仇家打上了门。 那这把火,到底是赵金山的仇家放的,还是和赵世锐的事情有关? “厅长,把知情人集中一下,我要问一问……”方不为说道。 这会才是十点多,这条街上大都是酒楼夜总会一类的场所,正是热闹的时候,说不定就会有目击者。 陈超当既命李局长去安排。 …… “着火前半个多小时吧,我正好出去买烟,路过丽丰的门口,听到里面传出了几声闷响……我想着前两天才被人打过枪,赵老板怎么还敢跑回来?” “什么意思,和赵老板有什么关系?”方不为追问道。 这位知情人,是夜总会旁边那幢楼里的值夜警卫。那幢楼是民政部的下属机构。 “门口停着一辆小车,我还以为是赵老板回来了……”警卫回道。 “什么牌子的小车,有没有车牌号?”方不为精神一振。 “没注意车牌,车好像是大别克!”警卫回道。 这应该就是放火的人。 方不为暗暗的想道。 …… 这一位知情人,是离夜总会隔着一幢的酒楼里的姐儿。 “当时我送客人下楼,还顺带着瞅了一眼,看到丽丰的门口停着一辆车,有人正往下搬着东西。我还想着,丽丰可能明天就开门了,到时候我们的生意也能好一些……” “什么样的人?” “几个男的……都戴着帽子,丽丰没开灯,我没看清长相……” 问完了知情人,方不为已对失火案有了大致的印像。 “厅长,先让人找一找这辆车……”方不为说道。 现在的小车是稀罕货,而且还确定了车的品牌,只要车还在南京,说不定就能找到。 陈超出动警察厅全员,甚于调动了宪兵司令部的警备团,开始搜索全城。 陈超甚至期望着把放火的人也找出来,但方不为觉的希望不大。 从放火到现在,都已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方不为又开始捋案情。 八点半左右,放火的人开车到了夜总会,然后把汽油从车里搬下来,进了夜总会…… 方不为总觉的,这火不是普通人放的,说不定就和陷害赵世锐的事情有关系。 因为一般人根本不会选择在这个时间放火。 八点半,天色刚黑,正是这条街上热闹的时候,来来往往全是人,放火的人除非长翅膀,不然肯定会被人看到。 如果选择在深夜,就不会留下这么多的痕迹。 可不可能是因为放火的人也怕,三更半夜烧起这么大的火灾,会不会一烧几十里? 到时候除非这些人钻到老鼠洞里,不然非被国民政府挖出来不可。 现在就刚刚好,没死几个人,只是烧了一幢楼而已,受损失最大的,也只是赵金山。 想要报复,又怕引起的后果太严重? 和大前天晚上的枪击案如出一辄,放火的人明显是心存顾忌。 这样一想,让方不为实在没办法不把两起事件联系在一起。 “应该是仇家……” 方不为的脑子里又闪过了这句话。 这句话是枪击案刚刚发生,赵金山跑上楼来的时候说的。 而且赵金山对此事深信不疑,刚被从警署放走之后,就躲的不知踪影。 他为什么敢如此肯定? “赵金山被放走的时候,有没有说要找赵科长?” 方不为问着李局长。 “找过!”李局长点头道,“被带回来的第二天,我们估计赵科长遇袭之事和他关系不大,便放松了对他的审查。他可能也觉察了出来,探过我们的口风,还说要见赵科长……我说赵科长不方便见他……” “有没有给他透过其他口风?”方不为又问道。 赵金山的夜总会就在李局长的片区,不可能不知道搞好关系的道理,说不定这位李局长和赵金山的关系,比赵世锐和赵金山的关系都要好一些。 方不为一眼就看到,李局长的眼神躲闪了一下。 “说实话?”陈超厉声说道。 他也很清楚自己的手下是什么尿性,言词很是严厉。 “卑职也想着,赵金山和赵科长关系莫逆,就悄悄提醒了他一句:赵科长摊上事了……” 赵世锐被举报的事情,在警察厅不是什么秘密。 陈超脸色一黑,一脚就踹到了李局长的肚子上,李局长躲都没敢躲。 有这一句就够了。 赵金山再傻也知道,自己靠山有可能会倒。再加上他怀疑仇家找上了门来,怎么可能不跑? 第四一三章 仇家 “厅长消消气!”方不为拦住了又要往上扑的陈超,“当务之急,是先要找到赵金山,问一问他怀疑的仇家是谁,有没有和赵科长的事情有关系……” “好!”陈超咬了咬牙,又对李局长吼道,“还不去办?” 李局长逃一般的跑了出去。 “你还是认为,世锐的事情和赵金山有关?”陈超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枪击夜总会的时候,这些人朝三楼放过枪之后,又打死了一楼的七个人,我事后分析,以这些人事事都透着分寸和顾虑的行事风格,如果只是警告赵科长的话,实在没必要多造死伤…… 再看这次纵火,却放在这么热闹的时间点,放火的人很可能还是在心存顾忌,怕引起大的死伤……卑职大胆的设想了一下,这两次,会不会是同一伙人所为?”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行事风格……”陈超沉吟道,“确实有可能……但之前你已经推断,这伙人是同行,这样的人物,为什么又要紧咬着赵金山不放?真要想弄死赵金山,何必这么麻烦?” 赵金山只是一介商贾,最多也就加上一个江湖人物的身份,真要得罪了特务组织,要他的命并不是什么难事,没必要又开枪警告又放火的。 太麻烦,还不如一枪打死来的利落。 方不为也觉的自相矛盾的地方太多,所以才用的是“大胆假设”四个字。 如果真要是被赵世锐殃及的,这样的警告来一次也就够了。 方不为想找赵金山,也是想问问,有没有可能,是这些人在跟踪赵世锐的时候,发现了钱多势弱的赵金山,又见财起意,想要敲诈勒索,所以才有了第一次的警告? 所以赵金山才会言之凿凿的认为放枪的是仇家? 如果赵金山第一次未从,从警察局出来后还玩起了消失,导致这些人恼羞成怒,或是想逼赵金山现身,又放了这么一把火?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 如果真是这种可能,这些人说不定也与赵金山接触过,就看能不能通过赵金山,找到有关这些人具体身份的线索。 前提是要先找到赵金山。 此时的赵金山成了惊弓之鸟,天知道躲到了什么地方。 炸开了隔离带,烧完了夜总会之后,火势便慢慢的小了下来。最后,警察局的人确定,火场里只被烧死了两个人。 应该是赵金山安排看场的人。 回了宪兵司令部,方不为又去找了赵世锐,连赵世锐也说不准,赵金山是不是有什么仇家。 而且他与赵金山也不是很熟,是最近才搭上的关系,还是李局长中间牵的线。 李局长知道赵世锐马上要高升,接任缉私处的处长一职,便居中牵线,想要和赵世锐一起做生意。 对啊,怎么没想到问李局长? 方不为懊恼的想道。 “会不会是因为你顶替了别人的位置,或是赵金山抢了别人的生意,才引来的报复?”方不为又问道。 “这点我早想过了!”赵世锐回道,“前任缉私处白处长,确实不是厅长的人,但厅长已做妥善安排,白处长说起来也是高升…… 至于抢了谁的生意,这更不可能。因为赵金山并不是心血来潮,突然想做货运生意,他之前一直就在做,走的就是白处长的门路,这次白处长走了,他不过是想让我继续当他的靠山而已……再一个,白处长也根本接触不到特务和情报部门,找不来这么厉害的帮手……” 赵世锐一说,方不为也想了起来。赵金山原来的靠山,就是上一任的警察厅长陈群,这位白处长也应该是陈群的人。白处长走了,赵金山才搭上的赵世锐。 看来只有找到赵金山,期望问出点什么来了。 第二天一早,李局长便来汇报。 赵金山没找到,只找到了夜总会的经理吴雄。 …… “赵老板去哪了?”方不为问道。 “老板没说他去哪,只是在走之前交待过,让我们也全躲起来……”吴雄回道。 李局长找到吴雄的时候,吴雄竟然连夜总会被烧的事情都不知道。 “之前有没有生面孔找过赵老板,赵老板有没有提起过,有没有什么朋友找他化过缘?” “勒索?”吴雄摇了摇头,“老板与各方的关系一向都好,给面子的朋友也多,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方不为估计,真有这样的事,赵金山也不会对手下说。 “赵金山都有什么仇家?”方不为又问道。 “老板一直和气,出手也大方,从来没和人结过怨……”吴雄回道。 怎么可能? 方不为失笑道:“在这个年代做生意,一个不小心就会挡了别人的财路。除非你家老板不想赚钱,不然怎么可能连一个仇家都没有?” “还真没听过赵老板和什么人结过怨?”李局长回忆道,“他出手是真大方,南京地面上也是出了名的……既便是上任陈厅长在任的时候,赵老板也没怎么麻烦过他,一些小过节,都是拿钱摆平的……” “哦……有过一次……”吴雄看了看方不为,“就上次长官你把我们带走的那一次……” 对,青帮大佬何世荣就死在了赵世锐的夜总会。 但这事已经查清了,和赵金山没什么关系。 上海的杜老板给马春风发电报,求情放了何世荣的弟子的时候,马春风还向杜老板提过一句何世荣的死因,青帮很清楚是怎么回事,根本赖不到赵金山头上。 “但那件事情也摆平了!”吴雄又回道,“宋老板被放出来之后,我们老板亲自摆的酒,送了五百两黄金……” 赵金山还真是人如其名。 “对,当时我也在场!”李局长又说道,“宋思明还笑称,要和赵老板拜把子……” 宋思明就是何世荣的大弟子,当时方不为追到了赵金山的夜总会,可惜晚了一步,何世荣已被江右良灭了口。 宋思明暴怒之下,对方不为出口不逊,还被方不为掰断了几根手指。 第四一四章 泄露 “那他来南京之前,在北平惹的那些仇家呢?”方不为又问道。 这还是李无病查到的,说赵金山是在北平得罪了什么人,才来的南京。 “老板没提过,我真不清楚!”吴雄回道。 方不为盯着吴雄看了几秒,看来吴雄是真不知道。 这两位知道的也就仅限这些了,留着也没什么用。 “还要劳烦两位,一有赵老板的消息,请马上通知他,让他来找我!”方不为给李局长和吴雄抱了抱拳,“早点把这些人挖出来,赵老板也能早一天正常做生意!” “长官放心,如果有老板的消息,我一定转达到!”吴雄回道。 送走了这两位,方不为又去了三楼。 谷振龙也陈祖燕都在,这两位是专程来询问案情进展的。 “你说放火的和放枪的是同一伙人?”陈祖燕扬了扬手里的卷宗。 “卑职确实这样设想过!”方不为回道。 “放枪又放火……这伙人的胆子大到没边了?”谷振龙黑着脸,浑身都往外溢着怒火。 就算天下不太平,南京也是首都,对治安不是一般的重视。谷振龙和陈超主要负责首都治安,出现这样的事情,自然极为震怒。 “方不为怀疑,这两起事件都和赵金山脱不了干系……” 陈超话还没说完,就被谷振龙打断:“能没干系?放枪和放火的都是他的夜总会……这中间的干系大了去了……” “也怪我,一个大意,把赵金山给放了……”陈超自责道。 “后悔也没用!”陈祖燕劝了一句,又问着方不为:“有没有线索?”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唯一能确认的是那辆别克车。但找了一晚上,都没有找到目标车辆。卑职也让刘处长去查问过,从八点半起火,到我让他通知各城门的宪兵开始盘查出城车辆之前,出了城的别克小车有七八辆……” “跑了?”谷振龙瞪眼问道。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十之八九,放完火之后,这辆别克车就出了城。 “这个时间点放火?看这些人行事的风格,与你的推断越来越近了!”陈祖燕又说道,“你怀疑这些人可能接触过赵金山,那赵世锐的行踪,有没有可能就是赵金山透露出去的?” “可能性不大!”谷振龙说道,“赵金山真要遂了对方的意,也不会遭到这么大的报复!” 方不为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就没在卷宗里提过。 “放火的人跑了,赵金山再要找不到,就等于线索断了……”陈祖燕沉着脸说道,“还有两天时间了!” 其他几位的脸色也不好看。 难道两天之后,真要将马春风撤职查办? 方不为咬了咬牙。 他决定用引蛇出洞这一招,看能不能引得对方再动一次。 “报告!” 是张副官。 方不为走出去,看到张副官一脸的古怪之色。 “有司令的电报!” “邮传局送过来的?”方不为冷声问道。 张副官点了点头。 方不为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 喜的是对方再一次动了。 怒的是对方越来越明目张胆,竟然敢通过公共渠道发电报? 这岂止是目中无人! 方不为咬了咬牙,把信封接了过来。 其他几位,包括赵世锐在内,脸色都不是一般的难看。 方不为也没客气,直接拆开了信封。 话不多,只有一句。 但只是在一瞬间,方不为的心就如擂鼓一般的跳了起来,浑身的血都直往头上涌。 不是他不够镇定,是电报上的内容太过匪夷所思。 “这次又告的是谁?”谷振龙冷声问道。 方不为抬起头来,目光从谷振龙,陈祖燕,及陈超的脸上扫过,默不作声的把电报递了上去。 “想用一个毛头小子翻案,可笑!”谷振龙念了一句,脸色当既就变了。 “谁说出去的?”谷振龙涨红着脸,怒视着陈祖燕和陈超。 陈祖燕和陈超的脸色更难看。 他们敢发誓,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厅长,马上派人,把李局长和吴雄追回来……”方不为冷声说道。 自己在替赵世锐翻案的事情,除了房间里的这几位和谷振龙的几位手下,能猜出来的,就只有昨晚上接触过李局长,还有刚刚送走的吴雄。 相对比来说,李局长吴雄的嫌疑更大。 陈超“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快步的跑了出去。 “把刘安强和连风也带来……张永昌……”谷振龙怒吼道。 连营长和刘安强跟着方不为去过现场。而且连营长还带人负责这一层的警卫,刘安强则被谷振龙安排给了方不为当助手。 方不为咬了咬牙。 可笑自己还想着用引蛇出洞这一招,原来对方对自己的行踪早就了若指掌。 派自己翻案这一点,知道的人有十好几个,但哪个基本上都是绝对难信得过的人物,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 自己没向任何人说过,马春风和赵世锐一直被软禁,那就只有剩下的三位和谷振龙的几位手下了。 这才是让方不为最为惊骇的。 “与其怀疑我们两个,还不如怀疑你手下的人?” 看谷振龙跟看贼一样的眼神,陈祖燕怒道。 “放心,要真是这几个王八蛋,老子当场毙了他……”谷振龙猛的掏出手枪,拍在了桌子上。 “司令,到隔壁吧!”方不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间房被方不为设成了指挥部,满墙都是写着线索和疑点的小纸条。 先进来的是张副官,谷振龙一怒之下,直接把打开了保险的手枪顶在了他的脑门上,张副官的脸色瞬间就没了血色。 …… “司令,真的不是我……”张副官急声说道,“我这几天根本没下过楼,连话都没和别人多说过一句……” 张副官确实又紧张又害怕,但方不为也能看的出来,他说谎的可能性不大。 接下来便是刘安强和连营长,包括负责这一层警戒的警卫,全都被谷振龙审了一遍。 都很正常。 “你小子不会是惊慌之下,大失水准了吧?”谷振龙斜眼问道。 第四一五章 电报 你从哪里看出我惊慌了? 方不为腹诽一句,坚定的摇了摇头。 “还有两个!”陈祖燕又提醒道。 方不为紧紧的锁着眉头。 这两个应该也没问题。 不然根本不可能让陈超派出去的人抓回来。 换成自己早跑了。 李局长和吴雄都快被吓的尿裤子了,但确实没问题。 “老子们是肯定不会说出去的!”等送走了李局长和吴雄,谷振龙拍着桌子,对方不为怒吼道。 方不为也相信这一点,但消息是从什么地方泄露出去的? “商谈接近尾声,于二君兴致很高,非要拉着我喝酒,我心里有事,没几杯就醉了,就睡在了中央饭店……”谷振龙看着方不为说道。 这是在自辩。 “我一直和方不为在一起,只去过失火现场,其他时间一直在司令部……”陈超也说道。 众人都把目光挪向了陈祖燕。 陈祖燕被气的脸色涨红,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要说是我说出去的,你们信不信?” 谷振龙看了看方不为,方不为坚定的摇了摇头。 意思是都没说谎。 开什么玩笑,先不说自己有没有这么大的本事,真有人说谎的话,方不为也不敢当面指出来。 “那他娘的见了鬼了?”谷振龙气的大吼一声,把电报拍在了桌子上。 “电报是从哪里发过来的?”马春风问道。 “昆山!”方不为回道。 电文上有发送的详细地址。 “现在去昆山也没有意义,应该早跑了!”陈祖燕又皱眉说道。 “会不会如不为所言,这些人和放火的是同一伙人?这些人连夜逃出了南京,到了昆山之后又发的电报?” 算算时间,还真有可能。 “应该是昨夜的搜捕行动,惊动了这些人,怕被我们查到线索,所以连夜逃出了城。所以才将派人送信的方式换成了发电报!”陈超推测道。 “他们会逃到哪?”马春风想了一下,“上海?” 昆山就在上海的边上。 想抓到发送电报的人,根本不可能。现在只能想办法调查,消息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 该审了都审了,该问的都问了,应该再没有遗露了。 方不为正思索着,门外又是一声报告,是齐振江。 现在一听“报告”这两个字,方不为就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有人用明码发来电文!”齐振江说道。 “什么内容?”看齐振江的脸色古怪,方不为心里猛的一咯登。 齐振江把一张纸江递给了方不为。 “为何还不查处风,却让他藏在瞻园?” 风就是马春风,瞻园就是宪兵司令部。 方不为猛的一咬牙,差点咬到舌头。 “从哪里发来的?”方不为急声问道。 齐振江看白痴一样的看着方不为。 以现在的技术手段,对方不说,根本查不到电码发来的位置,除非靠猜。 “什么时候发来的?” “一分钟之前!”齐振江回道,可能怕我们收不到,“我出来的时候,对方正在发第二遍……” 方不为心中一动,飞快的调出了系统。 上次的那枚道具,还剩一点时间。 果然还有电波,对方用的是明码发报,系统直接就译出了电文,还是齐振江写在纸条上的这一句。 测不到具体的地点,说明是远距离发报,至少在南京以外。 再看方向,正好朝着昆山和上海的方向。 两次发报的,都是同一伙人? “怎么回事?”看方不为和齐振江在门口嘀咕,谷振龙问道。 “你先去忙!”方不为支走了齐振江。 他关上了门,边在脑子里思索着,边往里走,顺手又把纸条递给了谷振龙。 “我干他娘的……”谷振龙的声音就像炸雷一样。 这次的范围更小了。 知道马春风在宪兵司令部的,除了房间里的这几位,就只有刘安强和张副官。 就连负责警戒的连营长都不知道。 一房子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的已经不知道说话了。 已经审了一遍,再审第二遍的意义不大。 如果房间里的三位长官确实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那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用正常的邮传渠道发电报也就罢了,还用电台发报这种手段警告? 方不为皱紧眉头分析着。 电台,电报? 方不为的脑子里就像是闪过了一道雷,震的他双眼乱冒金星。 知道这两条信息的人,还有一个齐振江…… 方不为转身就往外走。 “这……”陈超一指方不为,满脸都是惊色。 “方不为想到了线索……”马春风猛的站了起来。 剩下的这些人里面,就数他心思最为慎密,感觉最为敏锐。 “那他这是去哪?”陈超又急声问道。 “问个屁啊……”谷振抬腿就往外追。 一群人疯了一般的跟在了后面。 到了隔壁门口,方不为抬腿就是一脚。 铁制的门直接被他踹的掉了下来。 身后的几位根本来不及震惊,就看到方不为直接冲了进去,一把揪起了齐振江。 “来到司令部之后,你往外发过几份电报……” 方不为这么一问,身后的几位脸色同时大变。 所有人,竟然都把齐振江给忽略了。 “两……两份……”齐振江喘着气,结结巴巴的回道。 方不为瞳孔紧缩,紧紧的盯着齐振江。 齐振江确实是在惊,却没有怕。 “不说实话,现在就会没命……”谷振龙直接把枪顶到了齐振江的脑门上。 看着谷振龙可能下一秒就会扣动扳机的手指,齐振江吓的浑身直抖,眼睛里却全是为迷茫之色。 要是能早一些想到齐振江的话,只需一枚窃听器,就能证实是不是他泄的秘。 但方不为直觉齐振江的嫌疑不大。 除了跟着陈超出去的那段时间他不在之外,其余时间确实没有听到隔壁有过发送电报的响动。 而且在这种生死关头,是个活人都会露出一丝珠丝马迹出来。 不是齐振江,哪还能有谁? 方不为急的要吐血。 要是积分足够,他甚至能将对方发报电台的位置定位出来。 说不定对方还会再一次发送这种电文,要不要现在就去昆山,或是上海? 第四一六章 失色 “司令,我确实只发了两份电报,全都发给了上海的陈站长……” 谷振龙哪里会信,做势要扣动扳机。 方不为一把将谷振龙的枪口推偏:“司令,你先让我想想……” 不对,除了齐振江,好像还有人知道? 那种若有若无的灵感,再一次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就像是穿梭在湖底的一条小鱼,刚刚从石头底下钻了出来,冷不防的看到藏在附近的天敌,又“嗖”的一下缩了回去。 念头一闪而逝,再一回想,却如同流星划过了夜空,最后已无影无踪。 怎么都想不起来? 心里遗感的就像只是选错了一个号,五百万便变成了三千块的那种感觉,又气又急又无奈。 方不为恨不得砸开脑壳,跳进去翻一遍。 深深的呼了几口气,方不为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种灵光一现太不靠谱,想通了,就像是破解了魔术师的手法一般,豁然开朗,想不通却还要硬想的话,就容易将自己引进死胡同。 还是用常规办法更靠谱一些。 其他人看方不为脸上神色变幻,时而懊恼,时而痛恨,都以为他想到了关键的线索,谁也不敢大声出气。 就连还被方不为抓着衣领的齐振江,刚想要说话,但嘴还没张开,就被谷振龙用眼神给逼了回去,哪里再敢开口自辩。 敌人已经打到门上来了,几乎能掌握到自己的每一步行动,可自己现在却连敌人的大致身份都还没有判断出来? 这是方不为自穿来之后,第一次觉的这么憋屈。 方不为用力的咬着牙,牙根都快要碎了。 再要如之前那般一步一步的调查和推断,黄花菜都要凉了。 方不为定下神来,考虑着用什么方法调查最有效,效果最快? 去你妹的,别逼老子用大招! 系统大爷,求求你给力一些,奖励个超级做弊器用一用? 方不为在心里连喊了好几遍。 一惯的没反应。 算了,还是靠自己吧。 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肯定还得用系统,但既便系统最新奖励的道具:之前在邮轮上使用过的那枚加强版的无线电收发仪,最远的定位侦测距离也只有五十公里,站在市中心,将将就就能覆盖整个南京城。 每多用一倍积分,道具的效果才能增强一倍,这一枚收发仪兑换积分为一百五,但上海到南京直线距离三百公里,得翻三倍才够用…… 可惜,方不为现在只有一百积分,连增加一倍距离的积分都不够。 现在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即刻起程去上海。 并且还要期望对方继续会用电台发报。 只要距离近到一定程度,自己就可以利用道具,锁定对方的电台,顺藤摸瓜,找到这个人。 方不为越想越兴奋。 对方肯定会再次用电台发报。 一场失火案,直接把谷振龙和陈超逼到了墙角,所有的警察和宪兵都在全城搜索,逼得这伙人不得不仓皇出逃,再要是派人上门送信,肯定会被抓个正着,而幕后的人还要想威胁谷振龙等人的话,只能用发报这种手段。 利用邮传部门发报,风险也很大。 因为统计调查局第三处,也就是邮电检查处,专门负责的就是这一方面的情报。 幕后的人物也要考虑,邮检处处长丁默邨会不会派特务守在上海及周边的邮传局,来个守侏待兔? 那就只剩下电台发报这一条路了。 只要对方再次使用电台,自己就有很大的把握追踪到对方的老巢。 方不为也不敢保证,对方下一次发报,会是什么时间。所以必须马上动身去上海。 方法有了,但还要好好设计一下,到时候在谷振龙等人面前,怎么圆过去? 不但过程要有,最终怎么查到的,也得好好想一想,不然最后不好交待。 总不能最后告诉谷振龙,自己睡了一觉,就梦到了对方电台的位置? 等到了上海,先装着样子让陈浩秋把电台架起来再说…… 电台,电报,陈浩秋…… “喀嚓”一声,就像是在黑夜之中,亮起了一道闪电,让方不为终于看清了隐藏在黑幕之后的真相…… 这一次不止是小鱼再次钻出了石头,而是鲸鱼直浮出了海面,终于让方不为看清了全貌。 方不为抓着齐振江的胳膊,止不住的颤了起来。 自己为什么把陈浩秋给忘了? 除了房间里的这几位以及刚刚审过的那几个,知道所有内情的,还有上海的陈浩秋…… 举报信中所有的指证,大部分都涉及到上海方面的情报,所以在调查之初,谷振龙和陈祖燕,就命上海的陈浩秋暗中调查情报是从什么渠道泄露出来的。 陈浩秋知道内情的时间,比自己还要早。 那两天,自己还被关在洪公祠,暗中指使着高思中,试图给赵世锐翻案。 而之后所有的调查动向,包括马春风被关在宪兵司令部,谷振龙命自己主办侦察的内情,都由齐振江发报通知过陈浩秋…… 陈浩秋……陈浩秋……陈浩秋…… 方不为的脸上没有了一丝血色。 不止这些…… 之前想到的每一条线索和疑点,就像是在播放幻灯片一样,一一在他的脑子里闪过…… 怪不得在夜总会开枪的这伙人如此的训练有素? 怪不得幕后的人物能知道那么高级的情报? 怪不得对方明明没有马春风的把柄,却死咬着贩毒一事不放,甚至不惜威胁登报,也要把马春风拉下马? 怪不得只用了半天时间,陈浩秋就能查清贺清南的罪行,原来是自导自演,早就准备好的? 怪不得这伙人逃走的方向,直指上海? 方不为甚至在怀疑,上海站的副站长杨定安,行动组的组长邓有雄,是不是也在其中? 怪不得对方能够及时的掌控到所有的调查动向,知道第一次派的是特工总部和宪兵特务营,第二次派的人自己? 包括马春风藏在宪兵司令部,主要负责调查相关案件的就是自己的情报,还是方不为自己命齐振江,发给陈浩秋的。 手机站: 第四一七章 豁然开朗 怪不得这伙人的行事的手段这么怪异?想要把马春风拉下马,但却处处有分寸,时时都怕事态会不受控制? 锅砸烂了,谁都没得饭吃,陈浩秋也只是想上位而已…… 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 方不为不敢相信,陈浩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上位,做出这等事情? 虽然他与陈浩秋相处的时间不算长,只是在上海使馆案当中合作过一次。 但这一次就够了。 越是危难关头,越是能看清一个人的秉性。 陈浩秋讲义气,更有一股侠气。 这也是方不为明明不喜欢这一套,却心甘情愿的和陈浩秋结拜的原因。 而陈浩秋对马春风,一直以来都是推崇备至,更是忠心耿耿…… 谷振龙和其他几位全都明显的看到,方不为的脸色猛的煞白,连身体都跟着抖了起来。 接触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方不为露出如此激动的模样。 既便是生死攸关,大难临头之时,也没见他变过脸色。 方不为猜到了真相?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还被方不为抓在手里,瑟瑟发抖的齐振江身上。 消息就是齐振江泄露出去的? 怪不得死活查不出来? 谷振龙怒目一睁,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手枪的枪柄砸到了齐振江的脑门上。 齐振江被砸的眼冒金星,差点昏过去。 “你给老子让开……”谷振龙用力的拔拉着方不为。 方不为猛的回过神来,拦着谷振龙:“司令,不是他……” “不是他?”谷振龙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那你干吗这副屌样,老子怀疑,就算哪一天我死了,你都不会这么难受……” “不是齐振江?”陈超诧异的问道,“那你问他给谁发过电报做什么?” “是卑职想岔了!”方不为定了定神之后,又回道。 必须得马上去上海。 有系统在,查到真相并不难。 但现在要不要说出来? 这几位都知道自己和陈浩秋拜了把子的事情,说出来之后,会不会让自己避嫌? 但要换成别人,就算能查出真相,又会拖到多少天以后? 再一个,万一……万一真是陈浩秋干的怎么办? 除了有挂的自己,谁能在悄无声息之间,对付得了? “此事干系这么大,你可莫要昏了头脑,做出包庇之事来!”看方不为转着眼珠,沉默不语,陈祖燕警告道。 他怀疑方不为是想包庇齐振江。 陈祖燕又转过头,看着马春风:“你一直在隔壁,只要齐振江发报,就应该能听到……他发过几次?” 马春风也有些惊疑不定。 知情的人都被审了一遍,就连谷振龙等人也变相的让方不为审了一次。 唯独漏掉了一个齐振江。 方不为又说不是齐振江,但为何如此激愤? 这明显是方不为心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极度震惊之下,忘了控制情绪才表露出来的。 连谷振龙和陈祖燕都夸方不为是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 那他到底是想到了什么,才惊到如此失态的地步? 马春风看了一眼方不为,眼中满是疑惑。 迎上马春风惊疑的眼神,方不为的眼珠左右转动了一下。 马春风瞬间就懂了。 真的不是齐振江! “玩什么把戏呢?”陈祖燕猛的冷哼道,“你们两个当我们全是傻子不成?” 两人互使眼色的小动作,清楚的落在了陈祖燕的眼里。 “真的不是齐科长!”方不为定了定神,信誓旦旦的说道,“卑职是一时想岔了,才会那么激动……” 在场的几位,全都一副不相信的神色。 方不为在极短时间之内,情绪变化这么快不说,现在又如此镇定? 方不为现在表现的越是正常,说明问题越是严重。 “你给我闭嘴?”谷振龙狐疑的看了一眼方不为,又对马春风吼道,“问你话呢!” 谁都知道,方不为比马春风难对付多了。 方不为刚一抬眼皮看向马春风,就被谷振龙一指:“看住他!” 陈超疑神疑鬼的挡在了方不为的面前,眼神灼灼的盯着他。 方不为急的心里冒火,却无计可施。 自己的小动作越多,这些人越怀疑自己。 都是一帮特务头子,就没一个好对付的。 “确实只发了两次!”看谷振龙和陈祖燕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马春风无奈的叹道,“全都发给了陈浩秋……” 陈浩秋? 陈浩秋…… 马春风猛的一愣。 知道所有内情的,还有一个陈浩秋…… 不对,还要加上方不为推断出的那些疑点和线索…… 马春风双目直往外突,身体下意识的颤了起来,脚底下甚至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一步。 “方不为……”许久之后,马春风才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处长!”方不为叹着气应了一句。 方不为既便看不到,也能猜到马春风是什么模样。 特务头子也是人,不是铁铸的机器。猛然间想到自己最亲信的人背叛了自己,就如同是出差回来,买了礼物,高高兴兴回家,想要给老婆一个惊喜的男人,看到的却是自己的老婆和别的男人在滚床单,而且床上还不止躺着一个男人时的那种感觉。 哪个男人看到这一幕,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就真的如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那种程度? 算了,想这些没用。 方不为一抬头,发现几位长官的视线,全从自己这里挪动了马春风身上。 为什么马春风也会变成这副模样,比方不为还惊诧? 谷振龙与陈祖燕对视一眼,迅速的回忆了一下马春风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全都发给了陈浩秋……” 还有,包括方不为也一样,是听到齐振江交待,他只发过两份电报,全都发给了上海的陈站长这一句时,方不为才脸色大变的。 房间里的人这些人知道的,陈浩秋全知道…… 能派出训练有素的杀手,能知道等级很高的情报,能及时掌控调查的动向…… 方不为罗列的所有线索和疑点,全部都和陈浩秋对上了。 “陈浩秋?” 手机站: 第四一八章 轻重 谷振龙和陈祖燕脸色齐齐的一变。 “应该不是他!”马春风猛的摇了摇头。 一听这句话,方不为就松了一口气。 只要马春风心中还存疑,此事转圜的余地就很大。 “放你娘的狗屁……”谷振龙的吼声如同要把房顶掀翻一般。 就连陈祖燕,也惊的脸色惨白:“不是他?那你告诉我,还会有谁?” 马春风脸色一白,被问的哑口无言。 别说证据,他连狡辩的理由都没有,之所以不太相信是陈浩秋干的,也只是因为直觉。 “应该不是陈浩秋……”方不为也接口道。 “你个王八蛋,竟然还想着蒙混老子?”谷振龙伸手一指,差点把指头戳到了方不为的脸上。 他终于知道,方不为刚才为何那般失态,最后又极力否认了。 陈浩秋要是出了问题,对特务处来说就是灭顶之灭。 “一个结拜兄弟,竟比党国的安危还重要?”陈祖燕满脸寒霜,声音冷的就像三九天的寒风。 方不为苦笑道:“和这个没关系……” “啪”的一声,谷振龙重重的把卷宗拍到了方不为的面前:“那和这个有没有关系?这些都是你推断出来的……来,现在你给老子好好解释一下,其中的哪一条和陈浩秋不符?” “不符的多了去了!”方不为翻了翻眼皮。 到了这种程度,他反倒不急了。 “呵呵呵……”就连陈超都冷笑了两声,用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方不为。 “你是说,如果是陈浩秋的话,为什么会先陷害赵世锐?为什么密告贺清南?就连郑世飞都没放过?” “因为这几个全都是特务头子,而且负责的是具体事务……陈浩秋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水搅的更浑,真实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马春风……他为什么不威胁我们,要把赵世锐和贺清南的丑闻登到报纸上?”谷振龙回道。 只此一句,就问的方不为哑口无言。 “包括烧了赵金山的夜总会,也是如此的道理,陈浩秋只是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陈祖燕又说道。 陈超看了看表,又说道:“给你三分钟,要是说不出来过硬的理由,老子现在就发电,让上海方面先把陈浩秋控制起来……” 方不为怕的就是这个,所以既便心中再怀疑,之前也没敢说出来。 但奈何几位长官都不是蠢蛋,太难对付。 方不为再不愿相信是陈浩秋干的,但最终还是要讲事实,要拿证据。 反过来,万一就是陈浩秋呢? 如果这事真要是陈浩秋干的,方不为敢断定,陈浩秋不可能想不到有事发的一天。 以陈浩秋的能力,只要南京这边一动,他就能收到消息。 那他接下来会怎么办? 国党这里是混不下去了,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狗急跳墙之下,陈浩秋投日都有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 一旦投日…… 一想到这里,方不为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陈浩秋知道的太多了…… 处处迹像都表明,幕后的人物很有分寸,不愿事态扩大,不然直接把马春风贩毒,贺清南走私的事往报纸上一爆,既便这两个人是委员长的亲儿子,也不得不忍痛查处。 而事情发展到现在,最大的可能也就是陈浩秋想上位,想拉马春风下马而已。 没到最坏的程度,所以事态还有的救,最好的办法,是自己即刻赶赴上海。 要么查清真相,还陈浩秋一个清白,顺便彻查此事,要么,自己亲自押着陈浩秋回南京。 主意已定,方不为当即便站了起来:“卑职请命,即刻赶赴上海,彻查此事……” “呸……”谷振龙一口浓痰射了出来,好在方不为反应快,一偏头就躲了过去。 方不为幽怨的冲谷振龙翻了翻眼皮。 也怪自己,患得患失之下乱了方寸,让谷振龙等人误以为,自己想要包庇陈浩秋。 “去上海干什么?”谷振龙冷笑道。 陈祖燕和陈超也狐疑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斩钉截铁的说道:“自然是调查此事,若真是陈浩秋所为,卑职绝对不会留情……” 到了这会,也没隐瞒的必要了,方不为直接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陈浩秋要是投了日本人……”陈超只说了一半,便打了个冷战,盯着马春风。 马春风眼前一黑,身子一晃,竟然有些站不稳。 别说上海站,特务处外派的大部分的站点及骨干人员名单,陈浩秋都一清二楚。 “不管是不是陈浩秋,现在都必须做出应对,后果太严重了!”谷振龙猛的一拍桌子,咬着牙说道。 陈祖燕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方不为。 到了现在,他们总算是知道方不为和马春风为何会被吓的那般失态了。 干系太大了。 “再有下次,直接说清楚,省的老子们疑神疑鬼……”谷振龙瞪着方不为说道。 方不为也有些汗颜,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们也都明白了,不管是不是陈浩秋干的,都必须拿起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小心来应对,只能先控制住陈浩秋,然后再行调查。 “交给吴铁成行不行?”陈祖燕问道。 吴铁成是淞卢警备司令,兼上海市长,上海军政两界的最高长官。 “吴铁政搞政务还行,带兵马马虎虎,搞特务,就差远了!”谷振龙直接否决道。 “杨虎呢?”陈超又问道。 “杨虎早已不是多年前的杨虎了,如果真如这小子所言,陈浩秋在早有防备之下,杨虎也不一定是陈浩秋的对手……”谷振龙沉吟道。 “那还能交给谁?”陈超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合适的人选来。 陈浩秋威名在外,能让日本人开出那么高的花红,却能安然无恙,就能知道他有多厉害。 “就派方不为去!”马春风咬着牙说道。 这些人里面,最了解陈浩秋的,也就是他了。 现在能派出去,能对付得了陈浩秋的,也就只有方不为最合适了。 马春风也如方不为一般,既便心里再不愿意相信此事是陈浩秋做出来的,也不得不防。 手机站: 第四一九章 出发 “你就不担心这义兄义弟两个沆瀣一气?”陈祖燕冷笑着问道。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陈祖燕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想着离间一下自己和马春风。 “局长放心,真要是陈浩秋,最先着急的,只会是方不为……”马春风长叹一声,甚至没有了要和陈祖燕争锋的心思。 陈祖燕又是一声冷笑,再不说话了。 他也明白,只凭陈浩秋清楚上海使馆案的始末,并亲自参与这一点,就能让方不为死无葬身之地。 这还怎么包庇? 让方不为拿自己的命去赌陈浩秋的人品? 不管是谷振龙,还是陈祖燕,更或是陈超和马春风,都相信方不为不会是这样的白痴。 谷振龙低头沉思了几秒,又看着方不为问道:“若派你去上海,你如何行事?” “卑职知道事态的严重性,自然不会犯糊涂,自当会谨慎行事。”方不为回道,“首先,查清陈浩秋的具体行踪,其次乘其不备,先将其控制……” 不管是不是这么想的,方不为都必须这么说。 谷振龙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其他三位。 “我附议!”陈超回道。 陈祖燕也点了点头。 方不为大喜。 没用两分钟,方不为便将自己刚刚想好的大致计划提了出来。 其实也不出奇,还是诱敌深入,出其不意那一套。 “计谋虽简单,实用就好!”谷振龙点了点头。 “为防陈浩秋警觉,卑职自然还是只带反谍股便可……”方不为回道。 “就这样办!”谷振龙直接定了下来。 “另外,卑职再多嘴一句!”方不为又看了看四位长官,正色的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不是陈浩秋,那就说明还是有内鬼……” “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你是想说赵世锐和贺清南吧?”陈祖燕冷笑道,“刚才就已经说了,这两个十之八九是陈浩秋为掩人耳目,故意拉出来搅浑水的?” “把陈浩秋带回来再查也不迟!”谷振龙正色的对方不为说道。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方不为苦笑道,“卑职是想说,保密之态坚决不能放松……” “这个不用你操心!”谷振龙回道,“老子从现在开始便戒严……” “还有你,敢要生多余的心思,哼哼……”谷振龙又一指齐振江。 他是怕齐振江会对方不为生出怨恨之心。 “卑职哪里敢……绝对不会……”齐振江刚刚才逃过一死,又听到了这等秘闻,吓的发白的脸色都还没缓过来,哪里敢有这个心思。 方不为歉意的看了他一眼,又抱了抱拳:“齐科长莫怪,小弟一时心惊,实在是错怪了你……” “不会……不会……”看谷振龙的脸色顿时一冷,齐振江吓的连话都说不利落了,只是连连摆着手。 “这便是与上海站联络用的密码本?”方不为状似随意的拿起了电台旁边的一本小册子,一页一页的翻了起来。 系统也随之启动,将其中的文字扫描了下来。 方不为在打定主意要去上海的时候,就留意上了。 刚刚对谷振龙等人所说的计划,只不过是方不为的托词罢了。 能不能钓出陈浩秋,能不能证明他就是幕后黑手,这本密码本才是关键。 事情真要是陈浩秋干的,别说只是结拜兄弟,就是亲爹去了,陈浩秋也会防备,更何况方不为。 知道方不为到了上海的消息以后,陈浩秋敢不敢露脸,还得两说。 齐振江连连点着头。 若是平时,这东西连马春风都看不到。 但现在别说方不为只是好奇的翻一翻,就算方不为现在说要带走,齐振江都不敢说一个“不”字。 没用一分钟,方不为便翻完了密码本。 光知道密码本还不行,还得知道具体的动算方式。 方不为又拿起了齐振江之前发送过的那两份电码和电报译文。 两相一对比,系统便推算出了运算公式。 其他人只看到,方不为好奇的拿起了密码本翻了翻,又拿起电文扫了一眼,便扔在了桌子上。 整个过程至多一分钟。 “我处对外联络的电报密码,陈浩秋是不是都知道……”方不为又问道。 “陈只知道其中的两套……”齐振江回道。 “不管他知道几套,你都不能用!”陈祖燕皱眉说道,“我现在就派第三处的电讯好手,随你去上海……” 这是在防备陈浩秋知道特务处的所有电报密码。万一他截获并破解了方不为和南京方面的联络内容,就什么都明白了。 到时候别说人,怕是连根毛都捞不到。 方不为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只是带去做个样子,用谁的人都一样。 安排好了人手,又商量好了定时联络的时间和渠道,方不为便秘密出了宪兵司令部。 为防行事不密,方不为没有坐火车,更没有乘船,而是让谷振龙从其它渠道,给他调了四部小车。 方不为这一次带的全都是反谍股的新人,只有二十名,亲信只带了一个叶兴中。 包括高思中,冯家山和邢明生,全被方不为以配合他调查案件的名义,骗到了宪兵司令部,交由谷振龙看押了起来。 方不为是怕自己突然抽调手下精锐的消息被泄露出去。 在还没有特务处,就连特务处的前身,“密查组”都还不见影子的时候,陈浩秋便是马春风的“十人组”的成员之一。 就连马春风也分辩不出来,本部现在有哪些人是陈浩秋的亲信。 陈浩秋在特务处的资格老的一塌糊涂,资历和关之民,林双龙相当,比高思中都要强一筹。而能力比起这三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就连方不为,也不敢百分之百的保证,陈浩秋就突然不会生出想要顶替马春风的心思。 特别是在现在这种时候。 特务处刚刚接收了各大行营的人马,势力瞬间飙升,正是关键时刻。 陈浩秋若想上位,这一次就是最好的机会。 方不为出发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左右,到了上海,天色已全黑。 手机站: 第四二零章 阴奉阳违 若是前世,最少也能走个来回。但现在的车速,最高也就是每小时四五十公里,能赶到这个时间到,还是路上一点都没出意外的结果。 方不为直接进了法租界,找了一家酒店,让队员分批入住,最后单独带着两个发报员,住进了同一个房间。 直到进了房间,其中一位发报员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长官,不是一到上海,就要先去市政府么?” 来的时候,陈祖燕便曾交待,方不为到上海以后,可以将临时指挥部设立在上海市政府的党组织部,更是让上海党调科特务组织,准备好了电台。并计划在有必要的时候,让方不为直接调动党调科在上海方面的力量。 为了能够让谷振龙,陈祖燕答应自己来上海,当时的几位长官说的任何建议,方不为全都满口答应,但他心里自然有自己的盘算。 “这么多人太显眼了,等天亮再说!”方不为回道。 发报员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正是因为太显眼,才应该晚上去么? 方不为只是冷哼了一声,发报员就不敢再问了。 临行的时候,陈祖燕再三交待,让他们一切听方不为指挥。哪怕是方不为让他们跳黄浦江,他们也得先跳过再说。 看了看两个发报员,方不为又叹了一口气。 陈祖燕对自己手下的忠诚度,也太过自信了。 姚天南和江右良的例子活生生的摆在那,方不为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就算要用这两个人,也要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再说。 而且他还清楚,陈浩秋虽然到上海的时间不长,但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与吴铁成和杨虎等人打的火热。 上次喝酒的时候,这些话都是陈浩秋亲自告诉方不为的。 所以方不为觉的,难保上海市政府,更或是上海党调科内部,就不会有陈浩秋的眼线。 按照方不为给谷振龙等人说过的计划,他到上海之后,会先根据特务处掌握的情报,暗中寻查陈浩秋的踪迹。 如果能找到陈浩秋并控制,后续的计划自然是用不上了,但要是找不到,方不为便会以南京总部的名义,通知陈浩秋,自己会赶赴上海,并会与陈浩秋约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约定好地点之后,方不为便可以提前设伏。 包括让陈浩秋相信,方不为去上海真是公干,与他毫无关系的借口,方不为都计划了好几套。 能不能骗过陈浩秋无所谓,因为方不为压根就没准备让南京通知陈浩秋,他要到上海的消息。 方不为在南京说过的所有的计划,全是拿来糊弄谷振龙等人的。 具体怎么查陈浩秋,方不为心里早就计划的清清楚楚。 当然,该做的样子还得做,电台也必须得用,及时掌握南京方面的消息,也是极为必要的。 方不为早已决定好了,等天亮之后,他便会侦察已选好的几处地点,确定一处后,把电台架设起来,并做为临时的指挥部。 “先接收南京方面的消息吧!”方不为交待道。 电台还藏在车上,但方不为让发报员把能接收电台信号的收音机带了上来。 接收南京方面的消息是一方面,利用电台信号,定位陈浩秋,或是幕后人物的位置,才是方不为的真正意图。 道具的时间有限,方不为只能让发报员实时监听,等确定陈浩秋或是幕后人物发出信号后,他再开始定位追踪。 怕打草惊蛇,谷振龙等人一致认为,不能从任何渠道,打问陈浩秋在上海的具体下落。 除非方不为查不到陈浩秋的具体形迹,再用引蛇出洞这一招也不迟。 为了此次行动,马春风直接让齐振江将陈浩秋知道的那两套密符码本交给了陈祖燕。 齐振江心疼的在滴血。 这两套密码本算是废了,只能废弃不用。 方不为还在暗暗的感叹,早知道这么容易,早上的时候何必耗费那么大的心神设计齐振江? 南京方面一切正常,陈浩秋,还有发过威胁电文的幕后人物,都未向南京再发过电报。 另外,谷振龙动用昆山方面的关系,查到了在昆山邮传局发过电报的那伙人的行踪。 基本上能确认,与放火的是同一拔人。 可能是放过火之后,着急逃出城,司机操作失误,不知在哪里撞了一下。车一侧的大灯直接被撞的陷了进去。 这与昨天晚上盘查时,太平门值守的宪兵所说的也相吻合。 陈超通知各城门严查进出车辆之前,确实有这么一辆车出过城。 但方不为觉的作用不大。 谁也不敢确定,这辆车就一定会逃到了上海,再一个,在上海,想把一辆车藏起来,太容易了。 接收了南京方面的消息,方不为又让发报员换到了特务处的频率上,继续接收信号。 按照惯例,凌晨两点以后,陈浩秋会与南京总部联络,汇报及交换情报。 方不为是想看一看,陈浩秋对外使用的,是哪一部电台。 现在时间还早,方不为一点都不着急。 三点刚过,发报员这里就捕捉到了相似的信号。 等信号发射第二遍的时候,发报员便确定,信号的内容是上海站在向南京总部汇报。 方不为当既便打开了道具,开始追踪信号。 等追踪到信号源的确切地址时,方不为又拉过了一张上海市的地图。 就在上海市政府。 陈浩秋在这里设有电台,并不是什么秘密。方不为知道,马春风也知道。 上海站的信号发了三遍就消失了,然后南京总部又发出了一条确认收到的信号。 再之后,上海站的电台便进入静默状态。 方不为想一想,还是决定等明天再说。 这一次只是常规发报,陈浩秋十之八九不在电台附近。没必要多浪费道具的时间,一时先按照自己的既定计划来。 方不为让发报员继续监听,他自己却一头扎进了被窝里,呼呼大睡。 第二天一早,天色还在发黑,方不为便出了酒店。 叶兴中就在楼下的车里等他。 手机站: 第四二一章 暗渡陈仓 方不为是要去确认临时地点的安全,如无意外的话,就要将此次行动的指挥部设在那里。 只是人的话,怎么都好办。但要是架设电台,就没那么容易了。 关键是陈浩秋与上海各方的关系太好,方不为不得不小心防范。 市政府不行,上海驻军军营也不行。甚至是党组部设在租界的商业公司也不行,这些人与陈浩秋都有来往。 虽然都是特务头子,但除了马春风之外,其他的三部与日谍机构交手不多,几位长官对陈浩秋了解也不深,还无法想像,像陈浩秋这种榜上有名,却依然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混的如鱼得水的高级特工,到底有多么厉害。 所以在临行之前,方不为多留了了个心眼,特意给于二君打了电话,让于二君给他提供了两三处相对安全的临时据点。 谷振龙等人都以为,方不为这是在留后路,其实方不为这是未雨绸缪,不管是谷振龙,还是陈祖燕给他安排的据点,他一个都不会用。 陈浩秋的资历太老了。 而国党内的情报机构,除了党调处和特务处,其他几个主要部门,时不时的就会互相借调人员。 方不为不得不防,其他几部当中有没有陈浩秋的内线。 于二君给方不为安排了三处地点。 一家纱厂,一家航运公司在上海的分部,一家酒店。全都是于二君投股的产业。 纱厂在临近郊区的地方,还是国统区,但被方不为第一个排除了。 人多眼杂不说,安全也没有保障。 酒店在公共租界,与纱厂一样,保密性极差。 之所以说在这两个安全无法保障,一是公共租界治安较差,二是在这两处,不好架设电台。 方不为的基本要求是,在有需要的时候,必须及时能与南京本部联络。 所以他直接选择了法租界的航运公司。 这是于二君与英国人合伙开设的,于二君虽然是大股东,但在上海这边,主事的却是英国人。 别说陈浩秋,就算日本人知道有间谍藏在这里,也不敢明目张胆上跑上门来抓人。 再一个,航运公司本就有商业电台,必要的时候,发报员可以直接借用,不用再另立天线。 不知道于二君是怎么给航运公司的人交待的,来之前只是告诉方不为,借钱借人借枪都可以,千万别客气。 主事的英国佬对他很客气,直接将方不为安排到了顶层。 看英国佬的眼神有些奇怪,方不为怀疑,英国佬可能认为自己是南洋抗日联盟的人。 在南洋当局,于二君等人组织抗日并不是秘密,钱给够了,英国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一切准备就结绪,陈浩秋安排的两个发报员坐在电台前面,后面则站着四个反谍股的队员。 方不为手里则拿着一本册子,随意的翻看着。 这是统计调查局第三处,也就是邮检处的密码本。 方不为也不确定是不是有一天会用到,反正碰上了,他就绝对不会放过。 而特务处交给这两个发报员的那两本,他也早已看过了。 加上之前陈心然掌握的那一套,等于方不为已掌握了特务处的三套密码底本。 至今为止,齐振江也只研究出来了四套密码底本而已。 两个发报员隐晦的交换了一下眼神,意思是这位长官好奇心太重,翻这么快,能看出什么? 再一个,不知道运算规则,给普通人,拿个密码本也是白瞎。 “除了我发布的指令之外,不得对外发送任何一个多余的信号……能不能明白?”方不为扔下密码本,盯着两个发报员问道。 他在的时候当然无所谓。 方不为是怕自己不在的时候,这两个发报员会出妖蛾子。 “长官放心!”其中一个发报员满不在乎的说道。 不是专业人员,根本就看不懂他们发的每一组信号代表着什么含义。 方不为一看发报员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的冷笑一声。 “将他们每次按键的次数全记下来……来,我教你们……”方不为对四个队员说道。 两个发报员直接傻眼。 还有这样的? 若不是积分不多了,至多也就是一枚窃听器而已。 方不为实在是被陈祖燕的人给整怕了。 这两个确实是陈祖燕精挑细选出来的,但包括姚天南,江右良,更或者是贺清南,哪一个又不是陈祖燕千挑万选? 抗战开始后,中统着实出了不少汉奸,这与陈祖燕选人的目光也有很大的问题。 看了看时间,与总部约好的时间到了,方不为开始下令。 “先用你们的密码,给总部发报……”方不为沉吟的一下,“昨夜电文已收到,指挥部已设立,现计划执行第二套方案……” 译电员快速的将方不为的这句话记在了纸上,然后翻着密码本,译成了电码,交给了发报员。 只是扫了一遍数字,方不为便破解了他们的运算方式。 丁处长,咱个走着瞧。 方不为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 “第二套方案?”陈祖燕惊问道,“方不为没有找到陈浩秋?” 第一套是暗捕,第二套是诱捕。 “找不到也很正常,换做我是陈浩秋,也会防着一手!” 谷振龙回道。 方不为也是想提前打个招呼,免得总部待会接收到自己发给陈浩秋的电文之后,会发电质问自己。 “同意!”发报员翻译着总部发来的电文。 “通知总部,暂时切断联络!”方不为又下着拿令,“然后转到特务处的频率……” “上海站,一级机密……即时起,更换通电密码,前一套密码就地弃用……” 方不为甚至在电文末尾,标注了代表马春风的特殊符号,证明这是马春风亲自发给陈浩秋的电文。 “方不为在搞什么鬼?”谷振龙眼睛一瞪,看着马春风。 之前所说的计划里,根本没有这一条。 当时方不为要带两套密码本的时候,谷振龙甚至还问过一句,方不为只说是防止陈浩秋要求更换另一套联络密码,用来以防万一。 第四二二零章 追踪 “为防泄密,每一个通讯小组,只能掌握一套密码……底本只有陈浩秋有,更换了密码之后,还必须向本部确认……确认的验证指令,也只有陈浩秋知道……” “所以上海站的电台要想换密码,陈浩秋必须要到场?”陈祖燕疑惑的问道,“方不为这么做,有什么用?” 马春风沉吟了一下“有可能是方不为想通过电台,确认陈浩秋的具体位置……” 如果方不为在场,绝对会被吓出一身冷汗来。 方不为确实是这样计划的,也没想着瞒谷振龙等人,更是想好了如何圆过去的借口。 他计划用这个办法时,就想到南京肯定有人会联想到这一点,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笑话!”谷振龙嗤笑了一声,“整座上海城难道是方不为家开的?” 现在这个年代,还没有无线电定向仪之类的东西,就连无电线情报业务最为发达的英德两国,侦察敌方电台,也只能用分区停电的模式甄别。 “等联络通道再次建立后,发电问问他!”陈祖燕交待道。 马春风点了点头。 他也是万分疑惑。 方不为走之前,不但带上了两本密码本,更是从他这里要走了代表特务处最高等级的电文指令。 当时的方不为只是说,他到了上海后,有可能会以马春风的名义给陈浩秋发报。 方不为确实发了,但发的第一封电文,竟然要求陈浩秋更改通电密码? 别说谷振龙和陈祖燕不信,就连马春风也不信方不为能用电台侦察到陈浩秋的具体行踪。 …… 李定安开着车,陈浩秋坐在副驾驶上,正在往市政府赶。 他们是刚刚从江边回来的。 四个队员,失踪了两天,等找到的时候,竟然成了四具尸体? 人是被用枪杀死之后,才丢到的黄浦江。 这是自上海建站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陈浩秋和杨定安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真是多事之秋……”杨定安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本部又怎么突然就让换密码了?” “还不知道!”陈浩秋阴着脸回了一句,“处长没说,只是要求前一套密码底本就地弃用……” “会不会是本部出了问题?”杨定安狐疑道。 “不一定!”陈浩秋说道,“除了我们,肯定还有其他站也在用这套密码,说不定是这些地方出了问题……” 接到手下的汇报之后,陈浩秋第一时间想到了刚刚出过事的天津站。 不知道是不是走了霉运,不到半年时间,天津的前后两任站长都出了事。一个进了大牢,还是无期,另一个离奇死亡,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自杀? 陈浩秋甚至怀疑是内部人动的手。 但再怀疑,陈浩秋也只是心里想想。本部已经发电通报过了,证明马春风也是认可这一点的。 但是不是真相就不知道了。 陈浩秋沉吟了几秒,又给杨定安交待道:“启用临时电台吧!” 要是本部出了问题,上海站两部固定电台的位置,也会有暴露的风险。 “设在哪里?”杨定安问道。 “让杨虎找个地方!”陈浩秋说道。 …… 发完要求上海站更换密码的命令之后,方不为又让发报员持续监听。 等了足有一个多小时,电台里才收到了陈浩秋确认的信号。 看来陈浩秋离电台的位置不算近。 方不为心里一动,打开了系统。 当看到信号源的具体位置时,方不为差点被把眼珠子瞪了出来。 不是市政府的那一部,这部电台与这里的直线距离竟然不到两公里? 方不为知道陈浩秋有三部电台,一部在上海市政府,一部在南市,另外一部是移动电台。 移动电台架设太麻烦,也极不安全,方不为以为,就算陈浩秋不用市政府这一部,也会用南市这一部,但他没想到,陈浩秋偏偏就用了移动电台,还离自己这么近? 这让自己回去后怎么圆? 方不为深吸了一口气。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先找到陈浩秋再说吧。 他先算了一下时间。 “等上海站的三遍确认指令发完之后,再发送确认收到的信号……一定记得,末尾加上马处长的指令代号…… 再两分钟之后,通电上海站,电文如下……现已查知,匪众已经昆山,逃至上海,乘别克牌黑色轿车,车身有损……请上海站与各部尽快搜寻……” 方不为故意把这条情报压了一晚上,就是拿来现在用的。 “总共是五分钟……记清楚没有?”方不为厉声问道。 “卑职明白!”两个发报员小心翼翼的应了一声。 后面的几个大汉就差把枪顶层到他们的头上了,由不得两个发报员不害怕。 “看好他们!”方不为一指叶兴中。 …… 方不为断定,以陈浩秋的心性,肯定不会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电文指令,交给手下代发。 再加上电台所在的位置,有九成九的把握,陈浩秋就在电台旁边。 抗战时期,不管是军统中统地下党,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电台,都设在法租界,是因为日本人就算明知道里面有抗日分子,也明着进不来。 至多也只能是暗杀或是绑架。 对于陈浩秋来说,整个上海,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这也是方不为要把电台和指挥部设在法租界的原因之一。 陈浩秋的确认指令连发了三遍,每遍间隔一分钟,等发报员以马春风的名义确认之后,又过去了一分钟。 等收到给上海站的通知电文时,方不为已经找到了确切的位置。 “富兴记?” 方不为对在街对面,看着二楼金黄色的匾额,默默的念了一句。 门口站着四个黑衣黑裤的大汉,开着衣襟,露着腰侧的枪柄,一看就是帮派份子。 楼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方不为穿过了大街,靠近了大门,耳朵里听到的声音更加杂乱了。 “叮哩当啷……咚……买定离手……”这是在摇色子。 “稀里哗啦……”这是麻将。 “皇上……九……九……”这是牌九。 赌档? 陈浩秋把电台架设在这种地方? 第四二三章 赌档 方不为又打开了系统看了看。 电台就在三楼,此时正往外发送着电波。 “这位老板,进来玩两把?” 一个戴着瓜皮帽,穿着短褂的小厮乐呵呵的招呼道。 “好!”方不为应了一声。 陈浩秋能把电台设在这种地方,楼上肯定上不去。此时又是大白天,想偷潜进去不被人发现,根本不可能。 而赌场的出入口肯定有好几处,不确定陈浩秋会从哪个门里出来,方不为只能进去实地侦察。 从南京宪兵司令部出来的时候,方不为就精心化了妆,除非和陈浩秋、杨定安碰了面,否则不会有被人认出来的可能。 “贵客一位,楼上请!”伙计眉开眼笑的提醒着里面的同伴。 只是扫一眼方不为身上的穿着,伙计就将他定义为肥羊。 “不用,我就在大厅玩玩!”方不为拒绝道。 上了楼,被关在房间里,自己还怎么侦察? 伙计下意识的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穷鬼。 往前没走几步的方不为暗自冷笑。 要不是老子没时间,非给你赢破产了不可。 里面接应的伙计带着方不为,先到了柜台兑了筹码。 富兴记是上海滩数的上名号的赌档,一百大洋以下的筹码,人家根本不兑。方不为既没大方,也没小气,兑了五百大洋的筹码。 筹码有大有小,全都是塑料材质,虽然看起来没有几十年之后的那般花哨,颜色也只有黑灰两种,但边角圆润,字迹清淅,做工也算精细。 方不为谢绝了伙计的引领,端着筹码,装做好奇的样子,先在大厅里转了两圈。 赌场的出入口确实有四个,但上下的楼梯,却只有两道。 一道就在大厅正中央,铺着红地毯,专供豪客上下二楼。 另一道却在靠在赌档后门的位置,楼梯口还守着两个大汉。 陈浩秋如果要出去,只能从这道楼梯下来。 因为大厅的楼梯,只通到二楼。 方不为心中了然,把玩着手里的筹码,走到了离后楼梯不远的一处赌台。 这里玩的是骰宝,玩法虽简单,但花样却多。 赌大小,猜单双,甚至还有猜点数的玩法。 四周人头攒动,呼喝声震天。 方不为假意的看了几分钟,等一位赌客退出,顺势占了个位置,正斜对着后楼梯口。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荷官把手里的骰盅摇的震天响。 方不为随意的把手里的一枚筹码丢了出去。 筹码往前滚了几圈,摇摇晃晃的滚到了一个大号的“围”字上。 “出手无悔!”荷官旁边专门计筹的股计大吼一声,露出一丝窃喜。 旁边的赌客全都回过头来,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看着方不为。 “围”的意思就是豹子,能摇出的机率小之又小。 这还是其次,关键是方不为扔出去的筹码面值一百大洋。 一楼的赌台档次不高,大部分的赌客都是一块两块大洋的赌,能押十块大洋的都不多见,方不为一出手就是一百大洋? 方不为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膀,不经意的往楼梯口扫了一眼。 楼上的电波消失了,陈浩秋很有可能马上下来。 “买定离手!”看方不为毫不在意,荷官知道遇到了真肥羊,骰盅摇的更起劲了。 这一枚筹码,还真是被方不为随手扔出去的。 他四处走动的时候,随意在左手的筹盒里拿了一枚在右手里把玩,而三枚以一当百的筹码,就在小盒的最上面,正好被他挑中。 “咚”的一声,骰盅被荷官扣在桌子上,旁边计筹的伙计伸手示意了一圈,意思是下注结束。 “开!”荷官大吼一声,掀开了盅盖。 色子的点数是三个三! “九点,单……” 就连荷官报点的声音都小了一大截,他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方不为,许久之后,才艰难的说了两个字:“围三……” “嘶……”旁边全都是倒吸冷气的声音。 虽然都输了钱,但没有一个人骂出声。 “赌中了围,是要赔二十四番的……” “一百赢了两千四……他娘的,发大财了?” 赌客看神仙一般的看着方不为,全都兴奋的像是吃了春药一般。 方不为却皱了皱眉头。 运气好到爆,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 他是来办案的,不是来发财的。 伙计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荷官。 从正午开门到现在,这张赌台上所有的流水,都没两千四百大洋。 “兑!”荷官咬牙吼了一声。 计筹的伙计深深的看了方不为一眼,跑到柜台取筹码了。 “真兑了……” 赌客们又集体高潮了。 方不为心里气的大骂。 本不想引人注意,但一动就是大动静。 楼梯口好像有人影闪动,方不为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刚刚走下楼梯的三个人,听到不远处震天般的惊呼,全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被赌客们围在中间,如众星捧月般的方不为,自然就成了这三人关注的焦点。 方不为和陈浩秋的目光,准准的碰到了一起。 该死! 方不为暗骂一声,微微的侧过了头,避开了陈浩秋的视线。 这上面的三个人,他全认识。 靠近赌台一侧的是陈浩秋,杨定安就跟在他的身后。 而和陈浩秋并肩站着,穿着一身西装的中年男子,正是淞沪警备司令部保安处处长杨虎。 来之前,谷振龙专门给方不为看过他的照片,还曾建议方不为,必要的时候可以联系这一位。 方不为低着头,拍了拍赌台,压着嗓子对荷官说道:“再不开了?” “开!”荷官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开,开……开……请贵客下注……” 他生怕方不为赢一把就跑。 “看来是有人中了大注……”杨虎瞅了一眼方不为对陈浩秋说道。 “好像有点眼熟?”陈浩秋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再往赌台的方向一瞅,已看不到方不为的正脸了。 方不为低着头,弯着腰,手里捏着一把筹码,正盯着赌台上的一排大字直咬牙。 特么的,怎么这么巧? 荷官还以为方不为在纠结押什么合适,大声的吼了一句:“买定离手……” 手机站: 第四二四章 运气 “你来上海时间虽不长,但打过交道的人多了去了,看到一两个眼熟的,有什么打紧?”杨虎随意的说道。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陈浩秋也不纠结了,陪着杨虎出了门。 等陈浩秋转过了身,方不为才暗松了一口气,顺便将一枚追踪器丢到了陈秋身上。 万幸,陈浩秋没有认出自己。 三个人出了后门,一辆小车及时的停在了门口,杨定安打开了车门,等着让杨虎上车。 “查找匪众行迹的事情,就拜托处长了!”陈浩秋又抱了抱拳。 “我会安排下去,你等消息就好!”杨虎说道。 看杨虎上了车,小车开出了后院,杨定安才问道:“站长,为什么不让杨处长顺便查一查几位兄弟的事情?” 杨定安说的是上海站的四名队员,无缘无故失踪,又被人沉了江的事情。 “被人扫了好几处场子,到现在却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杨虎现在也是焦头烂额,能帮上一件就不错了……” “也是奇了怪了?”杨定安幸灾乐祸的说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厉害人物,敢捋青帮的虎须?” “走的夜路多了,迟早会碰到鬼……”陈浩秋盯着杨虎离开的方向,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 和江湖人接触的久了,真把自己当成了江湖人? 杨虎生生的毁了自己的前程,却不自知! …… 方不为一头的冷汗。 真特么的见了鬼了? 越不想赢,却越赢越多。 刚进赌档时兑的五百大洋,在短短的半个小时里,竟然翻了二百多倍。 说出去谁会信? 方不为看着堆在眼前的一堆筹码,欲哭无泪。 赢了第一把的时候,他从荷官和伙计的表情当中就能看出,想把赢的钱带出去,无疑于痴人说梦。 那会才是两千多大洋。 但这会,已成了十多万。 说来也奇怪。 他押小注的时候,押什么输什么,但只要是把筹码全押上去,押什么中什么。 身后的赌客全都跟着他押,没几把之后,便害的赌档停了这座赌台。 为了尽快把钱输完,没等赌场的人来提醒他,方不为便自动上了二楼。 但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他原本想着尽快把钱输完,好去追踪陈浩秋,但赌场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上了二楼之后,方不为第一把就押了一次围三,也就是三个一,结果直接就中了。 方不为不信邪,还想继续押下去,但荷官不乐意了。 再翻二十四倍,只能是把这间赌场抵给方不为。 荷官限定,只能赌大小。 方不为只能答应。 结果还是押什么中什么。 荷官本来想做手脚,但被老被制止了。 “这次……押什么?” 对面的荷官,脑门上全是亮晶晶的汗。 “我来!” 赌场的老板推开了荷官,拿起了骰盅。 “换玩法吧!” 方不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贵客想玩什么?”老板盯着方不为问道。 别看他好似稳如泰山,其实心里惊的就跟打雷似的。 在赌档里厮混了几十年,还真没见过这么邪门的客人。 “牌九!”方不为咬牙说道。 还有赌客出千让自己故意输的? 自己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好!”老板应了一声。 玩什么都行! 方不为赢的越多,他倒越不担心了。 “小牌?”老板又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大牌的玩法太复杂,小牌主要是比大小。 “哗啦……”老板将一副牌九倒在了桌子上,开始洗牌。 只是在一两秒的时间里,方不为就记住了几张牌。 骨牌是手工雕刻的,在方不为看来,每一张都有差异。 “谁来!”中年男子指着色子说道。 牌九摇的是明骰,用的是一只碗,直接能看到点数。 “我来!”方不为叹了一口气,一把将面前的筹码全部推了出去,意思是一把定输赢。 他接过了骰碗,用双手抱着,一下一下的摇了几下。每一次,等碗里的色子快要停止滚动的时候,方不为又会再摇一次。 他在熟悉手上的力道,以便能控制色子,得到想要的点数。 中年男子露出了一丝冷笑。 他侵淫此道几十年,岂能看不出方不为想要干什么? “咣当……”等终于摇到自己想要的点数之后,方不为才暗松了一口气。 看看系统,陈浩秋还在移动当中,马上就会走出追踪器的有效范围之内。 中年男子先抓牌,他没有看牌,也没有摸牌,只是把两张牌扣在了自己面前。 大小无所谓,他就想看看方不为怎么出千。 方不为则是直接把牌翻了过来。 双高脚,十一点。 没办法,只能按照色子的点数抓牌,方不为怎么算,自己都摇不到瘪十。 十一点,已经是他能摇到的最小点数的牌面了。 “我输了……”方不为耸了耸肩,站了起来。 中年男子狐疑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选来选去,就选了这么一副牌? 输了十几万的大洋,这人竟然还能面不改色? 怎么看起来就像他故意要输的? 老板有些看不懂眼前的这位客人了。 “贵客慢走,欢迎再来!”中年男子笑眯眯的说了一句,又对旁边的手下点了点头。 就算这个人最终没赢钱,也必须查一查他的底细。 这段时间,帮派的产业连连被人扫荡,遇到这么诡异的客人,老板不得不多个心眼。 等方不为出了门,男子才随意的翻开了手里的牌。 瘪十? …… 去特么的? 方不为站在门口,大声骂了一句。 陈浩秋已经跑出了十公里的有效范之内,方不为现在只能顺着红点最后消失的方向,往前追了。 结果没走几步,方不为便发现有人在跟踪自己。 自己不想惹事,才故意输了钱,没想到赌场还不放过自己? 方不为加快了脚步,身后的几个大汉紧追不舍。 等到了一处偏僻的巷子,方不为转过了身,看着紧追过来的大汉,露出了一丝狞笑。 “兄弟,跟我们走一趟,老板想见你……” 去你妈的…… 方不为一声低吼,像下山的猛虎一样扑了上去。 手机站: 第四二五章 惊觉 半个小时后,陈浩秋和杨定安再次来到了黄浦江边。 四个队员的尸体,就是被从这里捞上来的。 七八个队员已经寻访了大半天,却还没有找到知情者。 陈浩秋紧紧的锁起了眉头。 队员是被杀死后,绑着石头丢到了江里,可能是石头脱落了,其中一个浮到了江面上。陈浩秋再雇人一捞,果然又在上游捞出了三具尸体。 “站长,我怀疑是江湖仇杀!”杨定安说道。 陈浩秋没有说话。 这四个人确实有帮派的身份,而且还是杨虎出面安排的,但也只是为了便于行动挂了个名,平时并不怎么参与帮派的活动,应该没有结下过什么死仇。 他更倾向于,四个队员是被灭了口。 “他们和帮中的哪些兄弟走的近一些?” 陈浩秋又问道。 这四个人都是杨定安的手下,实际情况也只有杨定安最了解。 “老七,花鬼……”杨定安报上了一连串的人名。 “回去之后先问一问这些人,看出事之前,都有谁见过他们……”陈浩秋又交待道。 “明白!”杨定安应了一声。 “这里就先交给你了……”陈浩秋交待了几句,准备离开。 “处长电报里交待的案子怎么办?”杨定安问道,“杨虎不一定能顾的上,我们要不要再派人?” “事关处长清白,肯定不能大意!”陈浩秋回道,“我亲自带人去查……” 杨定安点了点头。 陈浩秋坐在车上,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四个队员,死的太蹊跷了。 要不是马春风被诬陷,方不为正在追查此事,没办法脱身,不然他完全可以借调方不为到上海,帮着自己查一查四名队员的死因。 对于方不为,陈浩秋还是极为佩服的。 论心计有心计,论能力有能力,特别是在刑案一道,简直是天纵奇材。 不但查案是好手,做起案来也不差。 一想起使馆案的始末,陈浩秋便啧啧称奇。 他最称赞的,便是方不为的化妆技术,三五分钟的时间,就能变成另一副模样。 就算是自己,第一眼看上去的时候,也只会觉的有些熟悉,却认不出这就是方不为。 一个间谍有了这样的能力,等于无限降低了暴露的可能性。 陈浩秋又叹了一口气。 可惜,和方不为相处的时间太短,自己也只是学到了个皮毛…… 嗯,怎么感觉这么奇怪? 陈浩秋下意识的愣了一下。 化妆……熟悉感……方不为? 就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陈浩秋的脑子里直发懵。 赌场里的那个人是方不为? “停下……”陈浩秋一声暴吼。 司机吓的一脚刹车。 “咚”的一声,陈浩秋收势不住,撞在了前座的靠背上。 头被撞的生疼,陈浩秋却却像是没察觉到一般。 方不为正在南京追查马春风被诬陷一案,怎么突然到了上海? 到了上海没有通知自己不说,见到自己之后,为什么不敢相认? 难道是在执行什么任务,或是在追踪什么人? 但为什么恰巧就追到了赌场里来? 不可能这么巧! 难道……方不为在跟踪自己? 陈浩秋觉的嗓子直发干。 “去富兴记!”陈浩秋的声音有些发颤。 …… 几个大汉不但被打断了手脚,更怕他们惊呼而招来更多的人,方不为直接下了重手,全部打晕了。 总算是出了半口恶气。 方不为拍了拍手,走出了巷子。 怕再被人跟踪,几分钟之后,方不为又成了另外一副模产。 胡子不见了,脸上的皮肤也白了好多。西装换成了中山装,还戴了一顶大檐帽,看起来像是进步青年。 刚刚出了成衣店,方不为再次打开系统,定神一看,顿时大喜。 代表陈浩秋的红点出现了,而且离自己越来越近。 陈浩秋回来了! 不用自己再满上海城的搜寻了。 方不为松了一大口气。 赌场里是不能去了,但必须得在赌场附近找个落脚的地方,就近监视陈浩秋。 最好能瞅准机会,一举将陈浩秋拿下。 分到用时才恨少! 最后的一百积分,已被方不为兑了一枚追踪器,用到陈浩秋身上了。 要是再有一枚窃听器,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到现在,方不为也没弄明白系统的结算规律。 按理说邮轮事件已经结束了,系统该奖积分奖厉给自己才对。 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系统连个提示都没有。 也可能是因为于二君还在南京,危险没有彻底解除的原因。 要是系统能及时兑换就好了。 方不为甚至想着,要不要背几箱手雷,潜到日本的军营里,让他们看看烟花。 转了一圈,方不为在赌场附近挑了一家酒楼。 其实还不如叫做青楼更合适一些。 民国不禁这个,都是当正当营生来经营的。稍微高级一些的场合,都分的不是那么清楚。 上了楼之后,听着耳边莺莺燕燕的,闻着大烟燃烧散发出的异香,方不为才惊讶的发现,人家这里还是综合性的服务场所。 赌场对面是青楼,青楼里买抽大烟,黄赌毒都全了,还真是相得益彰! 刚想到这里,方不为的脑海里便生出一丝奇怪的念头。 自己之前好像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还和此次的案子有关? 念头一闪而逝,再也抓不住了,方不为却是一喜。 这样的灵光一现越来越多,说明发现的线索也越来越多。 根据以往的经验,离抓住关键的头绪已不远了。 方不为掏出小本子,把赌场,青楼,烟馆几个词写了上去,准备有时间之后再好好研究一下。 按照方不为的要求,青楼的小厮带他进了一间临街的雅间,随后就有一位徐娘半老的老妈子出现。 老妈子刚要给方不为介绍姑娘,就被方不为打断道,“先上几样小菜,一壶好酒,我要等人……” 看到方不为拍在桌子上的几块大洋,老妈子笑的满脸都是褶子:“贵客放心!” 老妈子出去以后,外面又传来了几声叫嚷,方不为扭头一看,一群人抬着被他打晕的那几个大汉进了赌场。 方不为的嘴角牵出了一丝冷笑。 手机站: 第四二六章 自证 红点距离这里越来越近,明显可以看出,陈浩秋的目的地就是赌场。 难道是陈浩发现了什么新情况,要给本部发电文? 方不为暗暗的怀疑道。 几分钟以后,一阵刺耳的笛声由远及近,没几秒,方不为就看到一辆小车如同失控的疯牛,快速的从街头开来。 方不为看了一下系统,应证了一下,陈浩秋就坐在这辆车里。 车还没停稳,陈浩秋便跳了下来,急步冲进了赌场。 方不为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让陈浩秋这么着急? “东爷……”门口的大汉招呼着陈浩秋。 东爷是陈浩秋对外的浑号,除了上海站的亲信,其他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名。 陈浩秋经常来,赌场里的保镖伙计全知道,这位是大老板的朋友,所以一点都不敢怠慢。 “这的人呢?”陈浩秋急走几步,指着靠近后楼梯,空无一人的那张赌台问道。 “爆庄了,就先被封了!”负责赌场一楼的管事回道。 “是不是个子很高,留着八子胡,穿着浅色西装的一个人……” “对,就是他,赢的太多,被请到二楼了……” 管事的话音还未落,陈浩秋便冲向了二楼。 等他冲到二楼的雅间,找到赌场的大管事时,地上正躺着四个疼的满头是汗的大汉。 任老板正冷着一张脸,问着几个大汉失手的细节。 “四个打一个,你们连枪都没来不及往外掏,就被人家摞翻了?”任老板一声冷笑,重重的踩在大汉受伤的手腕上,“你觉的我会信?” 大汉当既一声惨嚎。 陈浩秋一听就知道,任老板说的是方不为。 “人走了?” “东爷!”任老板抱了抱拳。 说是老板,他其实占的股份并不高,至多算是个大管事。 “在下面骰宝赌台上赢钱的那个人走了?” 陈浩秋又问道。 “对!”任老板点了点头,“赢了十几万,又故意输了回来……我派人想摸一摸底细,却没想到全是饭桶,一个照面,就被人家全放倒了,连掏枪的机会都没有……” “呵呵呵……” 陈浩秋嘴里笑着,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心里更是发寒。 方不为真是冲着自己来的。 几个手下被架了出去,任老板还在不断嘀咕:“邪了门了,这还是人么?人还能厉害成这样?” 换成别人,陈浩秋自然不信,但换成方不为,再厉害一倍,陈浩秋也不觉的出奇。 方不为明明还在南京给马春风翻案,而且所有的案情经过,陈浩秋同样知道的一清二楚。 幕后人物举报了马春风,又威胁要登报,还对南京方面的调查动向了若指掌…… 此时的方不为,又突然出现在上海,还在暗中跟踪和己? 难道马春风是在怀疑自己? 陈浩秋越想,脸色就越白。 怪不得总部会突然通知更换密码底本…… 自己刚刚换完密码,发送了确认口令,方不为就追到了这里…… 是杨定安,还是发报员泄露的自己的行迹? 陈浩秋越想心里越寒。 “东爷?”看陈浩秋脸色阴冷,浑身散发着逼人的寒气,任老板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给我追……”陈浩秋咬牙着吼道。 …… 当看到赌场内部有人鱼番出动,甚至有两个直奔酒楼而来时,方不为心里猛的一咯噔。 “有没有见到一个穿着浅色西装,留着八子胡的男人……” 听到门口的大汉问着酒楼小厮的话语,方不为惊的站了起来。 这是在搜捕自己! 陈浩秋把自己认出来了? 等小厮说没有见到这么一位客人之后,两个大汉又走向了下一家。 方不为站起身来,整了整帽子,又扔了两声大洋在桌上,对外面喊了一句:“结账!” 看到大街上四处乱窜的大汉,方不为的脸色越来越黑。 自己还没对陈浩秋动手,陈浩秋却先开始对付自己了? 既然陈浩秋高了自己,也肯定能想到,自己追到赌场,就是在跟踪他,更能想到他谋划的事情败露了…… 狗急跳墙,鱼死网破,陈浩秋会不会真的走出最后一步,投日做了汉奸? 方不为惊出了一身冷汗。 真到这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立既向南京方面发电汇报。 方不为的心里越来越沉,就像压了一颗千斤巨石。 特么的,真让自己给玩脱了! 真是该死! 方不为又暗骂了一句。 好死不死的,怎么就和陈浩秋照了面? 自己运气怎么差到了这种地步? 天与不受,反受其遣? 毫无来由的,方不为的脑子里闪出了这么一句话。 难道是因为自己故意输了那十几万大洋的原因? 哪个在前,哪个在后? 又哪个是因,哪个是果? 方不为开始疑神疑鬼。 大街上全是帮派份子,遇到留胡子,或是穿浅色西装的行人,都会被拦下来盘问。 方不为走的不紧不慢,可能是因为个子高的缘故,也被拦下了盘问了几句。 方不为报上了航运公司的地址,称自己是里面的职员。 可能是看方不为长的比较年轻,与上面交待的目标人物不符,大汉随便问了一句就放了他。 看到如狼似虎的青帮门徒,方不为的心直往下沉。 到了现在这种情况,必须尽快控制住陈浩秋。但陈浩秋既然有了防备,根本不会给自己偷袭的机会。 自己只带了二十多个手下,这里又是法租界,是青帮的大本营,凭这几个人,根本没办法把人抢出来。 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了,立既让淞沪警备司令部保安处处长杨虎出动,抓捕陈浩秋。 只要杨虎出面,青帮肯定不会庇护陈浩秋。 青帮有三大亨不假,但知道三大亨后面还有一个大哥的,却少之又少。 自二七年开始,杨虎便是上海警备司令,在这七年间,青帮之所以势力剧增,大部分都是杨虎参与并应用手中的权力全力支持的原因。 三大亨不论资历辈份,年龄大小,全都称杨虎为大哥。 说白了,杨虎便是上海青帮的总头目。 杨虎能做到如此地步,不单单因为他和委员长是结拜兄弟的原因。 杨虎不但救过委员长的命,更救过国父的命,在国党内部声势很重。 控制了青帮之后,杨虎极度膨胀,想暗中控制上海,与委员长分庭抗礼,两人的关系也因此决裂。 但既便如此,委员长也只是将他降了一级,另委任吴铁成任淞沪警备司令。 吴铁成深知没了杨虎,他在上海根本玩不转,索性给了杨虎更大的权力。 这样一来,两人反倒相得益彰。 所以临行之前,谷振龙和陈祖燕都交待方不为,到了关键时刻,可以直接去找杨虎求助。 方不为猜测,就算杨虎的陈浩秋的关系好,但以杨虎的身份和地位,遇到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肯定不会犯糊涂。 但在杨虎眼里,自己只是个毛头小子,哪里会听自己号令,所以方不为才决定,立既向南京发报,再由南京向杨虎发令。 刚到航运公司的楼下,方不为看到了一脸急色的叶兴中。 “怎么了?”方不为低声问道。 “南京急电!”叶兴中回道。 方不为三步并做两步的上了楼,刚进房间,便一把抢过了电文。 “今已查知,夜总会纵火案是青帮所为……杨虎已不可信……” 为什么会是青帮? 方不为差点喷出一口血。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自己还幻想着让杨虎抓捕陈浩秋? 这两个说不定已经勾结在了一起。 “怎么查出来的?”方不为咬了咬牙,定神问道。 “总部在查找纵火所用的汽油的来历时,查到了青帮,也查到纵火当晚,在夜总会门口出现过的那辆小车,之前就停在何公馆……” 一提何公馆,方不为就想到了被江右良灭口的何世荣。 就是在何荣死后,自己追到了何公馆,烧了上千斤的烟土,又带走了何世锐的一干弟子。 后来,上海的杜老板求到了马春风那里,特务处才放了这些青帮门徒。 “青帮的人怎么说?” 方不为冷声问道。 他记得,何世荣死后,南京城里的青帮门徒,全由何世荣的大弟子宋词思明负责。 当时追到赵金山的夜总会,何世荣刚刚被灭了口,宋思明暴怒之下出口不逊,还被方不为掰断过几根手指。 “宋思明交待,这些帮众是上海派过去的,他只是尽了一下地主之义,这些人到南京具体做过什么,他一概不清楚……” 推的倒是干净。 方不不冷笑一声:“纵火的汽油是他提供的吧?” 民国的小车稀缺,最大的原因是汽油被列入管制品之类,普通人根本买不到。 上海的青帮份子跑去南京放火,这么长的路,全是关卡,汽油根本带不过去,只能到南京再想办法,不用想,肯定是南京的青帮提供的。 “是!”发报员回道。 青帮? 火是青帮放的,那信是不是青帮送的? “咔”的一下,方不为的脑子里闪过了一道光。 他猛的一愣,又飞快的掏出了那个小本子,胡乱的往前翻着。 前一页写的是赌场,青楼,烟馆三个词。 再往前翻,是他刚刚被谷振龙叫到宪兵司令部的第一天,带着刘安强,勘察送了几封告密信的现场时,脑子里灵光一闪后,记下准备日后提醒自己的几个词。 方不为终于明白,自己当时在现场的灵光一现具体是什么东西了。 就是黄赌毒三个字。 特务处的信是暗娼送来的…… 警察厅的旁边有烟馆…… 宪兵司令部与特工总部相连的巷子里有赌档,还有一处青帮用来收保护费的市场…… 怪不得根本找不到目击者。 也怪不得几大特务机构追踪不到送信的人的行踪。 送信的人藏身的地点竟然离几大特务机构如此之近,全都是这种龙蛇混杂的场合不说,还有内部人接应…… 不用猜了,之前的所有事情,都是青帮和陈浩秋联合起来做的。 怪不得陈浩秋会把移动电台架设在青帮的赌场里,发完电报之后,又会和杨虎一起出现。 那此次事件当中,到底是谁在主导? 是陈浩秋,还是杨虎? 举报马春风,可以说是陈浩秋想上位,但举报赵世锐,又烧了夜总会这两件事,又在其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 难道真如陈祖燕所言,是陈浩秋故意想把水搅浑? 不管怎么说,都必须要向南京汇报,之前一连串的举报信,也很有可能就是青帮送的。 现在,陈浩秋与杨虎勾结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防止陈浩秋投敌。 “立即安排人手,随时等候命令……”方不为对叶兴中说道。 他打开系统扫了一眼,陈浩秋还在赌场。 看着叶兴中出门,方不为又重重的咬了咬牙。 事关国家生死,还讲什么兄弟情义? 方不为的眼神渐渐变冷,转过身来,又对发报员说道: “联络总部,电文如下……” 他只说了个开头,发报员就是一声惊呼:“长官,捕捉到异常信号,疑是上海站发往总部的电文……” 方不为猛的一惊。 陈浩秋想要干什么,事情都已经败露了,还敢向南京发报? 难道是要摊牌。 “译!”方不为吼道。 不到两分钟,发报员便将译出的电文交给了方不为。 字不多,只有两句。 “处长,不用为难不为!你若疑我,我便自缚双手,回宁请罪……” 方不为震的连身体都跟着晃了两下。 陈浩秋想要干什么? 拉自己下水? 更或是缓兵之计? 方不为直觉不可能。 陈浩秋的身份太敏感,知道的情报又太多,别说有线索或是有证据,哪怕有一点风吹草动,南京政府都会对他采取措施。 这也是方不为觉的有疑点,但一点都没敢在谷振龙和陈祖燕面前提及的原因。而且他相信,陈浩秋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陈浩秋现在来这么一出,明摆着是在告诉南京,他已知道南京在查他,这是在逼着南京方面提前对他动手。 真是要心里有鬼,陈浩秋不会白痴到这种地步。 陈浩秋要真有问题的话,知道了筹划的事情已经败露的第一时间,绝对不会是自己先跳出来,忙着洗清嫌疑。 此时要换成方不为,肯定是先想办法弥补自救,更或是杀人灭口,然后再想办法外逃。 难道陈浩秋是被冤枉的? 方不为还在分析,发报员又提醒着他:“长官,南京来电……” “念!”方不为叹了一口气。 现在不但陈浩秋知道是自己在查他,就连南京也知道,自己在上海的行踪暴露了。 不知道谷振龙等人会不会怀疑,是自己故意给陈浩秋放的水? “你他娘的搞什么把戏?”发报员一脸古怪的念着电文。 一听就是谷振龙的口气。 方不为又叹了一口气,现在只能实话实说。 他简略的将自己被陈浩秋识破身份的经过,发回了南京。 “杨虎已不可信,想办法处理陈浩秋……” 发报员又念着第二份电文。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接到这样的命令,方不为的心脏还是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 “明白……” 事态紧急,即便心中再狐疑,方不为此时也不敢有一丝的含糊。 自己稍一犹豫,就会让谷振龙等人怀疑自己在同情陈浩秋。若是派其他人来,一个计划不当,就有可能被陈浩秋查知,南京方面要灭他的口。 陈浩秋不投日,难道等死吗? 现在摆在方不为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抓,二是杀! 但他总觉的陈浩秋此时的举动有些说不通。 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杀错人! 方不为正在犹豫接下了来怎么做的时候,外面传来叶兴中的敲门声。 “长官,下面路过几个很奇怪的人……” “青帮?”方不为抬眼问道。 应该是陈浩秋派出搜捕自己的帮派份子。 叶兴中点了点头,又指了指窗口。 方不为狐疑的看了叶兴中一眼,走到窗边,把窗帘掀开了一角。 确实是青帮的人,但不是在搜人。 两个大汉一人一边,举着一条横幅从楼下路过。 看到条幅上的内容时,方不为瞳孔猛的一缩。 “若是信我,就来一叙,若是疑我,就来一枪,哥哥我在赌场门口等你……” 长幅的右下角,是一组数字,正是陈浩秋的指令代号。 陈浩秋现在摆出这么一副架势,已摆明他能猜到南京对他的态度,更猜到自己肯定离他不远。 看到这样的奇景,大街上的人全都是一副好奇的样子,站在街边不断的指指点点。 方不为往附近瞅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有人的盘查询问。 “青帮的人不搜人了?”方不为问道。 “没往这边来过!”叶兴中回道。 引蛇出洞,诱敌深入? 难道陈浩秋真的敢坐在赌场门口等自己? 要是心里有鬼,陈浩秋绝对不会向南京发电,质问马春风,更不敢做出坐在赌场门口,等着送死的举动。 矛盾的地方太多,方不为越不越看不懂了陈浩秋了。 “派个机灵的兄弟,过去看一下……”方不为交待道。 几分钟之后,叶兴中来汇报,赌场的大门口,果真坐着一个疑似陈浩秋的人物。 但可惜,包括叶兴中在内,都只是见过陈浩秋的照片,没有见到过他的真容。 换做是自己,找一个身材面貌有几分相像的,再好好的化一下妆,让不太熟悉的人误以为这就是自己,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只能是自己亲自出马了。 “那条街上什么情况?”方不为又问道。 “很正常,青帮搜捕的人也全撤回去了!”叶兴中回道。 “守好这里,我亲自去一趟!”方不为起身说道。 看方不为脸色冷峻,叶兴中张了张嘴,劝告的话到了嘴边,最终却没敢说出来。 方不为找到了航运公司的英国佬,说了要借他的车用一下。英国佬一点推辞都没打,还应方不为的要求,给他派了个英国下属当司机。 方不为敢断定,就算是怀疑车里坐的是自己,不管是陈浩秋,还是青帮,都不会朝这辆车开枪。 车子出了航动公司,没用两分钟,就到了赌场的那条街上。 方不为坐在后座,从窗帘的缝隙里扫了一眼,就看到大马金刀的坐在赌场门口的陈浩秋。 四周再没一个多余的人。 别说大汉,就连之前迎客的小厮也不见了。 引蛇出洞也不是这么个引法! 陈浩秋搞什么鬼? 难道真不怕自己一枪崩了他? 自己重情义不假,但陈浩秋也同样清楚,自己有底线。 更何况,他怎么敢保证,南京方面不会派其他人来灭他的口? 方不为仔细的看了看,陈浩秋手里捧着一个酒壶,此时正对着壶嘴,往肚子里猛灌。看似豪爽自得,但脸色却不对。 陈浩秋的脸上一片青灰,像是心如死灰,更像是生无可恋。 方不为想到了条幅上的后半句:你若疑我,便来一枪…… 陈浩秋不止是在告诉自己,更是在告诉南京:哪怕不惜一死,他也要证自己清白…… 方不为心头一片滚烫。 他一直觉的,陈浩秋的身上有一股侠气,所以当时那么多的疑点和线索,全部都指向了陈浩秋,但方不为还是不愿相信,陈浩秋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就是这个原因。 方不为不断的告诫自己:你不但是一名特务,而且身上干系极大,若是出了意外,除了一死,别无他路…… 但方不为还是控制不住的想下车,想亲口问问陈浩秋,真相到底是什么? 用力的咬了咬舌尖,方不为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先是拨出手枪,轻轻的上了膛。然后又掀起身上的半面大衣,看了看挂在里衬口袋上的几枚手雷…… 以防万一,自己这是在以防万一…… 方不为深深的吸了几口气。 “麻烦你调头,停到坐在路边的那个人旁边……”方不为指着陈浩秋说道。 “好的!”英国司机用蹩脚的汉语回了一句。 看到一辆小车向自己驶来,陈浩秋的眼睛猛的一亮。 当看到窗帘被拉开,方不为只是冷眼盯着自己,并没有把枪口对准自己的时候,陈浩秋猛的一声大吼,用尽全力的把酒壶摔到了地上。 摔杯为号? 方不为猛的一惊,差点就举起了手枪。 好在陈浩秋的大笑声及时的响了起来。 陈浩秋边笑着边往小车走来,方不为明显的看到,陈浩秋的脸上全是泪水。 方不为一阵惭愧,飞快的把手枪插进了腰里,并扣上了大衣的扣子。 “好兄弟……”陈浩秋一把拉开了车门,没有一点顾及的坐了进去,然后一把抱住了方不为。 他是真的感动。 方不为不惜以身犯险,竟然真敢来见自己? 能交到这样的兄弟,此生无憾…… 听着陈浩秋哽咽的声音,感受着他微微颤抖的身体,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心中的愧疚感更盛了。 陈浩秋确实不怕死,但还没有愚忠到明知被人诬陷,自己却要等着受死的地步。 大街上看似一切正常,但几个关键的位置,他全都安排了人,只要有人异动,便会率先开枪。 陈浩秋防的不是方不为,而是怕南京怀疑方不为放水,派其他人来处理自己。 他也只是以防万一。 舍生取义的事情,不是拉出一个人来就能干的出来的。 陈浩秋有九成九的把握,在仓促之下,明知会有重重埋伏,依然敢跑到青帮的老巢来刺杀自己,除了方不为这种蠢蛋,还真找不出几个。 当然,自己也是个蠢蛋。 方不为了解他,他同样了解方不为。 在没有确定门口坐着的确实是自己的前提下,方不为肯定不会冒然动手,更不会派手下来动手,所以只会是他亲自来确认。 当方不为看到自己不惜以死自证清白的时候,他还要是能下得去手,陈浩秋敢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 手机站: 第四二七章 一丘之貉 “哥哥我真没看错人……”稍稍缓过了一些,陈浩秋重重的在方不为的背上拍了两把。 方不为没说话,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陈浩秋刚要坐直身体,却觉的胸口硌的慌。 “什么东西?”陈浩秋松开了方不为。 “没什么?”方不为哂笑一声,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 陈浩秋久经军伍,只是扫了一眼,就从大衣外面凸起的形状猜到了是什么东西。 “手雷……你……你个王八蛋……”陈浩秋指着方不为大骂,“老子白他娘的感动了……” 自己枉做小人了! 方不为满心满脸的尴尬。 “麦嘎的……”司机突然一声惊呼。 “东爷……”外面又是几声怒吼。 方不为定神一看,不知突然从哪里冒出来了七八个大汉,长枪短枪全有,将小车团团围住。 方不为脸色一黑,怒视着陈浩秋:特么的还敢笑话老子? “误会……误会……” 这次轮到陈浩秋尴尬了。 面对此情此景,方不为和陈浩秋对视了一眼,然后竟不约而同的生出同一种想法:都特么不是好东西…… 但二人却又无比的理解的对方。 两人愣了一下,然后相视一笑,所有的尴尬全都不翼而飞。 方不为又指了指外面一堆黑洞洞的枪口,意思是让陈浩秋先把这些人打发了。 “滚开……”陈浩秋打开车门,对着外面吼了一声。 手下看到车里只坐着一个年轻人,手里没有拿枪,只是冷冷的盯着他们,都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至少说明陈浩秋没有被胁迫。 “全部滚回去……”陈浩秋又吼了一句,“老子是出去办事!” 一群手下个个都是一头雾水。 之前还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怎么转眼之间就成恼羞成怒了? “开车!”陈浩秋又吼了一句。 “ok……ok……”英国手忙脚乱的发动着汽车。 看到司机的模样,陈浩秋猛的瞪圆了眼睛,指着英国司机问道:“你小子可以啊,用的竟然是洋司机……” 方不为脸色又是一黑。 陈浩秋也真是心大,到这会了竟然还好奇这个? 方不为让司机加大油门,飞一般的开出了这条街,开了足有五分钟,马上就要开出法租界的时候,才让司机停了下来,然后又拉着陈浩秋下了车。 知道方不为想要害自己的话,刚才就开枪了。陈浩秋现在纯猝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 “到这会了你疑心还这么重?”陈浩秋不满的说道,“哥哥我要想害你,你以为你能离开那条街?” 陈浩秋只以为方不为是在怕自己的手下会跟上来。 两个人现在在一间裁缝铺子,方不为三两下,便给陈浩换了一身行头,又拿着裁缝用来裁布的粉笔,在手上搓了两下,扑在了陈浩秋的脸上。 陈浩秋原料本黑红的脸膛当即就成了粉白色,顿时年轻了好几岁。 “少废话!”方不为瞪眼骂道,“你以为我在防你?” 没用三分钟,两个人全换了一副模样,方不为又拉着陈浩秋出了裁缝铺。 “哪一个不是青帮的产业?”方不为指着满大街的店铺说道。 “我怎么知道?”陈浩秋翻了个白眼。 方不为左右瞅了一眼,看到了一块不伦不类的招牌。 “天父楼……” 汉字底下,还有一排英文,看起来像是外国人开的一样。 方不为拉着陈浩秋走了进去。 确实有些西洋化,连迎客的小厮都穿的是西装马甲。 但上了二楼之后,画风就不对了。 虽然穿的不是西洋裙就是西服长裤,但莺莺燕燕的一堆,全都是浓妆艳抹的姑娘。 房间里还传出丝丝的大烟味。 什么外国人开的酒楼? 这特么纯猝是国人借着外国人的噱头开的青楼。 方不为直接傻眼了。 “你还好这一口?”陈浩秋取笑道。 “给安排个安静的房间……”陈浩秋摸出了几块大洋,扔给了跑过来招呼的老妈子。 “行了,也别换地方了!”陈浩秋基本猜到方不为在防什么,“认识我的人也没几个,就那座赌坊里的多一些……” 再跑下去在街上四处乱转,照样容易被人发现。方不为稍稍的沉吟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你怎么一点都不急?”进了房间之后,方不为急声问道。 陈浩秋能单枪匹马的跟着自己,任由自己安排,方不为对他的猜忌,已去了八成。 陈浩秋即便大奸似忠,自信敢骗过自己,也没自大到敢把性命交到自己手里的地步。 “就算再急,又有什么用?”陈浩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再一个,既然你来了,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方不为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这是真把自己当做无所不能了? “真不是你干的?”方不为紧紧的盯着陈浩秋。 陈浩秋一口气被憋在了胸口,瞬间涨红了脸。 “连你也不信我……” 方不为没有一点的松动,目光直刺陈浩秋的双眼。 他看到了愤怒,不甘,委屈…… 但既便如此,方不为也不敢保证,面对陈浩秋这样的人物,他就能百分百的判断出,陈浩秋没有隐藏自己的情绪? 表情学和心理学也不是万能的。 “也难为你了……”许久之后,陈浩秋才吐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看着方不为,“换成我,我也会怀疑……难得你在没有十成十的相信我的前提下,还敢单枪匹马的来见我!” 陈浩秋再次想到了方不为此行的难能可贵。 方不为等于是在拿命赌他陈浩秋的人品。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所以陈浩秋才觉的,他和方不为都是蠢蛋。 方不为也知道,自己这一次确实是冲动了。 但好在到现在为止。大部分的走向都是在按照自己所期望的方向在发展。 只要陈浩秋没出问题,等于此次事件的严重性在翻着跟头的往下降。 等于最大的危机已经解除了。 “你说你老老实实的被我抓到有多好?”方不为叹着气说道,“非要把我认出来,现在好了,怎么收场?” 手机站: 第四二八章 青帮 一提到这,陈浩秋就一肚子的怒火,就连脸色都冷了几分:“老子怎么知道是你带人来的,还是别人带你来的?” 方不为要是被别人带来的,也只有听令的份。 陈浩秋再蠢,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命交到不知底细的人手里。 “再一个,我要不自证清白,做出一副宁死也不愿被冤枉的姿态来,说不定过不了夜,就会被你取上项上人头……” 方不为也清楚陈浩秋说的是实情,别说过夜,陈浩秋哪怕稍稍的有一丝犹豫,都会让南京方面,更或者是让方不为误会,事情就是他陈浩秋做的。 当然,陈浩秋到现在为止,依然是嫌疑最重的那一个,但至少从方不为手里博了一丝喘息之机。 陈浩秋说的很自然,方不为也没有一丝的尴尬。 彼此了解颇深,都知道如果是谁触碰了底线,另一方就算再顾及私情,动起手来也不会心软。 方不为的手段,陈浩秋已经不止见识了一次。他深信,如果方不为能狠下心来,他能活着逃出去的希望不大。 还有一句话,陈浩秋没说,但方不为也明白。 陈浩秋若不拿命去博这一线生机,不能以死感动方不为,他就只有最后一条路可走:投日当汉奸。 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那你以后怎么办?”方不为又叹着气问道。 陈浩秋身份本就敏感,日本人更是对他发了花红,今天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出来,日本人难保不会联想到他的身上。 以后的陈浩秋只会更加危险。 想到这里,方不为又有些无奈。 无奈自己运气不好,竟直接和陈浩秋照了面? 更无奈陈浩秋没得选择,若不想做汉奸,更不想被冤杀的话,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 不管是谁,后悔的念头是绝对没有过的。 即便再来一次,方不为依然会如此选择。 干系太大,容不得他有一丝侥幸的心理。 “放心,日本人想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差这么一件!”陈浩秋冷笑道。 “还有,这事到底谁干的?”陈浩秋冷声问道。 方不为一脸的懵逼。 老子也想问你这句话。 人要不是陈浩秋派的,是谁便不言而喻。 方不为将前后所有的过程,和自己对此事的推断,以及发现的疑点和线索全部都说了一遍。 陈浩秋听的目噔口呆,好久才回过神来:“你这么一说,连我都怀疑是自己干的……” “但到底是谁?”陈浩秋又加了一句。 “送信,放火的,全是青帮的人!”方不为提醒道。 陈浩秋的脸色一变,沉吟许久后才说道:“你是说杨虎?” 方不为点了点头:“但其中有一个最大的疑点……他和你同时办案,能从你这里得到最新的案情进展,这一点也能证实…… 党国各特务机构,在上海全要仰仗杨虎和青帮,杨虎知道一些高级情报,这一点我也理解。 但是,派到南京送信的和放火的人,明显训练有素,不是杨虎保安处的手下以及青帮份子能够媲美的,我推断,这些人不输于你手下的行动人员……各特务机构即便再仰仗杨虎,也不可能将手下的行动人员借出去才对?” 陈浩秋猛的皱起了眉头。 他感觉一个念头在心里一闪而逝,却又怎么都抓不住。 想了好久想不起来,陈浩秋便放弃了。 “杨虎想找这样的人才,并非是难事!”陈浩秋叹道,“你可能不知道,他在北伐之始,就是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特务处的处长,授职中将……北伐中的大部分情报和反谍,都是由杨虎负责的。” 方不为惊的双目外突。 他还真不知道。 北伐之始就是二六年,那个时候,蓝衣社,党调科连影子都没有,更不论特务处和各大行营调查科了。 杨虎竟然是老前辈? 那一切都能说的通了。 方不为点了点头。 陈浩秋的眉头又皱成了川字型。 “杨虎有什么理由这样做?”陈浩秋又反问道,“当年处长在上海混迹的时候,还走过杨虎的门路,两人之间也算是有交情的……” 父子反目,兄弟阖墙的事情多了,杨虎还和委员长是结拜兄弟呢,但结果呢? “会不会是有什么利益冲突?”方不为问道,“争权,夺利?” “杨虎在党国内资格老,功劳大,待在上海七八年都没挪过窝,他也乐得如此,他能和处长争什么权?要论谁会和处长争权,就那么两三个,最合适的就是我……”陈浩秋沉吟道,“要说夺利,杨虎坐地上海,更暗控青帮,和处长并没有什么利益关系……” “而且……”陈浩秋又咬重了声音说道,“杨虎真要和处长生了罅隙,怎么可能放过我?他明知道我和处长的关系,所以要想对付处长,肯定会先对付我这个中坚份子……就算我和他关系不错,他会放我一马,但不可能在见到我的时候,一点马迹都不露……” 方不为看着陈浩秋,只是叹了一口气。 连我都没把握,一定能从你脸上表露出来的情绪来断定你是不是真的没嫌疑,你竟然敢说出这样的大话来? “但除了你之外,就只有他的嫌疑最大,只能先顺着往下查……你之前没惊动他吧!” “没有!”陈浩秋摇了摇头,“他正在追查青帮被人扫场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 “青帮被扫场?”方不为疑声问道,“不是在互相火拼么?” “什么火拼?”陈浩秋冷笑道,“被人扫了七八处场子,到现在为止,杨虎和青帮连是谁干的都没查出来……这伙人是真狠,现场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过……” 方不为猛的一震。 一个活口都不留? 怎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被扫的都是什么场子?”方不为又问道。 “基本都是青楼和烟馆……” 陈浩秋的话音刚落,过道传来一阵叫嚷的声音,好像是刚才迎客的那位老妈子。 “你这人好奇怪,我这里是酒楼,又不是巡捕房,想找人,去找警察啊……” 手机站: 第四二九章 遇袭 方不为心头一动,默不做声的站了起来。 有人在向老妈人打听什么人! 他刚刚才拉着陈浩秋跑到了这里,由不得方不为不谨慎。 “冲我们来的?”陈浩秋低声问道。 “不一定!”方不为摇了摇头。 他又听了听动静,问话的人好像下楼了。 方不为绕开椅子,准备走到窗口,看一看进来打问的是什么人,下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吼:“动手……” 动什么手? 方不为心里一惊,猛的退了回来。 “砰……哗啦……” 似是平地起了惊雷,突然一声爆响,整幢都跟着摇晃了起来。 陈浩秋一个趄趔,就往地上摔去。方不为双腿一屈,腰身微沉,就稳住了身体。 “炸药……”方不为和陈浩秋同时一声惊呼。 窗户上的所有玻璃全部都被震碎了,爆炸产生的气浪卷起了遮天弊日的烟尘,就像是到了世界末日一般。 “砰砰砰……”又是一阵激烈的枪声传来,方不为顺势倒在地上,“呸”的一声,吐出了一口灰。 “杨虎的人就这么厉害……” 他第一时间想到,自己被人跟上了门来,发动袭击的,可能是杨虎的人。 “不一定……”陈浩秋做势要爬起来,又被方不为一把按了下去。 “啾啾啾……”几颗子弹被从窗外射了进来,打进了墙里。 和上次在赵金山的夜总会那一次一样,子弹是从一楼外面射进来的,只要人不起身就没事。 再听枪声,除了手枪的声音之外,还有冲锋枪的“哒哒哒”声。 “是扫射!”方不为的脸色猛的一黑。 外面开枪的人不但不少,而且火力还这么猛。不但有炸药,还有冲锋枪? 真要是冲自己来的,这怎么逃出去? 枪声不断响起,方不为能判断的出来,开枪的人毫无目标,只是冲这幢楼里打着子弹。 方不为又暗松了一口气。 幸亏老妈子的口风严,没有说出自己和陈浩秋在那个房间,不然炸药就不是扔在一楼了,而是会被扔进房间。 “走!”方不为蹲起身来,拉着陈浩秋。 “走什么走……”陈浩秋摇头道,“应该不是冲我们来的,而是青帮的仇家在扫场……” “你怎么知道?”方不为惊声问道。 “前几家场子,都是被人这样端的……”陈浩秋回道,“这些人应该不会冲进来,最多也就是扫射一阵就跑了,不然就会被公董局和青帮咬上不放……” 方不为惊疑不定。 但外面的枪声确实稀落了下来。 难道陈浩秋猜的才是对的? 自己的运气怎么一次比一次差了? 刚刚说起青帮被扫场的事情,青帮的仇家就打上门来了? 还选的就是自己进来的这一家? 自己的嘴再厉害,也没到言出法随的地方。 方不为隐隐感到有问题。 不对,怎么可能这么巧? 要真是扫场的话,真接在外面丢炸药开枪就行了,何必跑到楼里来先打问一番? “这次肯定不一样……” 方不为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哪有那么巧的事情,青帮的仇家偏偏就挑中了我们进来的这一家……” 陈浩秋眼睛一突:“你的意思这些人还是冲我们来的?” 八九不离十。 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陈浩秋的话章刚落,外面又响起了几声枪响,方不为飞快的拨出了手枪。 这次的枪响的地方,在过道里。 外面的人冲进来了? 果然,过道里又传来几声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喝骂声,然后又是一阵脚步声往这边冲来。 方不为清楚的听道,冲进来的人问的就是自己和陈浩秋现在的装扮。 他刚刚拉起陈浩秋,外面又传来“嚓!”一声轻响。 是手雷被拨掉插销的声音。 方不为全身的寒毛都倒竖了起来,想都没想,抬手就是两枪。 子弹穿过木墙,打到了过道里,又传来一声惨呼。 同时还有手雷掉到地上的声音。 “趴下……”方不为一把就将陈浩秋按了下来。 “叽哩咕鲁……”外面传出一声惊呼。 方不为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愣了一下。 虽然不懂意思,但语感和节奏很熟悉。 是朝鲜语! 不等方不为回过神,又是一声爆响,靠近楼道的整面木墙被炸的木屑横飞。 “啊……”过道里又是一连窜的惨叫。 透过漫天的烟尘,方不为依稀看到,有几个人影躺在过道里,不停的翻动着。 陈浩秋惊诧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方不为听声辩位,竟然一枪就打中了准备扔手雷进来的敌人? 方不为拉起陈浩秋就往窗边冲去。 奔跑的过程当中,方不为飞快的从怀里一掏,摸出了一颗手雷,顺便拨掉了插销,冲到窗口的时候,方不为飞快的扫了一眼。将手雷扔了下去。 下面站着七八个人,有在向内,有的内外。 向内的还在冲酒楼里打枪,向外的则在警戒。 方不为心中一凛。 普通的帮派份子,哪里会有这个意识? 时间控制的刚刚好,手雷刚到几个大汉的头就炸了,枪声顿时一滞,八个大汉躺倒了四双。 陈浩秋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了,手忙脚乱的翻上窗台,跟着方不为跳了下去。 方不为刚刚落地,就地一个翻滚,冲着门口又是两枪。 准备从酒楼里冲出来的人呼喝了几声,急忙找着掩体。 陈浩秋眼看着方不为又摸出一颗手雷,扔进了酒楼。 随着手雷炸响,里面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方不为暗暗的叹着侥幸。 要不是为了防备陈浩秋而带了几颗手雷,就凭两把枪,今天哪里能这么容易逃出来? 趁着混乱,方不为拉起陈浩秋就跑。 “脱衣服……”刚刚跑进一条巷子,方不为便对陈浩秋喊道。 看方不为扔了帽子,又扯下身上的西装,双手举着在脸上一阵乱擦,陈浩秋也猛的回过神来。 外套一脱,妆容一擦,立马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远处传来刺耳的哨声,是公董局的巡捕房的人出动了。 十几分钟之后,重新改头换面方不为和陈浩秋又出现在了公共租界。 手机站: 第四三零章 无人可信 “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我就是有十条命,也活不下来……” 陈浩秋跟在方不为的身后,心有余悸的吐了一口气,又惊佩万分的看着方不为。 上次只是惊鸿一瞥,陈浩秋也是事拓跟随方不为一起行动过的队员嘴里听到的多一些。 但这一次却是陈浩秋亲身经历,他现在对方不为的反应和应战能力佩服的五体投地。 陈浩秋甚至怀疑,将手下最强的行动队派出来,都不一定是方不为一个人的对手。 方不为没时间听陈浩秋的感激话。他正支着耳朵,听着酒楼那边的动静。 几声零星的枪响之后,一切都沉寂了下来,就连警察的哨声也消失了。 看来巡捕房已经控制了局面。 这边的大街上,还有不少的行人听着动静观望。 他们这会正在公共租界。 法租界是绝对不能待了。 方不为想不通,自己行事够隐密了,为什么还会被人追上门来? 他当时让英国司机开足马力跑了五分钟,就是为了防止赌场里的帮众追上来。 下了车,他又带着陈浩秋左转右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具体到了什么地方,自然就不会是这些人提前布置人手堵住了他们。 酒楼都快被炸成废墟了,也更不可能是酒楼里的人认出了陈浩秋而通风报的信。 那自己和陈浩秋的行踪是怎么暴露的? 方不为狐疑的看了陈浩秋一眼。 “你刚刚那个电话,是打给谁的?” “你怀疑是我的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踪?”陈浩秋脸色一变。 “那你以为呢?”方不为冷笑道。 “是邓有雄……”陈浩秋阴着脸说道。 邓有雄是上海站行动组的组长,也是法租界的组长。 上一任的沈组长,在追捕的过程中不慎摔断了大腿,还在养伤。 “只能是邓有雄接到你的电话之后,就透露了出去,然后这些人根据电话,追到了酒楼……” 方不为冷声说道。 “还有,你到底确不确定,刚刚那座酒楼是不是青帮的产业?” “我真不知道……”陈浩秋回道,“青帮的堂口那么多,产业也多,我不可能将每一家都记下来……” “那杨虎和日本人有没有什么来往?” “这个倒没听说过!”陈浩秋沉吟了一下,“他一直主张抗日,应该不会。” 方不为也记得,上次在沪军驻地,见过曲守年之后,他也了解过。一二八事件的时候,杨虎也是出过大力的。 “刚才这些是日本人?”陈浩秋猛的反应了过来。 “不确定是日本人,但里面有朝鲜人……”方不为回道。 人在处于最危急,最恐慌的时候,所有的举动都会发自本能,比如遇到危险喊救命的时候,肯定会用自己最熟悉的语言。 听到朝鲜语,方不为直接就怀疑到了日本人身上。 朝鲜被日本占了二十多年,早已被同化的差不多了。 现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朝鲜人,都当自己已是日本人,并以此为荣。 而侵战东北的关东军当中,有不少的朝鲜籍兵团,其中还有一个军官在后世当了韩国总统。 方不为也在想,刚刚的这些人,是不是和杨虎有关。 这些人同样的训练有素,应该不会是青帮这种良隽不齐的乌合之众能相比的。 但不一定就不是杨虎做的。 万一杨虎的手下恰好有一个朝鲜族呢? 这次又和上一次在赵金山的夜总会一样,这些人确实是冲自己和陈浩秋来的,但报复的意图也很明显。 但也说不准杨虎就是在演戏,以此来误导南京方面。 左右也不过是一幢酒楼而已,对杨虎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到现在为止,杨虎的嫌疑依旧最大。 陈浩秋在下午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杨虎肯定能猜出一部分真相,至少知道,南京方面已经查到在陈浩秋身上。 不管出于是栽赃,或是灭口,杨虎都肯定要先对付陈浩秋。 陈浩秋当初到上海之后,为了尽快打开局面,和杨虎多有来往,包插上海站的大部分特务,都以华界警察或青帮的身份做掩护。 在这个过程汉中,被杨虎收买几个亲信,包括刚才接过陈浩秋电话的邓有雄,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方不为猜测突袭的人是日本人的时候,陈浩秋的脸都白了。 邓有雄不但是行动组的组长,还是法租界的组长,知道的机密情报不在少数。 现在自己该相信谁? 陈浩秋心里一动,咬着牙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如果真如方不为所言,邓有雄已经出了问题的话,必须要尽快控制起来。 他之前怀疑是杨定安透露了自己的行踪,认定杨定安是马春风的人。现在陈浩秋又无比期盼,自己之前的怀疑是真的,这样一来,至少能确定杨定安还比较可信。 方不为早就想好了借口,很自然的说道:“自然是跟着杨虎找到的!” 杨虎不是特务,行踪没那么隐密,凭方不为的能力,跟住他还真不算难事。 陈浩秋猛的一顿,犹豫了好久,却依然找不出一个百分百可能信任的手下出来。 矬子里面拨高个,只能是杨定安了! 陈浩秋咬牙说道:“我要联系杨定安!” “你还是算了吧!”方不为回道,“万一杨定安也出问题呢?你先跟我走……” 陈浩秋惊疑不定的跟在方不为的身后。 方不为也在头疼。 太特么的乱了。 自己还没有找到替陈浩秋洗脱嫌疑的方法,更没有查出幕后黑手就是杨虎的证据,又冒出来一伙说着朝鲜话的杀手,更甚至,就连陈浩秋都开始疑神疑鬼,不敢确定自己的手下哪一个能可信,是投了杨虎,还是投了日本人? 局势真不是一般的乱,也不是一般的危险和复杂。 杨虎一有嫌疑,等于上海城内,属于自己人这边所有的力量都不能用了。 淞沪警备司令部,青帮,特务处上海站,更甚至是沪军都和杨虎来往秘切。 就凭自己手上这二十多号人,只要敢露面,就是被全歼的下场。 就算通知南京,现在就派人过来,等到了之后,也是明天天亮了。 一夜之间,天知道还会起什么变化。 手机站: 第四三一章 灭口 方不为走的很小心,也更谨慎。 到了上海才仅仅两天,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让方不为有些措手不及,更让他没了在南京时候的气盛。 天知道是不是因为谷振龙和马春风念叨的多了,自己的运气开始变差了。 方不为时时的观察着身后有没有人跟踪,沿着一条街转了一圈,确认身后没有尾巴之后,才找了一处公共电话。 “哪位?” 是叶兴中。 方不为报上了一组毫无规律的数字,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叶兴中连声音都颤了起来,也报上了一组数字。 方不为也松了一口气。 这都是来上海之前,方不为就设计好的,以备不时之需。 叶兴中报的这一组代号,说明航运公司那里一切正常。 “让老三接电话……”方不为又说道。 老三就是统计局第三处,也就是陈祖燕派来的那两个发报员。 “我说你记……”等发报员接起电话之后,方不为开始念着一组一组的数字。 站在旁边的陈浩秋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哪能听不出来,方不为嘴里说的,就是发报用的电码。 没有密码底本,陈浩秋根本不知道其中代表的含义。 方不为这么做,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他之前去接陈浩秋,开的是航运公司的小车,只要杨虎愿意,以此查到航动公司并不困难。 而刚刚突袭自己和陈浩秋的那些人,既然能根据电话找到酒楼来,也照样能根据小车,查到航动公司,更能买通负责租界电话线路的大北公司,对电话线路进行窃听。 不管有没有这种可能,方不为都必须做出应对。 他现在用的,就是电检处的那套密码底本。 方不为的指令很简单:让叶兴中小心戒备,不得外出,自己要是有需要,随时会打电话联系他们。 不管是追踪也罢,还是窃听也罢,杨虎,更或者是日本人都能做到。 但组织人手,公然突袭有英国政府背景,并设立在法租界的英国公司,这两方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只要不是强攻,不管暗杀还是刺探,叶兴中带着一帮精锐,完全可以应对。 方不为越来越觉的,自己挂开的越大,能帮得上自己的人就越难找。 比如这次,带来的人不但没帮上忙,自己还要分心照顾这些手下。 自己这是往孤胆英雄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 方不为自嘲的笑了笑。 自己说完之后,话筒里一直没有人说话,方不为只能听到发报员急促的喘气声。 看来被自己惊的不轻。 事后还得找一套说辞,不然陈祖燕到时问起来,自己是怎么知道电检处的密码底本的,到时根本没办法圆。 自己想靠这套密码本,坑一坑丁默邨的想法怕是泡汤了。 “没事我挂了!”方不为没空和发报员浪费时间。 “等等……”叶兴中在旁边喊了一声。 “家里打了好几次遇话,非常担心你……” “嗯!”方不为应了一句。 他早想到了。 谷振龙等人既担心自己是不是处理了陈浩秋,又担心自己这么长时间没有音讯,是不是出了意外。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又看了看旁边的陈浩秋,最后咬着牙说道:“告诉家里,就说事情办妥了……” 陈浩秋猛的一惊。 电话不怎么隔音,他也听到了叶兴中的刚刚说的那句。再加上方不为的表情和语气,他当即便猜到,方不为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已经把陈浩秋处理了! 为了稳住南京方面,不让南京再派杀手,方不为竟然说慌? 要是最后查不出元凶,洗不清自己身上的嫌疑,南京方面绝对会把方不为当成自己的同党。 再加上方不为的身份比自己还敏感,最后什么下场,陈浩秋用脚指头也能猜到。 陈浩秋的心不知铁打的,此时已感动的一塌糊涂。 “家里还说了一件事情……我让老三跟你说!”叶兴中把电话交给了发报员。 发报员说出了一连串的电码。 方不为越听越是心惊,心里就像是刮起了十二级台风的海面。 但陈浩秋就在旁边,怕他看出端倪,方不为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好的,我知道了,完了再联系!”方不为回了一句,又挂断了电话。 “兄弟……”陈浩秋定定的看着方不为,喉结不停的翻滚,却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走吧!”方不为提醒了一句,结了电话费,离开了洋行。 方不为带着陈浩秋,去了于二君给他准备的第二处据点,公共租界的一家酒店。 和航运公司一样,这家酒店也是具有东印度公司背景的英国人出面管理。 但方不为并没有报上于二君给他安排的身份,而是以普通人的身份住了进去。 住到这里,是为了安全,也是以防万一。 必要的时候,方不为可以亮明身份,向英国人求助。 没有一来就亮明身份,方不为也是在以防万一。 因为他不知道,航运公司和这家酒店的直接关系有多深,杨虎,更或是突袭了酒楼的人会不会以此查到这里。 刚进了房间,方不为便虎视眈眈的看着陈浩秋,冷冽的眼神硬生生的把陈浩秋想要感激的话给逼了回去。 “怎么了?”陈浩秋脸上的感动之色渐渐褪去,“南京说什么了?”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应该是南京通知了方不为什么事情。 “前两天,你派手下去过南京?”方不为盯着陈浩秋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没有啊?”陈浩秋一头的雾水,“我派人去南京,怎么可能不通知本部?” “不是你派的?”方不为狐疑的说道,“那就是杨虎派的……你的人果然被杨虎收买了不少……” “到底怎么了,你说清楚?”陈浩秋急道。 “偷袭我和赵世锐,后来又给各部送信,最后烧了夜总会的那几个人,确实有青帮的身份,但其实是你的手下……”方不为肃声说道。 “怎么可……” “能”字还没说出口,陈浩秋的脸猛的一白,“腾腾”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了床上。 “被灭口的那几个?”陈浩秋嘶哑着声音问道。 第四三二章 处处不符 陈浩秋觉的,有一张无形的网,已将他包裹的起来,并拖着他走向无底的深渊。 “什么被灭口的几个?”方不为惊声问道。 陈浩秋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像是粘住了一样。 “前几天,有几个手下无故失踪,怎么都找不到……今天早上,发现其中有一个死在了江边。我不死心,雇了几条船,顺着江开始捞,最后在江底,捞到了其他三个的尸体……都是朝着后脑开的枪,身上还被绑了石头……” “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方不为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这四个人的身份,是谷振龙从宋思明的嘴里逼问出来,最后一查,竟然全是陈浩秋的手下? 宋思明,包括南京所有的青帮份子只承认,他们只是接待过这些人,也确实为他们提供了放火用的汽油,包括这几个人送信之后用来藏身的赌档,烟馆,暗娼,也确实是宋思明提供的,但按江湖规距,他们只提供便利,这些人干什么,他们一概不问,更不参与。 这几个人在南京干过的事情,南京的青帮真不知道。 方不为原本还想着如果找到这几个人,就能查出真相,没想到自己还没到上海,这几个就被灭口了。 现在的陈浩秋,就是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了。 “到底是谁在害我?”陈浩秋气的浑身发抖,“真的是杨虎?” 陈浩秋猛的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方不为拉住了要往外跑的陈浩秋。 “我想问问杨虎,他怎么下得去手……他想干什么?就为了陷害我陈浩秋?”陈浩秋咬牙切齿的吼道。 方不为手上一用力,就将陈浩秋甩到了床上。 “你他娘的脑子被驴踢了?”方不为怒声问道,“老子现在怀疑,你他娘的这个站长是不是给处长送了重礼买回来的……你自己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有一丝像特务的模样?” 陈浩秋怒极攻心,竟然完全失去了理智。 “你他娘的不替自己想,也得替老子想想……”方不为又劝道,“冷静,冷静!好好替我想想,应该怎么查杨虎……” 为了不让南京知道陈浩秋没死,方不为不但说了慌,甚至绝了向南京求援的心思,现在只能凭他一已之力,找出证据来,替陈浩秋洗清嫌疑。 没了积分,兑换不了道具,方不为也有些抓瞎。 办法当然也有,但太过危险。就算方不为身手好,对付得了十个八个,但对上几百上千个,最后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陈浩秋愣了一下。 自己死了不打紧,但一个不好,就会连累放水的方不为。 陈浩秋不断的深呼吸,努力的平复着情绪,但怎么都没办法静下心来,最后急的直抓头发。 方不为默不作声,只是叹了一口气。 他很能理解陈浩秋现在的心情,在南京,自己和马春风刚刚猜到陈浩秋的时候,不也是这幅模样? 其实刚才在酒楼的时候,他就能看出来,陈浩秋和杨虎的关系真的不错。 杨虎的嫌疑都那么大了,陈浩秋却不愿相信,事情是杨虎做出来的。 就像之前自己第一次怀疑到陈浩秋,也不愿相信他会陷害马春风的时候一模一样。 特务头子也是人,不可能完全摒弃七情六欲。 “杨虎为什么要杀我?”许久之后,陈浩秋才嘶声问道,“就因为他知道南京方面怀疑到了我,从而再怀疑的他的身上?” 陈浩秋说的是刚刚在酒楼扔炸药的那些人。 “自然是杀了你灭口,顺便栽脏……”方不为回道。 陈浩秋还是不愿意相信杨虎是幕后黑手。 那他的依据是什么? 方不为开始换位思考。 他这是吃了一回亏,学聪明了。 在南京的时候,要不是自己那么激动,而是先冷静下来好好的想一想,提前想到之后发现的那些疑点的话,就不可能会让谷振龙等人看出自己的异常,也就没有现在一地鸡毛,乱的不能再乱的局面了。 至少证明陈浩秋没有嫌疑之后,自己到了上海,还可以借助陈浩秋的部分关系和力量,更能放心大胆的求助南京。 不像现在,连陈浩秋还活着的真相都不敢让第三个人知道。 “这四个虽然是我的手下,但之前就是上海站的老班底,一直挂着青帮的身份,也是替杨虎卖过命的……”陈浩秋红着眼睛说道,“他怎么下的去手?” “怎么下不去手?”方不为冷笑一声,“这样的枭雄人物,还在乎几个人命?你刚刚一暴露,杀手不就追上门了?你以为个个做事,都如我这等婆婆妈妈……” 刚刚说到这里,方不为猛的一顿。 陈浩秋也发现了他的异样,刚要出声,就被方不为拦了回去:“别动,让我想想……” 一语惊醒梦中人。 方不为觉的自己的心跳的有些快。 陈浩秋的手下要真是被杨虎派到南京的,又为什么要和南京的青帮联系? 杨虎不可能想不到,只要南京的特务机构全发力,就算当时查不出这四个人的底细,也能根据汽车,汽油等线索,查到这四个人与南京的青帮联系过。 宋思明一招供,固然会扯出陈浩秋,但是也会将上海的青帮扯进来。 谷振龙等人都不是傻子,一查到南京的青帮,就想到杨虎不可信,并发电提醒了方不为。 杨虎这种干老了特务的老前辈,不应该料不到这一点。 方不为的嘴里有些发干,他越想,不符的疑点就越多。 杨虎本就有枭雄之姿,不然不会想着控制上海,想与委员长平起平坐…… 这一点不是秘密,党国上下全知道。 委员长心里虽然恨的咬牙,但慑于杨虎的资历和功绩,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下这口恶气,最后只是将杨虎降级了事,从中将降到了上校,又撤了他上海警备司令的职务。 但杨虎大势已成,即便降了级,依然是上海的土皇帝,这一点谁都清楚。 不管是之前的蔡将军,还是新接任的吴铁成都清楚,没了杨虎,谁在上海都玩不转,所以还得笼络他。 能和委员长掰手腕,而最后不得不让委员长忍下恶气的人,行事会是什么样的风格? 青帮这两个字是什么概念,大半个中国都知道。 杨虎能凌驾于三大亨之上,成为青帮的总头目,这样的人不说冷酷嗜血,至少也心坚似铁。 更何况,他之前跟着总理反清,斗北洋,后来又跟着委员长北伐,更统领当时国党唯一的特务机构,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直接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没有上万,也得有几千…… 这样的人做事,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的顾忌,处处都显的小里小气,更有些婆婆妈妈? 这不是杨虎这种身份的人行事的风格! 想收拾赵世锐,一颗子弹就够了,何必警告? 想收拾马春风,说不定更简单。 马春风时不时的就会到上海,会拜会青帮头目,更甚至是拜会杨虎。 到时候明杀暗杀,都是杨虎一句话的事情,何必要用告密和威胁这种手段? 更没必有必要拉上宪兵特务营的郑世飞和贺清南来搅浑水,简直多此一举。 再加上派的是陈浩秋的人,要以此栽脏陈浩秋,但到了南京,联络的却又是宋思明? 要站在客观的角度,这些事情更像是陈浩秋的手笔,而非杨虎。 毕竟陈浩秋的身份才符合这些,他若想上位,就不能把锅给砸烂了,不然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方不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就像是要跳出嗓子眼一般。 他是高兴的。 如果真的不是杨虎,对自己而言,就是如虎添翼。 淞沪警备司令部,沪地驻军,青帮……哪一方势力不能借助? “来来来,你别激动……先帮我分析分析……”方不为喘着粗气说道。 陈浩秋双目一瞪:激动的是你才对吧? 没有外人,方不为也没了戒心,他这一会的表情随着心情的转变,变化的极快,陈浩秋觉的自己好像在看脸谱戏一样,早被转移了注意力。 结果方不为一说完,陈浩秋比方不为还激动,就像是进了洞房的新郎官。 “不是杨虎?”陈浩秋定定的看着方不为,“不是杨虎……” “证据,证据呢?”方不为拍着床头低吼道,“光我和你认为有什么用,得让南京相信才行……” “南京?”陈浩秋猛的一惊,“会不会也如对付我一般,南京已派出了杀手?” “应该不会!”方不为摇了摇头,“杨虎位高权重,资历老,功绩大,杀这样的人,必须得有铁一般的证据……” “对!”陈浩秋猛的一喜,“就算有铁证,委员长也得考虑杀了杨虎的后果,不然上一次就直接下手了……杨虎一死,青帮就乱了,青帮一乱,也就等于上海乱了……” 对国民政府来说,上海的重要性,一点都不亚于南京。 “所以南京方面只是提醒我,让我防着杨虎,却再没有任何与之相关的命令……”方不为又道。 手机站: 第四三三章 谁是渔翁 陈浩秋精神一振:“现在就去找杨虎?” “不急!”方不为摇头道,“全都是我和你的臆测之言,一点证据都没有……何况,即便不是杨虎,能办得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是简单的人物,万一是有人想挑起杨虎与处长内斗,想坐收渔翁之利呢?……你帮我好好分析分析,谁最有嫌疑……” 方不为痛定思痛,决定再不能走老路了。 当时条条线索指向陈浩秋,让他惊疑不定,更失了往日的睿智冷静。到上海之后,又连番出事,根本没有给他时间冷静考虑,所以才让他武断的认为,既然不是陈浩秋,那就是杨虎。 好在没有酿出大错,还有机会补救…… …… 杨虎坐在路边的车里,将窗帘掀开了一条缝,目光阴冷的看着基本被炸成废墟的酒楼。 巡捕房的警察抬出了十几具死尸,虽然大部分都是敌方留下来的,但杨虎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与之前一样,一个活口都没留。 到底是什么人? 杨虎牙都快要咬碎了。 上海是不夜之都,但更是四战之地,每年不知会有多少过江猛龙扎进来分一杯羹。 青帮盘踞上海多年,势力越来越大,其间不知发生过多少争斗。 但在以往,至少能知道对手是什么人。要么威逼,要么利诱,事后总能圆满解决。 但从来没有过如这一次一般,连对手的影子都摸不到。 进退自如,训练有素,杀伐决断,一个活口都不留…… 特别是最后一点。 对自己人下手,次次都如此果决? 就连自己最巅峰时期,担任国民革命军特务处中将处长之时,手下都没出过这么厉害的人物。 自己真要是惹了什么厉害的人物,为什么不直接来刺杀自己,反而是屡屡对青帮下手? 杨虎越想越是心寒。 小车的副驾上,也坐着一个男子,大概四十出头。 看到一个穿着绸袍的老人出了酒楼,男子回过头来对杨虎说道:“大哥,季师叔出来了……” 虽然嘴里叫着师叔,但杜老板的脸上全是冷笑。 他一直怀疑季云清有问题。 青帮的场子已被扫了六七处,就季云清一点损失都没有。 但刚刚有人提出疑点,季云清的场子就被人扫了? 怎么会这么巧? 还有,季云清的手底下都是什么货色,他一清二楚,今天竟然有如神助一般,只凭几颗手雷,就留下了这么多的敌人? 待会一定要问一问那个活口。 杨虎刚刚回过神,后坐的车门被人打开,季云清坐到了杨虎身边。 “大哥,整整一幢楼,就这样被炸了……”季云清哆嗦着嘴唇,连胡子也跟着直颤。 杜老板紧紧的盯着季云清的侧脸。 但杨虎能看得出,季云清的肉痛不是装出来的。 人老了,自然对钱财就看的重一些。 “放心,已经查到眉目了!”杨虎劝道。 “那就拜托大哥了,也要劳烦月生……”季云清又冲着杜老板抱了抱拳。 杜老板点了点头,脸上早换上了浅笑。 他是公董局唯一的华董,是华人在法租界能达到的最高位置,随时可以调用巡捕房。 季云清絮絮叨叨的说着他的损失有多么大,杜老板有些不耐烦。 他刚想让司机开车,车前面又走过来了一个大汉。 这是杜老板派去找季云清的活口问话的那个手下。 手下看了看后座上的季云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都是帮中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杜老板做势怒斥了一句。 “查出来了……有两个是东爷的人……”手下回道。 “谁?”杨虎猛的惊坐起来。 杜老板也是一脸的惊诧。 “还有没有?” “季爷的那个兄弟也说,带头的两个人当中,有一个长的有点像东爷……” “有点像……是易了容?”杜老板厉声问道。 手下点了点头。 “你派人去司令部,我那里有一张和他的合影,让人拿过来对质……给我查仔细了!” 前半句是对杜老板说的,后半句,是对杜老板的心腹说的。 杨虎的脸色阴沉,声音更冷厉。 “另外一个是什么人?”杜老板又问道。 “说是没见过,但要年轻一些,个子很高……”手下回道。 “先查到底是不是李东……”杨虎提醒道。 “去富兴记!”等杜老板安排好了手下,杨虎又厉声说道。 …… “东爷……下午就走了,被一个年轻人接走的……走之前他还布置了一番,好像在防范什么人?”赌场的任老板说道。 杨虎注意到的是前一句话。 “什么样的年轻人?个子很高?” 陈浩秋的手下点了点头。 杨虎又冲到了三楼。 “站长再没联系过我们,而且换了密码之后,我们再没发送过电码,也没收到过电文……” 被枪指着脑袋,陈浩秋的人不得不说实话。 “虎爷……” 杜老板的手下回来了。 “问过了,确实是东爷……”手下回道,“他和一个年轻人上过酒楼,当时是易着容的……但炸完季爷的酒楼,他们离开后,在巷子里脱了衣服卸了妆……有人指出来,其中一个就是这个人……” 手下指着照片上的陈浩秋说道。 “去哪了?” “跑进英美租界了……”手下回道。 “噔噔噔……”下面传来上楼的声音,杨虎打了个手势,几个手下全都藏在了门后。 门被打开,但进来的不是陈浩秋,而是杨定安。 “虎爷……”杨定安还没打完招呼,就被几支手枪指住了脑袋。 “陈浩秋呢?”杨虎厉声问道。 “我不知道啊?”杨定安惊声回道。 杨虎扬了扬脑袋,意思是让手下开枪。 “嗒嗒”几声,几把手枪全都打开了保险。 杨定安当即便惊出了冷汗。 杨虎这种身份,杀自己就跟拍蚂蚁似的,不会有一丁点的顾及。 “虎爷,我真不知道,和你一起离开,我们又去了江边,然后他就走了……”杨定安急声回道。 “那你回来干什么?”杨虎厉声问道。 杨定安稍一犹豫,杨虎就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我没耐心等你编……敢说假话,现在就去死……” “我说……卑职查到,失踪的四个兄弟,就是南京通知我们,让我们追查的那几个纵火犯……” “怎么查到的?”杨虎脸色一变。 他也知道所有的案情,知道纵火的这几个,可能就是之前送告密信的那几个。 “我在捞出尸体的上游,捞出了一辆车……和南京发来电文当中描述的一模一样……” “汽车?”杜老板眉头一皱,“是不是大别克?” 杨定安点了点头。 杨虎狐疑的看着杜老板。 “前两天,公司的一辆大别克丢了,我正在查……” “为什么没对我说过?”杨虎暴怒道。 杜老板不知道案情,但他知道。杨虎如果知道丢车的事情,说不定就会和南京的纵火案联系到一起。 “我想着只是一辆车而已,没必要劳动您……”杜老板回道。 他其实是怕传出去丢人。 杨虎的脸色阴的可怕。 如果不是侥幸,有一具尸体浮出了江面,才确定了这四个人的身份的话,只凭那一辆车,南京方面绝对会认定,所有的事情都是青帮做的。 指向青帮,也就是指向了自己。 “挑拨离间……栽赃陷害?”杨虎牙都快要咬碎了,“陈浩秋想要干什么?” 好不容易劝着杨虎冷静下来,杜老板又问了所有的内情和经过。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杜老板沉吟着说道,“他这应该是想上位,想借你的手,把雨农拉下马……” “被扫的那些场子呢?”杨虎又问道。 “会不会是,他连你这个位置都想坐?”杜老板想了半天,只能猜到这么一个可能。 “简直是异想天开……”杨虎直接被气笑了,“想渔翁得利,他还差点火候……” “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是谁?”杜老板又问道,“帮中兄弟说没有见过这个人,你们的人也说没有见过……” “什么样的年轻人?”杨定安一头雾水的问道。 杜老板又说了陈浩秋离开赌场前,做出的一系列怪异的举动。 “兄弟?”杨定安念叨了一句,脸色猛的一变:“方不为?” 几个手下失踪后,陈浩秋不止一次念叨过,说要是方不为在就好了。 “什么方不为?”杨虎厉声问道。 杨定安心虚的低下了头:“虎爷你也知道之前的案情……就是在南京负责调查此案的那个年轻人……他和站长是结拜兄弟。” “毛头小子?”杨虎猛的想到了幕后人物发给南京的那份警告电报。 这份电报,就是放火的人回来路过昆山的时候发的。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上海?”杨虎惊声问道。 杨定安蠕动了一下嘴唇,却没有说话。 不好,南京会不会认为事情是自己做的,派了方不为来暗查? 更或者,陈浩秋和这个方不为,早就勾结在了一起,明着查案,暗中其实是想对付自己? “给我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杨虎吼了一声,又指着发报员:“现在就向南京发报……” 手机站: 第四三四章 迷雾渐散 “陈浩秋死了?” 十几分钟之后,听到发报员翻译着南京发回来的电文,杨虎愣了一下。 杨定安则是浑身一震。 “南京怎么说?”杜老板问道。 “他们早就猜到了陈浩秋,昨天就派人来了上海处理……”杨虎回道。 “你们把陈浩秋回到赌场之后的经过详细说一遍……敢有一句假话,全部沉江!”杨虎厉声说道。 几分钟之后,杨虎便将所有的细节拼凑到了一起。 南京怀疑到了陈浩秋,派方不为来调查处理,跟到了赌场,结果被陈浩秋认了出来…… 直到二人从季云清的酒楼离开。 “南京的动作很快呀?”杨虎念叨了一句,又问着杜老板,“明知道这个姓方的是来杀他的,陈浩秋为什么心甘情愿的跟着走……一次也就罢了,还两次?” 一次是在赌场,第二次是酒楼。 “还有,陈浩秋又是哪里来的好手?” 杨虎在问陈浩秋派来砸场的那些人是哪里来的。 杨定安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噔噔噔……”楼底下又有人冲了上来,好像很急的样子。 “虎爷,有人送进来了一封信……”一个手下推开门说道。 看到信封被扎在一把刀上,杨虎呵呵一声。 只见信,不见人,说明人早跑了。 “胆子不小!”杨虎咬着牙骂了一句。 杜老板接过了信,当着杨虎的面打开,只是扫了一眼,又猛的合上。 “大哥,咱们下去说!” 杨虎看了杜老板一眼,点了点头,又一指杨定安等人,给自己的手下交待道: “全部绑起来,看好了!” 一群大汉扑了上去,把陈浩秋的人全部捆了起来。 “上面写什么?”下了楼之后,杨虎又问道。 “陈浩秋很可能没死!”杜老板把信交给杨虎。 “陈浩秋的人当中有奸细!” 信上第一句就是这个,当时杨虎也看到了,所以才命人将杨定安等人绑了起来。 “南京告密,纵火等案,均为幕后人物设计,意为挑动虎爷与马处长相争,并事后栽赃于陈站长,此为一石三鸟之计……” “哈哈哈……”读到这里,杨虎已经猜到这信是谁送来的了,冷笑着说道,“陈浩秋果然没死,这姓方的狗胆包天,连南京都敢骗……” “你再看一看!”杨虎看完信,又递给了杜老板,“看其中有几分可信!” “此人能知高级情报,能随时得知调查动向,并能随意调动上海站行动队员,应为陈站长之心腹。另,陈站长在天父楼遇袭之前,曾与行动组长邓有雄通话……” 杜老板猛的一惊:“陈浩秋遇袭?不是他带的人扫场么?” “我刚才怒极攻心,以为确实是陈浩秋所为……但此时想来,其中疑点颇多!”杨虎看着杜老板说道,“南京能想到,刺杀放火真要是我派人做的,又怎么可能会联系南京的宋思明,从而留下这么大的漏洞?所以南京才没有疑我…… 同样的道理,这事要真是陈浩秋干的,他绝对不会派手底下的队员,就算派了,也不会用沉江这么低级的灭口手段…… 栽赃给日本人,岂不是比沉江来的更合理?四名队员无缘无故失踪,上海站上下难道全都是瞎子?迟早都会传到马春风的耳朵里。 另外,连着被扫了这么多的场子,我与你费尽了心思,都没查出线索,为什么单单这最后一次,突然冒出来了两个陈浩秋的手下? 不止如此……竟然还偏偏有人目睹了是陈浩秋带人干的……陈浩秋假假也是特务头子,能大意到这种地步?”杨虎冷笑的。 “你说阿七说了谎?”杜老板眼神猛的一冷。 “应该不是!”杨虎摇头道,“信上说的应该才是真的……陈浩秋给手下打了电话,手下将他的行踪泄露给了幕后的人。幕后之人计上加计,又扫了我们的一处场子不说,还顺便栽赃给了陈浩秋……” “季师叔那里还有一个活口,一问便知!”杜老板猛的站起了身,“我亲自去查!” “估计早死了!”杨虎摇头道,“都过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还留这么大个漏洞给你?” “季云清?”杜老板恨的直咬牙。 “不一定是他出了问题!”杨虎也站起了身,“说不定与陈浩秋一样,也是亲信出了问题。但活口死了,天父酒楼里的人还没死绝,总能问出点什么来的……我和你一起去……” …… 谁都没想到,杨虎与杜老板会杀个回马枪,更不会有人想到,只是一封信,就让事态的进展发生了截然相反的变化。 幸存的老妈子被杜老板暗中派人抢了回来。 再去晚一点,老妈子也会被人灭口。 “那两位客人进来不久,就有人过来打问他们,我看他们不像是花针的样子,便没有搭理……没想到,这个刚下楼,就丢了个炸弹进来……” 老妈子心有余悸的说道。 杨虎冷笑一声,又问道:“之前上来的那两个在那个房间?” “就这里……” 到了二楼,老妈子指着方不为和陈浩秋待过的那个房间说道:“这些人丢过炸弹之后,又冲上来了几个人,问的还是这两位客人……我躲在柜子后面没看清,但先听到了枪响,又听到了爆炸声……” “这里被抬出去了三个,一个中了两枪,手里还拿着一个手雷的插销……”杜老板翻着一封巡捕房警察勘察过现场的卷宗。 “当时门是关着的吧?”杨虎猛的一惊,问着老妈子。 “应该是……”老妈子哪里有道。 “听声辩位?枪法还这么准?”杨虎不敢置信的问道。 杜老板也是一脸的惊诧。 杨虎看了看被炸的一片狼籍的过道,走进房间,又看了看房顶上的弹孔,最后又走到被撞坏的窗前。 “门口留下的尸体,大部分都是被手雷炸伤,之后又被补了枪……七个人,被手雷炸伤的部位,全部都是头部和上半身。”杜老板又看着卷宗说道。 杨虎目测了一下距离和位置,又比划了一下。 “陈浩秋没有这身手,那就只有那个姓方的小子……”杨虎倒吸了一口冷气,“赵子龙再世,也没这么厉害吧!” 杜老板也叹了一口气:“老任跟我说起的时候,我还不信……四个好手打他一个,竟然连掏枪的机会都没有,就全被放倒了?” “果真是艺高人但大……”杨虎冷笑一声,“怪不得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以后,还敢单枪匹马的跑来送信。” 基本已经明了,根本不是什么陈浩秋带人扫的场,而陈浩秋被人跟踪到了这里。 幕后的人物想要嫁祸给陈浩秋,顺便灭口,却低估了方不为的实力,不但没栽赃成,反被好好的将了一军。 杜老板越想越是好奇:“我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见他了……帮中上万弟子,怎么就没出这么一个人物?” 被扫了六七处场子,每一次,青帮都是被人压着打。 但独有这一次,对方一次性被人干掉了十几个。 “还帮中?”杨虎冷笑道,“你去问问,数百万军中,能不能再挑出这么一个人物?” “放心,他能送来第一封信,肯定能送来第二封……一个人再厉害,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全办了。这人迟早还会来?” “你的意思是,他想借助我们的力量?”杜老板问道。 “不然怎么给陈浩秋翻案?”杨虎说道,“姓方的连南京方面都敢骗,谎称已杀了陈浩秋,却把实情告诉了我们,自然是这个意思……” 说到这里,杨虎又顿了一下,摇头感叹道:“这姓方的挺有意思啊……颇有些肝胆相照,义薄云天的气势!” 杜老板也啧啧几声:“确实有古人之风,特务里都出这样的人物?我也觉的奇怪!” “英雄不问出处!”杨虎说道,“陈浩秋不也是特务么?我之所以对他青睐有加,也是看重了他的性情……” 一想到这里,杨虎便打定了主意:“回去之后,我就给南京发报,称已见到了陈浩秋的尸体……” “大哥?”杜老板猛的一惊。 杨虎这是蒋干盗书之计。 方不为之前发给南京的电文中,称已处理了陈浩秋。 此时一想,方不为没用杀死,只有“处理”这样的字眼,就是给陈浩秋留了一条后路。 但杨虎再来这么一出的话,算是把陈浩秋的后路给断了。杜老反虽然没干过特务,但他与马春风相交甚密,深知其为人。 自己的亲信手下,竟然与杨虎亲密到这种程度,马春风不生疑才怪。 陈浩秋这上海站站长还怎么往下干? “放心,毁不了他的前程!”杨虎笑道,“跟着我,不比跟着马春风强?” 知道杨虎主意已定,杜老板也不好再劝。 “老季那里呢?”杨虎又问道。 “他没问题,但他的大徒弟却找不到了。”杜老板回道,“应该是知道了我们返回来重新调查的消息,知道事情败露,提前跑了……” 杨虎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站在门外,瑟瑟发抖的老妈子。 事情要真是季云清设计的,陈浩秋和方不为根本活不下来。 哪里需要强攻,一枚毒酒就够了。 “走,回去审一审,看哪一个是内奸……”杨虎冷笑道。 …… 方不为暗暗的感叹着。 自己还是有些小觑天下英雄了。 他没想到杨虎的反应这么快,刚刚猜到陈浩秋,就能想到南京可能也在怀疑他,当即便发了电报质问。 谷振龙等人反应更快,刚知道送信和纵火的是陈浩秋的手下之后,也想到杨虎是被人设计了。 但现在,陈浩秋身上的嫌疑更重了。 方不为猜想,幕后的人物肯定怀疑自己并没有杀了陈浩秋,也肯定会借刀杀人,借助杨虎的力量,搜捕自己和陈浩秋,所以才给杨虎送了一封信。 杨虎不蠢,就算不会全信,至少会根据信中的提示,往下怀疑。 方不为担心的是,杨虎会不会将这封信原封不动的发给南京? 先把事情查清楚再说吧!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他此时拉着一辆黄包车,正在往于二君的那间纱厂走。 车上坐着两个人,都睡着了不说,身上还散发着浓烈的酒气,是个人都知道是两个醉汉。 一个是装醉的陈浩秋,另外一个是被打晕邓有雄。 一想抓到邓有雄的过程,方不为就暗呼运气。 等他们找来的时候,邓有雄藏身的地方竟然藏着枪手。 幸亏方不为警觉,提醒了陈浩秋。 两人没有打草惊蛇,正准备另想办法的时候,却正好撞上了从外面回来的邓有雄。 接下来自然好办。 “哗”的一声,一盆凉水被浇到了邓有雄的头上。 “站长?”等看清面前的人是谁的时候,邓有雄一声惊呼。 “为什么要出卖我?”陈浩秋咬牙切齿的问道。 邓有雄和上海站的其他人不一样,是陈浩秋从南京带过来的,之前更是跟了他好几年,是心腹中的心腹。 陈浩秋一直拿他当亲人对待。 “出卖?”邓有雄的脸色猛的一变,“我没有!” “没有?”陈浩秋狞笑一声,“噌”的一声,拨出了一把匕首,架到了邓有雄的脖子上。 “既然不说实话,我就送你上路吧……” 邓有雄的脸色越来越白,眼中全是不甘和愤恨的神色:“我真的没有……” 陈浩秋转过头来,看了方不为一眼。 方不为往前一步,盯着邓有雄说道:“书店里的人是你安排的?” 邓有雄对外的身份是书店的老板,那家书店,也是上海站的一处联络点。 “我哪里有安排人?”邓有雄吼道。 陈浩秋和方不为对视了一眼,又问道:“那我给你打过电话之后,又是谁给你打的电话?” 去找邓有雄之前,方不为却了一趟大北公司,查了书店电话的通话纪录。 陈浩秋给邓有雄打完电话没几分钟,又有一个号码给书店打过电话。 “是杨站长……他问我你在不在……”邓有雄回道。 果然是杨定安! 方不为去给杨虎送信之前,就与陈浩秋分析过。 知道所有案情的,除了杨虎和陈浩秋,杨定安也知道一部分。 而且之前设在市政府的那部电台,也由杨定安管理,他想知道全部案情和调查动向,也很容易。 从谁得利谁嫌疑最大的角度分析,陈浩秋也认为杨定安的嫌疑最大。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被沉了江的那四个队员,就是杨定安的亲信。 “他还说了什么?”陈浩秋咬牙问道。 “他说他在江里找到了一辆小车,正是南京发现的那一辆,也是三鑫公司前不久丢失的那一辆……” 陈浩秋倒吸一口冷气。 设计之初,幕后人物的意图就是要把特务处和青帮全拉下水,不但想陷害自己,还想引的杨虎和马春风火拼。 “杨定安……”陈浩秋猛的一声大吼。 “不急!”方不为劝道,“只要杨虎不走漏消息,杨定安就跑不掉……他此时肯定以为,你已经被我杀了,正做着立马上位的美梦呢……” …… 赌场三楼,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地被五花大绑的人,全是陈浩秋的手下。 杨虎刚刚下令把他们绑起来的时候,杨定安还叫了两声屈,故意往后躲了一下。此时,他正在缩在房间在角落里。 方不为心里有顾及,并没有在信里指明,到底谁有嫌疑,而当时的杨虎也是对信中的内容半信半疑,并没有多加防范,只是一绑了事。 此时的杨定安,绑到身后的手里,正扣着一截刀片。 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解开绳索,暴起伤人。 这种人物,怎么可能不防着一手? 杨定安也在以防万一。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计划中好多预计的手段,都还没来的及实施。 按杨定安的预计,至少也要让马春风和杨虎斗上几场,再引到陈浩秋身上。 但他没想到,其中一具尸体竟在被江水冲了出来,他也更没有想到,原本坐镇南京的方不为,会突然出现在上海。 在赌场里,陈浩秋觉的方不为有些面熟的时候,杨定安同样有这样的感觉。 前后的事情全都由他谋划,杨定安的神经要比陈浩秋的敏感无数倍,所以出了赌场没多久,他就想到了赌场里那个人是方不为。 策划上海案的时候,杨定安大部分的时间都跟着方不为,比陈浩秋更清楚方不为有多么厉害。所以猜到方不为来上海的目的之后,他就明白,之前的计划再不可能按步就班的执行下去了。 所以之后,他才猝然发难,想要杀了陈浩秋和方不为,将所有的事情栽赃到陈浩秋的头上。 可惜功亏一篑。 之后杨定安才想着,赶快向南京发报,将杨虎与陈浩秋勾结的事情坐实。 来之前,他还专门与留在赌场的内线联系过,说一切正常,但刚一回来,等着他的却是十几把手枪。 根本没给杨定安反应的时间。 好在陈浩秋已死,一切死无对证,算是尘碍落定了。 想到日后白花花的银子自动往口袋里流的景像,杨定安不由的露出一丝冷笑。 第四三五章 鱼死网破 夜幕来临,又到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时候。 赌场里外灯火通明,但没有任何客人进出的迹像。门口黑压压的站着几排大汉,其中还有几个租界警察的身影。 方不为拉着黄包车,不紧不慢的经过,车上坐的还是那两位:陈浩秋和邓有雄。 远远的看到有三辆小车开了过来,停到了赌场的门口,陈浩秋低呼道:“杨虎回来了!” 确实是杨虎,还有杜月生。 “停下!”陈浩秋对方不为说道。 你个傻逼! 方不为心里暗骂了一句,脚下丝毫未停。 “信刚送进去,等一等再说!”邓有雄劝道。 方不为心里早已把陈浩秋骂翻天了。 确定邓有雄没问题之后,陈浩秋又安排邓有雄,让他的亲信暗中探查,得知杨定安回了赌场以后,再没出来过。 所以陈浩秋才想借助杨虎,将杨定安先控制起来。 想法是好的,方不为也同意,但他认为杨虎态度未明,至少要先试探性的接触一下再说。 谁也不敢保证,杨虎就一定会相信信上所说的内容。 陈浩秋却说他了解杨虎,更深知他的为人,执意要亲自出面。 方不为怎么劝都劝不下来。 …… “虎爷!”刚进大厅,任老板就迎了上来,把一个信封递到了杨虎面前。 杨虎冷笑一声,对杜月生说道:“我就说了会有第二封……” 他折开信封,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次是陈浩秋的亲笔字迹。 “杨定安!”杨虎呵呵一笑,“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什么人送进来的?”杨虎又问道。 “一个小叫花子!” 杨虎沉吟了几秒:“人肯定就在附近,给我立旗……” …… “站长,你看……”邓有雄指着赌场门口叫道。 等转到第二圈的时候,赌场的门口立起来了一面大旗:恭候两位大驾! 方不为冷哼一声。 陈浩秋这个傻缺肯定坐不住了。 果不其然,陈浩秋刚看到旗上的字,就站起身来,准备往下跳。 方不为直接把车把扔到了地上。 车身猛的一矮,陈浩秋一个冷不防,差点扑倒在地,幸亏邓有雄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 “你不要怪我!”陈浩秋扶着车身站了起来,给方不为解释道,“杨定安在建站之初就是元老。加上我,历经四任站长……他若叛变,后果不堪设想,必须要尽快查清楚原委……所以既便是死,我也要赌上一把!” “你死了也不要怪我!”方不为咬牙道。 杨定安一旦叛变,给方不为带来的危险比任何人的都要大,他比任何人都着急。 但事情不该是陈浩秋这般的做法。 太冒险了。 “放心,不会的!”陈浩秋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带着邓有雄往赌场门口走去。 看着陈浩秋和邓有雄的背影,方不为毫无来由的想起了一句话: *******,*******…… 方不为的鼻子有些发酸。 特么的,一群傻逼! 方不为拉起黄包车,往赌场的后墙绕去。 …… “哐”的一声,门被踢开,又冲进来几个大汉,确定一切正常之后,杨虎带着杜月生走进了房间。 陈浩秋的人,依然跟滚地葫芦一般,被绑了一地。 看到缩在墙角的杨定安,杨虎露出一丝狞笑。 “拉过来!” 杨定安心里猛的一咯噔,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两个大汉冲过去,架起了杨定安。 “虎爷,这是何故?”杨定安奋力的扭动着,掌心里的刀片飞快的割动着手腕上的绳子。 “何故?”杨虎冷冷一笑,一脚踹在杨定安的肚子上,杨定安顺势往后一倒,后背砸到了墙上。 他抬眼一扫,看到离他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就是一扇窗户。 杨虎往前一步,逼了过来,紧紧的盯着杨定安,看了好几秒,才阴笑道:“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等心机?” “虎爷,我不知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杨定安心中翻着滔天巨浪,脸上却是一副无辜的样子。 “到现在还想着蒙混?”杨虎双目一突,一巴掌扇在了杨定安的脸上。 “虎爷,我真不知哪里错了呀……”杨定安嘶声喊道,一副受尽冤屈的模样。 “虎爷!”外面有手下禀报道,“东爷来了……” 听到“东爷”两个字,杨定安眼睛猛的往外一突,连身体都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 杨定安所有的反应,清晰的落到了杨虎的眼里。 “现在知道怕了?”杨虎狞笑一声。 门口的大汉让出了位置,陈浩秋带着邓有雄走了进来。 杨虎盯着陈浩秋,陈浩秋则是一脸的坦然之色,抱着拳,朝杨虎拱了一下:“虎爷!” 陈浩秋竟然真的敢来? “不错,是条好汉!”杨虎赞叹的点了点头。 杨定安努力的控制着不让身体发颤,紧咬着牙,抬头看着陈浩秋:“站长……” “是不是想着,我怎么还活着?”陈浩秋面无表情的看着杨定安。 “站长?”杨定安满脸都是惊恐,意思是不明白陈浩秋为什么会这样说。 “你是不是已经投靠了日本人?”陈浩秋冷声问道,“凭你的手段,还设计不出这种惊天大局……” “站长,我没有……”杨定安猛的站了起来,激动的吼道。 旁边的杨虎眼神一冷,又和杜月生对视了一眼。 扫场的是日本人? “你也知道我的手段!”陈浩秋看着杨定安说道,“说实话,我留你一条全尸……” 你个傻逼…… 刚刚翻上楼顶的方不为,恰巧听到了这句话,气的脚下滑,差点一个跟头栽下去。 自己要是杨定安,明知必死之下,怎么可能不想着来个鱼死网破? 陈浩秋的这句话,就是压跨杨定安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没有……我没有……”杨定安用力的扭动了两下,挣脱了两个大汉压在他肩膀上的手。 所有人都以为,杨定安是情绪激动之下,下意识的动作。 杨定安猛的一挣,手上的绳索断开,同时往前一扑,手中的刀片往杨虎的脖子上架去。 第四三六章 麻烦 杨虎离他最近,身份最高,份量最重。 但杨定安忘了,杨虎也不是等闲之辈。 当过国父侍卫队长的人,身手怎么会差? 杨虎左手下意识的一抬,架住了杨定安握着刀片的手,右手飞快的往腰里一伸,就抽出了一把手枪。 方不为刚刚翻下楼顶,一只脚才踩到窗台上,猛的听到几声枪响。 “虎爷……”陈浩秋一声大吼,又扑了上去,抱往了杨定安。 他不是心疼杨定安,还是气急于,杨定安死了,所有的线索就断了。 “老子不开枪,难道站着等死?”杨虎吼了一句,又指着一屋子的大汉,气急败坏的骂道,“一群饭桶!” “我……没有叛变……”杨定安不停的往外吐着血,断断续续的说道。 “到底是谁?”陈浩秋大声吼道。 “陈……”杨定安又吐出了一口血,视线挪过陈浩秋,往他身后看去。 陈浩秋下意识的一转头,看到身后站的是杜月生。 杜月生双眼微眯,冒出两道寒光,盯着杨定安:“什么意思?” 杨定安张了张嘴,头往右一偏,当场就断了气。 “死了?”杨虎一声惊呼。 方不为气的也想吐血。 他想不通,青帮也算是久负盛名,十几名大汉,竟然连一个杨定安都看不住? 杨定安一死,最直接的线索就断了。 “一群傻逼……” 方不为气的破口大骂。 “谁……”杨虎一声冷喝,举手就是两枪。 玻璃应声而碎,外面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别开枪……”陈浩秋急声喊道。 “方长官跟进来了……”邓有雄惊喜的喊道。 “姓方的?”杨虎错愕道。 陈浩秋用力的点了点头。 方不为直言不讳的说过,陈浩秋进赌场的举动,无疑于送死,所以邓有雄以为,方不为肯定不会跟着进来。 没想到,他们刚到,方不为也到了,不过是躲在窗外,在暗中保护他们。 “我去书店,你们不要打草惊蛇……”楼顶上的声音渐去渐远,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好像已经跳下了楼。 听到方不为的喊话声,楼下的大汉和警察才发现楼顶上有人。 杜月生快步跑到窗前,往下喊道:“不要开枪……” 但等他往街上搜寻的时候,哪里还有方不为的身影。 “他怎么潜进来的?”杨虎一脸惊容的看着杜月生。 杜月生脸色一黑,许久之后才摇了摇头。 杨虎和杜月生都怕,扫场的那些人会追到这里来,所以在楼下安排了不少好手,几乎将赌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但方不为是怎么躲过这么多的警卫,不声不响的上到楼顶的? 这要是敌人,有几条命都不够丢的。 “杨定安到底想说什么?”陈浩秋双目如电,盯着杜月生。 “你莫非是在疑我?”杜月生冷笑道,“他喊的是“陈”,你为什么不说是你自己?” “眼睛都瞎了?”杨虎怒道,“看不出这是挑拨离间之计?” 杜月生冷哼一声,陈浩秋则是低下了头。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真想离间报复,杨定安大可以说他已叛变,只要让南京政府知道了这个消息,只是一个上海案,方不为和陈浩秋,还有上海站上下,怕是只有发配边关的命。 杨定安没有说谎。 那他最后说的这个“陈”,还有盯着杜月生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陈浩秋急的想撕自己的头发。 “姓方的去了什么书店?”杨虎惊声问道。 “是上海站的一处联络点,之前是有雄在负责……杨定安还安排了两个枪手在书店,不为应该是想顺藤摸瓜……”陈浩秋定了定神回道。 “嗯!”杨虎点了点头,又问着陈浩秋,“‘傻逼’是什么意思?” 陈浩秋还好一点,邓有雄一听杨虎这样问,脸上猛的一僵。 方不为拿这个词,整整骂了陈浩秋一路。 杨虎也回过味来了。 连在一起不好懂,但两个字一分开,他就知道是骂人的话。 “我干他娘的……”杨虎大骂道。 …… 方不为也相信杨定安临死前说的是实话。 不然上海案早爆出去了,日本军方也早逼着国民政府交人了。 但方不为同样坚信,这起事件,和日本人脱不开关系。 炸完打完就走,受伤的同伴一律灭口…… 关景言遇刺那一次,日谍机关派出的枪手,也是这样的做派。 还有临死之前喊救命的那个朝鲜人…… 砸了青帮场子的,八成是日本人。 …… 书店里的两个枪手确实没有走,方不为藏在附近,整整等到了零点以后。 出来的有两个人,而且是大明大亮的出来的,走的时候还没忘了锁门。 当看到其中一位熟悉的面孔时,方不为暗自冷笑。 是杨定安的人,上次上海案的时候,还跟着方不为执行过任务。 出了书店,两个人便分开了,方不为跟住了最脸熟的那一个。 他依稀记的,这一个还是上海站的一个小头目。 小头目绕了两个来回,没发现身后有人跟踪之后,才进了一家还开着门的商行。 方不为目测了一下,这里还在法租界,离邓有雄的书店并不远。 等了几分钟,其他一个也绕了商店,老板才关了门窗打了烊。 方不为拉着黄包车,绕到后墙听了两分钟,心里不由的叹了一声。 里面的人不少,足有四五位。 估计全是杨定安的手下。 这么多队员出了问题,陈浩秋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他这个站长,怕是当到头了。 方不为没有冒险,拉着黄包车走远了一些,先给赌场打了电话,通知了陈浩秋。 方不为没让陈浩秋用杨虎的人,而是又通知了叶兴中。 几分钟之后,叶兴中先带着人到了。 “南京回电了!” “说了什么?” “让你联合杨司令,对上海站上下清查……”叶兴中回道。 方不为沉吟不语。 南京这样安排,一方面是觉的杨虎嫌疑不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杨虎身份特殊,想将他稳住。 想洗清杨虎的嫌疑不难,但陈浩秋的嫌疑既便洗清了,剩下的麻烦也不好解决。 第四三七章 原委 直到现在,南京都还不知道,陈浩秋还活着。 幸好当时自己留了个心眼,只说是“处理”好了陈浩秋,没说“杀了”或是“灭口”之类的字眼。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方不为已经想好了狡辩的说辞。 陈浩秋是和巡捕房的警察一起来的。 也可能是送了礼,也可能是杜月生打了招呼,警察相当配合,只是远远的挡在街口,拦住了行人。 当看到陈浩秋的时候,叶兴中惊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陈……陈长官?” 虽然没见过,但猜到这个大个子是方不为的心腹,陈浩秋客气的笑了笑。 “毛里毛燥的!”方不为斥了一句。 叶兴中惊恐的看着方不为,又吞了一口口水:“杨司令给南京发报,说你已经把陈长官处理了,他还做证,说见到了尸首……” 叶兴中也只以为,方不为是真的杀了陈浩秋。 “杨虎?”方不为惊声问道。 叶兴中使劲点着头。 “什么时候的事情?”陈浩秋问道。 “就在我接到长官电话的前几分钟……”叶兴中回道。 等于陈浩秋刚刚和警察出了赌场,还没到书店的时候,杨虎就给南京发了电报。 “我干你八辈祖宗……”方不为气的大吼。 杨虎这一封电报,等于是把他给卖了。 方不为凭空多了两条罪名,除了抗命不遵之外,还得加上一条谎报军情。 “他想干什么?”方不为问道。 “完了再细说!”陈浩秋叹了一声。 他猜到了一点杨虎的用意。 方不为忍下了一口气,先让叶兴中带人将商店围了起来。 结果抓捕的过程,完全出乎了方不为的预料。 陈浩秋喊完话之后,里面的五个人就起了内讧,响过两声枪响之后,四个队员抬着一个受了伤的,举着白旗出了商店。 受伤的正是那个小头目,胳膊上被打了一枪。 “杨定平?”陈浩秋眼神一冷。 “是我又怎么样?”头目咬牙切齿的回道。 陈浩秋没有做声。 等把五个人全押上车,陈浩秋才说道:“是杨定安的堂弟……” 支走了警察,方不为和陈浩秋,带着抓到的五个队员直奔纱厂。 先审的是杨定平。 杨定安死了,剩下的人当中,就他知道多一些。 “我大哥呢?” “死了!” 杨定平猛的往前一扑,方不为一脚就将他踩到了墙上。 “陈浩秋,你怎么能下得去手?”杨定平目眦欲裂,“若不是我大哥劝我,你早已成了一具尸体……” “不是不想杀,而是时间还不到吧?”方不为冷笑道,“这么多的事情,全栽不到陈浩秋的头上,你们怎么可能会让他死?” 迎上方不为冷如刀锋般的眼神,杨定平下意识的挪开了目光。 “你应该问问杨定安,更或者问问你自己,面对生死兄弟,是怎么狠下心的?”陈浩秋冷声问道。 被沉江的那四个,就是杨定平的手下。 杨定平猛的一噎,许久之后才道:“成王败寇……” 方不为被气笑了。 他最恨的就是这种我对不起天下是应该,天下对不起我就不该的狗东西。 他也更想知道,杨定安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方不为一点一点的捏碎了杨定平的十指。 十指连心,这种疼痛根本不是常人能忍受得了的。 “我们没有叛国……”杨定平既便招供,也掩饰不住对陈浩秋的恨意,“老子们只是反你而已……” “为什么?” “为什么?”杨定平咬牙切齿的骂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问我为什么?” 陈浩秋猛的一震。 他根本没有想到,杨定安设下这么大的局,上海站上下这么多人出问题,竟然只是为了这个? 一看陈浩秋的脸色,方不为就明白,杨定平没说假话。 陈浩秋的脸色变幻不定,许久之后,才不敢置信般的问道:“就为了这个?你们明知个中详情,却怪到我的头上?” “不错,我们知道是因为马春风恶了邓有仪,才断了货源……”杨定平嘶吼道,“但你凭什么将四家烟馆送给杨虎?这不是马春风的私产,更和你陈浩秋没关系,这是上海站的老兄弟,一家一家凑起来的……” “所以,你们就勾结外人,想拉我下马,想让杨定安上位?”陈浩秋嘶声问道。 “你不给兄弟们活路,也别怪兄弟们和你翻脸……” “贩毒?”方不为惊声问道。 陈浩秋咬着牙,点了点头。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这个年代,用贩毒筹集军费的比比皆是,特务处也如此。 方不为在特务处地位越来越高,声望越来越重,知道的自然也就越来越多。 复兴社明面上以缉私烟土为名,暗地里制毒贩毒之事,方不为也有耳闻。而且他还知道,特务处在其中也有参股。 其他站组,都需本部拨调经费,独有上海站,却是月月向本部上贡,原因就在于此。 因为机场失火案中,马春风坑了邓有仪一把,让本出同门的二人反目成仇,复兴社自然就停了与特务处的各种合作,贩毒也在此例。 没了货源,陈浩秋又求到了青帮头上,但青帮的主要财源便是烟馆,自己都缺货,根本匀不出来。 若是以平价进货,利润便会下降很多,比普通生意多不了多少。 再加上特务处势力剧增,引起多方瞩目之外,更有陈祖燕这等人物虎视眈眈,马春风便有了停止这门备受诟病的买卖的想法。 想来想去,陈浩秋和马春风商定,将烟馆卖给杨虎,另谋他路。 但以杨定安为首的一帮老队员却不同意。 “四家烟馆不是公产?”方不为问道。 “原因比较复杂!”陈浩秋回道,“当初特务处新建,极缺经费,哪里有筹办烟馆的钱……这几家烟馆,都是老兄弟们凑钱开起来的…… 但我与处长并没有想过要充公,更没有想过要私吞,变卖的钱财,会以当初的份额比例返还各家……你们有什么不满意的?” 第四三八章 泄密 “呸!”杨定平一声怒吼,“别说烟馆,就是法租界的一间茅房,也是一年翻一个价……你见有谁卖的?” 我们找你商量,让你求一下处长……真要卖,我们这些老兄弟也能接下来,但你和马春风吃了秤砣铁了心,宁可便宜杨虎,也要断了我们的财路……” 方不为摇了摇头。 杨定安这些人根本没想明白关键的问题。 在外人看来,烟馆由上海站的队员经营,和特务处经营没有任何区别,马春风想甩掉这个包袱,急于做样子给别人看,肯定不会答应杨定安的要求。 “断了财路也就罢了,左右损失一些银钱……你和马春风竟然连一丝活路都不给我们留?不但想着将我们全部调离,打散分到其他各站,竟然还想着撤了我大哥的副站长,将他押回南京……陈浩秋,这些年我们出生入死……你和马春风的良心难道都被狗吃了?” “谁告诉你要把你们打散调离,还要撤了杨定安的?”陈浩秋惊声问道。 方不为诧异的看了一眼陈浩秋。 这是真的! 不然陈浩秋不会如此震惊。 撤职查办,打散调离……这与马春风的性格和行事手段极为相符。 触动了根本利益,杨定安肯定会有怨气,但这种矛盾根本没办法调和,马春风不得不做防范。 但还没来得及实施,就有人提前给杨定安泄了密,杨定安自认为被逼上了梁山,才做出的后来的事情。 接下来的发展,自然顺理成章…… “谁说的?呵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杨定平冷笑道。 再往下问,杨定平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杨定安防的很严密,就连杨定平也只知道一些大体的信息。 “因为此事,我专程去了一趟南京,都是与处长在本部商定的,整个上海站,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押走杨定平,陈浩秋又说道。 “那就是本部出了问题!”方不为说道,“本部还有谁知道?” “这要看之后处长都向谁说起过!”陈浩秋回道。 涉及到内部调整,以马春风的性格,肯定慎之又慎,知情的人肯定没几个。 “我现在就给南京发报!” …… 查到现在,方不为一点都不担心南京方面会对他责难。 夸他一句明察秋毫都不为过。 收到电报,总部的几位长官全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方不为要真杀了陈浩秋,那就真的是遂了杨定安的意。 “幸好,幸好……”谷振龙心有余悸的喊了好几声。 其他的几位,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马春风甚至没回特务处,直接就在宪兵司令部审查。 知道此事的,除了陈浩秋,马春风只与高思中和当时还未调到杭州的苏民生商议过。 高思中就在宪兵司令部。 来上海之前,方不为怕走漏消息,让谷振龙的人,把行动科的主要人员全都看押了起来…… 刚刚进门,看到一屋子的长官个个眼神阴冷的盯着自己,高思中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喀嚓”一声,一副手铐戴在了高思中的手上。 “处长,这……”高思中浑身一颤,不敢置信的看着马春风。 “捆起来!”谷振龙一指高思中。 马春风和赵世锐一起动的手。 方不为的电文中,将他到上海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事无巨细的汇报了一遍,自然也没漏掉杨虎差点被杨定安挟持的经过。 谷振龙等人是怕这一幕再重演。 高思中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我准备撤掉杨定安,打散上海站老队员的计划,你向谁提起过?”马春风厉声问道。 高思中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 马春风恨的直咬牙。 竟然真是高思中说出去的! “说!”马春风一声暴吼。 高思中被吓的打了个哆嗦。 “李……李无病……” “啪!”的一声,马春风用尽的全身的力气,一巴掌扇在高思中的脸上。 高思中连人带椅子倒向了地上,旁边的赵世锐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 “处长,当时我和你商定的就是李无病啊……”高思中哭喊道。 “我他娘什么时候让你给李无病透口风了?” “问清楚再打也不迟!”陈祖燕拉住了暴怒的马春风,盯着高思中问道,“你还说了什么?” 一看几位长官的脸色,高思中就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哪里敢有一丝隐瞒。 “我和他说了处长想要停了上海大烟生意的计划……” “还有呢?”谷振龙问道。 “他说方不为职级比他高,为什么不让方不为去,我说方不为另有重用……处长……处长准备让他整合肃谍股和侦察股……” 马春风气的差点晕过去。 这等于是李无病前因后果全知道了。 撤了他的副科长,将他调到再无一丝油水,还极其危险的上海站,就够李无病怨气满腹了。 毁了他的立身之本,接任侦察股长的还是他极为仇视的方不为? 李无病极度愤恨之下,暗中给杨定安通风报信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有李无病这个地头蛇在南京接应,杨定安派来的人更是如虎添翼,怪不得贺清南和郑世飞查了两天都查不到踪迹。 “先抓人!”谷振龙提醒道。 马春风咬了咬舌尖,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抓起了桌子上的电话。 …… 特务处本部。 情报科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既便马春风出了事,但活还得继续干。 情报科正副科长全部调离,林双龙需要接手和清理的头绪不是一般的繁琐。 高思中好办,至少还留在南京,以后有的是时间。但李无病即将赴任,必须尽快将他之前负责的事务交接清楚。 李无病不单是侦察股的股长,还是情报科的副科长,主管华南华东两区的情报。 交接已到了尾声,案子上已不剩几本卷宗了。 李无病看了看手表,快到凌晨三点半了。 “科长,这两条情报记得有些不清楚了,我得到机要室查一查……”李无病指着卷宗说道。 “好!”林双龙应了一声。 第四三九章 自杀 交接已到了尾声,案子上已不剩几本卷宗了。 李无病看了看手表,快到凌晨三点了。 “科长,这两条情报记得有些不清楚了,我要回去找一找……”李无病指着卷宗说道。 “好!”林双龙应了一声。 他先去了机要室,装模做样的翻了几本档案,好像记不清到底记在哪里的样子,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李无病关好了门,拉开抽屉,拿出两个本子,胡乱的翻了几页,装做正在查找的样子。 侧耳听了听,确定外面没有人,李无病才随身拿起了桌子上的收音机。 “次……拉……” 等了足有五分钟,频道里一直是这种声音。 李无病看了看表,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 自从共同谋划开始,杨定安从来都没有失约过,不管进展如何,每天都会报一声平安。 但今天是怎么回事? 难道杨定安出了什么意外? 李无病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关掉了收音机,拿着两个本子,出了办公室,进了情报科的电报收发室。 “上海的电报还没来?”翻了翻收发记录,没有上海站的收发代号,李无病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还没有!”发报员回了一句,“往常都是在两点左右,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再等等吧……”李无病宽慰了一句,拿着档案出了门。 刚刚到了过道,李无病的脸色便冷了下来。 按照惯例,上海站每天在两点以后,都会向本部发报,通报消息。 但独独今天的情报没发来? 上海站出事了…… 不,准确的说,是杨定安出事了! 上海站的电台,都是由杨定安负责的。 就像是一颗千斤巨石压在胸口,压的李无病喘不过气来。 杨定安真要出事,说不定下一分钟就会供出自己。 必须马上离开! 李无病快步的走向楼梯口。 “噔噔噔……”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跑动声。 是林双龙的秘书。 李无病身形一滞,放慢了脚步,装做很自然的样子。 “李科长!”秘书打着招呼,但脚下的速度一点都不慢。 好像很看不惯秘书毛毛燥燥的样子,李无病皱着眉头斥道:“慌什么?” “处长让林科长立刻回电……”秘书着急的回道。 马春风不但说了立刻,还加了一句“十万火急”,秘书哪里敢怠慢。 “那你上去吧!”李无病回了一句。 整个特务处,只有李无病知道马春风被软禁在宪兵司令部。 已近半夜,马春风为什么突然打电话到总部找林双龙,还这么急? 李无病的脸色有些发白。 秘书往上,李无病往下,等秘书拐过了弯,李无病开始狂奔。 …… 挂断电话的时候,林双龙的手还在发颤。 李无病叛变了? “就地控制李无病……”林双龙冲到门口,给警卫低声交待道。 “李科长?”秘书猛的一愣,“我刚刚看到他下了楼……” “不好……”林双龙当即就变了脸色,“给我追……” 李无病脸色煞白,身体微颤,心中的悔意就如潮水一般袭来。 但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李无病猛的吸了一口气,转动着车钥匙。 “呜”的一声,汽车被启动,抓着方向盘的双手爆着青筋。 …… “李科长,你也知道规距,没有林科长的手令,这门是万万不能开的……” 门口的警卫赔着笑说道。 马春风出事之后,特务处便开始戒严,必须要有林双龙的手令,警卫才会放行。 “老子有紧急公务……”李无病一声大吼,跳下了车来。 警卫还要解释两句,院子里突然响起尖锐的哨声。 这是紧急戒严的讯号。 本来就在戒严啊,还怎么戒? 警卫有些纳闷。 乘几个警卫愣神的功夫,李无病冷不丁的开了枪。 “啪啪……” 当场就倒下了两个,等李无病调转枪口的时候,剩下的两个已躲到了门后的工事中。 “放下枪……”剩下的两个警卫大声吼道。 看着远处影影绰绰的人影,还有慌张的呼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李无病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 逮捕,押监,受刑,招供,最后变成一具破烂不堪的尸体…… 李无病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放下枪……放下枪……”警卫大声吼道。 “李无病,不要犯傻……”林双龙远远的喊道。 几道灯光打在李无病身上,所有人都看到,李无病举着手枪,正对着自己太阳穴。 “犯傻?”李无病的声音有些嘶哑,身体更是控制不住的在发抖,“林科长,你能做主,放了我一马?” 林双龙猛的一噎。 就像是在看电影一般,李无病回忆起了过往从前。 从加入特务处的第一天开始,一直到今天…… 如果没有和方不为争锋…… 如果听了高思中的劝告,忍气吞声,更或是服软…… 如果不是积怨成恨,更如果不是权欲熏心…… 但是可惜,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告诉方不为,日本人会为我报仇……”李无病惨笑一声。 林双龙的脸色一变。 “砰”的一声,李无病的头上开了一个血洞。 …… “自杀?”马春风脸色一变,突然一声大吼,如同疯了一般的将话筒摔在了地上。 其他几位的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 李无病竟然自杀了? “他让林双龙转告方不为,说日本人会为他报仇……”马春风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叛变了?”谷振龙猛的一惊。 马春风沉吟不语。 谁也不敢保证,李无病临死之前的这句话,到底是在故布迷障,还是真有此事。 …… 上海。 杨定平受不住刑,将同伙全部交待了出来。 听到这些队员,竟然大部分都跟着他在使馆案中执行过任务,方不为有些黯然。 杨定安拿着手雷,往法国领事馆里狂扔的一幕,好像就在眼前。 但这样的人物,为了钱财,对自己人下起手来,也是一点都不心软。 杨定平交待,沉江的那四个队员,就是杨定安亲自动的手,一是为了栽赃给陈浩秋,二也是因为,这四个在烟馆中的份额最多。 多死一个,杨定安就能多得几十万的大洋。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第四四零章 深挖 方不为正在感叹,叶兴中风风火火的推开了门。 “长官,南京急电……” “李无病?”方不为扫了一眼电报,又叹了一声。 “果然是他?”陈浩秋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早就想到了?”方不为惊声问道。 怀疑本部有人给杨定安通风报信时,方不为就想到过李无病,但也只是怀疑,甚至在陈浩秋的面前都没提过这个念头。 为何陈浩秋却如此笃定,好像早就想到了一般? “处长一禁烟,受损害的不止杨定安一个人!”陈浩秋叹道。 “李无病也贩毒?”方不为惊讶的问道。 “行动科还是特务队的时候,李无病就是稽查组的组长,本部与复兴社之间的烟土生意,一直都由他负责,后来,行动科虽然归了胡长安,但胡长安性子太贪,处长为了防他,一直没让他插手稽查股的事情……” “稽查股股长何友国是李无病的人?”方不为皱眉问道。 “可以这样说!”陈浩秋回道。 “怪不得处长突然也要将李无病调离南京,原来是和杨定安是同样的原因……”方不为恍然大悟道。 “高思中这个王八蛋,真是该死!”陈浩秋恨不得把电文撕了。 “李无病跟了他那么多年,以高科长的性子,自然是想着要替李无病谋划一二……在高科长看来是前程无量的事情,但对于李无病和杨定安来说,就如杀人父母……” “全是目光短浅之辈!”陈浩秋咬牙说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人人都能做到舍小利而顾大义,传奇也就不是传奇了。 “现在麻烦大了!”方不为叹了一口气,“李无病一自杀,线索断了不说,事态也严重了一倍都不止……” “南京查到他近期来过上海,处长怀疑他与杨定安已叛变投敌……你觉的有几分可能?”陈浩秋指着电文。 “暂时应该没有!”方不为回道,“这两个真要叛变了,日本人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陈浩秋松了一口气。 他之所以相信杨定安最后说的他没有叛变的那句话的原因,也是这个道理。 杨定安真要投了日,陈浩秋第一个活不下来。 但方不为又兜头给他浇了一盆冰水,“但不敢保证李无病是不是留下了什么后手,不然他临走之前,不会说日本人会帮他报仇……” 方不为说的麻烦大了,就是这个意思。 陈浩秋的脸色又是一变。 李无病的身份比杨定安还要敏感。 他一直负责华东华南两区的情报,不但知道具体的人员名单,就连一些站组的临时据点都清楚。 这些还是其次,至少还来得及转移。 李无病也清楚上海案的始末,一旦爆出去,陈浩秋和方不为只有亡命天涯的份了。 “处长让你着重调查李无病到上海之后,除了杨定安,还见过什么人……但杨定安也死了,他的手下知道的也有限,等于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咱们怎么查?”陈浩秋急道。 “不要慌!”方不为深吸了一口气,“雁过留声,人过留痕,这两个既便死了,但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 方不为拉过卷宗:“疑点还很多,线索也不少,咱们先把经过捋一捋……” “他们先针对的是处长……杨定安派人到南京告密之后,看南京并无查处处长的动向,又发报威胁,这是第一步。 处长如果被查处,自然最好。新处长上任,肯定会先安抚,这就给了他喘息之机。 天不遂人愿……但他们也不是没想到这一点,派去告密放火以及发送电报的,不但是上海站的老队员,还有青帮的身份,更是利用上海青帮与南京青帮沟通不畅这一点,把宋思明也坑了进来…… 这么做,一是想栽赃给你,二是想栽赃给杨虎,制造出你与杨虎勾结,想要拉处长下马的假相……” 另外,他们还暗中安排人手,全力扫荡青帮的产业,想让杨虎和青帮误以为,处长和你看中了上海的烟土生意,想要掺一脚…… 双方之间信息不通,稍有猜忌,便会更加防备,一个不好,便是天雷勾地火的局面……而且事情也确如他们所设计的一样,南京派我来处理你……” 方不为又深深的看了陈浩秋一眼:“你如果真死了,查到最后,也只能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谋划的……” 陈浩秋咬了咬牙,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多亏了你!” “我说的不是这个……”方不为摆了摆手,“我说的是,这里面说不通的地方太多…… 告密的是杨定安的人,放火的也是杨定安的人,半路回到昆山,发电报威胁南京的也是杨定安的人,最后为了灭口,跑来天父酒楼杀你和我的也是杨定安的人……李无病呢?难道只是给杨定安泄密,点了一把火?” “不可能?”陈浩秋断然说道,“那他就不会自杀……” 方不为点了点头:“还有,在构陷处长的同时,杨定安还诬陷了赵世锐,力度一点都不比处长的小,这又是为什么?” “包括第二次派人,烧了赵金山的夜总会,这也是我最想不通的……赵世锐和赵金山,与杨定安,还有李无病的谋划有什么关系?” 陈浩秋双眉紧锁:“杨定安一直在上海,与赵世锐,还有你说的那个赵金山一点交际都没有……” “所以我怀疑,这两件事情都和李无病有关,也肯定和他们的谋划有关……”方不为回道。 “还有,青帮的烟馆被扫了这么多,明显是杨定安暗中安排的,但直到最后才出现了两个有青帮身份的队员……不说活下来的,光死在现场的,都有四五十号人了,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许久之后,陈浩秋才说道:“你说有八成的可能是日本人,但按现在的状况来分析,这两个人又不像是叛变了的样子?” “李无病和杨定安若是叛变,先死的肯定是你和我……”方不为回道,“但突然冒出如此训练有素的这么一帮人,整个上海,除了日本人之外,我实在想不出来,还能有哪个组织能派得出来?” 第四四一章 思路 只是栽赃的话,青帮的产业那么多,为什么光烧的烟馆?”方不为又问道。 “日本人也做烟土生意,栽赃的同时,打击一下竟争对手也只是顺手的事情……”陈浩秋回道。 “在上海贩毒的,不止青帮和日本人……”说到一半,方不为突然一愣,定定的看着陈浩秋,许久之后才懊恼的说道,“灯下黑,灯下黑……” “快……” 看着一辆辆载满大汉的汽车驶出院子,杜月生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终于查到仇家的踪迹了。 “月生,我总觉的有蹊跷!”杨虎皱着眉着说道,“七八天了,一直没查到对方的一点底细,怎么突然在一夜之间,阿七就找了对方的老巢?” “大哥,杨定安死了,花鬼跑了……咱们中间没了内鬼,没人替他们遮掩,更没人给他们通风报信了,阿七能查出他们的底细也不出奇……” 杜月生冷笑道:“再一个,阿七之前并不是一点头绪都没查出来……我们的烟馆被扫,烟厂被烧,但市面上不但不缺货,价格还低了两成?这些货是哪来的?” “大哥,你就等好消息吧……走!”杜月生坐进了小车里,呼啸而去。 杨虎沉吟不语,他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你怎么看?”杨虎又转过头来,看着旁边的季云清。 “月生就差把枪顶在我的脑门上,问我是不是也是内奸了,我能怎么看?”季云清苦笑道。 青帮的产业被扫,但三大享之下,势力排名第四的季云清却一点损失都没有。 杜月生一直怀疑他有问题,但在季云清的天父楼被炸之后才查出,不是季云清有问题,而是季云清的大弟子花鬼有问题。 可惜,迟了一步,花鬼也跑了。 “杜月生此人自识甚高,不一定就会信了你的话……”陈浩秋提醒着方不为。 他们正坐在车里,准备云找杨虎和杜月生。 陈浩秋一提醒,才让方不为惊醒过来,除了日本人,上海还真有其他组织,不但同样在贩毒,更能源源不断的派出精锐扫荡青帮的烟馆,而且论动机,比特务处更能站住脚。 幕后的人物不但把杨虎和青帮拉下水,更给马春风找了一个更为难缠的对手:复兴社。 确实是灯下黑。 当时在南京,马春风断言幕后主使不可能是复兴社,方不为也这样认为。 但那是马春风闷声发大财,再不挑起事端的前提下。 如果让复兴社认为马春风蹬鼻子上脸,吞了邓有仪的人马不说,竟然还想着联合青帮和杨虎,连他们最大的财路:烟土生意也想吞并呢? 比起青帮和杨虎,复兴社才是庞然大物,太保们也更难惹。 “只要吃上一次亏,青帮就信了!”方不为回道,“但首先别让复兴社以为,是我特务处在中间捣鬼就行……” 方不为想通其中关键的第一时间,就给马春风发了电报,马春风甚至扔下了调查李无病的要务,连夜去了朝天宫解释。 方不为连连叹着气:“我之前一直以为是内斗,刚开始认为是你想拉处长下马……后来查到杨定安,又认为是杨定安想拉你和处长一起下马,包括刚才查到李无病,我还是这样的想法…… 但想到复兴社,我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方不为使劲的咬着牙:“这次事件要不是日本人设计的,我把头割下来送给你……” “为什么会是复兴社?”陈浩秋问道。 “因为只凭特务处,还抢不下上海的烟土市场,但加上一个复兴社,就完全够了……对复兴社同样如此,太保们不信咱们处长敢捋他们这些师兄的虎须,但要是背后再有杨虎和青帮支持,特务处就成了如虎添翼,有了和复兴社争斗的资本……” 一想到复兴社,方不为脑中豁然开朗,甚至理出了日本人的整个计划思路。 设计杨虎和马春风内斗,只是第一步。 让杨虎误以为,马春风和陈浩秋想要谋害他,也让马春风误以为,陈浩秋找了杨虎做后台,想让将他拉下马。 陈浩秋里外不是人,只有死路一条。 接下来,便是杨虎与马春风两虎相斗,必然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杨虎势强,肯定会利用各种手段打击马春风,马春风就算不会黯然退场,也会蛰伏一段时间。 这样一来,就给了其他人可乘之机。 这个其他人,就是复兴社。 吃了这么大的亏,邓有仪不可能不想着找回来,见有机可乘,肯定会想着混水摸鱼。 要知道,邓有仪的亲信,刚刚才被收编进特务处,邓有仪若是暗中鼓动,特务处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乱,肯定不是一般的乱。 乱了才有机会,杨定安会乘势上位,取代陈浩秋。 李无病也一样。 好好谋划一下,说不定会坐上马春风这个位置,至不济,等林双龙高升一步,李无病乘机掌控情报科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 这样一来,日本人就等于掌控了特务处本部,以及上海站的情报网络,什么样的情报和信息得不到? 这一计若不成,还有第二计。 日本人知道马春风不可能是杨虎和青帮的对手,所以不惜暗中派遣精锐,暗助一把,砸了青帮那么多的产业。 不是青帮查不出仇家和底细,而是日本人买通了青帮的高层,故意压着,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诱导杨虎和青帮,查到所谓的仇家是谁。 这个仇家不可能是别人,只会是特务处加复兴社。 同样的道理,日本人想让杨虎和青帮,与特务处,还有复兴社之间也斗起来。 计谋一样,不过是将其中的关键部分替换掉了。 将陈浩秋换成了马春风。 让杨虎误以为马春风联合复兴社,想要吞并上海的烟土市场,也会让复兴社以为,马春风和杨虎联合,要将复兴社赶出上海。 如果这一计成功,引起的后果,比之前的严重无数倍。 马春风被斗下台,特务处的下场与之前不会有两样。 李定安和李无病上位,说不定位置会更高。 而青帮和杨虎再厉害,也不是太保们的对手,斗到最后就算不死,也只会是苟延残喘,到了这种程度,上海算是彻底乱了。 最高兴的,自然是以上海为大本营的各日谍机构,还有想在上海商界,文化界,政界纷纷都想掺一手而苦于没有机会的日本军方。 而国民政府至今还能苦苦维持而没有破产,有三分之一的财源,就来自于上海…… 一想到这里,方不为就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与这种后果相比,自己和陈浩秋的安危算个屁。 也幸亏自己留了个心眼,相信陈浩秋的人品,相信他就算想拉马春风下马,自己想上位,也应该不会投靠日本人,所以才起了先查一查的心思。 陈浩秋没死,结果彻底打乱了日本人的节奏…… 万幸,万幸…… 方不为连呼运气。 “复兴社就那么听话,会乖乖的按照日本人的设计走?”陈浩秋惊讶的问道,“另外,日本人又怎么可能清楚的了解到,处长和邓有仪之间的矛盾,并能没一丝错差的利用?” “呵呵呵……”方不为发出一连串的冷笑,“前段时间的国际时报你没看?” 陈浩秋猛的一惊:“你是说陈祖燕利用机场失火案,设计复兴社的传闻?” 方不为点了点头。 至今为止,陈祖燕身边的那个内奸都没查出来,日本人既然能知道陈祖燕设计复兴社的细节,再知道马春风乘机坑了一把邓有仪的内情也不出奇。 “放心,你不但没死,更是因此挖出了杨定安和李无病,日本人此次的计谋,基本已算是功亏一篑了……”方不为兴奋的说道,“现在只要防着,别让青帮和复兴社打起来就行……” 杜月生不在,方不为先见到的是杨虎。 杨虎浑身上下都透着江湖气,出口必称兄弟,把方不为快要夸到天上去了。 方不为能看出来,杨虎确实对自己很好奇,也带着几分赞赏之意。 但越是这样,他戒心越重。 杨虎略施小计,就断了陈浩秋的后路。 方不为猜测,既便最后尘埃落定,万事大吉,陈浩秋这个站长也当不下去了。 这种名声在外的人物,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还没寒喧几句,外面又传来几声车笛声,几辆小车的卡车排成长队,浩浩荡荡的进了警备司令部的院子。 成排的机器,成堆的烟土…… 一个大汉指挥着手下,小心翼翼的搬下了两口箱子下来,又当场打开,取出两个透明的玻璃瓶,献宝一样的递到了杨虎面前。 “司令,你看……” 玻璃瓶中装的是粉状的晶体,白里透黄,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一层油光。 上一辈子没少打交道,方不为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四号。 “哪来的?”杨虎和方不为不约而同的一声惊呼。 方不为是又惊又怒。 自己的嘴是什么时候被开过光的? 刚刚才给陈浩秋念叨完,事情就朝着自己最担心的方向发展了? 第四四二章 瞅准七寸 方不为脸嫩,连胡子都没长几根,大汉只以为他是哪家的公子哥,自然没给他个好脸色。 “师傅带着我们顺藤摸瓜,找到了仇家落脚的地点,没想到,那里竟然藏着一个大烟厂?”大汉回道。 “什么地方?”杨虎狐疑的问道。 “点将台!” 点将台临近黄浦江,原为戚继光抗击倭寇的点兵之处,故而得名。 “为什么会是在点将台?”杨虎惊疑不定的问道。 点将台离警备司令部还不到三里,同样是国统区,等于是他杨虎的地盘。 什么人敢把大烟厂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说,还敢七番八次的派人抢烧自己的产业? 方不为也猛的一转头,盯着陈浩秋。 陈浩秋用更加惊诧的目光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竟能未卜先知,料到日本人会引导青帮查到复兴社的头上? 方不为提到复兴社,包括推断到日本人在此次事件中的用意和思路时,陈浩秋依然半信半疑。 这才过了几分钟,事情就应验了? 迎着方不为质询的目光,陈浩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复兴社的烟厂建在什么地方,但点将台那里,确实有一处复兴社的秘密据点……” “该死……”方不为咬着牙骂了一句。 “复兴社?”杨虎猛的一愣,飞快的扫了一眼刚刚拉回来的制毒设备和毒品,又盯着陈浩秋:“砸了烟馆的,是复兴社?” 还没等陈浩秋解释,杨虎又是一声暴吼:“朝天宫难道不知道,青帮顶着民愤,在上海制贩烟毒的目的,和他们是一样的么?” 自然是为了筹集军费。 青帮如此,复兴社也如此。 这也是双方虽然不和,但同在上海贩毒制毒,也明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还能相安无事的前提。 “不是复兴社,是日本人设计的!”陈浩秋叹着气,向杨虎说了方不为的推断。 杨虎的怒气渐渐的消失,最后又成了惊忧:“不好……” “你师父去哪了?”杨虎急声问着大汉。 “师父打问到仇家的烟馆在英租界,所以他回了公馆召集人手,准备让七哥带人去要个说法……”大汉回道。 什么要个说法,分明是要报复回来。 “给我追回来……”杨虎一声急吼。 真要砸了复兴社的场子,这梁子就结大了。 杨虎资历老不假,青帮也是上海的地头蛇,但与复兴社相比,之间的实力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复兴社的太保,个个手握重兵,权倾一方。 马春风这样的,都算是混的最差的了。 “还是晚了一步……”方不为不甘心的说道。 陈浩秋瞪了他一眼。 什么晚了一步,这分明已是丝毫不差的识破了日本人的计谋,一棍就砸在了七寸上。 “司令不要着急,不为料事如神,已提前向南京发了电报,估计马处长已向朝天宫解释清楚了……”陈浩秋说道。 “果真如此?”杨虎大喜。 事情已经做了,现在也只能想办法解释和补救了。 但同样的误会,在不一样的时间里,也会有很大的区别。 马春风提前向朝天宫解释,更能说明青帮真的是中了奸计,才抄了复兴社的毒厂,不是有意为之。 只要让复兴社信了这一点,事后补救起来也更容易。 “多亏了方兄弟……”杨虎对方不为更加好奇了。 这么年轻,看不出一点老谋深算的样子啊? “司令过誉了……”方不为的姿态放的很低。 “立马给我送回去……”杨虎指着院子里的设备和毒品,怒声对手下吼道。 杜月生的弟子带着人,兴师动众的跑去报复,没想到对方早有准备,反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马春风直奔朝天宫,说了方不为的推断,包插邓有仪在内的太保们就信了八成。 青帮的烟馆刚刚被烧,货源刚刚被断的时候,复兴社就听到了消息。 当时,太保们还幸灾乐祸了好几天,想着真是天赐良机,可以乘着青帮断货,乘机抢占一部分市场。 但谁曾想到,市面上的货不但没有少,还多了许多,价格更是降了两成。 太保们觉察其中有蹊跷,也怀疑是有第三方势力介入,便起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开始冷眼旁观。 现在马春风一解释,朝天宫上下便猜到了来龙去脉。 怕青帮被人误导,打上门来,也怕如马春风所言,日本人会伪装成青帮分子,挑拨离间,邓有仪当场便给上海负责制毒贩毒的手下发了电报。 虽然晚了一步,毒厂被抄,但好在及时做出了应对,保住了烟馆,更没有和青帮闹出更大的冲突来。 杜月生的徒弟阿七不知内情,只以为自己准备不足,又回到了公馆,此时正在重新召集人手,准备卷土重来。 好在杨虎派去的人及时赶到,杜月生知道原委之后,及时的制止了。 听到传来的消息,陈浩秋和杨虎同时松了一大口气。 看方不为在皱眉沉思,陈浩秋用胳膊捅了捅他:“接下来怎么查?” “青帮有内奸!”方不为回道。 “还有?”陈浩秋惊道,“杨定安死了,季云清的弟子花鬼也跑了……” “复兴社仓促应对,都能让青帮无功而返,但青帮之前无论怎么防范,砸烧烟馆的这些人总能找到他们防范最薄弱的地方下手,并能一击得手?” “对啊!杨定安可不知道青帮是如何应对的……季云清被怀疑以后,他的弟子花鬼也不知道了,那日本人是怎么知道的?” 陈浩秋恍然大悟,但随既又皱眉说道:“这是青帮的事情,他们自己会查……处长先让我们追查李无病到上海干了些什么……” “这两件事不冲突!”方不为低声说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想要挑动青帮,特务处,还有复兴社内斗,必须要在各方当中安排内应,瞅准时机煽风点火,推波助澜,才能让火烧起来……” “特务处有杨定安和李无病,那青帮和复兴社内部也肯定有类似的角色!”陈浩秋沉吟道。 “肯定有。为了及时掌控各部的动向,并随时对计划做出调整,幕后人物也必然会与这些内应及时联系……所以这几部中的内奸,就算不知道藏的最深的那个黑手是谁,至少知道是谁在居中策应……你觉的李无病专程跑一趟上海来,除了见杨定安,还会见谁?” “肯定会见这个居中策应的人……但杨定安和李无病都死了,复兴社那边,我们又插不进去手,只能先查出青帮的内奸是谁,再问出这个居中策应的人物?”陈浩秋喜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又低声说道:“而且我怀疑,这个人物,就藏在青帮内部……你好好想一想,为什么杨定安临死之前,你问他谁在幕后设计的时候,他喊了一个‘陈’字,看的又是杜月生?” 陈浩秋猛的一震。 “李定安之所以先没有交待出李无病,说的反而是这个人,就是因为这个姓陈的人,比李无病更重要,也藏的更深……”方不为又说道。 陈浩秋重重的点了点头。 南京! 各大特务机构精锐尽出,协助特务处调查,就连和特务处一向不合的特工总部也被征调。 情报科,侦察股,稽查股,所有与李无病能扯上关系的人,全部都在审查之列,主要由马春风和赵世锐负责。 李无病的住所,办公室,以及车辆,全交由贺清南和吕开山负责勘察搜寻。 南京城一时之间暗流涌动,风声鹤唳。 鼓楼北,大盛洋行! 往日天色刚亮便要开门的洋行,今天到了日上三杆,依然门窗紧闭。 屋子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吱呀”一声,窗户上的一块木板被抽掉,一道还没有两指宽的阳光照了进来,映在了同妙的脸上。 同妙戴着瓜皮帽,穿着印满金钱图案的绸袍,像极了乡下的老财主。 生怕下一刻,美妙的时光就会逝去一般,同妙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露出极为陶醉的表情。 好几分钟之后,同妙合上了木板,转过头来,盯着黑暗当中的一个身影说道: “如果我早来一步,是绝对不会同意你的计划的……如果不是你急功近利,我们就会多一个心向帝国的高级内线……” “你为什么不这样想……如果成功的话,支那政府最大的两个情报机构就会自动火拼,而我们的高级内线,最终就会坐上特务处处长的职位……而且整个上海,也会被我们暗中控制……” “呵呵呵……异想天开!”同妙冷笑道。 “事在人为!”不满当中还透着一丝嘲讽,“你已经老了,已经没有了早日的雄风!” “既便对我再不满,你也要听从我的指令……”同妙的声音不急不绪,“孙先生,做好你的份内之事!” “放心,我会配合你查清邮轮事件的真相……”黑影冷笑一声,“但也请你不要对我的计划指手划脚……” 面对曾经的下属的警告,同妙没有一丝的恼怒,只是点了点头:“好!” 黑影又冷哼一声,掀开脚下的木板,钻进了暗道。 “自取灭亡!”等黑影离开之后,同妙才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第四四三章 内鬼 催促着亲信原封照旧的将设备和毒品送了回去,杨虎又亲自给南京发了电报解释,之后才返过头来,招呼着方不为和陈浩秋。 看到方不为和陈浩秋严阵以待,无比严肃的模样,杨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还有问题?” “青帮内部,还有内奸……” 方不为站在窗口,看到十几个孔武有力的大汉众星攒月一般的跟着刚下车的杜月生。 “穿西装的那个就是阿七……”陈浩秋给方不为指了指。 看起来清清瘦瘦,还戴着一副眼镜,像文人多一些,丝毫看不出打手的样子来。 杜月生手下人才济济,各有分工,这个阿七,类似于洪门当中的双花红棍,是最能打的一个,也掌控着杜月生手下最强的武装力量。 “上来了!”陈浩秋又提醒了一句。 方不为抬起头来,看到和杨虎一起上来的杜月生。 四十出头,很高很瘦,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气质,但迎上杜月生的目光,方不为明显感觉到几分胜于常人的冷冽。 看到方不为的第一眼,杜月生先是一愣。 “林先生?” 方不为心头一跳。 这是第二次有人将他认错成别人。 第一次是于二君。 方不为还记得于二君说过,那位林先生是朝鲜商人,经常去南洋做生意。 真有人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 方不为很想问问有关这位林先生的信息,但也知道在这种场合不太合适。 “杜老板,鄙人姓方!” “原来是方先生?”杜月生扫了一眼陈浩秋,猛的反应了过来,又冲方不为抱了抱拳,“是我认错人了!” 方不为暗赞了一声。 都说杜老板最会做人。 自己再厉害,也只是马春风的手下而已,杜月生却并没有因此对自己有一丝的轻视。 “先说正事!”杨虎没时间等他们二人慢慢客气,直接拉过了杜月生,“阿七是内奸……” 杨虎三言两语的说了方不为的推断。 杜月生双眼微眯,透出慑人的寒光:“要说这全是日本人设计的,我信,但阿七是内鬼?不可能! 和杨定安有勾结的是花鬼,通风报信的也是他,这已查清了……你们现在又说是阿七,证据呢?” “杜先生的护卫如此严秘,三鑫公司防备如此森严,但那么大的小车,怎么可能说丢就丢?”方不为反问道。 杜月生一指陈浩秋,冷笑道:“就是他的手下搞的鬼……” 话说了一半,杜月生脸上的冷笑就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偷了车,最后又被沉了江的那四个队员,两个是花鬼的挂名弟子,另外两个,挂在阿七名下……”方不为解释道。 “在天父楼被炸伤,最后被灭口的两个队员,也是阿七的弟子……阿七和花鬼早有勾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诈一诈,看他露不露马脚……”杨虎劝道。 “虎爷……”阿七上了楼,先朝杨虎做了个揖,又转过身来,给陈浩秋打了个招呼:“东哥!” 方不为明显的看到,阿七迎上陈浩秋的眼神之前,有一个躲闪的动作。 只凭这一个眼神就够了。 阿七只要和杨定安有勾结,见了安然无恙的陈浩秋,自然会心虚。 “杨定安死了……”杜月生一声喝问,像是平地起了一声惊雷,震的阿七胆颤心寒。 阿七猛的低下头,好像在掩饰情绪,随既又抬了起来,一脸的无辜和不明所以。 他还没张嘴,杜月生又是一声厉吼:“花鬼在哪里?” “弟子哪里知道?”阿七强笑了一声。 阿七确实很镇定,但在场的都是人精,隐约能看出阿七隐藏在镇定下的不自然。 杜月生的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之色,又紧逼道:“我对你不薄,你为何要叛我?” “这是哪里来的道理?”阿七脖子一梗,一副不愤的模样,“师父为何要冤枉我?” 杨虎隐晦的看了站在身侧的方不为一眼,方不为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意思是让杨虎放心,以他的身手,对付一个阿七绰绰有余。 怕阿七警觉,杨虎唤他上来之前,并没有安排多余的人手。 “押下去慢慢审……”杨虎装腔做势道,又向外一声暴喝:“来人……” 青帮的私牢是那么好进的? 阿七猛的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随既脚在地上一顿,砰”的发出一声暴响。 声音刚起,阿七便像一头猛虎,纵身扑向了杨虎,同时轻抖衣袖,右手里多了一柄短刀。 他的左手也没闲着,用最快的速度伸进了怀里,想把手枪掏出来。 方不为就像一阵轻风,只是轻轻一闪,就挡在了杨虎面前。 阿七避无可避,一刀兜头,刺向方不为的脖子。 方不为更快。 “咔嚓”一声,阿七握着刀的右手便被方不为折成了极为诡异的角度。 阿七的左手刚刚摸到了手枪,还没来得及掏出来,方不为提腰跨步,右肩又重重的撞在了阿七的怀里。 阿七一声闷哼,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飞去,撞到了墙上,又跌了下来。 手枪和阿七同时落到了地上,“吭吭”两声,一大口血从阿七的嘴里喷了出来。 杨虎用见鬼一般的表情看着方不为。 青帮数万弟子,若论身手,阿七认了第二,绝对不敢有人称第一。但这样的人物,在方不为面前,竟然撑不过一个回合? 陈浩秋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觉的每见方不为一次,他的认知便会被颠覆一次。 只有杜月生还算正常一些。 他缓步走到已近瘫软的阿七面前,目眦欲裂:“你连我都想杀?” 阿七掏枪时的那一眼,看的是杜月生。 “师父……冤枉……”阿七还在往外喷着血。 “吐了这么多的血……”陈浩秋担心道,“会不会死?” “放心,至多也就是震伤了肺!”对力道的掌控,方不为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让开!”杨虎对着杜月生吼道。 杜月生双眼一闭,脸上浮出一丝痛色。 看到杨虎脸上的狞笑,阿七的脸色一白。 第四四四章 线索 不管他有没有叛变,在向杨虎出刀的那一瞬间,阿七便料到,如果逃不出去,他不止丢命这么简单。 在帮派当中,“祸不及家人”这一句,简直就是笑话。 “只要说实话,我只取你狗命……” 听到杨虎的话,阿七精神一振。 …… 看完阿七的供词,陈浩秋脸上全是失望。 阿七和花鬼确实都是青帮的内鬼,而且还是阿七主导,他们的主要作用,一是及时向杨定安通报青帮高层对烟馆被扫一事的态度和应对措施,二是在适当的时候,挑起青帮内部对特务处,以及复兴社的仇恨情绪。 但可惜的是,他们都只听命于杨定安,根本不知道杨定安背后站的是谁。 甚至连杨定安每次安排的武装力量是从哪出来的,砸完之后又逃到了哪都不清楚。 更让方不为和陈浩秋觉的不可思议的是,杨定安对他们的许诺:等杨定安坐上杨虎这个位置,阿七和花鬼便是下一代的杜月生和张笑林。 这两个偏偏就信了。 “还以为能一劳永逸,结果还是两个小虾米?”陈浩秋不甘心的说道,“青帮这里,也没查到什么姓陈的人物啊?” 最为信任的阿七竟然都成了内鬼,杨虎和杜月生也不敢大意了,将整个青帮清查了一遍。 姓陈的弟子倒不少,但没有一个相符合的。 “再怎么往下查?”陈浩秋又问道。 “并非一点收获都没有!”方不为抖了抖阿七的供词,指着其中的一条:“看这个!” “昨日下午,杨定安约我到江边,商量捞出小车后,如何栽赃给东哥一事……回来时,我将他送到了南市的高桥弄……” 陈浩秋念了一遍,又问道:“不奇怪啊……从大北公司查到的通话纪录,杨定安打给邓有雄,探问我的具体下落的那部电话,不就是在南市么?” “问题是,杨定安在公共电话那里,只打了这一个电话,那他从邓有雄那里确定了你的行踪之后,又是怎么通知的日本人?”方不为反问道。 “会不会是因为怕泄密,他又换了个地方打了一次?”陈浩秋猜测道。 方不为白了他一眼,陈浩秋纯猝是在抬杠,根本没这个必要。 “你再看地图……”方不为指着地图上标记在三个点,“当时捞出小车的位置,是在市政府以北,五权路尽头的江边,杨定安打电话的地方,却是在距五权路十多里以南的南市……奇怪的是,他最后去的赌场又在这两地之间……既然他最终是要回赌场,要给杨虎告密,那这个电话在哪里不能打,为什么非要多跑那么远的路,专门去一趟南市?” 南辕北辙……舍近求远…… “你怀疑砸了烟馆的人就藏在南市?”陈浩秋心里一动,但随便即又皱眉道,“不可能,南市是国统区,这么强的武装力量频繁出入,不会没有人留意……” “日本人也不可能将人藏在南市……但我怀疑日本人或是杨定安在这里设有一处联络据点……” “还有……”方不为又指着供词上的另外一条,“十月十三日,杨定安送来黄金后,我送他离开,他是在高桥弄下的车……” “又是南市的高桥弄?”陈浩秋惊道。 “重点不是这个……”方不为吐了一口气,“处长查到,李无病就是十二日夜间到的上海,十四日早间回的本部……” “十三号,李无病就在上海……杨定安去高桥弄,是去找李无病了?”陈浩秋兴奋的说道。 方不为刚刚才说过殊途同归,没过多长时间,果真查到了李无病的痕迹。 “有八成的可能!”方不为回道。 杨定安专程去找李无病密谋,那密谋的不可能只会是他们二人,会不会还有居中策应的幕后人物? “我现在就安排人……”陈浩秋兴奋的说道。 …… 杨定安打过电话的地方是一条大街,旁边就是浦东中学,街上相当繁华。 方不为和陈浩秋伪装成外地人,以租房的名义,先将街内街内转了一遍。 “凭我们两个,不好查啊!”陈浩秋看着满街的店铺,还有后面密密麻麻的出租楼,一脸的愁容。 “但盘问的人一多,就有可能让对方警觉……”方不为沉吟道,“万一不巧,真的撞到日本人怀里呢?” 陈浩秋无奈的点了点头。 到现在为止,方不为的保密工作做的相当好,至多只是跑了一个花鬼,连杨定安的死讯,知道的人都没几个。 方不为就是想趁热打铁,趁日本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尽可能挖出内奸和主谋。 “如果你是李无病,到上海后,会住到哪?”方不为问道。 “肯定不会住到同伙那里,不然踪迹一暴露,一挖就是一窝……租房?也不可能!”陈浩秋摇了摇头,“李无病没这个时间……杨定安是地头蛇,特别是在南市,看到他就觉的脸熟的人不少……但这样的事情,交给手下更不放心……” “也更不可能直接住到联络点,这样更容易暴露……”陈浩秋下意识的回道。 当他抬起头,顺着方不为的目光,看到一家客栈的招牌时,猛的一震:“酒店?” 方不为点了点头。 住酒店最安全,也最方便。 …… “开间房……还开上次那一间……”方不为大气的把几块银元拍在了柜台上。 “哪一次?”柜台后面的小厮一头的雾水。 “十三日那次……哦,忘了!”方不为装做猛的才想起来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李无病的照片,“上次来开房的是我大哥……” “这人没来过?……不好意思,记错了……” …… 问到第五家的时候,果真找到了。 站在身后陈浩秋连连叹着气。 他是真的佩服方不为的运气,连猜带蒙之下,竟然真的让他蒙对了。 开房的不是李无病,但柜台的伙计有印像,李无病在这家酒店住过,就是十三日。 伙计眉开眼笑的把银元装进了口袋,压低声音给方不为讲着经过。 第四四五章 黑手 房间是提前两天就订好的,多掏了两天房钱,这位客人是十二号晚上才住进来的…… 订房的人是我还认识,是浦东中学的教员,姓王……” 方不为和陈浩秋压着兴奋,不动声色的离开了酒店。 “联络点在学校里?”陈浩秋低声问道。 “不一定,先查一查再说!”方不为回道。 没花什么功夫,陈浩秋便打听到,这位姓王的教员,其实是浦东中学总务科的科长。 两个小时以后,方不为以承包学校食堂的名义,混进了学校。 方不为准备的很充份,为了言之所物,不让这位王科长起疑心,方不为还亲自到附近市场上调查了柴米油盐的价格,并计算了一番,所以才花费了两个小时。 他的报价也不高,这位王科长的意向很强。 聊的时间不短,方不为都快词穷了,还是没发现王科长哪里有异常。 “这样吧,等我禀报过校长以后,再与你商量具体的细节……你也知道,冒然换掉之前的承包人,也不是太合适,还是要有充足的理由的……”告别之前,王科长笑眯眯的说道。 这是想要好处的意思? 方不为心里冷笑着,脸上却适时的露出一丝谦恭的笑:“科长放心……” 看方不为听懂了自己的潜意,王科长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亲自把方不为送出了办公室。 正巧,一个年轻的女老师经过,王科长客气的打了声招呼:“刘秘书……陈校长在不在办公室?” 方不为心头一跳。 他现在只要听到姓陈的,就忍不住的会想到杨定安临死前的那句话。 “校长去恒社化缘了,可能下午才回来……”秘书回了一句,又问道:“王科长有事?” “这位吴先生想要承包学校伙食,我想给校条禀报一声……” “哦……”秘书应了一声,又扫了一眼方不为。 方不为客气的打了声招呼,但心里就如天雷翻滚。 恒社就是青帮,龙头就是杜月生。 出了校门,方不为都还没回过神来。 “查到没有?”陈浩秋低声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李无病住的房间,很有可能是这家学校的校长让王科长订的……” “怎么又扯到了校长身上?”陈浩秋问道。 “校长姓陈,秘书说他去了恒社……” “竟然是他?” 当看到从南京发来的资料时,方不为和陈浩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正因为是他,所有的疑点才能完美的解释……就是他……就是他……”陈浩秋兴奋的说道,看他样子,像是恨不得跳起来。 陈群! 前任首都警察厅厅长,内政部次长。 “你之前一直说想不通,杨定安和李无病派人状告处长之前,为什么要派人警告赵世锐,并且连他也一起告了不说,又为什么会派人,烧了赵金山的夜总会?” 陈浩秋指着电文,兴奋的说道:“被赵世锐顶替的首都警察厅缉私处的白世雄,就是陈群的亲信,赵金山之前经营的货运和走私生意,就是在替他敛财…… 赵世锐顶掉了白世雄,升任缉私处长,赵金山随既也改换了门庭,等于这两个直接断了陈群最后的一条财路,陈群不报复才怪…… 也只有陈群的身份,才符合杨定安临死前说的那句话,而他也有更为充足的理由叛变投日……” 陈群是同盟会元老,与王兆名一样,都曾担任过国父的秘书。 广州政府时期,他就是国民党中央组织部的前身,党务处的处长,北伐时期,他又是总指挥部政治部的主任,妥妥的是陈祖燕的老前辈,老上司。 他和杨虎还是结拜兄弟,两人关系匪浅。北伐之后,他们二人同时被派到上海清党,一个主政,一个主军。 青帮迅速壮大,除了杨虎之外,陈群也功不可没,所以他与杜月生的关系也极为亲厚。 陈群野心比杨虎的还大,但却没有杨虎这样的运气。 杨虎只是想暗中控制上海,与委员长分庭抗礼,但陈群却直接想把委员长赶下台。 两年之前,他与国父之子孙棵合谋,想将委员长赶下台,但最后事败,被委员长一撸到底。 陈群深知委员长的秉性,恐有性命之忧,只好躲在上海,庇护于杨虎和杜月生门下。 陈群怀恨在心,更在惶惶不可终日之下,投日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势。 “他和马处长有何过结?”方不为一句就问到了点子上。 “他与孙棵合谋,最终事发之事,都是处长查出来的……”陈浩秋回道。 “而且以他的声望和资历,以及与青帮之间的关系,杨虎真要出了事,他有很大的可能取而代之……而上海又必须得有这么一个人物存在,矬子里面选高个,轮也轮到陈群了……”陈浩秋又说道,“当然,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向委员长低头才行……” 陈群为人如何,方不为猜不出来。但以日本人的尿性,只要能控制上海,别说让陈群低头认错,逼着他给委员长跪舔也不是问题。 果真如陈浩秋所言,所有的疑点都能解释的通了,而且条条线索都指向了陈群。 “向南京发报请示吧……”方不为叹道。 陈群这样的身份地位,还不是陈浩秋和方不为能够擅做主张处理的。 说句诛心的话,一个不好,两个难兄难弟就会成为背锅侠。 “陈群,竟然是陈群?”谷振龙一拍桌子,猛的站了起来。 陈祖燕心中猛的闪过一个念头,再回想时,却怎么也抓不住了。 马春风则是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 他这两天,把李无病在南京所有的关系查了好几遍,却一点线索也没查出来。 只抓到了一个赵金山,还和李无病没什么关系。 “这次不会再出现变故了吧?”只有陈超是一脸的狐疑和不放心。 “你告诉我,哪条线索和疑点,指向的不是他?”谷振龙问道。 陈超翻了个白眼。 也不赖他起疑心,关键是反转的次数太多了。 第四四六章 送行 陈超很想顶一句:你这话说过不止一次了,可结果呢? 但他怕谷振龙骂他。 方不为第一次怀疑到齐振江的时候,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但转眼就被打了脸。 轮到陈浩秋,也是如出一辙…… 接下来又是杨虎…… 再下来又是复兴社和邓有仪…… 陈超甚至有些怀疑,陈群之后,是不是还会冒出来下一个人物?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必须要先控制住!”陈祖燕说道,“陈群真要是当了汉奸,造成的影响太恶劣了……” “陈群是一年多前去的职……”马春风沉吟了一下,又猛的抬起头来,“他任警察厅长的时候,正是同妙和玄苦声势正隆之时……” 其他三位的脸色同时一变。 两年前的同妙和玄苦,专门在南京拉拢国党高官。也正是同妙和玄苦在南京的时候,出了有名的陈群倒蒋案,谁敢说这起事件当中就没有日本人的影子? “通知方不为,立即动手,但注意,千万不要弄出动静来!”谷振龙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向委员长汇报!” 陈群虽然去职,但在国党中的影响力依然不低。 真叛变了,怎么处理还是个问题。反过来,要是抓错了,放起来更麻烦。 谷振龙计划先密捕,留几分余地出来。 “你们这边也别闲着,即刻密查陈群的亲信,稍有问题,就地密捕!”陈祖燕又对陈超和马春风说道。 这两人刚要起身,陈祖燕又不放心的并交待了一句:“注意保密,宁可放过,也不能打草惊蛇……” 陈超和马春风重重的点了点头。 玄苦引出的内奸案,给他们留下的印像太深刻了。 “密捕?”陈浩秋看到南京发来的电报,“意思是一点风声都不能走漏?” “好办!”方不为冷笑道,“制造点意外就行了……” 为了不让青帮怀疑到他的身上,方不为还特地让马春风发来了一份即刻命他回南京的电报…… 听说方不为要走,杨虎立刻吩咐手下,在警备司令部摆下了一大桌酒席,专门给他送行。 方不为的身份有些敏感,杨虎也没叫别人,就只有他和杜月生。 “真是可惜啊……”杨虎看着方不为,一脸的失望之色,“本来还想与方兄弟好好叙一叙……” 按理来说,以杨虎的身份和地位,能给方不为一个好脸色就不错了,但方不为发现,杨虎对自己是真热情, 方不为也能看的出来,杨虎对自己不是一般的好奇,更有几分结交之意。 陈浩秋真没说错,与江湖人物混久了,杨虎也真的把自己当江湖人多一些。 “什么时候走?”杜月生惊讶的问道。 “今晚凌晨……”方不为回道。 怎么这么急?”杜月生更奇怪了,“这案子还没查完?” 按照方不为的说法,这起案件不但有日本人在暗中操纵,更有一个熟悉上海的实情,熟悉青帮,熟悉杨虎,也熟悉特务处的中间人。 到现在为止,方不为还没查出这个中间人,也没有查到能直接指证日本人的任何证据,却急着要走? 看这两位有些不信,方不为又拿出了马春风发来的电报。 “不走不行!”方不为叹了一声,“南京方面刚刚查到,这案子竟然和我有关,处长命我,即刻回宁,配合调查……” 即便房间里没外人,方不为也刻意的压低了声音:“竟然是处长身边的人出了问题……” 马春风有多谨慎,这两位再清楚不过,此时听到特务处本部也出了内奸,杨虎和杜月生既好奇,又震惊。 “具体详情,处长也没说……”方不为苦笑道,“只有回去才知道!” 杨虎和杜月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方不为要是真把李无病的名字说出来,这两位反而会怀疑,既便方不为年轻不懂事,但马春风是干什么吃的? 方不为这是在提前做铺垫,制造自己不在场的证据。 陈群无故失踪,杨虎和杜月生不一定就不会怀疑到此次的案子上,也更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但要是自己能让这两位生不起怀疑自己的念头呢? 至少得暂时让这两位相信,陈群是真的出了意外,而不是被特务机构绑架了。 从哪一辈论,在杨虎和杜月生面前,方不为都是后辈,所以他表现的很是谦恭,也更加豪迈。 当酒拿上来以后,方不为直接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换成了海碗,花雕也换成了高梁烧。 一碗一斤,一人一碗,杨虎,杜月生还有陈浩秋都还没有来得及端起酒杯,方不为便是三碗下肚。 别说杨虎和杜月生,就是稍知底细的陈浩秋都看的直呲牙。 整个上海滩,谁敢说连干三碗高梁烧,还能站着说话的? 今天真是见着了! 三人都能看出方不为的醉意,但至多也就是刚刚上头的样子。 接下来,自然是一场豪饮。 方不为硬是拿着高梁烧,和杨虎等人的花雕对碰,一杯都没少喝,直到最后把自己灌到了桌子底下。 看方不为醉的跟一堆烂泥一样,怎么叫都不醒,杨虎才用力的甩了甩头,努力的让自己清醒了一些,站起身来,摇了摇方不为面前的酒坛。 五斤的酒坛,竟然空了? 就是头牛也醉了。 杜月生也暗暗的咂舌。 “司……司令……”陈浩秋咬着舌头,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我是不行了……还请司令安排兄弟……送不为上车……” 为了演的更逼真,陈浩秋是真喝醉了。 “我也不行了……”杨虎看着杜月生,“你去安排……” 刚看到方不为敬酒的架势的时候,杜月生就知道,若不留力,他也是钻桌子的命,所以到现在,就数他最清醒。 “好!”杜月生应道。 因为赶的太急,已错过了蓝钢快车,只订到了普通专列,而且还是快凌晨的时候才开动。 等到了南京,至少也上上午时分了。 杜月生甚至想着,方不为可能等明天到了特务处之后,都不一定能醒过来,说不定还会吃马春风的一顿排头…… 第四四七章 偷人 方不为是被青帮门徒抬进小车里的。 为了表示对方不为的尊重,杜月生派上六辆车和二十多号门徒护送方不为,加上方不为自己的二十多号手下,一道车龙浩浩荡荡的开进了上海火车站。 看方不为的样子,已纯粹没了意识,软的跟一滩泥似的,是被肃谍股的几个队员抬上了月台,又抬上了火车。 送行的青帮门徒不知道方不为的具体身份,但能看出来杜月生对方不为的态度,所以一点都不敢怠慢,直到火车开动,才离开了火车站,回去向杜月生禀报。 车厢里的乘客对方不为的身份都很好奇,醉成一滩烂泥不说,还有那么多的手下护卫? 这一列火车,是从上海站出发,下一站便是上海西站。等快到的时候,方不为咕囊了一句,好像是要上厕所。 等被扶回来的时候,同车厢的乘客都没有察觉到,刚才的醉鬼,其实已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出上海西站,方不为便看到了等在门口的一个队员。 “十哥在车里!”队员接过了方不为手里的行李箱,低声说道。 十哥就是叶兴中。 “目标现在在哪里?”坐到车里后,方不为又问道。 “之前在福星大酒店,宴请了恒社的一帮大佬……刚被送回来!” 恒社这个名字,还是陈群起的,他也是建社元老,与这些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熟。 陈群是以计划另建新校,筹集经费的名义请的这些人,但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意图。 本来杜月生也在被请之列,但被杨虎拉来,给方不为送行了。 陈群的这场酒,喝的比方不为的那一场时间还长,也是刚刚才被人抬回来的。 “喝醉了?”方不为问道。 叶兴中点了点头。 “天赐良机!”方不为冷笑了一声。 为示清廉,陈群就住在学校里,但身边一直有四个青帮门徒充当何镖。 对方不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等方不为赶到南市,已近一点多了,街人已没有几个行人,偶尔会经过一两个醉鬼。 大部分的商铺都关了门,只有两三家酒楼还亮着灯。 “通知变电站的兄弟,断电!”车停下之后,方不为给叶兴中交待道。 叶兴中下了车,跟专门待在暗处,负责传信的队员说了一声,队员顺着街角的阴影,消失在街口。 两三分钟之后,听到变电站的方向“啪啦”的一声暴响,附近酒楼的灯突然一灭。 “变压器打火了?”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喊,也不知是伙计还是客人。 想要整条街都停电,其实很简单。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找根干木棍,把变压器上的林克,也就是接触器捅掉就行,是个人都会干,过程不会超过一分钟。 方不为为了让停电看起来更像意外,让队员拿了木棍,挑了一断铜管,搭到了变电站的主线路了。 主线路短路起火,变压器上至少会被烧掉两三样零件,不是一时半会能修好的。 这比捅了林克更难修,也更不像是人为破坏。 没了电,街上看起了更亮了。 今天是九月十六,正是月圆之夜。 方不为尽量沿着建恐的阴影,走到了学校后墙翻了进去。 说是教员宿舍,其实是一幢红砖小楼,是陈群专门为自己修建的。 小楼有三层,只有一个出入口,一楼专门放了两个保镖守卫。 另外两个贴身保镖,都和陈群住在三楼。 方不为猫着腰,围着小楼转了一圈,顺着墙角,徒手爬上了三楼。 根据窗户的大小和方位,方不为判断陈群应该住在一间向阳的房间呢。 方不为攀上窗台,静静的听了一会。 里面两个声音,打呼噜的应该是陈群,另外一个呼吸频率很平稳,而且是和陈群睡在一个床上。 方不为猜测,应该是陈群的女人。 他先脱了皮鞋,放到了床台上,然后又猫着腰,轻手轻脚的潜入房间。 掀开窗帘的时候,方不为趁着月色往床上扫了一眼,发现除了陈群之外,确实还躺着一个女人,而且他白天还见过,就是那位姓刘的秘书。 怪不得那位王科长当时见到这个秘书时,隐隐有些巴结的意思。 秘书没喝酒,睡的肯定浅一些,方不为最先对付的便是她。 方不为一手捂着秘书的嘴,当秘书突然惊醒,看到床前站着一个黑影时,方不为一拳就砸到了她的后脑。 秘书的头枕在枕头上,除了“咚”的一声轻响,再没发出任何的动静, 就连睡在旁边的陈群只是哼叽了两声,连身都没翻,更别说醒过来了。 方不为侧耳听了听,外面的保镖应该没有听到,就算是听到了,也以为是陈群或秘书无意间发动的响动。 方不为又潜到门后,仔细的听了听保镖处在什么位置。 要想将陈群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去,必须得将秘书和这两个保镖也一并解决掉。 强攻不可能,不然方不为也不用这么小心了。 能被杜月生选出,派来专门保护陈群,这两个保镖肯定有过人之处,警察性肯定比常人要高,而且他们今晚并没有喝醉,想用对付秘书的手段对付这两个,根本行不通。 方不为微微一沉吟,心里便有了主意。 他先是将秘书挪下床,移到窗根下,用窗帘遮了起来。 然后又跳到床上,用脚轻轻一蹬,陈群就被蹬了下去。 地板是木制的,人砸在上面,响动有些大,陈群当场就痛呼了一声。 “什么响动?”外间的一个保镖问道。 “好像是陈先生掉下了床……给我手电,我去看一看!”另外一个回道。 陈群虽然醉的厉害,但自己掉到了地上还是能感受出来的。 他嘴里骂了两句,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 方不为伸脚轻轻一勾,陈群又摔了下去。 “哎哟……”陈群刚刚摔在地上,闷响和惨呼同时发出的时候,方不为如同灵猴一般的翻下床来,一掌将陈群砍晕,又飞快的翻了回去,用被子将自己盖了起来。 第四四八章 完美 陈先生……陈先生?” 进来的只有一个保镖。 没听到有人回话,保镖快走了两步,看到了趴在地上的陈群。 “陈先生怎么了?”外面的保镖问道。 “好像晕倒了……”保镖蹲了下来,准备看一看陈群的情况。 方不为如同狸猫一般的翻出被子,又轻又快,保镖听到动静,还没来得及将手电照过来,方不为一脚劈在了保镖的脖子上。 “啪” 就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的那种响动,保镖应声而倒。 “这么沉……”没等外面的保镖出声,方不为先学着已被他打晕的这一个保镖嘟囊了一句,同时出手如风,把快要倒到地上的保镖拦腰扶住,顺手一抛,扔到了床上。 整个过程,好像是进来的保镖要扶陈群起身,但扶到一半的时候,不小心手滑,又将陈超扔了下去。 “等会,我和你一起抬……” 方不为侧耳一听,外边的保镖正在穿鞋。 他踮着脚尖,无声无息的藏在了门后。 这个保镖进了门,看到房间里还是黑的,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手电呢……”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后脑一痛,瞬间失去了意识。 “这是目标人物……”方不为将陈给了叶兴中。 叶兴中又是兴奋又是惭愧。 别的任何一家,都是长官下令,然后下属拼命。到了方不为这里,却完全反过来了。 他还在愣神,方不为再次消失在了夜幕里。 第二次是秘书。 后面四次,则是那四个保镖。 “这都是谁?”叶兴中指了指被捆成粽子保镖和秘书。 “哪来那么多废话……”方不为骂了一句,转身就走。 他要把翻墙的痕迹全部消除掉。 半个小时之后,方不为和叶兴中,分乘两辆小车出了南市。 “快快快……”方不为催促着司机,恨不得让他把脚踩进油箱里。 只要再赶上原来的那趟火车,此次的行动就完美了。 计划很完善,到现在为止也没出现任何意外,就看杨虎和青帮,更或者日本人信不信了。 “啪”的一声,杜月生将一张纸拍在了桌子上。 “若想陈先生无恙,请备好十万大洋……”看到纸上面的两行大字,杜月生脸上的肌肉不断的抽动。 天色刚亮,就有人把这封信扔进了恒社。 陈群竟然在不声不响之间,就被人绑架了? “给我找……”杜月生一声低吼。 在上海滩,竟然有人敢勒索到青帮的头上? 他想看看是那一路的过江猛龙。 南市是国统区,出动人员调查的自然是警备司令部。 在杨虎的办公室,看完了现场的调查报告,杜月生猛的皱起了眉头。 “人鹤兄是回到学校之后被绑架的?” 杜月生之前还以为,陈群是在回学校的半路上被人掳走的。 “学校的的门卫和小楼隔壁的教员都证实,十二点左右,陈群和四个保镖全都回了学校……”杨虎揉了揉眉心,“更蹊跷的不是这个……陈群失踪了不说,他的四个保镖和秘书也一起跟着失踪了……” 杨虎又道,“陈群和保镖回去之后,再没人见他们下过楼,也更没有人见他们出过学校……巡捕房里里外外全看完了,没发现有人攀爬窗户的痕迹……” 杨虎和杜月生打破脑袋也想不到,若论毁灭痕迹,方不为敢给巡捕房的警察当祖师爷。 现在从哪里看,都像是四个保镖合谋,绑架了陈群。 杜月生的脸色一冷。 陈群的四个保镖,都是他亲自安排的。 “不可能是保镖……”杜月生咬牙说道,“就算这四个真想吃里扒外,也应该等陈群把钱弄到手再说,至少能多讹一笔……” 杨虎也有些想不通。 杜月生沉吟道,“有没有可能是陈群和保镖一起,全被下了迷药,然后被人背出去的?” “外面查了好几遍,墙上,窗台上,一点痕迹都没有,怎么往下背?除非长了翅膀……”杨虎回了半句,又猛的一顿:“方不为?” 杜月生也是一震。 前天夜里,方不为绕过层层警卫,潜到堵场楼顶的那一次,给他们的印像太深刻了,当时杨虎和杜月生不止说了一次,称方不为难道是长了翅膀。 “他根本不认识人鹤兄,绑他做什么……” 说到一半,杜月生心里一跳:“会不会是他们怀疑,人鹤兄就是杨定安说的那个人?” 杨虎又道,“但方不为昨天喝的烂醉如泥,说不定到这会都还没醒……” “我的人回来也说,他们是亲自看着方不为被抬上的火车……”杜月生回道。 “如果,如果他没醉,到半路下车,倒是能赶的回来……”杨虎又回道。 “确实能赶的回来……但能干这事的,也只能是方不为一个人……等他偷完六个人,再安顿好,这中间得要多少时间?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再赶上这趟车……”杜月生看了看表,“算时间,这趟火车还没到南京……” “是不是他,查一下就知道了……”杨虎又道。 上午九点,火车准时开到了下关。 在两个队员的挽扶下,方不为醉醺醺的下了车。 刚出了车门,方不为便看到,高思中就站在月台上,和一个精瘦的汉子谈笑风声。 看到列车停稳,数了数车厢号,高思中又往这一节车厢门口探望。 他身边的那个汉子做着同样的动作。 这位八成就是杨虎或杜月生派来的人。 方不为暗道了一声侥幸:幸亏自己早有准备,要是稍微大意一下,就有可能露馅。 就是怕杨虎和杜月生来这么一招,方不为才刻意的让马春风安排高思中来接站。 别的人不认识,但高思中跟了马春风这么多年,杨虎和杜月生还是知道底细的。 “回来了?”看到方不为,高思中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容。 “长官……”方不为醉眼朦胧的抬起头来,打了声招呼。 汉子盯着方不为,看了好几眼,像是在认人。 高思中没有要介绍的意思,汉子也没要打招呼的打算,方不为只当没看见。 第四四九章 硬汉 怎么喝的这么醉?”高思中闻到方不为身上浓烈的酒味,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 “盛情……难却……”方不为大着舌头回道。 高思中和清瘦男子告别了一声,带着方不为出了车站。 “确实是杨虎的人!”离清瘦男子远了一些,高思中才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方不为松了一大气。 幸亏自己防了一手。 当初设计时,陈浩秋还说过,计划严密到这种程度,只要方不为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保镖和陈群全偷出来,杜月生和杨虎肯定会怀疑是那四个保镖的问题,就算他们脑子里开飞机,也绝对怀疑不到方不为这里。 但方不为却不敢大意。 只要是在史书上提过一嘴的人物,就没一个简单的,何况还是杨虎和杜月生这种在民国史上留下极浓墨彩的人物。 陈浩秋悍然赴死般的去见杨虎的那天晚上,自己表现的太过妖异了。 果不然,杨虎不但怀疑到了自己,还安排了人员,到南京火车站来查探。 也幸亏给车长送的钱够多。 火车到了上海西站,等方不为下了火车之后,就开始减速慢行。 等方不为密捕了陈群,坐着小车一路急赶,追到常州站上了火车之后才全力提速,紧赶慢赶,十点之前到了南京。 这趟火车是零点以后出发,从上海到南京,预计抵达时间是七到十个小时,只要不超过十个小时,都算准点。 杨虎的人亲眼看到了方不为下了火车,火车也没有晚点。而昨晚的陈浩秋也一直睡在警备司令部,这样一来,杨虎和杜月生是无论如何也怀疑不到特务处头上的。 “走吧!”出了站口,高思中指了指门口的小车。 方不为钻进了车里,发现开车的竟然是苗人凤。 “方长官!”车上不好敬礼,苗人凤转过头来打了声招呼。 方不为点了点头,听到前面“喀嚓”一声,刚刚坐到副驾上的高思中竟然自己给自己带上了手铐。 “你快点啊,早点查清,我也能早点被放出来……”高思中哭丧着脸说道。 高思中毕竟是长官,自己和他关系再好,也不能在有外人的时候说教,方不为只能一声轻叹。 落到现在这种局面,高思中确实有些咎由自取。 包括上海的陈浩秋也一样。 恰当的让这些人吃些苦头,有了经验教训,日后也能警醒一些。 高思中和陈浩秋都有任人唯亲的毛病。 高思中有什么话,都敢给李无病说,陈浩秋是有什么事,都敢交给杨定安做。 方不为想不通,杨定安都已经露出对马春风和陈浩秋不满的情绪了,陈浩秋却还不严加防备,甚至让杨定安继续掌控上海站的三部电台? 再想想陈浩秋有些冲动的性格,方不为更加认为,陈浩秋真不太适合做间谍。 日后到了杨虎手下,也未尝不是一条明路。 “你要的东西在座位下面!”车子开动以后,高思中又提醒道。 方不为伸手一探,拉出了一个袋子,里面是一套衣服。 三两下换上之后,方不为透着前窗瞅了一眼,指着街角说道:“前面拐弯!” 苗人凤点了点,稍稍减了减车速,驶进了一条岔道。 “嘭!” 只听到一声轻响,等苗人凤和高思中回过头时,方不为已不见了人影。 小车刚刚拐过弯,方不为便跳下了车。 马春风命方不为到南京之后,火速赶赴江心岛,参与对陈群的审讯。 为防止有人跟踪,方不为才做出这些奇怪的动作来。 半个小时后,方不为上了江边的一艘小油轮,到了江心岛。 方不为是在半路上坐火车来的,陈群等人则由叶兴中带着几名队员,在早上八点左右,秘密押回了南京。 谷振龙亲自下令,将陈群关押到了江心岛。 这里是特工总部的一处秘密据点,专门用来关押身份敏感的内部人员,或是红方的高级人员。 之前的顾顺张和向中发,都曾在这里关押过。 得知方不为得手之后,谷振龙亲自安排,已将岛上的人全部撤换,换上了宪兵团的人。 “这人不好审!”刚刚看到方不为,谷振龙便提醒道,“委员长有谕令,无确凿证据之下,不能让陈群知道我们的身份……” “为什么?”方不为一脸的不明所以。 “他的身份太特殊了……”谷振龙解释道。 原来陈群之前追随过总理,之后又追随总理之子孙棵,更与现任国党主席林森关系莫逆,与和委员长敌对的派系关系都非常好,如果坐实不了他叛国之类的大罪,用其它罪名,别说杀,连抓都不好抓。 一动陈群,就会让孙棵,林森等人误以为委员长想动他们,绝对会让国党内部翻起惊天大浪。 廖中凯被刺,既便没有查出真相,也让委员长倍受攻讦,因为只有他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这也是至今为止,委员长百般努力,却无法整合各国党各派系的原因之一。 有了前车之鉴,委员长也学聪明了,所以提醒谷振龙,在查不到铁证之前,不能让陈群以及他背后的人怀疑是委员长一系抓了他。 到现在为止,委员长也只是委员长,还不是主席。 “而且这人骨头不是一般的硬……”陈祖燕又说道。 “护法战争时期,他被总理派往上海从事秘密活动,遇事不密,被手下人出卖,落到了卢永祥的手里,卢永祥百般折磨,陈群却至死不降……若不是南北议合,他哪里能活的下来……也是这一次,让他声望大涨……”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投日?”方不为讶异的问道。 “谁告诉你硬汉就不会叛国了?”谷振龙冷笑一声。 方不为被噎了一下,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的道理。 王兆名也有同样的经历,更作过“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名句。 “陈群自视甚高,性格又过于偏激……顺风顺水之时,自然春风得意,但一遇挫折,就会容易钻牛角尖……”陈祖燕又说道。 /txt/94721/。_ 第四五零章 引诱 他与孙棵合谋一事事发之后,丢官去职,被一撸到底,在他看来,这一次等于是彻底断送了他的前程,复起基本无望了,所以他对委员长及国民政府恨之入骨,这样一想,陈群投日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势……”方不为叹了一口气,陈群的性格和经历,确实和王兆名很相像。 总觉的自己有才有志,却不得舒,或是心存侥幸,或是积怨成仇,导致他们最终走上了叛国之路。 但遭遇比他们差的人比比皆是,为什么这些人就没有做汉奸? 比如一手缔造十九路军,并在九一八之际,怒斥何英青和委员长,力挺十九路军抗日的陈名书将军。 他从九一八之后,就因为痛恨委员长和王兆名的妥协主义,彻底与委员长反目,并公开反蒋。 之后更是制造了有名的福建事变,可惜功亏一篑,不但兵权被夺,更被委员长开除了党籍。 既便如此,陈名书也没绝了抗日反蒋之心,处处串联,一直到七七事变之后,为了抗日大局,他才消停了下来。 从九一八,一直到日本投降,这十几年的时间里,委员长迫于压力,屡次让他复起,又屡次因为他暗中倒将,被迫将他下野。光陈名书的国党党籍,就被恢复又开除过四次之多,这在国共史上极为罕见的。 要按照陈群的心理路程,陈名书早叛变了,哪里还能坚挺到抗战胜利,乃到建国? 委员长顾忌太多,这种既想吃羊肉,又不想沾膻气的心态,让方不为也有些挠头:“不能直接审,更不能用刑,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我觉的可行……”等方不为说完之后,谷振龙眼睛一亮。 “试一试吧!”陈超说道。 陈祖燕冷笑道:“陈群真要上当了,这一次就等于是把他钉死了……” “好,卑职就去试一试!”方不为点着头,又对马春风说道,“还得麻烦处长,帮着审一审陈群的那几个手下……” “还是由你来吧,不急!”陈祖燕皱着眉头说道,“万一其中真有日本间谍呢?” 陈祖燕就差说马春风不怎么中用了。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李无病和杨定安叛变,算是让陈祖燕抓住了由头。 陈祖燕并没有过于深究,只是将马春风训了一顿。 若不是案子还没查清,也因为谷振龙和陈超从中斡旋,更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陈祖燕才这么轻易的放了马春风一马。 不然马春风怎么也要脱层皮下来。 陈群被吊在房梁上,头上套着头套,连嘴也被堵着。 看他头耷拉在一边,明显是还没有醒过来。 为了防止陈群半路上醒来,发现自己被装在车里,方不为还给他打过一针乙醚,所以到现在为止,陈群都还不知道自己是被绑架了。 头套被摘掉,布团也被撕了,一盆凉水泼下来,陈群打了个激灵,睁开了双眼。 感觉手腕脚腕被勒的生疼,陈群下意识的晃动了两下,铁链跟着抖动,发动“哗啦哗啦”的声音。 “你们是谁?” 看到眼前站着几个戴着头套的汉子,陈群大惊。 “陈校长不要怕,兄弟们只是求财,你只要乖乖配合,我们是不会伤你性命的……” 方不为故意咬着舌头,说出的话有一种很别扭的感觉。 “绑架?”陈群瞬间睁大了眼睛,“这是哪里?” “你猜?”方不为笑着说道。 陈群左右一打量。 所有的窗户全部被蒙了起来,没有一丝亮光透进来,陈群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牢房里只亮着一只灯炮,瓦数并不大,能见度也不高。 但陈群还是能够看的出来,墙面全是石头彻成的,地面也铺着石头。 牢房? 普通的绑匪怎么可能备有这样的场地? 陈群猛的一惊。 但他没有声张,而是侧着耳朵,静静的听了几秒钟。 耳边隐隐约约的传来轮船的汽笛声,陈群又轻轻的吸了吸鼻子,空气中有一股潮湿的味道。 这里是在江边,自己还在上海? 上海的哪一部分势力会绑架自己,而且会把牢房设在江边? 有杨虎和杜月生在,不可能是上海警备司令部或是青帮。 还有,这个人说话的语气怎么这么怪,自己总感觉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陈群猛的吸了两口气,定了定心神,惊疑不定的看着方不为。 从他醒来之后,方不为就一直紧盯着陈群,此时看他的反应,方不为倒有些纳闷了。 如果自己的布置起了作用的话,陈群不应该如此惊惧才对? “我没有钱!”陈群猛的说道。 “陈校长怎么可能会没钱?”方不为又咬着舌头说道,“你和杨司令是结拜兄弟,更和青帮的杜老板相交莫逆……” 说汉语的时候,稍稍带上一些日语的语气和腔调,对方不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陈群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日语说的比在日本留学过六年的谷振龙还要好,只要留意,自然就能听的出来。 “果然……你们是日本人?”陈群双眼猛突,一声惊呼。 方不为控制着身体,故意的顿了一下,像是被人识破了真面目时,因为震惊而失神的样子。 “真的是日本人?”陈群咬着牙问道。 方不为比陈群更惊讶。 做这些布置,就是想让陈群误会是被日本人绑架的。 陈群如果已经做了汉奸,只要知道自己是被日本人绑架的,陈群就算心里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至少会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可能会怀疑,可能会放松,但绝对不会露出更加警惕,更加防范的情绪。 除非陈群没有投日做汉奸。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陈群冷笑了一声,用日语问道。 特么的! 方不为暗骂一声。 自己布置确实起作用了,成功的让陈群误会是日本人绑了他。 但陈群露出这种表情,岂不是直接将自己之前的判断推翻了? 从齐振江到陈群,这中间起了多少次波折? 还来? 方不为气得直咬牙。 第四五一章 波折 不对! 方不为猛的一摇头。 李无病到上海,住的是陈群订的房间,这一点总不会有假。 就算陈群没投日,这事情也和他脱不开关系。 但不能直接问,应该想个什么办法,能从陈群的嘴里套出来实情? “既然被陈校长识破了,我们也就不绕弯子了……”方不为冷笑了一声,继续咬着舌头说道,“这次请陈校长过来,是有几件事情,想与陈校长商量商量……” “放心!”陈群冷笑道,“不管你们想要商量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 这么硬气? 方不为冷笑道:“陈校长博闻强记,学富五车,不知道听没听说过,中国有个词,叫做‘杀威棒’……给陈校长松松骨……” 方不为的最后一句话,是用日语说的。 他的口语练的不太熟,太长的句子不敢说,但短一些的,还是没问题的。 “方不为要用刑?”门外的陈超惊道。 “放心,他有分寸!”谷振龙回道。 可以让人极度恐惧,却不会伤害身体的刑罚很多。 比如水刑,比如蒙桑皮纸,更比如压麻袋…… 方不为这么做,是不想给陈群思考的时间。 假扮日本人引诱陈群,是方不为了解过陈群的背景履历之后,想出来最为有效,也最快的审讯方法。 但陈群要是没叛变,或者是他死也不开口,这次的案子搞不好就会煮成一锅夹生饭。 方不为是想另辟蹊径,看能不能从陈群的保镖和秘书嘴里问出点什么。 “怎么样?” 方不为刚出牢房,几位长官就围了上来。 睡了一觉,一睁眼却成了阶下囚,更有性命之忧……就算陈群的心理素质再过硬,也不可能将真实情绪隐藏的一丝不漏。 方不为有九成的把握断定,陈群刚才流露出来的,就是他最真实的反应。 方不为低头沉吟着,许久之后才说道:“陈群好像还没投日……” “见了鬼了?”谷振龙猛的一瞪眼睛。 “看,我就说吧!”陈超一副事后诸葛亮的样子。 方不为点了点头,又对马春风说道:“处长,陈站长有没有回电?” 离开上海之时,方不为给陈浩秋交待过,让他严密监视各日谍机构的动向,以及浦东中学附近。 如果陈群真要和日本人有勾结,只要陈群被绑架的消息被青帮的人传出去,日本人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切正常!”马春风回道。 几位长官面面相觑。 这更加说明,方不为的判断是对的。 “没投日,不代表他就没问题……”陈超说道,“李无病去上海,住的地方就是他安排的,这一点总不会错……” “但仅凭这个罪名,怎么给他治罪?”陈祖燕眯着眼睛说道,“陈名书,王兆名,更或是何英青,哪个做的不比他过份,不照样好好的?” “难道真的就这样把他给放了”谷振龙急道。 还有办法!”方不为劝着暴跳如雷的谷振龙,“他那几个手下还没审……” “陈校长刚到上海,我就是他的贴身护卫,他只要外出,我肯定随行……”其中一个保镖交待道。 “他在十二日,十三日前后都见过什么人?”方不为问道。 “因为筹集建校资金的事宜,他去过几次恒社,也宴请过几位社会名流……” “其间有没有单独和什么人见过面?” “没有!”保镖回道。 “他有没有去过福来酒店?” “没有!”保镖回道,“他从来不去这样的小地方,去也只会去法租界的大酒店……” 四个保镖全部声称,十三日前后,陈群并没有私下会见过什么人,每次外出,都是在公共场合。 保镖也不知道陈群让王科长订房间的事情,更不知道其中住过什么人…… 方不为甚至拿出了李无病的照片,几个保镖都说没见过这个人。 真见了鬼了? 方不为又开始审讯秘书。 “十三日左右,校长见过什么人?我真记不得了……”秘书带着哭腔,努力的回忆着。 无论方不为如何提醒,如何吓唬,秘书一直说不知道。 “那他在十日那一天,让王科长订房间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秘书猛的一顿。 “不是校长,房间是我让王科长订的……” “住的是谁?”方不为急声问道。 “住的是谁不知道,但房间是校长的弟弟陈丰让我订的……” 方不为一震。 站在窗外的几位长官的心也跟着跳了起来。 终于问到有用的信息了。 秘书和保镖都交待,陈丰是月初就到的上海,在学校住了一周左右,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好像在九日的时候,还和陈群吵过一架,具体是什么原因,他们也不知道……第二天,陈丰就离开了,是让陈群的秘书给他订的房间。 该死! 方不为暗暗的骂了一句,拿着秘书和保镖的口供出了这间牢房。 怕酒店伙计口风不严而打草惊蛇,除了问过李无病之外,方不为甚至没敢问李无病入往的时候,房间里再有没有住过其他人。 甚至连那个王科长也先放过了。 不然很有可能直接查到这个陈丰的身份。 方不为正在懊恼之时,马春风突然说道:“陈群没有叫陈丰的兄弟,连堂弟也没有……” 当时的陈群倒蒋案,就是他一手查出来的。查到陈群之后,马春风将与之相关的所有关系,全部深挖了一遍,对陈群的亲属关系很了解。 “可这个秘书说,两个人长的很像?”方不为指着口供说道。 “问一问陈群?”陈超说道。 “要能直接问,何必这么麻烦?”谷振龙瞪眼说道。 “不能直接问,但是可以诈一诈!”方不为回道。 方不为进去的时候,两个狱卒正在往陈群的脸上贴桑皮纸。 陈群剧烈的掐扎着,四肢上的铁链被他抖的“哗啦”乱响。 “停下!”方不为喊了一声。 脸上的桑纸撕掉之后,像是破旧的风箱被抽动一般,陈群急速的鼓动着胸口,“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第四五二章 养子 “滋味如何?”方不为笑着问道。 “你也来试试……”陈群喘着粗气说道。 谷振龙那句话说的很对,骨头硬不硬,和做汉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方不为啧啧两声,嘲讽般的摇了摇头,“都是互惠互利之事,陈先生何必如此固执?” 方不为只能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慢慢的往疑似陈丰的人物上引。 他生怕说出任何具有误导的词语,从而让陈群警觉。 “简直是痴心妄想……一群蠢货!”缓过来一些之后,陈群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 方不为猛的一愣。 这句话怎么这么怪? 感觉是陈群好像猜到自己要和他商量什么事一样。 不对,应该是陈群猜到了本人绑架他的具体原因。 方不为猛的想到了秘书和保镖的供词。 “……校长的弟弟和校长大吵了一架……吵架的时候,我们全都被赶下了楼 ……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吵起来的,也不知道吵架的具体内容…… 吵完架的当天他就走了……” 首先可以确定,杨定安和李无病合谋的最终目的,就是想让青帮内乱,特务处与复兴社内讧。 这个陈丰,有九成的把握就是居中策划的人,而这些事如果全部成功,最大的受益人,也只会是陈群…… 陈丰和陈群吵架,会不会就是因为此事意见不合…… 方不为定了定神,让自己的表看起来更自然了一些。 “民国政府防你如防贼,弃之如敝屣?你又何必如此固执?”方不为继续往下引。 “放!”陈群一声怒喝,“不是我对蒋某人有幻想,而是你们想的太白痴……青帮的龙头是那么好当的?” 方不为还没诈,陈群自己就先承认了? 门外的谷振龙等人更是欣喜惹狂。 方不为心中一喜,自己猜对了? 他还没想好接下怎么说,陈群先出声了:“那个蠢货呢?” 方不为心里一动,陈群肯定说的是陈丰。 保镖和秘书都交待,这几天之内,没发现陈群和陈丰联系过。 陈群这样问,应该是他也不知道陈丰去哪了。 但陈丰的名字是假的,弟弟也是假的,如果自己真是本人,肯定知道这个人和陈群的关系,更甚至是知道他的真实份。 自己该怎么接? “他前两就离开了……” 方不为回的够滑,听起来好像言之有物,其实什么都没说。 前两是哪,离开又是离开了哪? “闹成这等局面,还敢回南京送死?果真是蠢货……”陈群咬牙切齿的骂道,又担心,又恨其不争。 陈群的这句话,就似是一道惊雷,在方不为的心里炸起。 他看似不动声色,其实心跳的跟擂鼓似的。 “咚”的一声,外面传来了一声响动,好像是谁不小心没站稳,撞到了墙上。 是哪个蠢货? 方不为气的在心里大骂。 “谁在偷听?”陈群狐疑的问道。 方不为装做不经意的往外扫了一眼,刚要喝骂一声,外面突然传来谷振龙的声音:“阁下,佐木晕倒了……” 方不为气的想吐血。 平时没见这几位长官有猪队员的潜质啊? 陈群总觉的哪里不对。 “抬出去!”方不为一声暴喝,喊的也是语。 方不为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直接把陈群的思路打断了。 陈群摇了摇头,努力的回忆着刚刚一纵既逝的那种惊疑感。 看着陈群狐疑的脸色,方不为暗暗的咬了咬牙。 再要不诈一下,就没机会了。 陈群可能下一秒就会反应过来。 “令弟一心为陈校长筹划,陈校长却一点都不领?”方不为接着陈群之前的话茬说了一句。 “什么令弟,他是我外……” 刚刚说到这里,陈群猛的一愣,脸色瞬间煞白:“你们不是本人?” 因为本人比他还要清楚“陈丰”的真实份,以及和他的关系。 就不能再多说几个字? 方不为急的头发都快要冒烟了。 他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句“哦,陈校长何出此言?” “你们是谁?”陈群整个人都抖在了起来,震的铁链不停的乱响。 方不为长叹了一口气,陈群已经反应过来了。 谷振龙说的那句语,比自己说的还蹩脚。 谷振龙虽然在本留学六年,但回国已经快二十年了,急之下,能想到如何应对,并能把这句语说全乎了,都算是难为他了。 也就是陈群心神恍忽,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觉。 “外什么?”方不为紧紧盯着陈群,“外甥?” 陈群咬着牙,像看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的看着方不为。 看来是再问不出什么了。 但已经足够了。 “继续用刑!”方不为一指狱卒,喊了一声语。 做戏就要做全,就算被陈群识破了,也要继续演下去。 案子没有查清,不能确定陈群到底有多大的嫌疑,再加上委员长态度不明,方不为暂时还想不到,最后会如何处理陈群,说不定真有栽赃给本人的可能。 出了牢房,只是扫了一眼,方不为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陈群被其他三位围在中间怒视着,看到方不为的时候,满他脸都是尴尬。 陈超挤出了一丝强笑,又庆幸的说道,“长的像的,不一定就是兄弟,还有外甥……怪不得就连陈周也不知道。” “可惜了!”陈祖燕一脸的遗憾。 “可惜个!”谷振龙喝骂道,“能诈出来这么多,已经足够了……陈群说的是:还敢回南京送死……证明这个人之前就在南京,月初才去的上海……再加上他说的这个外字,查出来应该不难。” “陈周没死吧?”谷振龙又问着马风。 “还剩一口气!”马风回道。 谷振龙瞪了马风一眼:“把他押出来,审一审,看有没有疑似人物……” 这次轮到特务处出了内,一出两个不说,份量比特工总部的姚天南和江右良重多了。马风一直憋了一口气,下手难免就重了一些。 “明白!”马风应了一声。 陈周是陈群的堂弟,北伐之时,他就跟着陈群,在指挥部政治处任职。北伐后,政治处并入国党中央组织部,陈周一直没有调离,说起来还是陈祖燕的人。 之前查到陈群有嫌疑时,陈祖燕安排马克风和陈超,将所有与陈群有关系的人物全部都清查了一遍,陈周自然在例。 几位长官也怀疑,陈周很有可能就是陈群在南京的内应,秘以让马风密捕。 陈群去职,隐居上海后,陈周边确实围拢了一批陈群之前的亲信。 但限于陈周本职位不高,而且眼看陈群复职无望,这些人慢慢的也就散了。 陈周被马风审的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也只承认了他只与警察厅的白世雄走的近一些。 有关陈群其他的事,陈周一概不知。 方不为进去诈唬陈群之时,马风又去审了陈周一次,但陈周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个化名陈丰的人是谁。 陈周上伤痕累累,更有灼烧的痕迹,方不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被上了电刑。 “陈群有几个外甥?”陈祖燕冷声问道。 陈周恍惚了一下,好像在怒力的回忆着:“应该有十几个!”。 “这么多?”方不为惊了一下。 “这算是少的了!”马风回道,“陈群雅号陈老八,其父炳麟有六房侧室,陈群的上面有七个兄长,四个姐姐,下面还有三个妹妹……” 七个姐妹,有十几个外甥一点都不出奇。 方不为恍然大悟。 怪不得听到已过不惑之年的陈群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兄弟时,几位长官都不觉的奇怪。 比这更小的都有。 …… “见了鬼了?”陈超一声怪叫。 方不为觉的今天听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陈群的外甥确实很多,但附合年龄的,就只有八个。 但这八个全部都在福建老家,既不在上海,也没来过南京。 “处长,陈群还留在南京的这些亲信里,有没有什么线索?”方不为问道。 “有真有这样的人物,早挖出来了……”陈超叹了一口气,“与陈群最亲近的,也就一个陈周和一个白世雄……但这两个除了替陈群敛财,其他的一概不知……” “赵金山呢?”方不为又问道。 “这就是个倒霉鬼!”陈超回道,“他刚攀上陈超的关系没多久,陈群就事发了,之后虽然还利用着陈超在南京和上海的影响力,做着货运和走私生意,但其中的大头都被白世雄和陈周拿走了,赵金山时不时的还要倒贴钱……” “李无病这里呢?”方不为又问道。 “基本没有线索!”马风回道,“除了他办公室有一部可以接收电波的收音机,和他家里的一部小型电台,再没有任何有价植的东西……” 方不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李无病是老特务,警惕自然极强。谋划之前,也肯定会严加防范。 “线索又断了?”陈超叹了一口气,“现在只能对陈群用重刑了!” “那你上?”谷振龙瞪了陈超一眼。 陈超回了谷振龙一个白眼,意思是你觉的我就那么傻? 谁敢朝陈群下狠手,谁就得当背锅侠,特别是陈群明显还没有本人勾结的前提下。 陈群确实在受刑,但都不重。 虽然不会留下外伤,但只是这简单的几招,陈群就被折磨的昏过去了好几次。 既便如此,他还是咬紧牙关,一句有用的都不往外吐,更是将委员长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方不为怀疑,就算是真用了重刑,陈群也不一定会开口。 “难道真不是外甥?” 方不为皱起了眉头,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外兄?不对,岁数比陈群大……外弟,没这样的叫法……外侄……” “有没有外侄这种叫法?”方不为顿了一下,看着谷振龙等人。 “外侄一般都是拿来称呼连襟的兄弟的儿子,或是妻子的侄子,不符合与陈群相像这一点……”陈超回道。 “不一定!”谷振龙说道,“两广与福建等地,称呼不随父姓的侄子时,也有这种叫法……” “不随父姓?”方不为问道。 “比如赘婿之子,就会随母姓!”陈超又解释了一句。 “问一问陈周?”方不为精神猛的一振。 …… “入赘……的兄弟?”陈周摇了摇头,“从来没有过……” 陈群家境富足,从他父亲能娶八房妻妾就能看得出,是真的不缺钱。 这样的人家,是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做上门女婿的。 方不为心中一动:“你那有没有不姓陈的外侄?比如说,有没有过过继给别人的兄弟或是侄子?” “也没有,又不是养不活……”陈周又回道。 谷振龙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次陷入一筹莫展的境地。 方不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静。 除了外甥,侄子,还有那一种亲属之间有血缘? 儿子? 方不为的脑子里猛的冒出了这两个字。 “外子?”方不为抬起头来,看着谷振龙等人。 “女子称呼自家男人,才叫外子!”陈超看白痴一般的看着方不为。 “谁告诉你的?不学无术……”谷振龙猛的一个机灵,差点一巴掌盖到陈超的脸上。 “陈群有没有外室?”谷振龙猛的扑到陈周面前。 “外室生的儿子,也叫外子……”马风也反应了过来。 “外室?”陈周回道,“有过……” “有没有生过儿子!”谷振龙厉声说道。 “有过……”陈周回到。 谷振一声暴吼,“你给老子好好想,真要找到这个人,老子保证绕你一命……就算你死了,也保你家人无虞……” 陈周精神猛的一振,努力的回忆着。 “那一年,八哥被抓,被关了三年才放出来,事后我们才知道,他在上海养过一房外室,还给他生过一个儿子,但他被抓的时候,这个外室也被抓了,死在了大牢里……” “他这个儿子呢?” “不知道!” “我干你个先人……”谷振龙急的直拍桌子,“你给老子好好想……” “司令,我真没有说谎……”陈周奄奄一息的说道,“这些都是八哥在去年的时候,喝多了酒,无意间提起的,他当时还说,以后我陈家光大门楣,只能靠他这个儿子了……但后来我怎么问他,他都不承认……” 再怎么问,陈周都想不起来了。 “光大门楣?”谷振龙皱着眉头说道,“说明陈群对这个失散多年的儿子不是一般的看重?” “他之所以不敢承认,也不敢对外提及,很有可能是怕自己牵连到儿子,再加上他是一年多以前出的事,说明是他出事之后,才找到的这个儿子……”方不为分析道。 “会不会是陈群早就知道这个儿子已当了汉的原因?”陈超回道。 “那叫辱没祖宗,和光大门楣有毛的关系!”谷振龙骂道。 “陈群敢说这个儿子能光大门楣,不外乎几点……一是已出人头地,二是收养他的人世显赫,份地位比陈群还要高……”方不为又说道。 “算算时间,陈群是一二年去本留学,一五年毕业回国,被总理派往上海后出的事……一六年到现在,他这个儿子最多也就十**岁,能出人头地到什么程度?”陈祖燕问道。 “那就只剩最后一条了……陈群未去职之前,份地位比他高的,能有几个?”陈超兴奋的问道。 “范围已经很小了!”陈祖燕也兴奋的回道,“再加上月初的时候离开过南京,去过上海这一点,不难查出此人的份……” “上海这边也不能放松!”方不为又建议道,“陈群被捕之后,外室也死了,但儿子能活下来,肯定是被人收养的……问一问当时的知人,说不定就可以查出一些线索来……” “一六年前后,与陈群一起在上海秘密从事“倒袁”活动的,都是同盟会和青帮元老,幸存至今的,也没几个了……不外乎杜月生和杨虎等人,这怎么查?”陈超回道。 一问杨虎与杜月生,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摆着千诉他们,是谁绑架的陈群。 “也不尽然!”陈祖燕沉吟了一下后回道,“陈群当年被派到了叔父手下,与他共事过的,除了杨虎,还有何部长和戴院长……” 陈祖燕说的陈先生就是陈奇美,当时他与黄新是总理的左膀右臂,二次革命失败之后,黄新负责筹集经费,陈奇美则以上海为根据地,多次策动反袁行动。 何英青,戴季涛,委员长都在他手下任过职。 正是因为陈先生多次提携,委员长才有了今之局面。 这也是陈先生被刺亡之后,委员长对陈氏二兄弟倍加提拔和信赖的原因。 “何英青就算了……”一提何英青,谷振龙一脸的鄙夷,“问问戴院长和委员长吧!” “过了快二十年,委员长能不能想的起来?”陈超一脸的古怪之色。 “怂货!”谷振龙瞪眼骂道,“用不着你,老子自己去问!” 陈先生……陈奇美……陈群? 方不为念叨了好几遍,眼睛突然一亮:“如果陈群的这个儿子不姓陈,算不算光大门楣?” “不可能!”谷振龙回道,“如果不复祖姓,就算血脉相连,那也是别人的儿子,如何称得上光大门楣……” 谷振龙定定的盯着方不为:“你是说,陈群的这个儿子还姓陈?” 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又说道:“当年,陈先生不但是革命党在上海的负责人,更是青帮龙头……陈群不但是他的手下,也是他的弟子,陈群被捕,他肯定会负责营救,更会负责善后……陈群的这个儿子,会不会就是陈先生收养的?” 陈祖燕的手猛的抖了一下,双眼直往外突,极度惊恐的看着方不为。 谷振龙只以为陈祖燕生气了,做势在方不为的后脑上拍了一巴掌,又厉声说道:“前辈先贤,也是你能拿来臆测的?” “我去问三叔……”陈祖燕猛的一咬牙,跄跄踉踉的跑出了牢房。 陈祖燕口中的三叔就是委员长,陈先生的旧事,就数他最清楚。 剩下的三个人,全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打了个机灵。 自己猜对了? “我也是蒙的?”方不为讪笑一声。 “被陈先生收养,继续姓陈不说,家世也更为显赫,有立夫与果夫相助,如何能不出人头地……”陈超想觉的可能越大。 “但从来没听说过,陈先生还有养子?”谷振龙惊道。 他只知道陈先生有三个孩子,先夫,会夫是姚夫人所生,小妾百合子生的孩子叫陈朋,陈先生遇刺时,陈朋才刚刚两岁,被百合子带到了本,七年前被接回国,一直跟在陈祖燕边。 “我也没听过!”陈超回道。 但陈祖燕那般失态,肯定是想到了什么。 “去看看!”谷振龙转了转眼珠,率先起。 其它几位全跟到了后。 …… 陈祖燕拿着一张电文,止不住的发抖。 桌子上还放着两张照片,一张是陈群,另外一张是一个年轻人,年龄和方不为相仿。 最关键的是,和陈群长的非常像。 “陈朋?”谷振龙一声惊呼。 马风和陈超更加震惊,不可思议的看着陈祖燕。 陈祖燕双眼充满着血丝,默不做声的把电文交给了谷振龙。 “兄长遇难前夕确实收留过一个孩子,但我不知其来历当时是交由百合子照养的,事后也不知去向……” 就连谷振龙也止不住的手抖。 “是陈朋?” 陈祖燕咬着牙点了点头。 “月初的时候,我派他外出公干,他还去舟江看过大哥……是十五回来的!” 这段时间,陈国夫就在舟江。 “真的陈朋呢?”谷振龙急声问道。 “不知道!”陈祖燕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但随既又猛的眼开,在四个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盯着方不为,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抓人!”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凑到马风前:“陈朋是谁?” “陈奇美先生的三子,是妾室百合子所生……”马风低声说道,“现任特工总部调查股的股长……” 第四五三章 李代桃僵 “特工总部调查股?”方不为心头一跳,“吕开山呢?” “调任整理股了!”马春风回道。 方不为没穿越之前,调查股的股长是吕开山,整理股的股长是姚天南。 姚天南伏诛以后,吕开山又被降级,这两个位置一直空缺,直到方不为去美国之前,具体接任的人选都还没有落实下来。 方不为也听到过风声,说是陈祖燕有意将他调任为调查股股长一职,一是马春风死活不同意,二是谷振龙多次劝说,才让陈祖燕打消了这个念头。 方不为万万没想到,最终坐上这个位置的,竟然是日本人的奸细? 调查股的前身便是党调科的采访股,陈祖燕,钱大军都曾兼任过这个股的股长,可想而知其重要性。 因为统属着全国的分社和特务,调查股的实力占了特工总部和党调处的七成以上。剩余的整理股和特务股,都只是调查股的附庸。 就算特务处现在已经兼并邓有仪的人马,若论实力,别说与特工总部相比,就与调查股相比,也差了好几倍。 陈朋坐上整理股股长之位,就等于成了党调处兼特工总部的二把手。 下一步,日本人是不是就会计划让陈朋取代贺清南,坐上党务调查处处长,兼特工总部主任的位置? 这不是可能,而是必然! 陈祖燕现在已处处看贺清南不顺眼了。 想到这里,方不为后怕之余,又由衷的在心里给马春风竖了个大拇指。 若不是马春风早就透过现像看到了本质,知道只要陈祖燕不下台,不管谁做上这个位置,都只会和他争锋到底。又觉的换掉了贺清南,再上来一个说不定更不好对付,才没有痛打落水狗。 不然贺清南早被干下去了。 陈朋要是提前上了位,哪里还有方不为参与领事失踪、邮轮事件的机会? 一个上海案,就能让方不为亡命天涯。 这只是其次。 对国民政府来说,日本奸细坐上这个位置,带来的绝对是灭顶之灾。 党调处的主要职责是清党除共,另外监查内部,权限不是一般的大,与后世纪检,反贪,肃贪等部门相比,就像是拿着屠龙刀和铅笔刀在比划。 再比远一些,党调科完全可以媲美明朝的锦衣卫加西厂东厂等三个机构的综合体。 再加上新扩建特工总部,党调处更是如虎添翼,成了国党内的第一大特务机构。 除了监察肃贪之外,党调处更有了反谍除奸之权。 如果是日本奸细做在这个位置上,完全可以先以监察的名义,抓住目标人物的把柄,然后再逐步引透,逼其叛变。 以党国官员的尿性,屁股底下没压着屎的,可能比后世的大熊猫还少。 也幸亏陈朋坐上这个位置的时间短,要再给他一两年的时间,不知会有多少重要的人物被他拉下水? 方不为觉的嘴里有些发干。 …… 等商定了抓捕计划,陈祖燕带着方不为坐上船,离开江心岛。 虽然还没有抓到陈朋,不知道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方不为还是能推断出大部分的内情。 狸猫换太子……李代桃僵…… 陈奇美先生遇难的时候,正处于改朝换代的特殊时期,是国内最为动荡的时候。 当时的革命党被定义为反贼,一直被北洋政府压着打,处在百合子的位置,只能是先带着孩子回日本。 这一走,中间便隔了整整十年,没有dna技术,也做不了亲子鉴定,只要百合子称这个陈朋就是真的陈朋,不论是陈祖燕两兄弟,更或是委员长,谁也不会起疑。 因为谁也不知道真的陈朋到底长什么样。 若不是日本人此次行事不秘,让方不为怀疑到了陈群身上,阴差阳错之下,查出了陈群身后还隐藏着黑手的话,这个假陈朋不知道还会隐藏多少年,又会送出去多少机密情报? 虽然陈祖燕没说,但方不为已经料想到了,南昌失火案被泄密,就是陈朋的手笔。 怪不得陈祖燕将身边的人审查了好几遍,都找不出来这个内奸,因为陈祖燕压根就没怀疑到陈朋的身上。 也幸亏自己留了个心眼,接手调查此案时,便直言不讳的提醒过谷振龙,陈祖燕等,严格保密,除了四部首脑,再加一个他,坚决不能再将详细案情透露给第六人。 若是陈群稍有不慎,在陈朋面前漏露了只字片语,自己绝对在还没查到陈群头上时,线索就断了。 既便如此,方不为都感觉自己好像是历尽了千辛万苦一般,每一次查到结索,既将水落时出的时候,转眼之前就会被推翻,就是进了藏着九十九道弯的迷宫一般。 直到现在,终于查到了陈朋身上…… 二十岁的年纪,就成了特工总部调查股的股长,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谈,但是结合到陈朋的背景,一点都不奇怪。 他父亲是与孙总理,黄新齐名的人物,更是委员长的引路人和恩人。 看看陈氏兄弟依靠叔父的遗泽,短短十年时间,达到的高度就能想像到。 也因为这一个陈朋,让方不为产生了如芒在背的感觉。 他隐隐约约的觉的,这个陈朋,很可能与之前的玄苦和孙先生有关系。 国党内部,到底还藏着多少类似的人物? 惊疑的同时,方不为也在隐隐期待,下一次,又会是谁? 当然,前提是自己还没有上日本人必杀的名单。 所以,他很想知道,陈祖燕到底给这位假堂弟,透露过多少重要的情报? 比如上海法日使馆冲突事件…… 比如南京日本领事失踪事件…… 还有发生不久的邮轮事件…… 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陈祖燕的脸色,方不为沉吟了一下,还是没有问出口。 自从离开江心岛,陈祖燕就没说过一句话,一直黑着脸,时而咬牙切齿,时而眼露凶光。 此时的陈祖燕,估计将陈朋碎尸体万段的心思都有,自己还是别再火上浇油了,安安全全的抓到陈朋才是正理。 第四五四章 结交 小车停到了常府街陈公馆的院子里,一个穿着便装的警卫拉开车门,方不为和陈祖燕下了车。 为了保密,来的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个多余的人手都没有带。 来之前,陈祖燕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方不为跟着他。 比起其他几位,陈祖燕更细心,思维更慎密,方不为相信,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友之呢?”陈祖燕进将手里的大衣交给了夫人。 “还没回来!”孙夫人回了一句。 这是方不为第一次来陈祖燕的家里,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夫人。 很清秀的一位女子,透着满满的书卷气。 “打电话让他回来!”陈祖燕指着方不为说道,“给他介绍一位朋友!” “孙夫人好!”方不为笑着弯了弯腰。 孙夫人只是点头笑了笑。 丈夫的身份有些敏感,带到家里的客人,如果陈祖燕不提身份姓名,孙夫人也从不多问。 “坐吧!”到了书房,陈祖燕招呼着方不为。 方不为点了点头,又在心里暗赞了一声。 一路上,陈祖燕恨的牙都快要咬碎了,但一到家里,便恢复了波澜不惊,风轻云淡的常态,只是这份养气功夫,就让方不为羡慕不已。 知道丈夫可能要和客人谈事情,孙夫人亲自端来了两杯荼,又清退了下人,自己也上了楼。 等没了外人,陈祖燕的眼神中才有了一丝厉色。 “我之前打算,是要他接替贺清南的……”陈祖燕压低了声音说道。 方不为一震,惊诧的看着陈祖燕。 来这里的路上,方不为也猜到日本人肯定有这样的计划,但他没想到,陈祖燕竟然也计划的这么早? 但让方不为更加震惊的,还在后面。 “我也和司令商量过,让你执掌特务处……当然,可能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 方不为的手猛的一抖,几滴荼水被晃了出来。 怎么可能? 陈祖燕和谷振龙疯了? 看滚烫的荼水滴落在手背上,方不为犹自不觉,像是被吓傻了一样,陈祖燕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你没想过?” 方不为也跟着叹了一声。 “从来没有!” 若想升官发财,自己有的是机会,何必要选这么一条最难走的路? 陈祖燕摇了摇头,又对方不为说道:“当我没说过……” 陈祖燕说的风轻云谈,但方不为的心里就像是刮过了十二级的台风一样,风浪滔天。 陈朋一事,让陈祖燕倍受打击,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不会说假话。 但陈祖燕也应该能想到,绝对不会有这种可能。 因为谁也过不了委员长那一关。 方不为心里猛的一咯噔。 这是要把自己推到台前的打算? 开什么玩笑? 方不为正在惊疑不定,门外传来了动静,一辆小车开进了院子,警卫称呼着“朋少爷……” 是陈朋回来了。 “这里太过显眼,也不安全……到了扬子大饭店,你见机行事……” 陈祖燕给方不为交待道。 方不为收了收心思,点了点头。 随着皮鞋踩到地板上的响声,进来了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确实是一表人才,神采飞扬,英姿勃发,长的有点像年轻时的汤镇业。 方不为率先站了起来。 看到方不为的第一眼,陈朋眼晴猛的一亮。 “方股长?” 陈朋认识自己也不算奇怪,毕竟之前和特工总部没少打交道。 “陈股长!”方不为握住了陈朋的手,笑着点了点头。 “叔父经常提到你,并以此激励我,我对你仰慕久矣,今日终于有幸得见……”陈朋爽朗的笑道。 方不为心里一惊。 他很想转过头去,看一看陈祖燕的脸色。 “陈股长过奖了!”方不为回道。 “不用互相吹捧了,日后有的是时间!”陈祖燕做势斥了一句,又说道,“今天主要是介绍你们认识,日后也好相互扶持,为国效力……” “叔父早就说要介绍我们认识了,结果你一直外出公干,才拖到了今天……” 陈朋很是高兴,表情不似做伪。 方不为暗叹了一声。 原来陈朋说陈祖燕拿自己给他做榜样的那句话,真没做假。 由此可见,陈祖燕对自己的印像是真的好,很有可能还想让自己和陈朋来个双剑合璧。 …… 两个陌生人,想要快速的增进友谊,最好的地方,当然是在酒桌上。 陈祖燕安排的很自然,陈朋一点都没有起疑。 偌大的一张桌子,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听闻方股长千杯不醉,兄弟不才,想要讨教一二!”陈朋指了指摆在自己面前的四瓶白酒,豪爽的笑道。 方不为嘴上谦虚着,心中却在冷笑。 陈朋接人待物的确不凡,更透着几分豪气,确实有几分陈奇美先生的遗风。 陈奇美先生能以一介书生的身份,在短短的几年坐上青帮的龙头之位,更能让青帮的一众元老支持革命,并慷慨解囊,自然有过人之处。 他生前的时候,蔡原培先生便称他是民国第一豪侠。 但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 论心思慎密,陈朋还差的太远。 方不为确实千杯不醉,但知道的人没几个,至少谷振龙,陈祖燕等人是不知道的。 有人看到过方不为喝趴下了所有人却依旧清醒的,就只有他在上海与陈浩秋结拜那一次。 在场的除了陈浩秋和关景言,就只有上海站的几名队员。 陈朋是怎么知道的? 只可能是通过杨定安。 …… “友之兄,友之兄……”方不为喊了两声,陈朋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桌子上摆着四个空酒瓶,谁也没占谁便宜。 “应该醉了!”陈祖燕说道。 他借口明天还有要务,只是陪着喝了两三杯。 就算是在装醉,老子也能让你真醉。 方不为无声的冷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药剂,掰掉瓶头,捏着陈朋的嘴,给他灌了下去。 “什么东西?”陈祖燕眯着眼睛问道。 “乙醚!” 方不为怕陈祖燕不了解这是什么东西,又加了一句:“医生做手术时用的麻药……” 在邮轮上用了一次之后,方不为便时时都会带几支在身上。 第四五五章 孙先生 陈朋醉的如同一滩烂泥,自己和陈祖燕都要是清醒着的话,难免会让人起疑。 方不为又低着头,在自己身上嗅了嗅。 体内的酒精挥发的太快,他身上几乎没有了酒味。 方不为只能在掌心里搓了一些白酒,擦到了皮肤上。 几分钟之后,陈祖燕喊来了楼下的司机和警卫,抬着方不为和陈朋下了车。 方不为和陈朋被放在后座,陈祖燕坐在副驾驶上,刚上了车,陈祖燕就给司机交待道:“待会还要开会,先去四条巷!” 统计调查局的局本部,也在西华路四条巷。 到了本部,陈祖燕遣回了司机和警卫,又安排着手下将方不为和陈朋抬回了房间。 等手下退出去以后,方不为一骨碌翻起身来,让陈祖燕扶着昏迷的陈朋,两个人一起给他灌着催吐和导泄的药物。 时间太紧,必须要尽快让陈朋醒过来,不然天黑之后,没办法审讯。 “什么时候走?”陈祖燕问道。 方不为看了看表:“到天黑吧,白天人多眼杂,说不定便会走漏消息!” 从三年前开始,陈祖燕便将陈朋带在身边培养,就连陈祖燕自己也不敢保证,陈朋有没有利用他这个堂哥的关系和名义,在局本部安排内线。 “尽量要快!”陈祖燕沉声说道。 “卑职明白!”方不为回了一声。 陈朋的身份太敏感,对日谍部门来说,更如瑰宝。他这样的身份,肯定有更高一级的上下线专门在为他服务。 陈祖燕不但想要查清真正的陈朋的去向,更想把这一窝日谍份子连根拨起。 方不为同样有这样的打算,所以才会如此小心谨慎,并提醒陈祖燕,连家里的司机和警卫也要防备。 等陈朋上吐下泄,慢慢有了意识的时候,陈祖燕才离开房间。 他确实在开会,参会的人员只有陈超和马春风。 陈超是统计局的副局长,马春风是统计局第一处的处长,陈祖燕召这两个人到局本部,谁也起不了疑心。 方不为则是躲在房间里,不停的给陈朋灌着药。 外面的人时不时的就会听到几声呕吐的声音传出来,还伴着阵阵的恶臭。 …… 天色刚黑,马春风带着看似刚刚酒醒的方不为,坐着小车离开了统计局。 谁也不知道,小车的后备箱里,装着一个活人。 等方不为刚刚将陈朋安置好,陈祖燕和陈超也赶到了江心岛。 陈朋四肢悬空,被吊在横梁上。 头上蒙着头套,嘴里塞着布团,陈朋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正在不停的扭动着,嘴里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刷!” 陈祖燕扯掉了头套。 当看到脸色冷厉的陈祖燕时,陈朋猛的瞪大了眼睛。 “二哥……” “啪”的一声,陈祖燕抡圆了胳膊,重重的扇在了陈朋的脸上,陈朋的半边脸,当既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真正的陈朋呢?”陈祖燕咬牙切齿的问道。 陈朋猛的打了个冷战,不敢置信的看着陈祖燕。 方不为分明看到,陈朋眼底深处的那一丝慌乱。 “二哥……” 陈朋还存着幻想,想要辩解一句。 但他没料到,陈祖燕又是一巴掌扇了过来。 陈朋每叫一声二哥,陈祖燕就觉的是在自己的心口扎了一刀,痛的厉害。 他们兄弟二人,全是因为叔父陈奇美的遗泽,才有了如今的地位,所以一直感激不尽,总想要尽力报答。 但因为姚夫人的关系,先夫惠夫兄弟二人一直不被允许从政,所以陈祖燕兄弟便将所有的期望寄托在了陈朋身上,特别是大哥陈国夫。 陈国夫膝下无子,自从陈朋被接回国之后,他倾注全部感情,将陈朋当亲子一般对待,七年以来,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 但他染有肺结核,一直怕过给陈朋,便将陈朋交由陈祖燕照管。 但到了最后,却发现这个弟弟的假的,陈祖燕如何不心痛? 到了此时,他已是怒火中烧,只想将眼前的陈朋撕成碎片。 看陈祖燕在左右打量,看到陈超腰侧的手枪时,猛的停下了搜寻的目光,方不为心里一咯噔。 平时稳如泰山的陈祖燕,已被气的失去了理智。 方不为往前一步,拦在陈祖燕的面前。 谷振龙也看出了不对,一把拉住了陈祖燕:“若是杀了他,线索就彻底断了……” 陈祖燕猛的咬了咬牙,一指方不为:“你来!” 方不为松了一口气,又点了点头。 “各位长官稍待!”方不为回了一句,快步的出了牢房。 时间紧迫,他没有时间等着陈朋一点一点的往外挤。 “关灯!”几分钟之后,过道里传来方不为的声音。 等马春风关了牢房里的灯光,方不为才一推陈群,将他的脸按在了牢房的窗口上。 手电的强光照在了陈群的脸上,陈朋能看到外面的陈群,陈群却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 “押回去!”方不为将陈群推给了狱卒。 陈群被堵着嘴,只能“呜呜……”两声。 方不为进来之后,重新打开了电灯,所有人都看到,陈朋不但脸色煞白,更是止不住的在发抖。 看到陈群之后,陈朋的最后一丝幻想也被打破了。 方不为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陈朋知道害怕就好。 接下了,自然是威逼利诱,让陈朋尽快交待。 “真的陈朋呢?”陈祖燕厉声问道。 “在……在朝鲜……”陈朋哆嗦着回道。 陈祖燕猛的一愣,谷振龙等人更是又惊又喜。 陈奇美先生的儿子还活着? 包括陈祖燕都以为,既然日本人能安排陈群的儿子假扮陈朋,真的陈朋十有八九被害了。 “说实话……只要能救出真的陈朋,我做主饶你一命……”陈祖燕盯着陈朋,一字一顿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陈朋彻底的崩溃了。 几位长官顿时大喜,他们根本没料到,陈朋这么容易对付。 其实在喝酒的时候,方不为就看出了这一点。 陈朋表面看似豪爽,却时时都透着心机,在方不为看来,处处都是破绽。 当然,也是因为方不为已经知道了陈朋的真实身份,所以任何地方都会怀疑一下,有马后炮的嫌疑。 但至少说明,陈朋离一名真正的间谍,还是有不少差距的。 看着陈朋精神崩溃,痛哭流涕的模样,再看看方不为渊渟岳峙的身姿,谷振龙和陈超对视一眼,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私下的时候,陈祖燕没少拿方不为和陈朋做比较,他一直以为,陈朋和方不为比起来,差的也不是太多。 但到了紧要关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二人之间有如天壤之别。 陈祖燕也知道一张一驰的道理,并没有逼迫过甚,反而又做了几句保证。 陈朋的情绪慢慢的稳定下来,开始一件一件的往外交待。 …… 除了正室姚夫人之外,陈先生还有一房妾室,就是百合子。 在当时那个年代,中日正是密月期,留日的革命党人都有娶日本女人做妻或是做妾的经历。 孙总理如此,戴季涛如此,陈奇美也如此…… 一三年年底,陈先生被总理派往日本,筹划反袁革命时,结识了百合子,当时陈先生也告知过百合子,他在家中已有妻室,但百合子还是毅然的和陈先生生活在了一起。 一年之后,两人便有了一子,取名陈朋。 一五年,陈先生回国,在上海继续筹划反袁事宜,百合子携子同行。 一六年四月,跟随陈奇美先生在上海秘密反袁的陈群被捕,陈先生营救未果,最终只是买通了狱卒,将陈群外室所生的儿子救了出来,然后交给了自己的妾室百合子照养,这个孩子便是眼前的假陈朋,而他的真实姓名,叫做陈昌。 也是巧了,两个孩子同岁,陈昌比陈朋大了三个月。 因为事涉机密,除了百合子,当时谁都不知道陈昌的来历。 一个月以后,陈先生被袁世恺派来的杀手刺死在上海,陈先生所率的革命党人也被大肆搜捕。 情势危急,百合子只能利用自己是日本人的身份,带着两个孩子逃回日本。 回日本之后不到一年,百合子便病逝,这两个孩子便由百合子的弟弟抚养长大,其间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过他们的身世,兄弟二人也一直以为自己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 江宁合流,南京政府成立之后,陈氏兄弟和委员长才有了精力和能力,大力寻访陈先生的遗孤。 委员长派人多次赶赴日本,更委托日本官方代为寻找,但一直没有百合子母子的消息。 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日谍部门查到了珠丝马迹,也是在那个时候,日谍部门便有了利用他们兄弟二人的身份大做文章的打算,所以一直隐而不报。 第二年,皇姑屯事件发生,东北易帜之后,中日关系降到了冰点。 也是在那一年,日本舅舅告诉陈昌,称他是中国人,原名陈朋,生父是革命先烈陈奇美,并拿出了百合子生前留下的信物。 陈昌信以为真。 同时,日本官方也向南京国民政府做了通报,称找到了陈先生的遗孤。 陈祖燕亲赴日本,将陈昌接回了中国。 那一年,陈昌刚刚十四岁。 之后,陈氏兄弟对他倾尽心血,开始培养。 先是将陈昌送入了中央陆军学院。 三一年,陈昌军校毕业,正是九一八事变之时。 陈昌倒是一心想要上战场,但陈氏兄弟哪里会答应,为了让他积累资历,陈祖燕把陈昌安排到了自己的身边。 三年时间,陈昌从普通干事做起,一直到特工总部特务股的副股长,专职负责对付地下党。 姚天南出事之后,陈祖燕有意便起了让他接任的心思。 在这之前,就连陈昌自己都压根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份。 直到方不为紧追不舍,抓到李凤年和玄苦之后。 李凤年建立的情报网络被破坏了个七七八八,玄苦和同妙发展的内线也被挖出了一大部分。剩余还没有被挖出来的少部分内奸,也是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步了前者的后尘,开始对日谍部门虚与委蛇。 对日本军方而言,南京的情报才是重中之重,百般无奈之下,才决定启用陈昌这枚暗子。 也是在这个时候,陈昌才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在听到百合子的弟弟对他说出的实情以后,再看看他与照片上的陈群近似八成的相貌之时,陈昌不得不信。 一条路是身败名裂,更有可能会丢了性命,另一条路是配合日谍部门重新建立南京的情报网络,并在日谍机构的暗助下,步步高升…… 陈昌选了第二条。 也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让方不为和几位长官没想到的是,在些次事件当中,陈昌并不是主角,而策划这一切的,就是在李凤年和玄苦案中出现过的那位孙先生。 陈昌的主要任务是利用他与陈祖燕的关系,接触拉笼杨定安和李无病,暗中挑唆他们与马春风之间的关系。 然后再挑动上海站与特务处,复兴社与青帮之间的内讧,最终的目的是让陈群顶替杨虎,以此帮日本人暗中控制上海。 计划的前半段都很顺利,但独独没想到,陈群这里出了变故。 当知道陈昌的真实身份之后,陈群抵死不从,并劝着陈昌不要昏了头脑,断送了大好前程。 陈群更是试图联络陈昌的上线,想以自己为筹码,肯求日本人放过陈昌。 但一个失势的陈群,在日本人眼里,一点价值都没有。 这也是陈昌和陈群那一夜吵架的原因。 日本人威胁陈昌,若陈群拒不配合,他们便会公布陈昌的真实身份,陈昌信以为真。 但陈群是老革命,更是老江湖,一眼便识破日本人在虚张声势。 陈昌如此重要的身份,日本人怎么可能舍得随意抛弃? 从陈昌这里得知了整个计划的详情,陈群便看出了其中的凶险,认为日本人想让他顶替杨虎取而代之的计划根本不可能成功。 陈群有自知之明,也更了解委员长,谁都可能做上这个位置,但绝对不可能是孙总理之子孙棵的人。 他苦劝陈昌,让陈昌建议上线,立刻停止计划,另谋他路。 但陈昌是有苦自知,已知绝不可能。 当时的杨定安和李无病已成功被陈昌诱动,认为是陈祖燕想要对马春风下手,就等陈昌一声令下。 而青帮的烟馆,也被日谍机构派出的特工扫了一半。 陈群又建议,让陈昌断尾求生,对杨定安和李无病灭口,然后蛰伏上海,等尘埃落定后,再回南京。 至于剩下的事情,全交给日本人去处理。 陈群断定,日本人再蠢,也不会让陈昌暴露。 但是很可惜,因为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百合子的弟弟对陈昌很是苛刻。从小到大生活的太过凄惨,陈昌的性格有很大的缺陷。 在他的潜意识里,日本人比亲爹陈群更可信,而且他也相信,上线随时随地都能抛弃他,他也更不想失去如今的身份地位。 因为日本人手里,还有一个真正的陈朋。 当然,这些内情,陈昌并没有向陈群透露,陈群就连陈昌属于日本的那一部间谍机构所统属都没搞清楚。 陈昌不辞而别,并在上线的授意下,将李无病召至上海,与杨定安密谋实施计划的细节。 也是阴差阳错。 秘书为了五十块大洋,也怕陈群责骂,竟然没有告诉陈群,陈昌让他订房的事情。 而陈群却还在苦苦补救。 但当得知马春风,赵世锐被人告密,赵金山的夜总会被烧之后,陈群就知道,陈昌开始行动了。 情急之下,陈群写了一封警告信,丢进日本驻上海领事馆的院子里。 日本人自然知道,陈群威胁要将所有计划公布出去的说辞,只是在虚张声势,等计划成功之后,不管陈群愿不愿意,为了陈昌,他都必须坐上这个位置,所以对陈群的警造根本不予理睬。 陈昌是陈群的儿子,不是日本人的儿子,日本人更不怕陈群会故意出卖陈昌。 陈群也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和日本人对话,认为日本人肯定会接触自己,所以方不为假扮日本人的时候,陈群一点都不惊讶。 可惜,陈群心神激荡之下,被方不为诈出了马脚,才有了父子二人同陷囹囵的结局。 …… 当陈昌说出自己上线孙先生的身份之时,方不为直想给自己两个嘴巴。 他一直以为这是个化名。 根本没有想过孙先生竟然真的姓孙? 孙振德,党中央组织部监察处主任,中央执行委员会候补委员。 前一个职位方不为很清楚,知道是陈祖燕的直接下级,也是国民党内部专负肃贪监查的机构之一,权力相当大。 至于后一个候补委员的职位,方不为起先还有些不以为意,但谷振龙给他特地解释之后,他才理解是什么意思。 等同于后世的*******。 第一次国共合作,共产方面的代表是太祖,他的职位也只是中执委的候补委员候选人。 对,就是候选人。 方不为之所以想给自己一巴掌,是因为他不但认识这个人,而且还坐在一起喝过酒。 就是赵金山求到他这里,给他和高思中送过金条的那一次。 当时的高思中也说过,这个人位高权重,还八面玲珑,与各路权贵都有关系,南京地面上,很少有他摆不平的事情。 方不为也只以为这个孙主任是个政治掮客。 后来抓到李凤年,查到他之所以接近贺清南,以及日本人拉笼姚天南的原因,便是想利用他们的监察之权,抓住重要人物的把柄之后,再逼迫这些人叛变。 但方不从来都没有把这两点联系在一起过。 第四五六章 孰轻孰重 方不为正在懊恼的时候,陈祖燕突然说道:“孙振德暂时还不能动!” 他稍微一转念,就知道了陈祖燕的意思。 只要一抓孙振德,日本人就会联想到,陈昌的身份暴露了。 陈昌一暴露,还在日本人手里的陈朋就危险了。 “那他怎么办?”谷振龙一指陈昌。 陈昌消失的时间一长,孙振德和日本人同样能猜到他的身份暴露了,说不定蛋打了之后,鸡也有可能会飞走。 “我有办法!”陈祖燕猛的一咬牙,“除了我们,就连我家里的司机,以及统计局的人都以为,陈昌喝醉了酒,现在还睡在局本部……我现在就安排,制造我与陈昌双双遇刺的假相,只要我们两个全受了伤,肯定要加强防备和身边的警卫,自然也就绝了孙振德想要和陈昌联络的机会……” 包括方不为在内,在场的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为了救陈朋,陈祖燕已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要想瞒过日本人,不让日本人起疑,除了刺客的来历要有据可查,他和陈昌也必须真的受伤才行。 而且伤还不能太轻,至少也是能危急到生命的那种程度,只有这样,才能让日本人相信,陈祖燕已被吓成了惊弓之鸟,怕再次意外,才隔绝了外界与陈昌之间的接触。 当然,该让陈昌见的人自然会见,该制造的假相也必然要制造出来。 “到时候你来扮刺客……”陈祖燕又一指方不为。 方不为直呲牙。 陈祖燕就这么信任自己? 万一到时候,自己手抖了怎么办? 陈祖燕铁了心的要救陈朋,甚至不惜自残,其他几位情急之下,一时半会想不出拿什么借口来劝阻陈祖燕。 “你怎么知道陈朋现在朝鲜,而且还活着?日本人告诉你的?”谷振龙冷声问着陈昌。 听完陈祖燕的计划,陈昌已被吓的失色。 他是真的怕到时候方不为的手会抖…… 看着陈昌害怕的发抖的样子,方不为暗呼了一声侥幸。 日本人发现陈昌身份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若是再早上几年,严格特训一番,未尝不能将陈昌性格中的缺点弥补起来,并让他成分坚定的精国主义分子。 然后直接告诉他所有的实情,再派他回国,到时候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方不为不敢想像。 在一干人的注视下,陈昌努力的定了定心神,才颤着说道:“两……两个月之前,舅舅秘密来南京见我时,曾提过一句,说我离开日本之后的第三年,弟弟也参了军,被编入第二十师团……” 第二十师团? 谷振龙和陈超的眼睛一亮。 日本陆军的第二十师团长期驻扎在朝鲜,和侵占东北的关东军一样,被称为朝鲜军。 但朝鲜自一九一零年投降之后,朝鲜境内便没有发生过什么战事,二十师团也一直做为关东军的后备力量,在朝鲜龙山驻扎。 九一八的时候,应关东军之邀,二十师团自朝鲜越境,助关东军攻下锦州之后,又回到了朝鲜整休。 一听锦州之战,方不为便一脸的古怪之色,也知道了谷振龙和陈超为何眼神发亮。 从成立到现在,二十师团就没打过仗,陈朋自然还活着。 唯一参加的一次锦州之战,也是因为东北军的不抵抗政策,二十师团是兵不刃血的拿下锦州的,连枪声都没怎么听到响过。 这也是张少帅倍受后世诟病的污点。 但方不为穿越前,弯弯的领导人暴出了猛料,张少帅之所以放弃锦州,并做出不抵抗策略,完全是在替委员长背锅。 具体真相如何,谁也不知道。 “怎么救?”谷振龙直接抓住了重点。 “他的日文名字叫什么?”陈祖燕眯着眼睛问道。 “高木涉!”陈昌回道。 方不为又暗叹了一口气。 只知道陈朋的日本名字,根本没什么大用! 二十师团驻扎在朝鲜,陈朋有九成九把握也在那里。 而现在朝鲜,基本已被日本奴化成功,等于是日本的一个行省。 陈朋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以为自己是日本人,如果他不相信自己的真实身份,拒不配合的话,派人营救,其实就等于是在派人去送死。 除非不告诉陈朋真相,硬是从日本军的大本营里抢人。 但这样也和送死没什么差别。 方不为觉的脸上有些发凉,下意识的抬起了头,看到陈祖燕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其他几位也是差不多的神态。 什么意思,让自己去? 方不为哭笑不得。 自己也不是三头六臂,为什么一遇到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几位长官第一时间就会想到自己? 他根本没发现,陈祖燕和其他三位的眼神截然不同。 谷振龙三人是想让方不为直接拒绝。 方不为也在想,自己要不要婉言拒绝? 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身为革命先烈的后人,不但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还很有可能会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 只论陈朋是陈其美先生的遗孤这一点,方不为就不能推辞。 他开始考虑其中的可行性。 如果设计周密,缺点未尝不可以转化为优点。 朝鲜被日本的同化程度极高,朝鲜人都以自己是日本人而自豪,朝鲜全境,基本上是歌舞升平。 没有像样的抵抗,驻扎在朝鲜的日本军方的防范自然就不会有多严密。 陈朋不是高级军官,就算身份特殊,在陈昌没有暴露之前,日本人也想不到国民政府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而且会追到朝鲜去营救,所以不会多加提防。 自己会日语,强化一下,再好好设计一番,装扮成朝鲜人,更或是日本人,潜入朝鲜,伺机接触陈朋并不难。 只要陈朋配合,乘日本人反应过来之前,方不为完全可以保护他逃到国内。 难的是,怎么能让陈朋相信他是陈奇美先生之子的身份,并乖乖的跟自己回国? 另外,这次的案子也要尽快结案,不能让国内的日谍机构发现陈昌的身份有暴露的危险。 他先是仔细的思量了一下陈祖燕之前提出的缓兵之计。 陈祖燕与陈昌一起受伤,隔绝陈昌与孙振德联络的同时,基本上也能打消孙振德与日本人的疑心。 马春风被陷害一案,对外公布时,也可是归结到杨定安和李无病身上。 毕竟杨定安被扬虎打死,李无病自杀,看到的人不少,也可以适当的放一些风声出去。 没了线索,查不下去,最后索性结案,是国党各机构的一贯做风,日本人肯定不会怀疑。 唯一的难点是,陈群怎么办? “制造刺杀的假相,应该没什么问题,现在就结案,也不会让日本人怀疑,但陈群怎么处理?” 在场的所有人,已对方不为的作事风格极为了解。 方不为主动一问,便是直接答应了的意思,甚至已经开始制定前期的计划了。 猛的听到旁边的大呼了一口气的声音,方不为扭头一看,陈祖燕正定定的看着他,眼睛里闪着水汽。 看陈祖燕有拱手做揖的架势,方不为吓了一跳,猛的往前一步,握住了陈祖燕的手。 “局长不要太心急,虽然难度颇高,但若仔细筹划,并非没有可能……” 陈超极为佩服的看着方不为。 在他看来,不管如何计划,陈朋都不会相信他是中国人的身份。这样一来,方不为只能硬抢。 跑到日军的大本营里去抢人这种行为,和主动送死有什么区别? 方不为竟然能一点推辞都不打的答应下来? 马春风的脸色还如往常,依旧表情不多,只是抬起眼皮,深深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他被陷害之初,方不为也是如现在这般,没有一丝犹豫的便应了下来。 谷振龙狠狠的瞪了方不为一眼,但方不为的注意力全在陈祖燕身上,根本没看到他的暗示。 谷振龙咬了咬牙,动了动嘴唇,话到了嘴边,却全被他咽了下去,只剩下长长的一声叹息。 若不是陈祖燕在场,他说什么都要劝一劝方不为。 就算骗过了国内的日谍机构,方不为跑去朝鲜救出陈朋的可能性也极低,送死的可能在九成以上, 一想到这里,谷振龙就有些烦燥,不耐的问着陈祖燕:“问你呢,陈群怎么办?杀不能杀,放不能放?” “直接和他摊牌!”陈祖燕看着陈昌,眼睛里冒着寒光,“一个儿子不够,全家够不够?” 其他三位面面相觑。 陈祖燕已经走火入魔了。 他们也知道,对上了已经魔怔的陈祖燕,陈群除了配合,别无他路可走。 “陈朋在二十师团中担任什么职位?”方不为叹了一声,又问着陈昌。 “方……方股长……要去救弟弟?”陈昌面如土色的问了一句。 看到所有人的视线转到了他的身上,陈昌硬着头皮,咬着牙说道,“日谍机构……正在全力搜集你的情报……” 在陈昌看来,陈祖燕派方不为去朝鲜营救陈朋的计划绝无成功的可能……陈朋死了,他同样活不下来…… 这句话就似一声惊雷,震得所有人呆立当场。 “为什么?”陈祖燕的脸色顿时煞白,厉声问道。 到了这种时候,陈昌不可能说假话,只要一抓到孙振德,什么谎也被拆穿了,到时候,陈祖燕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陈昌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避开陈祖燕如同刀锋一般的眼神:“我……我也不知道……自从告知我身份之后,孙振德便让我尽力搜集方股长的信息……” “如果不是陈昌泄露的,日本人是从哪里知道的?”谷振龙怒声问道。 陈祖燕很确定,他从来都没有将有关方不为的情报向陈昌泄露过。 陈昌之所以知道陈祖燕利用机场失火案的内情,是因为在设计之初,他就是参与者之一。 陈昌刚刚也交待,日本人虽然让他暗中查寻有关上海案、玄苦案,邮轮案等事件的情报和真相,但陈昌怕自己过于主动,会引起陈祖燕或是特工总部内其他人员的怀疑,所以一直都是在侧面打听,根本没有接触到关键的信息。 这也是方不为到现在还能坦然自若的站在这里,并当仁不让的想要去朝鲜营救陈朋的原因。 但日本人又让陈昌尽力搜集方不为的详细资料,怎么看都像是本人已经知道了部分真相的样子? 几位长官,包括方不为的脸色都不好看。 情势急转直下。 当务之急,是要调查清楚,日本人到现在,到底查到了什么地步,掌握了哪些情报。 “必须立即控制孙振德!”谷振龙冷峻的看着陈祖燕。 陈祖燕牙齿咬的咯咯做响,双眼中透出慑人的凶光。 “抓!” 这个字,就像是从陈祖燕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与国家生死相比,陈朋的个人安危,只能往后放了。 “孙振德主要让你搜集的是有关哪些方面的情报?”方不为问道。 “事无巨细!”陈昌回道,“他让我尽量与你多接触,将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说话的语气腔调,习惯性的行为动作等等,全部都要记下来,然后交给他……” 这是什么意思? 方不为下意识的在各位长官的脸上扫了一圈。 他估计委员长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抓到人就知道了……”谷振龙又催促了一句。 趁陈祖燕暗自咬牙的时候,谷振龙与陈超,还有马春风对视了一眼,分明看到这两个也如自己一般,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这个蠢货! 看着还在惊疑不定的方不为,谷振龙暗自庆幸的同时,很想把他按到地上暴捶一顿。 …… 兵贵神速,也讲时机。 为防走漏消息,陈祖燕连夜回了统计局本部,天亮之后,又驱车到了党中央组织。 孙振德本就是陈祖燕的直接下属,陈祖燕召见他,并命他陪同外出公干,都是他的份内之事。 但他丝毫没有察觉,陈祖燕换了个新警卫员。也更没有认出来,这个警卫员是与他见过一面,而且是他近期正在努力搜集情报的对像……方不为假扮的。 出了组织部不久,孙振德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便失去了知觉。 第四五七章 奸滑 “哗啦……”一盆凉水浇下来,孙振德睁开了眼睛。 谷振龙,陈祖燕,陈超,马春风,方不为…… 站在眼前的每一个人他都认识。 极度的惊恐在瞬间便袭遍了全身,孙振德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抖的越来越厉害。 听到旁边也传来铁链抖动的声音时,孙振德下意识的一转头,看到了同样被吊起来的陈昌。 “呃”的一声,孙振德的嗓子里发出了一声怪响,双眼一翻,竟然被吓的昏了过去。 “胆子这么小,当哪门子汉奸?”陈超惊喜的说道。 孙振德越是害怕,就说明求生的欲望越强,这样的犯人最好审。 就比如陈昌一样。 谷振龙和马春风也是大喜过望。 只有方不为在冷眼旁观。 他总觉的哪里不对。 传说中的孙先生,就这个刁样? 又是一桶凉水浇了下去,孙振德打了个冷战,再次醒了过来。 “我说……我全说……”孙振德眼泪鼻涕齐流,“只求各位长官绕我一命……两个多月前,日本人让我主动接触陈昌,那时候我才知道,陈昌已成了汉奸……我主要负责在日本人和陈昌之间传递情报,但情报的具体内容,我一概不知……” 方不为都被气笑了。 陈昌已交待,陷害马春风一事,就是孙振德一手策划,他现在却说一概不知? “上电椅!”方不为一声冷喝。 “咯吱……”狱卒拖着电椅在地面上磨擦,发出刺耳的响声。 通上了电,方不为拿着两根电极举到孙振德的面前轻轻一碰,“噼啪”一声暴响,闪过一道刺眼的火花之后,又冒起一道蓝烟。 孙振德的脸色顿时煞白。 “我说……我说……我接到指令之后,又与陈昌谋划,计划让青帮、复兴社,还有特务处内斗……” 基本上与陈昌交待的没什么出入。 “李无病和杨定安,都是你的下线?”方不为问道。 “没有没有……”孙振德急声道,“我怎么可能发展到这样的下线?这两个人的名字,是日本人告诉我的,我又告诉了陈昌……我的下线也只有陈昌一个……” “你他娘的意思是说,你才当了两个月的汉奸?”陈超气极反笑道。 孙振德避重就轻,连陈超都看不下去了,直接掏出枪,顶在了孙振德的老二上。 “再敢有一句假话,老子就废你一个零件!” 孙振德打了个哆嗦。 听到淅淅沥沥声音,方不为低头一看,孙振德竟然尿了?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 前世的时候,他不是没见过类似的嫌犯。 位上的时候铮铮铁骨,出事之后怂的一塌糊涂。 但这个孙振德,明显就是故意的。 方不为分明看到,在他失禁的前一秒,孙振德的眼神有一个躲闪的动作。 这应该是在想,接下应该怎么说。 但其他的几位长官都没觉察到,只以为孙振德真的被吓尿了。 “一边去!”谷振龙瞪了陈超一眼。 “我来!”陈祖燕冷声说道。 方不为抬头一看,吓的一跳。 就跟得了高血压,眼底出了血的病人一般,陈祖燕的双眼竟然成了两颗血球? “你也少添乱!”谷振龙的语气很不善。 他是再不敢客气了。 陈祖燕已经走火入魔了,人到了他的手里,不知道能坚持几分钟。 看几位大佬争着抢着要对付他,孙振德抖的就跟筛糠一般。 “问什么就说什么?”方不为将陈祖燕挡在身后,厉声警告着孙振德。 “长官,我真的再没替日本人干过其他事啊……”孙振德哭喊道,“我不是特务,根本接触不到情报……” 方不为没有时间看孙振德表演。 孙振德的话音还未落,方不为便将电极插进了孙振德的左右肩膀。 孙振德一声嘶吼,连头发都竖了起来。 谷振龙被吓了一跳,想着孙振德还交待的好好的,方不为怎么突然用刑了。 孙振德在不停的抖着,陈超担心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电压很低!”马春风解释道。 “噌”的一声,方不为拔出了电极,孙振德肩膀位置的衣服被烧开了两个大洞,被电极插过的地方还流着血。 “放心,时间还很多,咱们慢慢来……”方不为盯着孙振德,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狞笑。 这个孙振德,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汉奸都要奸滑,造成的破坏和损失,也比之前的更大,比姚天南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不为狠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几位长官一头的雾水,不知道一向冷静的方不为,为谷歌突然变的狂怒异常。 但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所以谁都不出声。 “最好说实话!”方不为举了举手里的线头,冷笑道,“再来两次的话,你就彻底废了……” 看来孙振德还没想明白一件事情:任他如何避重就轻,最后也活不下来。 孙振德呲着牙,牙缝里面全是血丝:“方……股长,我说的全是实话……” “知道我是谁就好!”方不为点了点头,又冷声问道,“孙先生是谁?” 孙振德猛的一震,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孙振德根本就不是孙先生。 因为方不为想到了玄苦案。 一个玄苦落网,扯出来了那么多的内奸,其中有好几个都身居高位。 其中有两个高级内奸,都说见过孙先生,却又不知道孙先生的具体身份,但孙振德明明是监察处的处长,和这些内奸同样都是南京的高官,他们怎么可能不认得孙振德? “这个不是孙先生?”谷振龙惊声问道。 没等方不为回应,谷振龙又猛的反应了过来:“对,他不是日本人……” 调查玄苦案的时候,弘觉寺的瘦和尚,隐藏在山下粮店的交通站的掌柜和发报员,都是日本特工,他们也交待过,统领他们的孙先生,绝对是日本人。 孙振德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家眷全在南京。 谷振龙和马春风的反应要快一些,也想到了其中的疑点。陈超一头的雾水,还没明白方不为问的是什么意思。 第四五八章 同妙 马春风在旁边给他小声解释着:“当初李凤年交待,他是第一次见孙先生……但以孙振德的地位和李凤年的身份,都算是南京城的场面人物,这两个就算不熟太,也不至于没见过面?” 陈超恍然大悟。 孙振德看着方不为眼情,却从里面没有看到任何一丝人与人对视的时候,应该产生的感情。 方不为想杀了自己? 孙振德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这一次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在抖。 “我的上线!”孙振德哆嗦着回道。 “除了和陈昌有关的情报之外,孙先生让你搜集的,是不是还有关上海使馆案,领事失踪案,以及此次邮轮事件的情报?”方不为又问道。 谷振龙等人也紧紧的盯着孙振德,这也他们最为担心的问题。 孙振德使劲的摇了摇头:“日本人很清楚,我根本接触不到有关这几次事件的情报,所以根本没有提……” 奇了怪了? 方不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陈昌。 陈昌正被堵着嘴,只能不断的点头,意思确实是孙振德命令他,让他尽量接近方不为,搜集有关方不为的情报。 “那是谁让你搜集有关我的情报?”方不为冷声问道。 “就是孙先生!”孙振德用力的点着头,“我只有他一个上线……” “为什么会是我?”方不为瞳孔一缩,紧紧的盯着孙振德。 “我真不知道……是孙先生交待我做的,他根本没说过原因……” 孙振德觉的方不为的目光像是钢针一般,刺的自己的眼仁生疼。 孙振德真的不知道。 方不为心里却越来越沉。 日本谍报机关,为什么会如此重视自己。 “针对我的情报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收集的?” 孙振德回忆了一下:“应该是五月中旬……” 五月中旬? 抓到江右良是五月十一日,抓到李凤年是五月二十日,中间这十天,自己正在查步少纲,曾中明,深挖疑似藏在江右良身后的身物,最后查到的李凤年…… 除了这个,方不为再想不起来自己再做过什么。 看来只有抓到真正的孙先生,才能揭开迷底。 “这个孙先生藏在哪里?” “不知道……” 方不为重重的一拳砸在了孙振德的肝部。 “哇……”的一声,孙振德张嘴就要吐出来。 方不为左右开弓,闪电般的两个耳光:“闭嘴!” 孙振德已喷到了嗓子眼里的秽物,硬生生的被方不为两个耳光扇的吞了下去。 “咳……咳……我真不知道啊……”孙振德咳的撕心裂肺,“我只知道,他是老和尚的人……” 孙振德明白,自己再要是不说实话,方不为真的会下狠手。 “哪个老和尚?”方不为眼神一冷,“同妙?” 孙振德使劲的点着头。 “我是在两年前,上了同妙的当,才当的奸细……同妙离开后,又来了个日本人,就是这个孙先生……他威胁我,让我给他们提拱有问题的官员名单……他们拿我的家人威胁我,我也没办法啊……” “孙先生为什么叫孙先生?” 怕再犯了想当然的错误,方不为不得不先问一句。 “老和尚走了之后,他和我接触的比较频繁,为避免被人怀疑,便假称是我堂弟……” “你们平时怎么联系?” “之前是亲自见面,李凤年出事后,便改成固定地点交接情报……” “放置情报的地点都在哪里?” “之前是在宁海路,这段时间换到了鼓楼北,夫子庙,新街口……” “怎么这么多?”方不为疑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是临时通知的!” “什么时候?” “十五日的时候!” 十五日? 正是自己刚刚去上海的第二天,在赌场里输了钱,被陈浩秋认出来的那一天。 方不为暂时理不出头绪来,只有将五月中旬和九月十五日这两个时间当做重点记下来。 “让你与陈昌联络之前,你给他们泄露的是哪方面的情报?”方不为又问道。 “全是监察处审查出问题的官员名单……” 国民政府确实设有专门的监察机构—监察院。 但因为种种原因,院长蔡原培一直未到任,监察院名存实亡,所以针对国党官员的监察之权,依然还在党中央组织部,而履行此权责的主要机构,便是孙振德的监察处。 能上了监察处审查名单的官员,就没一个职级低的。 孙振德做了汉奸,就等于日本人可以源源不断的得到能发展成汉奸的对像名单。 这也与方不为之前猜想的对上号了。 差一点就被拉下水的贺清南,已经伏诛的姚天南,还有眼前的孙振德,全是用来做这个的。 掌握了有问题的官员名单,日本人就可以从容不迫的在其中选择。 更甚至是推波助澜,等名单上的人物到了高位,或是比较重要的位置时,再威胁拉拢,绝对事半功倍。 这样一来,日本人要想要什么样的内奸,就能发展到什么样的内奸。 这也是方不为想明白孙振德不是孙先生的时候,为什么对他如此痛恨的原因。 孙振德被枪毙十次都不够。 谷振龙等人面面相觑,愣了好久之后,又把目光挪到了陈祖燕的身上。 抓到李凤年之后,李凤年就交待过,日本人让他刻意接触贺清南的原因。 其一自然是为了情报,其二便是方不为担心的这个问题。 当时方不为还曾隐晦的提醒过这几位长官,说如果肃贪和监察部门出了这样一个内奸,带来的危害比泄露几次高级机密的后果还严重。 因为这样的内奸泄露的只是官员名单,并非什么高级情报,极其隐蔽,而造成的危害性也极大。 但他们都没有当回事,只以为日本人窃取情报都来不及,哪里能顾得上这个? 没想到一语成谶,真正应了方不为的话。 抓到了孙振德,自然可以斩断这一条线,但问题时,这两年以来,连孙振德自己记不得,他到底给日本人提供了多少名单,更不知道,日本人靠着这些名单,发展了哪些内奸? 第四五九章 传递情报 如果查不出这些人,陈祖燕这次的麻烦就大了。 “知不知道孙先生落脚的地点?”方不为又问道。 “他基本上是一到两个月就换一个身份,但李凤年被抓之后,孙先生便换地方了,而防范等级也提高了不止一级,连我也不知道了……” “最近一次是什么地方?” “两个月之前,他在中山路租了一套房子……” 方不为将这个地址记在了本子上。 “你们多长时间交接一次情报?” “不一定,看我这边有没有情报……没有紧急情报的话,基本上是三天一次……” “十五日以后,日本人让你交接情报的地点有什么规律?” “三个地方,以鼓楼,夫子庙,新街口的顺序变换……”孙振德回道,“今天是十八日,正好是需要汇报的时间……按顺序,情报要送到新街口世界大戏院旁边的书店……” “接收情报呢?” “如果有情报,会打电话到我办公室或家里提醒,地点会临时通知,但不会超出这三个地点之内……” “以前在宁海路的时候,都是你亲自去取?” 孙振德点了点头:“如果当天没时间,我也会第二天再去拿……唯一一次紧急情报,就是李凤年出事那一次,是孙先生亲自给我打的电话……” “五月二十日?” “对,就是那一天!” 方不为将口供飞速的过了一遍,又看了看孙振德肿的如同包子一般的脸和被电的发焦的肩膀。 孙振德是不能露面了。 但并不妨碍将这伙人钓出来的计划。 “今天的情报,你准备传递的是什么内容?”方不为最后又问道。 孙振德看了看被吊在旁边的陈昌,又看了看方不为。 “按原本的打算,是要将你与陈昌昨晚喝酒时的一言一行全部记录下来,译成编码……” “哦?”方不为冷笑道,“那我应该怎么写?” …… 都说秋高气爽,但南京城的九月,依然是热浪滚滚。 一副大学生打扮的方不为,正站在世界大戏院的门口,津津有味的看着墙上的两张海报。 海报上是一个穿着短裙睡衣,半躺在沙发上的丰腴女郎。 这是影后胡蝶,是年初的时候,胡蝶来南京演活剧时的宣传画报。 听说当时天天爆场,一票难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摄影师的照相水平不好,方不为怎么看,怎么觉的一代影后长的很清秀。 旁边一张海报上的阮玲玉估计是给照相师送钱了。 “扑腾扑腾……” 一个车夫拉着一辆黄包车,停在了大戏院的门口,下来了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男子穿着长衫,带着礼帽,还戴着一副墨镜。 乍一眼看上去,和孙振德并无二致。 这是几位长官找遍了几大特务机构,最像孙振德的一个特务。 是方不为亲自操刀化的妆,只要不摘墨镜,就是活脱脱的孙振德。 两个人离的至少有十几米,队员丝毫没有发现站在戏院门口,像是在等人的大学生就是方不为。 戏院门口的一侧是一个大型书店,这里就是孙振德和孙先生约定交接情报的地方。 说是书店,但更像是个小型图书馆。 这是商务印书馆设在南京最大的一家分店。 结了车费,队员进了书店,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摆放的全是畅销度不高的书,所以客人不是很多。 除了在书架前挑书的客人之外,还有零星的几个客人靠在墙上看书。 还有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穿着学生裙的女孩正坐在窗台上。 大腿上一边是一本工具书,另外一边是一个笔记本,女学生正弯着腰,摘抄着笔记。 扮成孙振德的队员来到了一架摆的全都是工具书的书架前,挑选着书籍。 他看的全都是学生类的工具书,好像是给家里的孩子买的。 翻了好几本之后,队员挑了一本《中学生文库》,然后下了楼。 过了几分钟,靠墙看书的一位男子合上了书本,像是不太满意一般,走回书架,将书插了回去。 男子插回去的是一本《师范丛书》,再看男子戴着眼镜,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像是老师。 又翻了一阵,老师挑了一本《国学基本丛书》。 等老师转过身来之前,靠在书架一头窗户前的女学生收回了目光。 假扮孙振德的队员,就是将情报放在了老师刚刚拿走的那本书里。 等老师下了楼,女学生做势伸了个懒腰,两只手的手指快速的张开之后,又快速的握成了拳,像是在活动手指一般,连续做了三遍。 既便离着二三十米,方不为也看的很清楚。 这是日本人已经取走了情报的信号。 再看假扮孙振德的队员,才刚刚坐上黄包车,拐过了街角。 怕什么来什么! 日本人安排接收取情报的间谍,竟然提前守在书店里? 让人假扮孙振德,也是方不为的无奈之举。 孙振德受了伤,真要让他亲自来,穿帮的更快。 但好在没出意外。 日本人既然拿走了情报,就证明并没有看出孙振德是假的。 方不为松了一口气,继续盯着书店二楼的窗口。 老师出来之后,站在二楼窗口的女学生又打了个手势,意思就是这个人。 方不为瞅了一眼,迎面走了上去。 三十岁左右,穿着中山装,质地比较好,裸露的皮肤有些黑,但透过袖口,明显能看出手背和手腕上的皮肤有色差…… 除了戴眼镜之外,并没有化妆,双手有些粗糙,虎口上有一道划痕,指节上有老茧,双腿稍稍有些罗圈…… 只是几秒的功夫,方不为便看出了许多普通人根本观察不到的细节。 在错身的一刹那,方不为又微不可查的吸了吸鼻子。 男子的身上有一股汽油味。 难道是司机? 不对。 司机的皮肤不可能会被晒出这么明显的色差。 这明显是长时间在户外暴晒才会有的特征。 错身而过之后,方不为朝着街边打了个手势。 一辆黄包车稍稍加快了速度,远远的跟在了男子的后面。 第四六零章 老巢 黄包车夫出动之后,又有两个大学生情侣,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有说有笑的从男子的身侧走了过去。 这是要提前到下一站,提醒潜伏队员准备接应跟踪的情报员。 不可能让一个黄包车夫跟到底,方不为在附近安排了三队好手潜行接应,装扮成各行各业身份的都有。 方不为也交待的很清楚,哪怕跟丢都无所谓,但坚决不能引起日本特务的警觉。 此次行动的所有人员,全是从各特务机构精挑细选的好手。 怕其中有人阴奉阳违,谷振龙等人在临行前下了军令,若有违命,方不为有就地处决之权。 这也是无奈之举。 方不为本来想亲自跟踪的,但包括陈祖燕在内,几位长官全都不同意。 开什么玩笑。 方不为最多只是会化妆而已,又不是会变身,日本人针对方不为,搜集了几个月的情报,而且还事无巨细。 难道真把人家日本人当傻子? 方不为插着裤兜,无所事事的站在书店门口,其实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男子的背影。 一两分钟之后,书店里的那个女大学生出来了。 “走吧!”女大学生主动挽上了方不为的胳膊,动作自然至极,像是和方不为谈过好多年恋受的样子。 “嗯!”方不为回了一句。 感受到身侧传来的温热,方不为下意识的一侧眼。 女大学生双臂抱着方不为的一条胳膊,半边身体紧紧的贴着方不为的身体。 按照方不为的计划,他们现在装扮的也是一对大学生情侣。 方不为总觉的有些不适应。 这也装的太像了。 “这人可能是个老师……” 女大学生装做说悄悄话的样子,贴在方不为的耳边说道。 你是不是想把舌头也伸进来? 方不为瞪了女大学生一眼,揉了揉发痒的耳朵,又回道:“应该不是!” 女大学生没有自己这种恐怖的观察力,有所遗漏也很正常。 “是吗!”女大学生回了一句,然后再没了声息。 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旁边一直再没了动静,方不为下意识的侧过了脸,正好迎上女大学生的目光。 双瞳剪水,秋波微转。 这女人竟然一直在盯着自己? 到这会,方不为才发现,临时安排的助手长的还挺漂亮。 方不为很想问一句:长这么好看,为什么就选了这一行? 长相太出众,其实并不适合做特务,就像自己一样。 助手的眼神太热烈,像是两把火一样。 “你在特工总部任职?”方不为主动转移着话题。 像是骤然降了好几度,女大学生脸上的笑意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方不为脸上没一丝表情,但心里直乐。 他就是故意的。 让你不好好执行任务。 “干正事!”方不为板着脸斥了一句。 女大学生的牙都快要咬碎了。 方不为怎么可能不认识她。 安知容,特务处机要室的秘书,陈心然以前的同事。 方不为得到日语技能书之后,为了掩了人耳,也为了强化巩固,马春风给他安排的日语老师就是安知容。 只要有空,方不为就会找她请教。 …… 半个小时后,安知容离开了,方不为又换了一身西装,看起来像是洋行里的华人经理。 他一直跟在男子的身后,两人之间大概有三十米远。 不能跟的太近,但又不能跟丢了,也更怕日本特务警觉,方不为只能用人海战术,根据实时地形和环境,及时做出应对。 在不引人主意的地方,队员化装成形形色色的路人,随时等着方不为安排。 日本特务很谨慎,但方不为也不差,在日本特务变换路线的时候,他总能提前做出各种应对措施。 转了两条街,绕过了三条小巷子,甚至穿过了一座大型的市场,日本特务一直在方不为的监控范围当中。 一直跟到了鼓楼北,日本特务进了一间杂货铺子。 鼓楼不算商业中心,国民政府还没顾上开发,所以这一带并不算繁华。 但这只是相对而言,这里还是内城,人流依然很密集,不过大都是平民和苦力,不似新街口,街上的行人个个衣鲜靓丽。 就算是街边的商铺,也大多以平房为主,很少看到两层往上的。 这里临近火车站,商铺大多都是商行以及货运公司。 出了鼓楼的洞口,方不为扫了一眼,便想了起来,当时的步少纲,就在这里被抓住的。 等了足有半个小时,前去侦察的队员来汇报,说是目标人物进了杂货铺子之好,好像消失了。 目标进了商铺的第一时间,方不为就安排队员绕到了后街监视。队员也回来汇报过两次,目标并没有从后门出去。 之后方不为又安排人,以购货的名义去了商铺,里面只有一个掌柜外加一个伙计,目标并不在。 方不为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丝冷笑。 只有一种可能,商铺里有暗门或是地道。 看来是追到了老巢。 也是巧了,陈群就被他安排在成贤街,离这里不是太远。 日本人如果相信了情报上的内容,肯定会派人侦察,更或是会派特工行动。 既然第一次能查到这里,下一次,更或是下下次,就能跟到日谍小组具体的藏身之地。 方不为又瞅了瞅街边的商行。 大部分的商行外边都摆满了货物,而且有专门的伙计在照看。 怪不得目标人物像是从事体力行业的,而且晒的那么黑。 他平时用来伪装的身份,就是商行门口看摊的伙计。 “去问一问,哪一家卖汽油!”方不为交待道。 汽油是军事管制物资,不是谁想买就能买得到的,也不是哪一家商行想经营就能经营的。 …… 成贤街! 成贤街旧址是明朝的国子监,国民政府定都南京之后,就把教育部设在了这里。 离教育部门口不远的地方有一幢小楼,从外部看像是一家小宾馆,门口挂的是教育部接待处的牌子,类似于后世的驻京办事处。 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马春风和陈群相对而坐。 第四六一章 瞒天过海 “陈局长真的会放我父子一条生路?”陈群一脸嘲讽的看着马春风。 “你可以选择不信!”马春风面无表情的回道。 陈群咬了咬牙。 他不敢赌。 他和陈昌死了无所谓,但家人呢? 马春风也在心里暗叹了一声。 陈祖燕真正是走火入魔了。 …… 特工总部,陈祖燕的办公室。 除了陈祖燕和陈昌两人之外,贺清南和吕开山也在。 看样子是在开会,但陈祖燕和陈昌都有些心不在焉。 陈祖燕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坐在他对面的陈昌,时不时的就会偷看一下陈祖燕的脸色,偶尔的时候,握着笔的右手会抖一下。 时间一长,就连贺清南和吕开山也看出不对了。 陈朋到底干了什么,将陈祖燕气成了这个样子,而他自己也吓的直发抖? 两个人自然不会问,甚至是有些幸灾乐祸…… 陈祖燕越来越急燥。 方不为一直没打电话,也不知道日本人有没有接收到他送出去的假情报,更不知道方不为有没有盯住接收情报的日本特务。 陈祖燕现在巴不得特工总部有内奸,尽快把陈昌这里一切都正常的情报透漏给日本人。 他和陈昌回到特工总部快两个小时了,该见过陈昌的,基本上都见了…… …… 陆军大学。 怕日本人会派人盯守几大特务机构的本部,所以方不为建议,把此次的指挥部设立在了陆军学院。 一旦行动,就算有大量士兵出入,也不会有人怀疑。 谷振龙和陈超,正坐在一间办公室里。 他们在等方不为的电话。 “叮零零……”电话刚响,谷振龙就一把接了起来。 “嗯……好,我现在就通知雨农!”谷振龙说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是方不为?”陈超问道。 谷振龙点了点头:“日本人拿走了情报,方不为暗中跟踪,跟到了鼓楼北……” “日本人的联络据点在那里?”陈超猛的一喜。 谷振龙再次点了点头。 “抓不抓?”陈超沉吟了一下,咬着牙问道。 “一抓,陈朋就彻底救不回来了……”谷振龙叹道。 陈超狠狠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立夫一向英明,这一次怎么如此糊涂?还有方不为也是……” “别急!”谷振龙反倒不急,“这小子的计划如此周密,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再一个……” 谷振龙顿了一下后又说道:“也不单单是为了陈朋……按照方不为的计划,只要让日本人相信这次确实是意外,他们就会认为陈昌还没有暴露,利用陈昌,说不定还能钓到更大的鱼……” “太想当然了!”陈超恨恨的说道,“方不为的胆子也太大了,万一玩脱了呢?” “放心!”谷振龙呵呵一笑,欣慰的摸了摸大光头,“你什么时候见他失过手?” 陈超猛的一噎。 还真没有过! “方不为估计,日本人可能会派人去成贤街探查,通知马春风,让他小心应付……”谷振龙又说道。 陈超应了一声,抓起了桌子上的电话。 …… 鼓楼北,大盛洋行。 门窗依然紧闭,为防止有人听到里面的动静,所有的门窗上全都蒙了棉被。 里面开着高瓦数的电灯,看起来比外面还亮。 同妙靠在一张摇椅上,手里拿的是手下刚刚送来的情报。 “陈群已到南京,并电话联系了‘貉’,貉准备会见,被我拦了下来……” “貉”是陈昌的代号,在日语中是狸猫的意思。 除了这一句之外,下面还有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地址,地址正是成贤街。 再次看了一遍,甚至每一个字都没有漏过,同妙手一伸,将纸条递给了旁边的一个清瘦男子。 “嚓”的一声,男子点燃了一根烟柴,将纸条烧成了灰烬。 “先派人去确认,看是不是陈群!”同妙交待道。 日本间谍做事向来如此,从来不会百分百相信中国内线送来的情报,只要有可能,便会事先确认一遍再行动。 “是!”清瘦男子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又回道,“联系到大蛇阁下了!” “他怎么样?”同妙风轻云淡的问道。 “确实如你所言,安然无恙,支那人并没有怀疑到他……” “没有受刑?”同妙奇怪的问道。 “确实受了一点刑,不过不重……他花重金,买通了审讯他的高官……” “呵呵呵……”同妙发出一连串的冷笑,“自以为是,自认为支那人都是傻子,最后却把自己也陷了进去?让他吃点苦头,长长记性也好……” 同妙说着,目光又自转冷,盯着眼前的清瘦男子,厉声说道:“日后,你也要时刻提醒于他,让他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 “嗨!”清瘦男子应了一声。 等男子出去之后,同妙又开始出神,过了好久之后,他又发出一声冷笑:“孙先生,你这是在玩火自焚……” …… 离大盛洋行隔着一条马路在地方,方不为正坐在窗户后面,观察着街对面的情况。 这里也是一家商行,是方不为电话汇报过之后,谷振龙通过私人关系,暗中安排,紧急腾出来的。 除了盯着那间杂货铺之外,方不为还观察着离杂货铺隔着三间门店的昌茂商行。 接收情报的日本特务神密消失半个小时之后,竟然神奇的出现在了这家商行,摇身一变,又成了商铺伙计,这会正坐在门口看摊。 而这家昌茂商行,也确实是这条街上为数不多的,有资格经营汽油的商行之一。 门外响起几声有节奏的敲门声,方不为喊了一声进来。 “长官,查到这家商行的情况了!” “什么背景?”方不为又问道。 这个年代,没有关系背景,根本不可能经营管制品的生意。 “和财政部有关系!”手下回道,“具体是谁还要查!” 时间太短,能查到这一步已算是不错了。 “转告司令,一定要小心行事!”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后又说道。 他怀疑,这里既便不是孙先生的老巢,也绝对是一处高级据点,就比如弘觉寺山下的粮店一样,不然不可能有暗道秘门之类的设施。 第四六二章 瞒天过海(二) 这个扮成伙计的特务在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要给孙先生送情报,还要给孙先生汇报接收情报的细节,汇报完之后还要换衣服……做完这些,半个小时还能剩下多长时间。 邮此推断,孙先生的老巢也不会离这里太远。 再一个,地道太长的话,不但不好挖,挖出来也不安全。 方不为甚至怀疑孙先生就在这家洋行的隔壁。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方不为想了想,又拉过了一个大包,从里面挑出一件衣服。 换上之后,方不为又开始对着镜子化妆。 …… 方不为扮做路过的行人,不紧不慢的走在街上。 说是这样说,但方不为还没有蠢到直接往人家的怀里撞。 日本人搜集有关自己的情报已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了,就算化妆技术再好,方不为也要小心提防。 万一凑巧,撞进了日本间谍的据点,恰好人家的墙上贴的就是自己的照片呢? 只从外面看,从杂货铺到昌茂商行的这几家店铺,并没有什么联系。 昌茂商行和隔壁的那一家,好像还有些仇视。 但伙计要是从地道里穿过去的话,地道又必须要穿过中间这几家商行的地底下? 方不为没敢停留,径直的经过了几家店铺门口。 装做伙计的日本特务看他不像是买货的顾客,便没有理睬方不为。 路过昌茂商行的时候,方不为极快的往里扫了一眼。 商行里还有一个男子,看起来像是掌柜。 方不为注意的不是这个。 商行的后门正打开着,直接能看到一堵墙,墙上的砖头看起来很新,像是刚砌不久。 后面竟然不是院子? 方不为起了疑。 当时抓捕江右良的时候,方不为带人对这一片搜查过,对这些商铺的格局很熟悉。 靠近火车站的这一片,大部分的商行都做批发生意,所以对屯货场地也要一定有要求,绝大部分的商人来租门店时,首先一点便要门店后面的场地要足够大。 为什么这家商行就没有院子? 刚刚想到这里,方不为又是一愣。 他真想给自己的脑袋上来一拳。 这么重要的信息竟然给忘了。 刚刚想起是在鼓楼门口抓到的步少纲时,自己就应该能想起来的。 四个月之前,为了搜捕江右良,方不为带着特务处上下,犁地一样的将这里犁了一遍,以前要是有地道,那个时候就会搜出来。 如果那时候没有,那地道就是在这四个月之内挖的,只要往前查,肯定能查到线索。 方不为回忆了一下,当时这一片区域,是分给高思中的。 他加快了速度,绕了个圈子,又回到了街对面。 …… 成贤街。 佐木伪装成外地赴京的教育官员,不知道用什么借口,到教育部的楼里转来一圈,出来后,直接到了接待处,说是要住房。 “装有电话的房间就剩最后一间了……”接待处的管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意思是想住就住,不住就滚。 反正就算住满了,口袋里也落不到一分钱,管事巴不得越轻闲越好。 “一间就一间吧!”佐木沉吟了一下后又说道,“那就在同楼层再安排一间……” 这样都赶不走? 管事翻了个白眼,从抽屉里找着钥匙。 四个人跟着管事上了楼,高瘦的男子带着一个壮汉住进了豪华间,另外两个则住到了楼梯口的普通房间。 “电话能用吧!”管事要走的时候,佐木指着电话机问道。 “不能用我能给你开房间?记得,打完电话下来交钱……”管事呛了一句,拎着钥匙串下了楼。 听到脚步声越走越远,直到下了楼梯之后,佐木掏出了一张纸条,抓起了话筒。 “请接****”佐木对接线员说道。 “稍等!”接线员回了一句,开始转接。 佐木又给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走到门口,把房门拉开了一条缝。 “叮零零……”过道里传来一阵电话的响铃,异常刺耳。 没等对方接通,佐木便挂断了电话。 “是206房间!”手下轻轻的关上了门,走过来低声说道。 佐木顿时皱起了眉头。 孙振德传来的情报,对上了一半。 打给陈昌的那个电话,确实是从这里拨出去的。 现在只需要证实,206房间里住的是不是陈群。 佐木沉吟了一下,再一次抓起了话筒,用力的一扯,连着听筒的电话线就断成了两截。 …… “什么,电话坏了?”管事猛的一惊,三步并做两步的冲上了楼。 看到断了电话线,管事顿时骂了起来:“一群乡巴佬,你们能赔的起吗……” 还没骂完,耳边传来两声“叮咚”的脆响,管事一扭头,看到佐木手里托着几块银元。 只是线断了,花不了几个钱。 “我马上修……马上修……”管事的脸上顿时的换成了笑容。 他没想到,这些人看起来一副土鳖样,出手还挺大方。 “我现在就要用!”佐木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要不到外面的街上打?”管事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句。 “要这么麻烦,就不住到这里了……”佐木很生气的样子。 真特么难伺候? 管事嘀咕了一句。 “我刚听到旁边就有电话响,能不能先借用一下?”佐木又问道。 “这不太好吧?”管事犹豫道。 旁边客人的房间是教育部的一位高官亲自安排下来的,所以管事才这么犹豫。 为了不让日本人看出破绽,陈群的房间,是方不为让陈群通过他自身的关系订的。 教育部的一个高官,正好是陈群的一个亲信,所以才把陈群落脚的地点安排在了这里。 “还请帮帮忙!”佐木又拿出来了几块银元。 管事顿时眉开眼笑:“我现在就帮你问问……” …… 听到过传来的阵阵动静,陈群皱着眉头问道:“会不会是日本人?” “八九不离十!”马春风回了一句,然后又对站在陈群身边的一位妙龄女子说道,“他们肯定要过来辩认,记得,尽量不要露出正脸!” 扮成陈群秘书的女队员点了点头。 第四六三章 瞒天过海(三) 时间太紧,找不到和陈群的秘书太像的女队员,只找到了一个身材差不多,但像貌有些差异的。 保镖就更没办法找相像的人假冒了。 包括马春风在内,都说方不为细心的有些过头了。 日本人不可能事无巨细到连陈群的保镖的样子都能记下来的程度。 方不为却觉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只要有条件,就要尽量将计划做到最为严密的程度。 “当当当……”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陈群看了一眼马春风。 “来了……”马春风提醒了陈群一句,“记得,一定要镇定……” 陈群冷笑一声:“我从事秘密活动的时候,你还在家抱孩子呢!” 马春风也不恼,只是冷哼了一声,举步走进了套间,临关门的时候,他又朝着门口的队员点了点头。 “谁?”装做保镖的队员冷喝了一声, “接待处的管事!” 队员将门拉开了一条缝:“什么事?” 管事笑着说道:“想借用一下你们房间里的电话……” 管事身后的佐木仔细的观察着保镖。 保镖身体健壮,眼神冷厉,很符合青帮份子这一点。 再看保镖的手,一只在门后,应该拉着门把手,一手插进西装领口里,明显是握着枪柄,随时都能拨枪射击。 防范的很严密。 “老板,接待处的管事说是要借用我们的电话!”队员转过头来,问着陈群。 “不借!”陈群冷哼一声,又转头来,和秘书调笑着。 “人家说不借!”管事回过头来,对佐木说道。 “不借就算了吧!”佐木回了一句,心里想着再用什么办法,才能进206房间去证实一下。 正当他要转身回去的时候,房间里又突然传来陈群的声音。 “等等!”陈群对保镖喊道,“让那个管事进来一下!” 管事一头的雾水,心想都已经说了不借了,还叫自己做什么。 保镖应了一声,打开了门,给管事示意了一下,意思是让他进去。 佐木跟到后面,往门口挪了两步,保镖手一拦,意思是老板没叫他,他不能进去。 但只要能站在门口就够了。 陈群躺在正对门口的沙发上,旁边坐着一个女子,正在给他按着腿。 设计特务处与青帮的计划,佐木也有参与,自然认得陈群。 他能百分之百的确定,躺在沙发上的,就是陈群。 确认了陈群之后,佐木又观察着基他人。 正背对着他给陈群按腿的秘书可以忽略不计,剩下的便是几个保镖。 除门口的这一个保镖之外,陈群的身边还一左一右的站着两位,全都手插着西装口袋,虎视眈眈的盯着管事,好像随时都会拨枪的样子。 “老板有什么吩咐?”管事点头哈腰的问道。 “你们这电话怎么回事,是不是坏了,怎么响一声就断了?”陈群不满有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线路有问题,维修的人员马上就来,待会让他们看一下……” “算了!”陈群摆了摆,“能打出去就行……还有,没事再不要来烦我,任何人找我都不见……” 陈群摆了摆手,守在沙发边上的一位队员会意的点了点头,掏出了几张钞票,选了一张,递给了管事。 是美金? 管事的眼睛一亮,边道着谢,边往外走。 临走的时候,佐木又扫了一眼临街的那扇窗户。 等管事出去,队员重新关上门,马春风才从套间出来。 “放心吧,没问题!”陈群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马春风没有接话,他也知道没问题,他想的是刚刚出现在门口,明显是来辩别房间里是不是陈群的这个人。 佐木站在门口盯着陈群看的时候,马春风也从门缝里盯着佐木。 四十出头,很瘦,长脸,丹凤眼…… 除了没有胡须之外,和李凤年以及孙振德口中描述的孙先生的特征很符合。 很可惜,因为角度的问题,马春风没有看到佐木的右脸。 孙振德说过,孙先生的右耳垂下方,有一道细小的疤痕。 不管能不能确定,都必须要给方不为通报。 听外面的脚步声,几个人全都下了楼,马春风才拿起了电话。 这条街上的电话线路全部都已被管控,不管是有人想窃听,还是想到电话局查询,都等于是自投罗网。 电话响了两声被人接通,暗号对上了,确实是自己人,但接电话的却不是方不为。 队员告诉马春风,长官刚刚出去了。 马春风的脸色一黑,重重的将听筒摔在了座架上。 行动之前,几位长官千提醒,万警告,让方不为小心行事,莫要像以前一般,事事亲为,方不为当时答应的不是一般的爽快。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 今日不同往日。 日本间谍动用陈昌、孙振德这样的内线,只为搜集方不为的情报,怎么看都像是有大图谋。 方不为竟然还敢招摇过市? 马春风心中一凛,伸手去拿话筒,准备给谷振龙汇报。 他手刚刚伸过去,电话又响了起来。 这个时候打来电话的,不是方不为,便是谷振龙和陈祖燕等人。 马春风接了起来。 方不为张嘴先解释:“卑职刚刚出去解了个手……” 马春风冷哼一声,方不为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会信。他也同样知道,方不为打电话,不会是专门来解释的。 “说正事!” “卑职请调高科长协助!”方不为直接了当的说道。 “要他有什么用?事关重大,你莫要胡闹!”马春风冷哼一声,还以为方不为起了要让高思中跟着沾沾功劳的心思。 “疑似日谍的联络点,上一次抓捕江右良的时候,就是高科长带队搜查的……”方不为简明扼要的说了原委。 “江右良?”马春风念叨了一句,心里也起了疑。 但既便线路安全,有些事情也不能在电话里说 “我马上安排!”马春风回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之后,高思中被送到了鼓楼北。 “有没有印像?”方不为指了指对面的几家店铺。 第四六四章 瞒天过海(四) 高思中透过窗帘的缝隙,仔细的比对着地形和环境,同时努力的回忆着。 “这一片,当时是李无病带的队搜查的……” “李无病?”方不为的脸色一黑,“算了,我还是亲自走一趟吧!” “那时候他还没叛变吧?”高思中狐疑的问道。 李无病想叛变,也得有投名状才行。 方不为腹诽了一句。 孙振德交待,按照孙先生的计划,是等马春风下马,杨定安和李无病上位之后,才会以此为把柄胁迫他们叛变,结果方不为横空出世,将日本人的计划全打乱了。 “这和叛不叛变没关系!”方不为回了一句。 那个时候李无病就对他恨之入骨,方不为也不敢保证,李无病是不是查到了什么,最后却隐瞒不报。 “你先别急着回去,就以协助我的名义待在这……”临走的时候,方不为又交待道。 马春风还真没有猜错,方不为确实存了让高思中戴罪立功的心思。 高思中也知道,自己这次惹了大祸了。就算马春风不追究自己关点让他丢官去职的过错,其他几位长官也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 方不为这是在想办法为自己开脱。 想到这里,高思中鼻子一酸,眼睛里浮上了一层水汽。 患难见真情。 也只有方不为才会在自己失势倒霉的时候,不忘拉自己一把。 …… 方不为穿着长袍,带着瓜皮帽,双手捅在袖子里,不紧不慢的走着,就像是刚刚从乡下进了城的土财主。 他在考虑计划当中还有哪些漏洞。 假情报起了作用,计划的第一步已经成功,孙先生出现了,也成功的让他见到了陈群。 孙先生肯定要抓,孙先生的手下也更要抓。 他不担控制着陈昌,孙振涛这种身份的下线,还负责暗中发展高级内线。 这么重要的任务,不可能凭孙先生一个人完成。 方不为估计,孙先生手下,除了必要的情报小组之外,更可能还有一个专们的参谋团队。 抓到这些人,就有可能挖出这两年以来,孙先生利用孙振德提供的名单,到底发展了多少内奸。 这才是此次计划的重中之重。 方不为准备绕到后街,通过地形判断一下,看除了杂货铺和昌茂商行,地道有没有再联着其他的地方。 他刚刚穿过马路,到了街对面的时候,身后响起几声喊叫声:“掌柜的,掌柜的……” 方不为往后一看,不是高思中还有谁。 “掌柜的……”高思中气喘嘘嘘的跑到方不为身前,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处长来电,孙先生离开了成贤街,看方向,正朝着这边来了……处长怕打草惊蛇,就没派人跟踪……” “朝这里来了?”方不为心头一跳。 发现了陈群,孙先生不去忙着补漏洞,还往这里跑什么? 难道是要向上级请示? “穿什么衣服?”方不为问道。 “黑色中山装……” “你先回去……” 方不为话音还未落,就被高思中一把抱住了胳膊。 “处长打电话来,就是想提醒你不要乱跑,免的照了面……结果你不在,把我一顿臭骂……”高思中抱怨道。 方不为猛的一瞪眼:“我不抓到孙先生,怎么给你翻案……” 看高思中还没放手的意思,方不为又劝道:“要不是你亲眼看着我换的衣服化的妆,你现在能认出来我是谁?” 高思中盯着方不为的脸看了好几秒,咬了咬牙,松开了手:“你自己小心!” “放心!”方不为回道。 哄走了高思中,方不为又返过头来,往鼓楼门洞走。 从成贤街往子午路,最近的就是这条路,如果不走这里,就要绕到玄武湖或是火车站,多走一个小时都不止。 门洞口有个荼摊,卖一些烧饼之类的吃食,正好符合方不为现在打扮。 方不为要了一壶荼,两块饼子,慢慢的吃着。 十几分钟之后,疑似孙先生的人物出现了,离方不为只有三四米米的距离。 瘦高个,黑色中山装,丹凤眼。 最关键的是,右耳垂下方,有一道半寸长的疤痕,和孙振德交待一模一样。 方不为心中大定,终于见到孙先生的真面目了。 等佐木走出去了三四十米远,方不为才结了帐,远远的跟在了后面。 以他的眼力,再远一倍也跟不丢。 佐木很警惕,时不时的就会停下来,或者是回一下头,暗中观察有没有人跟踪。 每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方不为就暗暗冷笑。 任你奸滑似鬼,也想不到老子开了挂。 经过杂货铺和昌茂商行的时候,佐木速度未减,径直走了过去。 方不为只当是孙先生习惯使然,想要绕一圈,所以并没有生疑,继续跟在后面。 又往前走了大概一百米左右,孙先生往左一拐,进了一座大门。 方不为快走了几步。 等他走到门口,才发现大门里面是一个货场。 孙先生正在往杂货铺和昌茂商行的方向走。 那里应该是一堵墙。 看到昌茂商行的后门外有一堵墙之后,方不为又派手下探查过,手下汇报说,杂货铺这边的半条街,后门外面都是一堵墙,墙里是一个小型的货场。 方不为很肯定,四个月之前,这里绝对没有什么货场。 当时他就猜想,杂货铺和昌茂商行的地道,是不是就是修建货场的时候才挖的,所以才想着绕到后街去看一看。 孙先生从这里进去了,更一步证实了方不为的猜想。 “干什么的?”刚到门口,方不为便被警卫拦了下来。 看来想进去,还得有通行证。 “租仓库!”方不为笑着拱了拱手。 警卫穿的是便装,说明这里是私人场地。但背着长枪,证明这家货场的老板来头不小。 “走正门,到那里去租!”警卫指了指临街的门店。 “好好好!”方不为应了一声。 再往里看,孙先生已经拐过了墙角,看不到了。 除了客商,伙计,装卸工人以外,还有背着长枪的警卫。 方不为暗暗的吐了一口气,往警卫指过的门店走去。 第四六五章 瞒天过海(五) “阁下,确实是陈群本人,另外,还有三个保镖,一个秘书……” 佐木回到大盛洋行,给同妙汇报着侦察到的情况。 “保镖,秘书?”同妙几声冷笑,“怪不得除了一封勒索信,现场再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原来他是被自己绑架的?” “陈群应该是怕被我们探查到他来了南京,所以才自导自演,制造出了被绑架的假相……”佐木也说道。 “他想做什么?”同妙反问道,“想利用亲情,劝‘貉’脱离我们的控制?” “应该就是这个目的!”佐木回道。 “这就是大蛇急功近利的下场!”同妙冷哼了一声,又对佐木说道,“断尾求生还来得及,你亲自去办吧!” “嘿依!” 佐木又在心里暗叹一声,大蛇阁下的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 …… 方不为没有看到佐木是从哪里进去的,但他看到了佐木是从哪里出来的。 他想不通,人明明是从离着好几百米远的货场大门进去的,为什么是从北极阁的山门里出来的? 等佐木出了北极阁,穿过鼓楼门洞,向南往成贤街的方向时,方不为才进了北极阁。 当他按照方位,确定了最终的位置之后,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佩服的感觉。 位置选的太好了。 大盛洋行在这条街最南端位置,旁边就是北极阁的山门,里面是连片的园林,离香火正盛的鸡鸣寺没有几步路,再走了一段,便到了玄武湖。 洋行的后院就嵌在北极阁的园林里。还特地开了个后门,平时卖一些香烛之类的东西。 佐木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也根本没有挖什么暗道,地道是现成的。 北极阁的北墙后面,就是一条大马路,路底下有一个用来排水的涵洞,直通马路对面的货场。 过了马路,顺着前街再往北走几十米,才到那间杂货铺和昌盛商行。 正常来看,和大盛洋行这里根本没有什么联系。 如果不是方不为多了个心眼,想要将孙先生的人一网打尽,才想着去看看地道的来龙去脉,凑巧跟住了佐木,不然想破脑子,他也怀疑不到大盛洋行这里。 挑选的位置太巧妙了。 如果杂货铺和昌盛商行那里出了问题,这边肯定能听到动静。 出了洋行的后门就是北极阁,出了北极阁又是玄武湖,里面的人从哪里都可以逃出城去。 又看到两个装卸工打扮的男子出了货场,往鼓楼这边走来,方不为又叹了一口气。 必须要通知马春风加强戒备了,自己也要提前安排,加派人手。 与杂货铺和昌盛商行地道相连的两间仓库里,竟然藏着二三十号人? …… 毕竟是在南京,佐木胆子再大,也不敢让手下强攻。 按照他之前的计划,是想乘陈群外出的时候暗杀。 但一直等到天黑,陈群都没有从房间里出来过。 后来佐木又想到了下毒。 很可惜,别说吃食,陈群连水都没让管事往上送过。 难道这些人不吃不喝? 一问管事,佐木才知道,来的时候,陈群大包小包带了不少,吃的喝的全有。 现在除了强攻,好像再没有其他的路了? 佐木也很想从长计议,但陈群根本没给他机会。 下午天快黑的时候,孙振德这里又送来的最新情报。 陈群再一次威胁陈昌,陈昌若再不回头,他便要将陈昌不是陈奇美之子的消息放出去。 方不为步步紧逼,日本人不得不连夜动手。 …… “方不为交待你的话,全都记住了没有?”谷振龙厉声问道。 孙振德打了个哆嗦,用力的点了点头。 他现在正光着膀子,一边站着一位医生,给他处理着肩膀上的伤口。 “若计划成功,我便放你一条生路!”陈祖燕双目如电,盯着孙振德。 孙振德努力的挤出了一丝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若不是陈祖燕再三保证,孙振德早就崩溃了。 他怎么想,怎么觉的如果按照方不为的计划执行下去,自己都是死路一条。 但早死不如晚死,那怕有一线生机,孙振德都不会放过。 至少陈祖燕口碑还算好,以往还没有发生过出而反而的先例。 “好了!”医生收起针管,对方不为说道。 他们按照方不为的指点,给孙振德的伤口上打了麻药。 “试一试!”方不为指了指孙振德面前的一杯茶。 孙振德伸出右手,端起了茶盅,举到了与唇齐高的位置,又放了下来。 感觉有些吃力,反应也有些迟钝。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觉的如果不出意外,骗过孙先生应该没有问题。 脸上的淤青不好处理,只能找个借口了。 只要进了陈群的房间,孙先生就算能看出来也晚了。 “能坚持多长时间?”方不为又问道。 “至少两个小时!”医生回道。 方不为算了一下时间,完全够用了。 “走吧!”方不为招呼了一声孙振德。 没办法,只能他亲自出马,换成别人,只凭一个人的能力,根本看不住孙振德。 “你也要小心!”谷振龙又交待道。 其他人明显的能听出来,谷振龙的话里带着火气。 陈祖燕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看着方不为说道:“此次若是事成,我必有后报!” “局长言重了!”方不为谦虚了一句,“都是卑职份内之事!” “我说的不是虚话!”陈祖燕定定的看着方不为,“你看以后便是!” 能让一向口紧的陈祖燕做出这种保证,已是相当了不起了,方不为也有些感慨。 陈超的眼睛一亮,冲着方不为挤了挤眼睛,意思是你小子便宜占大发了。 他的小动作还没做完,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暴吼:“你的金人呢?” 陈超哭笑不得,知道谷振龙不好骂陈祖燕,是在迁怒自己。 如果洗清赵世锐的嫌疑,保证给方不为打个金人! 这话是陈超亲口说出来的,他还做不出在方不为这个小辈面前食言的行径来。 陈超无奈的冲谷振龙翻了个白眼,又对方不为说道:“想要多大的?” 第四六六章 瞒天过海(六) 孙振德扭着头,盯着一直跟在后面的方不为看了好久。 街上正是热烈的时候,横穿马路的行人也多,车速不是太快,时速也就四十里左右。 体力好的人,用这个速度跑上几分钟也没问题。 但问题是,方不为拉着黄包车,车上还坐着一个人的情况下,用这样的速度,已经整整跟了十几里。 孙振德暗暗的吸了一口吻。 他往外一看,已经过了新街口,路上的行人不太多了。 “快一点!”孙振德催促道。 还不信邪? 叶兴中翻了个白眼,重重的将油门踩了下往。 早点让孙振德逝世心也好,省得还心存侥幸,到要害时刻出妖蛾子。 车子猛的往前一窜,孙振德的后背往后一仰,猛的靠在靠背上。 他天天坐车,自然能感到的出来,车速至少增长了一倍。 叶兴中直接将油门踩到底了。 等孙振德坐稳之后,再往后看时,方不为还如之前一般,牢牢的跟在车后面。 方不为是怎么做到的? 孙振德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也被掐断了。 约定的地点在丹凤街,离成贤街的教导部也不到一里。离贯穿全部南京城的子午路不到一里。 也是凑巧,顺着现在的地位穿到子午路,正好就是陆军大学的正门口。 这次举动的指挥就设在陆军大学。 到了街口,孙振德下了车,叶兴中掉了个头,原路返回。 他四处搜寻着,却没有找到方不为的身影。 要不要跑? 孙振德的头脑里忽然生出一个动机。 “咚”的一下,一颗小石子砸到了孙振德的头上。 孙振德“哎哟”一声,还认为是从街边的楼上掉下来的。 他刚刚一抬头,往上搜寻的时候,头上又挨了一下。 孙振德的脸色一白,他再傻也知道,是暗中监督他的方不为干的。 这次是石头,下次就会是子弹。 孙振德深深的吸了一口吻,压下心中的惊恐,进了一家商行。 孙先生送来的情报,是让他到这家商行里接头。 两分钟之后,孙振德提着一包糕点出了商行。 这里根本不是接头的地点。 孙先生只是在留下的那包糕点里留了个纸条,让孙振德往估衣街的一家当展走。 估衣街在丹凤街往南的方向,不用拐弯,直接往回走就到了。 以往接头的时候根本没有这么麻烦,向来是孙先生说个地点,孙振德便会过往,至多等上几分钟,孙先生或是他的手下就会涌现。 但自从李凤年被抓之后,接头见面的方法便变成了这一种。 又挨了两石头之后,孙振德就再不敢回头了。 他想不明确,街上的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很正常,方不为是躲在什么处所警告自己的? 孙振德一直往下走,刚刚走到丹凤街与估衣街相连的街口,忽然从横向的洪武街冲出了一辆小车,停在了孙振德的眼前。 “上车!”副驾驶上的孙先生喊道。 孙振德不动声色的将掉到地上的糕点踢到了车底下,强笑着说道:“差点撞上,吓逝世我了!” 等孙振德坐到后座,车子启动之后,佐木扭过火来,盯着孙振德肿的跟馒头一样的脸问道:“怎么回事?” 孙振德努力的把持着自己的眼睛,咬着牙和佐木对视着:“陈祖燕打的!” “什么原因?” 一提陈祖燕,佐木猛的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收钱放人的事情被他知道了……”孙振德回道。 佐木鄙夷的瞪了孙振德一眼。 孙振德贪财又怕逝世,日本人比陈祖燕还明确,当初也是利用这一点让孙振德反叛的。 “我每个月给你那么多还不够?”佐木斥道,“以后少做这样的事情!” 孙振德连连点着头,趁机垂下了眼皮。 他怕下一秒,孙先生就会从自己的眼神当中看出漏洞来。 假如被日本人识破,哪一方都不会放过自己,除了逝世,不会再有第二条路。 孙振德已经畏惧到了极致,牢牢的咬着牙关,但身材根本不受把持,抖的越来越厉害。 “你在畏惧什么?” 佐木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在孙振德耳边炸响。 孙振德眼前一黑,差点被吓晕过往。 怎么办?怎么办…… 孙振德猛的想到了方不为给他交待过的话。 假如畏惧,你就哭! “孙先生,我……我能不能不往……” 孙振德直接哭了出来。 “事到如今,你还想着反悔?”佐木冷厉的盯着孙振德,“振德君,你想过没有,假如‘貉’的身份裸露了,你的身份也会裸露……你到时会是什么下场?” 已经裸露了! 但现在要是被日本人识破的话,自己又会是什么下场? 孙振德想到了自己被押上刑场的一幕…… 想到了陈祖燕将枪口对准妻儿的一幕…… 他猛的一咬牙,哆发抖嗦的说道:“我……我往……” 佐木露出一丝鄙夷的脸色。 打算就是孙振德提出来的,到了要害时刻,他竟然要退缩? 哪有这么轻易的事情? 但同时,佐木心里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 以孙振德怕逝世的性子,由于畏惧,推辞不往才正常。 “‘貉’什么时候过来?”佐木又问道。 “他说他要先回陈公馆一趟,安置好就会过来!”孙振德回道。 佐木点了点头。 常府街,陈公馆。 “二……二哥……”临出门的时候,陈昌又看了坐在客厅的陈祖燕一眼。 陈祖燕的眼底闪过一抹厉色,放下了报纸,又牵起嘴角,硬是挤出了一丝笑脸:“有事?” 迎上陈祖燕的眼力,陈昌就如身坠冰窖,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没……没事!” “早往早回!”陈祖燕又说了一句。 陈昌听懂了其中的潜意,猛的松了一口吻。 看到陈昌出了陈公馆,坐上小车离开之后,不远处的街角闪出一个黑影,快速的奔向了电话亭。 几分钟之后,一个身影从佐木的小车旁边经过,嘴里还哼哼叽叽的哪里有着小曲。 “‘貉’出门了,很快就会到!”佐木对孙振德说道。 第四六七章 瞒天过海(七) 孙振德猛的一惊。 刚才途经的那个人是孙先生的情报员? 怪是得自己压根本没听懂他唱的是什么。 本来是日语。 孙振德扭过火,往刚刚途经的那个日本人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一百多米远的处所有幢三层高的楼,门口亮着灯,站着两个士兵…… 日本驻南京总领事馆。 看着佐木的后脑勺,孙振德的嘴里有些发干。 假如自己现在反叛,让孙先生把车开进日本事事馆,陈祖燕能拿自己怎么办? 但是自己的家人呢? 不对! 孙振德又猛的摇了摇头。 假如自己没有利用价植,日本人凭什么包庇自己? 反倒会推工的一干二净,极力否定利用自己收买过党国的高官。 说不定过不了今夜,日本人就会将自己的尸体交给国民政府。 孙振德猛的打了个冷战。 配合方不为,至少家人还能活得下来。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吻,他也没想到,孙先生会利用日本总领馆来传递情报。 自己千算万算,竟然漏算了这一条。 日本总领事馆正对着鼓楼,出了门洞就是北极阁,再往前走就是大盛洋行。 两者直间的直线间隔最多也就一公里。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扔下了黄包车,钻进了路边的树丛里。 看左右无人,方不为轻轻一跳,就纵上了墙头。 他这是要进往通知谷振龙,提前做好应对。 日本总领事馆和陆军大学门对着门,此次举动的指挥部便设在这里。 到了吉祥街,陈昌下了车之后,司机原路回了陈公馆。 路边是一家酒楼,按照原打算,陈昌会从酒楼的前门进往,后门出往,然后坐上方不为安排好的黄包车,直接往成贤街。 陈昌失魂落魄的进了酒楼,坐在了大堂的空位上,脸上阴晴不定。 跑堂的伙计过来招呼,被他用一块银远打发走了。 假如想逃,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陈昌打量了一下四周。 酒楼的生意很好,现在也正是热烈的时候,大堂里人来人往。 陈昌咬了咬牙,猛的起身,又往酒楼的前门走往。 “这位少爷,连杯水都没喝就要走?” 刚刚到门口,负责迎客的伙计似笑非笑的招呼着陈昌。 顺着伙计的动作,陈昌往下一看,伙计的腰间被按出了一个枪柄的外形。 陈昌的心脏猛的一缩。 竟然在这里都安排了监督自己的人? 陈昌回过火,四处看了一眼。 他感到四周的每一个人都像是方不为的人,有无数把枪在暗中对准了自己。 身上的冷毛顿时立起,陈昌猛的打了个冷战。 伙计微不可察的往后门的方向支了支下巴。 陈昌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转过了身。 出了后门,一辆黄包车适时的停在了陈昌的身边。 车夫他见过,方不为亲身带着陈昌辩认过。 陈昌面无表情的上了黄包车,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西装底下的衬衣已经湿了大半。 自己早该想到的。 打算的这么周密,方不为怎么可能不防着自己反叛? 黄包车一路未停,直接到了招待处,陈昌下了车,往招待处的二楼扫了一眼。 二楼靠近楼梯的那间房,灯是暗着的,阐明孙振涛和孙先生还没有到。 这是约定的信号,假如灯亮了,他才会上楼。 陈昌取出了一支烟,拿着火柴擦燃,但手抖的厉害,火苗根本对不准烟咀。 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楼底下吸烟的陈昌,陈群猛的喘了几口吻,身材往窗口凑了一步。 马东风猛的拉了他一把,冷声问道,“你是觉的日本人的枪打不逝众人?” 陈群咬了咬牙,退了回来。 “你们就不怕他跑了?”陈群冷声问着马东风。 “这里不是上海,而是南京城!”马东风冷笑道。 陈群眼神一黯,无奈的咬了咬牙。 几大特务机构,精英特工数千,就算是手牵着手,也能将陈昌来这里的路围好几圈。 佐木的手下也看到了陈昌,他们在四周转了好几圈,断定没有可疑的动静后,才消散了成贤街的街口。 “阁下,灯灭了!”司机对旁边闭目养神的佐木说道。 佐木睁开了眼睛,从后视镜里一看,日本总领事馆门口一片漆黑。 “‘貉’已经到了,我们也走吧!”佐木对后座上的孙振德说道。 孙振德吞了一口口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看到小车离开,武官放下了窗帘,对新上任的副领事说道:“阁下,佐木举动了!” “大蛇的运气也太差了!”副领事叹了一口吻。 这次的打算,算是彻底失败了。 总领事馆在明,大蛇在暗。南京所有的地下运动,全由大蛇负责,只有总领事和副领事有权过问。 此次打算,就是由大蛇一手制定并实行的,但他打算失误,涌现了极大的漏洞。 谁都没想到,国民政府的特务机构竟然而没上当,蓝本打算被灭口的陈浩秋,不但活了下来,还洗清了嫌疑。 蓝本打算蛰伏,等尘埃落定才会现身的大蛇,不得不重新涌现,筹备利用关系,探听原委,以便及时补救。 但他小看了南京政府对此次事件的器重程度,刚刚一露面,就被当做涉案人物给抓了起来。 固然他问题不严重,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放出来,但少了他这个最要害的人物,履行到一半的打算便偏离了本来的轨道。 紧要关头,蓝本来南京调查邮轮案的同妙,不得不重操旧业,临时接替大蛇的职位。 但更严重的问题涌现了。 陈群竟然要戳穿陈昌的身世? 陈昌的身份太重要,不管陈群是不是在要胁,都必需要将这个隐患除往。 陈群的戒备极为周密,佐木试图下毒,暗害的打算全部做废了。 同妙无奈之下,便批准了孙振德提出的利用陈昌的身份诱杀陈群的打算。 涉及到陈昌和孙振德这种高级内线,同妙也不能擅自做主,便向总领事馆递交了打算报告。 陈群必需要杀,打算自然通过了。 也确实如同妙和副领事所料,对陈群并无多少情绪的陈昌,并没有怎么为难便批准了配合举动。 第四六八章 瞒天过海(求月票) 听到孙先生用的是领事馆的渠道在联络手下,谷振龙和陈超都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巧,两家竟然凑到了门对门? “他们的指挥部是不是也设在这里?”陈超惊讶问道。 “应该没有!”方不为摇了摇头,“孙先生派往成贤路教育部、常府街陈公馆的监视人员,全部是从货场出去的……” “日本间谍也不会如此大意!”谷振龙也说道,“孙先生这组间谍,不单单负责窃取情报,更要负责发展高级内奸,这两年,根据孙振德提供的名单,不知拉拢了多少人当了汉奸。 再加上同妙与玄苦之前发展的那些人,全都由这个孙先生控制,你想想,这个人有多么重要? 日本人也明知道我们的人天天在围着领事馆打转,两者之间联系一频繁,就会被我们查到珠丝马迹……所以我认为,这次应该是特例。” “那方不为的意思是,正因为太过重要,所以要防着日本人狗急跳墙?”陈超问着方不为。 方不为点了点头:“大盛商行看似与日本人没有联系,但其中的一位合伙人是朝鲜人。现在的朝鲜是日本的附属国,难保日本人不会借着这个名义干预……” “有没有办法隔绝消息?”陈超又问道。 “这与此次计划的初衷不符!”谷振龙回道,“此次计划的最终目的,就是将孙先生和他的手下一网打尽,还要让日本人相信,这确实是一次意外,认为陈昌的身份并没有暴露……” “我明白了!”陈超回道,“我现在就安排人!” 方不为又将窗帘掀开了一条缝,看到墙外的小车已不在了。 “孙先生走了,卑职也过去了!”方不为对谷振龙说道。 “你自己小心,不要逞强!”谷振龙交待道。 “司令放心,以有备攻无备,成功的可能性有九成九!”方不为郑重的回道。 看着方不为的背影,谷振龙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为了一个陈朋,方不为绕了多少弯子? 陈祖燕这次的人情欠大了! 陈昌不停的抽着烟,心里越来越焦燥,就好像要大难临头一样。 他真的想扭头就跑,但更怕在自己转身的一瞬间,就会有枪瞄准自己…… 街角的树荫下,佐木坐在车里,一直盯着陈昌。 “‘貉’为何如此不安?”佐木问道。 “他和陈群再无感情,也有血脉相连,现在要让他对生父下手,心情可想而知……” 孙振德解释道。 佐木转念一想,换成自己的话,都不一定能狠下心来。 他又往二楼的窗口扫一眼。 房间的灯一直亮着,但一直没有阴影投在窗帘上过。 陈群根本不上当。 “振德君,你的计策不凑效啊!”佐木叹了一声。 孙振德转了转眼珠,又傻笑一声:“陈群太过小心了……” 他也没想明白,方不为让自己出这样的主意的用意所在。 佐木暗叹了一口气。 陈群明明知道陈昌就站在楼下,却连看都不敢看一眼?想引诱陈群到窗口,远距离射杀的计划根本行不通。 只能执行第二步方案了。 佐木拿出一根手电,对着黑暗处闪了两下。 阴影当中闪出一个人影,猫着腰钻进了车里。 “里面什么情况?”佐木问道。 “人没有下过楼,也没有任何人进去过……”监视的手下回道。 佐木点了点头。 那陈群身边,依然只有三个保镖和一个秘书。 “振德君,该你出马了!”佐木转过头来,对孙振德说道。 什么意思? 孙振德一头的雾水。 看着还站在门口的陈昌,孙振德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了一把的感觉,疼的全身直抖。 自己一直没想明白,方不为为何那般笃定的认为,孙先生肯定会上楼,也肯定会带着自己一起上去?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孙振德百分百的敢保证,这个主意是方不为让陈昌出的。 “陈……陈群见过我……”孙振德心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正因为陈群见过你,所以才要让你出马!”佐木回道,“至少他会认为,陈昌带来的,确实是自己的亲信……” 只有孙振德出现,才能让陈群相信,陈昌带来的确实是特工总部的人,并非日本人。 这样一来,陈群的戒心才会放到最低,说不定就会束手就擒。 “放心,陈群只有三个保镖……这么多的帝国精英保护你,我也在陪着你,你担心什么?” 放心你娘个蛋啊,你特么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别人设计好的你知不知道……你个蠢货! 孙振德在心里大骂。 他第一次发现,孙先生竟然也有蠢到家的时候。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但愿陈祖燕没有骗自己。 孙振涛连呼了几口气,挺了挺胸膛,对司机说道:“走!” 小车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向接待处,接待处四周的墙角,树丛里闪出十几个身影。 该来的还是来了! 陈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猛的一挥手:“上!” 终于来了! 方不为松了一大口气。 如果孙先生不上当,他只能通知谷振龙抓人了。 至于不想让陈昌暴露的计划,自然就成了个笑话。 “特务办案,钥匙……”进了大堂,陈昌掏出一本证件,在管事的眼前晃了晃。 “好好好……”冯家山点头哈腰的把两大串钥匙拿了出来。 怎么换人了? 佐木下意识的想道。 “走!”陈昌率先上了楼。 佐木无暇他想,紧跟了上去。 “砰”的一脚,门没被踹开,人倒被震的撞到了墙上。 “让开!”陈昌扬了扬手里的钥匙…… “别开枪……”拧动门把手的时候,陈昌出声提醒了一句。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陈昌看了佐木一眼,佐木脸色阴沉的点了点头。 房间里亮着灯,但空无一人。 陈昌又走向了套间。 “没有人!”套间里传来陈昌的声音。 人呢? 佐木怒视着手下。 “刚才还听到房间里有人说话!”手下回道。 不好,中计了! 佐木猛的一惊。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外面突来传来好多人跑动的声音。 佐木猛的扑到窗口。 无数的黑影从教育部的楼里冲了出来,将接待处的小楼包围了起来。 “啪……啪”,佐木重重的在负责监视的手下脸上扇了两耳光。 如果不是手下三番两次的确认过,称陈群身边只有三个保镖,佐木绝对不会带着陈昌和孙振德犯险。 “别动……” “丢下枪……” 黑压压的人群冲上了楼,将佐木的人围在了中间。 或阴冷狠厉,或洋洋得意,更有的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穿着五花八门,手里的枪也是各种型号都有。 应该是青帮弟子,不是南京的特务。 佐木猛的松了一口气。 事情还有的补救。 “怎么办?”孙振德惊恐的问道。 “不要回头!” 佐木一声厉喝,但已经晚了。 孙振德的整个脸都转向了门口,被不少疑似青帮弟子的人看到了。 老子早就暴露了! 孙振德心里暗讽道。 佐木咬着牙,又冲套间里喊了一声:“不要出来!” 还好,这些人还没有看到陈昌。 佐木在客厅扫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走进了套间。 只是一眼,佐木便心中了然。 “陈先生!”佐木抬起头来,冲着屋顶喊了一声。 青帮的人突然出现,是因为自己和手下都没想到他们会藏在教育部的楼里,但陈群一直在房间,不可能凭空消失。 “聪明!”房顶上传来一阵笑声,然后是“嘶”的一声,蒙在天花板上的一块白床单被戳破,一架梯子从上面伸了下来。 陈群闲庭信步的下了梯子,身后还跟着三个保镖。 当看到和佐木站在一起的陈昌时,陈群的脸色猛的一冷,咬牙切齿的问道:“你果真要认贼做父?” 陈昌没有回答,默默的低下了头。 陈群伸手就往陈昌的脸上扇去,被佐木一把拉了回来。 “好……好的很!”陈群冷哼了一声,又看着佐木问道,“日本人?” 佐木也没有回答。 陈群又将目光挪到了孙振德脸上。 “孙处长?”陈群一脸玩味的说道,“你这是……良禽择木而栖?” 孙振德的脸色一黑,还不如骂自己是汉奸来的爽利。 既便是在演戏,他也觉的这句话无比的刺耳。 佐木暗自咬了咬牙。 按他的计划,是想让陈群以为陈昌狗急跳墙,带着亲信来抓他了。 最好的结局,自然是陈群顾及陈昌,最后束手就擒。 但没想到,陈群设了一个更大的局,导致孙振德暴露了。 现在最紧要的是,怎么才能全身而退? “陈先生想要做什么?”到了这种地步,佐木也没必要伪装了。 “我只带他走!”陈群一指陈昌,“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和你们永不相干!” 原来是想抢人? “陈先生太天真了!”佐木冷笑道,“你问问他,愿不愿意跟你回去?” “你走吧,以后我们各不相干!”陈昌咬着牙说道。 “各不相干?”陈群放声大笑,直接笑出了眼泪。 大吵了一架,陈昌说要回南京的时候,也对他说过这么一句话,但现在呢? “陈先生,今天是我们冒犯了!”佐木冲陈群抱了抱拳,“此地不宜久留,来日方长,咱们改日再叙……” 房顶上的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这位孙先生确实厉害,见事不可为,便当机立断,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你以为这是在演戏?”陈群冷笑了一声。 “你能拦住我?”佐木脸色一冷,一扳陈昌的肩头,同时扯开了自己的大衣扣子。 佐木慢斯条理的将一颗手雷套在了指头上,又搂住了陈昌的脖子,“你是想大家一块死,还是让我和他一起死?”佐木冷声问道。 日本人竟然来了这么一出? 陈群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 方不为也没想到佐木会这么配合,按他的计划,两方打几句嘴炮,互相威胁几句,便会各自撤走。 既便现在不是在演戏,全都是真的,陈群投鼠忌器之下,也不得不放人。 “阁下是什么人?”陈群咬牙切齿的问道。 “以后你就知道了!”佐木冷笑道,“让路吧!” “放行!”陈群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把脸遮起来!”佐木提醒着陈昌。 孙振德猛的一震,惊恐的看着佐木。 孙先生为什么不提醒自己? 孙振德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陈群一声冷笑。 “原来孙处长早已投诚?”陈群看着孙振德,“日后少不了要麻烦孙处长,还望到时行个方便……” 孙振德的脸色顿时煞白,惊恐的看着陈群。 自己手握监察之权,而陈群虽然去职,但之前的手下亲信也不少。 他这是在威胁自己,让自己该放水的时候要放水? 但日本人会怎么想,以后还敢不敢相信自己? 佐木双目如刀一般的盯着陈群。 孙振德反应慢了一拍,根本没想明白陈群的潜意。 陈群是在告诉佐木:他已知道孙振德当了汉奸,而且已被这么多人看到了孙振德的模样,孙振德也清楚这一点。 按孙振德的性格,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孙振德贪生怕死,又胆小如鼠,自然会想方设法的逃命。 但若是逃不掉,再凑巧落到南京特务部门的手里呢? 第一个暴露的,自然是陈昌。 佐木还想到了好几位已经身居高位的内奸…… “你也遮起来……”佐木对孙振德说道。 “好!”孙振德暗松了一口气。 现在看来,日本人还不想放弃自己。 孙振德左右扫了一眼,看到了跌落在地上的床单。 就在他弯腰的一刹那,陈群和佐木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感觉到眼前阴影一晃,孙振德心中一惊,猛的抬起头来,看到的是无声冷笑的陈群。 “噗”的一声,一柄短刀从后背刺入,扎进了孙振德的心脏。 佐木咬着牙,猛的拨出了刀,一道血箭喷了出来,溅了他一头一脸。 “嗤”的一下,第二刀又扎了进去。 孙振德挺着背,双手向背后抓去,想要把刀拨出来。 但身上软的提不起一丝力气,连站都没办法站稳。 孙振德一个趄趔,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嘴里不停的往外喷着血。 他看到了爬在洞口的方不为,方不为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孙振德福临心至。 原来今晚的一切,都只是想让日本人杀了自己? 孙振德努力的张着嘴,一个“方”字刚刚到了嘴边,嘴巴便被人蒙上。 陈群按着孙振德的嘴,一刀刺入了脖子。 “嘶嘶”两声,孙振德张了两下嘴,当场断了气。 “滚吧!”陈群接过保镖递来的毛巾,擦着手上的血迹。 佐木狞笑一声,向陈群拱了拱手:“后会有期!” 听到陈群的命令后,外面的队员让开了一条路,佐木带着陈昌和十几个手下,飞快的下了楼。 听到小车远去的声音,陈群目光阴冷的看着方不为。 “设这么大的局,只为了借日本人的手杀孙振德?” “不让日本人动手,难道让你动手?”方不为反问道。 就算制造意外,也会让日本人起疑,孙振德只有这样死了,才能麻痹日本人。 “为什么不直接抓这个日本头目?” “抓了他,日本人就知道陈昌暴露了,还怎么救陈朋?”方不为回道。 “不对,你是不想让陈昌过早暴露……你想用他钓大鱼?”陈群心头突然一跳,冷冷的盯着方不为,“下一个死的,会不会就是这个日本头目?你又想怎么设计?” 方不为冷冷的看了陈群一眼:“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 陈群猛的一震,脸色灰败的看着方不为:“到了最后,我和陈昌会不会也是这样的结局?” “你要这么好杀,在上海你就死了!”方不为冷笑道。 “处长,带他撤吧!”方不为又对马春风说道。 马春风点了点头。 “他到底是谁?” 从方不为离开之后,到马春风带着他下了楼,再到现在已出了城门,这是陈群说的第一句话。 他想不通,为什么谷振龙、陈祖燕、陈超,还有马春风这些人,全都会对这个毛头小子言听计从? 他想不起来,南京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还这么年轻? 马春风深深看了陈群一眼。 陈群心中一凛,想起了方不为警告过他的那句话: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孙振德下午找你,用的是什么名义?” 佐木的脸色有些阴沉。 “他收钱放人的事发了,被二哥打了一顿……他说让我在二哥面前替他美言几句……当时旁边也有其他人在!”陈昌回道。 佐木想到了孙振德青肿的双脸。 看来是没什么问题。 看了看车外,已经离成贤街很远了,佐木对陈昌说道:“你先回去……记得换衣服!” 陈昌看了看身上的血迹,点了点头,打开了车门。 “等等!”佐木又叫住陈昌,“如果有紧急情况,打这个电话……” “好!”陈昌应了一声。 等佐木的小车远去,陈昌才觉的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第四六九章 瞒天过海 九( 求月票)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没有出现任何的偏差。 包括本间谍也一样,就像是被方不为捏在手里的棋子,所走的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的一般。 但谷振龙等人既便心里再佩服,也没有夸赞方不为一句。 差之毫厘缪以千里。 方不为的计划过于行险,一个不慎,便是鸡飞蛋打。 “接下了怎么弄?”谷振龙皱眉问道。 “等天亮!”方不为笃定的回道。 …… 佐木感觉,自从大蛇阁下出事之后,自己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差,执行的任务没有一次成功过。 难道是因为同妙指挥不当的原因? 佐木眼观鼻,鼻观心,跪坐在同妙面前。 同妙坐躺在躺椅上,眼睛盯着顶上的电灯,瞳孔里没有一丝聚焦。 但在他的脑海里,佐木汇报时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被他反复推敲,最后又组成一副副立体的画面…… 陈群潜回南京,以爆光份相威胁,让陈昌跟他回上海,被陈昌拒绝。 孙振德得知消息后,通知了佐木。并与佐木商定了杀了陈群的计划。 同时,陈昌认为陈群不一定上当,另外与佐木商定了第二方案:假扮带着自己的亲信,绑架陈群。 父子二人心有灵犀,陈群也是这样打算的…… 可惜,双方的计划都失败了。 但为什么死的会是孙振德? 他总觉的,陈群的目的就是想要杀死孙振德一样。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许久之后,同妙才问道。 “孙振德已心生警惕,我怕失去控制……”佐木回道。 “尸体呢?” “陈群说他会处理。” “他的那些手下呢?” “这些全是上海的青帮弟子,没人认得孙振德。而且陈群答应,他会连夜撤回上海,这些手下也会带回去……”佐木回道。 “陈昌的事还没有处理好,他为什么要急着回去?”同妙问道。 “今夜的动静不小,他怕被国民政府的特务部门知道他来南京的消息……两年前的事闹的太大,委员长表面答应放了他,但暗地里一直想将他除掉,所以陈群才一直躲在上海……” 等于首尾已经处理干净了,陈昌的份没有暴露,孙振德的死也扯不到陈昌上。 但同妙总觉的其中的疑点很多。 “我再问你几个问题……”同妙猛的坐起来,“怎么说,陈群也是他的生父,商定杀陈群之时,陈昌为什么答应的那么快?” “陈昌从小遭受虐待,不但淡薄亲,格也有缺陷。他猛然脱离苦海,便如穷人乍富一般……与现在的份相比,亲在他眼里,一钱不值!”佐木回道。 “陈群既然计划绑架陈昌,那为什么陈昌在楼下的时候不动手,非要等你们上楼?”同妙又问道。 “陈群应该早就料到,我们会拿陈昌做饵除掉他,所以想将我们一并除去,如果不是我早有准备,并拿陈昌胁迫他,我也逃不出来……” 同妙猛的一顿,戎有所思的看了看佐木。 佐木这样回答,竟然完美的解答了他怀疑陈群就是想杀死孙振德的疑点。 站在陈群的角度,与本人相比,内部人员更容易暴露陈昌的真实份。 同妙沉吟许久后才问道:“你觉的,有没有可能是陈群与陈昌暗中设计,想要除掉知道陈昌份的人?” “不可能!”佐木坚定的摇着头,“陈群或许会有这样的想法,但陈昌不会有。在帝国,知道他份的人很多很多……” 同妙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总觉的,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一切好像是有人设计成这样的。 不是怀疑,纯猝是一种直觉。 但要说这件事是支那特工部门设计的,佐木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 同妙一时半会想不通。 “向领事馆汇报吧!”同妙叹了一声,又交待道,“密切注意‘貉’的动向……” “嘿!” 看到佐木离去的影,同妙有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 执行敌后任务,助手是否得力,直接关系到最终的成败。 同妙无比的怀念两年前,他带领大蛇和玄苦游刃于南京城的时光。 佐木连称职都算不上。 若不是他不经试探便安排陈群和陈昌见面,哪里会闹到如今的局面? …… 天色刚亮,湖面上的雾气还没有散尽,几条小船便摇进了湖里,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爹,你看……”刚刚撒完网的儿子指着水面漂着的一个水泡喊道。 像是一块布,又像是一件衣服,鼓着一个大泡。 老爹凝神一看,水泡下面好像还连着什么东西。 “捞起来看看!”老爹扔下撸板,抄起了挠钩。 水泡刚刚被翻了个,儿子便看到了一张被水泡的肿涨的脸。 “死人?”儿子惊退两步,跌坐在船舱里。 …… 两个小时以后,陈祖燕和陈超联袂而来。 死的是党国高官,警察局层层上报,自然会惊动陈超。 做为死者的直接上级,听闻噩耗,于于理,陈祖燕都必须亲自过来看一眼。 看到孙振德的尸体时,陈祖燕的嘴角轻轻的扯了一下,好像是在笑的样子。 “厅长,局长!”过来了一个警察,给陈超和陈祖燕敬着礼。 “说一说况!”陈超说道。 “孙处长是被人从背后袭杀致死……共有三刀,两刀刺中心脏,一刀割喉……” 警察的声音不大不小,附近的人都能听到。 “那就是老手所为?”陈超问道。 “对!”警察点着头,“下手的,更像是专业的刺客!” “刺客?”陈祖燕冷笑一声,“什么人胆敢在南京刺杀党国高官?给我全城搜捕……” …… “阁下,孙振德的尸体被人发现了,首都警察厅厅长陈超和调查统计局局长陈祖燕亲自到现场查看……”佐木一脸的沉的向同妙汇报着。 “什么时候?” “刚刚!” “你怎么知道的?”同妙惊问道。 帝国在南京的报网络竟然如此高效,竟然能随时随地的探查到陈祖燕和陈超的行踪? “就在湖边!”佐木指了指离洋行不远的玄武湖。 “太平门?”同妙稍一转念,就猜到了被抛尸的位置。 “对!”佐木点了点头,“从成贤街离开,最近的便是太平门,太平门也恰好比邻玄武湖。陈群应该是出城的时候,将尸体抛入湖中的……我探查到,昨夜凌晨,确实有几辆小车是从太平门出的城,应该就是陈群。” “陈群老于江湖,为何如此大意?”同妙疑声问道。 “可能是意外!”佐木回道,“尸体上绑着绳子,还连着一个绳,之前上面应该绑着石头,但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破了……” “现在什么况?”同妙又问道。 “陈祖燕震怒不已,警察厅全员出动,在全城搜捕!另悬赏一万大洋,寻找知者……”佐木回道。 “会不会怀疑到陈昌?” “不会!”佐木回道,“孙振德去找陈昌的借口很充足,而且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也不会牵扯到我们这里。李凤年出事之后,和孙振德交接报的方式便成了定点传递,孙振德不知道任何一处据点……” “你现在准备怎么做?”同妙冷声问道。 “全面收缩!”佐木回道,“让我们的人就地潜伏,通知内线及时探听消息!” 还算中肯。 同妙点了点头,又交待道,“想办法与陈昌取得联系,看南京的特务部门有没有参与!” 陈祖燕是统计局的局长,调派特工总部和特务处参与查案也很正常。 “明白!”佐木回道。 …… “什么时候动手?”陈超不耐烦的问着方不为。 “不急,让消息飞一会儿!”方不为回道。 已到了收网阶段,洋行,货场,丹凤街的商行,甚至是本总领事馆附近都安排了人,孙先生这一伙人,是插翅也难逃了。 马风瞪了他一眼,意思是在这么多长官面前也敢说俏皮话。 “不能太着急!”方不为解释道,“孙先生这么重要的人物,要是查到的太快了,别说本人,咱们内部都会起疑……” “心急吃不了豆腐!”谷振龙又说道,“越是到最后,越是不能大意!” …… 两个小时以后,一高一矮两个男子走进了警察厅。 两人穿着整齐,人看起来也很精神。高的那个板着一张脸,一点表都没有。矮的那个愁眉苦脸,正是昨天晚上被佐木喊上楼,让他修电话的那个管事。 “做什么的?”门口的一个警察问道。 “老总,我们是来提供线索的!”高个的男子将手中的一张纸摊开,正是针对孙振德被杀一案的悬通告。 “什么线索?”警察斜眼问道。 “我们见过这个人!”高个男子指着孙振德的照片问道。 “什么时候?”门外突然传来质问的声音。 不是那个警察。 “科长!”警察一个立正。 赵世锐摆了摆手,继续问着高个男子:“什么时候看到的?” “昨天晚上十一点……” 赵世锐猛的一喜,招着手说道:“跟我上来!” “来人!”刚刚到了办公室,赵世锐便喊了一声。 “科长!”两个便衣出现在了门口。 “押下去,严加看管,任何人不能和他接触!”赵世锐一指那个愁眉苦脸的矮男子。 “老总,我冤枉啊!”管事惨呼道。 “闭嘴!”便衣顺手两个嘴巴。 等便衣押着管事出了办公室,赵世锐才朝冯家山努了努嘴:“坐!” 高个的就是冯家山,昨晚在接待处的柜台假扮管事时,他就是现在的打扮。 “你们股长好手艺啊!”赵世锐看着冯家山的脸啧啧称奇,“要不是听你声音,我都不敢认!” “就是有些闷!”冯家山难受的扭了扭脖子,从怀里掏出了一沓画纸,“这是我们股长让我带过来的!” 赵世锐接了过来,打开后仔仔细细的看着。 全都是画像,而且画的全是同一个人。 “这是什么画法?”赵世锐惊道。 冯家山歪着头想了一下后说道:“好像叫素描!” 为了蒙蔽本人,方不为煞费苦心,专门让陈祖燕委托孙夫人,从南京中央大学请来了六位擅长西洋画的教授。 陈祖燕的夫人孙路卿是国学大师,在南京中央大学艺术系任教。 方不为虽然不会画,但在前世不止一次见过画相的警察根据目击者的描述,将嫌疑人的相貌复制了出来。 所以在他的指点下,孙先生的画相至少有八成像。 中间还发生了点小插曲。 孙夫的请来的其中一位,竟然是后世名扬天下的徐裴宏大师。 要不是时机不对,方不为真想请他画一张奔马图,留给子孙。 “什么时候行动?”赵世锐放下画像后问道。 “股长说让你等他电话。”冯家山回道。 一个多小时以后,赵世锐装做风风火火的样子,手里拿着几张纸,冲出了警察厅。 后面还有两个手下押着冯家山。 “快,陆军监狱!”赵世锐一声大吼,全楼的人都听到了。 “赵科长怎么了,这么急?”一个看似职位不低的警察问着赵世锐的手下。 便衣瞄了警察一眼,又垂下了眼帘:“来了个知人,说是见过刺杀孙处长的凶手。科长特地找了几个画师,画出了凶手的画像……” “画像?”高级警察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出了警察厅的大门。 以往发海捕文书的时候,没少闹笑话。嫌犯站在通缉令底下,都没人能把他和通缉令上的画像联系在一起。 …… 几分钟之后,这条消息便被传到了同妙这里。 “找到了知人?”同妙皱起了眉头,“从哪找到的?” “不知道,人被赵世锐带走了!”佐木回道,“内线说,画出来的人可能是江洋大盗,也可能和已抓到的犯人有关……” 同妙点了点头。 陈群的手下有几个上了海捕文书的大盗再正常不过了。 但人已跑回了上海,想要抓回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通知上海,让他们想办法探查陈群的下落……”同妙又交待道。 第四七零章 瞒天过海(十) 既便是在演戏,赵世锐和冯家山也演的无比逼真。 总共被押出来了三名犯人,每一个犯人都声称,画像上的人就是孙先生。 这三位全都是抓捕玄苦和李凤年时,从山下粮店里抓回来的日本间谍。 赵世锐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让狱卒把三个间谍押了下往。 他从来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凭着演技查案,而不是凭本事? 赵世锐和冯家山刚刚离开监牢,南京军人监狱的副典狱长许兴便后脚而来。 “许主座!”狱政科的副科长打着招呼。 “老杜呢?”许兴问道。 老杜是狱政科的科长,专管重刑犯,也是许兴的亲信。 “刚刚他家里来人,说是老婆摔断了腿……”副科长低头回道。 “我就说上午看他还在的!”许兴念叨了一句,又问道,“刚才警察厅的人提审的是什么人?” “是七号监房的犯人!”副科长回道。 “七号监房……地下党?”许兴皱起了眉头。 日本人让他探查赵世锐提审的是什么人,他还认为和什么间谍案有关,但没想到是地下党。 地下党和日本人有什么关系? 许兴怀疑不已,又对副科长说道:“打开门,我进往看一下……” “好……好……”副科长回应两声,提着钥匙开着门。 许兴根本没有看到,副科长的身材在微微发颤。 当他走到七号监房门口的时候,脸色一白,两只眼球都像是要突出眼眶一样。 “许狱长!”肖在明笑呵呵的叫了一声。 “肖……肖司长,你怎么在里边?”许兴根颤着声音问道。 “自然是在等你!”肖在明笑眯眯的回了一句,又问道,“日本人给了你多少钱?” “我……肖司长……”许兴吓的语无伦次,不知道如何诡辩。 肖在明脸色一跨,猛的一挥手,“抓起来……” “肖司长……我冤枉啊……” “冤不冤枉,过了三木再说……”肖在明冷笑一声。 中心军人监狱附属于陆军署军法司狱政处管辖,上一任处长,就是和委员长打上八杆子才干扯上关系的冯致远。 日本谍报机关本来想利用冯致远制作领事失落案,好栽赃到委员长头上,但被方不为提前抓了玄苦,玄苦又交待出了冯致远,最后不得不让领事自导自演…… 许兴便是内奸案的漏网之鱼。 “砰”的一声,谷振龙重重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连上面的茶盅都被震的跳了两下。 陈祖燕,陈超等人也阴冷静脸。 若不是方不为多了个心眼,怕中心军人监狱中也有日本人发展的内线,所以才派了肖在明过往镇守,不然根本不知道中心监狱早被日本人渗透了。 副典狱长,狱政科科长,竟然全都是内奸。 最让谷振龙等人惊惧的是,在半个月以前,日本人已经派间谍,接触过邮轮事件当中幸存的那几个日本特工。 证实日谍机构正在竭尽全力的调查邮轮事件的本相。 那个时候,于二君才刚刚开完记者会,方不为也才假模假样的装做刚刚从美国回来的样子。 “被关在中心监狱的这些日本间谍,都只是一些低级职员,知道的并未几,就算日本谍报部分与他们触过,也懂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方不为宽慰道。 要害人物公然行刑的行刑,机密处逝世的处逝世,比如李凤年,冯致远,还有之前的那几个高级内奸。 关在中心监狱的,都是一些还有用的小虾米。 比如弘觉寺山下的这几个间谍,以及邮轮案当中的这几个活口,之所以留下来,就是筹备必要的时候集中颁布,用来指证日本军方针对国民政府的间谍举动。 “不是这样的道理……警察厅练习处处长,中心军人监狱副典狱长,狱政科科长……这才哪到哪?孙先生都还没有抓回来,名单都还没有得手,就冒出来了这么多内奸,那真正的名单上,还有多少这样的角色?”谷振龙吼道。 陈祖燕和陈超叹了一声,却无言反驳。 “司令放心!”方不为劝着谷振龙,“最迟不过今夜,就能拿到名单……” 天气近黑,佐木从丹凤街的联络点出来,往鼓楼北走往。 还没到鼓楼的门洞,他就听到“霹雳啪啦”的爆竹声,听声音的起源,就在大盛洋行的四周。 佐木绕进北极阁,从后门进了洋行,刚刚停下的炸声再次响起。 “这么晚放爆竹,是什么店展在开业?”佐木问着开门的手下。 “不是开业……”手下回道,“掌柜说是鸡叫寺请了什么大德高僧来讲经,筹备做法事,放爆竹的这些人在共庆……” 伙计口中的掌柜就是同妙。 佐木侧耳一听,爆竹声停下之后,果然又响起了动摇法铃和和尚吟唱的声音。 “支那人的怪事真多?”佐木冷笑了一句,走了进往。 同妙依然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晃来晃往,在他的耳中,爆竹声和和尚做法事的声音,就像是美好动人的音乐一般,让他无比的迷恋。 “阁下,要是太吵的话,就换到地下吧……”佐木劝道。 “早已习惯了,以前的弘觉寺,香火比鸡叫寺还要盛……”同妙睁开眼睛,又问着佐木:“情况怎么样?” 佐木一脸的奇怪之色,指着鞭炮声传来的方向说道:“这里热烈朝天,礼客不尽,但城内却风声鹤唳,廖无人迹……” “怎么回事?”同妙猛的坐了起来。 “陈昌传来的情报,称孙振德被刺一案,已正式交由警察厅调查科专办,负责人是赵世锐。赵世锐已命内城所有分驻所封街搜捕,捉拿可疑份子。” “调查科,赵世锐?”同妙重复了一遍,又问道,“警察厅调查科是特务机构,负责的都是和情报间谍有关的案件,为什么要把凶杀案交给他们处理?” “中心监狱传来的消息称,刺客和地下党有关!” “陈群的手下当中有地下党?”同妙一脸的古怪之色。 第四七一章 瞒天过海 十一(求月票) “地下党无孔不入,能混到青帮当中也不奇怪……”佐木回道。 “嗯!”同妙认同的点了点头,又道,“动用警察厅封街搜捕,就说明他们对此事很重视。通知我们的人全部撤回,你也不要再露面了,传递情报的话,就用电话吧!” “好!”佐木应了一句,又说道,“我再最后出去一趟,通知警察厅的内线,让他想办法探查一下赵世锐调查的具体进度!” “小心一些!”同妙又交待道。 “明白!”佐木回了一句,正准备要走的时候,外面又响起了爆竹声。 佐木停了下来,等爆竹声结束后,他又指着外面问道,“阁下,警察厅为什么没有封禁这里?” “谷司令要上香,谁敢封?”同妙发出了一声冷笑。 鸡鸣寺的道场,就是谷振龙居中联络办起来的。 怪不得! 等佐木出了洋行之后,发现外面多了好多的和尚,围满了半条街。 鸡鸣寺的和尚做法事,竟然把半条子午路也当成了道场。 …… 一切已安排就绪。 杂货铺,昌茂商行,货场,丹凤街等各处,抓捕人员已全部到位。 现在就等方不为一声令下了。 “我的话你记住没有?”谷振龙厉声问道。 “司令放心,卑职铭记在心!”方不为头点的跟吃米的小鸡一样。 为了能亲自参与抓捕,方不为保证的话说了一大堆,感觉舌头都磨短了一截。 但方不为答应的越快,谷振龙越是不相信。 昨天的方不为也是答应的这么痛快,说是绝对不会狐身犯险,结果刚到了鼓楼北,就把手下扔在联络点,自己跑去侦察了。 旁边的陈祖燕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把催促的话说出口。 他一张嘴,绝对会起反效果,谷振龙会答应才怪。 但方不为不去的话,谁都不放心。 陈祖燕悄悄给陈超使了个眼色。 陈超眨了眨眼睛,抬起手看了看表,又对谷振龙说道:“时间不早了!” “滚!”谷振龙一声怒吼。 方不为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落荒而逃。 看方不为出了门,陈超又劝道:“方不为又不是不知道分寸,你都拿禁足威胁他了,他哪里还敢胡来?” “呸!”谷振龙啐了一口,“老子敢和你打赌,出了这个门,他就能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 “司令放心,之前是侦察,现在是抓捕……”马春风又说道,“有这么多的好手在,方不为犯不着再亲身犯险!” 谷振龙冷哼两声,意思是到时候你再看。 “看我干什么?”看陈超盯着自己,谷振龙又吼道,“干正事!” 陈超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拿起一张纸拍在了殷文正面前。 殷文正,首都警察厅训练处处长。 上午的时候,就是他向赵世锐的手下打听,知道赵世锐去了中央监狱的消息之后,又报给了佐木设在丹凤街的联络点。 “要不要教你?”陈超冷声问道。 殷文正猛的一个激灵,猛的摇了摇头。 对于这种卖祖求荣的汉奸,方不为一点都没手软,上来就是电刑,结果只挨了一下,殷文正就崩溃了,问什么交待什么。 殷文正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背诵着纸上的情报。 …… 法事要做三天,而且昼夜不休,但过了亥初三刻,也就是晚上九点半之后,就不允许放鞭炮了。 鸡鸣寺的法事自然也是方不为安排的,为此,谷振龙动用关系,专门从灵隐寺请了一位大德高僧过来。 方不为看了看表,快九点了,离爆竹声停下来还有半个小时过一点。 完全够用了。 刚刚走过门洞,靠近北极阁的这一边坐着一长溜的乞丐,足有几十个。 看到方不为的时候,一个乞丐举起了破碗,对方不为喊道:“施主,行行好吧……” 孙先生刚刚回来。 这是这句话里潜含的隐意。 从陈昌的假消息送出去之后,方不为便命赵世锐派各分驻所的警察,逐区域的封街搜查,现在已封到了丹凤街,靠人力传递情报已不可能了。 孙先生现在想与手下的情报员或是内线联系,只能靠电话。 方不为此举的最终用意,就是想让孙先生把所有的联络点暴露出来,并将孙先生的手下全部逼到鼓楼北,一网打尽。 “施主,行行好……”看方不为无动于衷,郑世飞又提醒了他一句。 方不为抬眼一看,差点没忍住。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郑营长扮演的乞丐并不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这些乞丐全都是被鸡鸣寺的道场吸引过来的。 除了郑营长之外,至少还有十几名队员混在其中。 郑营长隐晦的瞪了方不为一眼,把碗举到了方不为面前。 “滚!”方不为低斥一声,扬长而去。 旁边负责维持乞丐秩序的和尚瞪了方不为一眼,意思是在佛门圣地,竟然也敢出口不逊。 方不为不知道和尚讲经时的道场有什么讲究,其中又有什么细节,谷振龙给他讲了半天,他也没听懂。 到这会,就连半边子午路也成了鸡鸣寺的道场范围。 从北极阁的山门开始,每隔几米就有一个提着灯笼的和尚,一是迎客,二是引路。 在山门入口的地方,站着一个跟一座山一样的彪壮和尚,单手和什,另一只手里拄着一根金钢杵。 这个和尚扮的应该是山门护法,威风凛凛,不怒自威…… 是叶兴中。 看到方不为的时候,叶兴中坚起的手掌动了动小拇指。 意思是大盛洋行的人再没有从这里出入过。 叶兴中的身后,就是那道通往货场和大盛洋行的排水洞,此时的洞口上面正蒙着一块红布。 方不为点了点头,继续往里走。 又往前走了十几米,方不为装做解手的样子,下了路基,钻进了路边的树丛。 跟着他一起消失的,还有路边的几个和尚。 “听到爆竹声就行动,记住,是爆竹,不是烟花……”方不为给披着袈裟的刘安强交待道。 “直接强攻不就行了,还进去侦察做什么?”刘安强不解的问道。 第四七二章 瞒天过海 (十二) “一时半会跟你解释不清楚!”方不为回道。 “方兄弟,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啊!”刘安强苦着一张脸。 “不要告诉司令不就行了?”方不为拍了拍刘安强的肩膀,又交待道,“记住,守着后门和洞口,有人往外跑就开枪,你们千万别往里冲……” 看刘安强点了点头,方不为才闪身钻进了涵洞。 看了看洞口晃动着的那块红布,刘安强咬了咬牙。 谷振龙让他看着方不为,看他哪里能看的住? …… 方不为是想证实一下,大盛洋行里除了孙先生,是不是还藏了什么人。 他总觉的这个孙先生的表现有些诡异,根本不像是这组间谍的最高负责人。 每次接到情报,孙先生都会回一趟大盛洋行,不久之后才会再次外出,或是布置行动。 方不为很怀疑,这个孙先生也只是听命于人。 能指挥孙先生的,会是什么样的人物? 再一个,方不为还想探查一下,洋行的地底下会不会已被日本人挖成了电影地道战当中的样子。 怕打草惊蛇,方不为一直没敢探查洋行及货场底下地道的情况。现在行动在即,外面的动静又这么大,正是最好的机会。 方不为进了涵洞,动作放的很轻,像是在走钢丝一样。 他是怕日本人在里面设了什么机关。 当走到和洋行的后门照直的位置时,方不为终于听到了动静。 声音是从涵洞的墙里面传来的。 先是“嚓”的一声,然后又是“吧嗒吧嗒”的响动,方不为推测,是里面的人在抽烟。 里面的人擦亮了火柴,自己能听到声音,说明地道口并没有被封死。 方不为掂着脚,轻轻的靠了过去,伸手摸了一把。 是一块厚木板,伪装成了石墙的样子。 方不为露出一丝冷笑,慢慢的蹲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团麻线和几棵钉子,又从腰里摘下了三颗手雷。 石头之间有缝隙,方不为稍稍一用力,就将钉子摁了进去…… 没用几分钟,方不为便在地道口布了三颗诡雷。 方不为继续往前,边走边摸。 一直走到涵洞尽头,再也没有发现类似的出入口。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 手雷带的有点多了! 涵洞直通货场,里面不但有巡逻的警卫,还有几条大狼狗。 可能是不耐烦听爆竹声和和尚念经的声音,警卫都不知躲到哪里偷懒了。 而那几条狼狗,被爆竹声炸了半晚上,早就失去了警觉性。 方不为如同一只幽灵一般,攀上了货场的墙头,跳下去之后,又翻上了洋行的外墙。 …… 一朵烟花炸开,半边天都亮了起来。 “走吧!”等第二朵烟花亮起,谷振龙对司机说道。 司机鸣了两下喇叭,开路的头车开始启动。 前前后后的小车足有十多辆,光警卫就接近一百号人。 谷振龙自然没有这么大的排场。 在他的车后面,还跟着两辆,一辆是陈祖燕,另外一辆是刚刚从美国归来的宋部长。 因为委员长挪用抗日经费用来剿匪,曾担任财政部长的宋部长与委员长大闹一场,而后愤而辞职,之后才是孔部长接的任。 宋部长与陈祖燕都有赴美留学的经历,两人私交甚好,这次是应陈祖燕相缴,前去鸡鸣寺观礼。 他们两个人确实都不信佛,但不妨碍跟着谷振龙一起去看热闹。 …… 陈军大学对面,日本总领事馆。 “阁下,快看!”武官站在二楼,指着陆军大学的门口。 一队接一队的士兵从里面出来,开始在鼓楼以北布防。 “这是要戒严?”副领事猛的一惊,下意识的看向了大盛洋行的方向。 “滴滴!” 紧接着,一辆接一辆的小车从陆军大学开了出来。 “宪兵司令部……国党中央组织部……行政院……”武官一辆一辆的认着车牌,“谷振龙……陈祖燕,宋子闻……” 副领事一听是谷振龙和宋子闻,又松了一口气。 宋子闻是孙总理和委员长的小舅子,有这么大的排场不奇怪。 “这两天,谷振龙助鸡鸣寺举办法事,动静不小……此时应该是带着陈祖燕和宋子闻去观礼……” 武官也觉的自己有些大惊怪了。 如果南京的特务机构要有什么行动的话,不可能如此大张旗鼓的从领事馆的眼皮子底下派人。 车队刚刚启程,先行开路的侍卫队就已到了北极阁的山门。 人数并不多,大概二三十个,也仅仅只是将路边围观的行人和要饭的乞丐赶远了一些,让开了小车行进的道路。 这些侍卫,全都是各特务机构的精锐队员假扮的。 利用一场法事,方不为把所有布置的痕迹全都掩盖了下来,直到现在,不管是同妙和佐木,还是日本领事馆,丝毫没有觉察到任何的异常。 “为什么不将这些人清场?”佐木看着就站在叫花子身边的侍卫,好奇的问着同妙。 “这是佛门盛事,谷振龙既然礼佛,也是要讲几分脸面的!”同妙回道。 方不为听着下面说话的声音,轻手轻脚的爬到了离佐木和同妙不到一米远的位置,然后静静的爬着。 “咻啪!” 第二轮烟花开始放了,一朵接一朵,照亮了大半个天空。 趁着响动,方不为飞速的揭起了房顶上的一块青瓦。 青瓦下面是糊上去的干泥,干泥下面铺的是木板。 等三支烟花放完,方不为已在房顶上清理出了一个缝隙。 下面没有开灯,方不为的动作也极轻,佐木和同妙都没有发现从屋顶上飘下来的灰尘。 透过缝隙,方不为看到一老一少,两个人站在窗前,看着开到北极阁门口的车队。 佐木他自然认识,同妙却从来没见过。 方不为支起了耳朵,想从两个人的对话当中判断出这个老人是谁。 “怎么又来了这么多人?”看到大队的士兵跑出门洞,同妙猛的一惊。 “后面还有车……宋子闻也来了?车队没停,应该全是护卫……”佐木回道。 同妙皱起了眉头,“我怎么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阁下,你的意思是冲我们来的?”佐木惊声问道。 “不管是不是,这里都不能呆了!”同妙回道。 第四七三章 瞒天过海(十四) 佐木总觉的同妙有些大惊小怪:“按照谷振龙,陈祖燕,特别是宋子闻的出行规格,宵禁封街也属正常,此时只是戒严而已……” 同妙猛的回过头来,盯着佐木:“这是在敌方大本营,不是在帝国的领土上,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心存侥幸!” “阁下,这两年以来,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四个月之前的那一次,比现在还要严峻……” 佐木解释道。 “哦?”同妙语气轻松,脸色却相当冷厉:“那大蛇当时是怎么做的?” 佐木噎了一下,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到同妙眼睛里隐露寒芒。 自己再要是争下去,就会落一个抗命不遵的罪名。 佐木叹了一口气:“销毁资料,就地转移……” “往哪里撤?”同妙又问道。 “一是经子午路,直接出和平门,撤到城外的据点……如果子午路已被查封,则通过货场的地道,穿过玄武门下面的城墙,撤入玄武湖之后,再视情况而定,或藏入湖上的五洲岛,或直接穿湖而过,撤出城外……” 听到这里,方不为连呼侥幸。 幸亏计划够周全,计划调动人员的时候,自己已料想到了日本人可能会通过玄武湖潜逃的情况,早早就做了应对。 “就照此办理吧!”同妙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 他在瞬间就有了决断。 明天就向总领事馆汇报,要么尽快把大蛇营救出来,要么尽快换了佐木。 一个时时都会质疑上级命令的情报员,迟早都会给组织带来灭顶之灾。 “是!”佐木低头应了一声。 听到“销毁资料”这一句,方不为便知道,自己想要逐个击破的设想破灭了。 计划不如变化,只能提前行动了。 他打开手里的手电筒,对准路边一位军官的脸照了过去。 林双龙正在指挥士兵,看似在执行戒严外围的任务,其实是在对外围进行包围。 一股强光猛的照在脸上,林双龙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 看到房顶的上手电连着闪了三下,林双龙心里一惊:提前行动? 信号就是命令,林双龙虽然疑惑,但一点都不敢犹豫。 他伸手一指,指着坐在路边的一群叫花子,对伪装成士兵的邢明生喊道:“全部清出去!” 郑世飞心里一惊,脸上露出一片苦色:“老总行行好,好几天没吃饭了……” 邢明生猛的往前一步,一把将郑世飞提了起来,劈手夺过他手里的破碗,顺手一扔,就扔进了北极阁的山门。 同妙看到的是一群士兵推搡着一群叫花子在往北走。 郑世飞负责正对强攻,目标是杂货铺和昌盛商行。 破碗飞进山门,“咣啷”一声,在叶兴中的脚下碎了一滩。 “点火!” 叶兴中低呼一声,将手里的金刚杵往草丛里一扔,又扯下了身上的袈裟。 这条路上的几十号和尚,都和他做着差不多的动作。 一群穿着僧衣的光头猫着腰跳下了路基,纷纷翻上了货场的墙头。 “爆竹没响啊?”刘安强低声喊道。 “马上就响了!”叶兴中一手持枪,另一手按着墙头跳了下去。 叶兴中负责清剿藏在货场仓库内的日本特工,顺便围赌可能会从地道里逃出来的日本特工。 刚刚还站满了和尚的路边,现在就剩下了一个和尚,他急走两步,从路边的一座大香炉里抽出了一支正燃着的香头,凑到了挂在树上的鞭炮。 “霹雳啪啦……”爆竹声传出了老远。 “司令,提前行动了?”开车的赵世锐惊呼道。 这时候的车队才刚刚到鸡鸣寺的门口。 “停车!”谷振龙一声爆吼,同时推开了车门。 “吱”的一声,小车一个急刹车。 陈祖燕的车躲闪不及,一头撞到了谷振龙的车尾上。 “快!”陈祖燕也听到了爆竹声,一声急喝,飞快的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冯家山猛的一打方向盘,跟在了赵世锐的后面。 以谷振龙的小车为首,原本像长蛇一般的车队,变成箭锋阵形,顺着鸡鸣寺山门外的斜坡,开到了城墙根下的运兵道上。 每过几十米,就会有一辆车停下来,车上的队员下来后,以散兵线的阵形守在城墙根下。 赵世锐和冯家山负责包围城墙以内,与子午路一带的林双龙合围,形成最外围的包围圈。 在有数的几个警卫的陪同下,谷振龙和陈祖燕上了宋部长的车。 现在就剩下了这么一辆车,外面只站着六个警卫。 如果真有人搞刺杀,有很大的机率得手。 “你们在搞什么把戏?”宋部长惊疑的问道。 “在抓日本间谍!”谷振龙回道。 “我们怎么不去?”宋部长顿时来了兴趣。 “你拿过枪没有?”陈祖燕问道。 要不是宋子闻在,他和谷振龙肯定是去指挥现场的。 宋子闻的脸色一黑。 …… 连续两天的侦察,让方不为意识到,大盛洋行的这一处据点,可能是迄今为止,隐藏在南京城内势力最强,组织结构最严秘的一伙日本间谍。 光是在子午路一带,已查知的就有四处据点。 货场,杂货铺,昌盛商行,大盛洋行。 日本人以大盛洋行为中心,设立了多处示警点,并派遗人员,暗中监视各特务机构的本部动向。 还不止这些。 到现在,已暴露的内线就有陈昌,杨定安,李无病这等在特务机构当中身居要职的人物,方不为不敢保证,内部当中,是不是还有类似,更或者是职级更高的内奸? 方不为担心自己前脚调人围捕,后脚是不是就会有内奸将消息传过去。 在南京,想抓这些人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应该如何尽可多的留下活口,问出更重要的情报。 想要将保密做到极致,唯一的办法就是连自己人都骗。 所以方不为才与谷振龙等人商议,在两天之内,联合鸡鸣寺,制造出了这么一场盛大的法事做掩盖,以蚂蚁搬家的方式,将行动人员调运到了关键位置。 看日本人现在的应对方式,方不为觉的自己的小心谨慎一点都没有白废。 第四七四章 瞒天过海(求月票) 这位明显是孙先生上级的日本间谍不但直觉敏锐,处事更果决。 只是一个小小的变化就让他起了疑心,而且当即就做出了撤离的决定。 方不为收起手电的时候,佐木刚刚转身,准备走下地道,路边的邢明生刚刚将郑世飞提的站了起来,郑世飞手里的破碗刚刚甩出去。 破碗摔碎的声响并不大,在和尚的吟唱声中,几不可闻。 屋里的同妙盯着窗外不远处正在推推搡搡的士兵和乞丐,房顶上的方不为轻轻的掀起了几块青瓦,一块一块的抠着房顶上的泥巴。 “霹雳啪啦……” 再次响起的爆竹声,就像是一道惊雷,炸的同妙全身一颤。 “佐木!”同妙一声暴喝。 刚刚将手指抠入木板缝隙的方不为猛的一顿。 他还以为是自己手上的动作过快,惊动了下面的人。 “阁下?”佐木刚刚掀起了地道入口的木板,地下室的灯光透了出来,照在了佐木的脸上,方不为甚至能够看到他因为惊疑而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 “中计了,快撤!”同妙嘶声喝道。 “什么?”佐木一惊。 “爆竹响起的时间不对!”同妙边喊边跑。 方不为不可思议的看了同妙一眼。 这到底是什么人? 按照法事的流程,亥时二刻,也就是九点一刻左右,爆竹才会炸起。 也就早了几分钟的时间,方不为估计就连正在山上等着讲经的老和尚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方不为心中惊疑不定,但手上的动作一点都不慢。 他双手猛的一用力,一大块房顶直接被他掀了起来。 “哗啦”一声,同妙还没来得及抬起头,一个人影从天而降,砸到了他的头顶。 同妙连防备的时间都没有,便被扑到在地。 “咚”的一下,方不为一拳砸到了同妙的脖子上。 方不为顺势一个翻滚,将同妙当在了自己的身前。 果不其然,代号孙先生,刚刚被喊作“佐木”的日本人正举着手枪,在向自己瞄准。 当看到佐木的手指放到扳机上的时候,方不为猛的一惊。 佐木要开枪。 他甚至无瑕多想佐木为什么一点都不顾忌上司的死活,闪电般的抱着同妙打了个滚。 “啪啪”两声,方不为和同妙刚刚躺过的位置多了两个弹孔。 方不为不敢有一丝停顿,抱着同妙飞速的翻滚着,心里大骂不已。 特么的,这一次遇到的都是什么人物,一个比一个果决? 佐木没有一丝犹豫的开着枪,直到打完一个弹匣。 方不为停止了翻滚,顺手抽出了手枪,扫了一眼,抬手便打。 越是危急的时刻,方不为的感觉越准。 只是瞄了一眼佐木现在位置,方不为便直接开了枪,子弹没一丝偏差,射入了佐木的肩膀。 佐木一声闷哼,顺势就往后倒,方不为刚刚翻起身来,准备跳过去生擒的时候,佐木已跌进了地道的入口。 方不为暗骂一声。 这个人的反应能力太快了。 他顺势一滚站了起来,猫腰奔向了地道的入口。 “开枪!”方不为还没扑到地道口,下面的佐木一声爆喝。 方不为硬生生的停下了脚步,身体堪堪停在了入口的边缘。 几颗子弹几乎是擦着方不为的衣角射到了房顶上。 他再快上半秒钟的时间,子弹就会打到他的身上。 方不为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有种对上了后世顶尖特种部队的感觉。 这些日本人的作战意识和反应能力太快了。 护送于二君回国,在邮轮上遇到的那一队间谍,都没有这一组这般训练有素。 方不为飞速的退了回来 自己还没有受伤,方不为很清楚,他担心的是同妙。 他刚刚往前迈了两步,看到同妙动了。 这人是怎么醒的? 同妙在怀里摸了一把,好像是从掏出了什么东西。 方不为定睛一看,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个日本人要自杀? 同妙举着手雷,正在往自己的嘴边送去,想要咬掉拉环。 方不为目眦欲裂,脚下猛的一瞪,如同捕食的猎豹,飞扑到了同妙身上,闪电般的攥住了同妙的手腕,用力一掰。 “喀嚓”一声脆响,手雷滚落了下来,同妙的手掌被方不为折的贴到了胳膊上。 还好,拉环还在手雷上面连着。 方不为松了一大口气。 同妙甚至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张大着嘴,朝方不为的脖子上咬来。 方不为冷笑一声,右肘一摆,重重的击在同妙的后脑上。 同妙应声而倒,晕死了过去。 看到滚落在脚边的手雷,方不为觉的自己的嗓子有些发干。 现在还不是害怕的时候。 方不为飞快的蹲了下来,伸手在同妙的身上一阵摸索。 他对自己出手的力道很有信心,没有特殊情况,被他打晕的人不会醒来。 感受到手里的湿热,方不为心里一咯噔。 同妙果然中弹了,他是被疼醒的。 怪不得他只是用一只手掏出了手雷。 方不为嘴里有些发苦。 这个日本人怎么这么倒霉。 佐木拿的是勃朗宁,只有七发子弹,瞄准的也是方不为。 但方不为毫发未损,一直被他保护的同妙却中了两枪。 一枪直接打断了胳膊,另外一枪打进了后腰。 如果子弹穿过肋骨间的缝隙打进内脏的话,以现在医疗条件,活下来的机率不大。 特么的! 方不为暗骂一声,咬了咬牙,伸手抱起了同妙。 连孙先生都要听从这个人的命令,可想而知他的身份。 “快快快……从地道走……”佐木在地下室连声催促着。 方不为心中大定。 孙先生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毁坏资料,而是选择逃命? 还有时间! 但愿孙先生没有傻到第一个往外冲。 方不为就像是一只坦克,重重的撞向了洋行的大门。 “哐……咚……” 撞破木门的暴响比爆竹的声音还要大,刚刚带着伪装成士兵的队员准备破门而入的邢明生猛的一惊,下意识的就要开枪。 “别开枪!”方不为一声大吼。 “这是大头目……快,送到医院……”方不为将同妙扔到了邢明生怀里。 第四七五章 瞒天过海 十五 (求月票) “上啊!”邢明生冲队员吼道。 方不为刚刚跨进撞破的木门,从地下室突然传来几声爆响,连地面都跟着晃动了两下。 地道出口的诡雷被拉爆了。 方不为心里一紧。 也不知道孙先生被炸死没有。 他快走几步,猫腰靠在了地道入口的一侧。 方不为侧头往下看了一眼,地下室的灯还亮着,但一股一股的尘雾不停的从入口冒了出来,既便以他的眼力,也什么都看不到。 这是地道出口的诡雷被拉爆之后,随着气浪,从地道里吹出的烟尘。 方不为又侧耳听了听。 没有人跑动的声音,更没有人惨叫? 难道都被炸死了? 如果是平时,离这么近,方不为基本上能根据呼吸声听出下面是不是有人。 但现在不但爆竹声没有停,枪声也在继续。 特别是货场的方向,枪声比鞭炮的声音还要密集。 可想而知叶兴中打的有多辛苦。 但方不为暂时顾不上这些。 他使劲的嗅了嗅鼻子。 吹上来的尘雾当中,除了泥土被炸开后的腥气之外,其中还夹杂减一股汽油味。 哪来的? 方不为猛的一惊。 他飞快的伏了下来,把耳朵贴到了地面上。 下面传来咕咚咕咚的响声,应该是放倒了油桶,汽油正在往外流的声音。 怪不得孙先生跳下地道之后便催促着手下从地道往外逃,而不是烧毁资料? 原来早有准备。 “长官……”一队队员冲进了洋行。 “别过来!” 方不为手一举,队员全都停了下来。 他左右瞅了一眼,拉过一把椅子,用力的丢了下去。 “哐当” 椅子砸到地下室的动静不小。 “砰砰!” 下面响起了两声枪响。 地下室不但有人活着,而且在专门等人往下跳。 知道埋伏没有起作用,下面的日本人也不隐藏形迹了。 “地道塌了,逃不出去了……”一个日本人对同伴喊道。 “长官怎么样?”另外一个问道。 “长官……啪啪!”好像是在人脸上扇着巴掌。 “八嘎……”有人醒过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方不为顿时大喜。 孙先生还没死? 而且中气很足,受的伤应该不重。 “长官,地道塌了,上面也有支那人堵着……”手下汇报着。 “点火……”佐木对手下吼道。 方不为心里一跳。 怎么办? 日本人准备了汽油,那就说明下面肯定有极为重要的资料或是情报。 一旦火烧起来,孙先生活不下来,下面的资料也抢不下来。 如果刚刚送出去的那个日本头目再救不过来,等于这次行动就完全失败了。 “长官……投降吧!”方不为明显能够听出这个日本人语气当中带着颤音。 佐木没有回答,停顿了两秒之后,下面又响起了一声枪响。 佐木把劝他投降的手下杀了。 “赶快点火……”佐木又对另外一个手下吼道。 方不为咬了咬牙。 不能再等下去了。 汽油的味道越来越浓,如果任由其挥发,到一定程度之后,开枪时冒出的火星都能引爆。 “撤!”方不为指着队员一声爆喝。 等队员们开始往外退,脚步在地面上踩出震感的时候,方不为慢慢的蹲起身,攀着入口的边缘,轻轻的往下滑。 双脚够不到地面,不知道还有多深,方不为只能松手往下跳。 “咚”。 地下室很深,方不为落地后发出了一声闷响。 他刚刚落地,又往右猛的一扑,同时将身体缩成了一团。 日本人没让方不为失望,枪声果然又响了。 方不为惊出了一声冷汗,飞快的一个翻滚,等身体靠到墙上之后,他手脚并用,又轻又快的往前爬了两步。 他刚才的动作要是稍慢一些,就会被子弹打中。 方不为爬在地上,举起了手枪,瞄准了刚刚枪声传来的位置,扣动了扳机。 枪响的同时,又是“啊”的一声惨呼。 不是佐木的声音。 方不为暗呼了一口气。 “八嘎……”墙角传来一声气极败坏的喝骂。 这才是佐木。 怕佐木的手里也有枪,方不为又飞快的往前挪动几米,手枪瞄准了佐木的位置。 尘雾渐渐散落,方不为看到地上躺着两具尸体,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身后的整个一面墙上贴满了纸张,应该就是孙先生宁死都要毁去的资料。 方不为又回过头来,才发现佐木的一条腿好像被压断了。 “嘎嘎嘎……知不知道,就是为了骗你们下来……”佐木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脸上全是狰狞的笑容。 方不为心里有些沉。 到了这种时候,他为什么还能笑的出来? 佐木空着两只手,没有枪也没有手雷。 方不为站了起来,向佐木走去。 要先把佐木控制住,以防他自杀。 方不为越走越近,等看清了方不为的长相的时候,佐木像是被冻住了一样,笑容僵在了脸上。 “是你?”佐木一声厉吼,双目外突,就像是看到了厉鬼一般。 方不不心头一跳。 陈昌和孙振德就是受他的指使,在全力收集自己的情报,孙先生自然认识自己。 让方不为倍感惊惧的是,见到自己出现在他面前时,孙先生为何会是这样的一副表情? “方不为?”佐木下意识的吼了一声,看的却是方不为的身后。 顺着佐木的目光,方不为下意识的一回头。 佐木看的是墙上的资料。 什么意思? 难道和自己有关? 方不为定睛一瞅,看清其中的几张照片时,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 照片当中的人就是他。 有几张穿着便装,背景空无一物,明显就是在照相馆拍的。 剩下的几张全身赤裸,一丝不挂,全都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时拍的。 方不为再一细瞅,墙上的每一张纸上标注的都是自己的名字,说明这些资料全都和自己有关。 日本人想要干什么? 方不为猛的回过头来,惊恐的看着佐木。 “跑……” 佐木一声嘶吼。 一股淡蓝色的烟雾从佐木的身后冒了出来,方不为一把将他扯了起来。 是一根导火索,正在飞速的往前燃烧。 第四七六章 瞒天过海 十六 地下有炸药? “跑你妹啊……”方不为一声冷笑,出手如电。 一道白光亮起,导火索被切成了两截。 “嗤”的一声,被切断的线头跳了一下,冒了一股烟之后就失去了动静。 方不为举着匕首,不屑的看着佐木。 你以为老子是吓大的? 佐木脸色煞白,哆嗦着嘴唇:“还……还有……在墙里……” 方不为脸色一变,侧耳一听。 “嗤嗤嗤……” 看不到火星,但能看到墙角的石基下面,还有蓝烟不停的在往外冒。 这特么怎么切? 方不为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我#¥#¥…… 方不为破口大骂,一把揪住佐木的领子,一个箭步冲到了出口的下方。 “嚯……”的一声大吼,佐木被甩了出去。 方不为急退两步,脚在墙上一瞪,人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两步助跑,纵身一跳,“啪”的一声,方不为的双手堪堪抓住了出口的边缘。 他猛的往上一纵,一头顶到了刚刚落下来的佐木身上。 “喀嚓……” “啊……”佐木疼的大吼。 方不为的那一头,恰好顶到了他的胸口,也不知被撞断了几根肋骨。 佐木再次被顶的飞了起来,方不为飞快的纵上了地道口。 然后他故伎重演,提着佐木的脚碗,用力一甩,佐木如同一根人棍一样,撞破窗户上的木板,飞出了洋行。 佐木飞出去的同时,方不为紧随其后,一个鱼跃,扑出了窗户。 “有炸药……”看到带人守在洋行外的林双龙和邢明生,方不为厉声嘶吼。 “跑”字还没有喊出来,突然一声暴响,随之一阵地动山摇。 像是凭空从地底下冒出了一只大号的灯炮,一颗巨大的火球从地底冲出,将整个洋行包裹在里面。 刚刚飞出窗口的方不为,被扑出的气浪一卷,有如被圈在旋风中的一片树叶,又像是一只刚刚升到一半,突然断了线的风筝,一头砸到了地上。 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断了一般,方不为想爬起来继续跑。但心里刚刚有了这个念头,他突然感觉后背一沉,像是在被如来神掌从后面拍了一巴掌,整个人都陷进了地里。 被炸飞的一截砖墙,不偏不倚的倒在了方不为的身上。 方不为瞬间知去了意识。 砖头,瓦片,石块,碎木板,如同是在下雨一样,不断的从天上落了下来。 林双龙统领的属下全部都在覆盖范围之内,哀嚎声此起彼伏。 亥时二刻,法事正式开始,鸡鸣寺上下钟鼓齐鸣,炮声连天。 谷振龙和陈祖燕坐在车里,正讨论着方不为此次是不是又会抓到什么大鱼。外面突然一声爆响,连小车都跟着晃了两下。 谷振龙脸色一变,顺着暴炸声的来源往前一看,正好从前窗里看到刚刚冒出的大火球。 “方不为?”谷振龙一声嘶吼。 “快……开车……”陈祖燕一声厉喝。 司机吓的脸色发白,拧了两次钥匙,才发动了汽车。 “特么的……”叶兴中看了看大腿上的伤口,把手上的血抹在了破烂不堪的僧衣上,又撤下一根布条包扎着。 伤不重,是贯穿伤,对叶兴中来说算不得什么。 他和郑世飞前后夹攻,带了足有上百号人,而且还是突袭的情况下,都打的异常艰难。 二十三个日本特工,只抓到了八个活口,就这八个,其中有三个是情急之下,忘了给自己留下最后一颗子弹,剩下的五个要么是重伤,要么是昏迷,已无力自杀的。 特务处和宪兵特务营死伤过半,光叶兴中的手下,就死了十六个。 清点完死伤,押走的押走,送医院的送医院,郑世飞和叶兴中才有了说话的空闲。 “你亲自上了?”看到叶兴中用布条缠着大腿,郑世飞惊骇的问道。 “难道光看着兄弟们拼命?”叶兴中回道。 郑世飞比叶兴中高好几级,按理来说叶兴中是要警礼叫长官的,但看他毫发无损,身上连点销烟味都没有的样子,叶兴中就气不打一处来。 听叶兴中的口气不好,郑世飞也不在意,蹲下身来解释着: “任务细节都是你家长官安排的,你这会赖我有什么用?” 叶兴中冷哼一声,不想和郑世飞说话。 按照方不为的安排,郑世飞正面强攻,叶兴中从货场突袭。 但战斗打响的时候,情况完全反了过来。 杂货铺和昌盛商行早就注意到了路上有士兵在戒严,枪响的第一声,竟然全部下了地道,想从货场这边冲出来,压力自然全到了叶兴中这边。 而且这些日本人就像是纯猝不怕死一样,训练有素,悍勇异常不说,战斗意识也极为敏锐。 看着包扎着伤口的叶兴中,郑世飞暗暗的感慨。 上行下效! 方不为身先士卒,悍不畏死,就连他的部下也同样如此。 为什么一个人的影响力就能大到如此程度? 论突袭做战,上过战场的宪兵自然要比特务处的特务强,所以叶兴中今晚带的全都是方不为去美国之前,谷振龙从宪兵团给他调来的他一批兵。 郑世飞想不通的是,都是差不多的兵,为什么到了方不为手里,仅仅两个月,还是他不在的情况下,这些宪宾就像是完全变了个样? 日本人逃入地道之后,每一处入口都只派了四个人防守。 郑世飞带着四十几号精挑细选的宪兵特务,攻了十几分钟,竟然硬是没有拿下来。 最后看实在攻不进去了,郑世飞才命手下用了手雷,炸塌了地道。 既便这样,他的手下也伤了七八个,也不知道之后能活下来几个。 但再看叶兴中,面对比他这边强五六倍的火力,硬是没放跑一个,全部歼灭。 由此可见,两方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也更能看得出,这一批日本人有多厉害。 “日本士兵都这么骁勇?”郑世飞心里有些发寒。 以后这仗还怎么打? “扯淡!”叶兴中冷笑一声,“日本人也是爹妈养的,都能厉害成这样?我就不信了……” 叶兴中的话音还未落,突然一声暴响,就跟地震了一样,半蹲在地上的郑世飞一屁股坐了下来。 “是方长官……”叶兴中一声厉吼,拨退就跑。 郑世飞刚跑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搜查还没有结束,还有一部分队员在地道里探查,两个人都跑了,这里交给谁? 九点过五分,陆军大学临时指挥部。 除了陈超和马春风之外,还有两个戴着手铐的男子。 一个穿着警服,一个穿着军装。 穿警服的是警察厅训练处的处长殷文正,穿军装的是陈超的副官。 “细节都记住了没有?”陈超冷声对殷文正说道。 殷文正使劲的点着头。 “记住就好!” 陈超一挥手,两个队员架着殷文正下了楼。 这是方不为在此次计划中的最后一环:通过殷文正,将孙先生意外暴露,警察厅以此查到鼓楼北等据点的假情报送到日本领事馆。 这样一来,就会让日本领事馆及各日谍机构彻底相信,陈昌的身份还没有暴露。 殷文正被押走之后,陈超又回过头来,看着剩下的那一位军官冷笑不止。 军官满头大汗,不停的发抖。 陈超没想到,自己的身边竟然也会出内奸? 他后怕之余,也无比的庆幸。 幸亏自己嘴严,也没有用秘书和助手的习惯,才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 也是阴差阳错,就连方不为也没想到,搂草打兔子,竟然打出了一头猪出来。 无论是谷振龙等人,或是方不为,都以为有关内奸名单或是重要资料,肯定藏在防范最为严秘的大盛洋行。 但谁也没想到,看起来只是居中联络点的丹凤街据点,竟然才是消息中转站和情报汇总点。 马春风的人竟然从这里搜到了内奸名单? 更惊喜的是,负责丹凤街据点的日本人竟然当场叛变了? 这才是天大的惊喜,就像是日本人知道方不为的计划后,主动配合凑上来的一样。 有了这个日奸,方不为瞒天过海的计划才称得上完美。 可怜,方不为走的稍稍早了一些,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陈超的副官自然也在这张名单上面。 但掌控他的并不是孙先生,而是日本领事馆。 专门带他过来,自然也是为了给日本领事馆送假情报。 日本领事馆。 人老了,睡眠就浅,等第一轮烟花响完之后,有吉明就上了床。 中间停了没几分钟,烟花的响声再次传来,有吉明翻起身来,“咚”的一拳砸到了床上。 他决定,明天一定要给汪院长打电话抗议。 中国人的风俗太恶劣了。 “副领事阁下!”外面传来武官的声音。 三五年之前,日本驻华总领事常驻上海,南京的一切外交活动,则交由副领事负责。 “进来!”有吉明回了一句。 “内线送来消息,与佐木有关!” “什么消息?”有吉民明下意识的问道。 武官将一张纸递到了有吉明的面前。 是佐木的画像,惟妙惟肖,就跟拍的照片一样。 只是扫了一眼,有吉民明猛的一惊。 “哪里来的?” “是佐木安插在警察厅的内线送来的……这张画相是赵世锐请了中央学院的美术教授,根据教育部接待处的那两名管事的供述画出来的……”武官回道。 “但警察厅为什么知道佐木的代号?”有吉明指着画相上的“孙先生”三个字问道。 武官叹了一口气,指着画相上的佐木的右耳边,那里画着一道浅细的疤痕。 “赵世锐参与了玄苦和李凤年的抓捕行动,所以也知道佐木的面貌特征……” “啪”的一声,有吉明将画纸揉成了一团,“佐木太大意了,陈群也是……” “情报为什么会送到使馆?”有吉民又问道。 不到万不得已,任何内线和情报人员,都不能与使馆有直接的联系。 “内线交接情报的联络点在丹凤街,但是在八点左右,城南就已封街,连电话也管控了,内线的情报送不进去,只能冒险送到我们这里来……” 武官回了一句,又说道,“但为什么南京政府没有发通缉令,而是秘不外宣,采用封街搜捕的方法?” “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有吉明回道,“一旦发布了通缉令或是出动大军,佐木自然也就知道了,南京特务部门最多能得到一具尸体…… 而且他们也要防备我们干预……佐木明面的身份虽然是朝鲜人,但论起来也是帝国的子民……” “现在怎么办?”武官又问道,“谷振龙和宋子闻去了鸡鸣寺,城北也在戒严,情报没办法送到佐木那里,除非打电话…” “不对!”有吉明猛的一拍桌子,“你说有没有可能,谷振龙上香只是幌子,为的就是抓捕佐木?” “阁下的意思是,南京的特务部门已经查到了鼓楼北的据点?”武官狐疑的说道,“鸡鸣寺的法事是两天前就开始准备的,那时候我们就已知道谷振龙会去上香…… 但佐木是昨天晚上才去的成贤街,画相也是今天下午才画出来的……” 有吉民点了点头。 如果佐木在两天前就暴露了,南京的特务部门不可能等到今天才动手,也更没必要设计什么法事来做掩护。 “霹雳啪啦……”密集的爆竹声再次传来,有吉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别想睡着了。 “砰……砰砰……”又传来了几声爆响,有吉明和武官都以为是烟花的声音。 有吉明本想等爆竹声停了之后再说话,但这一次时间很长,持续了两三分钟还不停。 “尽快通知佐木,让他提前出城!”有吉明只能提高音量,几乎在喊,“你现在就去,找个公用电话,打电话通知他!” “嘿!”武官大声应了一声。 他刚刚转身,准备出去的时候,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有吉民下意识的抓起了话筒。 听有吉明报上了一串数据,武官便知道,打电话过来的是日本领事官安插在国民政府内部的高级内线。 像这种时候,他都是要及时回避的。 他还没有出门,又听到“啪嗒”一声。 武官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到话筒从有吉明的手里掉了下去。 “阁下,出了什么事?”武官惊疑的问了一句。 有吉明咬了咬牙:“一个小时前,警察厅调查科查获了丹凤街的联络点……” 武官猛的一震。 丹凤街的联络点是除鼓楼北的据点之外,日谍机构设在南京最大也最重要的一处联络点。 大部分的内奸递送情报,都会通过这里。 “我马上去通知佐木……”武官脸色一变。 “打不进去,城北的电话线路也被管控了……” 有吉明颤声说道:“马上准备车辆……希望还来得及……” 他连睡依都没来得及换,光着脚就往外跑。 刚出了门,武官大声喊着司机,然后又问着有吉民:“阁下,我们去哪?” “鼓楼北!” 看武官还在发愣,有吉明又嘶声说道,“岸田已经叛变了……” 岸田是丹凤街联络点的负责人。 武官也如有吉明一般,眼前猛的一黑。 岸田不但知道鼓楼北所有据点的位置,更知道同妙也藏在那里。 “同妙阁下……”武官惊道。 “他是真正的勇士,真到了最后一步,自然会为天皇尽忠……”有吉明咬牙说道。 两个人奔出使馆大门,刚刚坐进车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 有吉明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走……”武官一声大吼,小车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有吉民被拦在了鼓楼洞口。 任他暴跳如雷,各种危胁,宋子闻就是不放行。 “这是我大日本帝国的子民的产业……”有吉明咬牙切齿的说道。 “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宋子闻很想在有吉明的脸上砸几拳,“这里是南京,不是东京……” 方不为觉的自己快要死了。 全身都在痛,好像身上所有的骨头都断了那种感觉。 而且还吵! 系统警告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冲击着他的大脑,给方不为的感觉像是有人在他的耳边提着锅铲不停的刮锅底一样。 能不能消停一点? 方不为在心里怒吼道。 如同是按了静音一样,方不为的脑子里顿时一静。 没用的东西! 方不为暗骂了一句。 其实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 火药爆炸时,整座洋行都被炸的四分五裂,方不为直接被一整面墙压在了下面。 昏迷没多久,他就被系统给吵醒了。 颅骨骨折,右臂粉碎性骨折,右肩锁骨断裂,肋骨断了五根…… 这是系统给出的伤情鉴定。 与一条命相比,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过不了十天半个月,又是一条好汉。 庆幸之余,方不为也有些自责。 自己冲动不说,也太过贪心。 如果不是非要想着抓活口,今天的这一幕根本不会发生。 但谁特么的能想到,日本人竟然会在自己的脚底下埋炸药? 但下次还要遇到这样的情况,自己应该怎么办? 可能还会是这样的选择。 第四七七章 瞒天过海 终 (求月票) 方不为也不想做孤但英雄,但这次的行动,只有他亲自出马,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换成另外的任何一个人指挥行动,最后别说活口,连佐木和同妙的尸体都得不到。 他也是不得已为之。 这两个应该没有死吧! 方不为在心里猜测着。 耳边隐隐约约的传来呼喝的声音,好像还有人在搬动东西,但声音都不大,好像隔着好多层,方不为由此推断,自己身上不止压了一堵墙。 他现在多处骨折,腹中隐隐做痛,内脏也受了伤,压根就动不了,只能等着外面的人把他挖出来。 好在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压在身上的断墙之间也有不小的缝隙,呼吸完全没问题。 方不为心中大定,又想到刚刚被他骂回去的系统。 “系统系统,有没有什么预警或是侦察装备,能提前预测危险的那一种?” 没回应。 “好吧……那有没有防爆衣,或是防弹衣也行?” 还是没回应。 方不为脸色一黑:“废物东西,要你何用?” 谷振龙负手站在废墟前,脸色阴沉无比,浑身上下都透着渗人的寒气。 站在他身边的陈祖燕几次欲言又止,但话到了嘴边,都被他咽了下去。 方不为如果没死,一切都好说。 方不为要是死了…… 陈祖燕心里隐隐生出一丝悔意。 陈超也听到了爆炸声,更看到了冲天而起在火光。 他久经阵战,自然知道这不是常规武器所能造出来的动静,心知不妙,三步并作两步的下了楼,驱车赶往鼓楼北。 马春风也一样担心,但指挥部不能无人坐镇,他只能留下来。 到了鼓楼,陈超下了车,看着眼前的景像,让他觉的好像又回到了战场之上。 大盛洋行的三间瓦房已被夷为平地,爆炸的最中心,被炸出了一个方圆十几米的大坑。 看到从废墟中抬出的了几具尸体,陈超的心直往下沉。 摆在路边的尸体越来越多,有吉明的脸色变幻不定。 引爆火药的,只能是同妙或者佐木,在如此巨大的破坏力之下,这两个人生还的可能无限接近于零。 最重要的两个人物死了,让有吉明大松了一口气。现在最紧要的,是如何处理岸田叛变带来的后续影响。 “副院长阁下,我希望贵政府能尽快做出答复,不然帝国军部会问你们要一个说法!”有吉明阴森森的说道。 “放屁!”宋子闻罕见的爆了粗口,他根本没料到,日本人竟然如此无耻。 “我倒想要问一问,贵属国的商人,为什么会在南京藏有这么多的炸药?”宋子闻怒声问道。 “你不是外交人员,无可奉告!”有吉明冷冷的回了一句,扭头就走。 “我#¥¥¥……”宋子闻咬着牙,在心里大骂。 和有吉明错肩而过的时候,陈超冷哼了一声。 他自然知道有吉明急着回去的原因。 陈超既然敢让副官通知日本领事馆岸田叛变的消息,怎么可能不做出应对。 他现在巴不得有吉明情急之下昏了头脑,与更多的内奸联系,尽可能多的让这些人暴露出来。 马春风留在指挥部坐镇,就是在负责此事。 走到谷振龙的身边,看到谷振龙的脸色阴沉的可怕,陈超心里猛的一咯噔。 方不为出事了? 他猛的一扭头,盯着陈祖燕。 陈祖燕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意思就是生死不知? 陈超牙齿咬的咯咯做响。 这次的行动之前,反对最坚决的就是陈超。 若不是方不为以陈昌还有大用,暂时不能暴露做借口,陈超压根就不会答应方不为的计划。 直接抓人不更好? 就算抓不到活口又怎样? 名单不照样拿到手了? 现在好了,发生了压根就没有预料到的后果,已是坏的不能再坏。 陈超很想问一问陈祖燕,为一个陈朋,让局势发展到现在的局面,到底值不值得? 他没理会陈祖燕询问的目光,直接走到谷振龙面前,低声汇报着: “特务处从丹凤街据点搜到了内奸名单,丹凤街联络点的负责人岸田当场叛变……” 这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方不为之所以绕这么大的弯子,设这么大的局,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怕从孙先生这里得不到名单,所以才想将陈昌保全下来,想让日本人继续派遣高级间谍联络陈昌,他才能以此为诱饵,继续寻查线索,往下深挖,直到找到内奸名单为止。 名单找到了,内奸也全部被抓或是被控制,陈昌也没有暴露,陈朋也可以继续营救…… 这么多的好消息,陈超心里却没有一丝喜悦的情绪。 谷振龙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连眼珠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盯着清理废墟的队员。 被清理出的范围越来越大,挖出来的伤员也越来越多。 洋行直接被炸塌,林双龙只能根据大概的方位,判断方不为当时所处的位置。 他和邢明生的运气都比较好。 被方不为轰出来的那一批队员,出来之后就向林双龙和邢明生汇报了地下室有汽油的情况,林双龙当即便想到可能会引起爆炸。 邢明生当时就要冲进去,被林双龙拉了回来。 所有的队员也被他撤到了十米之外。 他刚想着高声提醒方不为,让他赶快撤离的时候,火药就被引爆了。 林双龙被气浪吹飞,摔断了一条胳膊,邢明生则被一块砖头砸断了小腿。 佐木也没死,但受的伤也不轻。 除了压断的小腿,还有被方不为顶断的肋骨之外,在被方不为从窗户里甩出来的时候,肩胛骨被撞折,右手被摔断…… 能让方不为冒死也要救下来的人物,林双龙自然知道重要性。他第一时间就安排了人,暗中将佐木送到了中央医院。 他更知道方不为的重要性,当既又安排着幸存的队员,想要把方不为挖出来。 活着的希望不大,但就算方不为已成了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也要尽快找出来。 他是怕谷司令会控制不住情绪,当街杀人…… 赵世锐硬着头皮,走到了谷振龙的面前。 “司令,刘处长……罹难了……” 谷振龙猛的一震,身体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人呢……”谷振龙颤声问道。 赵世锐让开了位置,谷振龙看到被放在一块门板上的刘安强。 身上的伤不多,脸上也被清理的很干净,只有胸口的位置,有一大块血迹。 谷振龙颤抖着双手,摸着刘安强脸上的伤口。 刘安强是他从贵州老家带出来的,跟了他快有二十年,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南京城? “司令……”陈超想劝一句,却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方不为给刘安强安排的任务,是守着地道出口和洋行后门。 地道出口被方不为挂了诡雷,只要有人敢冲出来,地道就会被炸塌。 所以刘安强只需要守着后门就可以了。刘安强以逸待劳,守株待免,本来是此次行动当中最轻松,危险最低的任务,但谁都没想到,洋行底下竟然埋着炸药。 刘安强和二十几号队员猝不及防,全都被压在了废虚底下。 活下来的没几个。 现场大部分的尸体,都是刘安强的手下,刘安强也未能幸免。 “是从洋行后门的位置挖出来的,被墙压在了下面……”赵世锐咬着牙解释道。 陈祖燕的脸色猛的一白。 林双龙汇报说,方不为也应该是被压在了墙底下。 刘安强死了,离炸点更近的方不为怎么可能会幸免? “方不为……”谷振龙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司令……司令……”陈超和陈祖燕手忙脚乱的扶住了谷振龙。 “快快快……”看到这一幕的林双龙心中一沉,急声催促着手下。 在他的脚下,被炸毁的断墙碎木,至少还有半人高。 他有八成的把握断定,方不为就在这下面。 旁边的冯家山一声不吭,两眼通红,咬着牙将一块又一块的碎砖扔出去。 叶兴中的手上已刨出了血,但他犹自不觉,跪在废墟堆上,不停的刨着碎石烂砖。 “你特么可别死啊……”叶兴中边挖边吼道,“老子还想跟着你升官发财……” 这一声吼骂,让冯家山再也忍不住了,七尺长的汉子,竟然当场落下了泪。 “嚯……”的一声,叶兴中抱着一根比大腿还粗的木檩,一点一点的往外抽动。 “啪”的一声轻响,叶兴中腿下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大腿上的伤口直接被崩裂,血流如注。 “我干你娘啊啊啊啊……”叶兴中一声暴吼,猛的站了起来,竟将足有七八米的檩条直接从废墟里拨了出来。 檩条挥过冯家山的头顶,被叶兴中扔到了五六米远的地方。 “嗤嗤”两声,像是被扎了一刀的水囊,叶兴中的大腿上喷出了两道血箭。 “嚎个球啊……还不来帮忙……”叶兴中手忙脚乱的捂着挣断的血管。 冯家山被惊的脸如土色,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 情急之下没注意脚下,冯家山被一根椽头绊了一下,一个趄趔往前栽去。 叶兴中猝不及防,被撞的退了两步。 脚下正是拨出木檩留下来的空洞,叶兴中一脚就踩了进去。 “你他娘的……”叶兴中一声暴骂。 “我靠……”脚底下突然传来一声细弱的喝骂。 叶兴中被吓了一跳,陷进去的那只脚下意识的又往下踩了一下。 “嗤……” 叶兴中的这一脚直接踩穿了一块木板,踩到了方不为的脸上,方不为被踩的一声闷哼。 “呃……” “长官?”叶兴中猛的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冯家山。 “愣个球……挖!” 冯家山“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林双龙脸色一变,也跟着跪了下来。 刨了三两下,方不为的脸就被挖了出来。 “长官……真是长官?”叶兴中和冯家山喜极而泣,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呸……”方不为吐掉了嘴里的一块土,睁开眼睛,看到两个手下的胡子上沾满了眼泪鼻涕。 “没出息的东西!”方不为斥骂道 “还活着?”林双龙顿时一喜。 刚刚被陈超掐醒的谷振龙刚好听到了这一句,精神猛的一振,一把推开了陈超和陈祖燕,飞快的冲了过来。 “滴答……滴答……” 有什么东西滴到了自己的脸上,方不为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是血? 他抬起眼皮,看到叶兴中的大腿上正漓漓淋淋的往下流着血,跟没关紧的水龙头似的。 方不为的脸色猛的一变,气极败坏的骂道:“你个傻逼,快止血啊……” 叶兴中光荣的和方不为一起住进了医院。 一路上,方不为的喝骂声就没有停过,叶兴中咧着大嘴,流着眼泪,笑的跟个傻子似的。 “刘处长死了?” 当听到刘安强的噩耗时,方不为的脸色更白了。 就是为了照顾刘安强,方不为才给他安排了最轻松,危险最低的任务,没想到反而害了刘安强。 “司令,对不起……”方不为紧紧的咬着牙。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谷振龙强忍着悲痛,反过来宽慰着方不为,“他这也算是死得其所……” “你也不需要自责!”陈超也劝着方不为,“世上哪里有百分之百完美的计划?日本人更不是提线木偶,不会让你随意摆弄,能有这样的结果,已是意外之喜了……” 方不为还是无法释怀。 佐木与同妙都还活着,更甚至是意外得到内奸名单的消息,都没办法让方不为高兴起来。 日本领事馆。 “阁下,派出的两组人员,至今还没有回信……”武官给有吉明汇报着。 “全撤回来吧!”有吉民叹了一口气,“南京的特务部门已经有了准备,我们已经失去最佳的机会,不要再让帝国的精英白白牺牲了……” “嘿!”武官应了一声。 “另外,如实向上海汇报此事!”有吉明又说道。 谁都没想到,因为陈群和佐木的大意,留下了两个活口,从而让佐木暴露,最终导致日本军方潜伏在南京最大的一组间谍全军覆没。 只剩下了一个大蛇和一个“貉”! 第四七八章 李代桃僵 陈昌受伤了! 是在抓捕名单上的一位内奸的行动中,内奸狗急跳墙,拼死反抗,开枪打伤了陈昌。 中了两枪,一枪在肩,一枪在胸。 “恰好”错开了要害。 陈昌要养伤,自然没办法再替日本人探查消息,也更不能随意活动。 陈公馆里有一个下人也是内奸,陈祖燕没有动他,专门留着用来放假消息,所以日本领事馆在第二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有吉明一点都没有起疑。 此次内奸案涉及部门之广,人员之多,再次刷新了国民政府的纪录。 按谷振龙传来的小道消息,委员长砸了整整一夜的东西,差点掏枪毙人。 委员长亲自发电,命谷振龙全权负责,各特务机构,包括侍从室,复兴社等部门无条件配合,连夜抓捕。 这次的抓捕行动可谓雷厉风行,又快又准。 名单上涉的人物,除了几个近期外派国外的,竟无一漏网。 南京与地方同时行动,各部协同配合,行动既迅速又高效,就连方不为也大吃了一惊。 他从来没想到,真能拧成一股绳的时候,国民政府竟然能这么厉害。 炸药的来历也查清了。 是日谍份子买通地方军阀,以走私的名义从卫戍部队里捣腾出来的。 宋元良被降了两级,职级成了中校,但依然还是师长,为此还闹出了不少的笑话。 就连张将军也被委员长发电申斥。 也幸亏是黑火药,要是tnt之类的高爆炸药,方不为哪里还有命在? 案件看似告一段落,但只有真正知情的几位知道,挖出萝卜带出了泥,离真正的结案,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 谷振龙让医院紧急开辟了一个区域,用来安排重要病人。并且调动了宪兵侍卫队,将这一区域完全与外界隔绝。 方不为,佐木,还有同妙都被安排在这里。 “同妙?”在看到同妙的第一眼时,谷振龙吓了一大跳。 他没有想到,方不为竟然无意间搂到了这么大的一条鱼。 “刘安强死的值了!”谷振龙看着同妙,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好办啊!”旁边的陈超捏着下巴说道,“按方不为的说法,这两个一个要拉手雷,一个点了炸药,都是一心求死,就算救下了又能问出什么?” “慢慢来,有的是时间!”谷振龙冷笑道,“这次和上次的玄苦不一样,名单得到了,该查的查到了,该抓的也抓了,该藏的也藏了下来,剩下的着急也没用……” 谷振龙是想慢慢炮制。 果然没出方不为所料,佐木和同妙醒过来之后,所做出的举动出奇的一致。 咬紧牙关不开口,更拒绝治疗。 医生没办法,只好将他们绑在病床上,并定时注射镇静剂。 谷振龙没有急着审问,他只责令医院全力救治,尽快让他们恢复。 养好了身体,才能经受住更重的刑讯。 方不为给谷振龙提议,一定要问出佐木和同妙口中的那位“大蛇”是谁。 …… 方不为就住在同妙的隔壁。 医生对他做了最全面最细致的检查,除了骨折之外,最重的伤也只是震伤了脾脏。 谷振龙等人连呼方不为的好运气。 也只能归结于运气了。 想想刘安强,再想想从后墙下抬出来的十多具尸体,几位长官就一阵后怕。 在他本人的强烈要求下,方不为并没有做手术,只是请了个正骨的老中医,将断裂的骨头恢复到了原位。 看他的伤情稳定之后,几位长官便如约而至,全聚到了方不为的病房。 按理说,就以提前拿到了名单,将所有内奸抓捕归案这一点来说,这次的计划完全超出了方不为以及各位长官的期望,对方不为如何褒扬都不为过。 更不用说还抓到了同妙这样的人物。 但出乎方不为预料的是,除了陈祖燕之外,几位长官开始对他连番批斗。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谷振龙甚至骂他:阴奉阳违,抗命不遵…… 方不为一头的冷汗。 因为立功负伤而让长官责骂的,整个民国怕也找不出来几个。 方不为只能诚肯的承认错误。 谷振龙和陈超骂的越狠,陈祖燕的脸就越红。 方不为怕他尴尬,只好主动解释:“卑职之所以负伤,也是因为预料不足,和保全陈昌并无直接的关系……” 方不为说的不是虚话,而是真的这样认为。 谁也没料到,内奸名单不在大盛洋行,反而在丹凤街。 在不知道这一点的前提下,想要拿到名单,就必须活捉孙先生,并保全有可能藏在大盛洋行的资料。 做到第一点很容易。 佐木已经暴露,以方不为的身手,抓到他并不难。 但想要做到第二点,方不为只能狐身闯虎穴。 谁又能料到,大盛洋行还藏了一个多智近妖的同妙? 也更没料到,这一组间谍狠绝至极,根本没给自己留后路? 阴差阳错之下,才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可惜了刘安强。 方不为不断的在自责:自己当时光想着保全资料,以及如何抓到活着的孙先生,竟然没想到向外示警? 但方不为根本没想到,地下室除了汽油,竟然还有炸药? 只是汽油的话,根本炸不塌房子。 方不为一阵黯然,之后又问着谷振龙:“司令,刘处长的妻儿还在南京吧?” 谷振龙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此事不需要你操心,你好好养伤就是!” 他之前一直觉的方不为有情有义这一点是优点,但现在谷振龙却发现这成了方不为身上致命的弱点。 “日后若要上了战场,每死一个手下,你是不是也要像现在这般自责?”谷振龙冷声问道。 方不为猛的一愣,只是一瞬间,额头上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卑职错了……”方不为低下了头。 “知道就好!”谷振龙点了点头,手一伸,从桌子上拿过了一本卷宗。 “内奸抓到了,孙先生和同妙也到案了,但这案子还没完……” 谷振龙说着,从档案袋中拿出了几张残缺不全的纸片,还有一张只剩一半的照片。 都是从大盛洋行的地下室挖出来的。 “用你的思路推断一下,为什么有关你的资料比内奸的名单还重要?”谷振龙把碎纸和照片递给了方不为。 不单单是谷振龙等人这样认为,就连方不为也是这样的想法。 丹凤街不但是日谍设在南京的情报中转站和汇总点,更藏有内奸名单这样的绝密,那里的警卫力量虽然不弱,但与大盛洋行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大盛洋行这里,不但有杂货店,昌盛商行这样的示警点,只有一墙之隔的货场仓库里更备有几十号精锐特工。 再加上埋在地下的几百斤炸药,还有同妙和孙先生这样的人物坐镇…… 但谷振龙掘地三丈,除了有关方不为的资料之外,再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以此可以证明,在日本人眼里,有关方不为的情报,才是最高一级的绝密。 方不为也想不通。 他先接过了碎纸,快速的扫了一遍。 方世齐……中医……肖在明,南京中学……陆军大学……特务处。 这一部分是有关方不为身世和经历的资料。 性格:沉默寡言,不善言辞…… 这是他穿越之前的性格。 颅骨骨折……左腿中弹……受伤失忆…… 后面还有。 贪小利,但重情义…… 方不为一头雾水,他不知道日本人是根据什么信息分析出来的这一点? 何止是小利,自己贪墨的钱财都能堆出一座金山了。 当看到最后一张纸片时,方不为看到了一个久违的名字。 姚玉君。 方不为终于知道,他当时在地下室看到的那些照片是怎么来的了。 怪不得他一点印像都没有。 看起来像是照相馆拍的那几张,肯定是姚玉君哄骗之前的自己拍的。 赤身裸体的那几张,就是姚玉君试图麻翻自己,让司机把自己背回姚公馆的那一次,在姚玉君的大床上拍的…… 方不为更加惊讶了。 日本人竟然在那个时候,就盯上了自己? 他更想不通日本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日本人已经知道上海使馆事件、邮轮事件的内情,根本不需要证据,逼着南京政府交人就行了,何必要多此一举? “司令,卑职也想不明白……”方不为将资料还给了谷振龙。 “等等!”陈祖燕伸出了手,把资料接了过去。 “枪法准,身手敏捷……” “喜食偏淡偏甜之物……” …… 陈祖燕念叨了几句,又说道:“日本人为什么连你说话时的腔调,爱吃的东西,甚至走路的姿势都要收集……我怀疑,他们还想来一次李代桃僵的把戏……” “想多了吧!”陈超反驳道,“方不为可没有像陈昌陈朋一样,在外失散过多年……日本人怎么代,让谁代?” “等等!”方不为心头一跳。 他想到了于二君第一次见到自己真实面目时的情况,还有和杜月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林先生? 林先生是朝鲜人,代号孙先生的佐木也是朝鲜人,同妙这一次用的身份也是朝鲜人,以装卸工人的名义藏在货场的这些日本特工的身份全都是朝鲜人…… 陈祖燕的猜测,很有可能就是事实。 “林先生?”方不为咬着牙说出了三个字。 “什么林先生?”谷振龙问道。 …… “还真是想李代桃僵?”陈超张大了嘴。 “我去找于二君……”谷振龙一脸的冷峻。 “我去给杜月生发电报……”马春风又说道。 他们是想查一查这位和方不为神似的“林先生”的来路。 “关键还是要想办法让佐木和同妙开口……” 说这句的时候,陈超又看了一眼陈祖燕。 直到此时,他才觉的方不为为了迁就陈祖燕,绕那么大的弯子的行动计划有了些价值。 “陈昌……方不为……李代桃僵?”陈祖燕念叨了一句,脸色一变,冷不丁的说道。“日本人也想双剑合璧? “什么意思?”陈超没反应来。 “特务处?”谷振龙极度惊骇的看着陈祖燕。 陈祖燕脸色阴沉的点了点头。 陈祖燕所说的这个词,只有他和谷振龙最了解其中的含义。 方不为也猜到过一些。 按照陈祖燕的设想,是想让陈昌顶替贺清南,掌控党调处和特工总部,同时将马春风调离,让方不为上位。 所以陈祖燕才计划让陈昌和方不为多多接触,增深友谊,等二人上位之后,自然就会消弥现在特工总部和特务处如生死仇敌的死局。 谷振龙对于第一点没任何异议,但他不同意一直让方不为干特务。 当然,这全都是陈祖燕的设想,就算成功,最快也是两三年之后的事情。 马春风在场,陈祖燕和谷振龙自然不会解释那么清楚。 陈超和马春风听不明白,但方不为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觉的嗓子直发干。 特么的! 日本人之所以从一开始的目标就直指马春风,最终就是想让自己上位! 马春风下马之后,谁接任都无所谓,到了必要的时候,栽赃诬陷更甚至是暗杀,除掉就行了。 只要“方不为”能够不断的“立功”,职位自然会不断高升,当上特务处处长是迟早的一天。 到时候,陈昌控制着党调处和特工总部,方不为的替身控制着特务处…… 怪不得看到自己的长相时,佐木才那般震惊,更急声催促让自己逃命。 废了这么大的功夫,替身还没有将自己替换掉,日本人怎么可能舍得让自己死? 方不为猛的打了个寒颤。 …… “林子安,二十二岁,朝鲜龙山人,是已故朝鲜抗日志士林光洙之子,少年时一直生活在朝鲜,四年前被接到上海,担任朝鲜临时政府财务总长的秘书,主要以经商的形式为朝鲜临时政府筹集资金,与于二君有过生意来往……” “呵呵!”陈超冷笑道,“怕又是一个‘陈昌’吧!” 应该是朝鲜版的“尹知闻!” 方不为暗暗的想道。 众人默然。 日本人连陈昌陈朋都能对换,换个已故朝鲜志士的遗孤又有什么难的? 怪不得杜月生也认识。 朝鲜临时政府就设在上海法租界,还是在杜月生的暗中支持下建立起来的。 听起来名头很大,内部机构非常健全,但有将无兵,有的部甚至只有一个部长,一个手下都没有。 整个朝鲜临时政府常驻上海的,也就几十号人。 “于二君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一年前,当时他是代表朝鲜临时政府,赴南洋寻求联盟的……”谷振龙说道。 “杜月生最后一次见他是年节之前,林子安声称母亲病重,要回朝鲜探亲……”马春风又说道,“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姚玉君开始有意的接触方不为!” 方不为也大概能猜到来龙去脉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日本人发现自己和林子安长的几乎一模一样,便有了李代桃僵的计划。 林子安自然不能频繁出现,只能借口回朝鲜,然后等待合适的时机替换自己。 说不定日本人还计划着让自己再发生一次意外。 能失忆第一次,自然也能失忆第二次…… 第四七九章 试探 我怎么觉的,离了方不为,案子就没办法往下查了一样?”陈超纳闷的问道。 陈祖燕和马春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陈超的这句话等于是在打他们两个人的脸。 事涉绝密,调查自然慎之又慎。 与宪兵和警察比起来,党调处和特务处要更专业一些。所以具体的后续调查是由他们二人负责的。 但半个月过去了,这两部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不管是国内还是南洋,没有任何有关林子安下落的消息。 陈祖燕派到朝鲜探查林子安与陈朋消息的手下也无功而返。 岸田倒是交待的很痛快,但这是人家方不为查出来的,和他们俩个没什么关系。 除了内奸名单和内奸传送的一些情报之外,岸田知道的也有限。 他的直接上级是佐木,他也知道佐木上面还有负责人,代号大蛇,但他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任何相关的信息。 另外岸田还交待,同妙刚刚到南京的时候找过他,让他联系掌握的内奸,全力探查邮轮事件的内情。 迄今为止,岸田也只通过陈超的副官传来的情报,推断出于二君住在中央大饭店。 调查陷入了僵局,也让几位长官对方不为的超人一等的能力惊赞不已。 陈超的话说的有些夸张。 特务处和特工总部这么多的特务,也不全是吃干饭的,陈祖燕和马春风更不是无能之辈。 但他们都习惯了案子一到方不为手里,便如疱丁解牛一般迎刃而解,又快又准。猛然间让他们自己调查,进展慢的如同蜗牛爬一般,自然极不适应。 这四位其实都对方不为产生了依赖心理,想着既然有更好更快的方法,为什么放着不用? 谷振龙乐得看笑话,一点都不着急。 既然日本人的计谋已被识破,想要李代桃僵已不可能。 谷振龙不相信,既然有了防备,以方不为的头脑和手段,还能着了日本人的道? “司令,要不还是让方不为出马吧!”陈祖燕和马春风不好意思开口,只能陈超做这个恶人了。 “包的跟个粽子似的,怎么出马?”谷振龙瞪眼问道。 “佐木和同妙不是还没招供么?”陈超转着眼珠说道。 “问了这么多天,除了没用刑,什么方法没试过?”谷振龙反问道,“这两个连一个字都不说,换方不为能有什么用!” “方不为诈唬人确实有一手,让他试试!”陈祖燕又劝道。 方不为很无奈。 这几位长官把他用顺手了,一遇到什么难题,就想让他解决。 问题是,自己真不是万能的啊? 佐木和同妙肯定不会开口,自己只能诈一诈,看能不能从这两个人的情绪变化上推断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方不为无奈的说道:“那卑职就试一试?” “嗯,放心试!”陈超用力的点着头。 方不为哪一次不是刚开始的时候说着试一试,但哪一次到最后让人失望过? 陈超笃定的想道。 说包的跟粽子一样有些夸张了。 方不为受伤的主要是上半身和头部,双腿没受什么伤,左手也是好的,至少能走能动。 真正被包成 第四八零章 大蛇 这十几天里,方不为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也做出过无数种的猜想和推测。 “因为大蛇表面的身份更重要?”方不为说出了他认为最有可能的一种。 佐木心神俱震,根本没有听出方不为这句话用的是疑问的语气。 他定定的看着方不为,发现方不为脸上的神情比他还要震惊。 不好,方不为从自己脸上看出破绽来了。 佐木脸色一板,垂下眼帘,用鼻子冷哼了一声。 但已经迟了! 方不为心中一喜。 自己猜对了? 任方不为怎么问,佐木都再没有了任何反应。 但方不为觉的已经够了! “司令,我要看所有的内奸名单……” 方不为凝声说道。 谷振龙等人全都是一头雾水。 这就有线索了? 佐木照旧一个字都没说啊? 佐木是什么都没有说,但他的表情提醒了方不为。 身为潜伏在南京的地下谍报组织的最高负责人,大蛇的主要职责,便是发展内线,组织并经营好已叛变的汉奸人员,以便尽可能多的收集有关南京政府方面的情报。 任务如此重要,大蛇怎么敢不管不问,全盘交给佐木和岸田负责? 想想大蛇的前任同妙是怎么做的,就能猜出一二。 就算孙振德提供了名单,日本人也不可能直接找上门去,直言不讳的告诉对方:我们抓住了你的把柄,你要不叛变当汉奸,就会公布出去。 傻子也知道贪腐和叛变之间,哪个的罪名更重。 方不为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大蛇,该怎么做? 明处有佐木和岸田就够了,自己只需要躲在更深一层的暗处,根据名单,挑选合适的发展对像,侧面观察和接触,根据对像的性格,背景以及家庭等情报寻找漏洞,制定最佳的诱叛方案,再交由佐木实施。 还可以用公开的身份,发展关系网络,接触更高一级或位置更关键的人物。 之前的同妙和玄苦就是这样做的。 方不为手里拿着内奸名单,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 终于找到线索了。 “司令,我要提审这两个人?”方不为指着名单说道。 这两个都是高级内线,一个在参谋本部第二厅,一个在军政部,无一例外,都能接触到军事机密。 这两个都是一年多以前叛变的,接触他们的人就是代号孙先生的佐木。 以孙振德的权限,还监察不到他们的头上,那佐木是凭借什么依据认为拿钱就能买得动这两个人? 只能是大蛇以其它的身份接触过他们,认为这两个人叛变的可能性很大,才让佐木出动,以重利诱动。 “在孙先生接触你之前,有没有出现过特别的人物,故意接近过你们?” 内奸回忆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方不为另辟蹊径。 “把和你关系比较好的人物全部写下来……” 这两个虽然都是内奸,但双方之间并无交际,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只要寻找他们的交际关系当中重合的地方就行了。 方不为对比着名单,眼睛猛的一亮。 陈群? 陈群又冒出来了? 方不为呵呵冷笑。 “有谁以陈群的名义接触过你们?” “白世雄……” “陈周……” 白世雄是原警察厅缉私处处长,陈周是陈群的堂弟,两个都是陈群的心腹。 怪不得? 藏的够深啊? 方不为不断的冷笑。 一看方不为这样的表情,几位长官就知道方不为审出了结果。 他们也全程参与了审讯,知道的比方不为还多,但怎么就没发现这其中有线索? 谷振龙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好像线索不是方不为找出来的,反而是他发现的样子。 陈祖燕和马春风对视一眼,惊讶的同时也在想,方不为到底怀疑到了谁? 就数陈超最没耐心,急声问着方不为:“到底是谁?” “暂时查到白世雄和陈周!”方不为回道。 “不可能是他们!”陈超摇道说道,“这两人是我和雨农亲自审的,怂的一踏糊涂,恨不得把祖宗十八代都交待出来……也不可能是陈群,不然陈群不会这么配合我们……” “没听明白么,都说了“暂时”!”谷振龙斥道。 “厅长不要急,卑职再确认一下!”方不为笑呵呵的回了一句。 陈超斜着眼睛,看了看包的跟木乃伊一般的方不为,举着拳头冷笑道:“今时不同往日,老子现在一只手能打你三个,你小子给我想清楚了再说……” 方不为哭笑不得。 “滚一边去!”谷振龙一声喝斥。 陈超瞪了谷振龙一眼,谷振龙现在护犊子护得已经不讲任何原则了。 “现在只是怀疑,卑职再审过几位就能确定了……”方不为解释道,“得先把白世雄押回来!” 陈周死了,白世雄还被关在江心岛。 说是几位,但保险起见,方不为将所有的内奸全都审了一遍。 果不其然,其中的大部分都与白世雄或是陈周有过接触的经历,也收过大蛇不少的钱财,特别是孙振德无权监查的这一部分。 白世雄和陈周都只是傀儡,而且还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种。 包括陈群也一样,跟傻子似的被人摆布却不自知。 他们之所以与这些人接触,都是替大蛇牵线,也只以为大蛇见这些人的目的只是单纯的送礼拉关系。 “你们收到的钱财……我是指孙先生给你们的报酬,是以什么方式送到你们手上的?” “不记名存单!” “哪家银行?” “德意志银行……” “交通银行……” “兴业银行……” “和水银行!” 和水金行又冒出来了? 方不为呵呵冷笑。 “查!”谷振龙冷喝道。 “司令,暗查!”方不为提醒道…… 白世雄也被押了回来。 “你接触这些人,都是受了谁的指使?” “陈群!”白世雄回道。 “什么原因?” “赵金山在走私生意中赚不到钱,也不能一直让他倒贴,我们都认为不是长久之计,便想替他揽一些另外的生意,所以才帮他搭桥牵线,……” 军政部负责军事后勤,参谋本部管辖各大军事院校,包括陆军大学在内,全都是大生意! 方不为无声冷笑。 聪明反被聪明误! 银行这里也查到信息了。 日本人很聪明,既没有把钱集中存到一家银行,存储人信息也很分散。 但有了目标,自然不用大海捞针,在极小的比对范围之内,一个人物浮出了水面。 吴雄。 赵金山的头号手下,夜总会的经理。 已经不需要方不为指名道姓的说出是谁了。 赵金山! 几位长官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夸方不为才合适。 陈超提议让他出马到现在,才过去了几个小时? “为什么会是他?”陈超定了定神,极度震惊的问道,“他现在这身份有些低啊?” “不能拿他和同妙比!”陈祖燕叹道,“同妙是攻坚,赵金山是守成,他只要能将已发展的这些内奸控制好,就能源源不断的得到想要的情报。身份太高,太过张扬,反而容易暴露。现在这个身份就刚刚好!” 赵金山经营着夜总会,还做着货运和走私生意,需要与许多官方机构打交道,有了这样的身份,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与关键人物接触,更能和各特务部门搭上关系。 特别是利用走私这一点。 四大特务机构全有自己的缉私部门,而且无一不是最高长官的心腹负责。 陈祖燕又是一声长叹。 他叹的不是赵金山,而是方不为。 陈祖燕不得不承认,与方不为比起来,他和马春风还是有些差距的。 他们是抽丝剥茧,方不为却是直击要害。 方不为总能在这种看似一团乱麻的局势当中,准确无误的抽出关键的线头出来。 方不为也暗暗的叹了一声。 赵金山给自己送礼,求他放人的时候,那是第一次见他。 当时自己就怀疑赵金山见过自己,高思中推测说,可能是赵金山打听到夜总会是被方不为查封的,所以第一次见到他才会那么心虚。 方不为信了一半,再加上忙着查李凤年,一来二去就把这事给忘了。 那一次见自己,应该就是赵金山精心安排的,连孙振德都被蒙在鼓里。 赵金山不惜给自己送了重礼。就是想和自己搭上关系,以方便多接触,更快更多的搜集自己的信息。 高思中还不止一次劝过自己,多与这样的人物来往,以便搜集三教九流的情报。 这也绝对和赵金山诱导脱不开关系。 后来自己忙着查案,一直再没有和赵金山接触过,赵金山便再生一计,又与赵世锐拉上了关系,想和自己间接接触。 对自己贪小利却重情义的推断,就是这么来的。 “赵金山是怎么抓到的?”方不为不解的问道。 “凑巧!”陈超叹了一声,“你去上海暗查陈浩秋之后,赵世锐建议搜捕赵金山,说是可以根据赵金山以前的仇家,来推断一下幕后人物的线索…… 我想着也有道理,便安排人员跟踪了吴雄,没想到真把赵金山给挖了出来……他当时就藏在离夜总会不远的地方,抓到他之后,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我想着等你小子回来后,让你再问一问他,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就没放他……” “真是侥幸啊!”方不为也叹了一声。 赵金山是没料到几位长官对他这般重视,想着根本怀疑不到他的身上,烧了夜总会之后,就随意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计划暗中指挥,等此事尘埃落定之后再正式出山。 确实如赵金山所料,谁都没怀疑到他。 但他没想到玩火自焚,把自个也陷了进来。 所以才有了佐木擅做主张让陈昌坦露身份,主动和陈群接触的事情。 要不是陈昌主动浮出了水面,方不为既便查到陈群头上,但陈群本身并没有参与任何谋划,线索就会再次中断。 真的是阴差阳错。 “但赵金山为什么要烧夜总会?”陈超又问道。 “一是避免被人怀疑。方不为和赵世锐的身份不一样,一般人根本跟不住他们,也查不到他们的行踪。事后我们肯定会怀疑,是不是赵金山透露出去的。但他的夜总会被烧,赵金山自然也就没有了嫌疑。”马春风说道。 “也可能是为了与方不为加深关系,以便以后有机会多多接触!”陈祖燕说道,“为了方不为和赵世锐,他赵金山不惜赔上了一幢夜总会,以赵世锐,更甚至是方不为的性情,事后肯定要想着补偿一下……一来二去,自然就搭上关系了……” “更有可能是故意自污……万一最后陈群和陈昌暴露,就更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了!”马春风又说道。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心功夫……哈哈哈……”谷振龙得意的大笑起来。 现在的赵金山,还被以涉案人员的身份,关在警察厅的大牢里。 陈超也是一阵后怕,他差一点就听了赵世锐的话,放了赵金山。 昨天安排抓捕行动之前,赵世锐见到方不为的时候,还曾当笑话一样的提起了赵金山,说他就是个倒霉蛋,夜总会被烧不说,还被当做涉案人员给抓了起来。 陈祖燕还真没有料错。 赵世锐已经有了想为赵金山补偿一下的意思,告诉方不为,也是想让方不为有机会的话就帮衬一二。 如不出意外,此次结案之后,赵金山就会利用赵世锐,频繁与方不为接触,以便近一步的观察他,掌握他的信息。 “抓不抓?”陈超问着谷振龙。 谷振龙没有回答,而是看着方不为。 “不急!”方不为沉吟道,“抓回来,万一也像佐木和同妙这样一字不吐呢?” “等挖出林子安再说!”马春风说道。 “不止!”陈祖燕接口道,又抬眼看了一眼方不为,“还能放长线钓大鱼?” 陈祖燕还是没有绝了救陈朋的心思。 方不为点了点头。 他其实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 但绝对不能说出来。 他已料到,这几位长官绝对不会同意。 第四八一章 漏洞 赵世锐呢?”陈超皱眉问道,“要不要提醒他?” 想要欲擒故纵,就不能让赵世锐知道实情,不然赵金山就有可能看出破绽。 但万一赵世锐一个不慎,被赵金山拉下水呢? “不至于!”谷振龙回道,“赵金山的最终目标是方不为,方不为没有被替换掉之前,他不会做出打草惊蛇的举动来。” “赵世锐头脑清明,性格坚韧,更自知前程远大,不会干出利令智昏之事来……”方不为保证了一句,又对陈超说道,“而且他干特务也不是一天两天,自然知道保密的重要性……” 方不为不是张嘴就来,而是有依据的。 北伐时期,赵世锐其实并没有立下多大的功勋,只是凭借黄埔军校的资历,升到了少校参议的闲职。 北伐之后,赵世锐深知前程堪忧,决定从头开始,报入警宪学校。毕业后,从调查员干起,历任队长,组长,股长,历任五年,升到现在的警察厅调查科科长。 若是性格不坚韧,哪里能舍得从头再来? 而前世的赵世锐自领事事件之后,也深受委员长信任。败退之前,赵世锐甚至被派到厦门,专门负责为委员长筹建退休之地。 反倒是陈群,是真的当了汉奸,日本兵败后,服毒自尽。 “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也不会乱说……”陈超顿时眉开眼笑,“我没想到,你对他倒是有信心的很?” 对于赵世锐能和方不为交好,陈超也是喜闻乐见。 “但陈群怎么办?”方不为有些头疼。 放是绝对不能放的。 陈群的性格有些偏激,对委员长恨之入骨。而且他妻妾众多,儿子也不少,不一定就会为了一个已暴露的陈昌而乖乖配合。 但若长时间不出现,赵金山绝对会起疑。 “要不,交给杨虎和杜月生?”马春风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谷振龙沉吟道。 其它的不论,对于抗日,这两位的决心比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国人都坚定。 一周以后,赵金山被放出来了。 送他出来的除了赵世锐,还有三区警署的局长李登科。 赵金山的气色看起来很不错。 有赵世锐和李登科的关系,再加上只是正常传唤,所以既便是陈超亲自下的超期羁押的命令,赵金山也没受什么罪,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 “你先回去收拾一下,完了我让人去接你,给你洗洗尘!”临上车的时候,赵世锐对赵金山说道。 “科长言重了,怎么能让你破费?”赵金山客气的说道,“自然是我来安排……” “不用争了,就这样吧……老李,你送他回去!”赵世锐摆了摆手,又上了楼。 老李? 赵金山从赵世锐的语气当中听出的不少的信息。 赵世锐虽然权重,但职级不算高,只以警察厅调查科长的职务比对的话,他比李登科这个局长还要低半级。 “赵……处长的事定了?”赵金山问道。 “你进去之后不久就定了!”李登科笑眯眯的回了一句,又拍了拍赵金山的肩膀,“你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啊!” “什么意思?”赵金山壮似疑惑的问道。 “赵世锐之所以要给你摆酒洗尘,是因为对你有愧……那么大一幢夜总会啊,说烧就烧了?”李登科左右看了一眼,拉着赵金山上了车,才低声说道,“还有你被抓回来,被关了这么多天,也是他下的令……” 这一点赵金山知道,调查科的人审讯他的时候,赵世锐就给传过话,让他实话实说。 赵金山诧异的是,赵世锐这处长为什么升的这么快? 被诬陷之前,赵世锐的缉私处处长一职才只是叙任。 警察厅隶属行政院管辖,但赵世锐深得陈超信任,明显带着委员长一系的烙印,按汪院长一惯的行事风格,就算赵世锐侦破了领事失踪一案,有大功傍身,但能在三五个月之内落实都算是快的了。 但这才几天? “诬陷的事查清了?” 赵金山旁敲侧击的问道。 “不但查清了,还立了天大的功劳!”李登科笑呵呵的说道,“一桩凶杀害案,竟然引出了一桩天字号的内奸案,前两天南京城抓人都快抓疯了,这刚消停下来没多久……” 李登科又顿了一下:“对了,被杀的那人你也可能认识……组织部监察处的孙振德……” “嚓!” 像是被一道雷击中了一般,赵金山两眼直冒金星。 李登科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委员长亲自发电嘉奖……一个处长算什么?反正老子已经决定了,以后就抱紧这根大腿了……” 赵金山暗暗的咬了咬牙,垂着眼帘,装做惊喜的样子说道:“竟然有这等好事?赶快给我说一说……” “你可不要说出去?”李登科瞄了一眼开车的吴雄。 “放心!”赵金山拍了拍胸口。 到了估衣街,赵金山站在楼下,又安排着吴雄去送李登科。 十月的南京依旧酷热,正午的太阳晒的人脸皮发烫,但赵金山感觉自己正站在三九天的雪地里一般,浑身发寒。 仅仅从李登科的嘴里说出的这几个内奸,赵金山就能判断出,丹凤街的联络点被端了。 还有鼓楼北的大爆炸…… 赵金山双眼怒涨,眼球马上就要挤出来的样子。 猛然觉察到有靠近了自己,赵金山心中一惊,伸手就往怀里摸去。 从警察厅出来的时候,赵世锐亲自把东西还给了他,其中就有一把手枪。 “是我!”耳边有人轻轻说了一句。 听到熟悉的声音,赵金山猛的松了一口气。 “先上去再说!” 赵金山点了点头。 “你怎么敢来这里!”上了楼之后,赵金山才惊问道。 这里是赵金山在南京公开的住址,许多人都知道。 赵金山的对面坐着一个女人,穿着旗袍,身材高挑。 但声音却是男声。 是有吉明的副手,领事馆的武官小田。 “机密等级太高,领事阁下不放心交给别人,只能让我来……放心,你还没有暴露,南京的特务机构并没有怀疑到你……” “你怎么知道?”赵金山惊疑不定的问道。 当知道代号孙先生的佐木不但暴露,还被赵世锐追查到了大盛洋行的时候,赵金山第一时间怀疑到自己也暴露了。 但他想不通,如果真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为什么陈超还敢放了自己? “佐木和同妙阁下被炸的尸骨无存,大盛洋行被烧成了白地,什么也没留下来,现在唯一知道你身份的,便只有我和领事阁下……” 赵金山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脸色阴沉的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就是你被陈超抓进去之后起了变故……”小田一件一件的说着…… 南京政府没有上当,不但没有暗杀陈浩秋,反而消除了陈浩秋和杨虎之间的误会。 如此一来,想让特务处与青帮火拼的计划便泡汤了。 佐木看整个计划有失败的迹像,利令智昏,让陈昌向陈群坦露了自己是汉奸的身份,想要胁迫陈群提前发动,引起复兴社与青帮火拼。 他也更没想到,陈群反应竟然这么大,不但不答应,还亲自带人到南京来绑架陈昌。 然后佐木暴露,孙先生的身份被赵世锐识破,赵世锐追查到了丹凤街,岸田又交待出了大盛洋行和内奸名单…… 赵金山实在不敢相信,让整个南京的日谍组织全军覆没的元凶,竟然是佐木和陈群大意之下留下的两个活口? 赵金山全身都在发颤,他恨不得现在就找到陈群,将他碎尸万段。 “陈群为什么不答应?”许久之后,赵金山才咬着牙问道。 原本的计划就是如此,但佐木将诱叛改成了胁迫,时间还提前了好几步。 “他说陈昌这是在玩火自焚……而且委员长也绝不可能让他顶替杨虎,掌控青帮……” 陈群甚至苦劝陈昌,让他按步就班,依照陈祖燕为他铺就好的金光大道稳步擢升既可。 但佐木很清楚,赵金山等不了那么久。 “陈群现在在哪?”赵金山咬牙切齿的问道。 “前两天还在上海!”小田回道,“孙振德之死引发了内奸案,在南京并不是秘密,陈群肯定听到了风声,怕我们报复,出现了几天后又消失了……” “陈昌呢?”赵金山问道,“抓捕行动是四大特务机构联合行动,陈祖燕肯定不会瞒他,他为什么没提前传消息出来?” “他也是猝然不及,在接到陈祖燕下达的抓捕命令时,陈昌才根据孙振德的死因猜到一点,但当时已经来不及了,他根本没办法把消息传出来……” “他现在在哪?” “受伤了,在中央医院!” “意思就是现在联系不上他?”赵金山猛的一惊。 “联系倒能联系的上,陈公馆还有一个我们的内线,但只是一个下人,轻易接触不到陈昌……” “佐木和同妙刚死,陈昌也受伤了,怎么就这么巧?你们就不怕这是南京特务机构故意设的圈套?”赵金山惊声问道。 “应该不会!”小田回道,“抓捕的时候,他和方不为一组,两个人是一起受的伤……” “还有方不为?” “砰”的一声,赵金山重重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伤的重不重?” “陈昌是隔着门中了两枪,没伤到要害……方不为是中枪后摔下了楼,身上多处骨折,但不至于瘫痪……” 赵金山长出了一口气。 事态还没有发展到最坏的程度。 杨定安刚一暴露,便想胁迫杨虎,却被杨虎当场打死。 李无病也是在刚一暴露便自杀了! 等于这两人一个字都没来得及交待就死了,陈群和陈昌并没有暴露。 诬陷案也只查到了这一步。 佐木死了,同妙也死了,大盛洋盛发生过爆炸不说,还起了大火…… 赵金山安然无恙,针对陈昌和方不为的计划也没有泄露。 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陈群。 “赵世锐能画出佐木的画像,为什么就没有画出陈群?”赵金山冷声问道。 “当然也画出来了!”小田回道,“但陈群这两年相貌变化极大,再加上他一直在上海深居简出,南京城里能认出他的没有几个……” 陈群性格偏激,自去职之后,一恨委员长不念旧情,二怕委员长派人暗杀,整日焦虑不安,两年的时间,像是老了十岁一样。 再加上暴瘦了几十斤,模样早已大变。 就连谷振龙见到他的时候,也大吃了一惊。 “还有,陈周和白世雄也被人杀了……南京方面可能会怀疑他们的死与内奸案有关,不知会不会牵连到你……”小田又说道。 “陈群下的手?”赵金山冷笑道。 小田点了点头:“南京城里能根据画像认出陈群的,也就只有这两个了!” 赵金山直接冷笑出了声。 “不愧是从事过秘密活动的老革命,一有风吹草动,便能当机立断……放心,就算陈群暴露了,也怀疑不到我的身上……通知上海,想办法找到陈群,尽快处理掉!” “那陈昌这边怎么办?”小田问道。 “只要让陈昌相信,是南京政府下的手就可以了!” “好!”小田回道。 他看了赵金山一眼,稍稍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上海方面认为,此次事件,你应负主要责任!” 赵金山脸色一黯。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推卸责任,请转告机关长,等计划成功之后,我会向天皇谢罪……” 小田点了点头。 几分钟之后,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出了赵金山的小楼。 “只要赵金山不怀疑陈周和白世雄的死因,就等于最后的一个漏洞也被补上了……”陈超松了一口气。 “还有夜总会被烧这一点,你打算怎么圆过去?”谷振龙又问道。 “不用我来圆,赵金山自己会找借口!”方不为回道。 “这只是赵金山的后手之一,准备用来撇清和陈群之间的关系的。陈群没有暴露,自然还用不上。没人问他,赵金山应该也不会提!”陈祖燕回道。 “赵世锐肯定会问的!”方不为回道。 “你觉的赵金山会怎么说?”陈超好奇的问道。 “有现成的两个背锅的,赵金山不会不用的!”方不为冷笑道。 第四八二章 机会 “叽哩咕噜……”方不为流利至极的说了一大串的日语。 听旁边没有动静,方不为一扭头,看到安知容定定的看着他,眼中却没有一丝聚焦。 方不为的脸色一黑。 这两天以来,安知容盯着自己发呆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嘿,醒醒!”方不为摆了摆手。 安知容猛的惊醒过来,红晕瞬间飞上了脸颊。 这已经算不错了,刚开始的时候,安知容动不动就会脸红,一红就会到耳根。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我待会还有事要出去一趟!”方不为叹着气说道。 “去哪,能不能带上我?”安知容期冀的问道。 “要不,你去问问处长?”方不为揶揄的回道。 “不想带就直说!”安知容俏目一瞪,扔下了手中的词典,“噔噔噔”的出了房间。 她去问的话,至少也是一顿臭骂。 方不为又是一声长叹。 这老师请的请出事情来了。 “又怎么了?”高思中边进门边瞅着安知容的背影,幸灾乐祸的问道。 “你能不能操点正儿八经的心?”方不为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你小子就知足吧!”高思中疑惑的问道,“这丫头要什么有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不懂!”方不为不想说这个话题,随手抓起了外套就往外走。 “你小子这次出去不会要去执行什么任务吧?”高思中狐疑的问了一句,“处长竟然破天荒的不让我跟着你去?” “哪来那么多任务?”方不为怼了一句,“你是老毛病又犯了!” 高思中吃了一次亏,却没怎么长记性,没事就爱打听。 “呸!”高思中啐了一口,“老子不问了……但你小子可别乱跑,老子的命就系在你身上呢……” “知道了!”方不为无奈的回了一句。 他无奈,高思中比他更无奈。 方不为的伤早就好了。 于二君出国当天,正好也是此次内奸案公布结案的当日。 这样一来,邮轮案也算结束了,系统终于大发慈悲,兑算了两次事件的积分。 不多,三百多一点,但是还有道具。 所有的道具各样奖励了一枚之外,还有一本技能书。 是具有疗养属性的恢复技能。 所以方不为的伤才好的这么快。 但为了不让谷振龙等人起疑心,也为了瞒过医院的医生,方不为费尽了心神。 好不容易出了院,谷振龙又将他禁足在了特务处。 这是怕方不为狗胆包天,伤还没好就一个人四处乱逛。 谁也不敢保证,赵金山什么时候会行动。 对外的理由也很强大,肖在明不在,方不为在哪里都是养伤。 这次是真正的禁足。 谷振龙专门命令马春风,安排了高思中充当方不为的警卫,强令方不为到哪,高思中就跟到哪。 方不为无事,高思中的罪责既往不咎。 方不为但凡有一点意外,高思中就会没命。 什么保护方不为,这是在拿高思中胁迫方不为才对。 方不为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特务处。 无事可做,他便找来了安知容,开始强化日语。 方不为自然也觉察到了安知容的一点心思,没办法,实在是找不出比安知容更合适的人选来。 整个特务处,就安知容的日语水平最高,和方不为也最熟,泄密的可能性也最低。 为了尽快的让自己的日语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方不为不得不请安知容当老师。 虽然这个老师不太称职,但方不为的进步非常快。 安知容百分之百的敢保证,以方不为现在的日语水平,就算跑去东京,也绝对不会有人能听出来他是外国人。 但这一个老师请的,安知容的心思也彻底露了出来。 现在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也是奇了怪了。 包括接受过西式教育的陈祖燕竟然都乐见其成,认为方不为多娶一个安知容也没什么大不了。 方不为是有苦说不出。 在谷振龙和陈祖燕的运做下,肖在明被委任为特派员,协助于二群筹建药厂,以后会常驻昆明。 结案后第二天,也就是赵金山被赵世锐释放的那一天,肖在明陪同于二君去了南洋,准备筹集建设药厂的资金。 临走之前,肖在明还提到会让陈心然一家也秘密回国,最好在年关之前,把他和陈心然的婚事办了。 当时方不为刚刚说了一句“缓一缓”,就被肖在明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质问他是不是有了外心。 方不为哭笑不得,就差对天发誓了。 九死一生,火中取栗…… 是生是死,只有和赵金山做过一场才能知道…… 别说安知容,就连陈心然,他都没想好怎么办。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赵金山终于有所行动了,方不为的机会也来了。 为了降低恶劣影响,委员长指示尽快结案,所有内奸从重从快处决。 同时命汪院长通过外交途径,对日本军部派遣间谍在南京从事特务活动一事向日本抗议。 日本人只是一句“绝无此事”便不再理会,国民政府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方不为也早就料到日本人会有这样的态度。 他没有生气,更没有抱怨,只等着赵金山出招。 这次是真正的放长线钓大鱼。 一个手下全军覆没,掌控的内奸被一网打尽的大蛇,就如被冲上了岸的鲨鱼,再没了任何的危胁,只剩等死一条路。 还不如废物利用,给他时间,让他创造出一些价值出来再说。 谷振龙等人全盘同意了方不为的计划。 除了让陈超时不时的提点赵世锐几句之外,方不为再没有计划过任何针对赵金山的任何举动,完全放任自流。 正因为如此,也让赵金山渐渐的降低了戒心。 …… 赵世锐这会正坐在办公室里发愁。 他觉的这段时间的陈超极不正常。 看他跟看贼似的。 只要赵世锐外出,陈超都会找个由头过问一下。 还不止如此。 时不时的还会把赵世锐叫去训一顿,又不告诉赵世锐哪里做错了。 赵世锐都快被搞成神经病了。 他怀疑应该是副官叛变之后,才让陈超越来越疑神疑鬼,看谁都像内奸。 赵世锐拿着一张大红的请柬,落款是赵金山。 不去不行,但去的话,又必须给陈超报备,肯定又少不了一顿骂。 “处长,时间差不多了!”李登科在门口提醒道。 赵世锐咬了咬牙,把请柬扔进了抽屈。 “我去给厅长报备一声!” 看着赵世锐上了楼,李登科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官位高了,权柄大了,赵世锐反而越来越谨慎了? “厅长,我有事要外出一下!” 赵世锐硬着头皮说道。 “嗯!”陈超看着一份文件,头都没抬一下。 这是同意了的意思。 赵世锐一阵错愕。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怎么,等着让我亲自送你?”看赵世锐站着不动,陈超抬起头来问道。 “不敢,不敢……”赵世锐连连摆手,吓的落荒而逃。 “没出息的东西,也不学学人家方不为?”陈超又嘀咕了一句。 …… 方不为坐在车里,正看着马路对面的一幢大楼。 全是红砖砌成,只有四层,方不为怎么看,怎么觉的像前世城中村里刚刚修建起来,还没来得及装修的民房。 但在这个连总统府都只有四层高的年代,眼前这一幢,是真正的大楼。 现在全中国最高的楼是上海的华懋饭店,只有十二层。 南京是首都,最高的楼也只有六层,是中山路的福昌饭店,离这里也不远。 四楼的楼顶挂着一组巨大的霓虹灯,中间围着五个大字:丽华夜总会。 中午才剪过彩,门口全是鞭炮的碎屑,铺了厚厚的一层,像是一层地毯一样。 虽然还不到黄昏,但门口已经停了不少车,夜总会里也传出阵阵的音乐声。 一个月修好这么大一幢楼,并能装修好开业,在方不为看来,已经能赶得上前世肺典时期修建小汤山疗养院的速度了。 可见赵金山下了多大的功夫。 方不为在看楼的时候,赵金山也在楼里看着他。 “那是方长官的车吧!”吴雄在旁边问道,“他为什么不进来?” “应该在等赵处长!”赵金山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 赵金山早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死人,但在死之前,他一定要将最重要的目的达成。 这一个月以来,赵金山反复试探,甚至故意离开了南京好几次,但一切都正常。 没有人跟踪他,也没有人调查他。 只是在调查陈周和白世雄的死因时,赵世锐叫他到警察厅问过一次。 赵世锐查到的线索表明,夜总会被烧和他被诬陷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有很大的可能,就是陈周和白世雄派人烧的。 自然是赵金山故意诱导之下,赵世锐才会查到这样的结果。 赵世锐一直觉的哪里有蹊跷,并且请教过方不为。 害的方不为绞紧脑汁的想了个借口,才把赵世锐糊弄了过去。 赵金山也劝他,查不到也没关系,反正人已经死了,就算查出真相,死人也不可能从土里爬出来,赔他一幢夜总会。 挣钱才是要紧。 有了同患难的经历,两人的关系极速升温,现在已能称兄道弟了。 升了官的赵世锐,嘴比以前更严了,赵金山也没有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但他至少确定了一件事:南京的特务部门并没有怀疑到他。 至此,赵金山才算是放下了大半的疑心。 现在唯一的隐患,就只剩一个陈群了。 陈群一直藏在上海,特高课也查到了他的行踪。可能是陈群料想到日本人在挖空心思的想办法暗杀他,竟然连浦东中学的校长一职也辞了。 陈群平时很少出门,出门也不会离开法租界,而且身边的保镖不会少于十人,特高课根本找不到暗杀的机会。 陈群不敢离开上海,短期内接触不到陈昌,赵金山并不是很担心。 陈昌还在住院。 赵金山也是后来才知道,陈昌胸口中了一枪,虽然没有穿胸而过,但是伤到了肺叶。 中央医院全力救治,但一直不见好转,陈祖燕已经开始联系美国的同学,想要带他去美国治疗。 陈昌知道轻重,赵金山不怕他会露出破绽。 他现在最大目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的接近方不为。 筹划了一个月,甚至加班赶点的修建夜总会,赶在立冬之前开业,最大的目的,还是方不为。 “滴滴……”街角处响起了几声车笛,方不为扭头一看,正是赵世锐的车。 车子没有停,一直绕到了后街,停在了夜总会的后门。 下了车之后,赵世锐才发现方不为的车就跟在他的后面。 “你这是早到了?”赵世锐问道。 “也没几分钟!”方不为回道。 “伤养的怎么样?”赵世锐指了指方不为的伤口。 方不为一直被关在特务处,赵世锐也不好天天去探望。 “好的差不多了!”方不为稍稍的举了举胳膊。 算算时间,从他受伤到现在也快两个月了。就算是一般人,愈合的也差不多了。 看到赵世锐的小车时,赵金山就下了楼,此时正等在后门口。 “两个长官大驾光临,顿使寒舍蓬壁生辉,赵某人不胜荣幸……” “少在这里耍贫,方兄弟又不是外人!”赵世锐斥了一句。 “赵兄说的是……来来来,几位先请上楼!”赵金山热情的招呼着。 方不为没有吱声,只是打量着夜总会的环境。 也不知赵金山砸了多少钱进去,竟连方不为都产生了一种“金壁辉煌”的感觉。 墙面,柱子上全都包着金黄色的绸布,顶上铺着各种角度的玻璃镜面,无数的灯光打在顶上,又反射到了绸布上,给人的感觉像是置身在黄金造就的宫殿里。 看方不为微微有些失神,赵金山心中一喜,故做献媚的说道:“方长官若是喜欢,日后可以常来!” “嗯!”方不为点了点头。 “可以啊!”赵世锐赞了一句,“听说你花了几十万大洋,我还想着难道是用银子堆出来的不成……果然不同凡响!” “花里胡哨的东西罢了!”赵金山适时的露出一丝得意,“真正花钱的,还在上面。” “哦,我倒想看一看……”赵世锐顿时来了兴趣。 一群人上了楼,被赵金山引进一间最大的包厢。 刚进门是一间类似于客厅的房间,但并没有中式客厅那般古板。 中间斜放着一张正方形的茶几,四面摆着四把类似于躺椅的软沙发。 左手是雅间,摆着一张八仙桌,碗筷都是摆好的,摆明了是吃饭的地方。 除了装修豪华一些,用具考究一些,方不为也没看出出奇的地方。 “几位这边请!”赵金山又往右边打着手势。 右边的门紧紧的关着,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东西。 但看赵金山神秘的模样,几个人都能猜到,里面肯定藏着新奇的东西。 门被打开之后,先看到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两边全都是房间。 赵世锐好奇的往第一个房间里看了一眼。 门是玻璃的,里面亮着灯,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情景。 一只一眼,赵世锐就愣住了。 方不为好奇之下,也凑了过去。 是两个外国女人,最多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相貌一流,身材也是绝好。 更关键的是,一丝不挂。 应该是刚刚洗完澡出来。 瑜伽……推油…… 方不为想到了两个词。 “你在这里开青楼?”赵世锐惊诧的问道。 “都未经人事,赵兄若喜欢,带走便是……若是不方便,看上哪个,我来安排……”赵金山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这是想给赵世锐置几房外室的意思。 赵世锐好奇的问道,“从哪弄来的?” “奥匈帝国,奥斯曼帝国的都有……”赵金山回道。 三人一听都明白了,这些都是一战的战败国,大多数还处于内战阶段,甚至有几个民族正在被执行灭绝政策。 战乱饥荒之下,只要能活下去,卖儿卖女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还是算了吧!”赵世锐摇了摇头。 赵金山一点都不着急,又笑呵呵的往前引着,意思是前面还有。 赵金山和李登科算是大开了眼界了。 三种肤色全有,甚至还有几位美艳绝伦的扬州瘦马。 既便真如赵金山所说,都未经人事,但方不为还是能看出这些女人身上浓浓的风尘之气。 “方长官觉得怎么样?”看方不为一副淡然的样子,赵金山惊诧的问道。 “挺好!”方不为笑了笑。 你情我愿之事,方不为不做置评。 “就没一个你喜欢的?”赵金山惊讶的问道。 赵金山暗呼了一口气,其实他更想问这句话。 为了搜集方不为的喜好,赵金山几乎挖空了心思。 姚玉君没暴露之前,对方不为的评价之一是有少年慕艾之心,她也是靠着美貌接近的方不为。 姚玉君死了以后,赵金山一直想利用这一点,却苦于找不到机会。 好不容易机会来了,各种各样各式风情的全准备了,方不为竟然不喜欢? 方不为阅片无数,抵抗力不知比赵世锐和李登科强了多少倍。 更有陈心然,安知容珠玉在前,这些在他眼里,连胭脂俗粉都算不上。 “都挺好!”方不为又来了一句。 赵金山心里一咯噔,脸上丝毫不露声色,又往前引着三个人。 “还有?”赵世锐惊奇道。 赵金山笑了一下,走到过道的尽头,轻轻一推,两扇门应声而开。 一阵悦耳的歌声传来进来。 赵世锐往前一步,看到一位美艳的女子正站在一楼舞厅的舞台上唱着歌。下面坐满了客人,却没有一丝喧闹的声音。 “李明香?”赵世锐失声叫道,“这个也可以选?” 赵金山含笑不语。 方不为往下瞅了一眼,确实很漂亮。 “李明香是谁?” “十大影后之一!”李登科回道。 方不为当即便想到了胡蝶,阮玲玉。 他不由的暗自冷笑。 赵金山还不死心,想要卷土重来。 这不是民国版的红楼么? 民国和后世不一样,狎妓成风,更在胡事等人新文学之风的推动下,官员流连风月场所,甚至是美谈。 这么一幢楼,简直是拉笼腐蚀官员,诱惑其叛变的利器。 看方不为连好奇的样子都不看,赵金山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怒气。 他苦心积虑的准备了这么多,都是为了方不为,之前那些也就罢了,方不为竟然连李明香是谁都不知道? 怕被下面的人看到,赵世锐看了两眼,就让赵金山关上了门。 看方不为波澜不惊的样子,赵世锐若有所思的问道: “你是不是被安小姐给缠怕了!” 方不为脸色一黑。 赵世锐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出方不为心情不好,赵世锐笑嘻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知不知道南京城里有多少人对安小姐暗生爱慕?我都怀疑你的心是不是铁打的?” “不提这个行不行?”方不为翻着白眼回道。 “行行行!”赵世锐越想越觉的好笑,又给赵金山交待道,“他这两天心情不好,过几天我悄悄带他来……但是坚决不能让人知道哦!” “这个我自然明白!”赵金山连连点着头,“要是觉的这里眼杂,我另外安排地方也行……” 赵金山暗呼了一口气。 原来是事出有因。 来你妹! 方不为暗暗的骂了一句。 赵世锐这王八蛋明显就是在看自己笑话。 安知容喜欢方不为的事情,只要和方不为亲近一些的人全知道了。 谷振龙动不动就拿这个笑话方不为,说方不为连婚都没结,就惧内成这般模样,简直把男人的脸都丢尽了。 陈超更是声称,他迫不及待想看看这位陈小姐是何等人物,竟然能让方不为怕成这样? 马春风和陈祖燕虽然没发表过什么意见,但方不为依然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出深深的好奇。 方不为也能猜出他们在好奇什么。 英勇非凡到都快不像是个人了,竟然怕老婆? 他还真没猜错。 这场笑话一闹,几位长官都不同程度的松了一口气。 方不为终于有了一点“人”的样子! 这事没办法解释,方不为也只能在心里骂几句。 老子不是怕老婆,是怕不小心死了以后拖累别人! 第四八三章 收礼 酒宴刚开始,赵金山便专程请了李明香来敬酒。 二十出头,长的很漂亮,身材也好,给方不为的感觉,要比海报上的胡谍漂亮许多。 马春风早就对胡谍有意,甚至在三三年的时候,就在公开场合说过喜欢胡谍的话。 但既便如此,直到了八年以后,马春风声势最隆,权威最重的时候,才巧使手段,遂了多年的心愿,可见民国时期明星的地位之高。 这个年代的明星,身份地位真的不一般,稍微有些名气的,都会有高官巨贾追捧,更何况与胡谍阮玲玉齐名的李明香。 夜总会开业,能请到李明香这种扬名全国的明星来造势,赵金山花的钱肯定是个天文数字,所以请她过来露个面,敬杯酒,算不上过份。 李明香表现的很矜持。 对,就是矜持。 这是给方不为最直观的感觉。 赵金山在着重介绍赵世锐的时候,李明香也只是客气的笑了笑。 看来一个少将处长,还入不得她的法眼。 轮到方不为的时候,方不为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茉莉花的清香味。 香奈儿? 方不为如遭雷击。 这个年代就有这个品牌流入到中国了? 看方不为微微有些失神,赵金山得意的一笑。 他只以为方不为是被李明香迷住了。 每人敬了一杯,李明香借口太累,要回去休息,直接离开了包间。 直到门被关上,看不到李明香的身影之后,赵世锐才回过了神。 方不为鄙夷的瞪了赵世锐一眼。 “不解风情!”赵世锐回瞪了过来。 李明香确实漂亮,但赵世锐也不是初哥。他之所以如此不堪,还是因为明星效应的原因。 就像方不为觉的胡谍也只是一般漂亮而已,但马春风一直念念不忘,费尽了心机都要得到手一样。 方不为又看了赵金山一眼。 赵世锐如果真想留下李明香,不知道赵金山有没有办法? 赵世锐被一个李明香撩的心痒难耐,坐卧不安。 赵金山一眼就看了出来,说是几个男人喝酒太没意思,不如请几位佳人陪酒。 赵世锐和李登科自然趁之若鹜。 方不为也不能表现的过于清高,所以也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果然没出方不为的预料之外,赵世锐点名要那两个大洋马。 没出息的货。 方不为在心里鄙夷了一句。 赵世锐招了招手,叫过了赵金山,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赵金山一脸喜色的点着头。 方不为也没兴趣听他们在那里嘀咕什么,自顾自的吃着菜。 几分钟之后,进来了四个女郎,都是刚刚见过的几位。 赵世锐指着一个穿着旗袍,身材高挑的妙龄女子坐到了方不为的旁边。 方不为认了出来,是一位瘦马,不过没缠脚。 看到赵世锐似笑非笑,表情有些古怪,方不为下意识的一扭头。 这女的竟然和安知容有几分相像? 算了,来都来了,没必要再换,随赵世锐怎么想吧。 旗袍女子刚一落坐,便往方不为身上贴来。 “坐直了!”方不为一声轻斥。 女子僵了一下,刚刚抬起来,准备抱住方不为胳膊的手停在了半空。 “刚受过伤,还没好利索,说说话就好!”方不为摇了一下肩膀,解释了一句。 偷眼旁观的赵金山暗松了一口气。 有佳人在场,气氛很是执烈,酒也喝的极快,方不为也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 赵金山很奇怪。 看方不为面色潮红的样子,应该也醉了。但除了偶尔说两句话之外,他没动过旁边的女子一指头。 反观赵世锐和李登科,已经有些放飞自我了。 等赵金山收回观察的目光,方不为才暗暗的摇了摇头。 是个人就有喜好,有喜好自然就有弱点,赵世锐自然也不例外。 赵金山用温水煮表现蛙的方法笼络赵世锐,赵世锐被引入彀中,其实并不奇怪。 在赵世锐的心里,赵金山的地位并不比方不为差多少,所以并没有防备之心。 才刚满三十岁,已是少将处长,而且在元旦之后,赵世锐就会被正式叙任为少将军阶,春春得意之下有些忘形也是人之常情。 也幸亏赵世锐还知道轻重,除了放浪形骸之外,公务上的事情一句都没提过。 一场酒喝的很快,赵世锐和李登科不出意外的提出要留下过夜。 方不为则以伤还没好的借口拒绝。 太容易上钩,也会让赵金山起疑。 “东西呢?”看留不下方不为,赵世锐也不在意,转头问着赵金山。 “早就准备好了!”赵金山笑着回道。 “唰”的一声,赵金山如同变戏法一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到了赵世锐的手里。 “拿着,客气话就别说了!”赵世锐又把纸递到了方不为的面前。 是一张支票。 当看到上面的金额时,就连方不为的手都抖了一下。 十万美金! “什么意思?”方不为惊声问道。 “金人啊!”赵世锐回道,“你可千万别不要,不然我非被厅长扒了皮不可……” 方不为哭笑不得。 谷振龙拿这话挤兑过陈超一次,方不为也在场。 他只以为两位长官在开玩笑,没想到全都当了真。 这么多,让他怎么收? 十万美金能买三千两黄金,打个实心的不够,空心的绰绰的余。 “放心收着便是……”赵世锐看了李登科和赵金山一眼,隐晦的说道,“三千两黄金,不一定就能买来一个实职少将!” 赵金山眼睛猛的一亮。 赵世锐的少将处长是怎么来的,他也很清楚,但没想到竟是方不为的原因。 算算时间,领事失踪的时候,方不为正在美国。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方不为明显的觉察到了赵金山的异样。 他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得逼着赵金山赶快出招了,不然赵世锐真有可能着了道。 方不为暗暗的想道。 “靠我自己,自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赵世锐一指赵金山,“我这也是借花献佛……日后他若有什么难处,求到你头上的时候,你看着帮趁一二!” 第四八四章 烟土生意 方不为暗自冷笑。 帮什么样的忙,才能抵得上二十多万大洋? 既然是赵金山掏的腰包,方不为自然不会客气。 “赵老板真是人如其名,兄弟我受之有愧啊……”方不为状似感慨的说道。 “方长官客气了!”赵金山眉开眼笑的说道。 是人就有弱点,权利,金钱,美色,总有一样能打动方不为。 方不为的警卫就守在包间外面,四个体格如叶兴中一般的大汉,是谷振龙亲自安排的。 送走了方不为,赵金山又回来给赵世锐和李登科安排着房间。 回到特务处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方不为没有去打扰马春风,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 第二天天刚亮,他才去找马春风汇报。 “美人计?”听方不为说完了经过,马春风一脸古怪的看着他。 方不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马春风肯定是因此想到了安知容。 他现在真是有口难辩。 “你与他之前并无交际,冒然亲近,肯定不可取。但也不能过于疏远,至少要给赵金山留些机会……”马春风说道。 “赵金山肯定会再想办法!”方不为回道,“他能一次送这么多钱,不单单是赵世锐的原因!” 他也没想到赵金山如此直白,一见面就是三板斧。 方不为不是死板之人,若是平常,逢场做做戏也没什么大不了,风气如此,国党的官员并不忌讳这个。 但他和安知容的事闹的沸沸扬扬,赵金山想打听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面对女神一般的安知容都能做如心坚似铁,见了风尘女子突然就变得急不可耐了? 别说赵金山了,给头猪都得怀疑一下方不为是不是在演戏。 “你自己把握好就行!”马春风点头道。 “这笔钱怎么办?”方不为指着眼前的支票。 马春风肯定不会动这个心思,但方不为不提,事后再让他知道的话,性质就变了。 “这是赵世锐拿来谢你的,你放心收着便是!”马春风说道。 方不为对他事事都不隐瞒的态度,马春风还是很欣慰的。 “谢过处长,那卑职就先回去了!” 虽然这钱和马春风没关系,但该有的姿态,方不为还是得摆出来。 “嗯!”马春风点了点头。 等方不为出去之后,马春风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他对方不为是越来越满意了。 活捉了佐木和同妙,侦破了迄今为止最大的内奸案,自然又一次惊动了委员长。 再加上他力挽狂澜,以一已之力挫败了日谍组织针对南洋联盟的阴谋,就连委员长也不好拿年纪小,资历浅做借口了。 冒名领功的赵世锐都连升了两级,真正的功臣却不升,怎么都说不过去。 方不为的军阶再次擢升,升为了中校。 宪兵团的职务也成了上校参谋。 按照马春风和谷振龙等人商议的结果,将高思中另调他用,让方不为暂代一段时日,等赵金山一案结束之后,再正式将他扶正。 但被方不为拒绝了。 他的借口是升的太快,但又不能公布升迁的真实功绩,难免会落人口实。 而且他与高思中相得益彰,这个科长让高思中来当和他当没什么区别。 看他态度坚决,谷振龙等人就做罢了。 都只是以为方不为碍于情义,不想顶了高思中的职位。 真实的原因只有方不为自己知道。 至少也要等赵金山一案尘埃落定以后再说。 果然没出方不为所料,三天后,赵金山找上门来了。 赵金山进不了特务处,见不到方不为,托的还是赵世锐。 说是要请方不为帮忙,去的还是丽华夜总会。 这一次,方不为是真正的大开眼界。 他对赵金山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说他的间谍身份,只论对男人猎奇心理的把握,就没人能比得上。 八个肤色各异的女子在跳舞,观众只有方不为,赵世锐和赵金山。 赵金山吹牛说这是天魔舞,但只有方不为知道,这不过是节奏快了许多的瑜伽。 跳舞的女子身披轻纱,若隐若现,半遮半掩…… 赵世锐已经流了两次鼻血了。 方不为稍好一点。 “那两位西洋佳丽呢?”方不为问道。 赵世锐双眼一瞪:“怎么,想和我做连襟?” “呸!”方不为啐了一口。 赵世锐这话说的太恶心了。 不用想,肯定是被赵世锐养起来了。 方不为也不过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一曲跳罢,几位女子已是香汗淋漓,那一层薄纱贴在身上,更让人蠢蠢欲动。 赵金山微微一示意,一边四个,八个女子围到了赵世锐和方不为的身边。 方不为扫了一眼,按捺下了冲动,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知道赵金山的身份,再来上这么几次,自己也非着了道不可。 “先说正事吧!”方不为把一位想往自己怀里钻的瘦马推开。 正是上次的那一位。 女子幽怨的瞪了方不为一眼。 她靠的最近,看的也最清楚。 方不为明明有反应了,却还能忍得住? “好,先说正事!”赵世锐附合道。 “先下去吧!”赵金山摆了摆手。 “贩运烟土?”方不为诧异的看着赵世锐和赵金山。 赵金山找自己来,还真没有随便找借口。 马春风让稽查股断了烟土的生意之后,南京及周边的市场确实成了空白。青帮倒是想做,但宋思明还没被放出来,下面的人做不了主,上海的青帮也不好捞过界。 复兴社只批发,不做散货生意。 “货源从哪里来?”方不为直接问道。 他在想赵金山是不是又想故伎重演,借贩运烟土,再次挑起青帮的复兴社的冲突。 “吴永斋的货运公司,被我接下来了!”赵金山回道。 “四海公司?”方不为惊问道。 赵世锐点了点头。 这个赵金山什么意思,怎么一点忌讳都不讲了? 吴永斋为了撇清和李凤年勾结的嫌疑,将南京的所有产业都处理了,而且还给谷振龙等人送过礼。 方不为也跟着沾了不小的光,马春风私下给他奖赏了三万大洋。 “连吴永斋都忙着撇清,你们就不怕被李凤年连累?”方不为直言不讳的问道。 第四八五章 各怀鬼胎 是张少帅牵的线,能有什么问题?”赵世锐回道。 张少帅? 方不为愣了一下。 李凤年之前走私的烟土,就来自于东北军。 但方不为想不通,张少帅又是怎么和赵金山扯上关系的? “你竟然有这等关系?”方不为惊讶的问道。 “三年前,我就和东北军有生意来往……” “三年后呢?”方不为直接了当的问道。 赵金山的脸色红了一下:“日本人逼迫过甚,我不得不逃出北京城,收了东北和华北的生意……” “应该是李凤年干的!”赵世锐又解释了一句。 特么的,装的真像! 方不为暗自冷笑着。 赵金山敢这么说,就不怕别人查,方不为也断定他不敢在自己面前说假话。 他肯定与张少帅有过来往,也肯定在九一八之前,在东北和华北做过生意。 这样一来,方不为对赵金山的身份就有了进一步的推断。 关东军特务机关! 而且还有满铁公司在背后支持。 怪不得货场的那些特工那般精锐。 也怪不得赵金山这么有钱。 这个时候,关东军特务机关由关东军副参谋长,伪满洲国军政部最高顾问板垣征四郎负责,土肥圆贤二还只是他的副手之一,正在担任奉天特务机关长。 隶属于日本驻上海领事馆警察署的特高课,不过是配合关东军特务机关搜集情报的一个分支而已。 四年之后,板垣征四郎和东条英机上台,正式抗战开始,土肥圆贤二担任特高课课长之后,才使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特务组织脱颖而出。 赵金山有恃无恐,自然把张少帅也被蒙在了鼓里。 方不为心里连连冷笑,脸上却不露声色。 “张少帅不是也对这个东西深恶痛绝么?”方不为狐疑的问道。 张少帅上了日本人的当,染上了吗啡,今年年初才刚刚戒掉,全国人民都知道。 “少帅抽不抽无所谓,东北军也得吃饭啊!”赵世锐撇着嘴说道。 方不为暗叹了一声。 这两年的张少帅,在国人心目当中的印像实在称不上好,特别是一些坚定的抗日份子眼里,就和卖国贼无疑。 张少帅去年跑去上海戒毒,在杜月生那里住了还没一个月,就收到了王亚樵的炸弹和一封恐吓信,让他滚出上海。无奈之下,他只好借口赴洋考察,离开了上海。 所以张少帅戒毒的事情才传遍了全国。 “金山本来就经营着货运生意,吃下四海公司,也不会招人诟病,再加上一个张少帅做保,经营东北和华北的货运生意自然无虞……”赵世锐帮腔道。 有日本人暗中支持,自然一路绿灯。 方不为又加了一句。 “有了这么大的生意,何苦要再把烟土生意揽下来?这纯猝是吃力不讨好!”方不为回道。 委员长的禁烟令可不是开玩笑的。 青帮和复兴社能把生意做这么大,是因为有圣旨在手。 各地方军阀虽然也暗中种值甚至贩运大烟,但若是不向复兴社上税,只要出了自个的地盘,烟土就会被收缴。 “东北军的军费,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此。想和他们做生意,只能先收了他们的烟土,少帅着重要求的就是这一点…… 鄙人已和邓书记商议好了,除了南京周边的散货之外,剩下的全以平价买给复兴社,我这里只赚点运费……”赵金山回道。 方不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赵金山见缝插针,利用贩运烟土的机会,竟然连邓有仪的关系也搭上了? 邓有仪因为机场失火案,恶了委员长,被撤了一切要职,只留了一个副兴社的副书记。 前一任副书记是林双龙。 但邓有仪职务再低,也是复兴社的四大台柱之一,更担任委员长的侍从秘书足有七年之久。在特务处建立之前,他统领着国党唯一对外的军事情报机构:南昌行营调查科,也有七年之久,国党内部的什么机密他不知道? 这个人要是叛变了,比现在的马春风投了敌还严重。 方不为觉的嘴唇有些发干。 他只以为赵金山栽了这么大一个根头,短时间内根本起不了多大的破坏作用。 但没想到仅仅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赵金山便改变策略,打起了邓有仪的主意。 方不为记的很清楚。 自南昌机场失火案之后,邓有仪绞紧脑汁,百般奉承,一直没有恢复之前的庞信。也正因为如此,他对委员长怨恨至极。 西安事变之时,他是坚定的主战派,主张武力营救,并与贺衷寒合谋,极力煽动复兴社骨干,拥护何英青取代委员长,任海陆空三军总司令,对东北军宣战。 真实用意何在,路人皆知。 日本人也肯定是发现了邓有仪对委员长心生怨恨这一点,想要与邓有仪接触。 方不为暗暗的庆幸。 幸亏留下了赵金山。 没有赵金山,也会有其他的间谍负责此事。 只要有钱,拿金条开路,再有关东军特务机关和满铁公司暗中相助,造出第二个赵金山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到那个时候,怕是邓有仪赵叛变了,自己也收不到任何消息。 方不为暗暗的定了定神,面色不虞的说道:“你们也应该知道,我对这东西一点好感都不看……” 抄了何公馆的时候,方不为可是立过旗的。这么快改变立场,难免会让赵金山起疑。 “扯蛋!”赵世锐一声嗤笑,“金山又不是何世荣,又和你没仇,避这个嫌做什么?再说了,这事基本上已定了下来,不说邓有仪,只论张少帅和你们马处长的交情,你特务处稽查股不但不能查,还得保驾护航……” 意思是方方面面全搞定了,叫你来,只是想分你一杯羹,白送你一笔钱而已。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赵金山是真正的算无遗漏啊。 这等于是张少帅的生意,只要搞定了复兴社,便不会再有人为难。 上海的杨虎,杜月生等人,和张少帅都有交情,马春风就更不用说了。 特务处成立不久,马春风还没崭露头角的时候,张少帅就比较看好他。不但经常在委员长面前抬举他,更把洪公祠那么大一幢园林送给了马春风。 马春风一直记着恩情,所以在西安事变之后,才主动到委员长那里,求下了看管张少帅的任务,并派第一亲信高思中负责。 这一看,就看了二十五年。 高思中也只凭着这一件功劳,熬成了国党少将。 看方不为沉吟不语,赵世锐只以为他是在举棋不定,又劝道:“路全铺好了,又不用你出力,有什么可犹豫的?” “方长官也不用多虑,我是真想和你亲近亲近……我的为人,你也应该听过一二,就喜欢交朋友……朋友多了路才好走!” 赵金山觉的方不为真是太难对付了。 见了绝色不动心? 白白送上门的钱也不要? 再不答应,就是不识抬举了。 方不为问赵金山抱了抱拳:“金山兄日后有用的着在下的地方,只管言语一声!” 赵金长暗松了一大口气。 能从方不为嘴里说出一声“金山兄”,真是太难了。 “那就先谢过方兄弟了!”赵金山眉开眼笑的说道。 方不为越是谨慎,赵金山越不怀疑。 一个优秀的特务,哪里是那么好拉笼的? 收了钱,自然要拿出态度来。 方不为回了特务处,便让高思中叫来了何友国。 现在整个特务处都知道,高思中受李无病牵连,扯进了诬陷案和内奸案,若不是方不为求情,别说科长了,不坐牢就算不错了。 明眼人也能看的出来,高思中这个副科长,其实就是在替方不为占位。 所以见了方不为,何友国一点都没有平级的模样,就像面对马春风时的样子。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还望何股长行个方便!”方不为笑呵呵的说道。 “哪里哪里,方股长太客气了!”何友国笑着回道。 客气的还在后面呢。 方不为将几根金条拍在了桌子上,推到了何友国面前。 “这点钱,拿去请兄弟们喝杯荼!” “这何使不得……”何友国吓了站了起来。 要不是怕人笑话,他都想给方不为送礼了,哪里还有反过来的道理。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高思中不满的斥道。 手下这帮人是什么德性,高思中比方不为更清楚。 “那就多谢科长,多谢方股长了!”何友国半推半就的把黄金拢在了袖子里。 “这是定例……只要这生意能做下去,每个月都会有这么多!”方不为又解释了一句。 何友国眼睛猛的一亮。 方不为微微的垂下了眼皮,心中冷笑不已。 撵走了何友国,高思中不解的问道:“只有下级给上级孝敬的道理,哪有上级给下级送钱的?” 自己收的难道还少了?方不为嘀咕了一句。 “不能光让马跑,不让马吃草!”方不为不在意的回道。 “我看你就是钱多的烧手了!”高思中冷哼道。 赵金山定下的份子,方不为一分为四。 自己留了四成,剩下的则是马春风,高思中,何友国三人平分。 高思中推辞不要,方不为佯装发怒才让他收下。 当天夜里,这条情报就到了赵金山的案头。 “这才是聪明人啊!”赵金山赞叹了一句。 照顾了上司,又笼络了手下。 “看来他是想把这个当长久生意来做!”穿着女装的小田说道。 “长久才好!方不为这样安排,才说明他没起疑!这也给我们提前制造了便利条件……”赵金山冷笑道,“等计划成功后,才有更好的借口,让‘方不为’给各位长官送礼……” “还有,你那边也要加快进度了!”赵金山又交待道,“方不为戒心太重,不太好打交道,我这边收集的情报太少……” “好,我回去就安排!”小田回道。 “我和处长出去一趟,你要不要跟着去!”临出门的时候,方不为给高思中交待道。 “去哪?”高思中下意识的问道。 “宪兵司令部!”方不为回道,“谷司令相召!” 一听谷振龙,高思中就头皮发麻。 “还是算了吧!” “那你待着!” 方不为刚刚起身,听到外面传来了军靴落地的声音。 是安知容! 今天没安排他过来啊? “你又去哪?”方不为穿着便装,一看就是要外出的样子。 “跟处长出去办点事!”方不为回道。 安知容跨进门来,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这两天去哪了?” 方不为没回答,只是翻了个白眼。 安知容往前一凑,差一步就贴到他身上了。 方不为下意识的往后一退。 “你出去鬼混了?”安知容脸色一变。 这女人什么鼻子? 自己回来后竟然也忘了洗澡。 应该是看跳舞的时候沾染上的,方不为甚至怀疑有催情的作用,不然他不会那么大的反应。 方不为没有回答,只是问道:“你有事!” 看安知容的脸色不对,高思中凑了过来,使劲了抽动了两下鼻子。 “大惊小怪,薰香而已!”高思中幸灾乐祸的说道,“他这两天虽然外出,但晚上都是回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看着方不为坦然的神色,安知容暗暗的咬了咬牙。 确实是薰香,但这种薰香不但价格不菲,而且只有女人会用,要是没去鬼混,方不为身上哪来的这种味道? 看安知容咬紧牙关,泣然欲滴的模样,方不为一个头有两个大。 这才哪到哪? “和赵世锐吃了一顿饭,吃完饭就回来了……”方不为无奈的回道。 “还有呢?”高思中坏笑道。 “看了一场舞而已!” “嗯?” 安知容眼睛一亮,快要转出眼眶的眼花将瞳孔映的闪闪发亮。 吃饭时看女子跳舞,甚至有佳丽名媛做陪,在这个年代再正常不过了。 坐的近了沾染一些很正常。 “你晚上有没有时间?”安知容又问道。 “还不一定,怎么了?”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正色的问道。 第四八六章 酒会 “咻……咻……”方不为使劲的抽了两下鼻子。 虽然安知容中跟在他身后,但方不为还是闻到安知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而且似曾相识。 “香奈尔?”方不为下意识的问到。 安知容愣了一下,眼睛睁了好大。 “人家那叫沙内,不叫香奈尔……”安知容诧异的问道,“你连这个都懂,是谁教你的?” 安知容出身外交世家,专修外语,日语,英语的水平足以乱真,俄语,德语,法语的水平也很不错。 法文译成英文,英文再转换成汉语音译,再历经上百年,能有个相似的叫法就不错了。 没见后世的专家把委员长的名字还给译成了常凯申么? “哪来的?”方不为不答反问道。 “买的呀?”安知容回道,“不过南京买不到,得到上海的大洋行去买。” 这种小事,安知容没必要骗他,方不为虽然没了解过,但不妨碍他理解其中的道理。 连火柴都要叫洋火,铁镐都叫洋镐的年代,更遑论奢侈品了。 贵还是一方面,关键是缺货,没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根本买不到。 “这个呢?”方不为不确定的指着安知容手里提着的一个包。 灰不溜秋的颜色,肯定是皮的,稍有些大,包口的地方是两道铜箍,包带是铜制的环扣连起来的链子。 在方不为看来,要多土有多土,连前世农村大妈背的人造革皮包都比这好看几倍。 “自己认!”安知容得意的指着包上的一个铜制铭牌上的几个字母说道。 “路易登威?” 方不为觉自己哔了狗了。 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孤陋寡闻? 上一次在夜总会喝张裕红酒的时候,就差点丢了大人。 他又回过头来,仔细的打量了一遍安知容的穿着。 安知容今天这一身行头,全都是顶级名媛的做派,也不知是谁教给她的。 这次安知容是真正的吃惊了。 “你一没留过学,二没出过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安知容好奇的问道。 方不为没有回答,快走了几步,上了马路,看到路边停着两辆小车。 安知容一直追着他的屁股问,满心满脸都是好奇。 方不为觉的安知容的心态很奇怪。 不该她撒娇的她乱撒娇,比如方不为有意疏远她,不想和她过份接近的时候。 但该她吃醋的时候,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顾着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以方不为鼻子一抬就能闻出香水品牌的水平,达不到民国版贾宝玉的这个层次,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方不为快走一步,上了前面一辆,“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跟在后面的安知容傻眼了。 前一辆车里坐着马春风,再给她加一个胆子她也不敢坐进去。 方不为就是故意的。 安知容咬了咬牙,只有坐上了后面一辆。 后面坐的是林双龙。 “林叔叔!”安知容乖乖的打了声招呼。 “嗯!”林双龙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再没多说一句话。 他为人便是如此,既便心中再好奇,也不会多问一个字。 “怎么了?”方不为上了车之后,马春风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方不为回了一句。 今天是去参加宋子文发起的内部交谊会,以庆祝中国建设银行公司南京分部成立。 关于这个银行,方不为没什么印象,但林双龙给他解释过几句。 林双龙如果没说假话的话,按照方不为的理解,这家中国建设银公司应该是中国投行业的鼻祖,由多家著名外资银行投资,更控制着国内大大小小无数家银行的命脉。 今日赴会的,全都是南京城大大小小的银行股东和经理,再加上钱慕尹,陈祖燕,谷振龙,孔祥西等一些军政两界的要员。 本来没马春风什么事,但马春风暗中让方不为通过陈祖燕和谷振龙的关系,弄来了几张空白的请柬,说是要进去化缘。 马春风计划急速扩张外派机构,但陆军署的拨款都有定例,根本不够他挥霍,只能另外想办法。 大银行和外资银行他不敢想,马春风敢想,委员长也不会答应。 马春风的目标是一些中小型国有银行和私人银行。 “处长,为什么要带上安知容!”方不为狐疑的问道。 “他父亲现在是中原公司的董事,中原银行的经理……”马春风回道。 原来如此? 马春风是想打亲情牌。 安知容的出身相当不凡。 祖父安勤,是康有为的十大弟子之一,光绪皇帝保皇会的副会长。 曾在二十五岁就担任日本横滨大同学校的总教习。 北洋时期,他又辗转南洋,日本,美国等地,联络华侨志士,筹集经费和筹划反袁起义,是真正的老革命。 虎父犬子。 到了父亲安良这一辈,就逊色的多了。 安良留日多年,之后又赴美国留学,有华盛顿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的双学位,回过后,在司法部,外交部,内政部均任过职,但一直才能不显。 考虑其父亲的影响力,之后南京政府又派他常驻美国,担领事秘书,随员等职务。 利用工作便利,安良也会传一些有关国外的军事情报回来,当时就是由正任侍从室秘书的林双龙负责的。 其中的一部分,林双龙又会交由特务处处理,一来二去,三个人之间也越来越熟了。 安知容赴美留学归国之后,安良便请托林双龙和马春风,将安知容安排在了特务处。 看来安良是调回来不久,正好被马春风瞅准了机会。 但马春风让自己凑什么热闹? 自己一不认识银行家,也不认识大老板,唯一认识的一个于二君,还带着舅舅在南洋筹款。 方不为狐疑的想到。 马春风不说,方不为也不好问,小车出了特务处本部,开向扬子大饭店。 宋子闻整整包了一层楼。 两间大宴会厅,一间用来用餐,一间用来参加酒会。 这是非常正式的西式酒会,上一式的方不为也没参加过。 会场内的戒备非常森严,由宪兵侍卫团负责。 第四八七章 追星 会场外围则由首都警察厅负责。 赵世锐这会就站在会场的门口,身边除了调查科的特务,还有专门负责登记的接待人员。 “雨农兄,乃建?”赵世锐诧异的看了看西装革履的马春风和林双龙,又瞅了瞅跟在身后的方不为和安知容。 “过来打打秋风!”马春风低声说道。 “我说呢!”赵世锐了然的点了点头。 方不为没出现之前,特务处与警察厅调查科的合作就比较频繁。他们三人关系本就熟捻。 去年年底的时候,马春风陪委员长去江西视察,就是赵世锐和林双龙联手,误将改组派的头头脑脑当做反蒋分子抓了起来,两人最后都被汪院长逼的下了大狱,称得上是难兄难弟。 赵世锐虽然升官了,但并没有摆长官的架子,三人之间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论职务,赵世锐已是少将处长,马春风只是上校处长。论军阶,元旦之后,赵世锐就会叙任少将,马春风依然还是上校。 但谁都知道赵世锐这少将处长和正式少将的军阶怎么来的。 少将处长是因为找到了失踪的领事,解决了日本以此开战的冲突。 叙任少将军阶,则是因为赵世锐根据孙振德被刺一案,侦破了国民政府迄今为止最大的内奸案,并催毁了潜伏在南京最大的日谍组织。 但有资格知道内情的,都知道这两起事件是怎么解决的。 冒名领功的赵世锐的军阶破天荒的升了两级,而真正的功臣方不为,却只能升一级,而且还要各位长官,包括委员长在内,都要绞尽脑汗的替他找借口。 只要是知情人,都替方不为觉的委屈。 拿了赵世锐的三千两黄金,也就只有方不为觉的甘之若饴,就连陈超都觉的有些不值。 在这种情况下,见了马春风和林双龙,赵世锐的腰杆子自然挺不起来。 三人随意的说了几句,马春风便先和林双龙先进去了。 方不为也想进去,但被赵世锐拦了下来。 “赵处长!”安知容礼貌的笑了笑。 “叫大哥!”赵世锐板着脸训道。 安知容的脸一红,方不为的脸却一黑。 再让安知容待下去,天知道赵世锐还会开什么样的玩笑出来。 “你先进去!”方不为朝安知容扬了扬头。 “嗯!”安知容甜甜的笑了笑。 只要有外人在场,安知容还是非常懂分寸的,高思中除外。 “瞎扯什么呢?”方不为瞪眼说道。 在谷振龙和陈超怂恿下,方不为和赵世锐已上过三香,换过金帖,义结金兰了。 这声大哥真不能乱叫。 “得了便宜还卖乖?”赵世锐瞪着方不为,“我在这里站岗放哨,你却搂着佳人吃香喝辣,太他娘的不公平了!” 方不为翻了个白眼:“我拼命的时候,你还在睡大洋马!” “扯蛋,上赶着给你送,你自己胆小不敢要罢了!”赵世锐顿了一下,又说道,“还有,要不是你乱出主意,站在这里的怎么可能是我,就算不是雨农兄,也至少得是你!” 马春风急速扩建外派站组,得力一些的人手全都被派出去了,本部强一些的武装力量,也就剩方不为的肃谍股,不然此次的警卫任务,很有可能就会让特务处来执行。 而马春风如此急切,还真是方不为的功劳。 上次马春风让方不为兼任侦察股长的时候,方不为推辞之后,又向马春风建议,现阶段特务处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对日军的军事情报收集和反谍方面。 南京是首都,有宪兵特务,党调处,特工总部,还有赵世锐的调查科,特务处本部人多人少,并不能起到关键的作用。 之后又发生了邮轮案和诬陷案,马春风超发觉的方不为说的有道理。 与日谍组织相比较起来,国党针对日本人的情报收集真的太慢了。 所以马春风才急着利用南昌行营调查科分支机构遍布全国的便利,快速的扩建外派机构。 以往的时候,这种政要聚集的大场面,大部分都是特务处负责警卫,但现在特务处没人,自然就落到了警察厅调查科的头上。 所以赵世锐才会这么说。 “没功夫跟你闲扯,我选进去了!”方不为说道。 “等等!”赵世锐扯着方不为的袖子,把一个东西塞到了他手里,“想办法,让李明香给我签个名!” 方不为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张李明香的演出照片。 “李明香也在?”方不为下意识的问道。 “不但李明香在,胡谍也在!”赵世锐回道。 看来今天的排场不小。 “你这么大岁数还追星?”方不为诧异的问道。 “你怎么不拿这句话问问你们马处长?”赵世锐瞪眼问道,“我这算个屁,至少没堵着人家不让走,非要请人家吃饭!” 方不为噎了一下。 他把马春风和胡谍的旧事给忘了。 看来今天的马春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试一试吧!”方不为无奈的说道。 “交给你了!”赵世锐郑重其事的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 方不为哭笑不得。 他甚至怀疑,李明香要是间谍的话,只要投怀送抱,赵世锐说不定敢当场叛变。 这个年代的粉丝,才叫真正的死忠粉。 马春风和赵世锐追星的时候,至少还有理智。 普通人追星可是连命都不当回事。 阮玲玉自杀的当天,只是上海跟随自杀的影迷,就有十数位,这是证实后登报了的。没登报和外地有多少还没统计过。 出殡当天,有三十万影迷前来送葬,这还是交通和讯息极为不发达的民国! 民国时代的思维,方不为真心看不懂。 进去之后,方不为才发现,安知容就在刚进门口的地方等着他。 旁边有一位高大的洋鬼子正献着殷勤,安知容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看到方不为的时候,安知容猛的一喜,跑过来抱住了他的胳膊。 “这是我男朋友!” 说的是英语,但这句比较简单,安知容说的也不快,所以方不为还听得懂。 第四八八章 引荐 “sorry!” 洋鬼子很绅士的道了歉,转身进了餐厅。 “什么东西?”看方不为手里拿着照片,安知容好奇的问道。 方不为顺手递了上去。 “你也是李明香的影迷?”安知容觉的很好笑。 “是世锐兄!”方不为叹了一口气,“他让我签名,可我认识李明香,李明香不认识我!” 安知容掩口娇笑了几声,拿着照片晃了晃:“交给我吧!” 方不为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安知容出身不凡,算得上名门世家,说不定就认识李明香。 现在才五点半,晚餐六点开始,早到的客人正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聊天。 方不为和安知容进了餐厅之后,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男的英气逼人,女的美艳绝伦。 “过来!”方不为远远的听到了谷振龙呼喝的声音。 他扭头一看,谷振龙正在和一位相貌英俊的中年男子说着话。 是真的相貌英俊,称得上仪表堂堂。 挺胸拨背,站立如松。 只从姿态上,方不为就能看的出来,这位应该是军人。 方不为举步往前走。 安知容紧紧的搂着他的胳膊,再加上谷振龙的这一声招呼,将餐厅内大部分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方不为也做不出失礼的动作出来。 “司令!”穿着便装,场合也不对,方不为也没有敬礼。 “荩臣,这便是我之前给你说起过的方不为!”谷振龙介绍道。 “长官好!”方不为低头称呼了一声。 “果真是一表人才!”中年男子叹了一声。 谷振龙含蓄的笑了笑。 方不为心里有些讶异,他还是第一次见谷振龙笑的这般矜持。 “这位是张自中将军!”谷振龙又说道。 “张……张将军!”方不为胸口一热,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啪!”的一声,方不为挺胸立正,标标准准的敬了一个军礼。 刚刚还搂着她胳膊的安知容差点被甩的摔过去。 这位是真正的抗日英雄,抗日战争中,中国战死的最高将领。 危急时刻,以集团军总司令的身份,亲率部卒上场杀敌,真正做到了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而没有后退半步。 他的尸体被抢出来之后,伤有八处。其中炮弹伤二处,刺刀伤一处,枪弹伤五处,全部都在正面。 方不为的眼眶有些发热。 “没出息的东西!”谷振龙斥了一句。 方不为低了低头。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张自中疑惑的问道。 谁都能看出来,方不为敬礼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做出来的,敬佩也是发自内心。 方不为点了点头:“久闻将军威名!” 一年前的长城会战,张自中率部两次以少胜多,打的日军不得不后撤,这在正式抗战之前极为罕见。 再往前一些,军阀混战时,张志中将军也是他的手下败将。 谷振龙能当面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他和张自中的关系确实好。 “纪常兄不止一次提到过你!”张自中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做的好,再接再励!” “是!”方不为猛的一挺胸,干脆利落的应了一声。 “你第一次见老子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么激动?”谷振龙翻着白眼问道。 方不为哭笑不得。 连这个都计较? 他刚要解释一句,谷振龙怒目一睁:“滚蛋!” 方不为撇了撇嘴,拉着还在发愣的安知容离开了。 “那些事真是他做出来的?”方不为听到张自中小声的问道。 “我还能骗你不成?”谷振龙回了一句。 “还真是少年英才……” “你想干什么?”谷振龙警惕的问道,“老子是让你以后有机会的话,帮着照看一二,可没让你动歪心思……” 方不为心里暖烘烘的。 餐厅里大部分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看到了吧?”马春风稍稍有些得意。 “他当真没有什么厉害的来历?”旁边的中年男子问道。 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长得也斯斯文文,依稀能看的出来,年轻时应该是一位帅哥。 “这还不够?”马春风指了指谷振龙。 中年男子沉吟了一下,还是没说话。 “那你再看看吧!”马春风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 “太失礼了!”安知容娇嗔道,“都怪你,我都忘了问好!” “张将军啊,你不知道?”到这会了,方不为的心情还没有平复下来。 “知道啊!”安知容点了点头,“但你也没必要这么激动吧?” “你还是追你的星去吧!”方不为指了指安知容手上的照片。 算了,纯猝说不到一条道上。 安知容瞪了方不为一眼,又问道:“你认识谷司令?” “多新鲜啊……”刚刚说了半句,方不为就反应了过来。 同是机要秘书,但和陈心然比起来,安知容知道的要少很多。 陈心然在任的时候,负责机密文件的整理归档,而安知容主要负责翻译外文文件。 也就是偶尔的时候,齐振江会让她翻译一些截获的日文电码。 所以安知容对于和方不为任务有关的情报,知道的还真不多。 “你不知道我在宪兵司令部还有职务?”方不为话峰一转。 “知道啊,但我不知道谷司令对你这么好?”安知容好奇的问道。 若不是自家子侄,或是有极为亲密的关系,谷振龙根本不可能在这种场合替方不为引荐张自中这样的人物。 方不为自然不会给她解释。 看到马春风,方不为刚要过去,会场里又响起熟悉的声音。 “过来!” 是陈祖燕。 方不为一回头,果然看到陈祖燕看的就是他。 不似谷振龙身边那般清静,陈祖燕的周围围满了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大堆,中国的外国的全都有。 “是陈部长?”安知容兴奋的问道,“也是在叫你吗?” “要不你别过去了!”方不为说道。 “为什么?”听到陈祖燕果然是在叫方不为,安知容脸上焕发着迷人的光彩,“我今天可是你的女伴!” “谁说的?”方不为皱眉问道。 “处长!”安知容脖子一扬。 第四八九章 装大发了 方不为下意识的一扭头,看到马东风和林双龙正陪着一个中年男子,三个人全都看着他。 看到中年男子的相貌时,方不为下意识的看了看身边的安知容。 是一位老帅哥,和安知容很相像,有八成的可能是她父亲。 方不为的心里一咯噔。 马东风专们让自己陪着安知容,不会是动什么歪心思了吧? 方不为往这边走来的时候,关注的人才知道陈祖燕喊的那一声,叫的就是方不为,此时再看到他气质非凡,女伴也美艳动人,便下意识的多看了两眼。 陈祖燕相召,方不为自然不敢怠慢,正怀疑的时候,就带着安知容走到了陈祖燕的眼前。 围观的人让开了陈祖燕的视线,方不为看到陈祖燕的身边还站着两位。 正中一位个子不高,其貌不扬,戴着一副眼镜。 另位一位也戴着眼睛,稍胖一些,看起来年纪也大一些。 四周的人全都以他二人为中心,包含外国人也不例外。 这两位他还真认识。 宋子闻是见过照片,孔祥西是见过本人。 “是你?”孔祥西扶了扶眼镜,惊奇的看着方不为。 他还真对方不为的印像不浅。 和于二君商谈药厂筹建事宜的那几天,就是方不为在贴身负责于二君的安全。 他对方不为的印像之所以比较深,一是由于于二君和谷振龙当时对方不为的态度,二则是由于他想尽了措施,也没将自己的亲信安排成于二君的助手,反而是方不为的舅舅肖在明轻轻松松的摘了果子。 为此,他还被委员长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事后,他想了好几天才想明确,名不见经传肖在明横空降生,很有可能就和他这个外甥有关。 “孔部长好!”方不为笑了一下,又转向了宋子闻,“宋部长好!” 其他人他也不认识,方不为只是礼貌的笑了笑。 “部长!”方不为又转过身来,看着陈祖燕。 “是宋部长想见见你!”陈祖燕难得的露出一丝和绚的笑脸,说话的口吻也是对自家晚辈一般。 “什么宋部长,早辞了!”宋子闻开朗的笑了两声,看着方不为说道,“我见过你,真的很不错!” 方不为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想起来,在什么处所见过宋子闻。 这种场合,他自然也不能主动问出来,只好礼貌的笑了笑。 “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宋子闻看着方不为,缓缓的念了两句诗。 方不为不知道是谁写的,但大概能听懂是什么意思,知道宋子闻在夸他。 他也只认为是由于陈祖燕的关系,宋子闻在有意抬举自己。刚要说声谢谢,听到旁边传来微不可察的吸气声。 方不为一抬头,创造孔祥西满脸都是惊奇,刚刚的吸气声就是他发出的。 “他干了什么?”孔祥西指着方不为问道。 现场这么多人当中,就他最懂得这个妻弟的秉性,以往的时候,哪里见他这般夸赞过年轻人? “感叹一下而已!”宋子闻淡淡的回道。 宋子文的语气有些疏离,孔祥西也不在意,只是好奇的看着方不为。 往年恰逢宋子闻出国,由孔祥西暂代国民政府财政事务期间,由于委员长江西“剿匪”事宜,仅仅的半年时间,不但败光了宋子闻绞尽脑汁积攒下来,打算用来抗日的资金,更举债近上亿银元。 为此,宋子闻与姐夫和妹夫大闹一场,愤而辞往了所有公职。 固然过往了一年,宋子闻也在亲友的劝解下重新出山,替国民政府筹集资金,但对姐夫孔祥西无条件支撑委员长,没有一点束缚的态度极为不满,两人时不时的就会争执。 所以他此时对孔祥西的态度才会这么冷谈。 “回往之后,我就将这两句写下来,让立夫转交给你!”宋子闻笑吟吟的说道。 方不为受庞若惊,微微的一弯腰:“谢过宋部长!” 旁边顿时传来几声惊奇的吸气声,就如刚才的孔祥西一般。 方不为抬起了头。 陈祖燕的脸色如常,但四周的人全都一脸惊奇的看着方不为。 宋子闻只是夸自己两句而已,有这么奇怪么? 方不为不解的想道。 “莫要辜负了长辈对你的期看!”陈祖燕又板起了脸,循循善诱道。 在这个年代,长辈这两个字可是不能胡说的,方不为诧异的看着陈祖燕。 “往吧!”陈祖燕哪里会给他解释,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方不为一头雾水的拖着安知容离开。 在看到宋子闻和孔祥西的第一刻,安知容就处在发懵的壮态,像是在魂游天外,现在都没恢复过来。 现在还没有四大家族的说法,但“蒋宋孔陈”这四姓连在一起的叫法已是流传广矣。 陈祖燕称方不为是他和宋子文的晚辈,宋子闻不但没否定,还对方不为青睐有加,孔祥西态度固然正常一些,但看情况,也是认识方不为的…… 安知容本就对方不为倾心不已,现在更是加上了一道完善的光环。 别说安知容,就连方不为也有些发懵。 他能看的出来,宋子闻确实对自己很观赏,但他实在记不起来,两个人之前有过什么交集? 两个人还走几步,又是一声“过来”。 是陈超! 方不为打了个激灵,快步的走到陈焯的眼前。 “来,叫人……”陈超兴奋的拉过方不为,给他先容着几位军中的重要人物。 陈超还是受了陈祖燕的启发。 陈祖燕能以方不为的长辈自居,他有何不可? 到这会方不为才反响过来,这些“长辈”是怎么来的。 都是从谷振龙这里论起的。 方不为的情商再低,也知道怎么应对,几句话下来,就给人留下了“聪慧而不失郑重,老成却又机敏”的印像。 这三场下来,厅中不论男女老少,都用奇怪的眼力看着他。 方不为暗暗的感叹了一句。 今天可是装大发了! 真真的是始料未及。 只认为随着过来打场酱油而已,没想到这么引人夺目? 以后想要低调行事都难。 第四九零章 锥在囊中 方不为甚至隐隐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来。 一个特务,最怕的就是让人记住这张脸。 也怪自己长得太出众了? 方不为恬不知耻的暗叹了一声。 终于没有人再叫自己了,方不为低着头,拉了一把安知容,往马春风那边走去。 他还不知道,宴会厅中间的一道帷幕后面,正有几双眼睛在盯着他。 这一半宴会厅是酒会的场地,几位化好妆的演员正透过缝隙,好奇的看着餐厅的这半边。 除了胡谍和李明香之外,也不乏一些小有名气的明星,之所以没有让她们出现在餐厅,是因为餐厅里好多人想还要借此机会交流勾通,联络感情。 这些明星佳丽一进场,在场的男宾客十之八九都没有心思说正事了。 “这是哪一家的公子哥,长的好俊俏!”一位漂亮的女演员发着花痴。 “姓方,难道是福建方家?”另一位说道。 “应该不是,你看曾次长都没和他打招呼……” 这边小声的讨论着,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胡谍和李明香坐在一起,也在看着方不为。 胡谍是电影皇后,李明香也位列十大影后之一,两人自然是认识的。 “以前没见过啊?”胡谍好奇的说道,“但这么多权贵都认识他,应该很有名才对啊?” 李明香没有回答,一双妙目在方不为的身上流恋忘返。 她也没想到,方不为的身份竟然这么不简单。 赵金山让她敬酒的时候,说方不为是宪兵司令部的上校参谋时,她也只是稍稍的惊讶了一下,想着方不为这么年轻就有了上校的职级,肯定是凭借裙带关系上的位。 但现在看来,这条裙带不是一般的粗! “你们不是说他没什么来历么,为什么连宋部长和孔部长都认识他,陈部长还说他是晚辈?” 安良看着往这边走来的方不为,诧异的问着马春风和林双龙。 这会两人变成了一前一后,并没有挽在一起。 安知容还在发懵,只是机械的跟在方不为的身后。 马春风也在暗暗惊讶。 他也没想到,宋子闻对方不为的评价为竟然这么高。 陈祖燕和陈超能以晚辈的姿态待他,肯定是谷振龙透出过这种心思,不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提及。 带方不为过来,效果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锥在囊中!”马春风言简意赅的回道。 安良又看向了林双龙。 林双龙笑而不语。 安良又狐疑的看着方不为,心想方不这么年轻,根本不可能凭自身的能力,就能得到这么多权贵的赏识。 “爸!”看到安良的时候,安知容才算是回过了神,叫了一声之后,又扭过头,满目含情的看了一眼方不为。 没等安知容介绍,方不为抢先一步,看着安良叫道:“安经理!” 马春风和林双龙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也看出了方不为抢先打招呼的用意。 “你认识我!”安良丝毫没有觉察道马春风和林双龙的异样。 “处长和林科长时常提到你!”方不为很自然的笑道。 “哦!”听方不为这么说,安良很是高兴,又夸着方不为,“宋部长竟然将你比做冠军候?果然是少年英才!” “冠军候?”方不为下意识的念叨了一句,转念一想,才明白宋子闻夸他的那两句诗,竟然是夸霍去病的? 怪不得那些人那般吃惊。 方不为的神情清晰的落在了安良的眼里,他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声。 确实是仪表堂堂,就是文才有些差。 马春风脸色一黑:“不学无术!” 方不为微微低了一下头,心里腹诽着:他不信马春风也能知道这两句诗的来历? 马春风确实不知道,还是安良惊叹的时候,才明白宋子闻念的那两句诗的蕴意和出处。 但不妨碍他现在拿长官的身份训斥方不为。 看着马春风和方不为的神情,林双龙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用餐正式开始,相关人员开始安排餐位。 方不为岁数轻,职级低,乘机坐到了长方形餐桌的最下首,离陪着安良的安知容错着好几个餐位。 安知容幽怨的瞪了方不为一眼。 马春风又和林双龙对视了一眼,林双龙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马春风则是暗叹了一声。 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方不为竟然不愿意? 这一次是极为正式西式晚宴,宋子文简短致辞之后,晚宴便正式开始,舞台上只是简单的表演了一些小提琴之类的轻乐器,正式的酒会则是在用餐之后正式开始。 场面很大,贵宾很多,来宾都很注重礼仪。方不为也只能规规距距的用着刀叉,没有做出向服务人员要筷子一类的举动来。 菜品很可口,但就是不能大快朵颐这一点,让方不为觉的很操蛋。 旁边都是不认识的人,方不为无聊至极,只能自娱自乐,拿着一把餐刀,就跟耍杂技一排的切着牛排。 方不为的旁边正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孩,女孩看了看方不为的盘子,又看了看方不为,眼睛里冒着小星星。 女孩的男伴是一位年轻的胖子,看自己的女伴放着饭不吃,却看着方不为发花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为什么能这么好看?”女孩轻声问道。 方不为只是浅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胖子还以为女伴说的是方不为,脸色猛的一黑,差点就骂出声来了。 他来的晚,并没有看到之前方不为引人夺目的那一幕。看方不为面生,又这么年轻,还坐在最下首,只以为只哪位权贵的跟班。 看方不为吃的香甜,速度也极快,胖子故意带着一丝嗤笑问道:“第一次来吧,是不是很好吃?” 对于这样的蠢货,方不为都懒的搭理他,拉过了第二块牛排,又是一阵乱划。 “我也要切成他那样!”胖子的女伴将自己盘子推到了胖子面前。 胖子抬眼一看,直接傻了眼。 方不为竟然把一块牛排,切成了一朵花的形状? “这……这……这……”胖子“这”了半天,也没再这出一个字来。 第四九一章 熟络 “噗嗤”一声,安知容直接笑出了声。 胖子转过了头,看到明艳动人的安知容,脸色瞬间成了猪肝色。 太他娘的丢人了! 不好冲佳人发火,胖子只能狠狠的瞪着方不为。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自己好好的坐在这里吃饭,连一个字都没说过,也能惹出事情来? 到底谁是红颜祸水? 方不为放下刀叉,准备化解一下尴尬,却发现身边没什么动静了。 准备发火的胖子依然蹬着豆豆眼,但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怒气。 刚刚还发着花痴的女孩张大了嘴,愣愣的看着方不为的身后,嗓子里发出“哧哧”的喘气声,没怎么发育好的胸部快速的起伏着。 就连安知容也是一脸吃惊的表情。 见鬼了! 方不为下意识的扭过头来。 李明香巧盼倩兮,款款而来。 “哐当”一声,胖子猛的站了起来,带翻了餐椅却丝毫不觉,激动到脸上的肥肉都在乱抖。 “她……她在对我笑?” “明明是我……”年轻的女孩不岔道。 李明香确实是往这张餐桌走来,大部分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像是排练过一般,整整齐齐的扭着头,看着李明香。 马春风和林双龙也不例外。 安良放下了手里的刀叉,拿起餐巾擦着嘴,安知容也站了起来,脸上笑的跟一朵花一样。 嗯? 怎么感觉像是姐妹一样? 方不为第一次发现,安知容和李明香长的很像! 难道是错觉? 方不为摇了摇头,重新拿起餐叉,叉起了盘子里的牛排。 名气再大的明星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既便是上一世信息大爆炸的年代,方不为也对明星没什么感觉,更何况是民国。 李明香确实漂亮,但和她一样的漂亮的,方不为又不是没见过。 比如陈心然,比如安知容。 李明香越走越近,旁边的胖子浑身的肥肉都在乱抖。 他哆哆嗦嗦的伸出手,连声音都在发颤:“李……李小……姐,我……我是……你的影迷……” 李明香停了下来,礼貌的笑了一下,伸出手浅浅的握了一下。 “谢谢!” 方不为轻轻的嗅了一下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又是熟悉的味道。 茉莉变成了玫瑰? 方不为下意识的看了安知容一眼。 今天的安知容,喷的就是这种香水,不过要比李明香身上的浓好多。 胖子和女孩也是有备而来,随身就带着李明香的照片 李明香“刷刷”两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客气了两句,继续往前走。 “表姐!”安知容开心的叫了一声。 方不为刚刚拿起的刀叉又顿了一下。 怪不得长的像,就连身上的味道也一样。 “姨夫!”李明香先给安良打着招呼。 “今天有演出?”安良问道。 李明香点了点头:“会和胡小姐一起登台!” 提到胡谍,方不为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马春风。 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发现马春风也在看着他,而且脸上的神色还有些古怪。 什么意思? 方不为一头的雾水。 “夜总会!” 马春风比对了个口型。 方不为恍然大悟。 在赵金山的夜会见过李明香的经过,方不为也对马春风汇报过。 看来马春风也不知道安知容和李明香之间有亲戚关系。 方不为觉的马春风真是太闲了,连这种心也要操。 安知容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 别让陈心然知道就行了。 再一个,李明香哪里会记得自己? 方不为心安理得的吃着自己的牛排。 但越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越有可能发生。 和安良与安知容打过招呼以后,李明香转过身来,笑吟吟的看着方不为:“方先生,这么巧?” 她还认得自己? 李明香的声音很好听,短短的几个字,让方不为听出了黄莺出谷,婉转悠扬的韵味。 方不为不慌不忙的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一下,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 “确实很巧!” “没想到,方先生和表妹还是朋友!”李明香笑的很自然,就像对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同事!”方不为礼貌的应了一声。 不是男女朋友? 李明香好奇的看了看安知容的表情。 安知容有些幽怨。 “我有事跟你说!”李明香在安知容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又给安良道了一声别。 “各位请便!” 临走的时候,李明香又朝着方不为点了点头。 方不为觉的很奇怪。 一面之缘而已,李明香表现的过于熟络了。 “兄弟看着有些面生啊!”等李明香走了之后,胖子狐疑的盯着方不为。 胖子不认识马春风,但认得林双龙,连这样的人物,李明香都没有打声招呼,但对方不为却热情异常。 方不为要是司机或跟班,哪能认识李明香? “刚到南京不久!”方不为随意的回道。 …… “你说的人就是他?”李明香指了指方不为。 安知容使劲的点了点头,又狐疑的问道:“表姐,原来你认识不为?” “前两天才见过一面,今天才知道是你说的那个人!”李明香回道,“当时他和警察厅的赵处长在一起!” “哦!”安知容点了点头。 “你之前不是说他没什么背景么?”李明香好奇的问道,“怎么连宋部长都好像很器重他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一说这个,安知容连精神都猛的一振,“我之前也只知道,他只有一个舅舅在军法司……” “你也真是够大意的!”李明香埋怨道,“你说你喜欢他,却连他的背景都不了解?” “从来没听他提到过这些”安知容说道。 “还没什么进展?”李明香掩着口娇笑道。 她想起了方不为刚才说的“同事”两个字。 “没有!”安知容有些泄气,“就差直接拒绝了,所以我才不敢直接表明心迹!” “他那个未婚妻就这么厉害?”李明香惊讶的问道。 “是挺厉害的!”安知容的脑海里浮现出陈心然的面孔,“干脆利落,一点都不娇气,连我们处长都夸她有巾帼之姿……” 第四九二章 怂恿 “抢不回来了?”李明香问道。 安知容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办?” 安知容顿了一下,欲言又止的看着李明香。 “说啊!”李明香劝道,“我们两姐妹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安知容红着脸,期期艾艾了好长时间:“不知能否效仿娥皇女英……” 李明香不可思议的看着安知容:“姨夫能同意?” “只要方不为够出色,他会同意的!”安知容信心百倍的点了点头,“我都不知道,他竟然认识这么多的大人物!” 知女莫若父,安良想要重振门楣的心思热切到了什么程度,安知容一清二楚。 “你也真是没用!”李明香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安知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哪里差了……他未婚妻一直都不在……给你机会你都把握不住!” “说的轻巧?”安知容不服气的说道,“要不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李明香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 …… 酒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方不为不太喜欢这样的氛围,想着是不是提前回去。 他转了一圈,也没看到马春风,只找到了林双龙。 “处长呢!”方不为问道。 “去见一位朋友了!”林双龙回道。 方不为撇了撇嘴。 马春风假公济私,嘴上说是来化缘,其实是来找胡谍的。 “林科长,可以的话,我想先回去了,麻烦你转告处长一声!” “安知容呢?”林双龙下意识的问道。 “不知道!”方不为双手一摊。 林双龙诧异的看着方不为:“人是你带来的,你就把她扔这不管了?” “她父亲和表姐都在,还能丢了不成?”方不为反问道。 林双龙盯着方不为看了好一会,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角落里的沙发,意思是有话对他说。 “你对安知容,就一点念想都没有?”林双龙开门见山的问道。 “科长,卑职已经有未婚妻了……”方不为叹了一口气。 正好有侍应生端着托盘过来,林双龙要了两杯红酒,递给了方不为一杯。 “只是未婚妻。”林双龙举了举杯,喝了一口,又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看委员长……” 为了联盟,委员长一则公告,休了一妻两妾,全国人民都知道。 而在民国,这样的事情并非个例。 “卑职没想过!”方不为打断道。 “这样啊!”林双龙沉吟了一下,“善伯兄也非迂腐之人,若是平妻,也并非不可能……” 方不为定定的看着林双龙。 怪不得谷振龙等人为自己引荐时,马春风和林双龙围着安良嘀嘀咕咕,原来是在做说客。 方不为有些哭笑不得:“科长,恕卑职冒昧,你为何对此事如此热切?” 林双龙叹了一口气:“你若与安知容成其好事,经费之事,自然迎刃而解。” 方不为刚刚喝到嘴里的一口红酒差点就喷到了林双龙的脸上。 亏自己出门之前还想着,马春风带安知容是不是想用美人计,原来是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方不为咽下了红酒,缓了缓神,又对林双龙说道:“若实在无法维持,卑职这里略有些余财……” 林双龙叹了一口气。 方不为的心思,已毋庸置疑了。 “公是公,私是私,除非你想取处长而代之!”林双龙回道。 方不为撇了撇嘴,林双龙明明知道自己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林双龙也是聪明人,知道了方不为的心思之后,便自动跳过了这个话题。 两人没聊几句,安知容便来找方不为,要方不为陪他去跳舞。 “伤还没好,怎么跳?”方不为晃了晃自己的右肩。 “看你行动自如,我还以为早好了!”安知容撇着嘴说道。 “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有那么快?”方不为一指林双龙插在口袋里的手,“不信你让林科长抬一抬手试试?” 林双龙看了方不为一眼。 方不为的伤要没好,谷司令哪里会放他出来? “不能跳,听听歌也好!”林双龙说道,“万一谷司令或是陈部长找你呢!” 这倒有可能! 方不为点了点头,陪着安知容去了舞厅。 比想像当中的好一些,没有那么吵。 李明香正在舞台上唱歌,看到方不为进来的时候,还打了个手势。 方不为微微点了点头。 他总觉的今天的李明香热情的有些过度了。 更热情的还在后面。 喝完了歌,下台又陪着宋子闻跳了一支舞之后,李明香谢绝了别人的邀请,直接走了过来,坐在了方不为的身边。 方不为再一次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若不是胡谍上台,方不为估计自己还要被人当怪物看好久。 “怎么不去跳舞?”李明香笑吟吟的问道,“要是不会,我和知容都可以教你啊!” 连称呼都没有了? 方不为诧异的看了安知容一眼。 安知容到底给李明香说了些什么? “之前受伤了,伤还没有好!”安知容抢着回道。 “受伤了?”李明香的眼睛亮了一下,“伤到哪里了?” 方不为满脑袋都是问号。 还有人好奇这个? “应该是胳膊吧!”安知容不确定的回道。 方不为出院之后,回到特务处的时候,右臂还是吊着的,就连安知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其他地方受了伤。 方不为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连你都不知道?”李明香调笑道。 “我哪里能知道?”安知容的脸瞬间红成一片。 聊了没几分钟,有人来请李明香,李明香再次下了舞池。 “你是不是对你表姐说了什么?”方不为看着安知容问道。 “我表姐又不是特务!”安知容瞪了方不为一眼,“你是不是看谁都觉的有问题?” “我是怕你说漏嘴,传到处长的耳朵里!” “处长又不认识我表姐!” 方不为呵呵一笑,指了指舞台上的胡谍。 “呀,我把这个给忘了!”安知容惊了一下,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除了你的事,我也没告她什么……” “我的事也不能说呀!”方不为哭笑不得,“你都说了些什么?” 安知容的脸又红了。 第四九三章 交际花 “也……也没什么……表姐说要请我和你吃饭,问我你有什么忌讳和喜好……” 方不为深深的看了一眼正在舞池里跳舞的李明香,又转过头来,随意的问了一句:“李小姐为什么要请我们吃饭?” 安知容的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要你管!” 方不为笑着摇了摇头。 跳了几曲之后,李明香趁着休息的空当,又坐到了方不为的身边,也说了要请方不为和安知容吃饭事情。 方不为只是稍稍沉吟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李明香的交际能力很强,普普通通的几句话,就能快速的拉近关系,聊了没多久,竟然连方不为都有一种错觉,像是和李明香认识了好久一般。 方不为终于能理解“交际花”这三个字的真正含义了。 等李明香再次离开之后,方不为盯着安知容看了好久。 “好看么?”安知容不但没害羞,反而支起了下巴,往前凑了一点。 方不为笑了笑,盯着安知容的眼睛问道:“你和你表姐关系这么好,竟然无话不谈?” 聊了这么多,方不为终于听出来了一点信息。 安知容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有点意思的还不知道,但竟然是在李明香的怂恿之下,才将想法付诸了行动。 “你以为个个都像你,连个朋友都没有?”安知容反呛了一句。 方不为呵呵一笑,再不说话了。 今天的安知容出奇的乖巧,谁请都不去,一直守着方不为,也不多话,一直到舞会结束。 “明天还是在这里,不要忘了!”站在酒店门口,李明香极为自然的咛嘱着方不为。 “好!”方不为笑着点了点头。 等李明香和安知容上了车,赵世锐鬼鬼祟祟的凑了过来。 “李明香约你做什么?”赵世锐看着车尾灯问道,“发生了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他认得我!”方不为回道。 赵世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方不为一遍,一脸的狐疑:“为什么我和她打招呼的时候,她歪着头想了半天才想起来?” 方不为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赵世锐。 赵世锐不明所以,打量了自己一遍,没发现哪里有问题。 “怎么了?” 方不为没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又指了指门内的一侧。 那里有一面镜子,专门让客人正衣冠,理仪表。 “哈哈哈……”林双龙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笑了出来。 “让我照照镜子?你他娘的……” 赵世锐跳上来要掐方不为的脖子。 方不为推开了赵世锐,手里晃着李明香签过名的照片:“别说我没告诉你,她明天要请我吃饭!” “凭什么?”赵世锐一把抢过照片。 “凭她是安知容的表姐!” “我说呢……” 赵世锐把照片装成了口袋,又呲着牙说道,“你们是亲戚,请吃饭很正常,我去了算怎么回事情?” 方不为懒得争辩是不是亲戚这一点,斜着眼睛说道:“蠢不死你,不会偶遇啊?” “啪!”赵世锐猛的一拍巴掌,又竖了个大拇指,“还是你聪明!” 林双龙看了看方不为,又看了看赵世锐,狐疑的问道:“你这都有老婆孩子了!” “嗯!”赵世锐用力的点了点头,“乃建说的好有道理……” 赵世锐说着又往里一指:“应该给雨农兄也讲讲这个道理!” 马春风正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装得一本正经的样子在和胡谍说话。 林双龙的脸色一黑。 …… 回去的时候,方不为依然和马春风坐在一辆车里。 马春风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一路上都哼着小曲。 方不为想来想去,还是没把心里的怀疑说出来。 到底是不是,明天一试便知。 …… 凌晨三点,丽华夜总会。 穿着旗袍,化着浓妆的小田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赵金山拿着一张纸,旁边还有几张照片。 每张照片上都有方不为,但站在他旁边或是对面的人不尽相同。 第一张是谷振龙和张自中,第二张是陈祖燕,宋子闻,孔祥西,第三张是陈超和他的朋友。 还有安知容,李明香,更甚至是那个胖子…… 赵金山看完了情报,又拿起照片,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 “我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挖空心思调查了这么久,竟然还不如在一场公共的酒会上了解的多!” 赵金山叹了一声,把照片放在了荼几上。 “之前就从来没有得到过目标与这些人物之间有什么关系的情报?”小田问道。 “没有!”赵金山摇了摇头,“方不为的身世很简单,和这几位没有任何亲属关系!” “那这个‘长辈’的称呼是怎么来的?”小田指着有陈祖燕和宋子闻的那张照片问道。 “暂时还不知道!”赵金山摇了摇头。 “会不会是目标确实很受这些人物的看重和赏识,所以才对他这么好,好到了以晚辈相看的地步?”小田问道。 赵金山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这个解释很牵强,但他实在找不出第二种可能。 和谷振龙,陈祖燕,以及陈超关系亲近,还能以同在特务部门,经常见面或执行任务来解释,但宋子闻呢? “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 赵金山是中国通,自然知道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 看赵金山眉头紧锁,小田有些不解:“按照你的计划,目标的身份越高,他和这些人物的关系越亲密,岂不是对我们就越有利?” 赵金山回道,“按照原来的计划,是等我们的人成功替换之后,再想办法与这些主要人物接触。但在计划成功之前,他的人际关系过于复杂,就说明了解他的人很多,就算计划成功了,我们的人暴露的风险也非常的大……” “你不是有备用方案么?”小田问道。 “我总觉的太弄巧了!”赵金山皱着眉头,沉吟了许久后才说道,“一个人要倒霉到什么程度,才会在一年的时间里失忆两次?” “能达到润物细无声的效果肯定是最好的!”小田提醒道,“但有句话叫‘弄巧成拙’!” “再等等吧!”赵金山回道,“不到万不得已,还是照原计划进行!” 计划是赵金山设计的,执行人也是他,小田只是辅助,看赵金山主意已定,他也不会力劝。 “你需要我的人做什么?”小田叹了一口气。 “除了尽可能的了解目标的信息之外,着重调查两点!”赵金山举起了两根手指,“第一,了解他与谷振龙等人的具体关系和原由……” “这是其次!”赵金山加重了语气,“最为重要的是,想办法看清楚他身上的伤口,越详细越好,最好能拍照!” “好!”小田应了一声,又问道,“烟土的计划呢,有没有必要再执行?” “等一等吧!”赵金山指着照片,自嘲的笑了笑,“本来是想给他送几件功劳,现在看来没什么必要了!” “让你的人小心!”临出门的时候,赵金山又交待道,“方不为的戒心不是一般的重!” “放心吧!”小田戴好了帽子,抓起了皮包,比划了一个妩媚的姿势,用以假乱真的女声说道,“我的人知道怎么做!” 第四九四章 故伎重演(八千字,求月票) 问过马春风,方不为才知道宋子闻为什么那么看重自己了。 大盛洋行爆炸的那一天,宋子闻竟然也在场。 像宋子闻这种身份,有些事情也没必要瞒他。在他好奇追问之下,有关方不为的一切,谷振龙和陈祖燕基本上全都说了一遍。 所以他才会当众夸方不为是当代的冠军候。 细细的数了一遍,连方不为自己都有些惊讶。 不知不觉之间,自己竟然干成了这么多的大事? 听着方不为下楼的脚步声,马春风疑惑的看着林双龙:“你不是说他对安知容没想法么,为什么又欣然赴约?” “请客的是李明香!”林双龙回道。 马春风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神色。 他怀疑方不为是不是看上了李明香? “他还叫了赵世锐……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林双龙又说道。 马春风顿时犯了疑。 方不为没那么闲,绝对不会是有意想替赵世锐撮合。 李明香? 马春风眉头一皱。 赵金山的夜总会开业时,专门请李明香演出,方不为是不是以此怀疑到了什么? “方不为再敏感,也多疑不到这种地步吧?”林双龙反问道,“当天演出的也不止李明香一人……反过来再说,换成其他人呢?” 马春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在想,如果换成胡谍,方不为是不是也要查一下? “方不为要是回来,记得让他找我一趟!”马春风说道。 “是!” 林双龙总觉的马春风太过疑神疑鬼了,直接把方不为当成了特务处的晴雨表。 扬子大饭店算不上南京城最好的酒店,但政治意味浓厚,身份足够的权贵,都喜欢在这里宴请宾客。 李明香的身份自然也足够了。 方不为刚刚进了大厅,就听到了赵世锐的声音。 看了看赵世锐的打扮,方不为一脸的古怪。 大衣,礼帽,墨镜…… “你是来吃饭的,还是来接头的?” “少耍贫,我是怕被李明香提前看到!”赵世锐拔拉了一下墨镜,瞪了一方不为一眼,“你怎么安排?” “半个小时以后,你自己进来!”方不为看了看表,“就说是无意中看到了我……记住,二楼丁一……” “赵金山怎么办?”赵世锐又问道。 方不为心里一跳,往赵世锐的身后瞅了一眼,看到赵金山就站在不远处的沙发边上。 “你叫赵金山来做什么?” “装也要装像一点吧!”赵世锐回道,“难道告诉李明香,我是一个人跑酒店来吃饭的?” 方不为也是服了赵世锐了,什么借口不能找,偏偏要带上赵金山? 不过也好,算是无心插柳了,正好一起试一试。 “你自己看着安排,我只管给你创造机会!”方不为装做无所谓的说道。 “到时候再看吧!”赵世锐看了看表,“半个小时,我记住了!” 方不为点了点头,带着警卫上了楼。 就连警卫也没发现,方不为的脸色有些阴沉。 上一世广为流传的三大铁并非没有道理。 赵世锐和赵金山现在好的快要穿一条裤子了。 一起患过难,说不定还一起那过啥。 再加上赵金山有求必应,几千两黄金说给就给,赵世锐的心就算戒心再重,也想不到赵金山会有问题。 陈超起初的担心真不是没有原由的,再照这样下去,可能用不了多长时间,赵世锐就会被拉下水。 到了二楼,方不为才知道自己来的有些早了,李明香和安知容都还没到。 方不为给警卫咛嘱了几句,自己先进了包间。 快半个小时之后,离约定的时间都已超过了十几分钟,李明香和安知容才有说有笑的进了酒店。 上了二楼,快要走到包厢门口,看到四个警卫时,姐妹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走错了?”安知容瞅了瞅左右的包间号,小声问道。 “怎么可能会错?”李明香回了一句,拉着安知容的胳膊,走到了包间门口。 “是李小姐和安小姐吧!”警卫首领硬是挤出了一丝笑来,“方长官在里面等你们!” 不笑还好,警卫头子一笑,李明香和安知容都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这四个全都跟着张志中将军参加过一二八会战,经历九死一生才活下来,不管是保卫还是战斗经验都极为丰富,也是谷振龙精心挑选出来的。 真正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透出的气质和普通兵士有很大的不同,两姐妹一靠近,就像是靠近了四堵冰墙。 若不是警卫打开门,看到了包间里的方不为,李明香和安知容都以为来了什么大人物。 李明香细细的打量着四个警卫,凑到安知容的耳边:“怎么回事?他平时出行也带着警卫?” “我哪里知道?”安知容回道,“我从来没有和他一起出去过!” “废物东西!”李明香低声叱了一句,笑靥如花的进了包间。 看到进来的两姐妹,方不为的眼睛猛的一亮。 若不是知道她们的关系,绝对会将李明香和安知容当成双生姐妹。 同样的穿着,同样的发型,同样的首饰,就连拿的包也一模一样。 还是旗袍,该凸的地方凸,该束的地方束,浑圆自然,完美无缺。 “闭月羞花怨,沉鱼落雁愁!”方不为鬼使神差的掉了一句书袋。 安知容美眸一亮。 这还是方不为第一次夸她。 “咯咯咯……”李明香掩着口娇笑起来。 “姨夫还说他不知诗书……” “也就记得这么两句!”方不为汗颜道。 他还真不是谦虚,这都是上大学时,为了追一位好诗词的学姐时学来的,关键是这两句好记。 方不为表现的非常绅士,替两姐妹拉开了椅子。 李明香给安知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也没你说的那么古板么! 安知容暗暗的咬了咬牙。 她怀疑是李明香的原因。 跟着两姐妹上了楼,正装做路过的赵世锐和赵金山也恰恰听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赵金山狐疑的捅了捅赵世锐:“你不是说他不会讨好女人么?” “我怎么知道?”赵世锐叹道,“论美貌,你那里的哪个比这两位差了,你见他斜过眼晴没有?” 看了看眼前赵世锐的表情,赵金山觉的自己应该猜到了一点。 明星光环! “你们怎么在这?”赵世锐装模做样的问着门口的警卫。 他其实和这几位根本不熟,是赵金山的夜总会开业那天,才第一次见到。 方不为只是说马春风怕他再出意外,从肃谍股的队员当中挑选出来的,并没有提及谷振龙。 赵金山站在旁边暗暗的打量着这四个警卫。 有心之下,他观察的要比赵世锐仔细的多。 他们二人刚一靠近,这四个人不约而同的都有一个弯腰勾背的动作,看似不经意,但久经杀阵的人才会看出来,这是在蓄势待发。 方不为的警卫连赵世锐都要防备? 这四个绝对不是特务处的队员,更不是普通的警卫。 赵金山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赵处长!”警卫头子客气的招呼了一声,再没说一个字。 方不为的听力好,自然听到了门外的说话声,高声喊了一句:“怎么回事?” 警卫头子打开了门:“是赵处长!” “世锐兄?”方不为脸上全是惊讶的表情,“这么巧?快请进!” 安知容狐疑的看着李明香。 李明香看了看方不为,嘴角噙出一丝冷笑。 看到李明香,像是打了一针吗啡一般,赵世锐全身都散发着精神,笑的大牙根都露了出来:“李小姐,这么巧?” 能不能不要笑的这么夸张? 王八蛋,演戏都不会! 方不为在心里暗骂着。 “是啊,确实很巧!” 李明香回了一句,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适时的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眼神掠过李明香和安知容,又看向赵金山。 都很正常,难道自己猜错了? “金山兄也来了!你们这是有应酬?”方不为随意的问道。 “是一个朋友,请赵处长办点事!”赵金山回道,“没想到方长官也在这!李小姐也在?” 李明香轻轻的点了点头。 方不为又替赵金山介绍了一下安知容,两个人的对答与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赵世锐还等着李明香客气一句,挽留一下,好顺势留下来,但李明香一直笑而不语。 赵世锐又看向了方不为。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平时看赵世锐也挺聪明的,怎么一见李明香,脑子就不转了? 自己是客人,哪里好意思开口留他? 还是赵金山有眼色,悄悄拉了赵世锐一把,又笑着说道:“那边还有朋友等着,就先不打扰了,李小姐方便的话,我们待会过来敬杯酒……” “好!”李明香轻轻的点了点头。 方不为一直暗中观察着这几个人,不管是李明香,还是赵金山,更或者是安知容,都表现的很正常。 等赵金山快出门的时候,方不为丢了一枚窃听器过去。 李明香和赵金山之间有没有联系,今晚一听便知。 “怎么这么巧!”等赵世锐和赵金山出了门,李明香笑吟吟的看着方不为。 “确实很巧!”方不为笑着回道。 都是聪明人,看破却不会说破。 “这位赵老板,你还有印像吧?”方不为很随意的问道。 “要不是他,我怎么可能认识你?”李明香笑道,“刚才竟然忘了谢谢他!” 这句话说的有些暧昧,方不为只当没听懂。 “有的是机会!”方不为一语双关的说道。 菜上的很快,色香味俱全。 李明香特意问方不为喝什么酒,方不为只说随便。 不知道李明香给服务员怎么交待的,不大的功夫,一个壮小伙抱着一口黄瓷坛子进了包间。 应该是刚刚拆了泥封,方不为还能闻到淡淡的泥味。 坛口一开,一股酒香顿时弥漫开来,连方不为这种不好酒的人都被勾得馋心大动。 “上好的汾阳佳酿,藏了至少有十年……”李明香解释道。 这个时候,回沙茅酒还没有出黔,没什么名气,邓子钧还没有将五粮液的配方进行第三次改良,现在的五粮液喝起来有一股苦味。 全国知名度最高的,便是汾酒了。 特别这种窖藏十年往上的老酒,有市无价。 李明香请自己吃饭,称得上诚意满满了。 方不为目测了一下,这是十斤的瓷坛,窖藏多年,水份和酒精挥发掉了一半有余,算下来至少还有四五斤。 “能喝得了?”方不为若有深意的问道。 “不醉不归?”李明香挑畔似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呵呵两声。 几分钟之后,方不为看着摆在眼前的三个瓷碗,心中直冷笑。 李明香的眼前也有一只。 但方不为很清楚,那里面是水。 “这就是你的诚意?”方不为眯着眼睛问道。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和小女子一般见识?”李明香娇嗔的说道。 她只以为方不为没看穿她的把戏。 “你要不要喝一杯?”方不为看了看捧着一杯白水的安知容。 “我……我喝不惯!”安知容怯生生的回了一句,整张脸就像是涂满了胭脂一般。 从进门之后,看到方不为的第一眼起,安知容就无比的心虚。 不用试了,就安知容这心机,也就比傻白蠢稍强一点,但强的也有限。 “李小姐……”方不为主动端起了酒碗,他想看一看,李明香到底想做什么。 “客气话不用说,喝!”李明香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方不为暗暗冷笑。 果真是影后,演什么像什么。 妩媚,娇憨,豪爽…… 种种风情转换的无比自然。 听到隔壁传来的阵阵娇笑,赵世锐下意识的看了一下手表。 “时间差不多了,你先回去吧!” “好!”赵金山应了一声,又问道,“晚上要不要我安排?” “看情况吧,到时候我会自己去!”赵世锐挥了挥手。 看着赵世锐出了包间,赵金山眼中闪过一丝戾色。 钱送了不少,女人更是天天送,但他还是没有从赵世锐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生意上倒是行了不少方便,但他赵金山费了这么大的心神笼络赵世锐,难道是为了赚钱? 等赵世锐进去,方不为已经喝了半坛。 “世锐兄……”方不为大着舌头招呼着赵世锐,“正……正好……” “确实正好!”李明香笑吟吟的看着赵世锐,“先喝三碗进门酒……” 李明香示意了一下,服务员拿过了三个空碗,全部倒满。 闻着浓郁的酒香味,又看了看面前倒的就快溢出来的三碗酒,赵世锐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小时以后,一坛酒见底,方不为正在说着酒话,赵世锐已经爬在桌子上了。 “醒醒……起来继续喝……”李明香使劲摇着赵世锐。 “喝……喝不成了……”赵世锐哼哼叽叽的说了一句。 “要不先送你回去?”李明香问道。 “好……”赵世锐应了一声。 赵世锐也带了手下,方不为的警卫喊了一声,就有人进来扶着赵世锐下了楼。 临出门的时候,赵世锐搂着警卫首领的脖子,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 警卫首领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刚刚出了酒店,赵世锐便跑到路边,将手伸进了嗓子眼。 “处长!”一个手下拍着赵世锐的后背。 “我没事!”赵世锐甩开手下,步伐稳健的上了车。 长官没醉? 手下一脑袋的问号。 “丽华夜总会!”赵世锐给司机说了一声,又下意识的往二楼瞅了一眼。 刚进包厢,李明香就连连给他使眼色,意思是让他不要碍事。 这女人摆明了是想灌翻方不为。 再想想滴酒未沾,脸却从头红到尾的安知容,赵世锐失笑的摇了摇头。 生米煮成熟饭…… 想拿这个套住方不为? 这两个女人把方不为想的太简单了。 赵世锐想看看,明天酒醒之后,方不为见了自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醒醒啊……”李明香使劲拍着方不为的脸。 方不为一动都不动,连声音都没有一丝,看起来已不省人事了。 “现在怎么办?”安知容低声问道。 “看我的!”李明香得意的笑道。 她装做站不稳的样子,三摇四晃的走到门口,对方不为的警卫说道:“方长官……说是……要在这里过夜!” 警卫首领探头一看,方不为正趴在桌子上。 看来是真醉了。 看了看媚眼如丝的李明香一眼,警卫首领暗暗的赞了一声。 方长官真是好福气。 赵世锐临走之前,特间给他交待了一句:君子有成人之美! “要不要我帮忙?”警卫首领又问道。 “把方长官扶回房间!”李明香一指方不为。 “表姐,我怕!”看了看鼾声如雷的方不为,安知容打起了退堂鼓。 “你也够没出息的!”李明香抱怨道,“这都箭在弦上了,你说你怕?” “砰”的一声,李明香打开了桌子上的一瓶红酒,倒了半杯,递给了安知容,“喝一点,壮壮胆!” 安知容咬了咬牙,仰起脖子,一口气将大半杯红酒喝干。 “现在呢?” “先缓缓,等酒劲上来之后,我再教你……”李明香笑眯眯的说道。 没过几分钟,安知容便瘫倒在了床上。 计划已成功了一大半,李明香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赵世锐这个王八蛋…… 听着窃听器里的声音,方不为在心里大骂着。 不知道今天怎么刺激到了赵金山,赵金山竟然在准备给赵世锐下药。 再不能等下去了! 方不为咬了咬牙,装做要醒的样子,睁开了眼睛。 李明香并没有发现方不为的异常,还在专心致志的组装着一台照相机,方不为甚至能认出照相机的品牌是“蔡司” 要给自己照相? 方不为想起了姚玉君,心里冷笑连连。 组装好了相机,李明香开始给方不为脱衣服。 刚刚解开了衫衣上的第一颗扣子,李明香听到方不为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声音。 她冷笑一声,准备解第二颗。 两斤白酒,再加上一支乙醚,方不为绝对不可能醒过来。 李明香的念头还没落下去,方不为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李……小姐……”方不为醉眼迷离的看着李明香。 李明香猛的一惊,想要站起来。但没等她屁股离开床,方不为猛的坐起来,一个翻身,把李明香压在了身子底下。 “方不为……”李明香一声低喝,又惊又怒。 不管是酒,还是迷药,都是她亲自看着方不为喝下去的,方不为为什么还会醒? “哧哧……”方不为的嗓子里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一手按着李明香,一手撕扯着旗袍。 “嗤啦”一声,旗袍从大腿的位置,直接撕到了李明香的咯吱窝。 怎么办……怎么办…… 李明香用力的挣扎着,却又不敢喊出来。 她怕惊动外面的保镖。 为了帝国,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脑子里闪过这一句话的时候,李明香猛的咬了咬牙,放弃了反抗。 完事之后,方不为肯定会睡着,自己还有机会。 感觉到身下猛的一松,方不为一阵错愕。 你不反抗,还让我怎么往下演? 方不为暗哼一声,一只手掌攀上了高峰,然后用力一握…… “啊……”李明香的尖叫声,足以穿透屋顶。 “哐”的一声暴响,警卫破门而入。 完了! 李明香气得差点咬碎了一口牙。 她奋力的抽出手来,用尽全力的一巴掌,狠狠的往方不为的脸上扇去。 “啪!” 声音很响,但没扇到方不为的脸上。 警卫丢开了李明香的手,把方不为扶了起来。 “李……李小姐……”方不为用力的甩了甩脑袋,但再次睁开眼睛之后,看的还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滚啊……”李明香一声嘶喊,双手抱在了胸前。 “对……对不起……”方不为像是清醒过来了一些,脸上全是不知所措的表情。 “滚……滚啊……” 只是一转眼的时间,李明香的脸上就流满了泪水。 方不为惊叹不已。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好的演技? “你再不滚,我……我就报警……叫记者……”李明香泪眼婆娑的喊道。 “方长官?”警卫看着方不为。 报警无所谓,但要是叫了记者,方不为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走……”方不为扶着床沿,想往外走,但又像是腿上使不上劲的样子。 等警卫扶着方不为出去,关好了门之后,李明香用力的在床上砸了几拳,眼睛里全是恨意…… “去……去丽华……夜总会……”刚刚坐到车里,方不为又对警卫说道。 警卫首领一脸的懵逼。 跟着去了两次,警卫也知道赵金山那里都有什么勾当。 方长官这是被勾起了火,憋不住了? 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警卫首领当即就有流鼻血的冲动。 “长官,是不是先给司令汇报一声?”警卫劝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不先想着善后? 谁也不敢保证李明香羞愤之下,会不会真的叫记者? 警卫都只当方不为真的喝醉了,已没有了基本的判断能力。 “走……废……废什么话……”方不为大着舌头吼道。 再不去,赵世锐就兜不住了。 “歇一歇吧!”赵金山给赵世锐端了一杯冰水。 赵世锐只围着一条浴巾,浑身都是汗。 他觉的精神异常的亢奋,好像还能大战好几场,可惜身体跟不上了。 脑子里有些发空,像是被掏走了一部分一样。又好像是在做梦,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但思维却又很清晰? 赵世锐用力的摇了摇脑袋,端起冰水浇到了头上。 “这东西……竟然这么厉害?” “第一次用,都是这种感觉!”赵金山解释道,“但不能多用,会上瘾!” “嗯!”赵世锐点了点头。 赵金山告诉他是吗啡,其实里面还加了料。 “来点酒吧,压一压!”赵世锐燥动不安的说道。 “好!”赵金山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 等赵金山端着酒回来的时候,赵世锐正在转圈。 “一个女明星而已,犯得着让你如此上火?”赵金山笑道。 “哈哈……你不懂!”赵世锐神经质一般的笑了两声…… 用了足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赵金山才将话题从李明香引到了方不为的身上。 赵世锐觉的亢奋的劲头过去了一些,但他没发现,他的精神也松懈了好多,戒心已降到了最低点。 转眼之间,眼前的赵金山就像是成了无话不谈的老朋友…… “方长官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安小姐算得上美若天仙了吧!” “陈小姐更漂亮!”赵世锐说道,“但他看重的应该不是这个!” “家世?”赵金山状似随意的问道。 赵世锐努力的回忆着:“没听说过陈小姐的家世有多么好!” “那总得图点什么吧?” “说不来!”赵世锐倒满了酒杯,“他这个人,是我这么多年以来唯一看不透的一个!” “哦?”赵金山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不爱钱,不恋权,不贪色……智计百出,勇猛过人,忠肝义胆……”赵世锐盯着赵金山,“所有的缺点全不沾,所有的优点都让他占完了……” “噗”的一声,赵金山将一口酒喷到了地上。 “十万美金喂狗了?” 看赵世锐的脸色不虞,赵世锐忙不迭的摆了摆手:“失言,失言……” “这是他拿功劳换来的!”赵世锐不满的说道,“你以为我这个少将是怎么来的?” 赵金山的心里就像是闪过了天雷一般。 送了十万美金,都还让赵世锐觉的亏欠,方不为到底让了多大的功劳出来? 不止一个领事事件。 赵金山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凶光,一纵既逝。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赵世锐,脸上全是好奇的神色。 “一次是……”赵世锐刚刚说出了三个字,脑子里猛的闪出陈超满面含霜的脸,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这些都是机密,详情不能告诉你,但确实是我亏欠他……” 赵世锐硬生生的刹住了话头。 赵金山恨的咬牙切齿,却又无计可施。 “这样的人别说见,连听都没听过!”赵金山抬起头,露出钦佩的神色,“怪不得你这般看重他!” “他还用的着我看重?”赵世锐嗤笑一声,“看重他的人一大堆,反倒是我,还要时时的仰仗他…… “不说别人,我也算厅长的心腹之人了,但比起方不为,还差了一大截…… 还有陈部长,教育自己堂弟的时候,时时都会拿方不为做楷模…… 这也不算什么……谷司令想收他当义子,但他一直不搭腔……够厉害吧!” “有这样的好事,他为什么不答应?”赵金山努力的控制着心里的悸动。 “不知道!”赵世锐摇了摇头,“都跟你说了我一直都没看懂他……但就算被拒绝,谷司令也一如既往的对他好……” “你不是说他家世一般么?” 赵世锐看白痴一般的看着赵金山:“我什么时候说了是因为家世? 我刚刚说的那些话,真不是在夸他,这都是他用一件又一件的功芝累出来的……要不是他不愿意,至多一两年,特务处这个处长就是他的……” 赵金山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座大山,重的喘不过气来。 “连你都知道,马处长能不知道?”赵金山压下心里的惊疑,循循善诱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赵世锐笑道,“正因为知道,马春风才对他更加信任……他现在名义上是肃谍股的股长,但其实整个行动科,都由他说了算……高思中,只是个摆设而已……” “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说了你也不懂……”赵世锐失笑的摇了摇头,“你只要记住,这根大腿粗到连我都要去抱就行了……” 赵金山心里失望至极,但脸上却不得不堆出笑来:“我也想和他亲近,但总觉的隔着一层,怎么也亲近不起来……” “也是!”赵世锐点了点头,“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戒心太重,谁都不相信……我与他结拜之时,还提议过你,但直接被他拒绝了……” 第四九五章 将计就计 方不为把赵世锐的全家都问候了个遍,不停的催促着司机,恨不得让小车飞起来。 警卫首领终于看出了不对。 方不为一向是渊亭岳峙,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就算欲火焚心,也不可能急成这般模样。 这明显是出事了! 车停到了夜总会的楼下,方不为并没有急着下车。 听了听耳朵里的动静,方不为又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还好! 赵世锐虽然被下了药,但总算还存着一丝理智,没有将关键的绝密透露给赵金山。 方不为也在心惊,赵金山到底给赵世锐下的是什么药? 只凭吗啡,根本不可能让赵世锐这样的老特务心神失守。 很有可能是吐真药! 方不为前世看过一些文献资料,二三十年代,美国警察就已经开始用吐真药审讯犯人了。 苏联的谍报部门好像也在用。 但这玩意还在试用阶段,药效极不稳定,而且跟中药一样,效果会因人而异。 量用少了,只会让人兴奋,起不到洗脑的作用,量稍一多,吐真药就会变成失忆水…… 如果不是怕赵金山起疑,方不为真想上去亲自试一试。 这玩意简直是谍报人员居家旅行的必备杀器! 听了听赵世锐这边,赵金山还是不停的套着话,但赵世锐好像好像清醒了一些,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再听李明香这边,竟然已经睡觉了?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 不知道明后天再见了面,李明香又会演成什么样子?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朝警卫首领招了招手,又在他耳边低声交待了几句。 警卫首领越听越惊,不可思议的看着方不为。 “照做就是!”方不为最后交待了一句。 “明白!” 警卫首领再震惊,也不会质疑。 等警卫首领下了车,消失了夜幕中后,方不为又给另外一个警卫交待道:“让赵处长下来,就说我有急事!” 警卫关好了车门,用最快的速度上了楼。 方不为原本是想看李明香会和谁联系,但自从他离开后,李明香一没有外出,二没有打电话,随便收拾了一下就睡了。 只能再试一试赵金山了。 方不为很肯定,赵金山和李明香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两个人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不然绝对瞒不过他。 但李明香给自己拍照,又是受了谁的指使? 若是以往,方不为自然可以慢慢等,但看赵金山今晚给赵世锐下药的举动,明显是失去了耐心。 再等下去,赵世锐就会出问题。 几分钟之后,赵世锐慌里慌张的跑下了楼,后面还跟着赵金山。 方不为冷笑一声。 他就知道赵金山会起疑,更不会死心,绝对会想办法打探自己出了什么事。 方不为用手扇了扇。 还好,身上还有酒味。 “怎么了?”赵世锐边往身上套着衣服,边急声问道。 方不为定睛一看,赵世锐的眼珠明显有迟顿感。 这是吸毒的后遗证,吸毒的人根本察觉不到。 “出事了!”方不为喷着酒气回道。 “你倒是痛快说啊……” 赵世锐吼了一半,猛的反应了过来。 “你先上去!”赵世锐又吼着赵金山。 “好!”赵金山点着头。 “别!”方不为叫了一声,“你们先上车。” 赵世锐狐疑了看了一眼方不为,又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反应有些迟顿,但意识很清醒。 敢让赵金山知道的事情,就大不到哪里去。 “为什么不上去说?”赵世锐坐到车里后又问道。 “人多眼杂!”方不为回道。 楼上灯火通明,在这种精神极度戒备的情况下,他既想要不让赵金山警觉,还想仔细的观察赵金山,根本做不到。 现在就刚刚好。 就算在车里,方不为也将赵金山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 “喝多了……”方不为直接了当的说道,“我把李明香的衣服给撕了……” 赵金山的眼睛猛的一亮。 赵世锐愣了半天才一声暴骂:“你个狗日的,为什么不喊上老子……” 方不为差点一口呸到赵世锐的脸上。 简直是毁三观。 这王八蛋哪怕是当场暴怒也能让自己觉的正常一些。 方不为也判断不出来,赵世锐是有意让自己宽心,还是真这样想。 因为民国真不怎么计较这个。 “老子就没干什么……”方不为骂道。 “那你急个锤子?”赵世锐瞪眼问道。 “李明香说要登报!” “哈哈哈……”赵世锐一阵狂笑,“你也快成明星了!” “笑个屁!”方不为怒道,“一见了报,老子这皮算是穿不成了……” 赵世锐猛的一顿:“也对,一爆光,你这特务怕是不好干了!” 方不为明显看到赵金山的脸色变了一下。 “还要麻烦金山兄!”方不为抱了抱拳,“不知能不能联系上李明香的公司……” 李明香来南京演出,就是赵金山请来的。之后才应邀在宋子闻主办的酒会上演出。 “我确实认识明星公司的老板,明天天亮我就发电报,无非是花点钱而已!”赵金山豪爽的说道。 他其实比谁都紧张。 “哪用的着那么麻烦?”赵世锐不在意的说道,“谷司令,厅长,陈部长,更或是你们马处长,随便有一个出面,就能摆平这件事……” 这王八蛋嘴上纯粹没把门的了,再这样下去,至少也是高思中的下场。 “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很好听么?”方不为冷声问道。 “谁让你酒后乱性的,活该!”赵世锐幸灾乐祸道,“平时看你装的正人君子一般,原来也是禽兽不如……” “放屁!”方不为一声暴喝,“老子是被下了药!” “春药?”赵世锐惊道,“我就说吗……我刚一进门,李明香就不停的给我使眼色,我就怀疑她想让你和安知容生米煮成熟饭……但你放着安知容不动,动的却是李明香?” 方不为咬着牙,阴恻恻的说道:“搁你被人下了药之后,有一个女的爬你身上脱你衣服,你会是什么反应?” “脱衣服的是李明香?”赵世锐两眼直放光。 赵金山猛的一震,眼中全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第四九六章 将计就计(二) 方不为心中连连冷笑。 赵金山肯定想到了什么。 这两个人之间,果然有某种联系,不过相互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罢了。 只要赵金山猜到了李明香的身份,自己今晚的目的就达到了。 “剩下的路上跟你说,赶快跟我走!”方不为说道。 “去干嘛?”赵世锐下意识的问道。 “派人啊?”方不为回道,“万一记者真来了呢?派我的人不合适……” 原来方不为是要让赵世锐派警察去堵记者。 赵金山暗暗的想道。 “现在的记者可不好惹啊!”赵世锐劝道,“还是尽量不要正对冲突的好!” “怕了?”方不为斜眼问道。 “放你娘的狗屁……”赵世锐急了,“老子是怕给你惹出事来……” 方不为看着赵世锐,不停的冷笑。 老子叫你就是去惹事的。 “好心当成驴肝肺!”赵世锐还以为方不为误会他了,又对赵金山说道,“你先回去,记得天亮就发电报,我和不为去一趟……” “好!”赵金山应了一声。 看着小车开出街口,赵金山进了夜总会,但没有上楼,而是从后门出去,进了一条小巷子。 …… 到了车上,方不为口中的“堵人”又成了抓人。 “真抓人?”赵世锐不确定的问道。 “你怎么越来越婆婆妈妈了?”方不为怒道。 “我总觉的这件事不能这样处理!”赵世锐劝道,“与其抓李明香,还不如让哪位长官出面,打声招呼就解决了……李明香可不是普通人,真闹大了,你也没好果子吃!” “你懂个屁!”方不为骂道,“你调不调?” “调调调……”赵世锐连声说道。 方不为什么时候这么毛燥过? 赵世锐总觉得今天的方不为透着一股诡异。 两个人坐着车,先去了警察厅,等调派好人员赶到杨子大饭店的时候,发现大厅里站满了人。 不但有记者,还有警察。 “他娘的,李明香真干的出来?”赵世锐惊呼道。 方不为没说话,只是冷笑了两声。 警卫首领正装做看热闹的路人,就站在门口,看到方不为的时候,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意思是都办妥了。 方不为和赵世锐一起下了车,快步的往大厅走。刚进大门以后,方不为有意的落后了两步。 “那部分的?”赵世锐冲着大厅里的警察怒吼道。 “赵……赵处长?”分局的一个队长看到赵世锐,惊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不来了。 他也刚来不久,才刚刚给上级打电话汇报过案情。 “警察厅的赵处长?”有一个记者兴奋的问道。 “就是他……这个就是正主……”一个穿着酒店制服的男子指着赵世锐大声叫道。 什么情况? 赵世锐一头的雾水。 “咔嚓……噗……” 大厅里响起一声接一声的爆响,还有一股一股的白烟。 一部分记者讯速的给赵世锐拍着照,还有一部分像是无头苍蝇一般的围了上来。 “赵处长,请问你和李明香小姐是什么关系?” “请问你是不是强迫了李小姐?” “你为何去而复返,还带了这么多的警察过来?” …… “放你妈的狗屁,不是老子干的!”赵世锐一声暴吼。 他努力的伸着脖子,想找方不为,但被一大群记者围在中间,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让开,给我让开!”赵世锐推搡着记者,但人太多,他根本冲不出来。 “愣着干什么,救人啊!”方不为冲赵世锐带来的一名队长喊道。 队长正在犹豫呢,听方不为的话,就像是吃了定心丸,手猛的一挥。 一群警察如狼似虎一般的扑了上去。 “我有自由采访的权利……” “相机,我的相机……” “赵处长,你是要毁灭罪证吗……” “警察打人啦……” 场面不是一般的乱。 …… 四楼客房。 酒店的警卫守在过道里,将一群记者挡在外边。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一名记者大声叫道。 “这位记者先生,请你们稍安勿燥,李小姐马上出来……”酒店的负责人回道。 “我们都等了多长时间了?你这明显是在拖延……” “肯定是你们畏惧强权,想要毁灭罪证,限制了李小姐的自由……我们要见李小姐……” “对,我们要亲自见到李小姐……” 记者在往里冲,警卫在往外推,好在都比较克制,没有发生正面冲突。 “楼下打起来了……”有人冲上来喊道。 “谁和谁打起来了?” “赵世锐的人……正在抓人砸相机……” 这还了得? 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记者们顿时群愤激昂,一窝蜂似的往下冲,眨眼之间就跑了个干干净净。 “给我去查,到底是谁报的警,谁通知的记者?”酒负责人咬牙切齿的说道。 警察和记者都说是接到了酒店里的电话,才知道的消息,报案和爆料的人声称自己就是酒店的职员。 两个最先到的记者也称是酒店的一位服务人员通知的他们,他们刚到了时候,还给了这个人几百大洋的小费。 房间里,李明香正铁青着脸,咬牙切齿的往身上套着旗袍。 安知容睡的死沉死沉,为了把她的衣服扒下来,又怕用力过猛撕坏了衣服,李明香用了快十分钟的时间。 她也没想到,自己只是用来吓唬方不为的话,竟然被酒店的工作人员听到了耳朵里,不但报了警,还通知了记者? 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她就不会故意留着现场,想要等安知容醒来后让她看了。 李明香的牙都快要咬碎了。 不见记者是不行的,不然事情会持续发酵,等天亮之后,就会传遍全城。 还好,不知是不是爆料的人认借了人,将方不为当成了赵世锐。 穿戴整齐之后,李明香快速的化了装,又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 “叮零零……” 陈超正睡的香甜,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了起来。 他翻起身来,骂骂咧咧的抓起了听筒。 “厅长,有人报案称赵世锐赵处长强奸了李明香小姐……现在扬子大饭店围满了记者……” 陈超猛的一惊:“赵世锐呢?” “带着人刚到,正在抓人砸相机……” “谁给他的胆子?”陈超用力的将听筒掼在了地上。 这个年代的记者,才是真正的无冕之王,别说赵世锐,就是委员长也不敢做出这么脑残的事来。 不对! 方不为呢? 赵世锐临走时还汇报过,说是要和方不为一起去吃饭,自己还打电话向马春风求证过。 陈超重新拿起电话,却发现已经被他摔坏了。 “备车!”陈超怒吼了一声。 …… 砸相机不至于,但抓人真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记者冲动之下,给一个推搡的警察来了两拳,然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拾了,直接变成了群殴。 无奈之下,赵世锐只能下令先将记者控制起来。 连赵世锐自己都没想明白,冲突是怎么发生的? 只要是露了面的记者全被铐了起来,但越是这样,这些记者越激动,不停的骂着赵世锐。 有的骂赵世锐想要毁灭罪证,更有的说赵世锐想要杀人灭口。 类似于政府黑暗的话语更是不绝。 “老子被你害惨了!”赵世锐气急败坏的吼道。 他现在是有苦说不出。 爆料的人言之凿凿的称,强迫李明香的就是赵世锐,而且也不止一个人看到,赵世锐是和李明香在一个包间里吃的饭。 赵世锐只能辩解说不是他干的,更不可能把方不为爆出来。 但根本没人信。 “特么的眼睛都瞎了吗?”赵世锐恨恨的骂道。 “放心,李明香还在,她还能真的指认是你干的?”方不为回道。 事情没有一点错差,完全在按照他所设计的方向在发展。 “问题是现在怎么办?”赵世锐指了指被警察压在身下,还在不停吼骂的记者。 两方都挂了彩,有几个记者脸肿的像猪头一样。 就算事后查清了,这事也不好善了。 “自然是调查事实,登报声明,至多也就是道声歉……” “说的轻巧!”赵世锐打断道,“事实是什么你还不清楚?万一李明香把你咬出来怎么办?” “放心,不会的!”方不为呵呵一笑,“李明香就算不顾及自己的名声,也要为安知容考虑一下……” 赵世锐猛的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方不为。 以方不为的心思,之前怎么可能料不到这一点? 那他叫自己来抓人是什么用意? 赵世锐看了看满地的记者,脸色猛的一变:“你他娘的坑老子?” “呵呵呵……”方不为面无表情的冷笑了一声,“现在才想明白?迟了……” “你想干什么?”赵世锐低声吼道。 方不为扬了扬下巴,意思是让他往后看。 赵世锐猛的一回头,看到陈超一脸铁青的走进了大厅。 “铐起来!”陈超怒吼道。 从陈超身后闪出了两个警察,快步走到了赵世锐的面前。 “伸手!”方不为捅了捅赵世锐,又指了指明晃晃的手铐。 第四九七章 将计就计(三) 赵世锐的脸黑的跟锅底一样,咬着牙盯着方不为:“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不为附到赵世锐的耳边,低声说道:“你个蠢货,再不把你关起来,你就是第二个高思中……好好的反醒反醒!” 赵世锐身体一僵,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努力的分析着方不为这句话含义。 只是几秒钟,赵世锐的脸上就没有了一丝的血色。 “赵?”赵世锐抖了一下,惊恐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又低声说道:“以后少沾吗啡之类的玩意,不然下次被人坑死,你都想不到是谁干的!” 也就是趁着赵世锐的药劲没过,方不为才趁热打铁,不然赵世锐哪里有这么容易上当。 “嘀嘀咕咕什么呢?”陈超怒吼道。 “不想死就最好装做不知道,完了之后我再跟你解释……”方不为又交待了一句。 赵世锐打了个激灵,又狐疑的看了方不为一眼,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再蠢,也知道向间谍泄密的严重性。 像是被斗败的公鸡一样,赵世锐瞬间没有了精气神,失魂落魄的伸出了双手。 “给老子等在这。敢跑?腿给你打折!”陈超威胁着方不为。 一看他鬼鬼祟祟的给赵世锐出主意的样子,陈超就知道今天的事情和他脱不开关系。 “是!”方不为铿锵有力有应了一声。 “放人!”陈超指着压着记者的警察吼道。 他久经阵仗,自然知道眼前的乱像该怎么处理。 “是陈厅长……” “终于有人能主持公道了……” “陈厅长,一定要严惩元凶啊……” 看到陈超不但放了他们,还把赵世锐铐了起来,这些记者就像是看到了包青天再世。 “各位,实在是对不起,是我管教无方……”陈超不停的道着歉。 “陈厅长,一定不能包庇赵世锐……” “对,一定要严惩……” “他竟然敢做出强迫李小姐的事情来……” “李小姐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刚刚还病怏怏,站都站不稳的一群记者,就像是打了鸡血般原地复活,又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上去。 陈超的身边顿时一空。 李明香第一眼就看到了方不为。 方不为装做心虚的错开了目光。 “李小姐,是不是警察厅的赵世锐处长强迫了你……” “请你讲一下具体的细节……” 提出类似要求的,竟然不止一个人? 方不为张大了嘴,瞬间石化。 …… “全都是子虚乌有之事,肯请陈厅长严力调查,还小女子一个清白……” 李明香泪眼婆娑的哽咽道。 这演技真是绝了! 方不为在心里给李明香竖了个大拇指。 假的? 现场的记者们全都不愿意了。 “李小姐,赵世锐是不是威胁了你,所以你才不敢说真话?” “李小姐,你不要怕,有这么同仁在场,一定会为你讨一个公道……” “我再次声明,没有任何人强迫我,也没有任何人威胁我……报警的人听到的动静,全都是因为我表妹和表妹夫争吵发出来的……” 李明香一指方不为。 方不为顿时傻眼了。 他没料到李明香竟然来了这么一手。 “我们可以做证,当时确实是这位先生,李小姐,还有另位一位小姐一起进了房间……赵处长是提前离开的!” 酒店的负责人说道。 这样的话,他之前就说了有几十遍,但根本没有人信。 “房间里还有人?” “两男一女睡在一个房间?” “还争吵过?” 记者们瞬间高潮了。 这个消息比李明香被人强奸还劲爆。 我#%##…… 方不为差点破口大骂。 有一位记者摆好了相机,准备按下快门的时候,方不为猛的一扯西装,罩到了头上。 记者刚刚围上来,方不为一个虎扑,然后就地一滚,冲出了包围圈。 记者们都没有反应过来,方不为就已经冲出了大厅。 等记者们追出大厅,哪里还有方不为的影子! “陈厅长,请问刚才那位先生是谁……” “李小姐,能否透露了一下这位先生的信息……” “你们三个人为什么会睡在一个房间里?” 李香君一个字都没说,只是不停的掉眼泪。 记者们更兴奋了。 陈超转过头,狐疑的看着被冷落在一旁的赵世锐。 赵世锐心里虚的厉害,但硬是挺着做出了一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样子。 “啪!” 陈超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赵世锐的肩膀上,脸色阴沉的说道:“给老子好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 “安知容想要生米煮成熟饭,然后方不为酒后乱性,错把李明香认成了安知容……事后仓惶逃离,又叫了你过来善后,结果酒店的人将罪魁祸首错认成了你,报了警,还通知了记者?” 陈超狐疑的看着赵世锐:“意思是你差点替方不为背了锅!” 赵世锐重重的点了点头,一脸慷慨激昂之色。 “放你娘的狗屁?” 陈超指着好几个带伤的记者,怒声问道:“你能干出这样的事,老子还能信几分,方不为什么时候这么孟浪了?” “我们全都喝醉了……”赵世锐早就想好了说辞。 …… 闹到最后,竟然成了一场闹剧? 李明香再没说一个字,但所有的记者都像了发现了惊天密闻一般,赖在酒店里不走。 一直守到天快亮,在警卫的护送下,李明香和安知容离开之后,这些记者才散去。 许多报纸紧急撤下头条,将此事刊登了上去。 有的惊悚,有的传奇,极尽喧染之能,好像每一个记者都亲眼看到三个人睡在了一个被窝里。 事后,陈超派人去找那两个报过警,并给记者爆料的酒店职员时,这两个早跑了。 想想也对,赵世锐怎么也是警察厅的高官,不跑等着被秋后算账么? 误会解释清楚了,但赵世锐的事情还不算完。 记者不是那么好打的,各大报社一致要求严惩赵世锐。 赵世锐不但登报道了歉,而且还要赔钱,陈超责令他停职反省,现在还被关在小黑屋里。 第四九八 将计就计(四) 方不为放下报纸,心中暗暗冷笑。 李明香一计不成,又生了第二计,竟然想通过舆论造成既定事实,从而能够光明正大的接触自己? 还真是下足了血本! 事情出了些偏差,但效果不算太差。 费这么大的周章,方不为也不过是想顺理成章的找个借口,把赵世锐关起来,以免真正中了赵金山的套。 另外再找个百分百能让赵金山和日本人信得过的理由,制造出自己马上会被外放的假消息。 这样看来,效果好像更好了。 闹出了这么恶劣的影响,长官们出于保护自己,或是惩处自己,将自己撵出南京,外派到地方也很正常。 方不为这是在逼着赵金山尽快动手。 …… 方不为跑了,赵世锐也一口咬死只说是凑巧,陈超查了一整天,也没查到有用的东西,索性直接通知了陈祖燕和谷振龙,一起跑到了特务处,要对方不为三堂会审。 陈超也知道方不为奸滑无比,所以先没有通知他,而是先让谷振龙等人帮他分析分析。 “报警的人呢?”陈祖燕问道。 “乘乱跑了!”陈超回道,“但确实是酒店的两个职员,一个是给他们上过菜倒过酒,一个负责夜间值守,就在李明香住的那一层!” “没什么问题吧?”陈祖燕问道,“这两个只知道赵世锐是谁,却不认得方不为。再加上方不为是被背进去,最后又被背出来的,没被看到正脸……他们最后认错人很正常!” “我说的不是这个!”陈超指着记者和现场警察的供述,“谁都说是对方先动的手,但让他们指认,却又指不出来……那他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那么混乱的场面,记不住人也不出奇!”马春风又说道。 “呵呵呵!”陈超冷笑三声,“就方不为那心机和头脑,睡着了都比赵世锐机灵。我就不相信他能眼睁睁的看着赵世锐被栽赃,而且还是在给他背锅? 而且你们就不觉的,记者和赵世锐见面的时间太过巧合么? 我怎么想怎么觉的是方不为的手笔!” “疑邻偷斧!”陈祖燕摇了摇头,“方不为为人怎么样,你我一清二楚,他怎么可能故意坑害赵世锐?再一个,他有什么必要这么做?” “我要能想清楚,还能专门找你们过来?”陈超反问道。 “你到底想要搞清楚什么?”陈祖燕直接了当的问道, “我怀疑方不为这小子有什么事瞒着我们!”陈超回道,“赵世锐竟然宁愿被坑也不说实话?这事肯定小不了……” “司令,你怎么看?”陈祖燕看着谷振龙。 谷振龙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又慢慢悠的说道:“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陈超和陈祖燕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不对。 谷振龙太淡然了,这与他以往的表现相比反差太大。 “司令,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陈超眯着眼睛问道。 “老子是被你硬从被窝里拉起来的,我能知道什么?”谷振龙瞪眼问道。 陈超狐疑的看着他,谷振龙毫不示弱的对视着。 事情是方不为让几个警卫做的,瞒谁也瞒不了谷振龙,方不为也没想瞒。 他甚至直接让警卫首领给谷振龙汇报了详情和原由。 借口也很充足。 方不为给赵世锐创造机会,让他趁机接近李明香。另外也就只有一个安知容,还和方不为不清不楚。 但这样的场合,赵世锐竟然把赵金山也带了过来? 赵世锐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让赵金山知道的? 方不为不敢在赵世锐知情的情况下,让他和赵金山再接触,因为赵世锐根本没那么好的演技。 但直接关起来,也会让赵金山生疑,还不如顺水推舟,给赵世锐造点错处出来。 但为什么又要让谷振龙连陈超都瞒着? 自然是怕陈超知道之后失望,更甚至是对赵世锐生出不好的印像来。 这样一解释,谷振龙深信不疑,根本没想到方不为憋着大招,也根本没有想到,李明香会是间谍。 …… 方不为是被陈超亲自押过来的。 “还真是好兄弟……”陈超围着方不为转了两圈,又冷笑道,“扔下义兄给你背锅,自己却溜之大吉?” “厅长,李明香都解释清楚了,这事和世锐兄就没什么关系……” “那你跑什么?” “厅长,记者都摆好了镜头,不跑就会被拍下来……”方不为无奈的说道。 陈超早就知道方不为会这么说,冷笑了一声,拉过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方不为的对面。 “来,好好说说,李明香是怎么回事,你要没干什么,她怎么哭成那样了?” 人家是影后,影后…… 方不为在心里狂喊。 这是他唯一没料到的一点。 报纸上说什么的都有,二女共事一夫还是比较客气的说法。 要搁一般人,不娶安知容都不行了,说不定还得再加上一个李明香。 李明香想干什么,方不为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一是以此光明正大的接近他,搜集更多的情报和信息。 二是为以后做准备。 有了这一层身份,日后的替身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利用李明香传递情报。 想的真特么周到! 方不为暗自冷笑。 “哼哼什么呢?说话!”陈超诈唬道。 “也可能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被吓的……”方不为回道。 “你以为她是安知容?”陈超斜眼看着方不为,“‘交际花’这个名头,不是谁都能当得起的……” “那卑职就想不通了!”方不为耍起了光棍。 “还真是好兄弟啊,编不下去了就用这一招……” 陈超冷笑道,“我就想不通了,你这么坑他,赵世锐竟然都死咬着不说一个字?” 方不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厅长,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呵呵呵……”陈超面无表情的笑了几声。 这事要发生在别人身上,看起来也算正常,再换成方不为,怎么想怎么觉的别扭。 方不为要真是贪恋美色的人,早不知被赵金山得手多少回了。 但方不为一口咬定,当时不但喝多了,还被下了药。 任陈超怎么问,方不为总能找出恰当的借口出来,气得陈超想砸桌子。 陈超无计可施,只能把主意打到谷振龙头上:“司令,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鸡毛蒜皮的事情,也值得你这般大动干戈?”谷振龙慢悠悠的说道。 陈祖燕和马春风也觉的陈超有些大惊小怪了。 “好……好!”陈超直接被气笑了,“老子看你接下来怎么解决!” “厅长尽管放心!”方不为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安知容和李明香是何等身份,还能自愿给卑职当妾室?” “想得美!”陈超呸了一口,“我就不信,你那未婚妻听到这样的消息,还能不退婚?” “等她知道,生米也煮成熟饭了!”方不为回道。 几位长官同是一惊,诧异的看着方不为。 “你又要出什么妖蛾子?”陈超惊问道。 “卑职要告假,结婚!” …… “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赵金山眉头紧锁,冷声问道。 “陈公馆,陈祖燕亲口对夫人说的!”小田回道。 “啪!”赵金山瞪着小田,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这就是你们不信任我的下场!” “什么意思?”小田眯起了眼睛。 “李明香是你的人吧?”赵金山冷声问道。 小田脸色一变,猛的站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果然如此!”赵金山咬牙切齿的说道,“怪不得当时我说要请一个影响力足够,并且能放下身段,必要时候敢牺牲色相的明星人物时,你给我推荐了李明香…… 方不为说他醒来的时候,李明香正在脱他的衣服,我当时就猜到,李明香是想拍照…… 如果你能提前告诉我你们的计划,也不会出现这般大的变故。 现在好了,赵世锐刚刚对我放下戒必,就被停职审查。至少也要等这股风声静下来之后,他才会被放出来。 方不为也被逼的不得不尽快成婚,而且很有可能会被外调……你们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小田眼中透出一丝寒芒,“就算告诉你,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没办法也好过闹成现在这种局面!”赵金山冷笑道。 “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吧,方不为的身体有抗药性,一般的麻醉剂对他作用不是很大……” “我怎么不知道?”小田惊道。 “同妙和佐木死了之后,有关方不为最详细的情报,就只有我和机关长知道!”赵金山冷笑道。 “方不为是假装昏迷?”小田的脸色都变了。 “不会是假装,但他醒的比一般人要快的多!” “怪不得!”小田松了一口气。 李明香汇报过之后,小田一直没想通,方不为为什么醒的那么快,原来原因在这里。 “这次是我疏怨了!”小田低下头,诚肯的说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尽快行动,至少也要赶在他成婚之前!”赵金山冷声说道。 方不为一旦结婚,就要多杀一个陈心然,变数太大。 第四九九章 新的内线 “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小田惊道,“按你的说法,我们现在掌握的情报,根本不足以让林子安以假乱真?” “来不及了!”赵金山说道,“我说几点,请转告领事阁下和机关长! 第一,方不为一旦结婚,李明香便失去了最大的作用……” 小田沉吟了好几秒,才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此事。 “第二,方不为的关系背景越来越复杂,一但他被外调,我们根本做不到及时全面的跟进和了解…… 第三,方不为的戒心极重,出行随时带着警卫。我们想要行动,最合适最安全的地点,便是这里。如果他外调,我们就等于失去了最佳的机会,替换的难度将会更大……” 小田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四!”赵金山郑重的看着小田,“领事事件和邮轮事件,都有可能是方不为所为……” “怎么可能?”小田惊道。 “赵世锐叙任少将,是方不为让给他的功劳……” 小田眼神一冷:“领事失踪一事?” “对!”赵金山回道。 “那邮轮事件呢?” “方不为当时很有可能是和于二君一起回来的?” “哐”的一声,小田惊的站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 “近期我又发展了几个内线!” “是谁?” 赵金山没有回答,而是紧紧的盯着小田。 “是我僭越了!” 小田错开了目光,又问道:“有没有其他线索?” “没有?” “你为什么不再从赵世锐这里套套话?” “如果不是昨天的事情,说不定今天我就能知道真相了!”赵金山叹道。 “抱歉!”小田再次低下了头。 “不用说这些!”赵金山猛的一挥手,“时间紧迫,你尽快向领事和机关长汇报。如果同意,就需要尽快制定计划,同时让林子安尽快赶到南京,开始紧急特训,随时做好准备……” “好!”小田站了起来,“还需要我做什么?” “安排你的人,该演的戏要演完!李明香这个身份太过重要,坚决不能出问题!”赵金山回道。 小田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目标身上的伤疤怎么办?”小田又问道,“没有拍到照片,而且时间太紧,根本没办法仿制!” “用备用方案吧!”赵金山回道,“伤口多了,自然就不会有人在意了……” 小田点了点头。 除了伤口,还有更大的麻烦。 迄今为止,有关方不为的信息太少,如果林子安不装做失忆,可能连马春风都骗不过去。 “我知道了!”小田抓起了皮包,准备离开。 “等等!” 小田停下了脚步,还以为赵金山还有什么事情要交待。 赵金山紧紧的盯着小田:“接替我的是谁?” 小田心中一惊,脸上却是疑惑的表情:“你在说什么?” 赵金山紧紧的盯着小田:“让他尽快和我见一面,至少这几个新发展的内线,必须要亲自交接!” “你多虑了……” “不用多说了!”赵金山眼中全是决然,“我不是再质问,而是在建议!” 小田暗叹一声,许久之后才问道:“你怎么猜到的?” 赵金山紧紧的闭上眼睛,脸上全是灰败的颜色。 “是从李明香的身份猜到的吧!”小田说道,“我们也是无意间知道,李明香竟然有个表妹在特务处,所以才让她蛊惑安知容,接近方不为…… 当时是想当一条暗线,以备不时之需,等关键的时候再告诉你……但谁也没料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的变故!” 赵金山猛的举起了手,示意小田不用多说了:“请转告机关长,我永远忠于帝国!” 小田知道,再要是说下去,反而会起反作用,只好闭上了嘴。 他深深的给赵金山鞠了一躬,然后下了楼。 两条街以外,方不为正拉着一辆破旧的黄包车,不紧不慢的往这边走。 “他当时很有可能是和于二君一起回来的……” 脑子里像是被装了复读机,不断的回响着赵金山说过这一句话。 “发展了几个新的内线……” 这是第二句。 到底是谁? 方不为将所有知悉邮轮事件始末的人过滤了一遍。 谷振龙,陈祖燕,陈超,马春风,于二君,肖在明…… 就连赵世锐都不知道内情。 这些人根本不可能泄密,除非他们将自己的提醒和警告当成了耳旁风,将此事向别人提起过。 新内线……新内线…… 方不为暗暗的咬了咬牙。 等计划成功之后,自然就知道是谁了。 小田是从后门出去的,绕过了三道巷子之后,他又躲进了街边的阴影里。 几分钟之后,一辆小车开了过来,脱了长裙,摘了假发的小田从阴影中走出,坐进了小车里。 小车启动之后,方不为拉着黄包车从巷子里走了出来,远远的跟在了小车的后面。 又过了半个小时,黄包车从日本领事馆的门口经过。 原来李明香是日本领事馆的人? 方不为暗暗的冷笑着。 …… “处长,我要申调阅几份人事档案!”方不为不动声色的对马春风说道。 “谁的?”马春风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李无病,杨定安!”方不为回道,“以及和他们有关联的内部人员!” “好,我给人事股打电话!”马春风说道。 “谢过处长!” 方不为刚要出门,外面响起敲门声。 应该是林双龙。 在本部,除了林双龙,其他人来马春风这里,一律都是要喊报告的。 方不为打开了门,果然是林双龙。 “林科长!” 林双龙用极为古怪的眼神看了方不为一眼。 方不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在林双龙眼里,自己怕是已经成了背信弃义,见色忘义之徒。 除非对外公布李明香日本间谍的身份,不然自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林双龙虽然没这么想,但他看到方不为就想笑。 本来是帮赵世锐追求李明香,最后却帮到了自己床上? 等方不为走了之后,林双龙才开始汇报。 “处长,安良来了!” 马春风的一个头有两个大。 这也就是方不为,要搁其他人,早被他关了禁闭了。 第五零零章 底细 安良外派国外期间,对特务处的帮助很多,提供过许多国际情报。 说直白一点,安良也是有功劳的,所以他回国之后,才被调往天津,担任中原银行的经理,也是给他酬功的意思。 马春风和安良的私交也很好。从这一方面来说,安知容算是马春风的晚辈。 更何况,安知容也是马春风的属下,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马春风都不能不管。 方不为一顿胡闹,不但女儿的名声被毁了,还搭进了一个侄女,估计安良毙了方不为的心思都有。 但方不为现在又是一副吃了称砣欣了心的样子,所以马春风才发愁。 “他还带了谁?” 马春风扶着额头问道。 “李明香和安知容!”林双龙回道。 他也在替马春风发愁。 马春风之前还想着借助安良的关系,筹集一部分资金,现在不但计划泡了汤,说不定还会反目成仇。 “这是来兴师问罪了!”马春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起去看看!” …… 有了马春风的谕令,方不为光明正大的进了人事股。 侦办诬陷案的时候,李无病和杨定安的档案已经被方不为翻烂了,有什么背景关系是他不知道的? 该查的查,该清的清,该处理的处理,该调任的调任,和这两个人有关系的内部人员,早已被马春风一扫而空。 方不为真正想看的是安知容的档案。 他一直想不通,以李明香现在的名气和地位,有什么必要做汉奸? 李明香是间谍的内情,方不为还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所以不能动用关系调查,只能另辟蹊径,自己想办法。 “方股长,你看再有没有遗漏?”人事股长李晓白指着桌子上堆成山的资料问道。 方不为随意的扫了一眼,其中就有安知容的资料。 “有劳李股长了!”方不为抱了抱拳。 “方股长客气了!”李晓白笑道。 这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从密查组开始,就主管特务处的人事档案和内部考核,马春风对他也极为信任。 看方不为再没有其他要求,李晓白带着两个内勤出了办公室,里面只留下了方不为一个人。 方不为随意的抽出几份档案,打开后摊在了桌面上,然后才拿起了安知容的资料。 当看到安知容母亲那一栏时,方不为彻底惊呆了。 “山田惠子!” 安知容的母亲竟然是日本人? 李明香和安知容是姨表姐妹,她母亲自然也是日本人, 她之所以为日本谍报部门服务,十之八九是因为她母亲的关系。 还有安知容! 方不为能肯定安知容暂时没问题,但不知道安良有没有问题。 安良少年时期就随父亲安勤到了日本,青年时期又到了美国留学,学成归来不久,又被委任为外交人员,外派出国。直到今年年中才被调回国内。 等于安良从出生到现在,留在国内的时间少之又少。 想到后世的那些香蕉人,方不为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安良即便有问题,也造不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关键是安知容。 安知容现在也只是机要室的外文翻译,暂时接触不到什么机密的情报。 但这是因为两国还未正式开战,国民政府的主要精力还放在安内上,没有意识到对日情报的重要性。 特务处也是在方不为出现之后,在他的极力倡议下,才开始重视起来。 一旦开战,安知容要是再出了问题的话,后果就严重了。 方不为闭上眼睛,在脑海里设想了一下,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 安良走了,马春风亲自把他送下了楼。 一没吵,二没闹,完全出乎了马春风的预料。 回到楼上,马春风和林双龙面面相觑。 “现在怎么办?”林双龙问道。 马春风叹了一口气,“解铃还需系铃人,叫方不为过来……” …… 一看苗仁人凤古怪的脸色,方不为就知道,马春风叫自己,肯定和安知容的事情有关。 “安良来了?”方不为问道。 苗仁凤露出一丝佩服的表情,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方不为暗暗的冷笑了一声,扔下了手里的资料,出了人事股。 消息放出去快两天了,他不信日本人还能坐的往。 “李明香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处理?” 方不为刚进门,马春风就直接问道。 “主意是李明香出的,药是李明香下的,媒体新闻那里的误会也是李明香造成的……要解决,也应该是李明香自己去出面澄清,卑职也是受害者……” 这句话,方不为昨天当着谷振龙和陈祖燕的面就说过。 “受害者?呵呵呵……”马春风发出了一连串的冷笑,“你还真是吃干抹尽不认账啊?” 什么意思? “我什么都没干啊……”方不为狐疑的看着马春风。 “李明香的胳膊上全是淤青,”林双龙插嘴道,“其他地方有没有,你自己知道……” 我靠! 方不为顿时睁大了眼睛。 这女人这么狠? 他细细的回想了一下,李明香从楼上下来,在记者面前抽泣的时候,旗袍外面确实罩了一件外套。 肯定在他离开之后,李明香故意弄了一身伤,说不定连照片都拍了。 这要搁一般人,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方不为低下了头,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日本人被自己的假消息逼的狗急跳墙了? 要是时间宽裕,李明香怕是会大着肚子来问罪才对。 马春风还以为方不为是心虚了,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做就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做没做,自己还不清楚么? 李明香怎么就敢肯定,自己是真喝醉了,什么都记不起来? “李明香亲自说的?”方不为问道。 “她怎么好意思向我们说这样的事情?进门就哭,走的时候还在哭……” 原来全是你们脑补的? 方不为抬起了头,刚要争辩两句,林双龙实在是忍不住了:“你平时也挺有担当的,连这么点事情都不敢认?” 认了又能如何? 方不为暗自冷笑。 也好,就当自己真喝醉,什么都记不得了,不然还要害得李明香再找借口。 方不为也懒得争辩了,又问道:“安良什么意思?” “他要见你一面!”马春风说道,“我也觉得,你还是见一面的好,尽快把这件事情处理妥当。李明香不是普通人,真要闹大了,影响的还是你……” 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影后就是影后。 李明香到特务处转了一圈,又哭了一场,什么都没说,就让马春风和林双龙脑补出了无数的信息。 只要是知道内情的人,怕是全都如马春风和林双龙一般,认为自己和李明香把该干的都干了。 第五零一章 飙戏 看方不为不情愿的样子,林双龙“呵呵”两声。 他是真的有点看不懂方不为。 不管是安知容,还是李明香,哪个比不上陈心然? 特别李明香,看看马春风对胡谍的态度就知道了。 马春风正想着替方不为约个什么时间合适,桌上的电话猛的响了起来。 马春风接了起来,顿了一下后喊了一声:“司令……” “司令让你去宪兵司令部一趟!”马春风挂断电话,无奈的看着方不为,“你和李明香的照片上报了!” 方不为猛的一惊:“什么时候的照片?” 当天晚上李明香明明还没来得及拍照啊? “想什么呢?”马春风叱道,“是在酒会上的照片!” 方不为猛的松了一口气。 “还有,安良来过的事情,你也给司令说一下!”马春风又交待道。 “卑职明白!”方不为又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真的是心焦力瘁。 不但要引导日本人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入彀,还要防备不能让马春风,谷振龙等人发觉自己的异常,更不能让他们怀疑到李明香、安良等人的身份及用心。 甚至还要配合李明香演戏,防止她穿帮。 方不为觉的自己不是一般的累。 进了谷振龙的办公室,方不为发现陈超也在。 陈超是宪兵司令部的副司令,他也经常会到司令部办公。 陈超正拿着一张报纸,看的津津有味。 “没看出来,你还挺上镜的?”陈超放下报纸,又瞅了瞅方不为。 方不为凑了上去瞅了一眼。 是金陵日报,不但有他和安知容一起进入酒会现场的照片,还有李明香站在餐桌旁,和他说话时的照片。 但不知道是相机的问题,还是刊登前做过处理,方不为的面部很模糊。 而且通篇文稿都以“表妹夫”代称,没提方不为的名字,更没提任何和他身份有关的信息。 不用想,照片肯定是日本人偷偷提供的,要真是知道方不为身份的人,自然会提供方不为的具体信息。 照片刚一登报,李明香便去了特务处,还真是步步紧逼,一丝喘息的时机都不给自己留。 日本人的目的无非就一点:给李明香造势,让所有和方不为有关系的人都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已经发生了关系。 也包括陈心然! 这样一来,更一步证实了方不为的推断。 李明香接触自己,不单单是为了搜集信息。 替换成功之后,李明香便有了光明正大的留在林子安身边的借口,一来保护林子安的身份,二来替林子安和上线传递情报。 方不为在想,替换之后,李明香会怎么处理接下来的局面? 表妹表妹夫的关系可是李明香亲口说出去的,以后李明香要和自己登双入对,又该怎么给媒体解释? 表姐抢了表妹的男朋友? 想想都劲爆。 “你还能笑得出来?”陈超诧异的问着方不为。 方不为赶紧板住了脸。 “你小子又动什么歪心思呢?”陈超狐疑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转了转眼珠:“安良刚刚去了特务处!” “没挨打?”陈超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方不为,“所以才这么开心?” “又不是我的错!”方不为回道。 “无耻至极!”陈超骂道。 更无耻的还在后面呢。 方不为嘀咕了一句,然后又原原本本的将安良带着李明香到特务处的经过说了一遍。 “不对啊!”陈超狐疑的看着方不为,“你不是说你什么都没做吗,那李明香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我忘了!”方不为低下了头。 再这样演下去,自己的人设非崩了不可。 谁能想到李明香步步紧逼,故意让马春风等人认为自己对他做了什么。 自己怕李明香穿帮,还不得不配合着演戏! “他娘的?”陈超直接跳了起来,“当初是谁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什么都没干的?” “厅长,卑职只记得醒了以后的事情……”方不为无奈的回道。 “我呸!”陈超啐了一口。 他觉的方不为这明显是想吃干抹尽不认账,结果被人拿出了证据。 “你准备怎么办?”谷振龙问道。 “见过安良之后再说吧!”方不为叹道,“最好能尽快平息这件事情!” “嗯,见见也好!看安良和李明香想怎么解决!”谷振龙点头道,“叫你过来的意思就是这个,这事要尽快解决,闹大了对你也不好,你要处理不了,就让我来!” “司令放心!”方不为心中一阵暖热。 …… 还是在扬子大饭店。 进了房间,方不为只看到了李明香和安知容。 安知容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 愤怒,失望,哀怨,悲伤,不一而足! 看到方不为,安知容举起袖子,毫无形像的抹了一把眼泪。 “我爸说,让你和表姐先谈……”安知容尽量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再过一百年,也不可能有这么开明的家长。 自己要是安良,发生了这等事情,不把这个王八蛋的腿打折,自己都不配做父亲。 不出意外,安良已经叛变了。 方不为用更为复杂的眼神看着安知容。 如果没有自己,过不了多久,安知容也会步他父亲和表姐的后尘。 “好!”方不为点了点头。 “好什么呀……”安知容终于崩溃了,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湖水一般,不停的往下淌。 安知容是真的伤痛欲绝。 “你怎么不去死!”李明香咬牙切齿的骂道。 同样,李明香的脸上全都是泪水,表情也极为痛恨,但眼中少了一份该有的恨意。 方不为盯着李明香的眼睛看了好几秒,没有看到一丝心虚。 心理素质真好! “你说话啊,我和知容现在怎么办?”李明香嘶吼道,看起比安知容还要伤心。 方不为怀疑,再要给李明香一个月的时间,绝对还得加上一句:“我怀孕了……” 如果按照正常的剧本,自己应该怎么往下演? 方不为的精神猛的一震。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第五零二章 紧逼 方不为自然知道李明香的真实意图。 借此机会频繁的接触自己,制造出和自己关系不清不楚的假相,以便为日后留在替身身边打好埋伏。 但方不为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这个女人太厉害了。 不单单是演技厉害,还有心理素质。 赵世锐都比不过她。 如果计划成功,李明香还要留在身边的话,无疑于一颗定时炸弹。 半个小时后,方不为出了房间,极为潇洒的戴上了墨镜,走向了楼梯口。 房间里传来两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叫骂声。 “卑鄙下流……” “无耻下作……” “哐啷……” “砰……” “哗啦……” 要是记者在,绝对又会上一次头版。 能砸的东西全部都被砸完了,安知容还觉的不解气。 她从来都没想到过,被撕下伪装之后的方不为,竟然还有如此丑恶的一面? 安知容觉的自己之前真是瞎了眼。 李明香刚一张嘴,方不为便将所有的责任推到了李明香的头上。 请吃饭是李明香提议的,想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是李明香出的,酒是李明香灌的,药是李明香下的,赵世锐是李明香支走的,方不为是李明香指使警卫背上楼的,衣服也是李明香脱的,报纸上的误会也是李明香造成的…… 这些全是方不为的原话。 安知容被气的差点当场晕过去。 安知容咬着牙,拉起泪流满面的李香君:“不能就这样算了,一定要给你讨个公道……” “怎么讨?”李明香哽咽道。 “告他!” 李明香垂下了眼帘。 要是能告,她还能用这么不要脸的一招? 她其实比安知容还生气。 方不为的表现完全出乎了她和小田的预料之外,不但没有一丝的惭愧和内疚,更是理直气壮的一塌糊涂。 李明香叹为观止,她没想到,在自己有生之年,还能遇到这样的男人? “告不赢的!”李明香好像心如死灰一般的模样。 “那就登报!”安知容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就不信这天下还没有个说理的地方?” …… “怎么解决的?”陈超好奇的问道。 方不为有些无奈。 陈超这么高的身份,放着正事不干,怎么对自己的一点私事就这么好奇? 方不为来警察厅,本来是找赵世锐的,陈超知道后,直接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闹翻了!”方不为回道。 “说说!”陈超追问道。 “我说赔钱,李明香不愿意!” “人家还能缺你这一点?”陈超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看着方不为。 “那还能怎么办?”方不为摊一摊手。 “这女人是不是想嫁给你?”陈超八卦的问道。 方不为瞄了陈超一眼。 抛开间谍的身份不谈,也全当方不为什么都做过了,但以李明香现在的社会地位和头脑,要蠢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想着嫁给自己? “厅长你想多了!”方不为回道。 “那她想要干什么?”陈超想了想,也觉的不可能。 “卑职也不知道!”方不为只能这样回答。 他不想过多的谈论这个话题,说的一多,就会让陈超发现破绽。 “厅长,世锐兄的事怎么解决了?”方不为主动转移着话题。 “你还好意思问?”陈超翻了个白眼,“有两家报社死咬着不放,赔钱都不要,非要追究赵世锐的责任,害得我都没办法找借口把他放出来……” 没办法放出来就对了! 方不为嘀咕道。 抗战之前,是中国新闻界真正达到了言论自由的时期,就连委员长也动不动就会被登报批判,这在整个中国史上是极为罕见的。 所以,这个时期的记者是真正的无冕之王,赵世锐这一次等于捅了马蜂窝。 但要说问题有多大,也不见得。赵世锐有过错,记者也一样。 赵世锐最多也就是被关上一段时日,降一级职务顶天了。 大不了以后再给他让些功劳,让他升上来就是了。 “我去见见他!”方不为站起来说道。 “嗯,我给督查处说一声!”陈超回道。 …… 环境还不错,单人间,有吃有喝,就是没得玩。 赵世锐靠在床角,拿着一张报纸看的津津有味。 “你怎么来了?”看到方不为的时候,赵世锐猛的坐了起来。 “过来看看你!”方不为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赵世锐的对面。 赵世锐往外瞅了一眼,看守他的警卫关好了门,离开了门口。 “赵金山是怎么回事?”赵世锐压低了声音问道。 “大蛇!”方不为回道。 赵世锐眼睛往外一突,身体突然一僵。 他又一次顶替方不为领了功劳,所以也知道一部分案情,至少知道孙先生的上线,代号就是大蛇。 被方不为坑了之后,赵世锐也只以为赵金山是汉奸,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重要的人物。 “咯吱咯吱……”赵世锐快把牙都要咬断了,“老子弄死他!” “要杀早杀了,还能留给你?”方不为嗤笑道。 “你他娘的就使劲的坑老子吧!”赵世锐恨恨的骂道。 赵世锐一想就明白了,怪不得这段时间陈超盯他跟盯贼似的。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方不为拍了赵世锐一把,“给你说件正事……” …… “你要干什么?”赵世锐悚然一惊。 方不为竟然在交待后事。 “慌什么?”方不为瞪了他一眼,“以防万一罢了!” “防什么万一?”赵世锐急道,“这是南京城,你还能出什么危险?” “啰嗦个什么?”方不为骂道,“你就说帮不帮?” 赵世锐犹豫了好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帮!” “好!”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你知我知……要让厅长和司令知道了,兄弟就没得做了……” 赵世锐心中一凛,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认识这么久,方不为第一次说这么重的话。 方不为走了好长时间了,赵世锐还是没有想通,他给自己交待这件事的用意。 方不为告诉赵世锐,如果他出了意外,让赵世锐去他的办公室,他在里面留了几样东西。 一张存单,三封信。 第五零三章 准备 “方不为竟然毫不动心?”小田阴沉着脸问道。 他之前还认为,对李明香这样的异性,方不为应该没有什么抵抗力才对。 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而且还主动投怀送抱,是个男人都会欣喜若狂才对。 但方不为的态度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方不为要有这么好对付,我早就得手了,哪里用得着李明香?”赵金山冷笑道。 “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小田恶意的揣测道。 “他比任何一个男人都正常!”赵金山回道,“但他的定力,也比任何一个男人都强!” 看天魔舞那一次,赵金山亲眼看到方不为支起了帐蓬。 “那照片怎么办?”小田皱眉问道。 原本的计划,是要让李明香亲自出马,逐步引诱方不为,直至上床,并拍下照片,以便在林子安的身上仿造出相似的伤口出来。 但别说上床,方不为直接翻脸不认人,连亲近的机会都没给李明香给。 让方不为脱个衣服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我再想办法吧!”赵金山皱着眉头回道,“实在不行,只能用备用方案了!” “另外,尽快安排李明香,协助林子安进行特训。!”赵金山又道,“就算失忆,但从小养成的行为习惯不可能忘掉……” “好!”小田回道。 …… 真是废物! 李明香冷声提醒着林子安:“是冷笑,不是淫笑……方不为从来不会用如此淫邪的眼神看任何一个女人……” 就一个笑容,就已经练了整整一个小时,但林子安却一直不得要领。 林子安从李明香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讥笑,还有轻视。 在床上的时候,这个女人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一道凶光从林子安的眼中一闪而没。 “啪!”赵金山重重的一个耳光扇在了林子安的脸上, “他也从来不会用这么凶戾的目光看任何一个女人……” “对不起!”林子安猛的低下了头。 他敢怒视李明香,却不敢怒视赵金山。 “近卫,认真一些!” 小田在旁边提醒道。 “嗨依!”林子安重新打起了精神。 李明香把牙齿咬的咯咯做响。 “小田阁下,我再提醒最后一次,他不是林子安,更不是近卫家成,他现在是方不为!” “抱歉!”小田歉意的说了一句。 “想要瞒过别人,首先要催眠自己……跟我念:我是方不为……”李明香紧紧的盯着林子安的眼睛。 “我是方不为……”林子安压下了心中的火气,跟着念了一句。 他本就经过日本内务省总特务机关的特别培训,并且在朝鲜临时政府中潜伏两年之久,自认为经验极为丰富。 但赵金山与李明香一直认为他的表现很不合格。 林子安很不服气,他不相信比帝国落后许多的中国的特务机构能厉害到什么程度? 一年以前,赵金山也是这样的态度。 但这一年以来,仅仅一个南京,折损了多少帝国的特务精英? 玄苦,佐木,同妙……还有费尽心机发展的内线…… 所以赵金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声音再厚重一些……对,保持你现在这种愤怒的情绪……”李明香循循善诱道,“然后勾起嘴角……” …… 就一个笑容而已,就这么难模仿? 方不为对着镜子,勾了勾嘴角。 四个警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猜不出方不为在发什么神经。 这段时间,方不为动不动就说要外出办事,但每一次来的都是陆军学院。 到了之后,方不为就会在一间临时的办公室,整整坐一天。 有时皱眉,有时冷笑,有时还会说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语,有中文,也有日语,还有韩语。 几个警卫疑惑归疑惑,但谁也不敢问。 林子安在模仿方不为,方不为也在揣摩林子安。 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一月之久。 一直到太阳落山,特训才告一段落,赵金山和李明香一前一后离开了日本领事馆。 方不为关掉了窃听器,带着四个警卫离开了陆军大学。 今天晚上,他还要和赵金山见面,地点就在丽华夜总会。 方不为一直见招拆招,使出浑身解数配合着李明香和赵金山,来来回回折腾了快一个月,和李明香见了近十次面,事情看似是解决了。 没有劳动谷振龙出面,也没有经过马春风和安良,方不为找的是赵金山。 赵金山贿以重金,请动了明星公司的大老板,亲自给李明香施压,李明香最终同意再不追究方不为的任何责任。 今天方不为就是特意去感谢赵金山的。 …… “不为,尝一尝,特地从北京来请来的厨子,据说之前是溥义的御厨……” “嗯,不错!”方不为唰了一块羊肉,丢到了嘴里。 桌子中间摆着一口铜火桌,赵金山和方不为相对而坐。 房间里有壁炉,再加上火锅发散的热量,温度堪比酷暑。 赵金山吃的满头大汗,早已脱了衣衫,赤着上身。但方不为的额头上却不见一滴汗。 “你就一点都不觉的热?”赵金山万分好奇的问道。 “从小就这样!”方不为回道,“就算是三伏天,也少有出汗的时候……” “你这体质还真是特别!”赵金山不动声色的笑了一声。 方不为看似随意的点了点头,心中却冷笑不已。 这样的伎俩,赵金山已不止用过一次了,为此还专门建了两间芬兰浴房。 但方不为哪里会上当。 只要不让赵金山看到自己身上的伤疤,等于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林子安没有上过战场,更没有执行过什么危险的任务,身上同样没有一丝的伤痕。 看方不为吃的差不多了,赵金山让人撤下了铜锅,又上了几样小菜和一瓶洋酒。 赵金山举起酒杯和方不为碰了一下,又状似随意的问道:“弟妹什么时候回来?” “至少还要一个月!”方不为回道,“舅舅还没有发电报,说明还没到美国!” “来了之后我做东!”赵金山揶揄的笑道,“一定要见见这位女中豪杰,竟然能让你连李明香这样的女人也不屑一顾?” “少提李明香”方不为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第五零四章 安宅 赵金山失笑般的摇了摇头,又给方不为倒满了酒杯。 他现在也算是对方不为有一些了解了。 典型的软硬不吃,戒心也极重,感觉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入不了他的法眼,你就是送他一座金山他也不会收。 比如李明香。 但一次行动失败,与小田急于求成,贪功冒进有很大的关系。 方不为不是普通人,更不是普通的特务,他为用怀疑的心态审视接近他的每一个人,甚至包括赵世锐。 小田大多数的时候,都以外交官的身份行走在明处,对人性灰暗的一面,还是把握的不太准。 这一次要是换成他来设计,赵金山自信有六成以上的把握,能将方不为引入李明香的彀中。 他这里几十位佳丽,方不为从来不会用正眼瞧一眼,却独独对李明香产生了冲动,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可惜了,让小田搞成了一地鸡毛, “她那一身伤是怎么来的,你就一点都想不起来?”赵金山故意的问道。 “没醉死就已经不错了,”方不为叹道,“那能记那么清楚?” 赵金山暗松了一口气。 他这已经是第三次试探方不为了。 记不起来就好! 看着四个警卫护送着方不为离开,赵金山眼底浮现出一丝精光。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完全够用了。 坐在车里,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一前一后便是两个月,这是方不为故意留出来的。 赵金山要准备,他同样也要准备。 这段时间,方不为除了监听赵世锐和李明香,揣摩林子安之外,他还在干另一件事情:学习韩语。 老师是陈祖燕找来的,纯纯正正的朝鲜人。 谷振龙问起时,方不为只说是有机会的话,会去一趟朝鲜,看能不能救出陈朋。 谷振龙差点将他捶一顿,陈祖燕也不止一次劝方不为不要莽撞。 方不为还假模假样的做了保证:谷振龙不同意,他绝对不会亲自犯险。 谷振龙嗤之以鼻,陈祖燕则感动不已。 但总算是将学习韩语的事情给糊弄过去了。 离开赵金山的夜总会之后,方不为直接带着警卫回了家。 就是肖在明的那幢小洋楼,正处在黄浦路的街口,大门正对着中山路。 黄埔路又叫中央路,因为北靠中央军官大学,南靠中央政治区而得名。 住在这一片的非富既贵,许多能叫上名号的国党高官,在这一片都有宅子。 这段时间,方不为专门告了假,带着肖在明的本家族侄肖敬刚在翻新宅子。 赵金山也时不时的会过来看一眼,除了出主意,主要是掏钱。 装修的花销,全是赵金山出的,没花方不为一分钱。 用了快一个月的时间,内外装饰已经做完了,这两天正在装家具。 装修的风格和家具的样式全部偏中式化,而且大都是喜红色,一看就知道是准备办喜事的样子。 只要是和方不为有关系的人,全都知道方不为马上就要结婚了,许多人都还在琢磨,到时候送什么礼物合适。 看了看进度,方不为又给肖敬刚交待了几句,带着警卫回了宪兵司令部。 等方不为的小车离开之后,停在路边歇脚的一个黄包车夫拉起了车,消失了夜色当中。 这是赵金山的人,天天都会守在这里,直到方不为出现再离开之后,他才会去给赵金山报信。 “再有两天,家具就像装完了,然后就会铺地板……直至封门!”赵金山嘴里念叨着,手里也没停。他面前摆着一张图纸,拿着笔不停的在上面写写划划。 “人安排好了没有?”小田问道。 “已进安排进去了,正跟着装家具的木匠打下手……”赵金山回道。 “量一定要控制好,不能真的发生意外!”小田又不放心的交待道。 “放心,都是计算过的!” 赵金山顿了是一下后又问道:“美国那边还是没消息?” 小田摇了摇头:“半年以前,肖在明的女儿就转校了,现在到底在那个州,那个学校都还没查到……便何况肖在明了!” “只能从方不为这里再想办法了!”赵金山叹了一声,“最好能问出陈心然回国的行程,在半路上动手!”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应该够用了!”小田又说道。 赵金山点了点头。 …… 元月二十六日,腊月廿二。 宜除服,疗病,出行,入宅! “吉时已到!”戴着黄冠的地师一声清喝,方不为拿着香头,点燃了门口的一挂鞭炮。 放了三挂爆竹之后,方不为往前一步,撕了门上的喜封,推开了实木的大门。 两个穿着长袍的半拉老头一人抱着一个铜盆,拿着一截柚枝,不停的往外酒着水。 这是净宅。 两个老头出来之后,进去的又是方不为,拜开地二公,祭双宗五代。 等方不为上完香,叶兴中眼明手快的点燃了爆竹。 这是入宅。 接下了还有旺宅,喝彩,做完了这些,地师和帮随全部离开后,才是亲友安宅。 方不为一伸手,喊了一声“请”,高思中等人才鱼贯而入。 谷振龙,马春风等人本来也准备来,硬是被方不为劝住了。说是安宅这种小事,没必要劳动他们几尊大佛。 方不为在南京没有亲戚,来的全是知己朋友。 高思中,邢明生,叶兴中,冯家山,郑立涛,郑世飞,,赵金山,何友国,再加上方不为和兴敬刚,刚好十个人。 安宅都有添彩加福的习俗,一般添的都是铜钱或银锭。 等这些人上过香之后,正对门的供桌上映着耀眼的金黄。 全是金锭,整整齐齐的摆成了山字型,其中没有一锭银子,更别说铜钱。 赵金山添的最多,整整二十只,等于添了一千两。 就连叶兴中中冯家山也每人添了两只。 等所有的人上完香之后,方不为留肖敬刚看家,又带着剩下的人去了丽华夜总会。 这也是赵金山强烈要求的,说是一事不劳二主,方不为好不容易办一次事,他怎么也得尽点心意。 方不为自然满口答应。 第五零五章 突如其来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开往丽华夜总会。 在丽华夜总会,赵金山是真花了不少心思。 二楼就三五个雅间,还不一定天天有人来吃饭,但光厨子,赵金山就配了七八个,而且全都是名厨。 再加上一楼的舞厅,三楼的贵宾房,四楼的汾兰浴,赵金山这里,已经成了南京城独树一帜的风流场所。 但除了一楼的舞厅之外,其他三层全都不对外,所以除非受赵金山邀请来过的人之外,一般人根本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 上了桌,方不为给赵金山一一介绍着。 赵金山笑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缝,心里暗暗的感慨。 功夫不负有心人。 使出了浑身解数,努力了两个月,终于算是入了方不为的法眼。 方不为要是不信任自己,不可能带这么多的亲信来自己这里,并介绍给自己认识。 方不为每介绍一位,赵金山便会连敬三杯,同时努力的将每一个人的形像深深的印在脑子里。 无一例外,这些全是方不为的亲信,也是南京特务机构的中坚力量,赵金山平时根本接触不到。 在这种场合,在这些人面前,赵金山自然不敢耍花招,二十四杯之后,快一斤白酒入肚,赵金山已经上了头。 看着赵金山通红的脸色,方不为暗暗冷笑,嘴上却极为豪气的说道:“见过之后,就是自家兄弟了,以后再莫要这般客气……” 赵金山心中一喜,连连点着头。 接下来自然是一场豪饮,方不为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 正喝的热闹的时候,警卫首领推开了门,看着方不为说道:“方长官,肖队长找你!” 肖敬刚就站在门口。 刚分开不久,他找自己做什么? 家里的金子被人抢了? “进来说!”方不为喊道。 “肖司长回来了……” 方不为递到一半的酒杯猛的一顿,不敢置信的看着肖敬刚:“谁回来了?” “肖司长,还有九叔!” 方不为差点骂出声来。 肖敬刚嘴里的九叔,就是肖在和。 “肖司长回来了?”高思中讶异的站了起来,“你不说是半个多月以前才从美国坐的船么,再快也到年跟前了?” 方不为也万分奇怪。 自己五天前才发的电报,就算肖在明当天坐船,从南洋到上海,怎么也要十几天。再加上临近年关,稍耽搁一下,就得在船上过年。 这些都是方不为有意计算好的。 “他们怎么回来的?”方不为诧异的问道。 “到了南洋后包的飞机!” 方不为咬了咬牙。 不用说,肯定是肖在和的主意。 也就没有从美国到国内的航班,不然肖在和绝对敢包一架飞到美国之后,再倒着飞回来。 从南洋包一趟专机到上海,至少也要二三十万大洋,放到后世,就是几百万人民币。 也真敢造? “对不住各位了!”方不为当即起身,抱了抱拳,“你们先喝着,我回去一趟!” 肖在明和肖在和提前回来,彻底打乱了方不为的计划。 这倒是其次。 日本人正挖空了心思在查他们的行踪,找到之后就会灭口,这两个提前回来,不是上赶着往铡刀底下递脖子么? 主人都走了,其他人怎么还能坐的住。 “等等!”高思中也站了起来,“今天这事也算是喜事一桩,肖司长是你的长辈,既然回来了,我们怎么也要拜见一下才对……” “高科长说的对!”郑世飞附合道,“我们也去……” “哗啦”一阵乱响,所有的人全都站了起来。 “先不急!”方不为猛的摆了摆手,“我先回去安排一下……” “安排什么?”高思中翻着白眼,“我和他这么好的关系,我就不信肖司长还能把我们撵出来……” 方不为翻着眼皮瞪了高思中一眼。 “怎么了?”高思中诧异的问道。 “没什么!”方不为摇了摇头,“想去就去!” 方不为深深的看了赵金山一眼。 可惜了这次绝佳的机会。 “要不要备一桌酒席,送到府上?”赵金山不确定的问道。 “再说吧!”方不为拍了拍赵金山的肩膀,“要有需要,我再派人通知你……” 赵金山连连的点点头。 没过几分钟,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下了楼。 赵金山给吴雄交待了一声,独自一个人上了四楼。 四楼是新装修的,赵金山屡次给方不为推荐的芬兰浴就在这一层。 进了一个房间,赵金山锁好门之后,直接进了浴室。 浴室里有一座大浴缸,睡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旁边是干蒸房,赵金山伸手在墙上摸索了一下,浴缸的侧面开了一个洞,刚好能钻进去一个人。 洞里是一个暗格,只有几个平方大,一男一女正相对跪坐。 男的是林子安,女的是小田。 这段时间,他们两个一直藏在这里,就在等合适的机会。 而这一间特制的浴室,就是为方不为准备的。 “怎么样?”小田问道。 “出变故了!”赵金山叹了一口气,“肖在明突然回来了!” “得到的消息不是说,是二十天以前才从美国上的船么?” “他们到了南洋之后,包了专机!” “这么有钱?”小田惊了一下。 “肖家本来就是上海的富户!”赵金山回道。 “可惜了!”小田叹了一口气。 他们都觉的今天是绝佳的机会,但没想出了意外。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赵金山冷笑道,“正好一网打尽……” “肖在明为什么突然回来的这么急?”林子安疑惑的问道。 “估计是李明香的原因!”赵金山回道。 …… 下了楼,方不为叫过了叶兴中,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你现在就回洪公祠,挑几个机灵的兄弟,让他们随时待命,然后你到我的办公室,拿一样东西……” “嗯!”叶兴中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让他去干吗?”高思中看着叶兴中的背影问道。 “让他回股里拿点东西!”方不为回道。 …… 肖宅! 不,现在是方宅。 几个穿着中山装的大汉正守在门口,客厅里站着七八个男女。 “啧啧啧……”肖在和打量着客厅里的装修和摆设,不停的赞叹着,“看来这小子发达了!” 做工精细,用料考究,一看就没少花钱。 看没有人附合,肖在和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到其它人全都围着上香的香案。 “怎么了?”肖在和凑了过来。 香案的最上方,是几个牌位,下面是香炉和香烛,再往下,就是摆的整整齐齐的金锭。 肖在明看着方世齐夫妇的牌位,忍不住的抽了抽嘴角。 这个狗东西,也不说是忌讳一下。 “嘶……”肖在和看到那一堆金锭,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二,三,四……”等数完之后,肖在和眼睛瞪的跟铜铃一般。 “六十锭,就是三千两,换成银元,快要二十万了?”肖在和惊呼道,“包专机钱算是有着落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肖在明没好气的问道。 “真大气!”肖在和竖了个大拇指,“二十万大洋啊……” 肖在明冷哼了一声,再不说话了。 包飞机的钱,全都是于二君出的,但除了他,谁都不知道。 “安个宅都能收这么多,那要是结婚呢?啧啧啧……”肖在和晃着脑袋畅想着。 一提“结婚”两个字,肖在明的脸就黑的跟锅底一样。 陈江看着那一堆金锭,也在暗暗心惊。看下面的礼帖,送礼的也就八九位,但只是八九位,就送了这么多? “不为现在是什么职务?”陈江问道。 “宪兵司令部上校参谋,中校军阶……” 肖在明回道。 “他干什么了?”肖在和惊问道。 “立了一次大功!”肖在明瞪了肖在和一眼,含糊不清的说道。 方不为九死一生,差点丢了命的事情,肖在明就没准备说出去,所以连他升职的事情也瞒了下来。 但现在肯定是瞒不住了,至少职位是瞒不住了。 肖在和瞅了瞅肖在明,又瞅了瞅陈江。 现在没有大的战事,立功的机会不多,升一级军阶千难万难,那方不为这官是怎么升上去的? “上校参谋?”陈江思索了一下,又问道,“是不是不用带兵?” “暂时不会!”肖在明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陈江最怕的就是方不为带兵上战场。 他还想问两句,听到门口传来小车刹车的动静,下一意识一扭头,四辆小车停在了门口。 领头的正是方不为,后面还浩浩荡荡的跟着一大群。 肖在和快走几步,跑到了门外。 “够气派啊!”肖在和看着四辆崭新的小车,夸张的叫了一声。 在这个年代,没有一定的关系,根本买不到汽油,这东西买回来也是摆设,肖在和念想了好多年,最后也没敢买一辆。 “小舅!”方不为叫了一声。 “你小子事发了!”肖在和压低声音,快速的说了一句。 他提前跑出来,就是给方不为报信来了。 “李明香?”方不为低声问道。 肖在和一脸羡慕的竖了个大拇指:“和舅舅我比起来,你小子厉害多了!” “你们怎么知道的?”方不为诧异的问道。 李明香的名气再大,绯闻也传不到南洋才对。 “上海的报纸都传疯了!”肖在和看白痴一样的看着方不为,“我们昨天就到了上海……” 方不为越听越觉的不对。 等于到上海之前,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那包专机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你朋友?”肖在和指了指下了车的高思中等人。 “嗯!”方不为应了一声。 “人多了也好,至少有个缓冲的余地!”肖在和点了点头,“你先进去,我来招呼,记住,打死都不能承认……” “什么意思?” 方不为心里一咯噔。 如果光是两个舅舅知道,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至多也就是挨肖在明的一顿骂罢了。 “你老丈人一家全来了!”肖在和幸灾乐祸的说道。 方不为的手猛的抖了一下。 糟了,要穿帮! 方不为猛的回过头来,肖在和热情的招呼着高思中等人:“真是怠慢各位了……来来来,快里面请……” 难道还能把高思中等人撵出去? 方不为咬了咬牙,先一步进了大门。 “伯父,伯母,舅舅,舅妈……心然!” 方不为硬是挤出了一丝笑,挨个打着招呼。 陈江盯着方不为看了好久,陈母则是冷哼一声。陈心然脸色平静,方不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你们是去外面吃酒了?”肖在明指着准备进门的高思中等人,又指了指香案上的礼帖。 方不为点了点头。 “胡闹!”肖在明斥了一句,“跑到外面,算哪门子的安宅?” 骂完方不为,肖在明又转过头来,对陈江说道,“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请大哥帮着招呼一下……” 陈江深深的看了肖在明一眼,肖在明一脸无辜的神色。 “好!”陈江点了点头。 “那他们俩的事?”陈母急道。 “完了再说!”陈江斥道。 陈母委屈的看了看陈心然,陈心然只是看了方不为一眼,既没说话,也没一丝多余的表情。 方不为歉疚的看了看陈心然,又叹了一口气。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四个男人招呼着高思中等人,四个女眷上茶的上茶,拿烟的拿烟。 高思中看到陈心然的时候,又疑惑的看了一眼方不为。方不为眨巴了眨巴眼睛,意思是让他不要多嘴。 但高思中哪里能反应过来? “多日不见,高科长越发的精神了……”肖在明笑呵呵的说道。 “还要托你外甥的福!”高思中笑着回道。 肖在明只以为高思中说的是客气话,又给他介绍着陈江:“心然你是知道的,这位就是心然的父亲……” “唉哟……”高思中飞快的伸出了手,歉意的对陈江说道,“原来是陈先生,失敬,失敬……” “高科长客气了!”陈江回了一句,疑惑的看了看方不为。 听高思中和肖在明的对话,这位应该是方不为的顶头上司才对,但见了自己和肖在明,怎么这么客气? “高科长,邢组长……”陈心然走了过来,笑吟吟的打着招呼。 “现在已经是副股长了!”高思中拍着邢明生的肩膀,看着陈心然说道,“也得托方不为的福!” “多亏了方长官!”邢明生感慨的说道。 八个人,个个都客气的不得了,搞的陈江和肖在和一头的雾水。 肖在明大概知道一些内情,但又不好在这里解释。 幸亏沙发够大,十几个人刚刚能坐的下。 “高科长,请喝荼!”陈心然将茶盏递到了高思中面前。 “不为真是好福气!”高思中接过了茶盏,看着英气勃勃的陈心然,由衷的赞了一声。 真要放在一起,李明香和安知容还不一定能比的过陈心然。 美貌是一方面,关键是气质。 李明香有些娇媚,安知容有些刁蛮,而陈心然却透着一股英气。 以方不为的身份来说,还就数陈心然最适合。 “喜事将近了,先提前恭喜你一声!”高思中笑吟吟的说了一句。 方不为脸色一黑。 这王八蛋刚才就纯粹没看懂自己的眼色。 陈心然心里一动,疑惑的看着方不为。 “喝茶,喝茶!”方不为抬了抬手,又瞪了高思中一眼。 自己哪里说错了? 高思中一头的雾水。 方不为给高思中使了三四次眼色,高思中才反应过来。 意思是让他赶快滚蛋。 再看肖在明,陈江等人的脸色,特别是陈心然的母亲,脸上像是冻上了一层冰一样,高思中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方不为的后院起火了。 喝了一杯茶之后,高思中便找了个借口,带着一帮人告辞离开。 “真是太失礼了!”肖在明将一群人送出了门外,“后日小年,如果各位得空,还请给在下一个赔罪的机会……” 方不为的舅舅亲自邀请,众人自然满口答应,客气了几句之后才各自上了车。 等高思中等人走了之后,方不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再要说下去,就露馅了。 “你的?”等人全走了,肖在和发现门口还停着一辆车,诧异的问着方不为。 方不为点了点头。 “钥匙给我,我去转一圈!”肖在和兴奋的说道。 “油不多了,等明天加满后你再开!”方不为敷衍道。 肖在和狐疑的看着方不为。 “我还能骗你不成?”方不为连哄带骗的把肖在和推进了门。 肖在和进去之后,方不为又招了招手。 叶兴中穿着一身军装,从街角走了出来。 “安排好了没有?” “安排好了!”叶兴中回道,“卑职安排了两队人,明处六个,暗处十八个!” “行踪可疑者,无故靠近者,当场控制……如有反抗,就地格杀!”方不为话语中透着瘆人的寒气。 “是!”叶兴中心中一凛,他还是第一次见方不为露出这么重的杀气。 在方不为的有意纵容之下,赵金山趁肖敬刚不备,安排了奸细,房子里面的家具,地板,楼梯,更甚至是床和柜子,全部是油松打制的,见火就着。 所有家具地板所用的粘合胶,表面上的油漆,无一不是极易燃烧的材料。 最关键的是,几间卧室的地板之下,还埋有硫磺,并暗藏有导火索,直接引出了墙外。 想要点火,只需要一个烟头便可。 本来是故意留给赵金山的漏洞,但方不为哪里会想到,肖在明和肖在和到的这么快,而且把陈心然一家也带了回来? 第五零六章 心有灵犀 方不为盯着丽华夜总会的方向看了好长时间,脸色阴晴不定。 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还抗什么日,反什么谍,杀什么鬼子? 他甚至有了调动重兵,将丽华夜总会一锅端了的冲动。 只有将危险扼杀在萌牙之中,才是最保险的。 “车准备好了没有?”方不为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加上你那辆,总共三辆!”叶兴中回道。 够用了! 方不为点了点头,又瞅了瞅陈江带来的那些保镖。 “全换了!”方不为低声说道。 “他们不同意怎么办?”叶兴中下意识的问道。 方不为双目如利剑一般的盯着叶兴中。 叶兴中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卑职明白了!” “动静小一些!”方不为又交待了一句。 他刚刚转过身,准备进去的时候,看到肖在和跟贼一样的趴在门口。 “这些是干嘛的?”肖在和冲叶兴中和几个警卫扬了扬下巴。 连这个都好奇? “手下!”方不为随意的回了一句。 “你排场这么大?”肖在和眨巴着眼睛,在叶兴中和几个谷振龙派给方不为的警卫身上使劲的瞅着:“大哥说他们不是一般的兵……” 看出来也无所谓,估计赵金山早就知道了这几个警卫的底细,方不为就更不怕家人知道了。 “你从哪弄来的?”肖在和看着跟狗熊一样的叶兴中,啧啧的称赞道,“西楚霸王也就最多长这样了……” “好了,先进去了!”方不为无奈的劝道。 “英雄!”肖在和猛的窜了出来,冲叶兴中抱了抱拳,“要不进来喝两杯?” 叶兴中愕然的看着肖在和,又瞅了瞅方不为,心想一样长官的长辈怎么这么不着调? “不了,多谢!”看到方不为黑着一张脸,叶兴中冲肖在明挤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 “滚进来!”肖在明在客厅吼道。 “一点情调都没有!”肖在和被方不了推进门之后,还在怏怏不乐的嘀咕着。 肖在明哪里有时间理他,只是盯着方不为。 恨其不争怒其不幸…… “舅舅,这里味道太重了,咱们到酒店去吧……”方不为硬着头皮说道。 “不用换!”肖在明冷笑着抬起头,打量着房间里的装修和摆设,“我看着挺喜庆的么!” “这不想着你们快回来了,而且也快过年了,就想着拾缀拾缀……”方不为谄笑道。 “哦?”肖在明眉头一挑,冷笑道,“我怎么听说这是你给你自己结婚准备的?” 方不为心里一跳。 隔着十万八千里,肖在明是怎么知道的? “哪有……” “砰”的一声,肖在明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方不为,你现在官做大了,翅膀也越来越硬了,纯猝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来,好好跟我说道说道,你这是准备跟谁结婚?” 方不为下意识的看向了陈心然。 陈心然的母亲猛的挡在了陈心然的身前:“那个女明星……” 刚说了半句,陈江一声断喝:“滚上去!” 没了外人,陈江不用再压制怒火了。 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但陈母硬是咬着牙,没让眼泪落下来。 “嫂子,你们先上去吧!”肖在明又劝道。 陈心然深深的看了方不为一眼,低声劝了母亲几句,又拉着她往楼上走。 方不为目送着她们上楼,不经意的看到小表弟的手里捏着几枚炮帐。 肯定是进门的时候捡的。 方不为的魂都快要吓出来了。 “等等!” 他快走两步,冲到表弟的身前,看到光是炮帐,没有火柴之类的东西,才暗松了一口气。 “舅舅,咱们还是到酒店去吧!”方不为又劝道。 “放屁!”肖在明勃然大怒,“这是我的家……” “你是怕我们看到什么吧?”肖在明怒吼道,“给我滚过来!” “该看的早看了!”肖在明冲着方不为眨了眨眼睛。 就连主卧床上的被子,都绣的是鸳鸯戏水图,更加坐实了方不为要结婚的传言。 谁管你们看到了什么! 方不为咬了咬牙,不知道怎么解释。 “心然!”他急中生智,猛的喊了一声。 陈心然顿了一下,还是转过了身来。 陈母拉了他两次,陈心然却巍然不动。 “看着小表弟,不要动火!”方不为紧紧的盯着陈心然。 陈心然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为什么不能动火? 但她随既又看出了不对。 方不为的眼睛里透着寒芒,直刺人心。 这么凝重的表情,陈心然只见到过两次。 第一次是她中枪,方不为扑过来查看伤口的时候,第二次是去南洋的船上,方不为看到了日本领事在南京失踪的消息。 这是第三次。 看方不为这般郑重的交待这么小的事情,肖在和讥笑道:“你表弟哪有那么皮?再说了,楼上又不是埋炸药了……” 方不为看了陈心然一眼,又轻轻的垂下了眼帘。 陈心然悚然一惊,连脸色都变了。 许久之后,她才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一听陈心然的语气,方不为就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潜意。 和有默契的人打交道就是省事。 哪像高思中,自己眼屎都挤出来了,这王八蛋还没发现自己在给他使眼色。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想办法让所有人离开这里。 方不为心思急转,想着主意。 旁边的两兄弟却起了争执。 肖在明让肖在和也上去,肖在和不乐意了。 “大哥,”肖在和涨红着脸质问道,“难道我不是男人?” “嘴松的跟没系裤腰带似的……”肖在明骂道。 “你什么意思?”肖在和拍案而起。 …… 方不为转了转眼珠,偷眼瞄了瞄两位舅舅。 肖在和的胆子什么时候这么肥了? 他又看了看陈江,陈江明显没看出这两兄弟在演戏,也确实有效果,看起来已经不是那么生气了。 方不为还正暗自感动着,肖在和冷不丁的一巴掌扇到了他脑袋上,“混账东西,全是你惹的祸……” “有话好好说!”陈江劝道,“先不急着动手……” 方不为根本没顾上疼,而是咂摸着陈江的这句话。 什么意思? 待会再打也不迟? …… 陈心然的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但她不动声色的牵着表弟,跟着母亲和两位舅妈上了楼。 “把炮帐交给姐姐,待会咱们到外面去放!”陈心然蹲下身来,伸出了手。 “好吧!”小表弟乖乖的把炮帐放到了陈心然的手心里。 肖家下一代就这一个男丁,谁都庞他,所以小表弟不是一般的皮。 他连肖在明和肖在和都不怕,但就憷陈心然。 “乖!”陈心然揉了揉表弟的脑袋,站起来说道:“我到其它屋里看看……” 两个舅妈对视一眼,眼中全是不知所措。 喜色的纬帐,喜色的梳妆台,还有被子上的那两只鸳鸯…… 她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劝解陈母。 “这还不够丢人么……”陈心然刚出去,陈母便放声大哭起来。 到了上海,见到报纸的那一刻,陈母就想拉着丈夫和女儿回南洋,但不知道陈江怎么想的,竟然还是跟着肖在明来了南京。 准女婿无故毁婚,连招呼都不打一声,马上就要和别的女人结婚? 陈母上吊的心思都有。 陈心然除过说了一句她要当面问问方不为之外,就再没说过一个字,甚至没掉过一滴泪。 一大家子人都不知道怎么去劝了。 当陈心然看到报纸的第一眼,心口就像是扎了一把刀,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但没过几秒,陈心然便反应了过来。 报纸全篇说的都是李明香,而不是安知容,这个女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别说只是一个明星,就算个换成个公主,也不会让方不为在没有只字片语留给自己的情况下,和一个突然间冒出来的交际花结婚。 陈心然对方不为有信心,更对自己有信心! 所以她才没吵没闹。 陈江也是在私下问过陈心然之后,才打定主意来的南京。 不然就算肖在明与肖在和舌绽金兰,也劝不动陈江半分。 出了房间,还关好了门,陈心然回忆着方不为给他交待时的表情。 肖在明讥笑方不为,说难道楼上埋了炸药,方不为垂下了眼帘,这分明是承认了的意思。 陈心然一脸凝重的走进了另外一个房间,仔细的搜寻着。 刚一蹲下身,陈心然便闻到了松节油味道。 她不是普通的女孩,进特务处之前,接受过特训科的特训,自然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 她细细的一看,不但地板是用松节油擦过的,就连地板和家具,也是用含有一些极易燃的东西制成的木胶粘合的。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陈心然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跪坐在地板上,一块一块的用指节敲着。 敲到第四块的时候,陈心然听到了明显有差异的声音。 她拔下了头上的发簪,用指甲轻轻一挑,发簪的尖端跳出一道三寸左右的尖刺。 这是陈心然用来防身的利器,连方不为都不知道。 陈心然用尖刺挑开缝隙里的木胶,把这一块地板掀了起来。 地板下面是水泥地面,水泥地上还有几个拳头大小的坑。 坑里平铺着一些黄色和白色的粉末,白的不认识,黄色的是硫磺。 硫磺加松节油…… 陈心然猛的打了个寒颤。 她不死心,将其中一个坑里的火药全都挖了出来,足有一斤多。 当看到坑底的导火索,陈心然的脸色瞬间煞白…… 用了不到十分钟,陈心然将主卧之外的三个房间的地板全敲了一遍。 每个房间都有! 怪不得方不为三番两次的催着家人换地方。 只要一起火,跑都来不及跑。 这明显是想要谋害人命才这样布置的? 谁会在这样的新房里结婚? 什么新房,这简直就是坟墓…… 一想到这里,陈心然突然觉的好开心。 得赶快让家人离开这里。 陈心然板起了脸,压下心中的窃喜…… …… 两兄弟围着外甥一顿狠揍,连辩解的机会都没给方不为给。 方不为没办法,只好乖乖的当人肉靶子。 陈父假意的劝了两句,但看到两兄弟骂声震天,手上却不怎么用力,便看出不对来了。 他冷笑两声,直接背起了手,站在一边看戏。 “这小子身上肉怎么这么硬?”没打两下,肖在和便气喘嘘嘘的说道。 “废物东西!”肖在明骂了肖在和一句,又一把揪住了方不为的耳朵,“你给老子好好说话……” 是好好说话,不是老实交待! 肖在明的话音还未落,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接着又是大舅妈的哭喊声:“心然,心然……” 方不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个箭步跃过了沙发,两个弹跳便冲上了二楼。 陈江才刚刚往前迈出了一步。 “猴子变的?”肖在和惊恐的指着飞一般蹿上二楼的方不为。 肖在明脸色一黑,顺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肖在和躲了一下,看陈江急勿勿的往楼上跑,他才反应了过来:“心然出事了?” 方不为冲到二楼的时候,大舅妈正搂着陈心然,掐着她的人中。 “舅妈,让我来……”方不为急声说道。 听到方不为急的声音都有些发颤,陈心然心里流过丝丝暖流。 方不为先探了一下陈心然的鼻息。 呼吸平稳。 然后又探了一下脉博。 心跳正常。 当她伸手去翻陈心然的眼皮时,突然发现陈心然的睫毛抖动了一下。 没晕? 方不为福临心至,心中狂喜。 还能这样? 心有灵犀一点通…… 方不为故意板着脸,一把抱起了陈心然,沉着脸说道:“去医院!” “噔噔噔……”陈母往后急退了两步,幸亏小舅妈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不然非摔倒不可。 方不为心里一跳,别真晕过去一个? 感受到背上一阵刺痛,方不为后背的皮猛的一紧,自动将陈心然的手指弹开。 “伯母别担心,心然没事,应该只是虚弱所致……”方不为急声解释道。 “她这两天滴水未进……”陈母哭道。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方不为紧紧的抱着陈心然,连声说道,“咱们先去医院……” 第五零七章 知女莫若父 看着方不为抱着陈心然下了楼,陈江焦急的问道:“怎么样?” “没事,应该是心力交瘁,再加上营养不良所致……”方不为回道。 说话的同时,方不为的手指在陈心然的腰里轻轻的挠了一下。 “爸……”陈心然微微的睁了睁眼皮,虚弱的叫了一声。 “没事就好!”肖在和捋了捋胸口,劝着陈江,“大哥放心,不为也是得了我姐夫几分真传的……” 说假话边眼皮都不眨? 肖在明差点一口呸在肖在和的脸上。 “伯父,咱们先去医院吧!”方不为着急的说道。 陈江瞪了方不为一眼,又冷哼了一声。 一阵鸡飞乱跳,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冲出了洋楼。 “车!” 方不为一声不轻不重的喊了一声。 没用几秒钟,三辆小车整齐划一的停到了门口。 陈江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这么快,怎么像是排练了无数遍的样子? 方不为把陈心然放到了头辆车的后座,又让陈母和大舅妈坐了进去。 肖在明和陈江坐了第二辆,肖在和一家坐了第三辆。 “走!” 方不为一招手,一群大汉如同天降,四左四右,站在了小车的两侧。 每辆车上都站了八个人。 刚刚坐进车里的肖在明和陈江惊恐的看着这一幕。 “这些人从哪冒出来的?”陈江惊声问道。 肖在明摇下了车窗,问着站在车外的叶兴中:“怎么回事?” “肖司长好!”叶兴中先打了声招呼,“定例而已,两位不用担心……” 屁的定例! 肖在明板着脸,心里却在破口大骂。 别说方不为只是个中校,就是宪兵司令谷振龙也没这么大排场。 这里是南京,是首都,不是敌占区…… 肖在明也反应了过来。 这王八蛋肯定是又惹事了,怕出意外,所以才三番两次的催着自己去酒店。 “定例?”陈江狐疑的看着肖在明,“南京的军官出门,都带这么多警卫?” 肖在明瞪了一眼叶兴中。 说谎都不会。 “真的是定例!”叶兴中煞有介事的说道,“还是谷司令亲自安排的!” “谷振龙?”陈江更诧异了,“和这位又有什么关系?” “完了再跟你细说!”肖在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要是谷振龙,还真有可能。 方不为亲自开着第一辆车,警惕的观察着街上的行人。 临近黄昏,还刮着阵阵寒风,街上的行人并不多。 看到车外侧全副武装的大汉,其中还有几个穿着军装,行人纷纷避让。 没开两分钟,方不为往右一拐,又往前开了几十米,停在了中央医院的大厅门口。 “这么近?”陈江计算了一下,又问着肖在明,“有没有一里?” “差不多吧!”肖在明黑着脸敷衍了一句。 他更加确定方不为在以防意外的猜想了。 陈江不常来南京,不知道地形。 出了家门口,往北走上十几米,就是中央医院的后门,从那里走更近。 但小车开不进去,得步行。 方不为到底干了什么,竟然防备到如此地步? 肖在明暗暗的咬着牙。 陈江正准备下车,方不为跳下车来,一路小跑过来:“伯父,心然没事了,伯母和舅妈陪着她去就行了,要不先送你们回酒店?” “这就好了?”肖在明狐疑的透着车窗往前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陈心然正在进门,老婆和妻嫂跟在她的后面。 连扶都不用扶了? “呵呵呵!”陈父冷不丁的发出几声冷笑,“好好好……” 肖在明扭头一看,陈父正一脸冷笑的盯着方不为:“还真是女大不由爹!” 肖在明看了看陈心然的背影,又看了看面不改色的方不为。 这两个在演戏? 问题是从进门到离开,方不为和陈心然满共就说了一句话,这两人是怎么默契到这种程度的?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大哥,你也太多疑了!”肖在明说道。 “呵呵呵!”陈江没理肖在明,只是对方不为说道,“我在酒店等你!” 方不为无力的叹了一声。 怎么搞到了这等局面? 这回去又该怎么解释? 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吧。 “去扬子大饭店!”方不为又给叶兴中交待道。 以方不为的能力,还把家人安排不到中央饭店,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其它地方,他根本不放心。 “小舅,别下来了!”方不为又朝肖在和喊道。 “怎么回事?”肖在和问道。 “换地方了!”方不为没时间解释,随口糊弄道。 “嗯?”肖在和瞅了瞅熙熙攘攘的医院门口,“人家没关门啊?” 等肖在明和陈江走了之后,方不为叹了一口气,又转身进了医院。 戏本来不是这么演的! 但陈心然一晕,陈母彻底崩溃了,短短两分钟的路程,几欲昏厥。 陈心然再不“醒”,怕是真得出事。 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医生说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让陈心然多休息,又给开了两副汤药。 前后的过程不到十分钟,但方不为注意力高度集中,手就没离开过裤子口袋里的手枪。 并非他草木皆兵,而是因为他深知赵金山的全盘计划。 赵金山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在查找肖在明,陈心然等人的行踪,甚至让特高课派人在上海的各个港口监视。 两个舅舅,陈心然一家突然回来,正中了赵金山的下怀。 方不为已经决定,只要让他发现一个疑似赵金山手下的人物出现,他便会猝然发动,将赵金山的人连根拨起。 为了逼迫林子安提前现身,更为了消除李明香这个隐窜,方不为迫不得已放出了马上要结婚的假消息。 除了他自己,所有的人都当了真。 既然要结婚,关键人物不可能不出现,所以方不为才故意骗肖在明在年节前后回国,在赵金山那里露一次面。 至于陈心然一家,他准备在年后再通知,让他们回国。 等到那个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了结,肖在明等人甚至不会知道这中间发生过什么。 但计划不如变化,方不为也没有料到现在的局面。 第五零八章 责任 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方不为也没准备后悔。 他就是气的牙疼。 是谁把自己要结婚的消息透露到南洋去的,而且还不说清楚,让两个舅舅和陈心然一家误认为,自己是要和别的女人结婚? 特么的要么别说,要么你说清楚啊! ……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女儿一醒,陈母自然好了。 她也看出了不对。 陈心然虽然和方不为没怎么说话,但眼睛里的情意浓的都快要溢出来了,哪里像兴师问罪的样子? 她刚要喝斥两句,被大舅妈拉了一把:“这里人太多,回去再说!” 大舅妈也没想明白,方不为这戏法是怎么变的?话都没说几句,竟然就把陈心然哄的眉开眼笑? 方不为现在精神高度集中,哪里有时间哄陈心然? 他也纳闷陈心然怎么突然这么开心了。 “傻乐什么呢?”方不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忙里偷闲的问了一句。 陈心然抿嘴笑了一下没说话。 “你怎么想通的,还想通的这么快?”方不为又不解的问道。 刚见陈心然,方不为明显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生疏感,与现在有天壤之别。 他也只以为像其他人一样,陈心然也误会了自己。 “因为高科长恭喜的是我,而不是李明香呀!”陈心然理所当然的说道。 方不为一拍额头。 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要不是怕内奸知道自己结婚是假的,真应该让高思中多说几句。 那样一来,误会就全解开了。 也怪不得陈江的态度变化的那么快。 自己刚进门,看到陈江的第一眼,明显能感受到陈江恨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块的那种心情。 “报纸上说的那个表妹,就是安知容?”陈心然随意的问道。 “嗯!”方不为应了一声。 “明明是安知容喜欢你,到最后怎么又换成了李明香?”陈心然疑惑道。 “事情有点复杂,完了再跟你细说!”瞅了瞅近在咫尺的陈母,方不为压低声音说道。 “那个李明香想要对你做什么?”陈心然又问道。 这句话当中没有任何质问的意味,反而满是担心。 “大概是脑子抽风了!”方不为随口敷衍道。 陈心然猛的停了下来。 方不为一回头,看到陈心然狐疑的看着自己。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陈心然盯着方不为的眼睛。 “你不是都不知道么,回去之后我慢慢跟你解释!”方不为笑道。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意思!”陈心然的神色有些凝重。 迎上陈心然深遂如星空般的眼眸,方不为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不是怕被误会的那一种,而是陈心然好像洞悉了一切,已把他完全看透的那种错觉。 “哪有?”方不为哂笑道。 “她是日本间谍?”陈心然冷不丁的问道。 方不为心头一跳。 “第二个姚玉君?”陈心然又问道。 方不为的手指下意识的抖了一下。 “你放出要和我结婚的消息,家里又布置成那样,还有今天安排这么多的警卫,都和这个女人有关?” 方不为的脊椎有些发凉。 他甚至认为陈心然是不是会读心术。 “你真是异想天开!”方不为嗤笑了一声,错开了陈心然的目光,装出一副“你也真敢这么想”的模样。 他其实惊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陈心然是怎么猜到的? 以前就知道她厉害,但也没厉害到这种程度啊? 这都成掐指一算了! 方不为有一种见了鬼的感觉。 不是说恋爱中的女人都会降智商么? 有这样一个老婆,不知道以后会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 方不为很想替自己默哀三分钟。 方不为还在惊疑不定,陈心然的眼眶突然一红,用力的将手里的包砸到了方不为的怀里,甩着马尾往车边跑去。 这又是怎么了? 方不为愕然的看着陈心然的背影。 陈母快步的去追陈心然,舅妈则狠狠的瞪了方不为一眼。 还是方不为亲自开车,陈心然坐在副驾驶,舅妈和陈母坐在后排。 陈心然的眼泪就没停过,跟开了闸的湖水一般,不停的往外流。 陈母和舅妈劝了一次,陈心然没有理会,也不做声,只是无声流泪。 舅妈刚数落了方不为一句,陈心然猛的开声了:“姑姑,我想静静!” 舅妈下意识的扭过头来,看了看陈母的脸色,陈母盯着方不为的后脑勺,牙齿咬的咯咯做响。 有长辈在,方不为也不好劝,而且路程有点远,也容不得他分心。 上了车之后,方不为便专心致志的开着车。 扬子大饭店临近江边,再往西不到一里,就是中山码头,离中央医院足有二十里。 小车开了快一个小时,陈心然眼泪就没停过。 方不为大概也猜到了一些。 陈心然肯定是因为安知容和李明香的身世起了疑,再结合家里布置的跟火药桶一般的场景,猜到了自己可能会行险,所以才生气。 但方不为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到了酒店下了车,等舅妈和陈母上了台阶,方不为偷偷的拉了陈心然一把。 想要单独说话,这就只有这点机会了,一进了酒店,怕又是三堂会审。 陈心然自然而然的停下了脚步。 陈母顿了一下,又被舅妈拉上了台阶。 “心然历来都是个有主意的,她知道轻重和分寸……”舅妈低声劝道。 陈母恨铁不成钢的咬了咬牙。 在家里,一遇到犹豫不决的事情,陈江总会第一个征询陈心然的建议,女儿性格怎么样,陈母一清二楚。 但性格这么独特的女儿,为什么就被这混蛋拿得死死的? 陈母最终还是被舅妈拉了进去。 “怎么突然就生气了?”方不为强笑道。 陈心然的眼泪流的更快了,脸像是被洗过一样。 “方不为……”陈心然盯着方不为眼睛哽咽道,“除了这个国,你还有家……” 方不为心里一阵憷动,一把将陈心然搂在了怀里。 “我真的担心……有一天……会听到不好的消息……” 陈心然扑在方不为的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方不为心疼的拍了拍陈心然的后背,眼神渐渐的阴冷起来。 第五八九章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没有日本人,就不会有国破家亡,风雨飘摇…… 没有日本人,就不会有妻离子散,骨肉分离…… 没有日本人,更不会有忠孝难两全,家国两难遂…… “对……对不起……”陈心然哭了好久,才缓过来一些,泪眼婆娑的抬起了头。 方不为捧起了陈心然的脸,不停的擦着泪水。 既便陈心然再坚强,再独立,也只是一个女人,也会有软弱的一面…… “不用说这样的话!”方不为柔声说道,“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这个世道更没有错……错的是狼子野心的敌人……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强敌不灭,何以为家?” “我……我明白……”陈心然紧紧的咬着牙,“但我不想日日担惊受怕,更不想突然有一刻,听到的是噩耗……我不想再和你分开,哪怕下一刻就会死,我也心甘情愿……” 方不为觉的眼眶有些湿润,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好!” …… “你给不给!”肖在和极为嚣张的指着叶兴中。但可惜他个子不高,手快伸直了,也指不到叶兴中的鼻子上。 “肖老板,这个得问过长官……”叶兴中不卑不亢的回道。 “我是他舅……”肖在明怒吼道。 亲爹也没用! 叶兴中翻了翻眼皮。 他还不了解方不为? 真要给了,方不为不把他打出屎来才怪。 到了酒店,刚开好了房间,肖在和就鬼鬼祟祟的跑下了楼。手下一汇报,叶兴中当时就惊出了一身汗。 等他追出大厅,肖在和正被两个队员拦在了院子里。 原来肖在和心痒难耐,想要开着方不为的车出去过把瘾。 别说车钥匙,叶兴中连大门都不让他出,肖在和气的想吐血。 “好好好……”肖在和一指叶兴中,“我去找方不为……” 话还没说完,叶兴中发现肖在和脸上的表情像是冻住了一样,愣愣的看着大门口。 叶兴中一回头,看到的正是搂在一起的方不为和陈心然。 确实有点惹人注目。 酒店门口不断有进进出出的客人,有中有外,还有几个正站在远处,看着二人指指点点。 “这小子可以啊!”肖在和赞叹了一句,脸上满是羡慕。 看他鬼鬼祟祟的要靠过去,叶兴中一把拉住了他:“肖老板,你去哪?” “我去听听他俩说什么!”肖在和理所当然的回道。 叶兴中猛的一噎,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 有这么不着调的舅舅么? “你不懂!”肖在和高深莫测的回了一句。 他是好奇方不为怎么这么快就把陈心然哄好的? 他刚要挣脱叶兴中,不经意看到陈江出现在了门口,看样子是在找陈心然。 肖在和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要让陈江看到,非把方不为的腿打瘸了不可。 “方不为!”肖在和一声大吼。 陈心然触电似的推开了方不为。 陈江顺着声音看到了肖在和,又顺着肖在和的目光,看到了方不为和陈心然。 不过两个人已经分开了,陈江并没有看到搂在一起的画面。 “爸!”陈心然低着头走了过来,方不为就跟在后面。 看陈心然哭肿的双眼,陈父一阵心疼,怒视着方不为。 “大哥,上去再说!”肖在和嘻嘻哈哈的打着圆场。 陈江冷哼了一声,率先进了大厅,陈心然跟在后面。 “你小子厉害啊!”肖在和故意拉着方不为落后了好远,“这都让你哄好了?” “没哄!”方不为长出了一口气。 “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肖在和捅了捅方不为,“有什么秘诀,教教舅舅……” “小舅妈又不用你哄?”方不为随意的敷衍道。 “可以哄别的女人啊!”肖在和理所当然的回道 方不为愕然的看了他一眼, 肖在和这是皮又痒了? 自从生了小表弟,小舅妈的地位直线上升,肖在明夫妇一直都向着她,包括肖在和的那两房小妾,也是肖在明做主和离的。 这不会又开始在外面胡折腾了吧? …… 这一次是真正的三堂会审。 也就方世齐夫妇不敢来南京,不然一家人就团聚了。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但阵势再大,也唬不住方不为。 只要搞定陈心然,其他人都是小菜一碟。 …… “你说都是因为我才搞成这样的?”肖在明指了指自己。 方不为理直气壮的说道:“就是上一次,你在司令等人面前,说要给我筹备婚事……一来二去,就传成了年后我就要办事的传闻……那个赵老板趁机要讨好我,就把房子翻新了一遍……” 赵老板! 陈心然把这个名字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肖在明狐疑了看着方不为。 这话他确实说过,就在他临去云南之前。 当时还说最好能赶在年节前把事给办了。 怕陈江不信,方不为还让肖在明给高思中和马春风打了电话…… 原来传闻当中和方不为结婚的对像是陈心然。 “那个女明星呢?”肖在和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 肖在明,两位舅妈,甚至是陈心然全都怒视着他。 只要搞清楚了结纸的对像不是李明香,等于大部分的误会全解开了,就连陈父陈母也没准备再揪着这一点不放。 肖在和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这不是好奇么?”肖在和自知失言,讪讪的笑道。 “全都是误会……”方不为回道,“媒体为了搏眼球,李明香为了炒热度,所以才解释的模棱两可……” 肖在和鄙夷的盯着方不为。 就连他也知道方不为没说实话。 他很想问一句,报纸上说的表妹表姐是怎么回事? 但奇怪的是其他人没有一个要追究这件事情的样子。 这个年代,有本事的男人沾花惹草,真不是什么稀奇事。 就连陈父陈母也相信,不管是明星还是闺蜜,到了陈心然的手里,都只是小菜一碟。 再一个,他们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方不为的性格,和肖在和这种男人比起来,方不为好了一倍都不止。 “你现在什么态度?”肖在明直奔主题。 “自然是听从长辈安排!”方不为斩钉截铁的回道。 “哼!”肖在明冷哼了一声,“还算知道分寸!” “滚吧!”肖在明又斥了一声。 方不为低眉耷眼的出了房间。 第五一零章 阴差阳错 陈母,两位舅妈,还有陈心然全都出了房间,里面只剩下了陈江和肖在明两兄弟。 不用想,肖在明肯定是想趁热打铁。 再一个,都已经传的满城风语了,再不办事,陈家的清誉就全毁了。 “以后收敛一些,莫要学你小舅!”大舅妈语重心长的交待道。 这是当着陈母的面说的。 方不为哭笑不得,但又不能解释。 陈母的脸色已缓和了许多。 她不是相信方不为,而是相信自己的女儿。 陈江没有儿子,却始终对她不离不弃,有九成都是陈心然的功劳。 就连陈江也时常感叹,可惜陈心然不是男儿身。 几位长辈回了房间,过道里只剩下方不为和陈心然。 哭了一场,好像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陈心然重新变的自信,知性,浑身都透着英气。 “小心!”陈心然只说了两个字。 方不为哀叹了一声。 为什么陈心然总是能一眼就看透自己? 他确实决定动手。 现在只需要等合适的机会, 方不为下了三楼,来到了二楼的一个套间。 里面是赵世锐和郑世飞。 除了这两个以外,方不为现在不敢相信任何人。 他一直没有查清,怀疑自己和于二君一起回国,并将这条消息透露给赵金山的是谁, 赵金山说的是“可能”,而不是确定,这就说明不会是几位长官无意间泄露出去的。 那就只能是谁在中央饭店认出了他。 就连叶兴中都有嫌疑。 所以此次行动,相关的人方不为一个都不敢用。 方不为让谷振龙将特务营全部派给了他,并让常驻司令部的宪兵团随时待命。 另外,他又问陈超要了赵世锐。 一是赵世锐最清楚夜总会的内部地形,二是这次把赵世锐坑的有点狠,方不为想补偿一下。 “司令让你有空给他回个电话!”郑世飞说道。 “好!”方不为回了一声。 套房里就有电话,电话线路也经过了特殊处理,不会有监听的可能。 方不为接通了电话,郑世飞和赵世锐有意的躲远了一些。 “司令!” “怎么突然决定动手了?”谷振龙问道。 “赵金山动用了全部的力量,计划暗杀和我有亲密关系的所有人……” 谷振龙悚然一惊:“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赵金山已经行动了!” “我知道了!”谷振龙阴沉着脸,“最好斩草除根!” “我明白!”方不为回了一句。 电话不怎么隔音,其他三位也听到了。 “早就劝着他动手,他非要等着钓什么大鱼?”陈超抱怨了一句,“两个月多月了,别说鱼,毛都不见一根!” “等一等也没错!”陈祖燕说道,“至少要除掉林子安!” 陈超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陈祖燕,“意思是再等等?” 他们都还不知道,林子安到了南京已经一个多月了。 “没必要!”谷振龙摆了摆手,“现在动手也不晚,再等下去,难免节外生枝。” “确实如此!”马春风心有余悸的说道,“幸亏于二君包了专机,让赵金山赴了个空。” “说来说去,竟然还是老子的功劳?”谷振龙摸了摸光头。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 “原来误会是谷司令引出来的?”陈江恍然大悟道。 肖在明点了点头。 谷振龙和龙主席私交不错,一直在为于二君搭桥牵线,所以他和于二君之间时不时的就会电报联系。 谷振龙无意中提了一句方不为好事将近,问他来不来南京。 当时肖在明对外公布的行踪是在美国,人却藏在南洋。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他才带着肖陈两家人公开露面,说是刚刚从美国回来。 接风宴上,于二君恭喜了一句,肖家和陈家才知道方不为要结婚。 两家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那就说明方不为结婚的对象另有其人。 这还了得。 两家人急着回南京,于二君不知内情,只以为他们急着赶年节之前回来,所以专程包了专机。 到了上海,两家人又看到了李明香和方不为的新闻,自然而然的认为方不为是要和李明香结婚。 阴差阳错,让方不为牙都快要咬碎的误会就是这样造成的。 “方家和谷司令有什么渊源?” 一提谷振龙,陈江又想到了那些警卫。 到了酒店他才知道,他带来的保镖全被换了,一问叶兴中,叶兴中自然而然就推到了谷振龙头上。 叶兴中还真没有胡说。 谷振龙确实有这样的安排,但被方不为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 自己一个小小的上校参谋,竟然调动专负最高一级政要安全的宪兵侍卫团保护家人? 做死也不是这样的做法。 “没什么渊源,全是这小子自己攀上的关系。”肖在明得意的说道,“谷司令有意结螟蛉之亲,但被他拒绝了……” “为什么?”肖在和惊声问道。 肖在明回道,“我问过他,他说关系好,不一定就要给人做干儿子!” “脑子被驴踢了?”肖在和喃喃自语道。 “你以为都像你,攀龙附凤,见便宜就占?”肖在明骂道。 “这一点做的好!”陈江赞叹道,“澹泊明志,方是大雅君子……但谷司令将不为当晚辈一样关照了这么长时间,我们也不能失了礼节……” 该定的全定下来了,陈江的立场也转变的极快,已自然而然的将方不为当做半子看待了。 “这是自然!”肖在明点了点头,“我准各明天让于老先生出面相邀,看谷司令会不会赏脸!” …… 虽然差了不到一百年的时光,但在一些事物上的认知,民国和后世还是有极大的不同。 这么大的岁数,再认人当干爹,方不为实在是有些羞耻。 方不为自然知道谷振龙对他的期望,他也万分感激谷振龙。 如果有一天谷振龙遇险,方不为绝对会一丝犹豫都不会有的替他挡枪。 但这声干爹或是义父,他实在叫不出口。 …… 直到等到天亮,方不为也没有等到合适的机会。 赵金山和李明香在日本领事馆待了一夜,一直在密谋如何尽快行动。 第五一一章 时机 陈心然突然出现,让赵金山感受到了极大的危机感。 想要以假乱真,除了神不知鬼不觉的用林子替换掉方不为之外,最大的破绽,便是方不为的家人。 赵金山原本计划一个都不会留。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料到肖在明会包机,让赵金山安排在海港上的特务扑了个空。 人到了南京,之前的计划就全部用不上了。 “方不为的防范太严秘,别说暗杀,我们的人连身边都靠近不了!”小田说道。 “方不为为何如此重视?他难道发现了什么?”李明香狐疑的问道。 “不是方不为!”有吉明回道,“是谷振龙安排的……因为包机的是于二君,于二君和肖在明一起回来的……” “于二君和肖在明有什么关系?”赵金山惊道。 “于二君与国民政府实业部联合成立了振兴实业公司,肖在明现在是公司董事之一,代表国民政府参股……”有吉明回道。 “这家公司是做什么的?” “暂时没查到,应该与战略物资有关!” 赵金山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他的目标是方不为,调查于二君和邮轮**是领事馆的任务。 但突然多出来一个于二君,让替换方不为的难度直线上升。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有吉明问道。 “再试最后一次吧!”赵金山回道,“如果找不到机会,那就只能徐徐图之了!” 想要杀尽方不为的家人,还要让别人相信这是意外,短时间内根本做不到。 赵金山是想在方不为成婚之前行动,如果替换不了,只能先想办法除掉陈心然,剩下的人再找机会。 陈心然是最容易导制计划失败的因素。 “最好不要操之过急!”有吉明警告道。 同妙佐木之死,以及岸田背叛,导致南京政府内部大量的内奸暴露,都是因为赵金山急功近利的原因。 “我明白!”赵金山低下了头。 …… 方不为恨的直咬牙。 这才过了多久,振兴实业公司和肖在明的身份就被日本人得悉了? 他感觉国民政府内部就跟个筛子似的。 “赵金山回了夜总会!”郑世飞放下电话回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再没有了反应。 赵金山确实回来了,但李明香还在领事馆。 抓不到林子安无所谓,抛开和自己相像这一点不谈,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出色的能力,也造不成什么威胁。 方不为关注的是李明香。 漂亮美貌,有身份,有地位,人头广,会交际……更难得的是,心理素质极好,演什么像什么。 在方不为看来,这个女人比赵金山还要厉害一些。 方不为很怕错过了这次机会之后,会放虎归山。 除非自己亲自出手暗杀,不然就算明知道李明香是日本间谍,但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也拿她没办法。 中日正式宣战之前,许多国党高层都知道化名金璧辉的川岛芳子是间谍,却不敢动她。 同样的道理。 在抗战之前,“日本人”这个身份,就是一道保命符。 “还不动手?”赵世锐问道。 “再等等!”方不为沉吟道。 “你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赵世锐问道。 方不为摇了摇头。 赵世锐狐疑的看着方不为,方不为却没时间理他。 方不为在想,用什么计策,能够引诱李明香现身。 要不要让赵世锐出面? 但赵世锐容易露出马脚,说不定还没引出李明香,就会被赵金山看出破绽来。 只能自己亲自出马了。 “先把人撤回来!”方不为对郑世飞说道。 “为什么?”赵世锐惊声问道。 “时机不到!”方不为回了一句,“你先回警察厅,我让厅长找个借口放你出来!” 必要的时候,自己要对付李明香,赵金山只能交给赵世锐。 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要趁赵金山不备,猝然发难,但必须先得让赵世锐光明正大的出现才行。 “好!”赵世锐点了点头。 他人都走到门口了,又转过身来提醒道:“你快点啊,你他娘的都要成婚了,老子竟然还没见过你媳妇?这次一定要亲近亲近……” 郑世飞“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滚!”方不为一声喝骂。 赵世锐洋洋得意的出了房间。 这王八蛋就是故意的。 在这些人眼里,赵金山已是砧板上的鱼肉,死活都跑不了了,哪有方不为的大事重要? 行动搁浅,于情于理,方不为都要亲自去给几位长官汇报。 “你在等谁?”谷振龙直接了当的问道。 赵金山都已经出现了,方不为却取消了行动。只能说明赵金山的后面还有大鱼。 “李明香!”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后说道。 既然不准备将计就计了,李明香的身份也就没必要隐瞒了。 “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是汉奸?”陈超腾了一下就站了起来,其他三位也是一脸惊容。 “不是汉奸,而是间谍。她的父母亲都是日本人,不过改了中国的姓氏,以经商为名,在东四省活动,暗中替关东军特务机关搜集情报……”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你怎么知道的?”马春风眯着眼睛问道。 “赵金山和小田一郎说的……” “砰!” “小田一郎?”谷振龙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你个狗东西,竟然敢去日本领事馆?” “你是怎么潜进去的?”陈超无比佩服的问道。 “卑职又没三头六臂,哪里敢潜到日使馆去?”方不为一脸委屈的说道,“小田女扮男装,以妓女的身份,去夜总会和赵金山接头,被卑职发现了……” “怪不得你小子对李明香一点都不动心?”陈超惊叹道,“我们都还等着看你的笑话呢……” 方不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陈心然一回来,这几位长官怕是幸灾乐祸坏了。 “卑职也是最近两天才发现的……” 这个必须要解释清楚,不然马春风会误认为自己明知道李明香有问题,却不汇报。 “安知容有没有问题?”马春风冷声问道。 “没有!”方不为摇头道。 “安良呢?” “不确定!” 马春风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第五一二章 汇报 赵金山连安知容都提了几次,但没有提过安良,更没说过安良是不是和日本谍报机关有关系,所以方不为才说不确定。 马春风心有余悸的看了看方不为,方不为微微的点了点头,意思是自己没有给安知容透露过任何东西。 马春风是真正的后怕。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因为安良的关系,他一直比较看好方不为和安知容成其好事,但根本没有想到,安良很有可能已叛变。 真要如他所愿,两人最终走到了一起,方不为迟早出问题。 别说马春风,就连谷振龙等人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风声刚传出来的时候,他们可是一力搓合的,这等于是亲自将方不为在往叛变的路上推。 “大意了!”谷振龙看着马春风说道。 “司令放心,卑职会妥善处理。”马春风低头回道。 “处长,卑职觉的,可以让天津站先查一查安良!”方不为提醒道。 赵金山隶属于关东军特务机关,暗中有满铁公司支持。这两个机构正在华北大肆布局,为侵占华北打前战,而安良恰恰好被调任为天津中原银行的经理,方不为直觉这两者之间应该有关系。 “天津站?” 一听这三个字,马春风就皱起了眉头。 自从王子襄中毒身亡,李无病还未上任便叛变自杀之后,天津站站长一直空缺,由北平站站长陈公树兼任。 但在两个月之前,陈公树在率队刺杀倒戈将军石汉章的行动中指挥失误,致使任务失败,损伤残重,最后被马春风关进了老虎桥监狱反省,现在都还在里面待着呢。 先有王天木,后有王子襄,再有李无病,直到最后一任陈公树,仅仅这一年,天津站栽了四任站长,两个死于非命,两个入狱。 所以特务处上下都在私下里称天津站是白虎煞地,与特务处相克,谁当站长谁倒霉。 马春风之前还想着将高思中调到天津,临时支撑一段时间,但刚有了这个想法不久,高思中也出事了。 如此一来,就连马春风也怀疑是不是真如手下所说,天津站犯了风水。 马春风瞅了瞅方不为。 念头刚刚生出,就被他扑灭了。 将方不为临时外调,执行一些紧急任务还行,长期外调根本不可能。 别说谷振龙,委员长都不会答应。 方不为身上的干系太大了。 再一个,马春风也怕方不为去了之后,会成为第六个倒霉蛋。 “李明香,李明香?”陈超念叨了两声,“这女人不好抓啊!” 李明香是家喻户晓的人物,想要公开抓捕,就必须有铁一般的证据。但谁也不敢保证赵金山落网后会老实交待,一个不好,就会煮成一锅夹生饭。 “李明香在南京吧?”谷振龙斜着眼睛问道。 方不为暗叹了一声。 他就知道瞒不过,他也没想瞒。 人手都已经安排好了,赵金山也出现了,却因为邓明香没有现身,所以才取消了行动。谷振龙等人用屁股猜,也能想到自己已经查到了李明香的踪迹。 “也在日本领事馆!” “不对啊?”谷振龙狐疑的盯着方不为,“李明香还不知道自己暴露了,那她跑日本领事馆做什么?” 方不为转了转眼珠,他没想到谷振龙会关心这个问题。 “我想想……”陈超歪着头,看着天花板,“她好像是月初的时候离开的南京,说是要回上海,上海那边也没听到她露面的新闻……这个女人是不是就没走,一直躲在南京?” “卑职还真没查到这一点!”方不为非常自然的说道,“我也是前两天跟踪赵金山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李明香不是普通人,只要一露面,就会有人关注她,她应该非常忌讳与日本官方机构打交道才对,为什么要藏这么久?”陈祖燕又说道。 谷振龙猛的眯起了双眼,盯着方不为:“前段时日,你和她见过几次?” “七八次吧!”方不为心虚的回道。 “她是专业的演员,见你一次,可能就抵的上赵金山见你三四次,想观察什么观察不到?” 说了一半,谷振龙扭过头,又看着马春风说道:“如果你是李明香,掌握了有关方不为足够的信息,接下来会干什么?” 马春风猛的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方不为。 陈超的眼睛里猛的闪过一道亮光:“指导林子安模仿方不为?”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到了方不为的身上。 方不为睁着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几位长官。 放着敌人的心思不去揣摩,这几位尽把心思用到自己身上了。 “林子安是不是就藏在日本领事馆?”谷振龙冷声问道。 “卑职真不知道!”方不为理直气壮的回道。 “没查到?”谷振龙带着冷笑,围着方不为转了一圈,“那你天天往陆军大学跑什么?” “自然是为了监视小田一郎,看他会与什么人接触。”方不为理所当然的回道,“卑职也是在这个过程当中,发现的李明香的踪迹!” “我们能想到的道理,没道理你想不到啊?”谷振龙又疑声问道。 方不为苦笑一声:“司令太高看卑职了!” 谷振龙盯着方不为看了好久,方不为表现的极为自然。 他又转过头来看了看其他三位,陈超先摇了摇头。 “你小子可不要胡来!”谷振龙警告道,“老子经常告诫你,不要让你犯险,就是想让你明白,能力越大,责任越重,就算死,也要死得其所……” “司令说的对!”陈超又道,“赵金山已是没有的爪牙的老虎,更被圈在了笼子里,想要抓他,也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你可不要节外生枝……” “卑职真没想过要节外生枝……”方不为做出哭笑不得的样子。 “好!”谷振龙点了点头,“老子就信你一次,但是……” 谷振龙话峰一转,“三天,老子就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不管李明香露为露面,你都必须行动!” “是!”方不为铿锵有力的应了一声。 方不为这般干脆,谷振龙倒犯了疑。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 第五一三章 身家 谷振龙这是怕方不为再出妖蛾子,说不定遇到什么紧急或是特殊的情况,就会背着长官,瞒着下属,自个光膀子往上冲,所以才给他限定了三天。 “三天的时间,够他干什么?”陈超嗤笑道,“日本人不是提线木偶,还能任他摆布?” 谷振龙转念一想,确实是这样的道理,再看方不为时,总算没有了怀疑的神色。 “至于怎么行动,你自己掂量,但我还是那句话,不要亲身犯险,你好歹也是实职上校,手底下近千号兵,全是吃干饭的吗?”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卑职明白!” 至于行动细节,几位长官都没问。包括四部人员,任方不为调用。 到了如今,几位长官对他无比的信任和放心。除了怕他脑子一热,亲自往上冲之外,其他的一概都懒的问,只等结果。 这也是方不为一直以来,努力想要达到的效果。 不管国民政府内部如何内斗,几大特务机构私底下如何争风,但方不为只要求,由他主办案件的时候,几位长官能全力的支持他,各部人员能齐心合力,劲往一块使。 这也是他为何在其他三位全都反对的情况下,一力赞同陈祖燕营救陈朋的计划,并将两次功劳全都让给了赵世锐的原故。 “还有,吃饭的事情让我给推了,等你忙完再说!”谷振龙指着陈祖燕等人问道,“再一个,光请我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吃什么饭?”方不为下意识的问道。 “于二君递的帖子,你不知道?”谷振龙问道。 方不为一头的雾水。 “我说呢?”陈超重重的一掌拍在方不为的肩膀上,“老子还想着,我平时对你也不错,为何你请客,只请司令一个人,难道是我没让你认干爹的原因……老子还准备好好问问你呢,什么时候这么不知礼数了,原来你压根不知道?” 做梦去吧! 方不为翻了个白眼。 陈超也就比他大了十岁过一些而已。 “你也麻利一些,早点解决,也好趁年关,把私事办了!”谷振龙又说道,“一个赵金山,磨磨蹭蹭几个月,要是早抓了,哪还能轮得到他威胁到你的家人?” 谷振龙说话的时候,还看了陈祖燕一眼。 他们都只当方不为有意拖延,是在给陈祖燕营救陈朋创造机会。 这几个月以来,陈祖燕派到朝鲜的人足有四五拔,但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甚至连陈朋的具体下落都没查到。 “尽快行动吧!”陈祖燕叹道。 方不为能做到如此程度,已是仁至义尽了。陈祖燕再自私,也自私不到让方不为不顾家人的生死为他争取时间。 更何况,陈昌只要不暴露,陈朋就不会有危险。 “卑职明白!”方不为回道。 出了司令部,方不为满头都是汗。 一个谎话说出去,就需要用千万个谎话来弥补。 光一个结婚的事情,只要谷振龙和肖在明一碰面,就得穿帮。 离开宪兵司令部,方不为直接去了警察厅。 赵世锐官复原职,照样是少将处长,而军阶也被正式叙任成少将,在警察厅,隐约已有陈超之下第二人的趋势。 有两家媒体还在不依不饶,后面站的就是汪院长的人,陈超已命军统第三处,邮电新闻检查处在暗中搜查这两家报纸的把柄,方不为估计离倒闭不远了。 赵世锐的办公室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方不为站在门口等了快半个小时,进进出出的人就没断过。他实在是没耐心了,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也坐着一个警察,看衔章和赵世锐同级,但看他的坐姿和表情就知道,是跑来抱大腿的。 “你先出去!”赵世锐说道。 警察把一本书放在了桌子上,欠着腰退了出去。 是一本普通的文集,方不为一瞅就知道有猫腻。 翻开书页,里面果然夹着几张美金。 五百美金,折算下来就是一千多大洋,十多两黄金。 “没意思!”赵世锐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 算一算其实也不少了。 方不为是实职上校,在宪兵团的月饷二百四十大洋,现在只发国难饷,只有一半,那就是一百二十块,五百美金,差不多是一个上校一年的饷银。 但不管是他还是赵世锐,谁也没靠着这点月饷过活。 说来也怪,方不为次次发财,都和日本人有关。 第一次了缴了义夫和姚天南准备用来贿赂关景言的三千两黄金,第二次是洗清了上海站的冤屈,陈洗秋送了他三万大洋,委员长又亲批了两万。 第三次是抄了何公馆,又查了李凤年,加上马春风给他的三万大洋和谷振龙送他的五百两黄金,又是差不多三千两,另外还有几箱古玩。 第四次就更多了,阴差阳错救了于二君,送了他二十万英磅。 还有这一次,赵金山通过赵世锐送给他的十万美金…… 不知不觉之间,方不为竟然有了亿万身家? 等大概算清了自己有多少钱之后,方不为竟然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怎么了?”看方不为神情有异,赵世锐下意识的问道。 “老子竟然这么有钱了?”方不为感叹道 “这才哪到哪?”赵世锐只以为方不为说的是上次送他的十万美金,不由嗤笑道。 他说着又拿起了那几张美钞,摇头晃脑的说道“我从来没想到,我竟然还有见了美元不动心的一天?” “屁!”方不为鄙夷的说道,“你是赵金山的大钱收惯了,才觉的没感觉了……” 一提赵金山,赵世锐就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我拿了他那么多钱,长官们会不会秋后算帐?” “你还拿了多少?”方不为皱眉问道。 赵世锐犹犹豫豫的伸出了一根手指,看方不为不信,又伸出了第二根“两千两!” 方不为哀叹了一声。 放在后世就是两千万,在一些人眼里,别说卖国,卖爹都够了。 “还不是你害的?”赵世锐埋怨道。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第五一四章 小年 方不为冷笑两声,鄙夷的看着赵世锐。 这王八蛋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赵世锐也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沉吟了片刻又问道:“那这钱怎么办?” “到时候你自个斟酌!”方不为又提醒了一句。 就算是奉旨受贿,也要有个分寸。赵金山落网后,肯定会使劲攀咬,赵世锐想瞒都瞒不过去,肯定得把大头交出来。 至于能留下多少,就看赵世锐的脸皮有多厚了。 赵世锐在南京官场上摔打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方不为也懒得过问。 “我让你找的人呢?”方不为压低声音问道。 “准备好了!”赵世锐点了点头,又神色郑重的问道,“你到底是搞什么把戏?”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方不为随口敷衍道,“现在不能告诉你,省得你在赵金山面前露出马脚!” “还和要赵金山见面?”赵世锐惊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上次的那场酒没喝完,我准备明天再请一次……” …… 赵世锐带着方不为却了大牢,到了最偏僻的一个牢房。 里面关着三个犯人,相貌不一,但无一例外,身材和方不为都极为相像。 “一个偷盗,一个奸淫,这最后一个更厉害,”赵世锐指着三个囚犯,“一家十一口,被他灭了满门,连两个小孩也没放过!” “那就他了!”方不为指了指那个灭门案的凶手。 这种人死有余辜,根本用不着心软。 “好!赵世锐点了点头,“送哪?” “我家里!” 方不为话音刚落,赵世锐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老子怎么感觉心惊肉跳的?”赵世锐盯着方不为,“你他娘的是不是要搞事?” “吓不死你?”方不为斜上眼骂道,“我带回去太显眼,你明天早一些亲自给我送过来,注意保密!” 赵世锐警惕的盯着方不为,方不为一脸的风轻云淡。 “你可不要胡来啊?”赵世锐警告道。 方不为要出了事,赵世锐不死也得脱层皮。 “胆小如鼠!”方不为冷哼了一声。 …… “方不为要请客?”小田狐疑的问道,“昨天才请过,怎么又要请?” “不是方不为,是肖在明!”赵金山回道,“昨天那一顿喝到一半,被肖在明给搅了,所以他才邀请明天再去一次,而且放在了家里,这也才算是真正的安宅!” 小田一郎不太懂中国的风俗,赵金山只有耐心给他解释。 “‘过年’这一习俗,被国民政府废除了十年,今年刚刚恢复,不管是官还是民,总要庆祝一番,明天被称为‘小年’算是年节已至,关系好的亲朋,都会借此机会相聚一次……” “中国人的习俗太恶劣了……”有吉明咬牙说道。 上一次要不是借着放炮,方不为的计划也不可能执行的那么顺利。 “我总觉的有些诡异!”小田说道,“我们刚刚决定瞅时机行动,方不为就给我们创造了时机,有些太巧了!” “你的意思是方不为在故意的配合我们?”赵金山嗤笑道。 小田猛的噎了一下。 除非方不为会掐指一算。 “谨慎一些,哪怕不成功,也不能搞砸了!”有吉明提醒道。 “阁下放心!”赵金山回道。 …… 整整十年没有过年,猛然开禁,民众的热情不上一般的高涨。 从天亮开始,爆竹声就没有断过,从门口经过的小车连绵不绝,就连街上的行人也多了好几倍。 处处都透着喜庆。 房子刚刚装修过,味道没有散尽,再加上地方小,一大家子人也住不下,也只能住在酒店里。 但房不能不扫,祖先不能不祭。 方不为把所有的主意都想完了,也没把一大家子人拦下来。 没办法,他只好厚着脸皮,把陈心然也拉了回来。 事情定了之后,有些礼数就要开始讲究了。本来在过门之前,陈心然是不能再上门的,但方不为实在是怕闹出意外来,死皮赖脸的把陈心然拉了回来。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陈江多年都在江浙和上海经商,观念没有那么死板,看方不为言词肯切,也没怎么为难,就让陈心然跟着过来了。 陈心然的主要任务,一是看着小表弟,二是看着香案。 到了家里,小表弟就没闲下来过,拿着半截香和一挂鞭炮,一个一个的拆着放,还专往人的脚底下扔。 客厅的香案上摆满了供品和香烛,厨房里请了一座灶王像,光是黄纸,就烧了足有一方。 方不为吊着的心就没放下过。 他终于体会到了不做不死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好不容易烧完香,祭完灶,赵世锐也提前来了。 赵世锐是来送礼的,随行的四个警卫从车里抬下了一个大木箱。 赵世锐说是一扇屏风,方不为自然清楚是什么东西。 简单的寒喧了几句,方不为又邀着赵世锐一起上了楼,四个警卫将木箱子抬上了楼。 “抬到这一间!”方不为指了指卧室。 等警卫出去,赵世锐和方不为一起动手,拆开了木箱。 里面确实有一扇屏风,另外还有一个人,正是方不为挑的那个灭门案的凶手。 手脚全是捆上的,人也被打了迷药,处于昏死的状态。 “搭把手!”方不为掀开了床板。 两人一起合力,把人抬进了床柜里。 方不为又找来了几颗铁钉,怕响动太大,也没拿榔头,一掌一个,直接把床柜封死。 这是怕小表弟或是谁乱翻,不小心看到里面藏着人。 赵世锐直接看傻了眼。 他不是没有见过卖把式的,但那都是糊弄人的。拿肉掌拍钉子,他还真是第一回见。 “什么时候教教我?”赵世锐双眼冒着光。 “就你!”方不为嗤笑一声。 “我怎么了?”赵世锐挺了挺胸膛。 “先站上三年步桩再说!”方不为回道。 “三年?” 赵世锐摇了摇头。 三天他都坚持不过去。 看方不为重新铺好了床垫被褥,赵世锐又不放心的问道。 “会不会被闷死?” “放心,有透气的地方!”方不为回道。 第五一五章 装醉 家里没有置办锅碗瓢盆,也做不了饭。临近中午,全家人又回了饭店,等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方不为才和两个舅舅回了家。 请的全是男宾,方不为也借口人多了坐不下,所以女眷全被留在了酒店。 方不为到了不久,赵金山也到了。 今天的酒菜,都是由他来安排。 还是上次那些人,少了一个叶兴中和郑世飞,多了一个赵世锐。 “世锐兄?”看到赵世锐,赵金山惊喜的喊道,“出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也好为你去去诲气?” 赵世锐牙疼似的倒吸了一口气:“这官才长虹了没两天,正在风口上,哪里还敢去你那里?等风声过去再说吧!” 为了让赵世锐多被关两天,方不为安排人,把赵世锐夜夜嫖宿的事也给捅到了报纸上,甚至连他养了两房西洋小妾的事情也给抖露了出来,这些事情赵金山自然也知道。 赵金山不疑有他,凑到赵世锐的耳边说道:“到了几个新人,还打算让你尝尝鲜……” 赵世锐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淡了下来:“过两天吧,临近年关,事情比较多,厅长也盯的紧……” 看赵世锐没有推辞,赵金山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正在招呼客人的方不为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赵世锐的演技还算过关。 等人到的差不多了,赵金山派司机回了夜总会,不大的功夫,两辆小车停在门口,下来了几个人搬着酒菜。 路程不远,再加用食盒装着,酒菜上桌时还冒着热气。 方不为随意的打量了一眼,一眼就认出了林子安。 林子安一副司机的打扮,脸上应该是做过处理,脸色有些黑,还粘着络腮胡子。 这是方不为第一次见到真人,说实话,就连他也有些惊叹。 林子安虽然化过妆,但只凭五官,方不为就能在脑海中勾勒出林子安真正的长相。 两个人长的太像了,怪不得于二君和杜月生都会认错。 不但脸像,身材也像。 方不为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神奇。 帮着上完了酒菜,林子安便被安排到了餐厅。 这里坐的全都是司机随从,比客厅那一桌的人还多。 光是赵世锐和方不为,就一人带了四个警卫,还不算正带着人在外围警戒的叶兴中。 所以方不为特意让赵金山备了两桌酒菜,不过司机和警卫的这一桌没上酒。 酒宴刚开始,便进入高潮。 方不为直接将一个大海碗顿到了赵世锐的面前,然后将一整瓶酒全都倒了进去。 “前天你借口授勋,老子不好强求,今天总逃不过去了吧?” “怎么说话呢?”肖在明佯怒道。 赵世锐的军阶是少将,还且还是实职,论起来和军法司的司长王振南同一级别,是在场当中官职最高的一位。 “都是自家人,舅舅千万不要客气!”赵世锐连忙说道。 这一声舅舅叫的肖在明眉开眼笑,却让方不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民国的风俗习惯就是如此,就没有什么各论各的说法。 “少磨蹭!”高思中催促道,“到了酒桌了,老子可不认你是什么少将不少将……高升了竟然不请兄弟们吃酒?连喝三碗赔罪酒再说……”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特务处与警察厅多有公务来往,赵世锐和林双龙,高思中等人再熟悉不过了,也加上方不为的关系,高思中也话也没那么多顾忌。 众人全都跟着起哄,赵世锐端着酒碗直嘴牙。 犹豫了好久,赵世锐猛的一仰头,咕咚咕咚的将一碗酒灌了下去。 桌上顿时一片叫好声。 “吃口菜,垫一垫……”看赵世锐屏着呼吸,好像要反上来的样子,肖在和热情的劝道。 过了好一会,赵世锐才猛的松了一口气,但脸色已是绯红一片。 在众人的哄闹之下,赵世锐不得不喝了第二碗。 等他坐下来,拿起筷子夹菜的时候,不但手有些抖,就连眼神也已经开始迷离, 方不为暗暗的竖了个大拇指。 历史上留下名号的人物,果然没有一个简单的,亏自己还怕他在赵金山的面前穿帮。 赵世锐这两碗酒,百分之九十都是水。怕闻不到酒味,会让赵金山识破,方不为才掺了一点酒进去。 就连方不为现在看赵世锐,也看不出任何的异常来。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又喝了几小杯,赵世锐说话就有些咬字不清了。 今天喝的是正儿人经的高梁烧,方不为估计至少有五十度。赵世锐别说两瓶,真闷下去一瓶,到了这时候也只有往桌子底下溜的份。 方不为微不可察的给赵世锐使了个眼色,赵世锐轻轻的点了点头。 又过了几分钟,赵世锐已爬在桌子上不动了。 “我送他上去睡一会!”方不为对肖在明说道。 方不为顺手一招,跑过来两个警卫,架着赵世锐上了二楼。 方不为让警卫把他招到了主卧的隔壁。 等警卫出去,房间里只图形化下他和方不为的时候,赵世锐一骨碌翻了起来。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赵世锐惊声问道。 早上才送来了一个和方不为身材极像的囚犯,这会方不为又让他装醉,赵世锐猜不到方不为的目的,但直觉方不为应该是要对付赵金山。 方不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低声说道:“记不记得我之前给你交待过的事情?” 赵世锐悚然一惊:“你个王八蛋,到底要干什么?” 他哪能记不得! 当时方不为纯猝是以交待后事的口吻说的。 “放心,你死了老子都死不了!”方不为翻了个白眼,又说道,“老子是怕出现让你觉的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才留个后手!” “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赵世锐惊问道。 “晚上你就知道了……” 方不为附到赵世锐的耳边,又给他交待了几句。 “三封信!”赵世锐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还有,听到有人踢墙,你就大声喊我的名字……这个最重要!”方不为又说道。 “他娘的,你可不要玩火啊!”赵世锐不放心的说道。 “把你的心放肚子里吧!”方不为斥了一句。 第五一六章 替换 安顿好了赵世锐,方不为下了楼,继续招呼客人。 几个小时以后,能坐稳的已经没有几个人。 今天的赵金山扮演着大管家的角色,上酒布菜,收拾善后都是他负责,没人刻意的灌他酒,所以最清醒的也是他。 他现在正安排着各人的警卫和随从,架着醉汉,一个一个的往车里送。 方不为看似还清醒一些,至少还能站稳。 他摇了摇肖在明,又拍了拍肖在和,两个人纹丝不动,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叶兴中……”方不为一声大吼。 “歘歘歘歘……”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门口。 叶兴中让其他队员等在门口,只带了四个人进了客厅。 “送他们回去!”方不为指着肖在明和明在和说道。 赵金山眼睛微微一眯,状似随意的问道:“不在这里醒醒酒再走?” 方不为摆了摆手:“回去睡……舅妈还在酒店等着呢……” 赵金山眼中闪过一道冷厉的光芒。 这么好的机会,竟然用不上? 方不为让几个警卫架起了肖在明和肖在和,又搂着叶兴中的脖子往外走。 “老子跟你说……你小子今天……辛苦了……”方不为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低,赵金山已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慌,保证寸步不离的保护他们……” 叶兴中猛的一惊:方长官没醉? 方不为用力的搂了一下叶兴中的脖子,推着他继续往前走:“拜托了!” “长……长官……”叶兴中惊恐莫明的看着方不为。 怎么是一副交待后事的模样? “少废话!”方不为低声斥了一句。 直到上了车,叶兴中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方不为要干什么? 赵世锐也在想这个问题。 楼下喧闹的声音越来越低,一辆接一辆的小车离开,直到最后没什么响动传上来。 若不是偶尔能听到方不为说笑的声音,赵世锐差点就冲下去了。 赵金山至少上来看过他三次,最后一次还使劲的拍了拍他的脸。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这明显是在试探自己是不是真醉了。 第三次上来的时候,除了赵金山,明明还有一个人,但最后却是赵金山一个人下的楼。 赵世锐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一个人轻手轻脚的进了主卧,再没有出来过。 该送的都送走了,赵金山的手下正收拾着桌子,方不为半躺在沙发上,一股一股的往外喷着酒气。 他随意的扫了一眼,发现林子安已经不见了。 方不为暗暗的冷笑一声。 赵金山把一碗醪糟鸡蛋递到了方不为的面前:“喝一点,会舒服一些!” 方不为微不可察的吸了吸鼻子,一股乙醚特有的味道冲进了鼻腔。 “好东西……呃……”方不为打了个酒嗝,接过了汤碗,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要不上去躺一躺……” 赵金山的话音还未落,方不为一头栽倒在了沙发上。 “过来搭把手!”赵金山冲守在门口的警卫招了招手。 “醉倒了?”警卫问道,“要不送长官回酒店?” 赵金山对警卫说道:“赵处长还在楼上呢!” 警卫沉吟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客人还没走,主人却先走了,确实不太像话。 方不为软得跟面条似的,看似没一点意识了,警卫直接把他背到了身上。 赵金山扶在后面,一路护着,把方不为送到了主卧。 “还得麻烦你,去打盆温水,我给他擦擦脸!”赵金山边给方不为脱着鞋,边说道。 警卫点了点头,又下了楼。 听警卫的脚步声已到了楼下,赵金山掂着脚尖,飞快的将门关上,同时一声轻喝:“快!” 林子安从大床旁边的衣柜里钻了出来。 身上的穿着和方不为一模一样,甚至手碗上戴的表都是同一种型号。 一个人抬着肩,一个人抬着脚,合力把方不为抬进了衣柜。 这全是方不为精心设计好的。 整个卧室,藏人的地方就两处,一处是床柜,一处是衣柜。床柜让他钉死了,林子安只能提前藏在衣柜里。 关好了柜门,赵金山飞快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铁制的酒壶,自己先含了一口,“噗”的一声,喷到了林子安的身上。 林子安接过酒壶,一口气全灌了下去。 不能提前喝,不然卧室里就会有酒味,很有可能让警卫发觉。 “怎么处理!”林子安又指着衣柜问道。 赵金山凑到窗前往下瞅了一眼。 赵世锐的车就停在楼下,他的两个手下正站在车前抽着烟,另外还有方不为的两个警卫也守在楼下。 按之前的计划,替换成功之后,还要想办法把方不为偷运出去,运到日本领事馆,或是丽华夜总会。 但现在看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见机行事,实在不行,就处理掉!”赵金山冷声说道。 “明白!”林子安点了点头。 “噔噔噔噔……”楼下传来了响动,应该是警卫端着水上来了。 “躺上去!” 林子安飞快的爬上了床,闭上了眼睛,还发出了鼾声。 警卫首领端着一盆水,手里还拿着一条毛巾。 赵金山洗了毛巾,细心的给林子安擦了一遍脸。 “好了,让他睡一会吧!”赵金山将毛巾丢到了铜盆里,又和警卫一起出了门。 听到门外的动静,赵世锐紧紧的闭上眼睛。 赵金山推开门,走到床前摇了摇赵世锐。 “世锐兄,世锐兄?” 赵世锐嘴里嘟囔了一句,又翻了身,重新打起了呼噜。 赵金山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了一丝得意的表情,还没忘给赵世锐盖好被子。 听到赵金山下了楼,赵世锐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把耳边紧紧的贴在墙上。 除了鼾声,他再没听到什么动静。 赵世锐心里急的跟猫挠似的。 刚刚和赵金山说话的,绝对不是方不为,而是提前溜进房间的那个人。 但赵金山的声音压的太低,赵世锐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现在房间里除了醉死的方不为,还有一个人藏在里面,这个人是想干什么? 第五一七章 替换(二) 方不为说好的踢墙的声音呢? 你特么都醉死了,还踢个球啊? 赵世锐恨的直咬牙。 不能再等下去了,不然方不为很有可能会出事。 赵世锐刚刚站起身,正准备穿鞋,旁边突然传来了动静。 是从衣柜里传来的,声音极轻,要不是赵世锐全神贯注的在听隔壁的动静,根本发现不了。 为了节省空间,两间卧室中间的墙其实是两道衣柜,一半在主卧,一半在副卧。中间就隔了一道木板。 赵世锐刚刚回过头,发现衣柜的门竟然被打开了。 然后出现了一只手。 赵世然悚然一惊,极快的从腰里抽出了手枪。 突然出现的那只手伸出了食指,轻轻的点了点柜门,发出了两声“嗒嗒”的轻响。 看赵世锐没反应,方不为飞快的在柜门上划了几下。 赵世锐凝神一看,这只手好像在写字。 方不为写到第二遍的时候,他才看明白,这根手指划的是“过来”两个字。 赵世锐有一种见了鬼的感觉。 要不是认出了手碗上的那块浪琴手表,他差点就开枪了。 躲在衣柜里的是方不为,躺在床上的又是谁? 赵世锐疑神疑鬼的蹲了下来。 那只手缩了回去,赵世锐看到隔板上破着一个碗口大的洞,洞后面是方不为的半张脸。 看赵世锐的手枪就指着自己的鼻尖,方不为心里猛的赞了几声。 果然不愧是老特务,警惕性不是一般的高。 赵金山刚下楼,方不为就听到了赵世锐下了床,又贴到了墙根里的动静。 有更隐蔽的方法,干吗还要踢墙? 赵世锐刚要张嘴,方不为猛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床上是谁?”赵世锐做着口型,几乎没有声音。 “假货!”方不为飞快的写了两个字。 赵世锐惊的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刚刚收回去的手枪又指到了方不为的鼻尖上。 假货? 床上是假的方不为? 老子怎么知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赵世锐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你个蠢货。 方不为暗暗的骂了一句,又用手指划了几下。 三封信…… 赵世锐猛的松了一口气,收起了手枪,撅着屁股爬进了柜子。 “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就出门,就说是要找我喝酒……”方不为低声说道。 “你他娘到底在搞什么?”赵世锐惊道。 “没时间跟你说,你给老子快一些……” “找假货喝酒?他就不怕被我认出来?”赵世锐惊道。 “你要能认出来就怪了!”方不为嗤笑一声。 能有这么像? 赵世锐定了定神,又问道,“然后呢?” “然后会起火,你只管往楼下跑就行了……” “我干你个娘的,你就不怕烧死自己?”赵世锐急道。 “蠢货,老子身子底下就是地道……”方不为回道。 有屁的地道,方不为也就骗骗赵世锐,不让他担心而已。 赵世锐猛的松了一口气。 “现在就出去……” 方不为催促道。 卧室里突然传来动静,应该是林子安掀开了被子,要准备下床。 “快!”方不为猛的缩回了脑袋,又合上了洞口。 “方不为……”赵世锐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跄跄踉踉的往外走。 刚刚下床,手里拿着匕首,准备拉开柜门的林子安猛的一惊,飞快的跳上了床。 赵世锐光着脚,摇摇晃晃的推开了门,嘴里还喊着方不为的名字。 赵世锐醒了? 赵金山猛的一惊。 “世锐兄醒了,我上去看看!”赵金山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 赵世锐的两个手下也跟了上去。 “方不为呢?”赵世锐站在门口叉着腰,大着舌头问道。 “也醉了,正睡着呢?”赵金山回道。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在……在哪?” 赵金山眼中寒芒一闪,马目又换成了笑脸,走过来搂着赵世锐的脖子:“刚扶进去不久,让他多睡会!” “滚蛋……”赵世锐一把推开了赵金山,“哐”的一脚跺开了主卧的门。 假扮成方不为的林子安正打着呼噜。 “世锐兄……” 赵金山根本拉不住,赵世锐扑到了床上,揪着林子安的领子摇了好几下。 “你给老子醒醒……起来喝……” 林子安一动都没动。 赵世锐心中惊疑不定。 要不是知道真的方不为就藏在衣柜里,他绝对不敢相信床上这个是假的。 太像了,就跟一个模子里拓出来的一样。 “世锐兄,不要胡闹了,我陪你喝!”赵金山劝道。 “屁话,这是你家吗?”赵世锐斜着眼珠问道。 看赵世锐的样子,明显是酒醒的差不多了。 赵金山急的直咬牙。 “啪啪”两声,赵金山还没反应过来,赵世锐两巴掌就盖到了林子安的脸上。 赵金山分明看到林子安的眼角抽了一下。 “别动手……”赵金山急忙扑了上来,抱住了赵世锐,“我来喊,我来喊……” 躲在衣柜里的方不为暗暗冷笑。 赵世锐太给力了。 “好,你来!”赵世锐摇摇晃晃的下了床,一屁股坐在了靠窗边的沙发里。 赵金山咬着牙,使劲的摇了摇林子安。 林子安装做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呲着牙问道:“刚……刚谁打我?” “应该是睡迷糊了,谁敢打你?” 赵金山给林子安使了个眼色:“世锐兄没喝好,非要叫醒你……” “没喝好?”林子安学着方不为的样子,斜着眼睛骂道,“老子灌死他……” 赵世锐越看越是心惊。 他现在都在怀疑,躲在柜子里的才是假货。 林子安摇摇摆摆的下了床,跌坐在赵世锐旁边的沙发里,又指着赵金山说道:“上酒……” 赵金山让警卫直接抱上来了一箱,整整十瓶。 林子安一一拿出来,摆在了荼几上。 “够不够?” 赵世锐没有说话,只是冷笑一声,一副不服输的模样。 酒瓶刚被打开,赵世锐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方不为也轻轻的嗅了嗅。 里面没有迷药,但酒比刚才的烈了许多,至少有六十度以上。 看着赵世锐和林子安拼着酒,赵金山暗暗的咬了咬牙。 按照计划,这会坐在林子安对面喝酒的,应该是他。 第五一八章 替换(三) 喝了三杯之后,赵世锐便死活不喝了,只是絮絮叨叨的和林子安说着话。 林子安一副不胜酒力,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样子,只是嗯嗯啊啊的应付着。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赵金山坐在旁边,恨的直咬牙。 他不是怕被赵世锐觉察到林子安有什么异常。 方不为在楼下喝了不止两斤酒,所有人有目共睹,被警卫背上来的时候,都醉成了一滩烂泥,就算现在说话含含糊糊的,也不会有人起疑。 赵金山急的是时间不够了。 方不为有抗药性,赵金山估计,那碗醒酒汤里的迷药,最多只能让方不为昏迷一个小时。 现在已经过去快半个多小时了,说不定方不为下一刻就会醒。 按原本的计划,是要让林子安偷偷再给方不为打一针的,但没想到半路里杀出来了个赵世锐。 再要耽搁下去,别说是把方不为偷运出去,连替换的计划都有可能出纰漏。 赵金山咬了咬牙,重新打开了一瓶酒。 酒刚刚倒到杯子里,赵世锐就闻到了一股呛人的味道。 酒味至多刺鼻,这个是真的呛人。 赵世锐心中冷笑一声。 赵金山把自己当成了傻子? 这里面有没下药,他敢跟着赵金山姓。 “左右也没什么事了,我来陪世锐兄喝两杯?”赵金山举起了酒杯。 “再喝就要吐了……”赵世锐捂着胸口,一脸苦色的说道,刚说了半句,他又使劝抽了抽鼻子,装做惊奇的样子说道,“这酒从哪弄来的,怎么一瓶比一瓶烈?” 赵金山心里猛的一震。 他就是怕被赵世锐识破,所以才没敢在前面的酒里下药。 乙醚的气味太重,别说高梁烧,就是酒精也掩盖不住那种特有的刺激的味道。 而且尝起来还有极重的甜味,人醉不到一定的程度,不管是闻还是尝,都会察觉到异常。 “是方兄弟交待,特意蒸过的!”赵金山不动声色的说道。 “算了,你也别喝了,咱兄弟坐着说说话……”赵世锐说道。 赵金山应了一声,又给赵世锐倒着茶。 就算是真酒,赵世锐也不敢喝了。 方不为只是让他喝酒,再没有交待其他,赵世锐也不敢节外生枝,只以为方不为都交待好了,自己只要和假货喝酒就行了。 但才喝了三杯,也就不到半斤的样子,赵世锐就感觉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 这酒太烈了,再喝一两杯,可能就会真醉,赵世锐不敢保证头脑不清醒的状态下,会不会在赵金山面前露出马脚。 林子安的状态还不如赵世锐。 怕被赵世锐识破,这三杯,赵金山给他倒的是真酒。 清酒度数最高的也不会超过二十度,林子安哪里喝过这么烈的酒? 在日本,上了五十度的酒,都是拿来当酒精用的。 现在的林子安纯猝是在硬撑,他觉的上下眼皮直打架,脑袋里也昏昏沉沉。 趁赵金山不察,林子安愣神的空子,赵世锐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林子安。 他怀疑,就算是肖在明站在这里,怕是也认不出来这是个假货。 赵世锐也大概猜到了赵金山和方不为各自想要做什么。 赵金山想要李代桃僵,方不为却想着将计就计。 一山还比一山高。 赵世锐想不通,方不为是怎么知道赵金山的全盘计划,并且一步步给赵金山制造机会的? 赵世锐还在苦苦思索,对面的林子安猛的打了个激灵。 是赵金山在他的脚上重重的踩了一下。 林子安摇了摇脑袋,又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世锐兄,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着什么急?”赵世锐不以为意的说道。 方不为交待,说是起火的时候才能走,这还没见个火星呢。 赵世锐也在暗暗的奇怪,这火怎么才能烧起来? 赵金山牙都快要咬碎了。 他千自万算,就没有算到赵世锐这个搅屎棍, 再不行动,方不为就要醒了。 就在这个时候,衣柜里突然传出一声响动。 声音不大,像是用手指弹了一下门板的那种响动。 赵金山悚然一惊,连手指都跟着抖了一下。 他飞快的扫了赵世锐一眼,看赵世锐没什么反应,只以为赵世锐没听到。 其实三个人全都听到了,都只装做没听到的样子。 赵金山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心中一横,在瞬间打定了主意。 他轻轻的碰了碰林子安的脚。 林子安又反过来碰了碰赵金山,意思是明白了。 “来一根!”赵金山拿起了桌上的烟盒,给林子安递了一根,又递到了赵世锐的面前。 “喝了这破酒,嗓子里跟着火似的,不抽了……”赵世锐摆着手。 他是怕烟里也被下了药。 一听“着火”两个字,林子安准备划火柴的手顿了一下。 赵金山又踢了他一脚。 林子安定了定神,划亮了火柴,点燃了烟,正准备甩灭火柴的时候,手一滑,亮着的火柴不偏不倚的落到了酒杯里。 “哗”的一声,一股蓝色的火焰冒了起来。 桌子和沙发上本来就被林子安和赵金山刻意的淋了不少酒,一眨眼的功夫,整个茶几都着了起来,包括刚刚被打开的那一瓶酒。 “我去你妈的……”赵世锐一声惊呼,飞快的站了起来。 赵世锐惊的不是着火了,而是终于知道方不为口中所说的火是怎么着起来的了。 方不为是怎么这般清楚赵金山的每一步计划的? 赵世锐心中惊疑不定,脚下的动作也不慢,装做跄跄踉踉的样子,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火……火……”赵金山惊恐的指着赵世锐。 赵世锐低头一看,胸口,腹部被淋上酒的地方也着了火。 赵金山飞快的扑了过来,三两下就扑灭了赵世锐身上的火苗。 “咣啷……啪啦……”猛然几声乱响,赵世锐下意识的抬起头来,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就在他愣神的片刻,林子安可能是想扑灭桌子上的火,手忙脚乱之下,把桌子上的酒全带翻了。 瓶子被打破,酒液溅了林子安一身,只是在瞬间,林子安就成了一个火人。 第五一九章 替换(四) 也只是在瞬间,整个房间成了一片火海。 赵世锐无比惊恐的看着这一幕。 为什么整间房子像是被倒上了汽油,会烧的这么快? 又为什么起火以后,烧的会是这个假货? “跑啊……”赵金山冲着赵世锐一声嘶吼,又猛的扑向了林子安。 赵世锐猛的打了个机灵。 只是几秒的时间,房间便成了火海。 再不跑,就会被烧死这里。 赵世锐连冲过去看一看方不为有没有从地道里跑掉的时间都没有。 赵世锐双手抱着头,如同莽牛一般的撞上了门。 门被撞破,一股火龙冲出了房间。 整个门框像是被浇了汽油一般,烧的密不透风。 赵世锐先听到了林子安的一声急吼“跳啊……”,又听到了“咚”的一声。 “哗啦……”应该是窗户被撞破了,接着又是两声重物落地的响动。 林子安和赵金山跳楼了。 “长官……”楼下的警卫疯了一般的往上冲,被赵世锐给拦了下来。 “跳到外面了……”赵世锐嘶吼道,“跑跑跑……” 火龙顺着地板和楼梯燃烧的速度,竟然比赵世锐飞奔的速度都要快,眼看就要烧到脚脖子,赵世锐一咬牙,一撑栏杆,从楼梯上翻了下来。 “啊……”刚刚落地,赵世锐便一声惨嚎。 地板太滑,崴到脚了。 两个警卫飞快的拖着赵世锐往外冲。 “方不为,我干你先人……”站在大马路上,看着被烧成火窟的洋楼,赵世锐气的破口大骂,“你特么是用火药盖的楼么?” 赵金山跌坐在楼底下,林子安就躺在旁边,脸上焦黑,身上裹着一床被子,头上还流着血。 看他的样子,像是以倒栽葱的姿势摔下来的。 “不为,不为……”赵金山壮似悲怆的嘶声大吼,眼睛飞快的扫过了二楼的卧室。 可惜了! 他原本计划将方不为偷运出来,然后严刑逼供,让方不为尽可能多的吐露一些信息,以配合林子安以假乱真的计划。 但谁知道冒出来了个赵世锐? 还算好,这么大的火,就算是铁人也烧的面目全非了。 几个警卫飞一般的扑了过来。 “长官……长官……”警卫首领剥开了林子安身上的被子。 林子安的身上还冒着烟,衣服上到处都是洞,甚至能看到皮肤被灼伤的地方。 “烧的不是太厉害,但跳下来的时候撞到了头……”赵金山说道。 赵世锐也一瘸一拐的跳了过来“不为怎么样?” 看他咬牙切齿,好像万分焦急的模样,赵金山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赵世锐没起疑。 赵世锐不是急,而是恨。 他把方不为的祖宗十八辈都问候了个遍。 差一点就没逃出来。 “昏过去了!”赵金山回了一句。 “愣你娘啊……送医院……”赵金山的怒吼声穿过了整道街。 时光倒流,回到两分钟之前。 方不为从缝隙里看到赵金山掀起被子,裹住了林子安,林子安身上的火焰顿时一熄。 “跳啊……”林子安故意大吼了一声,又飞快的跳上了窗台,咬着牙,摆好了姿势。 “忍一忍!”赵金山一声低喝,按着林子安的脑袋,重重的撞到了窗户上。 林子安当场就昏了过去,身体软软的倒了下来。 赵金山用力一推,林子安便滚下了窗台。 赵金山也紧随其后跳了下去。 在赵金山跳下楼的一瞬那,方不为飞快的翻起身来,身上同样裹着一床被子,脸上蒙着枕巾,连手都用衣服包了起来。 方不为伸手掀开柜顶上的一块木板,一个巨大的水囊掉到了头顶,匕首飞快的划过,皮囊里的水全淋到了方不为的身上。 方不为跳出衣柜,一脚踹破了床柜,把那个死囚捞了出来,扔到了衣柜里,然后脚下猛的一跺,衣柜的地板直接被跺穿。 方不为是怕衣柜的地板上淋了水,火烧不穿,被人看出蹊跷来。 火苗已经烧到了柜子里,方不为一个箭步冲了出来,迎着火龙,扑向了另一面的窗口。 跳出窗户之后,方不为无声无息的攀上了楼顶,像是猿猴一样,跳到了隔壁的楼顶。 几个起落,方不为便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冲天的火焰照亮的半边天空,附近的住户一窝蜂似的跑了出来。 林子安被抬上了后座,专门有一个警卫护着他,以防他掉下来,赵金山坐在副驾驶,警卫首领开着车,剩下的两个警外站在外侧踏板上。 赵世锐的车就跟在后面。 拐个弯就是中央医院,行程还没用上两分钟。 车刚停到医院门口,几个警卫手忙脚乱的抬着林子安冲了进去,赵金山一路小跑的跟在了后面。 赵世锐不紧不慢的下了车,还往四处打量了一遍。 “啪”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砸到了头上,赵世锐抬头一看,一个黑影从二楼的一间窗口一闪而过。 “老子干你个娘的!”赵世锐暗暗的骂了一句,转身给手下交待道“在这等着!” 说了一声,他便一瘸一拐的进了大厅。 林子安被送进了急救室,赵金山追到门口便被撵了出来。 “他娘的……”赵世锐恨恨的骂了一句,又问道,“大夫怎么说?” “颅骨骨裂了……”赵金山沉着脸回道。 “……”赵世锐张了张嘴,本想顺着剧情演一演,说一句自责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是说不出来,而是不想说。 他都快把方不为给恨死了。 赵金山看他脸色阴沉,还以为是在内疚,心中窃喜之余,又假模假样的劝了一句“你也不用自责,都是意外……” 赵金山的理解是,要不是赵世锐非要拉着喝酒,也出不了这么大的事。 我自责你爹个蛋…… 赵世锐在心里骂道。 方不为这个王八蛋,差点把老子也一把火给点了! “你也去,让医生看一看……”赵世锐指了指赵金山脸上的灼伤,“我去找个地方打电话……他娘的,最好不要有三长两短,不然老子见了他的家人,该怎么交待才好?” 看赵世锐瘸着腿,骂骂咧咧的上了楼,赵金山看着赵世锐的背影,露出了一丝冷笑。 第五二零章 替换 (五) 赵世锐边上楼,边回想着刚刚拿东西丢他的那个黑影所在的房间。 到了门口,赵世锐左右看了一下,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人之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空无一人。 见了鬼了? 赵世锐嘀咕了一句,刚要转身离开,方不为猛的从门后面闪了出来。 “我弄死你个王八蛋……” 一见方不为,赵世锐全身上下的眼儿里都是火,一声低吼就扑了上来。 方不为出手如电,眨眼间就把赵世锐反剪了起来。 “意外,意外……”方不为连声低呼道。 他也没料到,赵金山的后手竟然那么厉害。 从林子安把火柴扔进酒杯,到整幢楼陷入火海,整个过程顶多三分钟。 这一招,赵金山本来是准备用来对付舅舅两家人的。 到这会,方不为身上的汗都还没有干。 全是被吓出来的。 从逃出火海的那一刻起,方不为便发誓,以后绝再不玩欲擒故纵这一招了。 玩脱了,可是真的会死人的! “意外个锤子……”赵世锐拼命的挣扎着,“这个还是其次,老子最气的是你把我蒙在鼓里……你他娘的玩这么大,就不能提前给老子吱一声?” “老子不是怕你演不像么!”方不为讪笑道。 他确实没想到。 凭赵世锐今天的演技,放到后世,怎么也能给颁个什么奖之类的。 “我呸……”赵世锐怒道。 “赵金山留给你……” “我呸……” “李明香也留给你……” “呸……等等……”赵世锐猛的一顿,把脖子扭了一百八十度,惊恐的看着方不为,“你说谁?李明香……” 方不为点了点头。 照现在来看,赵世锐是完全被自己低估了。 从今天开始,他就要从台前转到幕后,必须得有一个百分百信任他的人配合,赵世锐就刚刚好,所以有些事情,也该让他知道了。 方不为没想到,赵世锐不但没高兴,反而气的连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你他娘的从头开始就在坑老子……” “放屁,老子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的……”方不为怒道。 “老子信了你算是见了鬼……哎哟……” 方不为稍稍一用力,赵世锐便一声惨呼。 “老子以后再给你慢慢解释,现在真没这个时间……” 赵世锐顿了一下,瞬间便冷静了下来。 “老子接下来做什么?” 方不为撇了撇嘴,松开了赵世锐。 “去取那三封信……” “真有?”赵世锐惊声问道,“老子还以为只是暗号呢!” “哪有那么多暗号?”方不为翻了个白眼,“拿到之后,赶快送出去……上面有名字!” 包袱已经成功的落入了圈套,接下来就是拼演技的时候了。 “还有,赵金山那里别露了马脚!”方不为又交待道。 “还用的着你提醒?”赵世锐不服气的说道。 看方不为要出门,他又问道“你去哪?” “老子去善后!”方不为回道,“要是被司令误认为躺在急救室的真是我,非炸了毛不可……” 一想到真被谷振龙误会后的结果,赵世锐猛的打了个机灵“赶快滚!” 方不为竖起大衣领子,又压了压帽檐,站在门口听了几秒钟,然后打开门,不紧不慢的下了楼。 赵世锐走到桌子前,不停的往外拨着号码…… 十几分钟之后,赵世锐也下了楼。 赵金山不在,应该还在上药。赵世锐给门口警卫交待了一句,又一瘸一拐的出了医院大厅。 “医生出来过没有?”十几分钟后,脸上贴着几块纱布的赵金山再次来到了急诊室门口。 警卫首领摇了摇头。 “哦,对了,赵处长刚走,说是司令部的电话打不通,他要亲自去通知……” 赵金山不疑有他,只是点了点头。 这一点他早就料到了。 凭谷振龙和方不为的关系,方不为真出了意外,赵世锐肯定不敢隐瞒…… 方不为下了楼,出了中央医院的后门,又踏进了黄埔路。 家就在离方不为身后不到二十米远的街口。 已经看不到火光了,看来火已经被扑了下去,但还能听到街口吵吵嚷嚷的声音。 好在今天没风,没有殃及到左邻。 方不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埋着头一直往前走,快要走出中央路的时候,他停到一幢小楼门口,非常有节奏的敲了几下门。 宅子是他准备对赵金山动手之后,让谷振龙秘密置办的,声称要拿来做临时指挥部。 谷振龙自然不会怀疑,通过私人关系借来的。 开门的是郑世飞,里面就只有他一个人。 “着火的地方,是不是你家?”郑世飞关好了门,又问着方不为。 方不为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郑世飞又问道。 “待会再说,我先给司令打个电话!”方不为拿起了话筒。 郑世飞刚要回避,看到方不为招着手,他又停下了脚步。 “不用走,正好你也听一听!”方不为说道。 …… 宪兵司令部。 谷振龙和陈超相对而坐,两人面前摆着一壶花雕,几样小菜。 陈超抱着酒壶,给谷振龙倒满了酒杯,又不解的问道“方不为是怎么会事?竟然敢让赵金山给他送酒送菜,就不怕赵金山在里面下毒?” “自然是为了麻痹赵金山!”谷振龙回道,“你也不想想他和赵世锐、还有赵金山之间的关系,都他娘的快要成刘关张了,不让赵金山送的话,赵金山会不会起疑?” 陈超转念一想,还真是这样的道理。 “能把日本人耍的团团转,方不为也是算厉害了……”陈超赞了一声,又咬牙切齿的说道,“哪像赵世锐这个蠢货,至今还被赵金山蒙地鼓里……” “你怎么知道赵世锐什么都不知道?”谷振龙悠悠的说道。 “什么意思?”陈超猛的一顿,连端到嘴边的酒都忘了喝。 谷振龙高深莫测的笑了一下,接过了酒壶,倒满了自个的酒杯。 脑子里就像是闪过了一道光,陈超猛的想到赵世锐差点给方不为背锅的那天晚上的种种疑点,还有赵世锐打死都不说的那副模样。 “砰”的一声,陈超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两个王八蛋,竟然敢合起来骗老子?” 第五二一章 差错 “也不算骗!”谷振龙又喝了一杯酒,“赵世锐犯错,也有方不为的原因,怕你怪罪赵世锐,自然都不敢告诉你,只能想办法弥补!” “弥补?”陈超念叨了一遍,眼睛猛的一睁,“赵世锐在赵金山那里说漏嘴了?” “没那么严重,不过就差了一点,所以方不为才想办法让你把赵世锐关了起来……”谷振龙解释道。 “我说呢?”陈超冷笑一声,“怪不得赵世锐这王八蛋明知道被方不为坑了,却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 “我就那么可怕么?”陈超又奇怪的问道,“我脾气没你大,性格也不似立夫那般阴冷,规距更没有雨农那么多,怎么现在搞得像洪水猛兽一般?” “和这个没关系!”谷振龙劝道,“赵世锐也算不错了,但你尽拿他和方不为比,再加上他这功劳都是方不为让给他的,一来二去,他在你面前就有了畏难情绪……” “畏难个屁!”陈超骂道,“他想比,也要能比的过呀?” 谷振龙嘿嘿一笑不说话了。 他以前一提方不为,陈超就笑话他,说是牛皮吹的都上天了,到现在,陈超吹的比自己还厉害。 一说起方不为,又说到了他结婚的事情,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李明香。 两个人一脸坏笑,想着陈心然一家在不知道李明香是间谍的内情之下,看到报纸上的新闻不知会怎么闹腾。 他们不是有意看笑话,而是一直以来,方不为给人的感觉都好像是没有任何事情能难住他的样子,所以熟悉他的人,都特想看看他出糗的模样。 这两个还不知道,方不为拿了个天大的箩筐,准备把他们往里面装。 两个正喝的开心,张副官跑了进来。 “厅长,警察厅刚打电话来汇报,说是黄埔路起火了!” “黄埔路?火烧的大不大?”陈超肃声问道。 黄埔路紧靠中央行政区,住在那里的非富既贵,就连陈超也不敢大意。 “只烧了黄埔路与中山东路街口的那一家,没有波及……” “街口?”谷振龙眉毛一挑,“门牌号多少?” “308号!” “腾”的一声,谷振龙猛的站了起来,“那是方不为的家……” 陈超的脸色也变了,又问着张副官“伤亡怎么样?” “暂时不清楚!”张副官回道。 “酒宴应该早散了吧!如果只是方不为,凭他的身手,逃出来不是问题,怕就怕你派去的那几个警卫……”陈超劝慰道。 谷振龙沉着脸“不一定,方不为肯定喝了不少酒,得去看一看!” 话音刚落,房间里的电话又响了。 这部电话是专线,知道的人没几个。 谷振龙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抓起了话筒。 只听了一句,谷振龙的手猛的抖了一下。 陈超心里一咯噔,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 “方不为跳楼时被窗户绊了一下,头部着地,送医院了……” “医生怎么说?”陈超又问道。 “深度昏迷,不知何时能醒来……备车!”谷振龙一声怒喝。 两个人刚下了楼,电话又一次响了起来,张副官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去接。 这是专线,没有谷振龙的命令,谁都不敢乱接。 响了两遍之后,隔壁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张副官飞快的抓起了话筒。 “司令怎么不接电话?”方不为急声问道。 “方兄弟?”张副官一脸的懵逼,“你不是在医院,还昏迷不醒吗?” 张永昌怎么知道的? 方不为的头发都立了起来“司令呢?” “去医院了!” “追回来!”方不为急声吼道。 张副官探头一看,谷振龙的小车已经到了大门口。 “追不回来了……” 方不为“嘭”的一声挂了电话。 “怎么了?”郑世飞惊问道。 “你去西华门,拦住司令……去了之后这样说……”方不为急声说道,“最好能等到赵世锐!” 西华门是从宪兵司令部到中央医院的必经之路。 听完方不为的话,郑世飞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快!”方不为急声催道。 郑世飞撒腿就跑。 方不为稍一转念就想到了,肯定是在医院的警卫通知的谷振龙。 怕线路不安全,方不为没敢在街上或是医院里打电话,专程跑到了郑世飞这里。 赵世锐也一样,在医院的那几个电话,他都拨的是各部对外的号码,专线一概都没有拨,打通便挂,连自己是谁都没敢说。 他们都怕被赵金山察觉,怕露了马脚,但不想这稍一耽搁,便出了差错。 谷振龙只以为是自己受了伤,到了医院,再看到赵金山也在场,百分之百会联想到赵金山头上。 就算不当场毙了赵金山,也会当场抓起来。 这样一来,自己废尽心机的谋划就全白废了。 方不为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再一次拨通了特务处的电话。 …… 赵世锐刚刚到特务处。 特务处人员虽少,但规距却多。赵世锐亮明了身份,门岗警卫先通知了夜间值勤的长官,再次确认了赵世锐的身份,等赵世锐见到马春风,已是五分钟之后了。 “就你这里规距多……”赵世锐抱怨了一句,又急声说道,“方不为出事了……” 马春风听的脸色大变,木瞪口呆。 “混账东西!”马春风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我也觉得这王八蛋不是一般的混账!”赵世锐劝道,“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局已经布成了,当务之急是要帮方不为拾遗补漏……” “信在哪?”马春风阴着脸问道。 “在他办公室桌子的夹层里……” “走!” 马春风刚站起来,刺耳的铃声响了起来,马春风顺手抓起了听筒。 赵世锐听出了方不为的声音。 “自作自受!”马春风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重重的把听筒拍了下去。 “怎么了?”赵世锐惊问道。 “方不为的电话还没打进去,司令就已经得了到消息,已经赶往医院了……”马春风黑着脸回道。 第五二二章 理由 “要糟!”赵世锐惊叫道,“司令不知内情,只当受伤的是方不为,肯定以为是赵金山下的手。……” “他已经让郑世锐去拦了!”马春风叹道,“先去拿信,我们也尽快赶过去!” 两个人急勿勿的下了楼。 …… 坐在车里,陈超越想越不对劲。 “司令,不对啊?明知道赵金山心怀不轨,方不为怎么敢在只有赵金山在家的情况下,喝的这么醉?” 他们经常戏言,方不为睡着了都比正常人精明,没道理会做出这种故意送死的举动来。 “警卫跟我说,当时是方不为,赵金山,还有赵世锐一起在喝酒,方不为抽烟时,不小心引燃了酒杯,又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上的酒,结果溅了一身,全身都着了起来……” “然后又不小心,被窗台绊了一下,更不小心头先落地了?”陈超接口道,“这么多不小心,司令你信不信这是方不为干出来的事情?” 谷振龙猛的一愣。 “你说方不为是故意的?” “我也没想明白!”陈超回道,“但要说方不为有这么蠢,打死我也不信……到了医院就知道了,就算方不为真昏迷了,赵世锐总是醒着的吧……不对,赵世锐这王八蛋呢,他怎么没打电话?” 谷振龙定定的看着陈超,好久之后才说道:“警卫说他打过司令部的电话,但没人接,直接开车来找我们了……” “呵呵呵……”笑声像是被陈超硬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亏你刚刚还替这两个狗东西撑腰,现在呢?” 谷振龙和陈超的办公室都有专线,二十四小时都有人接听,哪个号码赵世锐不清楚?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谷振龙被陈超怼的哑口无言,心里的担心全成了怒火:“这个王八蛋!” 不用想,不管什么鬼主意,肯定是方不为想出来的,赵世锐最多算个摇旗的。 …… 想要拦车,一个人肯定不行,郑世飞也没这么大的胆子。 要是遇到个不讲理的,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随手给他一枪都有可能。 郑世飞特意从最近的中山门调了一队宪兵,临时在西华门设了一道卡。 卡设好不久,谷振龙的车就到了。 “老郑?”站在外侧踏板上的警卫营长连志齐疑惑的问道,“你敢私设关卡?没看到这是司令的车?” 老子拦的就是司令! 郑世飞咕嘀了一句,飞一般的冲到了车窗前。 “司令,有紧急军务……” “滚上来!”谷振龙一声怒喝。 郑世飞早上就被方不为要走了,这会出现在这里,不用想也和方不为脱不开关系。 “你先下去!”上了车之后,郑世飞先撵着司机。 “全滚下去!”谷振龙怒声吼道。 警卫全跳下了车,散到了十米远的地方。 “司令,方不为让我告诉你……” 谷振龙越听脸色越黑,最后一声暴吼:“人呢?” “在中央路的临时指挥部……”郑世飞回道。 谷振龙鼓了鼓腮帮子,刚要说话,陈超及时的劝了一句:“咱们不能去,一去就穿帮了!” “他还说了什么?”谷振龙寒着脸问道。 “就这么多!” “滚!”谷振龙吼道。 “回来!”郑世飞刚下了车,又被谷振龙喊了回来。 “告诉他,在司令部等我!” 偷瞄了一眼谷振龙铁青的脸色,郑世飞猛的打了个寒站。 方不为这次玩大发了。 “啧啧啧……”陈超摇着头,嘴里啧啧有声,“还留了信?他就不怕变成遗书?” 谷振龙恨的咬牙切齿:“等老子回去,扒了他的皮……” “不急,我先把赵世锐的皮扒了再说!”陈超冷笑道。 “但老子总觉的不对?”谷振龙狐疑的问道,“林子安只是一个朝鲜人,在日本人眼里,跟条狗没什么区别,这狗东西有什么必要费这么大的周折,弄这么一颗钉子扎在身边?” “我认为他还是想救陈朋!”陈超沉吟道,“他不是也这样说过么?” 谷振龙想到了方不为学习朝鲜语时所说的理由,下意识的冷哼一声:“冥顽不灵!” …… 马春风原本也以为方不为是想救陈朋,所以见到赵世锐以后,他才那么大的怒气。 不管是林子安,还是陈朋,都用不着方不为费这么大的心机,冒这么大的风险。 但看完信之后,马春风的一腔怒火不翼而飞。 信有三封,一封谷振龙,一封马春风,一封陈心然。 给马春风和谷振龙的两封上面全写的是方不为针对此次计划的原由,细节,以及对后续的安排。 事发突然,方不为既不敢提前说明,事发后也不敢频繁露面,更没时间在电话里说,只能用这样的方法。 “信上说什么?”赵世锐好奇的问道。 马春风不动声色的把信装到了口袋里。 方不为的信中还提到了特务处的内奸。 除了何友国之外,至少还有一个。 方不为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竟然都没有找出来? 这才是最让马春风心惊的。 “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行了!”马春风淡淡的回道。 赵世锐一看就明白,信里面说到了有关特务处的隐私。 他也不关心这个。 赵世锐想不通的是,日本人也不蠢啊,怎么就相信林子安一定不会露馅? 声音语气可以伪装,行为习惯也可以模仿,但一些私密呢? 方不为身上的秘密不是一般的多,赵金山和林子安还没自己知道的多呢,又如何能在谷振龙等人面前蒙混过去? “受伤……失忆!”马春风解释了一句。 赵世锐张大了嘴,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方不为受了多少次伤,中了多少枪?日本人也真敢想!” “你好好想想起火后的经过!”马春风提醒道。 “林子安全身上下都着了火,”赵世锐在自己的身上比划了一下,“但赵金山的动作够快,用被子给他扑灭了,然后两人一起跳楼,林子安头先着了地……” 赵世锐先是一愣,然后又是一声惊呼:“这真特么的绝了……” 全身灼伤,就算伤势再轻,也能盖住老伤。人都被撞昏迷了,再失次忆也不算太奇怪。 第五二三章 真实身份 几分钟之后,马春风和赵世锐赶到了西华门。 车刚一停,连志奇就拉开了车门:“司令让你们两个都上车……” 上了车,一看陈超冷笑的脸色,赵世锐猛的打了个咯噔。 陈超与他亦师亦友,更是伯乐,赵世锐对陈超再了解不过了。 这是真生气了。 等陈超巴掌扇过来的时候,赵世锐先护住了脸。 “厅长,卑职也被方不为这王八蛋给被坑了,差一点葬身火海……不信你看卑职的头发……” 陈超哪里会信,像是在擂鼓似的,拳拳到肉。 两个王八蛋狗胆包天,竟然敢瞒着他们做出这么大的局来? “停!”谷振龙拦住了陈超,又对赵世锐说道,“头抬起来!” 赵世锐松开了手,抬起了头。 不但头发被燎掉了一大半,脸上也有不少的灼伤。 “方不为呢,也受伤了?”谷振龙问道。 “这王八蛋连汗毛都没少一根……”赵世锐咬着牙说道。 马春风暗暗的赞了一声。 这个时候,赵世锐再不跟方不为划清界限,绝对会比方不为还倒霉。 “火怎么烧的这么快?”陈超惊道。 “我怀疑,方不为家里埋了引火助燃的东西!”赵世锐回道。 “房子是赵金山帮忙装修的!”马春风提醒了一句。 “怪不得这狗东西要急着动手!”谷振龙冷哼道,“等肖在明住进来,一把火烧起来,绝对一个都活不下来……” “那几个警卫呢?”谷振龙又问道。 “全跑出来了……”赵世锐回道,“烧死的都是赵金山的人……嗯,还有一个囚犯!” 到这时候,赵世锐也不敢隐瞒了。 “哪来的囚犯?” “警察厅大牢里的……” 赵世锐又把经过说了一遍…… “直到他藏在衣柜里和我说话时,我才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赵世锐委屈的说道。 “方不为真是狗胆包天啊?”陈超惊叹道,“他就不怕赵金山趁他装醉,捅他几刀?” “不止这些……房子是赵金山看着装修的,衣柜里要有地道,赵金山能不知道?他肯定是等赵金山和林子安跳下楼,才逃出去的……”谷振龙眼睛里都快冒火了,“怎么没烧死这个王八蛋?” “那他怎么逃出来的?”陈超惊道。 几人面面相觑,全都是一脸的后怕。 “一丘之貉!”陈超又扇了赵世锐一巴掌。 赵世锐欲哭无泪。 “信呢?”谷振龙又吼道。 马春风掏出了两封信,一封交给了谷振龙,一封交给了赵世锐。 赵世锐接住信封,激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马春风明显是在给他解围。 “司令,厅长,你看……”赵世锐举了举信封,上面是陈心然的名字。 “用不用我教你怎么说?”陈超冷笑道。 赵世锐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 “那还不滚?”陈超一声怒吼。 赵世锐逃一般的跳下了车。 “司令,这不对啊!”陈超拧着眉头说道,“以前的赵世锐,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的意思是赵世锐跟着方不为学坏了。 赵世锐没敢说方不为提前给他交待了三封信的事,但前两天方不为让他找个身材相似的死囚一事,他并未敢隐瞒。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赵世锐再蠢,也应该能想到方不为是想搞事,至少应该告诉陈超。 “你要是赵世锐,你怎么做?”谷振龙边拆着信封边问道。 陈超猛的一噎。 三千两黄金能买到一个委员长嫡系的少将军阶? 做梦去吧! “还有你,连个手下都看不住!”陈超又抱怨着马春风。 马春风都懒得理他。 陈超这是火气没地方撒了。 “赖不到雨农头上!”谷振龙又说道,“这几个月,方不为在特务处才呆了几天?” 马春风暗叹一声。 这两个月,方不为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宪兵司令部,他之前还误以为方不为是想另立门户。 其实是在提防那个内奸。 陈超无可辩驳,又不好指责谷振龙,气的他直咬牙:“待会我帮你,一起扒了这狗东西的皮……” 等他说完,却不见谷振龙有什么反应,陈超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谷振龙时而惊喜,时而纠结,时而欣慰…… 陈超想不明白,方不为的信上都写了些什么,让谷振龙乍的不能自己? “啪”的一声,谷振龙把信纸拍到了大腿上:“狗东西,怪不得防得如此严实……” “我看看!”陈超万分好奇的从谷振龙手里抽出信纸。 “近卫家成……近卫文磨……” 陈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林子安不但是纯纯的日本人,而且还出自日本顶级贵族,五摄家排名第一的近卫家。 摄家便是摄政世家的简称。 中国的历史上,摄政时期最长的,也就慈禧太后了,至多几十年。 但在日本,摄政都是世传,天皇在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只是傀儡而已。如林子安所在的近卫家,摄政已达一千多年,可见底蕴之深厚。 林子安的身份还不止如此。 林子安的叔父近卫文磨,准确来说是堂叔,现在已是日本贵议院的院长。 也只有方不为知道,到一九三七年全面侵华开始,一直到日本投降,近卫文磨整整当了八年的日本首相。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被派来做奸细?”马春风不解的问道。 方不为在给他的那封信中,也提到了林子安的真实身份,但马春风一直没有想通这一点。 “不算直系!”陈超指着信中的内容说道,“按我们的说法,过了林子安这一辈,和近卫文磨就出五服了……” “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但不是主要原因!”谷振龙替两人解释道,“日本人常说一句话:为了帝国,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但在昭和天皇之前,这句话的原义是:为了家族,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陈超和马春风都没有留日的经历,但谷振龙前后留日八年,对日本的文化很是了解。 在日本贵族心里,只要对家族有利,财富,亲情,甚至是生命,都是可以随时付出的,所以日本的贵族世家才会传承千年以上。 第五二四章 演技 在侵华期间,包括昭和天皇的叔父、弟弟等在内的十数位皇室亲王都亲自随军上过战场,近卫家成被派来当奸细,也不算奇怪。 “就算林子安的身份贵重,但日本的上下级观念又如此严酷,况且还在国内,不在日本本土,他这个身份也用不上啊?这样一来,林子安又能知道多少情报?” 陈超总觉的方不为想利用林子安身份的想法有些不切实际。 “你就不会往下看?”谷振龙提醒道。 “林子安的堂兄近卫中和,是满铁株式会社总务部部长?”陈超惊诧的抬起头来,“方不为想去东北?” “老子也在怀疑这个!”谷振皱着眉头说道。 满铁公司与侵华日军的关系可以用一句话概括没有满铁,关东军早特么饿死了。 满铁公司的触角伸到了东四省的每一个角落,现在又伸向了华北和东南。 政治,经济,文化,教育,民生等等,更包括替关东军建立情报网络。 “你我不发话,他就是个光杆司令,去了有个屁用?”陈超嗤笑道。 “到时候再问方不为就知道了!”马春风看了看表,又提醒道,“时间差不多了!” “嗯!”谷振龙点了点头,又不放心的给陈超提醒道,“不会演的话,就学雨农,板着一张脸就行了……” “我还用的着你提醒?”陈超翻了个白眼。 到了医院,陈超没有下车,进去的只是谷振龙和马春风。 两人没有见到赵金山,估计是躲了起来。 林子安还在昏迷,全身上下缠着纱布,谷振龙和马春风也辩不出来,是不是真如赵世锐所说的,和方不为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装模做样的看了看,谷振龙和马春风又找来了主治医生。 “具体什么时候醒,还不敢保证……” “会有什么后遗证?”马春风又问道 “……可能会有不同程度的记忆障碍……” 医生说了一大堆,这句话才是重点。 这个医生要是没问题,谷振龙敢把名字倒过来写。 谷振龙心中冷笑不止。 马春风又问了一些细节,语气和表情都显的很是担忧。 问完了医生,谷振龙又开始打骂警卫。 喝骂声和动手的动静非常大,隔着好几个病房的赵金山听的一清二楚。 赵金山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谷振龙和马春风没有起疑。 …… 猛然听到噩耗,大舅妈直接背了过去。 她养了方不为整整八年,和亲儿子没什么区别。 小舅妈当场哭出了声。 “嚎什么嚎?人还没死呢!”肖在和一声厉吼。 “我已命叶兴中备好了车!”赵世锐提醒道。 “先去医院!”肖在明沉着脸说道。 陈江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又担心的看了看陈心然。 陈心然却一直盯着赵世锐,从进门开始就没挪开过目光。 家里埋了火药的事情就她知道,赵世锐一说经过,陈心然就起了疑。 方不为绝对做不出这种故意送死的举动来。 赵世锐觉的陈心然的目光像是两把刀子一样,闪着寒芒。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陈心然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是看贼一样? 一家人惊慌失措的往楼下跑,陈心然不停的劝着大舅妈,赵世锐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把信交给陈心然。 …… 加上叶兴中的人,浩浩荡荡几十号人,围满了整个过道和病房。 所有人全都围在床前,看伤的看伤,问病情的问病情,赵金山站在一侧,紧张的看着众人的表情。 他最担心的,就是让方不为的家人看出破绽。 全身上下都有灼伤,林子安包的跟个粽子一样,双目紧闭,嘴唇微张,静静的躺在床上。 脸上也有不同程度的灼伤,都抹了药水,连眉毛也被燎完了。 陈心然看第一眼的时候,还真的以为是方不为。 她心里一惊,下一识的一伸手,握住了林子安的手腕。 赵金山猛的一惊。 等他看到陈心然又在翻看林子安的眼皮时,才知道陈心然在察看林子安的伤情。 不管是烧伤,还是头上的伤,更或者昏迷,都是真的,连中央医院的德国博士都看不出蹊跷来,陈心然能看出什么? 赵金山心里暗暗的冷笑。 方不为身的伤是真的,而且是真的昏迷了? 陈心然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跄踉。 旁边的陈母及时的扶了她一把。 等陈心然再一次抬起头,脸色一片煞白。 “你不要担心,吉人自有天象,他上次的伤比这一次更重,不也挺过来了……”肖在明劝道。 陈心然咬着牙,用力的点了点头。 当她的目光再一次掠过林子安的时候,突然停滞了一下。 陈心然不相信似的又看了一眼…… 这不是方不为! 刹那间,陈心然的眼泪就像是绝堤的洪水一秀,不停的往下流。 直到此时,赵金山才算是松了一大口气。 他不知道方不为和陈心然之间发展到了哪一步,所以最防备的也是陈心然。 哭了没一分钟,陈心然像是承受不住悲痛一般,捂着嘴往病房外跑去。 陈母追了出来,低声劝了几句,陈心然只是流泪不语。 “妈,我想一个人静静……”看到赵世锐也从病房走了出来,陈心然抽泣道。 陈母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病房。 赵世锐左右瞅了一眼,看没人注意他,装做沉痛的样子走了上来“弟妹,都怪我……” 忽然感觉到一阵凉意,赵意锐下意识的抬起头。 陈心然双目如电一般的盯着他,就像是他平时审犯人时的那种目光。 不对啊,陈心然刚刚还哭的稀里哗啦呢,眼泪跑哪去了? 赵世锐奇怪的想着。 “赵处长!” “嗯!”赵世锐下意识的应了一句。 “你和不为是结义兄弟?” “对!” “他什么事都不会瞒你?”陈心然又问道。 “这是自然!” “那他人呢?”陈心然轻声问道。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惊雷,炸的赵世锐汗毛倒立。 这绝对不会是方不为说的,不然也不用多此一举,专门给陈心然留下一封信。 陈心然是从哪里看出的破绽? 赵世锐的脑子顿时往不好的方向联想起来…… “你怎么认出来的?”赵世锐低声问道 陈心然指了指自己右下方的那颗犬齿“那个人,这里有一个芝麻大的豁口……” 赵世锐不可思议的看着陈心然,她竟然连这么细微的地方都能观察到? 反正也没准备瞒她,赵世锐也不用停装了,他左右瞅了一眼,又一脸恨意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这王八蛋在哪?” 他这一次,真被方不为坑的不轻。 “拿着!”趁无人注意,赵世锐又将团成一团的信封拍到了陈心然手里。 陈心然不动声色的装进了包里。 “那位就是丽华夜总会的赵老板?”陈心然朝病房里的赵金山扬了扬下巴。 赵世锐回头一看,赵金山正忙着跟肖在明等人解释着什么。 “嗯!” “家里的火药,就是他埋的吧!” 陈心然想到了方不为解释装修房子的原因时说过的一句话房子是赵金山为了讨好方不为,出钱装修的…… 果真有火药? 赵世锐的脸色都变了。 这个重色轻友的王八蛋。 “方不为告诉你的?” “我猜的!”陈心然回道。 “我说的是赵金山埋火药的事情!”赵世锐又说道。 “也是我猜的!”陈心然又说道。 赵世锐惊疑不定的看着陈心然。 老子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为什么我就没猜出了? “他是日本人吧!”陈心然又问道。 赵世锐的脑子都快要炸了。 陈心然怎么知道的? 方不为再不知轻重,绝不会将这样的情报告诉陈心然的。 “也是你……猜出来的?”赵世锐惊恐的问道。 陈心然点了点头。 赵世锐有一种极度荒谬的错觉。 眼睛站的不是陈心然,该是方不为才对。 “出来了!”看赵金山陪着家人在往外走,陈心然快速的提醒了一声。 赵世锐猛的板住了脸,一脸的沉愧疚和沉痛之色。 等他抬起头来,再看陈心然的时候,陈心然的脸上流满了泪水。 这眼泪说停就停,说来就来? 赵世锐暗暗的心惊。 医生说是方不为要静养,不宜过多探望。而且谷振龙也与医院协调过,专门安排了全天候的护理人员。 全待在这里,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肖在明便决定他和肖在和留下,让剩下的人全回去。 叶兴中将人一分为二,一队回酒店,另一队由他亲自率领,留在了医院,寸步不离的跟着肖家两兄弟。 赵金山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方不为都成这样了,但叶兴中却没有半分的松懈? “咱们也走吧!”赵世锐走过了,拍了拍赵金山的肩膀膀。 “那是不为的未婚妻吧!”赵金山指了指陈心然的背影,“她刚和你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赵世锐露出了一丝苦笑,“自然是问具体的经过……” “怪到你头上了?”赵金山问道。 “怪我也是人之常情!”赵世锐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病房的方向,“但愿不为能早日醒来……” 第五二五章 处置 回到酒店,陈心然才拆开了那封信。 内情一概都没有说,方不为只提了一件事瞅准机会,举家出国。 字越少,事情越大。 陈心然无比的担心。 因为她隐约猜出了方不为如此谋划的目的。 …… “你给陈心然的信上都写了什么?”马春风万分严肃的问道。 陈超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马春风这就是故意的。 信是他找到的,他要真有这种担心,难道不能提前打开看看么? 这明显是想替方不为开脱。 “让她想办法劝家人回美国!”方不为坦然的回道。 “你没说提赵金山的身份,让他提防一下?”陈超诧异的问道。 “她会看出来的!”方不为毫不担心的说道。 陈超哪里会信,但方不为也懒得解释。 看谷振龙和马春风都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方不为又哀叹了一声。 这几位根本想像不到,陈心然厉害到了什么程度。 但谁都没怀疑方不为说的是假话。 信转了好几手,赵世锐,马春风,谷振龙,陈超都见过,想看也只是几分钟的功夫。 “报告!”赵世锐挺着胸膛喊了一声,又看了看方不为,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方不为这次玩大发了。 刚到司令部门口,就被郑世飞拦了下来,说是司令让他专门在那里等赵世锐回来。 跟着郑世飞,赵世锐越走越觉得不对。 因为郑世飞直接把他带到了宪宾司令部的大牢。 等他看到被铐在铁椅上的方不为时,赵世锐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方不为都这样了,那自己呢? 赵世锐心都缩成了一团。 “医院里怎么样?”谷振龙直接问道。 “肖在明与肖在和留在了医院,由叶兴中亲自率队护卫,方不为的其他家人回了酒店,赵金山也回了夜总会……” “没人露出马脚吧?”陈超问道。 “没有!”赵世锐坚定的摇了摇头,又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嘴角。 他想到了陈心然。 “牙疼?”陈超阴恻恻的问了一句。 赵世锐猛的打了个冷战“没有!” “老实说!”谷振龙吼道。 赵世锐看了看方不为,又咬了咬牙“他那个老婆,太厉害了……” 听赵世锐说完经过,几个人目瞪口呆。 “卑职发誓,绝对没有给她吐露过一个字……”方不为保证道。 他也没想到,陈心然竟然一眼就能认出真假来? 不用方不为保证,谁也不会怀疑。 方不为连谷振龙和马春风都瞒得死死的,又怎么会把这么绝密的事情透露给陈心然? “那她又是怎么猜出赵金山的身份的?”谷振龙狐疑的问道。 方不为看了看马春风“陈心然知道安知容的母亲是日本人,又根据李明香身份和异常,联想到了姚玉君的那件案子,再加上她知道家里埋有火药,又是赵金山出钱装修的…… 等认出医院里的那个是假货,再看赵金山寸步不离,也或许是赵金山露出了担忧或是紧张的神色,被她看到了,自然而然就能猜到赵金山的身份了……” 赵世锐听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他使劲的吞了一口口水,定了定神才问道“李明香有什么异常,我怎么没看出来?” “李明香有才有貌,有钱有地位,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看上方不为!”陈超翻着白眼说道。 “想想宋部长!”马春风提醒道。 宋部长和赵七小姐,还有唐英的旧事,全国人民都知道。 就是因为唐英的父亲不看好国民政府,所以也不看好宋部长这个行政院副院长的身份,硬生生的拆散了两人。 论起来,唐英除了家里有钱,影响力真比不过李明香。 赵世锐羞愧的低下了头。 比不过方不为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连方不为的女人也比自己强了无数倍,这让自己从哪去找信心? “你这说的越是平谈,老子就怎么觉的越是诡异呢?”陈超吸了一口冷气,“这比你都厉害了?” 方不为没说话,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林子安的牙上真有豁口?”谷振问道。 赵世锐使劝的点了点头。 为了验证陈心然的话,他还特意看了一眼,千真万确。 “张嘴!”谷振龙命令道。 方不为无奈的张开了嘴。 一口牙整整齐齐,连个黑点都没有。 “你教她的?”谷振龙瞪眼问道。 谷振龙敢保证,就连陈祖燕和马春风,也绝对细心不到如此程度。 “卑职哪里有这个时间?”方不为叹道。 “哈哈哈哈……”谷振龙一阵狂笑。 几个人不解的看着他。 “老子做主,就陈心然了!”谷振龙笑道,“就该有这么一副笼头拴着你这狗东西……” “美国也不用回了!”谷振龙又骂道,“你怕个锤子?这里是南京,不是东京……” 他又回过头,看着赵世锐“明天一早,你就去酒店接人,全部给我送到中央大饭店……” 谷振龙疯了? 方不为猛的站了起来“司令……” “闭嘴!”谷振龙一声怒吼,“老子自然有章程!” “他们不走,这戏不好演……”方不为又说道。 “蠢货!”谷振龙骂道,“全走了,才会让赵金山生疑!” 方不为还想争辩,谷振龙一巴掌扇到他脑袋上“从现在开始,这事和你就没关系了,接下来,好好给老子说说,你费这么大劝,把这个近卫家成弄回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目的?”方不为转了转眼珠,“卑职暂时没想好,就想着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又和卑职长的这么像,先弄回来,再慢慢谋划也不迟……” “我呸!”陈超直接被气笑了。 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方不为此时却说他还没想好? 陈超真想在方不为状似无辜的脸上给上两拳。 “鬼都不会信!”谷振龙冷笑道,“你若是想利用近卫家成的身份反间,还是趁早打消念头吧!” “谁都不会同意的!”马春风又加了一句。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他早就想到了会是这种结果,所以才没敢说出后续的计划。 “老子问你,替换成功之后,你是想去东北,还是想去上海?”陈超又问道。 林子安的堂兄近卫中和不但是满铁公司总务部的部长,还兼任运输部部长,总务部在伪满州国的首都新京,运输部在上海。 我要说我想去日本,你信不信? 方不为转了转眼珠,猛的挺起了胸膛,斩钉截铁的说道“卑职没想冒充替换,就是想着先将赵金山和林子安稳住,看会不会再蹦出几条大鱼……” “确实是条大鱼……”谷振龙冷笑道,“既然你的目的这么简单,有什么不敢让我们知道的?” “内奸多的抓不完……卑职是怕泄秘……” “你以为凭你一个人就能抓的完?”谷振龙顺口质问道。 方不为装做惭愧至极的模样,深深的低下了头。 看他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谷振龙真想啐他一口。 方不为真要有这么老实听话,能被自己关到这里来?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怒气,又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子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有所为而有所不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孤身犯险,舍本逐末,实非君子所为……” 方不为愕然的看着谷振龙。 在谷振龙眼里,自己的能力和责任,什么时候升华到如此高的程度了,连冒充近卫家成,都成了舍本逐末? 这可是未来的日本首相的侄子,虽然关系有些远,但以日本人有才便是德的家族观念,自己努力努力,谋划谋划,不一定就打入不到内部去! “你这名字算是白起了!”陈超晃着脑袋叹了一声,“明则应其道而死,愚则缚桎梏而亡……” 方不为呆呆的看着陈超。 陈超的学识什么时候这么渊博了? “司令,这王八蛋在装傻!”陈超一指方不为。 “滚一边去!”谷振龙拨拉了陈超一把,又看着方不为“真没什么目的?” 方不为睁着眼睛摇了摇头。 “好好好!”谷振龙连点了三下头,又狞笑道,“老子现在要去给你擦屁股,没时间跟你耗!等你想说了,咱们再慢慢聊……” 方不为心里一咯噔。 谷振龙这话这表情都不怎么对啊? “司令,卑职什么时候能出去?” “做梦呢吧?”陈超嗤笑道,“没治你知情不报,目无上级的罪名就不错了,还想出去?好好反省吧!” 我靠,来这么一招? 方不为的脸色都变了。 自己出不去,后续的计划怎么办? 看谷振龙甩着袖子就要走,方不为急了“司令……” 谷振龙猛的一摆手,边往外走边说道“不急,慢慢想,想想这段时间来你的所做所为。再提醒你一句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 话还没说完,谷振龙已经出了监牢,方不为只能听到声音。 方不为傻眼了! 他什么都料到了,就是没料到谷振龙对自己的处置。 方不为甚至都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却没想到谷振龙直接把他关了起来? 第五二六章 以不变应万变 “后续如何计划的,趁早说出来!”马春风用手指点了方不为两下,“司令可没那么多的耐心,说不定出了这个门,抓捕赵金山的命令就会下发下去……” 方不为自然知道谷振龙不会这么干,不然就不会说出替自己擦屁股的话来。 他沉吟了一下,又对马春风说道:“处长,请你转告司令,卑职能够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但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我也送你一句话!”马春风郑重的看着方不为,“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就算死,也要死的其所……自己好好想想吧!” 方不为一脸的苦色,这全都是被洗脑了吧? 马春风背手离开,赵世锐和郑世飞也准备走,方不为“嘘嘘”两声。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两人同时转身,看到方不为轻轻的抻了抻手上的铐子。 赵世锐脸都绿了。 这王八蛋想干什么? 越狱? 一想到随之而来的后果,赵世锐猛的打了个冷战。 “你坑老子还不够?” 赵世锐扭头就走。 但方不为明显看到赵世锐给他做了个手势,不由的会心一笑。 还算好,至少赵世锐还是向着自己的。 郑世飞白了他一眼,连话都没和方不为说一句。 开什么玩笑? 谷司令不发话,谁敢给方不为打开手铐。 等所有人走了,方不为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人把他拿真正的罪犯看待,进来的时候,不但没搜身,连衣服都没换。 方不为满身的小机关,真想越狱,宪兵司令部的大牢还关不住他。 谷振龙和陈超并肩而行,跟在后面的赵世锐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结果就这一声吐气声,让陈超想起了他。 “司令,把这王八蛋也关起来算了!”陈超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赵世锐心里猛的一缩。 “先留着吧!”谷振龙沉吟道,“都关起来了,让谁去办事?” 赵世锐松了一大口气,猛的挺起了胸膛:“司令放心,卑职一定戴罪立功……” “呵呵呵!”陈超盯着赵世锐,面无表情的冷笑了三声。 “也请厅长放心,卑职此次不察,才被方不为蒙蔽,绝不会再有下次了!”赵世锐慷慨激昂的说道。 “好,老子等着!”陈超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信了赵世锐的话才见了鬼了! 看陈超于不追究了,赵世锐才悄悄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又偷偷的往关着方不为的牢房看了一眼。 兄弟,对不住了,先让哥哥过了这一关再说。 进了办公室,赵世锐殷勤至极,又是倒荼,又是拿烟。 张永昌也被谷振龙找了个由头,变相关起来了。 关了这几个关键人物,就张永昌知道医院里躺的是假货。 几人刚刚坐定,陈祖燕也来了。 “出什么事了?” 陈祖燕家里有奸细,谷振龙打电话的时候没敢细说,所以到这个时候,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谷振龙把经过说了一遍,陈祖燕当场就变了脸色。 “胆子够大啊……”陈祖燕沉着脸,喃喃的说了一句。 稍有不慎,方不为就是被烧的灰都留不下的下场。 “他人呢?”陈祖燕又问道。 “被我关到大牢里了!”谷振龙回道。 “有些过了吧?” “他这是咎由自取!”谷振龙冷笑道,“你想想他这一路走来,哪次不是火中取粟?这次是埋火药,下次呢?是不是日本人把炸弹绑他身上,他也会装做不知道,再来个将计就计?让他好好的反省反省……” 陈祖燕转念一想,还真有这种可能。 “违抗上命,欺上瞒下……再不以儆效尤,就会有样学样!”陈超指了指赵世锐,“像这样的狗东西,都已经被带成二皮脸了……” 赵世锐暗暗的翻了个白眼。 谁都知道,没有谁真的想治方不为的罪,但都不约而同的想让方不为长点记性。 “那接下来怎么办?”陈祖燕又问道。 “方不为既然不急,就说明他胸有成竹,咱们以不变应万便就是了!”谷振龙回道。 “你明天先去扬子大饭店,替我订张桌子,再去找肖在明,就说我请客。”谷振龙给赵世锐交待道。 他又转过头来,对马春风说道:“你也一样,去中央饭店,帮我给于老先生递帖子……” “是!”马春风和赵世锐齐齐应了一声。 “另外,先把赵金山给老子抓回来!”谷振龙又狞笑道。 …… 有谷振龙帮他兜底,方不为自然不用太着急。 演戏演全套,林子安受伤装失忆,自然不会一两天就醒。林子安不醒,赵金山就不会出大招。 方不为唯一担心的是家人的安全,原本想着和陈心然里应外合,制造点意外出来,趁机将他们送到南洋。 但现在谷振龙决定将家人送进中央大饭店,和送出国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谷振龙也肯定会加派警卫,严加保护。 方不为唯一担心的是,谷振龙会用什么样的名义,从而不让赵金山起疑。 级别不够,住不到中央大饭店,更不可能劳动谷振龙出动宪兵侍卫团保护。 …… 丽华夜总会! 小田还是一身女装,看起来很是妖娆。 赵金山双手捅在一起,皱着眉头在踱步。 “第一步已经成功了,就看第二步了!”第二步自然是等林子安醒来,如何用失忆的借口蒙混过关。 “这一点我倒不担心!”赵金山吐了一口气,“不管是是谷振龙和马春风,还是方不为的家人,对医生说的‘可能会有记忆障碍’这一点,都没有起疑……” “那你担心什么?”小田问道。 “我在担心方不为的家人,特别是这个陈心然……”赵金山回道,“言行举止,行为习惯都可以用失忆做借口,但身体这一点,根本做不到百分之百的复制,总会有差别……方不为的口风很严,我到现在都不确定他和陈心然发展到了那一步。所以,这个女人必须除掉!” “不要轻举妄动!”小田否决道,“方不为戒心极重,安排手下全天候随身保护,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机会可以创造!”赵金山沉吟道。 小田脸色猛的一冷:“大蛇君,不要忘了前车之鉴……” 赵金山面色一黯,心口更像是被插了一刀一般。 若不是他嫌进展太慢,想要制造机会,从而陷害马春风和陈浩秋,也不会导致佐木和同妙之死,更不会造成那么大的损失。 “我会为此事负责!”赵金山低下了头。 “机关长让我警告你,千万小心行事,你已是百死莫赎,再不要急功近利,让帝国精英白白牺牲了!”小田说道。 “好!”赵金山咬了咬牙。 “想要对付陈心然,也可以用其它的办法,比如李明香……”小田又道。 “太早了!”赵金山摇了摇头。 “叮零!”暗室里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铃铛响声。 赵金山和小田脸色同时大变。 这是示警声,铃铛一响,就说明有紧急情况。 “不要慌,我先看一看!”赵金山急声说道。 两人飞快的出了密室。 密室外面,就是一间芬兰浴室。 两个人都听到了下面的动静。 “赵处长……” 是吴雄的声音。 “让赵金山下了一趟,有些事要问他……”赵世锐说道。 “是赵世锐!”赵金山低声说了一句,又轻轻的将窗帘掀起了一角。 楼下停着两辆着,四周站着七八个人,都穿着便装。 赵金山依稀看到前一辆车的后排,坐的就是赵世锐。 如果只是赵世锐,吴雄为什么要示警? 不对,赵世锐不是来玩的,不然不会带这么多人来。 赵金山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应该是冲我来的!”赵金山沉吟道。 “因为什么事?”小田冷声问道。 “可能是在调查方宅失火的原因!”赵金山回道。“我已做好了安排!” 他确实做出了安排,但一直以为是闲棋,根本没想到谷振龙真的会追究。 “应该是例行问话,说清楚就没事了!”赵金山又道。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小田冷冷的盯着他:“大蛇君,请不要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 上一次,也是因为赵金山大意之下,被抓进去关了一段时间,才导致整个计划失败。 赵金山脸色有些发白,张了张嘴,最终却深深的弯下了腰:“若有意外,剩下的计划还要拜托小田君了!” 有了前车之鉴,谁也不敢保证是不是会和上一次一样,有意外发生。 好在小田不是佐木,也完全知悉接下来的计划步骤,有没有赵金山,计划都能往下进行。 “好!”小田重重的点了点头。 赵金山一个人下了楼,到了车跟前,他才看到赵世锐的旁边还坐着一个人。 特务处处长马春风。 “金山兄!”赵世锐隔着窗户抱了抱拳,一脸愧色的说道:“真是对不住了,连累了你……” “世锐兄客气了!”赵金山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司令有令,命马处长调查方宅失火一案,所有相关人员,都需带回讯问……”赵世锐回道。 第五二七章 宴请 “配合调查,也是应有之意!”赵金山状似沉痛的叹了一口气,“不为受伤,我也确实有过!” 上了车之后,赵金山又朝着马春风抱了抱拳“想必这位便是马处长,常听大名,今日才得幸一见!” “你在哪里听过我?”马春风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赵金山顿了一下,又笑道,“自然是听世锐与不为提起的……” 马春风只是嗯了一声,再不说话了。 赵金山笑了笑,又坐正了身体。 他感觉马春风身上的威势比赵世锐的还要重。 小车没有去特务处,而是直接开到了警察厅。 赵金山到此时才知道,此次是特务处与警察厅侦察处联合办案,主要由马春风负责。 甚至连赵世锐都被当成了涉案人员? 赵金山暗暗的心惊,同时心里也越来越沉。 他没想到,谷振龙对方不为竟然重视到了如此程度。 到了讯问室,赵金山又看到了正在接受讯问的肖敬刚。 事先早有安排,赵金山自然不慌不忙,回答的有条不紊。 问完之后,马春风又将赵金山的供述与肖敬刚的一做对比,疑点全部集中到了负责主要的装修活计的两个木匠身上。 马春风不由的冷笑了几声。 不用想,这两个木匠肯定已被灭了口。 调查自然是假的,一是暗度陈仓,借个由头将赵金山关两天,等再放他出去,针对方不为家人安全的布置也完成了。 第二自然是拾遗补漏。 出了这么大的事,这火还烧的这般蹊跷,于情于理,都必须要查一下。 至少不会因此而让日本人起疑。 问完之后,马春风以还需审查为由,将赵金山当场羁留。 不是关押,而是形似软禁。 “金山兄,委屈你了!”赵世锐愧疚的说道,“要有什么不合意的地方,你随时跟我说……” 赵世锐亲自将赵金山送到了羁押室。 一抹凶光从赵金山的眼中一闪而逝。 还真让小田给说准了。 “意外而已,怎么整的火像是我放的一样?”赵金山带着一丝怒气道。 “问题受了伤的是方不为,这问题就大了!”赵世锐自嘲的说道,“要是换成我,最多也就过问几句罢了……” 赵世锐摇头的功夫,赵金山眼睛猛的一眯,不敢置信的看着赵世锐的左脸“世锐兄,这是怎么会事?” 赵世锐的脸有些浮肿,上面印着四个指头印,清清楚楚。 在楼下和车里的时候,灯光不怎么亮,所以赵金山才没发现。 “还能怎么样,挨打了呗!”赵世锐苦笑道,“谁让我非要拉着方不为喝酒,不然也不会出现意外……” 这一巴掌是陈超打的,而且卯足了劲。 说是不让他受点苦头,赵金山肯定会起疑。 赵世锐明知道陈超在挟机泄愤,却无技可施。 这一巴掌,他也挨的心甘情愿。 不让陈超把火发出来,天知道还会找什么由头收拾自己。 赵金山的心里狠狠的震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严重低估了方不为在谷振龙心目中的重要程度。 “好了,你早些歇着吧,我就在隔壁,有事你喊我……” “连你也被关起来了?”赵金山惊道。 “也不算被关,但审查是必须要过的!”赵世锐叹道,“这一次是老账新账一起算!” “不说了,还得去写审查报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关……”赵世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落莫的离开了房间。 等赵世锐出门,赵金山的脸色顿时阴冷下来。 事态比他所想象的严重了许多。 …… 有吉明刚起床,小田便将一份情报送到了他的办公室。 “阁下,大蛇被警察厅羁押了!” 有吉明惊诧的看了一眼小田,小田又回道“是因为方宅失火一事!” 拿起情报快速的看了一遍,有吉明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八嘎!” 计划之初,有吉明是不太同意赵金山火烧方宅的方案的,但赵金山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出现意外。再加是情急之间,确实想不出更为合理的方案,有吉明便勉强答应了。 但谁也没想到,南京特务机构竟然因为起火的速度太快,从而起了疑心。 “我当时让你警告他,你没有做?”有吉明冷声问道。 小田猛的低下了头“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他,量不要太大,不要造成真的意外……” 有吉明的眼神越来越冷。 “大蛇君说他早已做好了安排,从警察厅传来的情报来看,也确实如此。最多关押几天,就会被释放……”小田解释道。 “这不是关几天的问题!”有吉明眯着眼睛说道,“他多次出现在南京特务机构的视线之内,还且与赵世锐、方不为这样的特务机构精英来往密切,迟早都会引起关注。 若是没有这两次关押,还可以暂时潜伏,但他这两次被关押的时间,都在最关键,最敏感的时候,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让南京特务部门生疑……他不能再留在南京了!” 有吉明斩钉截铁的说道。 小田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以我的名义,向板垣机关长阁下发报请示,请他尽快落实接替人选……”有吉明又说道。 “嗨!”小田重重的应了一声。 …… 临出门之前,谷振龙先去了一趟大牢。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方不为的手铐解了,但地方也换了。 从土牢换到了铁牢。 但至少能躺着睡觉了。 “陈江此人心性如何?”谷振龙直接了当的问道。 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方不为狐疑的看着谷振龙。 “快说!”谷振龙冷哼道。 “贤良方正,达时通变……”方不为回道。 “那说来并非死板之人?” 方不为点了点头。 “他夫人呢?” “温柔贤淑,通性达理……” “那就好!”谷振龙点了点头。 他刚刚往前迈了一步,又回过头来,不放心的问了一句“他家里谁做主?” 方不为更加的疑惑了。 谷振龙这是要干什么? “你给老子快一点!”谷振龙瞪眼骂道。 “自然是陈伯父!”方不为回道,“但遇事不决的时候,他常会问心然……” “嗯?”谷振龙拖长了音,诧异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心然是女儿身,男儿性,心思慎密,做事也果决,陈伯父对她不是一般的喜爱……”方不为又说道。 谷振龙盯着方不为看了好久才憋出了一句话“既然是掌上明珠,怎么舍得嫁给你这样的狗东西?陈江的眼睛瞎了?” 方不为当即便黑了脸。 “你可不要骗老子?”临走的时候,谷振龙又不放心警告了一句。 方不为哭笑不得,同时心中也生出了一丝警惕“司令准备做什么?” “老子做事,还要给你交待?”谷振龙大眼一翻。 “那我什么时候出去?”方不为抓着铁栅栏,朝谷振龙的背影喊道。 “等你真正知道错了的时候再说……” 谷振龙头都不回的说道。 方不为急的抓耳挠腮。 这错可不好认。 他很清楚,谷振龙这一次是真当真了,自己保证的每一句话,都得付诸行动,再不可能有之前随便糊弄一下,就会让自己应付过去的情形发生。 方不为有些傻眼。 “还有让女儿做主家事的?幸亏老子多问了一句……” 坐上车,谷振龙都还在暗自嘀咕。 他也算想明白了,陈江这样的家世,为什么会同意让陈心然嫁给方不为了。 这样的事情在谷振龙看来,确实是奇事一桩。 谷振龙的性格有些奇特,他留洋八年,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相当快,不然也练不出宪兵序列的这些精兵。 但在一些方面,他又无比传统,几乎到了认死理的程度。 比如礼法。 有一次,他回贵州老家,警卫营长连志齐随行护卫。 也不知谷振龙的老爹怎么和连志齐看对了眼,非要请他喝酒。 连志齐硬是被谷振龙逼上了桌,一场酒喝下来,光冷汗就吓出了好几斤。 因为谷振龙执晚辈礼,一直站在桌边布菜倒酒,从头到尾没上桌。 连志齐没被吓晕过去,都算不错了。 …… 谷振龙盛情相邀,肖在明自然不会推辞。 其实他们留在医院也没有什么用。 谷振龙郑重交待过,不管是医生还是药物,更或是护理人员,医院都配的是最好的。 他们最多也就是过问两句,安安心。 看到陈心然的时候,谷振龙很是盯着看了好一会。 陈心然不是一般的女孩,自然没有什么娇羞造作,表现的很是坦然。 “好,果真有几分英气!”谷振龙赞道。 他好星相命术,喜以面相人,这一番观察,又让他对陈心然高看了一分。 谷振龙怎么看,都觉的陈心然是旺夫之命,且贵不可言。 “坐,不用客气!”谷振龙又转过头来招呼着其他人。 方不为刚刚出了事,其他人想开心也开心不起来,只能硬是挤出几丝笑容。 “司令,不知方小兄弟的伤情如何?”于二君一脸担忧的问道。 “吉人自有天象,老先生请放心!”谷振龙爽朗的笑道,然后又转向其他人“诸位也不用担心!” 第五二八章 抛砖引玉 酒宴正式开始,谷振龙没有一丝架子,出口成章,妙语连珠,也让其它人沉重的心情缓释了几分。 酒越喝越多,谷振龙也越来越热情。 陈江和肖在明交换了一下眼神,肖在明轻轻的摇了摇头,意思是他也不知道谷振龙这顿饭是什么用意。 看到陈心然外出的时候,谷振龙暗暗给站在门内一侧的郑世飞使了个眼色。 郑世飞轻轻的点了点头,还亲自给陈心然开了门。 陈心然出去之后,郑世飞也跟了出去。 “陈小姐,司令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是一个信封,上面没有署名。 陈心然心中一喜。 她还以为是方不为送来的。 等看完信中的内容,陈心然连脸色都变了。 方不为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谷振龙直接告诉陈心然,说方不为想反间,不但想潜入关东军,更想去日本…… 方不为要知道的话,非吐出一口老血出来。 他真有这样的念头。 陈心然的手都抖了起来。 好在她还有一丝理智,知道明辩是非。 只要不是方不为亲口告诉她的,陈心然都会存疑。 她默默的收起了信封,等回到包间的时候,又悄悄的交给了郑世飞。 谷振龙看陈心然进来,用征询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陈心然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好,果然有决断力,不愧赵世锐把她夸他神乎其神。 只要陈心然能答应,这事成功的希望就很大。 但愿方不为这狗东西没骗自己。 谷振龙精神一振,端起了酒杯:今日请诸位来,有两件事……无晦想必知道,我本意收不为做螟蛉之子,今日得此良机,诸位正好在此,我便欲旧事重提,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无晦是肖在明的字,意对“在明”二字。 就连肖在明也没想到,谷振龙有用意竟然是这个。 自己倒想答应,但这时机不对啊,方不为还在医院躺着呢…… “司令,不为现在如此模样……” 肖在明刚说了一半,便被谷振龙挥手打断:“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他哪次不是死里逃生……” 肖在明猛的咳嗽了两声。 谷振龙停下了话头,又转向陈江:“不知陈先生是何看法?” 陈江有些懵,不知道谷振龙为什么会问到自己。 方不为和陈心然还未成婚,按道理,此事他不能置喙。 陈江看了看肖在明,肖在明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肖在和不用看,现在已经兴奋的坐不住了。 “自然由司令做主!”陈江回道。 “好!”谷振龙赞了一声,端起酒杯和陈江碰了一下,又一饮而尽。 “上次你不是说不为不同意么?”肖在和兴奋的问道,“你现在替他做主了?” “你个蠢货!”肖在明压低声音骂了一句,“不为遭此厄难,说句不好听的,现在就是生死未卜……谷司令如此做派,其实是在给大哥吃定心丸呢……你以为他为什么专门要问大哥……” 肖在和偷偷看了陈江一眼,顿时恍然大悟。 但让两兄弟没想到的是,谷振龙接下来说的话。 谷振龙倒满了酒杯,又向陈江举了起来:“陈先生,谷某人此举只是抛砖引玉,于老先生这边,还有个不请之请,还望陈先生答应……” 陈江不解的看了一眼谷振龙和于二君,心想怎么又和自己有关系了。 于二君笑眯眯的举起了酒杯:“老巧不才,想和陈先生攀个亲……” 其他人的脸色顿时一变。 …… 坐在车里,兄弟俩都没回过神来。 “吓死我了!”肖在和拍着自己的胸脯,“我还以为于老先生是想结姻亲呢?” “嗯!”肖在明只是似应非应的回了一声,脑子里还在想着于二君的谷振龙真正用意。 谷振龙再次提起想收方不为的事情,算不得的突兀,这事最终还是要看方不为的态度,谷振龙也清楚。 但于二君要收陈心然做干亲,这事有些让肖在明想不通了。 于二君感激方不为,也看重方不为的为人心性这一点,从于二君不但给了方不为二十万英磅,更据理力争,暗中给方不为在药厂中留了不少股份就能看出一二。 但要收,也应该像谷振龙一般,收方不为才对,何必绕个弯子,绕到陈心然头上? 而且还这么突然,之前一点风声都没露出来过? 肖在明怎么想,怎么觉的这里有蹊跷。 蹊跷的还不止这一处。 于二君再三相邀,说是同为吴中同乡,一定要和陈江叙叙渊源,陈江抛不开情面,便同意搬到中央大饭店。 谷振龙又说既然都是一家人,都搬过去算了…… 从扬子大饭店换到中央大饭店的事情便这样定了下来。 肖在明总有一种错觉,谷振龙今天的真实用意应该是这个才对。 还有,谷振龙今天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过一丝担忧的神色。 他为什么就那么自信,方不为肯定会安然无恙? 肖在明的眉头越紧越紧。 …… 陈江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今天这事太突然了! 在江浙,在南洋,于二君的名头比委员长还要响。 他和于二君素未蒙面,更无渊源,于二君此举,也只可能是方不为的原因。 方不为到底干了什么,让谷振龙和于二君在不惜在他身上下这么大的本钱? “我想不通,这两位对方不为好的有些过头了……特别是于二君!”陈江问道。 “不为救过他的命!”陈心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陈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没一个合适的埋由,肯定不会轻易答应。 “你怎么知道?”陈江惊问道。 “有一次姑父和于老先生说话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的……” “怪不得!”陈江恍然大悟道。 “你什么看法?”陈江又问着陈心然。 “应该是好事!”陈心然很自然的回道。 “确实是好事!”陈江沉吟道,“这样一来,我们在南洋,你和不为在南京,都算是有了一座强有力的靠山……但问题是,方不为什么才会醒?” 陈心然没说话,只是暗暗的叹了一声。 第五二九章 认错 “呲溜”一声,赵世锐将酒杯咂的脆响。 方不为看了看他肿着的半边脸,下意识的抽了抽嘴角。 “看什么看?”赵世锐翻了个白眼,“是不是嫉妒老子?” “我嫉妒你个锤子!”方不为讥笑道,“脑子被驴踢了?挨了打还这么得意?” 赵世锐一脸的鄙夷之色“大丈夫能屈能伸,挨一巴掌算什么?老子虽然挨了一巴掌,但也等于这件事就过去了,照样吃香喝辣,那像你个倒霉货,还要在里面吃糠咽菜?” 方不为咬了咬牙,差点将手里的窝窝头砸在赵世锐的脸上。 两人就隔着一道铁栅栏,赵世锐面前是鸡鸭鱼肉美酒,方不为面前却是窝头野菜清汤。 这还是特意照顾过的,不然只有糠团和浑浊不堪的污水。 谷振龙就是故意的。 “吃不吃?”赵世锐放下酒杯,又拿起一根喷香扑鼻的鸡腿,朝方不为晃了两下。 “滚!”方不为狠狠的咬了一口手里的窝窝头。 “兄弟,哥哥劝你一句,”赵世锐语重心长的说道,“司令也是为你好。照你这样的干法,迟早是玩火自焚的下场……” 方不为充耳不闻,三两下将窝窝头塞进了嘴里,又一口气将菜汤喝了个精光。 就算要认错,也不能这么快。 自己答应的越快,谷振龙越不相信,怎么也要坚持个几天再说。 “真不吃?”赵世锐又拿起了一根肘子。 “赶快滚!”方不为骂道。 “好心当成驴肝肺!”赵世锐骂了一句,又道,“不怕告诉你,我也知道劝不动你,也就是奉命来走个过场罢了。但你真要有什么想法,最好早点说出来,不然非让司令给你玩砸了不可…………” “少在这里套话!”方不为冷哼道,“老子压根就没想过留什么后手!” “你牛!”赵世锐伸了个大拇指,又往左右瞅了一眼,才压低声音说道“司令已经把赵金山抓了……” 方不为心中一跳。 积分不多了,留着还有大用,能省就省,所以方不为才没有监查赵金山昨晚的动向。 他只以为,赵金山还会留在医院。 方不为激活了系统,果然看到赵金山的位置就在警察厅。 “什么名义!” “调查你家起火的原因!”赵世锐回道。 “你以为赵金山是白痴?”方不为嗤笑道。 “没错,确实没找到线索!”赵世锐点头道,“但你别忘了,司令也有不讲理的时候!” 方不为当既就变了脸色。 “司令准备把他关几天!” “不知道!”赵世锐回道,“案子是雨农负责的,我也不清楚内情!” 方不为暗暗的咬了咬牙。 赵世锐看他沉思不语,摇了摇头,开始收拾桌子上的吃食。 方不为的这间牢房,已被彻底隔离,一日三餐,都是郑世飞或赵世锐亲自送来的。 郑世飞陪着谷振龙去了饭店,所以就轮到了他。 “这个给你!”昨走的时候,赵世锐把一个油纸包扔了进来,“吃完把油纸也处理了,不然被司令知道,非扒了我的皮。” 是一只烧鸡,还是被剔了骨头的。 方不为还哪里有这个心思? “转告司令,我要见他!” 赵世锐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好!”赵世锐应了一声,提着食盒出了牢房。 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他明知道赵世锐说的这些话,都是谷振龙教的,但他不敢赌。 赵金山被关的时间一长,林子安就有暴露的风险。 …… “他要见我?”谷振龙冷哼了一声,喷着酒气说道“等着,老子先要补一觉!” 陈超和马春风都有些哭笑不得。 方不为被逼急了,不得不露出狐狸尾巴,谷振龙这是在有意抻着,想磨一磨方不为的锐气。 “要不我们俩先去见一见?”陈超说道。 虽然他们都不认同方不为想假冒林子安反间的计划,但林子安的身份非同一般,不利用一下,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不认错,就一概都不能答应!”谷振龙提醒道。 “明白!”陈超点了点头。 …… 听到铁门响动的声音,方不为飞快的将烧鸡藏在了被子里。 发愁归发愁,但饭还是要吃。 谷振龙有意让他长记性,完全是拿囚犯的规格来对待他的。 “什么味道?”马春风使劲的吸了吸鼻子。 陈超好笑的说道“司令故意让郑世飞和赵世锐在外面大吃大喝,给方不为的却是窝窝头……” 马春风暗暗的冷笑了一声。 这等于是把肉包子摆到了狗嘴边,赵世锐不循私才怪。 “厅长,处长!”方不为铿锵有力的敬了个礼。 “精神挺不错么?”陈超讥笑道。 夸赞的回音都还没落下来,方不为的脸先垮了下来“卑职错了!” “噗嗤”一声,陈超差点被口水呛到了嗓子。 马春风狠狠的瞪了方不为一眼。 “处长,卑职真知道错了!”方不为委屈的说道。 “好!”陈超冷笑道,“先说说你哪里错了?” “卑职不该自做主张……” 吧啦吧啦,方不为说了五六分钟,竟然不带重样的? 陈超都被惊呆了! “第一次知道,你这嘴皮子竟然这么厉害?” 方不为幽怨的翻了个白眼“处长,卑职说这么多,全是发自内心的……” 这算什么? 给方不为十分钟,风格迥异,且诚肯无比的检查,他至少能写三篇。 “呸!”陈超骂道,“老子信你算是见鬼了……” “少打马虎眼!”马春风斥道,“只问你一句,你如何保证?” 方不为咬了咬牙,许久之后才说道“若无调令,卑职日后绝不离开南京半步……” 他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陈超和马春风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就连谷振龙都以为,方不为即便认错,也会留些余地,日后肯定会想办法迂回,以达到目的。 这句话说出来,等于方不为基本上把自己的后路给断了。 留在南京,就算方不为能假冒成林子安,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第五三零章 认错(二) “抓了一个赵金山而已,就让你急成了这样?”马春风疑声问道。 方不为心里苦得跟吃了黄莲似的。 谷振龙一棍子就敲在了自己的七寸上。 没有赵金山,这戏根本没办法往下演。 给小田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亲自跑到医院去查探。 看方不为呲牙咧嘴的模样,陈超又提醒道:“你是什么德性,司令比我们更清楚,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他肯定不会放你出来……” “司令什么时候会放赵金山出去?”方不为咬着牙问道。 “看你的态度!”马春风回道,“司令说了,你要不开窍,赵金山和林子安不留也罢!” 不但要抓,还要杀? 方不为气的想吐血。 “赵金山肯定要杀,但也要等林子安醒了以后再说,不然日本人哪里敢相信,到时候醒的到底是林子安还是我?” “那是你的事情!”陈超冷笑道。 “你到底有什么计划,全部说出来吧!”马春风又道。 方不为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慌话又让他咽了下去。 再说没什么计划,就有些自欺欺人了。 “先说林子安的作用……林子安出院之后,日本人会让他立几次大功。”方不为说道。 “什么大功?” “其它的还在计划之中,但先会让林子安端掉上海的一座制毒厂……” “这算什么大功劳?”陈超讥笑道。 “到时候日本人会对外声称损失烟土数十万斤,吗啡数万支……” 陈超的表情就像是冻住了一样,定定的看着马春风:“这得多少钱?” 马春风叹了一口气:“至少几百万大洋!” 方不为傻了一样的看着陈超,他就没听明白自己说的前半句么? 是对外声称。 日本人也不是钱多的想打水漂,只是做样子而已。 方不为说的隐晦,陈超不明白重点在哪,但马春风能听懂。 重点在何友国,以及特务处稽私股的一半内鬼。 “还有呢?”陈超又问道。 “还会陆续暴露几个身居高位,但对日本人来说已没什么大用的内奸……” “都是谁?” 方不为翻了个白眼:“厅长,卑职要知道是谁的话,还用的着费这么大的功夫?” “最终的目的,还是想拉我下马,让林子安上位?”马春风又问道。 “对!”方不为点了点头,“但那是好几年以后的事情,关东军特务机关准备让林子安长期潜伏,逐步高升,关键时候才会启用!” “哼哼哼……”马春风冷笑了几声。 “你的计划呢?”陈超又问道。 “卑职本来计划顺势而为,准备去华北的!”方不为状似老实的回道。 “天津站?”马春风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他确实没说假话,但也没把真话全说出来。 东北局势趋于稳定,关东军和满铁公司的重心正在向华北转移,林子安的堂兄近卫中和长期驻留天津,主要负责为华北驻屯军筹集和运输物资。 而且现阶段,比起上海和东北,华北才是日谍各机构的重心。 土肥圆也在华北,正在策动华北各军阀自立,并准备成立第二个,甚至第三个满州国。 方不为的第一步计划是接近这两个人。 “不要想了!”马春风叹道,“司令不会答应的!” 一提天津站,马春风脑子就疼。 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好像认命了似的。 “再有没有?”马春风又问道。 方不为摇了摇头。 “我去给司令汇报,放不放你,还得看司令的意思!”马春风说道。 “得先把赵金山放出来!”方不为又不放心的说了一句。 马春风点了点头。 “等等,我还有话要问!”陈超瞪了马春风一眼,“你也少给他打掩护,我就不相信你没怀疑过?” 马春风不明所以的看着陈超。 “让开!”陈超扯起了马春风,坐到了方不为的正对面。 “老子问你,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陈超盯着方不为,“你这都成日本人肚子里的蛔虫了?” 方不为眨巴着眼睛,看了看马春风,又看了看陈超。 “你问我不就完了!”马春风叹道,“赵金山暗中架设了一条专线,专们用来和小田联络,两人不方便接头的时候,就会打电话,方不为在线路中做了窃听,这事司令也知道!” “那你们怎么不知道日本人的具体计划?”陈超反问道。 马春风脸色一黑,指着方不为:“我哪料到他狗胆包天,敢知情不报?” “多关几天才好!”陈超恨恨的说道。 “还请厅长在司令那里替卑职求求情……”方不为腆着脸说道。 “哼!”陈超冷哼一声,起身就走。 马春风落后了一步,又看了看方不为。 方不为微微的摇了摇头。 和小田说过一次之后,赵金山就再没有提过这个内奸是谁,方不为暗查了两个月,也才圈定了大概的范围。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但不能告诉马春风。 甚至连内奸可能知道自己救了于二君这条线索也没敢说。 不然以马春风的性格,特务处绝对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马春风点了点头,皱着眉头离开了牢房。 方不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总算糊弄过去了一件。 专线确实有,方不为也确实做了窃听,小田也确实用这条专线通过电话,而且每次都是警卫首领去拿的录音机。 但每次通话,都不会超过一分钟,而且说的全都是暗语。 方不为不知道密码本,哪里能知道小田和赵金山说话的内容? 特么的,到哪里再去杀点日本鬼子? 积分不够用了! …… “近卫中和,土肥圆?呵呵呵……”谷振龙连连冷笑,“这狗东西狗胆包天不说,还把日本人全当成了蠢猪……”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陈超又说道,“身体可以冒充,但记忆呢?” 话到了嘴边,又让马春风咽了下去。 方不为看似肆意而为,连命都敢不要,但哪一次不是谋定而后动? 谷振龙和陈超只记着方不为这几次的莽撞,却忽略了他的精明和谨慎。 马春风怀疑方不为肯定有办法。 第五三一章 释放 “方不为怎么办?”马春风问道。 “等我酒醒了,再亲自问问他!”谷振龙回道。 “赵金山呢?” “演戏就要演全套!”谷振龙冷笑道,“明天你再去审一遍,和肖敬刚两个人一块审,别的不问,就问那两个木匠的底细,审完之后再放!” 硫磺、导火索,包括助燃剂,全被烧了个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起火那么快的原因,也只能归结于打造家具时所使用的木料和木胶上面,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那两个木匠。 “敲山震虎?”陈超问道。 “对!”谷振龙点头道,“而且要声势浩大的去查!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这两个木匠既便被灭了口,也不可能一点线索都不留下……就是要让赵金山疲于奔命,省得他天天盯着方不为的家人不放!” “卑职明白了!”马春风应道。 …… 赵金山被放出来了。 来接他的是吴雄。 赵金山刚上车,吴雄便将一个纸条递给了他。 是面写着几个汉字,不管是单独看还是合在一起看,都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去新街口!”赵金山扫了一眼,把纸条撕成碎片,扔出了窗外。 小车一路疾驰,停在了新街口德意志银行南京分行的大楼下面。 赵金山让吴雄在下面等他,自己走了进去,给银行内的管事说了一句,管事直接把他带到了三楼。 银行三楼有一家俱乐部,只为高级会员提供服务。 别说特务,就算是谷振龙来了也进不去。 小田正在优雅喝着咖啡。 等侍应生放下咖啡走了之后,小田快速的往四周扫了一眼,才压低声音说道:“机关长很生气!” 在这里既不能嗨,也不能哈依,赵金山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以示恭敬。 “从来没有哪一个帝国精英,会如此频繁的被支那特务抓捕,南京的特务部门明显怀疑到了你,不然不会全城搜捕你安排的那两个木匠,你太大意了!” 赵金山的头又往下低了一点。 “接替你的人过几天就到,等计划初步成功之后,你们就交接吧!”小田又道。 赵金山猛的抬起了头,脸色一片灰败。 “你有异议?”小田皱眉问道。 现在的小田代表的是关东军特务机关的最高负责人,赵金山哪里敢反驳。 “不敢!”赵金山再次了低下了头,眼中掠过一丝死灰之色。 之前所说的那些为帝国尽忠的话,全是他的拖延之词。 同妙和佐木死后,赵金山很清楚自己难逃一死,才一力坚持继续执行顶替方不为的计划。 但他没想到,眼看成功在望,却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摘桃子的人? 赵金山咬了咬牙:“我想亲自向机关长发报!” 小田盯着赵金山看了好久,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好!” 赵金山明显认为是领事馆断章取义,将他的错误无限扩大了。 深夜,赵金山坐在发报机前,拿着电文的手在不停的发抖。 电文上只有两个字:执行! 已经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了。 小田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当看到赵金山的眼中闪过一丝戾色时,小田猛的一惊。 “大蛇君,还请多为帝国的家人考虑考虑!”小田冷声说道。 赵金山猛的一震,只是在瞬间,额头上便渗出了一丝细密的汗珠。 “嗨!我会全力配合!”赵金山深深的低下了头。 …… 方不为也出来了! 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做了多少保证。 就差跪下磕头了,谷振龙才半疑半疑的松了口。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再不放自己出来,就只有越狱一条路可走了。 谷称龙称只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若再不知反悔,便会派他去江西剿匪。 方不为当时便打了个激灵。 不管是特务处,还是宪兵司令部,认识他的人都不少,谷振龙也不敢将他留在身边,方不为自己请命去了中央路的临时指挥部,谷振龙命赵世锐和郑世飞两人协助。 “啧啧啧,你这次也算是逃脱大难了!”赵世锐摇头道,“晚上咱哥三喝两杯?” “喝你妹!”方不为没好气的骂道。 “尼魅?没听过这种酒啊……”赵世锐狐疑的问道。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方不为翻了个白眼,“刷刷刷”写了几个字,递给了赵世锐。 “交给马处长,请他发给陈浩秋!” “这什么意思?”赵世锐指了指纸条。 每个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却看不懂什么意思。 “你要能看懂,日本人不是也看懂了?”方不为回道。 赵世锐哼了一声,拿着纸条就要出门。 “等等!”方不为又喊住了他,“我办公室抽屉有两个瓷瓶,你顺便帮我拿过来!” “什么东西?”赵世锐好奇的问道。 “毒药,你吃不吃?”方不为问道。 “老子先毒死你!”赵世锐骂了一句便出了门。 半个小时后,马春风便打来了电话,桌上还放着两个药瓶,全是打开的。 “你让陈浩秋找的什么药?” 方不为写的是特务处初级密码,赵世锐看不懂,但马春风却知道是什么意思。 “伤药!”方不为回道。 他就知道瞒不过马春风,也没想瞒。 马春风心中一跳:“你可不要乱来,不然谁都救不了你!” 他还以为方不为又要去冒险。 “处长放心,是替他们俩准备的!”方不为回道,“有备无患罢了。” 马春风半疑的挂断了电话,又瞅了瞅赵世锐。 方不为让赵世锐和郑世飞去做什么,连伤药都开始准备了? “这什么药,味道怎么这么冲?”赵世锐指着药瓶问道。 “百宝丹!”马春风不动声色的回道。 现阶段,白药还是绝密,知道的人没有几个。 “满大街都有的东西,还让我亲自跑一趟?”赵世锐不满的说道。 “他主要是让我给陈浩秋发电报!”马春风糊弄道。 马春风亲眼见过白药的效果,更知道一大瓶当中只有一小颗的保险子的奇效。 这两瓶全是保险子。 “那我走了!”赵世锐装起了两个药瓶出了门。 马春风却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这里不是战场上,而是南京,方不为要这东西做什么? 第五三二章 试药 “你要这个做什么用?”赵世锐把两个药瓶放到了桌上。 “研究一下!”方不为顺口回道。 “不务正业!” “你懂个屁!”方不为骂道,“老子三代以上都是大夫,干特务才是不务正业……” 赵世锐愣了愣。 他还真把这一岔给忘了。 “陈浩秋怎么说!”方不为又问道。 “他说会专程派人送过来,明天就到!”赵世锐回道。 方不为暗暗的吐了一口气。 东西找到了,就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你刚不是说要喝两杯么?”方不为转着眼珠问道。 “你还真喝?” “废话!”方不为翻了个白眼,又朝郑世飞拱了拱手,“麻烦郑营长给置办一下……” “好!”郑世飞应了一声。 “交待你一件事……”方不为又对赵世锐说道,“你去牢里,带几个死囚过来,不要让人知道……” “你他娘的又要干什么?”赵世锐悚然一惊。 “吓不死你!”方不为骂了一句,又指了指药瓶,“我试试这药的效果!” 赵世锐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最怕方不为乱来。 “小心,别让人盯上了!”方不为又交待道。 “还用的着你提醒?”赵世锐拿起帽子戴在了头上,和郑世飞一起出了门。 等两人走了以后,方不为才打开了两个药瓶。 这两种全是吐真药。 也是赵世锐差点被赵金山套出话来那一晚,才提醒了方不为。 之后,方不为又暗中托于二君,让他想办法从美国弄了一点回来。 方不为本来没想用到林子安身上,但于二君突然回国,顺便给他带了回来,他便打起了主意。 方不为从两个药瓶中各倒出一颗药丸,轻轻的剥开外层的药壳,药壳里还有一层腊质层,破开腊层,才是方不为想要的东西。 看似都是相同的药丹,但里面包裹的东西却不一样。 第一颗里面是淡黄色的药粉,刚一打开,便散出一股淡淡的蒜臭味,方不为尝了尝,味感也是蒜味。 这是硫喷妥钠。 方不为又打开了第二颗。 其中是黑褐色的药浆,有淡淡的苦味,尝起来有些辣。 这是东莨菪碱。 这两种,全都是吐真药的主要成份,而且并不是什么难以买到的东西,中央医院就有,不过纯度太低,副作用还大,方不为没时间做化学家学提纯技术。 现阶段,绝大多数的国家,都只把这两种药当做普通的兴奋剂或是麻醉剂使用,真正知道这两种药有吐真效果的,只有美国人,而现阶段,也只有美国人的提纯技术最高。 美国的警察系统和谍报部分,在二十年代初,便将这两种药用于审讯犯人,不过普通民众都不知道罢了。 直到八年以后,军统和cia的前身,美国情报组织战略服务局共同成立中美特种技术研究机构时,美国才将这两种药物的具体效用说了出来。 但那个时候,美国已经有了更为强效的替代品,便是后世九十年代,从美国流到南亚,又流到香港,最后风靡内地,充斥于各大夜店酒吧的“飞霸!” 摇头丸当中也有少量的这种程份,最大的作用是致幻,然后让人短暂性的失忆。 也就是俗称的失忆水。 于二君没有在美国打听到这东西,方不为便委括陈浩秋,暗中向流亡在上海的沙俄皇室,以及在上海暗中活动的克格勃的前身,契卡份子暗中打听。 还真让陈浩秋给打问到了。 这东西出现的时间更早。 十九世纪七十年代,俄国著名化学家扎伊采夫就在无意中将它合成了,俄国一些医院甚至将它当做麻醉剂试用过一段时间,但副作用太大,远不如乙醚好用。 当然,俄国人也不知道这东西还有这样的效用。 直到冷战时期,克格勃成立,专们成立了生化研究部门以后,才发现了这东西的妙用。 方不为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前世在缉毒部分当中,他没少跟着查禁类似的毒品。 每查到一样新毒品,队里就会集中培训,从出处,再到制做原料及大概工艺,全都是会让骨干份子了然于胸。 这些药物虽然被列入了管制品之例,但在一段时间内直接泛滥成灾,因为这些软毒品的原料不但随处可见,制作流程也极为简单。 网上不但有成品售买,而且还有成套的设备售卖,并赠送制做流程视频。 不贵,全套三百块。 只要识字,就能做的出来。 等后期严打开始,这些东西才从明处转到了地下。 方不为之所以小心翼翼,连马春风和赵世锐都要防着,就是怕一不小心,就会打开潘多拉魔盒。 国民政府的特务机构,现在最大的精力,还在自己人身上。 方不为不想坑了自己人,也更怕这几样东西被日本人得知。 他甚至决定,不到紧要关头,坚决不会用这几样药物。 现在就到了关键的时候。 林子安不是要假装失忆么? 那就让他假戏成真。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这两种药物,少量使用会使人兴奋,量再加一点,就会产生安眠的效果,再多一点,就会致幻,在这个阶段,说实话的可能性最高。 再要多一点,就会让人记忆错乱,也就是常说的记忆障碍。 再要多,就有可能见上帝了。 方不为不知道给林子安用多少才合适。 刚拿到药的时候,他没时间,也没合适的人选,只是在自己身上试过。 但他有系统,吃再多也没用,所以方不为就想在给林子安用的时候,先找人做一下试验。 最先回来的是郑世飞。 一直等赵世锐回来,将死囚安顿好之后,方不为才打开餐盒。 他先拿出了一道蒜烧肥肠。 确实够味。 第二道是青椒苦瓜,还被放了酱油。 有些淡淡的苦味,也有些辣。 这两道菜都是方不为特意点的。 方不为端着这两盘菜,又夹了一瓶高梁烧,来到了关押死囚囚的隔壁。 “你搞什么鬼?”赵世锐好奇的问道。 “试药!”方不为应了一声,又交待道,“你们先吃!” 肥肠里有硫喷妥钠,苦瓜里有东莨菪碱,高粱烧里加了吗啡。 第五三三章试药(二) 嘿,你别都拿走啊,给我们留两口?”赵世锐喊道。 “真想吃?”方不为似笑非笑的问道。 “有什么想不想的?”赵世锐拿了个空盘,把两样菜都扒拉了一点。 方不为有意的转着盘子,把没下药的那边转向了赵世锐。 等方不为进去之候,赵世锐悄悄问着郑世飞:“这小子想干吗?” 郑世飞瞪了赵世锐一眼,指了指盘子里的苦瓜和肥肠:“你也是闲的,敢吃吗?” 赵世锐沉吟的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他们没看到方不为下药,但方不为端两盘菜进去,难道是给死囚解馋的? 方不为自己先尝了两口。 放到这种重口味的菜里面,完全尝不出这两种药原有的味道。 这一点算是解决了。 然后他便开始试药。 所有的囚犯,都被灌下了不等的高粱烧。 十几分钟后,几个死囚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反应。 最后一个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这是意识错乱,出现了幻觉。 问了几句,果然能达到了吐真的效果。 方不为心中狂喜。 这简直是杀人越货的极品杀器。 就看陈浩秋给不给力了。 把几个囚犯全部迷晕,方不为才出了房间。 赵世锐和郑世飞就坐在外面等着他。 菜吃了个差不多,但酒却没喝多少。 赵世锐刨走的那半盘菜,还好好的放在桌子上。 方不为不由的笑了。 都是老特务,一个比一个鬼精灵。 “怎么没声了?”赵世锐指了指关押囚犯的房间。 “全喝醉了!”方不为随意的说道。 等他坐下来,直接把那下过药的半盘菜端到了自己面前,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等赵世锐反应过来,盘子已经见了底。 “没下药?” “吓不死你?”方不为讥笑道。 他扔下筷子,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扔给了赵世锐。 “治伤奇药,留着防身!” “真的假的?”赵世锐狐疑的问道。 能让方不为称奇的东西,肯定不简单。 “还是绝密,别说出去!”方不为又交待道。 一听“绝密”两个字,郑世飞的眼睛猛的亮了。 “还有没有?” “暂时就这么多!”方不为回道。 这是真的保险子,肖在明带过来的样品。 赵世锐和郑世飞嘀咕了两句,两人开始分赃。 方不为则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想做点事情真不容易,连自己人都得骗。 第二天,等邓有杰把药送来之后,方不为整整折腾了一下午。 幸亏赵世锐带来的囚犯够多,不然一时半会真掌握不好合适的用量。 效果最明显的一个死囚,服药大约半个小时以后,开始进入毫无意识的壮态,眼神睁的溜圆,却没一丝的反应。 半个小时以后,死囚开始做一些无意识的动作,比如点头,比如砸吧嘴,但依然没有任何视听觉的反应。 方不为用手电照他的眼睛,爬到他耳边大声喊他的名字,甚至拿匕首将他的指尖扎破,囚犯都没有一点动静。 这种装态整整又持续了半个小时。 再然后,囚犯便进入了极度兴奋的状态,就跟真的疯了一样。 差不多又一个小时以后,囚犯才渐渐的清醒过来。 等他完全清醒,问他当中发生了什么,囚犯一丁点都想不起来。 纯度不够,效果比前世的差了一倍还多。 前世的飞霸,可以将这几种状态延长在六个小时以上。 要加大药量的话,就会将囚犯完全麻晕。 但整整两个小时,想做什么做不到? 左有失真药,右有失忆水…… 方不为真想仰天大笑三声。 他收起了药瓶,将所有的痕迹全部抹去,才不动声色的出了门,又上了二楼。 赵世锐去了医院,客厅只有郑世飞一个人。 只要方不为不出这个院子,谁都不会管他。 进了二楼的房间,方不为坐到了桌边。 桌子上放着一个后世小学生书包大小,四方四正的铁疙瘩,上面有几个旋钮。 这就是这个年代最为先进的微型录音机。 确实是微型,再要小的话,里面的用来录音的磁性钢丝就不够用了,录不了多长时间。 这是郑世飞刚刚才派人取回来的,就是那台用来监听小田与赵金山通话专业的录音机。 事涉绝密,除了方不为,谁也不能听取其中的内容,这也给了方不为很大的空子可钻。 方不为闭着眼睛,细细的回想了一下小田和赵金山说话的语气和嗓音,又试着模仿了一下。 不是太逼真。 说单音节还听不出来,但话一说长,就有一些差别。 但用来糊弄自己人而已,不用学的那么像。 还能指望这个年代的通话质量,窃听线路,以及录音机的质量比的上几十年以后? 能录清楚就不错了! 方不为扭开了录音键,开始模仿小田和赵金山的对话。 半个小时以后,方不为心满意足的出了房间。 “派人把这个交给司令!”方不为万分严肃的对郑世飞说道,“这是绝密情报,坚决不能出现一丝马虎!” 方不为手里是足有烧饼大小的两盘钢丝磁带。 绝密! 郑世飞点了点头:“我亲自去送!” “急不急?”他又问了一句。 方不为顿时失笑。 郑世飞这是在担心他离开之后,方不为会不会偷跑出去胡来。 “不是太急,等世锐兄来了以后你再去也不迟!”方不为回道。 这次被放出来之后,谷振龙并没有强令要求方不为禁足,只是告诉他,机会只有一次。 看管方不为的行为,是赵世锐和郑世飞暗中商量的。 方不为再乱来,赵世锐和郑世飞可就没有上次那般,挨一巴常就过去的好事了。 绝对会一股脑的被撵去剿匪。 “好!”郑世飞抱着钢丝带,一屁股坐了下来。 方不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临近天黑的时候,赵世锐才回来。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赵世锐神秘兮兮的说道…… “林子安要醒了!”方不为回道。 “你怎么知道?”赵世锐一脸的惊疑。 方不为指了指郑世飞手里的钢丝磁带。 第五三四章 东逛西骗 赵世锐恍然大悟:“原来是安排好的?” “你以为林子安真是被打晕的?”方不为冷笑道。 赵金山不可能将医院内的所有人全都买通,所以一直在让那位主治医生给林子安不间断的注射麻药,根本不敢让他醒来。 已经整整四天了,林子安再昏下去,就算不疯也傻了。 “别忘了通知赵金山!”方不为提醒道。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这是自然!”赵世锐嘿嘿笑道…… 郑世飞刚走,关押囚犯的那间房子里便传出了不小的动静。 “你做了什么,里面又疯又笑,又哭又跳的?”赵世锐问道。 他去医院的时候,方不为正在里面试药。 “试药!”方不为扬了扬药瓶,“副作用太大,这药根本不能用……待你去找陈心然,把这药交给他!” “陈心然,为什么给她?”赵世锐狐疑的问道。 方不为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赵世锐顿时想起昨晚方不为说过的“绝密”两个字。 “让她回酒店给我打电话,然后换你守在病房,寸步都不要离开!”方不为又交待道。 赵世锐点了点头:“好!” …… 宪兵司令部。 谷振龙,陈祖燕,陈超,马春风全都在。 桌子上摆着一台录音机,里面正放着方不为造过假的录音。 里面对话的两个人,说的全都是日语。 谷振龙即时翻译着,马春风在一边做着记录。 听着谷振龙翻译的内容,陈超的眼睛睁的越来越大。 太特么复杂了。 林子安醒来后,竟然要演三种截然不同的状态。 装傻,发疯,然后才是苏醒。 他都有些替林子安担心,到底能不能演这么像! 等谷振龙翻译完,陈超终于憋不住了:“为什么要搞这么麻烦?” “可能是为了逼真,看起来更像失忆!”谷振龙回道。 马春风皱了皱眉头。 方不为当时失忆,躺了一个月才醒,醒过来的时候,中间哪有这么的过程? 睁开眼睛的第一句就是问陈心然:“你是谁?” 日本人也不怕演砸了? 马春风总觉的哪里不对劲。 “这么重要的机密,小田和赵金山为何要在电话里说?”马春风疑声问道。 陈祖燕皱了皱眉头:“会不会是查那两个木匠查的太紧,让赵金山生了警惕,不敢和小田接头了?” 谷振龙沉吟了几秒才点了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 他也觉的有蹊跷。 日本间谍做事,什么时候这么不谨慎了? “但林子安明天就会醒,这不会是假的!”谷振龙说道,“那个主治医生敢这么说,肯定是赵金山安排好的!” 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明天我和雨农去就可以,你们俩就不要露面了!”谷振龙又交待道。 “好吧!”陈超遗憾的应了一声。 他真想去看看林子安会演到什么程度。 装疯卖傻可真不是那么好演的。 …… 陈心然在医院整整守了一天。 加了肖陈两家,再加上负责护卫的警卫,将半个楼道堵得严严实实。 好在谷振龙特意安排,让医院留出来了几间病房,不至于引起太大的动静。 陈心然坐在床头,静静的盯着林子安的脸,时而欣喜,时而担忧,还会时不时的流泪。 站在对面的赵世锐佩服的五体投地。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种病症,苏醒过来也要有一个过程,按照我的经验,怎么也要到明天了……要不各位先回去休息,病人只要一有反应,我立刻让警卫去通知你们!”主治医生在一旁劝道。 “谢谢大夫了!”肖在明沉吟了一下,“心然,你们先回去吧,我和在和守在这里!” 陈心然看了看赵世锐,赵世锐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好!”陈心然应了一声,“辛苦姑父了!” “肖司长也去休息吧!”等陈心然走了之后,赵世锐又劝着肖在明,“今晚让我来吧……” “哪能劳驾赵处长……”肖在和哪里会答应。 几番谦让,两个人全留了下来。 医生气的直咬牙。 长期注射麻醉剂,病人醒来以后,会有一个短暂的失忆期,必须一定的时间才能恢复正常的思维。 虽然过程只需两三分钟,但很有可能在这个过程当中,林子安就会露出马脚。 原本计划下午就会给林子安停药,但陈心然一直没离开过病房,主治医生无奈之下,只好又给林子安打了一针。 林子安要是醒了,肯定会有一些身体上的反应,就算是主治医生,也阻挡不了陈心然找德国博士来检查。 林子安演技再好,也瞒不过德国博士和仪器的检查。 医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病房。 …… 第二天天刚亮,陈心然又回到了医院。 病房里除了赵世锐,还有一个护理人员,正在给林子安擦着脸。 “来了!”赵世锐打了声招呼。 陈心然轻轻的点了点头:“你也去休息吧,我守着就行!” 赵世锐还要回指挥部,看方不为再有没有什么安排,另外还要通知赵金山,自然不会客气。 “晚上打针了没有?”等赵世锐走了,陈心然问着护士。 “六点钟的时候刚刚打过!”护士回道。 现在是七点,一针药效最短可持续两个小时,如果再不打针,林子安大概八点以后就会醒来。 “今天还有什么安排?”陈心然又问道。 “已约好了放射科,八点十分会给方先生拍片!”护士回道。 陈心然的身体微微的颤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 方不为为什么能把时间精确到分钟的程度? 这绝不可能是靠窃听能够知道的信息。 陈心然盯着护士看了好久。 护士不知道怎么了,下意识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愕然的看着陈心然。 陈心然暗叹了一口气。 这个护士只是护士。 “让我来吧!”陈心然接过了护士手里的毛巾,“麻烦你帮我再接一盆热水过来!” “好的!”护士把毛巾递给了陈心然。 护士刚刚出门,陈心然飞快的将毛巾绑在林子安的胳膊上,又在林子安的手背上拍了两下,血管便露了出来。 第五三五章 陈心然的动作熟练至极,好像演练过千百遍一般。 她飞速的从包里拿出一根细小的针管,又装上针头,“噌”的一下,无比精准的扎到了林子安的血管里。 药不多,只有几毫升,陈心然推的非常快。 刚刚拨掉针头,外面突然传来了医生说话的声音。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先进来的是医生,肖在明跟在后面。 陈心然飞快的将针管塞进了被子里。 她背朝着门口,正好挡着视线,医生还没有看到绑在林子安胳膊上的毛巾。 等医生走到床前,陈心然一只手捏着林子安的手背,另一只手拿着毛巾,正擦拭着林子安的胳膊。 医生的魂都要被吓出来了。 赵金山交待过,坚决不能让陈心然碰触林子安的身体。 “陈小姐,”医生一声怒吼,“烧伤的病人不能见水……” 陈心然停下了动作,诧异的看着医生“我擦的都是没受伤的地方啊?” “你不是专业的护理人员,还是交给我们的人来吧!”医生不满的说道。 “好吧!”陈心然应了一声,松开右手,左手的毛巾掠过了林子安手背上的针眼,擦掉了从针眼里流出的一点血迹。 起身的时候,陈心然悄无声息的把被子里的针管取了出来,裹在了毛巾里。 医生让陈心然让开了位置,拿着听筒和手电,开始给林子安做检查。 按照他的估计,再有半个小时,林子安就会苏醒。 “准备一下,推到放射科!”医生给护士交待道。 林子安刚被推走,谷振龙和马春风就到了。 “人呢?”谷振龙指着空荡荡的病房,问着门口的冯家山。 自从林子安住院,冯家山便带着几名队员守在医院。 这也是方不为亲自指定的。 “报告司令,长官被推到放射科了……”冯家山回道。 “走!”谷振龙挥了挥手。 到了放射科,谷振龙看到所有人全部都等在外面。 “司令……”肖在明刚要说话,谷振龙摆了摆手,脚下一点未停,径直走进了拍片室。 “这里不能进……”护士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谷振龙凌厉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护士瞅了瞅门外凶神恶煞一般的警卫,明智的闭上了嘴。 放射科的医生还在调试机器,林子安就躺在旁边。 “怎么样?”谷振龙问着主治医生。 “已经有了一些生理反应,估计很快就会醒!”医生回道。 “好好好!”谷振龙好像很开心似的应了三声。 看谷振龙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医生硬着头皮说道“司令,这里的味道有些重……” 谷振龙一声冷笑,打断了医生的话“你以为老子有多金贵?干好你们的事情,老子不说话,看看就好……” 医生暗暗的咬了咬牙,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让他更惊悚的还在后面。已经过了八点,林子安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应该啊? 医生又惊又疑。 今天他刻意减少了药量,更计算好了时间。按他的估计,林子安七点半就应该会醒过来,这都超了半个小时了。 “好了!”调试机器的医生提醒道。 主治医生咬了咬牙,和几个医生护士抬着林子安,放到了照相机的镜头下面。 好一阵折腾,又是“咔嘭”两声,照片就算拍好了。 照片一时半会洗不出来,但拍片的医生可以看到未爆光的底片。 “已经开始愈合,问题不是很大……” x光机透不过颅骨,但可以看到皮肤下面骨缝的愈合状况。 给林子安的头部拍片的主要作用也是这个。 医生哪里顾的上这个,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林子安还是没有一点要苏醒的迹像。 难道是长期注射麻醉剂,产生了副作用? 医生定了定神,又喊着护士“先推回病房!” 出了放射科,刚好看到和赵世锐一起赶来的赵金山,医生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还没醒? 赵金山心中猛的一颤。 是哪里出了问题? 计划是在一个多月前就设计好的,甚至在林子安身上做过三次试验。 每一针注射所需要的济量,每次注射的间隔时间,林子安苏醒时的状态,半麻醉状态所持续的时间等等,全都是经过多次实验,并精确计算后得出的数据…… 前三次都没有一点差错,但偏偏今天就出了意外? 赵金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方不为要是在这里的话,怕是会大笑不止。 人的大脑和神经构造复杂无比,多少医学家和科学家前赴后继,都不敢说有没有研究明白百分之一,赵金山做了三次试验,就敢说第四次保证不会出差错?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陈心然打的那一针。 天知道两种药物是不是在林子安的体内起了什么反应。 到了病房,主治医生从头到脚,又检查了三遍,林子安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赵金山的眼神就像是两把尖刀,刺得医生浑身发寒。 又过了半个小时,林子安的通知单终于有了动静。 先是眼皮动了一下,然后又是手指。 “醒了!”医生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所有的人“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 赵金山凌厉的瞪了医生一眼。 “安静!”医生硬着头皮吼了一声,“诸位,病人刚刚苏醒,不能受任何事物的影响和刺激,还请各位全部出去……” “放屁!”谷振龙的声音比医生的还要大,“他第一次失忆,伤的比这还重,躺了整整一个月才醒,也没见这般小心翼翼……” 谷振龙又转过了头来,对肖在明等人吼道“都不要出声,老实待着,老子要看看,他还认得几个?” 赵金山猛的一颤。 看来谷振龙是想知道,林子安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三分钟,关键是刚刚醒来的这三分钟。 这是真的处于失忆状态的三分钟。 想补救也来不及了。 赵金山再没有给医生使眼色,医生也再没有做任何的动作。 等林子安睁开眼睛的时候,赵金山已悄悄的溜出了病房。 他是怕林子安意识错乱之下,先把他给认出来。 “嗯……怎么回事?”一分钟之后,谷振龙指着林子安的眼睛问道。 林子安的眼睛一动不动,一点焦距都没有。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状态? 医生拿着手电照着林子安的眼睛。 正常的人绝对会有收缩或是躺闪的动作,但林子安没有。 “方不为,方不为……”马春风在林子安的耳边喊了几声。 林子安充耳不闻。 医生咬了咬牙,轻轻掐了掐林子安的指尖。 依旧纹丝未动。 医生用力的掐了下去。 林子安就像是冻住了一样,有如一个睁着眼睛的死人。 一层细密的汗珠从医生的头上流了下来。 “让开!”谷振龙一把拉开医生,“啪啪”两声,重重的扇在了林子安的脸上。 马春风惊的目噔口呆。 方不为根本没这样安排,谷振龙纯粹是给自己加的戏。 林子安照旧没一点的反应。 谷振龙还要打,被马春风一把拉了一回来。 “司令……”马春风急声提醒道。 再打下去,就不怕把林子安打露馅了? 谷振龙回过头来,惊恐的看了看马春风。 那两巴掌有多重,只有他最清楚,林子安为什么就跟个死人一样,连眼珠都没有转一下? “这是……傻了?”肖在和一声惊叫。 “不为……”大舅妈一声哭喊,直接晕了过去。 “姑姑,姑姑……”陈心然使劲的掐着大舅妈的人中。 “快,扶起来……” “叫医生……” 病房里一阵鸡飞狗跳。 谷振龙往前两步,一脚重重的跺在了主治医生的肚子上。 “你他娘的就是这样治的……” 医生一个跄踉,撞到了窗台上。 “司令,真不赖我啊……”医生带着哭腔喊道。 他也不知道林子安为何会出现现在这样的状态。 这明显是没有意识了。 “司令息怒!”马春风紧紧的抱住了谷振龙,“怪不到医生头上!” 说话的时候,他还暗暗的翻了个白眼。 谷振龙这是演嗨了,越演越投入。 “给老子绑起来……”谷振龙目眦欲裂的指着医生,好像要将所有的怒火全发泄到医生的头上。 “司令,我冤枉啊……” 从门外进来两个警卫,将医生拖了出去。 马春风做势给赵世锐使了个眼色,赵世锐跟了出去。 “司令正在气头上,说的是气话而已……”赵世锐拦住了准备将医生捆起来的两个警卫,“看起来就行了……” 赵金山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惊恐的看着这一幕“世锐兄,怎么了?” 赵世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方不为成了傻子……” “怎么可能?”赵金山猛的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医生。 “冤枉啊……我都是按照德国博士安排的流程操作的,怎么能赖到我的头上……”医声大叫道。 “放心,司令也是一时气极,等气消了,他就想明白了!”赵世锐拍了拍医生的肩膀,挥了挥手,让警卫把医生关到了隔壁的房子里。 第五三六章 意外 “真傻了?”赵金山定了定神,惊恐的问道。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赵世锐叹道。 赵金山进去的时候,林子安双眼朝着天花板,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马春风不停的掐着他身体的各个痛感较重的部位,耳垂都被掐出血了,林子安都没动一眼珠。 马春风在暗暗的心惊。 林子发为什么能演的如此逼真? 赵金山紧紧的盯着马春风的动作,脸上没有了一丝的血色。 这不是傻了还是什么? “嗯?”马春风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又喊了一声,“司令你看!” 林子安正在做着一个吞咽的动作,喉结往上升了一节,又落了下去。 “水!”谷振龙喊道。 赵世锐眼明手快的递上了一杯清水。 马春风捏开林子安的嘴,水灌了下去,林子安却不知道往下咽。 “有个球用!”谷振龙吼道,“博士呢,怎么还没到?” “来了来了……”门外的警卫回道。 德国博士带着两个助手,全方位的给林子安做了检查。 此时的林子安坐在床上,时而傻笑,时而点头,但还是没有自主的意识,也依旧没有痛感。 就连博士也搞不懂了。 “可能是脑神经受到了损伤!”考虑了好久,博士才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什么时候能彻底的清醒?”肖在明急声问道。 “不一定!”博士回道,“恕我能力有限……” 这三个字,彻底打破了肖在明的幻想。 谷振龙和马春风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林子安连医学博士都骗了过去? 两个人还没错开目光,林子安突然发出了一声傻笑“呵呵呵……”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到了他的脸上。 “有反应了?”博士的助手惊叫道。 林子安下意识的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圈,又傻笑了两声,突然张开了嘴“桜桜,野山も里も,见渡す限り,霞か云か……” 我艹亻尔女马…… 赵金山的头发都立起来了。 谷振龙和马春风也傻眼了。 这是真傻了还是假傻了? 刚刚还演的那么逼真,这一转眼,怎么就跟失心疯了似的? 赵金山和小田的通话内容里也没提到这一点啊? 方不为哪里能料到林子安一张嘴就是唱歌。 那几个死囚也只是笑闹跳叫罢了,连话都没说几句。 其他的人又惊又喜的看着林子安。 管他唱的是什么歌! 就算真疯了,也比活死人要好。 惊的惊,喜的喜,怕的怕,疑的疑,病房里出奇的安静,竟然没有人出声,只有林子安的歌声。 一曲樱花歌唱完,林子安曲调一转,跟机关枪似的,模仿出来了一段鼓点,很是慷慨激昂。 赵金山心都缩成了一团,他恨不得拿把刀,将林子安当场捅死。 要是方不为在,也非被惊得眼珠子掉地上不可。 这段鼓点在后世的抗日神剧中经常出现。 一般随之出现的画面是,鬼子兵队列整整齐齐,高举刺刀,随着鼓点,踩着整齐的步伐,迎向了我军,而且中途一枪都不开…… 你特么的怎么不唱鬼子进村? 方不为并不知道,这其实是日本关东军军歌的前奏。 再不制止,就真露馅了。 歌词一唱出来,懂日语的都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精神错乱之下,唱一首风靡大街小巷的日本民谣并没有什么出奇。 就算是委员长,现在也还将中日友好挂在嘴边。 二把手一系就更不用说了。 唱首日本民谣算什么! 但林子安要唱出关东军军歌,事情就没办法圆了。 谷振龙往前一步,刚想给林子安两耳光,却不想陈心然猛的扑了上去,使劲的摇着林子安的肩膀。 “醒醒,你醒醒啊……”陈心然哭喊道,泪水糊满了脸,跟洗过似的。 林子安的歌声随之被打断。 谷振龙暗暗的竖了个大拇指。 但该打还是要打,不然和他现在的人设不符。 “啪”的一声声,谷振龙巴掌盖到了林子安的脸上。 “丢人现眼的玩意?”谷振龙骂了一句,又怒视着马春风“谁教他的?” 马春风福临心至,心领神会的回道“可能是安知容!” 说完话之后,还惭愧的低下了头。 一直冷眼旁观的赵世锐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那个都比不过啊! 赵金山就站在门口,整个后背都被湿透了,心跳的跟擂鼓似的。 他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暂时打消了乘人不备想要逃走的念头。 歌不唱了,但林子安也更加兴奋了,开始大吼大叫,最后更是跳下了床。 谷振龙命人将他按在了床上,又让医生打了一针镇定剂。 “量不要太大,尽快让他醒过来!”谷振龙提醒道。 他没时间再陪着赵金山和林子安演第二场。 差不多一个小时,林子安才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迷茫的扫了一圈,一副疑惑当中又带着怯生生的模样“你们……是谁?” 谷振龙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终于对上剧本了。 “不为……不为……”陈心然哭喊着扑了上去。 林子安避如蛇蝎的躲开了陈心然抓来的手,满脸都是警惕“你是谁?” 陈心然像是冻住了一样,眼泪哗哗哗的直往下流“你……你别吓我……” 谷振龙和马春风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站在身后的赵世锐。 这王八蛋夸陈心然的话,还真不算夸张。 赵世锐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他早上离开医院,去找方不为的时候,方不为并没有给他安排具体的任务。 并且还告诉他,让他不用担心,只要有陈心然在,就能把整场戏给撑起来,还不会穿帮。 果然如此。 “方不为!”肖在明喊了一声,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林子安下意识的扭过头来,看了看肖在明,眯着眼睛,皱着眉头,一副努力回忆的模样。 谁都没出声,怕惊扰到他。 “舅舅?”许久之后,林子安才疑惑的喊了一声。 大舅妈喜极而泣“认出来了,认出来了……” “好好好……”肖在明激动的点了点头,“只要没傻就行!” 第五三七章 穿帮了 上一次,方不为伤比这还厉害,直到现在,受伤以前的事情还纯猝想不起来一丁半点,不也照样出人头地了? 这样一想,失忆根本不算什么。 所有人全试了一遍,林子安能叫出大部分人的名字,但和每一个人,都好像非常疏远的样子。 谷振龙暗暗的冷笑。 林子安这是在为之后的计划做准备。 林子安会先以性情再次大变做借口,疏远肖在明等人,更甚至是与之绝裂。 同时又会留有余地,装做能想起来工作上的一些事情的样子,再然后像是慢慢在恢复记忆一样。 至于他不知道的事情,全都会以想不起来做理由。 谷振龙脸上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站了起来“也算是躲过了一劫,慢慢让他恢复吧!” 马春风也跟着站了起来,又给德国博士交待了几句。 几人一起离开,肖在明和肖在和将他们送出了病房。 看谷振龙要走,赵世锐又追了上去“司令,那个医生怎么办?” “放了吧!”谷振龙回道,“人既然醒了,就先饶他一命,但再不允许他接近方不为……他娘的,从哪里找来的江湖郎中,把人治得跟喝醉酒似的……” “是!”赵世锐应了一声。 不远处的赵金山心中一跳,脸色当即便冷了下来。 注射了麻醉剂,不就跟喝了酒差不多么? 这个医生不能留了。 “咱们也走吧!”赵世锐对赵金山说道,“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好!”赵金山点了点头,“我回去让厨子给他弄点补脑的东西,待会送过来……” “有心了!”赵世锐拍了拍赵金山的肩膀。 …… 病房里的林子安双手抱着膝盖,眼中露着惊恐的神色,就像是小孩一般。 谁往跟前一靠,他便跟受了惊的一样,使劲的往后缩。 肖在明也不例外。 “可能是着火时的景像刺激到了他,留下了应激障碍……”博士解释道。 林在和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 “林子安唱了日本歌?”方不为身上的汗毛都坚了起来,“没露馅吧?” “多亏陈心然!”赵世锐佩服的说道,“我当时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赵金山更是吓的脸色发白,还是你媳妇厉害,当时就扑了上去……” 方不为松了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特么的,这药竟然这么厉害? “还有,赵金山待会还要去医院送饭,你这边再有没有什么安排?” 方不为心中一喜,他还正想着怎么设计一下,再让赵金山见识一次,机会就送上门了。 “大概几点?” “不知道,就看他那里厨师的速度了!”赵世锐回道。 “你现在就去,告诉陈心然赵金山要去送饭的事情,让她见机行事!” “见什机,行什么事?”赵世锐反问道。 “哪那么多话?”方不为讥笑道,“让你办你又办不了……” 赵世锐脖子一抻,想说两句不服气的话,脑海里猛的闪过陈心然泪流满面,伤心欲绝的模样。 算了,比不过。 还是老老实实的听吩咐吧。 “好!”赵世锐叹道,“我去!” …… 也难为赵金山了,大冬天的,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猴子。 一瓮猴脑汤,拿进病房的时候还带着热气。 “有劳赵老板了!”肖在明客气的说了一句,接过汤瓮,顺手递给了陈心然。 “谢天谢地,方兄弟终于醒了!” 赵金山欣喜的走到了床头的位置,横放在腹前的右手做了几个细小的动作。 林子安微微的点了点头。 意思是他现在的意识很清醒。 那刚刚是怎么回事?赵金山惊疑不定的想道。 敏感人物都走了,不怕会被人识破,赵金山的胆子大了许多。 他看了看陈心然,又给林子安打了个手势。 林子安眨了眨眼睛,示意收到。 恰恰好,陈心然把汤端到了林子安面前。 谁都没想到,林子安会突然爆发。 他劈手一掌,将陈心然手里的汤碗直接打翻,幸亏陈心然反应快,往后躲了一步,不然就会被泼一脸。 但还是被泼了一身。 陈心然惊恐当中带着不知所措,定定的看着林子安。 “发什么疯呢!”肖在明骂了一声。 林子安像是没听到一样,哆哆嗦嗦的指着陈心然,又指了指陈江和陈母“滚啊……全部都滚……” “说的什么混账话?”肖在和惊的站了起来。 林子安先是指着陈心然骂道“就是你这贱人把我害成这样子的……” 然后手指一转,又转向了陈江夫妇“还有你们这一对……” 陈江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肖在明像是被五雷轰了顶。 他劈手一耳光往林子安的脸上盖去。 林子安往后一躲,但没躲利索,肖在明的指尖划过了林子安的眼帘。 林子安一声闷哼,用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肖在明还要打,肖在和一把抱住了他“大哥,不为不是有意的,他是犯病了……” 肖在明愣了一下,但看林子安眼神清明,动作自然,哪里像犯病的样子? 为什么会成这样? 肖在明气的抖了起来。 赵金山也没料到肖在明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忙不迭的抓住了肖在明的手“肖司长,息怒,息怒……慢慢来!” 陈心然没说一个字,只是默默的流着眼泪,捡起了地上的碎片。 “心然,我们走!”陈母咬牙切齿的瞪了一眼林子安,拉了陈心然一把,陈心然顺势伏在母亲的肩头,大声哭了起来。 陈父也站了起来,深深的看了一眼林子安。 “大哥!”肖在明脸色苍白的喊了一声。 “不用送了,你们看着他吧!”陈江又指了指林子安。 两个舅妈不停的劝着,说方不为刚醒,脑子肯定犯了糊涂,才说出了这样的话。 陈江一家三口谁都不说话,默默的出了门。 两个舅妈忙不迭的跟了出去。 就算方不为说的真是胡话,但疯成了这个模样,谁敢把女儿嫁给他? 赵金山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这就是他想达到的效果。 肖在明气的咬牙切齿,但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妻兄一家。 之前的方不为,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从来没有过这般混账的时候,为什么这一次会变成这样? 肖在明看着林子安,既失望,又痛心。 林子安本想和肖在明对视,但觉的眼睛酸的厉害,使劲的眨着眼睛。 赵金山看到他眼仁上挂着几丝血迹。 “受伤了?”赵金山问道。 “酸,胀!”林子安回道。 “医生!”赵金山喊了一声。 等医生进来,林子安的眼皮已经有些发肿。 “眼帘划伤了!”大夫翻起了林子安的眼皮,“问题不大,擦点药膏就好……” 刚刚还气的暴跳如雷的肖在明就像是冻住了一样,呆呆的看着被医生翻过来的眼皮。 眼皮? 肖在明猛的一震。 “大哥,怎么了?”肖在和下意识的问道。 他的手还抱在肖在明的腰上,明显能感觉到肖在明的身体在轻轻发颤。 赵金山正看着林子安的伤势,没有觉察到肖在明的异常。 “涉芬呢?”肖在明回过头来,发现老婆不在了。 “他们去送心然一家了!”肖在明回道。 “看着他!”肖在明一指林子安,快步的跑了出去。 妯娌两个不停的道着歉,大舅妈边说边哭,像是小孩闯了天大的祸事,想要极力挽救的母亲。 陈心然已经不哭了,俏脸略带寒霜,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大哥!”肖在明快步的走了过来。 陈江原以为肖在明是追出来道歉的,摆了摆手,刚要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肖在明的表情不对。 脸色一片煞白,就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方不为出事了?”陈江惊问道。 肖在明摇了摇,一把拉过了老婆,颤声问道“不为的左眼皮下,是不是有一块米粒大小的胎记?” 大舅妈不假思索的说道“是有一块暗红色的印记……” 肖在明眼前一黑,往后急退几步,靠到了墙上。 “到底怎么了?”陈江一把扶住了他,惊声问道。 陈心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嘴角挂起了一丝浅笑。 穿帮了。 但为什么自己这么开心? 陈心然在刚猜到方不为想要干什么的时候,就警告过他。 肖在明夫妇养了他八年,跟亲儿子没什么两样,对他熟悉至极。 突然冒出一个假货来顶替他,就算能拿失忆糊弄一时,但身体上总会有一些细微的差别,迟早都会被看出来。 方不为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但想要瞒天过海骗过赵金山,就不能让家人知道实情。 所以他才让陈心然时时刻刻都跟在家人的身边,以免出现意外。 这几天,陈心然的精神无时无刻都在紧崩当中,既怕自己演的不够好,骗不过赵金山和家人,又怕自己什么时候疏忽了,让家人看出林子安的异常。 也更怕方不为的计划成功! 肖在明果然发现了,陈心然反倒精神一畅,感到无比的轻松。 还有几分窃笑。 方不为就等着挨收拾吧! 第五三八章 又疯了 肖在明扶着墙,胸口发出阵阵的嘶鸣声,脸上阴晴不定,牙齿咬的咯咯做响。 病房里面的不是方不为,是假冒的! 方不为去哪了? 一想到这里,肖在明脸色煞白,身体止不住的发颤。 “你说话啊?”陈江催促道,“到底怎么了?” 肖在明看了看陈江,又看了看带着四个队员,守在门口的冯家山。 现在自己还能信谁? 这件事情又是谁设计的? 谷振龙? 马春风? …… 肖在明猛的一咬牙,站直了身体,脸色阴沉的说道:“大哥,你们先回去吧!” 他在南京打混多年,还是有几个知己亲信的。 没必要让陈江跟着趟浑水。 陈心然突然喊了一声:“姑父!” 肖在明下意识的回过头,看到陈心然微微的摇了摇头,又轻轻的勾了勾嘴角: “你不用送我们了,赶快进去看着不为吧!” 肖在明愣了一下。 这种时候,陈心然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正当他疑惑不解的时候,病房里又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碗又被打碎了一只。 …… 方不为在年初失忆的时候,肖在和并不在南京,不知道当时的经过是何等的平静与和谐。 他只以为医生,博士说的那些车轱辘话全都是真的:方不为可能会疯,可能会傻,更可能会性情失常…… 肖在和瞅着医生给林子安上完了药,又揭开汤瓮的盖子,准备重新给林子安盛碗汤。 汤瓮旁边放着一只空碗,肖在和顺手就拿了起来。 林子安的右手包的严严实实,只有右手可用。肖在和本来想亲自给他喂,没想赵金山殷情的站了起来,把碗接了过去。 “肖老板,我来吧!” 谷振龙等人不在,赵金山也没了那么多的顾忌。 “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肖在和哀声叹气的说道,“这次可是把陈家大哥气的够呛!” “我不想见她?”林子安恶狠狠的说道。 肖在和知道他说的是陈心然。 “侬脑子坏掉了伐?”肖在和瞪眼骂道。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赵金山隐晦的看了林子安一眼。 肖在明说的又急又快,他纯猝没听懂。 虽然经过特训,但仅仅两个月的时间,赵金山也不知道林子安将吴中方言掌握了多少。 林子安表现的很淡然,不急不徐的回了一句:“我脑子要不坏,能待在这里?” 肖在和猛的一噎。 这王八蛋说的好有道理,自己竟然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顶级厨师做的东西,自然色香味俱全,林子安又被饿了好几天,下意识的便多吃了几碗。 “刚刚苏醒,每一次进食,还是适量为好!”旁边的护士提醒道。 “滚出去!”林子安一声怒喝。 赵金山让他现阶段扮演的角色,重点要突出暴戾,无常,神经质这三个特点。 当然,只是对人下菜碟。 要是换成谷振龙和马春风,自然又是另一个模样。 肖在和也觉的护士说的有道理,但林子安纯猝不听。 一个性情无常的病人,又怎么会听别人的劝? 林子安硬是把自己吃撑了。 赵金山刚要把碗递给肖在和,准备拿毛巾给林子安擦嘴,林子安双眼一突,喉结一滚,一股秽物从嘴里喷了出来。 赵金山躲了一下,好在没有喷到他脸上。 肖在明一惊,接碗的手顿了一下,汤碗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让你少吃点,你非不听……”肖在和骂骂咧咧的扯了一条毛巾,准备收拾一下。 他刚抬起头,看到林子安张着嘴,流着口水,发出了呵呵呵的傻笑声。 犯病了? “大哥……医生……不为又犯病了……”肖在和扯着嗓子大吼。 外面的几人听到碗碎的动静,下意识的看向了病房,又听到了肖在和的嘶喊声。 “是小为……”大舅妈猛的一慌,刚要冲进病房,被肖在明一把扯住了胳膊。 “他一犯病,就会六亲不认,你们先回去……”肖在明冷声说道。 “你们先回去,我和在和留着就行!”肖在明又催道。 就连陈江都是一脸的疑惑:肖在明怎么如此反常? “姑姑,医生也说了,人留的越多,对不为的刺激越大……”陈心然也帮着劝道。 连哄带骗之下,陈江夫妇和两位舅妈都被推上了车。 陈心然背对着车门,将声音压的极低:“姑父,这全是不为设计的,你就装做不知道……” 肖在明的眼睛猛的一睁,不可思议的问道:“他人呢?” “不知道!”陈心然摇了摇头,“但我昨晚还和他通过电话……” 肖在明精神猛的一松,但随即又生出了一股怒火:“他想干什么?” 陈心然犹豫了一下:“里面那两个是日本特务……” 肖在明的表情像是被冻在了脸上,只是在瞬间,额头上便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个王八蛋……” 今天的林子安没有疯,也没有闹,但做出的一些动作,都快要把肖在和惊傻了。 “李明香……李明香……”喊了几遍之后,林子安又使努的挺着胯…… 只要是个男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肖在明眼睛瞪的溜圆。 这王八蛋还说自己什么都没干? 幸亏陈江和陈心然不在。 肖在明进来的时候,林子安还在不停的重复着这个动作,床被他震的“咯吱咯吱”乱响。 扫了一眼赵金山和林子安,肖在明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赵金山盯着林子安,又惊又怒,却又无计可施。 他不止一次建议让医生注射镇定剂,但医生不同意。 林子安举动虽然怪异,但并没有做出危险的举动来。 而且对于这种精神失常的病人来说,在病情不明的情况下,镇定剂很有可能会成为加重病情的毒药,医生也不敢乱用。 “大嫂他们呢?”肖在和问道。 “已经走了!”肖在明回了一句,又指了指满脸都是淫笑,还在不停的顶着被子的林子安,状似惊慌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突然就这样了……”肖在和叹道。 肖在明装模做样的问了医生几句,脸上挂着担心的表情,他细的观察着林子安。 第五三九章 幸灾乐祸 肖在明也看不出来,林子安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的疯了。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林子安脸色先是一板,然后嘴角微勾,眉毛轻挑,冷哼了一声,然后又开始不停的念叨“我是方不为……我是方不为……” 赵金山的魂都要吓出来了。 这明明就是林子安藏在大使馆特训时的场景。 还好,林子安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没喊出“林子安近卫家成”的名字。 大概持续了快十分钟,林子安头一歪,竟然睡着了? 赵金山已被吓的浑身上下都是冷汗。 “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肖在和问着德国博士。 助手叽哩骨碌的给博士说了几句,又给肖在和解释道“精神失常的病人在发病时,往往记得的,都在印像最为深刻的事情……” 赵金山的瞳孔猛的一缩。 昨天的林子安唱日本歌,今天的林子安又在模仿特训时的场景…… 那下一次呢? 赵金山定了定神,扫了一眼还被惊的没反应过来的肖家两兄弟,又看了看守在门外的四个警卫。 “大哥?”肖在和又惊又疑的看着肖在明,压低声音说道,“这狗东西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说和那个女明星什么都没发生过……” 肖在明冷着脸,怒斥了一声“闭嘴!” …… 大概两个小时以后,林子安才醒。 赵金山装做关心的模样,问着林子安为什么会突然发病。 林子安竟然一点印像都没有,纯猝不记得喝完汤之后,自己干过些什么。 包括早上他醒来,唱了樱花歌的经过…… 赵金山感觉自己就像是光着屁股掉进了冰窟窿,心里凉到了极至。 林子安不但真的有了记忆障碍,而且也是真的精神失常了。 他竟然一点经过都想不起来,只以为自己睡了一觉而已?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赵金山看了看还剩着一半的汤瓮。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赵金山说着便站了起来。 林子安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我安心你大爷! 赵金山在心中骂道。 赵金山走了不久,肖在明也离开了医院。 等他跑到宪兵司令部,找到谷振龙的时候,竟发现方不为也在。 方不为穿着军装,带着中尉的肩章,一身警卫的打扮。 “舅舅!”方不为心虚的喊了一声。 肖在明一想就知道,肯定是陈心然给他打了电话,方不为也料到自己找不到他,肯定会跑到谷振龙这里来,所以直接到这里来等他。 “司令……”肖在明没有理会方不为,先是打了几声招呼。 除了陈祖燕,其他三位都在。 “你们聊!”谷振龙笑吟吟的站了起来,和陈超,马春风一起离开了房间。 肖在明狐疑的看着三个人的背影,直到三人出去,门被关上以后才回过了头。 谷振龙笑的太诡异,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甚至有怂恿的意味在内,好像巴不得自己好好收拾方不为一顿的样子? 肖在明又猛的想到在病房门口,陈心然知道自己发现了假货的身份时如释重负的模样…… 肖在明心中一动,冷厉的盯着方不为 “是你自做主张的对不对?” 方不为心中一虚“哪有?” “哪你告诉我,让假货冒充你是谁出的主意?” 方不为傻眼了。 谷振龙等人就站在门外,自己还能往谁的头上赖? 肖在明哪里还看不明白,腮帮子一鼓,顺手就是一巴掌。 方不为下意识的一低头,肖在明扇了个空。 “还敢躲?”肖在明忍牙切齿的跳了上去。 “噼里啪啦咚……哎哟……” 哎哟声是方不为发出来的。 “听这小子挨打,我怎么就这么解气呢?”陈超幸灾乐祸的笑道。 “活该!”谷振龙使劲的点了点头。 他发现憋在心中的一口气,终于吐出来了。 马春风暗暗的叹了一声。 方不为这次做的太过出格,谷振龙和陈超都被气的不轻。 对其他下属动辄打骂这一招,对方不为却不怎么管用,但要换成肖在明,效果就又不一样了。 两人情同父子,方不为就是再心坚如铁,也会内疚一下。 打了没几分钟,肖在明就打不动了,气喘嘘嘘的叉着腰,骂着方不为。 “这就完了?”陈超意犹未尽的说道,“肖在明身体也太虚了……” “你没上过手么?”谷振龙瞪眼问道,“这狗东西身体硬的跟石头似的,一巴掌扇上去,震得手都疼……肖在明能打这么长时间,已经算不错了……” “上阵杀敌也好,反谍肃奸也罢,这都是你的份内之事,我不怪你,但你不该把我们也蒙在鼓里……你知不知道,你舅妈都担心成了什么样?”肖在明厉声骂道。 方不为喏动了一下嘴唇,却没说出话来…… 站在家人的立场上,自己这一次确实做的有点过了。 “我问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 方不为知道舅舅问的是什么意思。 陈江夫妇还被蒙在鼓里,再任由林子这般闹腾下去,他和陈心然的事情不黄也得黄。 “缓一缓……”方不为喏喏的说道。 “缓到什么时候?” “缓个屁!”谷振龙忍不住了,一脚就踹开了门。 “你给老子个确切时间,你这欲擒故纵的把戏,准备玩到什么时候?” 肖在明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方不为。 就连谷振龙都在给方不为兜底? “不会太久!”方不为回道,“等林子安平安过渡,等接任赵金山的人出现,我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 “赵金山要走?”陈超猛的一惊,“为什么?” “连着两次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赵金山难辞其咎……”方不为回道。 “你要放他走?”马春风眯眼问道。 “怎么可能?”方不为失笑道,“不榨干他的最后一点价植,他想死都难!” 谷振龙只以为是肖在明还在的原因,所以方不为不好把话说透。 他又狐疑的问道“林子安已经成了这副模样,还怎么平安过渡?” “司令放心,赵金山不会老老实实像上级汇报的……”方不为回道。 “好,老子再信你一次!”谷振龙冷哼道。 第五四零章 绝望 “喝了它!”赵金山指着面前的半瓮汤。 吴雄战战兢兢的拿起了汤勺。 “放心,没下毒!”赵金山解释道。 赵金山要杀死自己,一颗子弹就够了,更没必要做这种保证。 吴雄给自己找着理由,咬着牙,闭着眼睛,喝下了第一口汤。 还挺好喝? 也没有异味。 等半瓮汤下肚,肚子都吃撑了,吴雄还好端端的坐在那里。 汤里没毒? 赵金山皱着眉头,沉默不语,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难道真的是自己下手过重,把林子安的脑袋撞出了问题? “先下去吧!”赵金山挥了挥手。 吴雄暗松了一口气,出了房间。 他刚一打开房门,又缩了回来。 “老板,金小姐来了!” 赵金山心里一颤。 “让她上四楼,我马上上去!” 吴雄应了一声,带着小田上了四楼。 “林子安疯了?” 小田的第一句话,就让赵金山猛的一震。 “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赵金山惊声问道。 “大蛇君,南京的内线名单,并非全都在你手上……”小田回道。 “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完全信任过我?”赵金山怒声问道。 小田冷笑一声,看白痴一般的看着赵金山“你不要转移话题,我在问你林子安是不是疯了!” “没有!”赵金山斩钉截铁的回道,“只是长期注射麻醉济,产生了一些后遗症,” 小田紧紧的盯着赵金山,赵金山丝毫不示弱,眼睛一眨不眨的和小田对视着。 “大蛇君,你想过没有,如果让支那政府知道他是近卫家子弟的身份,会产生何等严重的后果?”小田又问道。 那将成为民国政府指证日本政府向中国派遣间谍的铁证。 “不会的!”赵金山摇了摇头。 他还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 算计划彻底失败了,也要在林子安没暴露之前,想办法让他脱身。 这是赵金山离开医院时就做好的决定,也是他唯一的一条活路。 “收手吧,大蛇君!”小田叹道,“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现在必须要想办法,尽量减少损失……” 小田的脸上满是狠戾之色。 赵金山目眦欲裂,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你们想要干什么?” 小田没有说话,看了赵金山一眼,又低下了头。 铺天盖地的惧意袭遍了赵金山身上的每一个角落,他根本没办法控制,只能放任身体不停的颤抖 “林子安是帝国军人,如果死在敌人手里,那是他的荣幸,但要是死在自己人手里,不论你,还是我,都会成为帝国的耻辱……” 赵金山奋力嘶吼道。 “那也是他的荣幸!”小田没有抬头,动作极为自然的抬起了茶盅,送到了自己的嘴边。 “那谁来承受近卫家的怒火?”赵金山脸色苍白的问道。 “机关长阁下会替你求情!”小田又回道。 机关长…… 这等于绝了赵金山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 “呵呵呵……为什么会是我?”赵金山近似疯狂的笑道。 小田依旧没有说话。 “因为只有我才最合适?”赵金山咬牙道,“因为我怎么都是难逃一死?” “同妙阁下和佐木死的那一天,你就应该料到了自己最后的结局……你想戴罪立功,所以才一力坚持替换的计划,结果又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小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和有吉明阁下也有责任,但我们还要留下有用之身,继续为帝国效力……” 虚伪,卑鄙,无耻…… 赵金山直接笑出了眼泪。 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理想和坚持有多么的可笑。 “大蛇君,拜托了……”小田站起身来,深深的鞠了一躬。 赵金山恍若未闻,还在不停的笑着。 小田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拎着手包离开了房间。 他不怕赵金山不答应。 怎么都是一死,赵金山总要为还留在帝国的家人考虑一下。 赵金山的笑声渐渐的变成了嘶嚎,方不为一阵烦燥,关掉了系统。 特么的! 一群王八蛋,为个么就不能按剧本好好的往下演? 方不为还没意识到,第一个乱改剧本的就是他。 “来,走一个!”赵世锐举着酒杯,大声的嚷嚷着,“太他娘的解恨了,终于有人替老子出了一口恶气……” 郑世飞憋着笑,给方不为也递了一杯。 “想笑就笑,憋着多难受?”方不为摸了摸发青的眼眶,悠悠的说道。 “哈哈哈哈……”赵世锐放声狂笑起来。 方不为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笑吟吟的举起了酒杯“来,不醉不归……” 老子灌不死你! 方不为暗暗的咬着牙。 没半个小时,三个人醉倒了一对半,个个都跟烂泥似的。 “喝了一坛花雕而已,怎么醉成了这样?”几个警卫一个挨一个的往楼上送着三个醉鬼。 “谁知道呢?”另一个警卫回道。 正在执行任务,谁也没想着真喝,本来只想着解解馋,顺带气气方不为,赵世锐只拿了一坛酒过来。 但他哪知道,方不为被小田和赵金山勾起了火气,他和郑世飞却受了池鱼之灾。 赵金山已经完成了最好的使命,也该送他上路了。 深夜,万籁俱寂。 方不为翻出窗户,轻手轻脚的跳下了楼。 看两个游戈的警卫转过了墙角,方不为猫着腰,如同狸猫一般翻过了院墙,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半个小时以后,方不为出现在了丽华夜总会的楼下。 现在是凌晨三点,夜总会已经打烊,但楼上还有几间房亮着灯,并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叫声。 如燕语,如猿啼,如婴哭,如鹤唳…… 方不为叹为观止。 赵金山为了追求一个“奇”字,可谓是费煞了脑筋,连这个也能别出蹊径? 方不为听了听动静,看附静再没有异动,攀着楼角,悄无声息的上了楼顶。 赵金山就在四楼。 这一间芬兰浴另有乾坤,浴室当中还有暗室,原本是用来对付方不为的。 但方不为一直不上钩,赵金山便拿来当做他与小田接头的暗室。 第五四一章 自杀 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从来没有料到过,如他这般为帝国忠心耿耿,出生出死,到头来,却是被抛弃的下场? 赵金山穿着一件黑色的和服,半躺在榻榻米上,双眼盯着天花板,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日本民谣,穿着木屐的脚正在一下一下的踏着拍子。 唱了两句,赵金山停了下来,端起矮几上的酒杯,和着眼泪一饮而尽。 这是他最后的时光,天亮之后,他便要去执行他的最后一次任务毒死林子安。 随之而来的,便是十死无生的结局,而且很可能会死在自己人手上。 赵金山想起了白发苍苍的老父亲,想起了贤淑美貌的妻子,想起了离家时,还在牙牙学语的儿子…… 他已泪流满面。 “明知死到临头,却还能这般滋润?”房间里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赵金山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甚至无瑕去找声音的来源,更没时间去看到底是谁,身体猛的一个翻滚,够向了榻榻米一侧的手枪。 间谍就是间谍,反应能力果然超人一等。 方不为冷笑一声,右脚猛的一甩,一个黑点便飞了出去。 “啪”的一声,一只皮鞋丝毫不差的击中了手枪,手枪飞了出去,落到了五六米远的地方。 赵金山飞快的站了起来,又摸向墙边的一根绳子。 怕被人偷听,这间暗室经过特殊处理,不是一般的隔音,想要向外发出警示,只能用这根绳子连着的铃铛。 方不为没有阻止赵金山,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赵金山用力的拉了一把,绳子却随着他拉扯的动作,从墙缝里脱落了下来。 绳头的地方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是被人刚刚才割断的。 此人是有备而来。 他微微的一侧头,看到刚刚还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突然出现了两只脚,一只脚上还光着。 赵金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肃声问道,“阁下是谁?” 他边说边转着身,脚下暗暗的蓄着力,准备来一记猛虎扑食。 “才几天不见,金山兄就认不得我了?”方不为笑道。 刚刚弯下腰,准备扑上来的赵金山猛的一震,等他抬起头,看到方不为挂着浅笑看着他的脸时,竟然有一种见了鬼的感觉。 “你……你没死?”赵金山的双眼差一点就要暴出来的一样,其中满是惊骇之色。 “让金山兄失望了!”方不为浅浅一笑,脱掉了另一只皮鞋,盘腿坐到了矮几旁。 烧死在小楼里的,不是方不为? 他现在又出现在了这里…… 赵金山脸上没有了一丝血色,身体不停的颤抖着。 方不为有条不紊的摆弄着矮几上的茶具,倒了两杯清茶,往赵金山的面前推了一杯。 赵金山不敢置信一般的看着方不为,方不为从头到脚竟然都完好无损。 那天被他迷晕的绝对是方不为,但是他为什么还活着,身上连一点伤都没有? 方不为坐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金山很明白,在方不为面前,自己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赵世锐喝醉时说过,就连谷振龙的贴身警卫,以八敌一,都不是方不为的对手。 赵金山咬了咬牙,跪坐了下来,但对面前的那杯茶却视若不见。 “放心,杀你很简单,只需一刀而已!”方不为端起茶盅,轻轻的啜了一口。 “你什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赵金山颤声问道。 他什么都明白了。 方不为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里。 “抓到同妙和佐木的时候!”方不为回道。 是抓,而不是杀! 赵金山又开始抖了起来。 “他们……没死?” “嗯,活得挺好!”方不为回道,“谷司令天天都会陪他们聊天解闷……” 赵金山目眦欲裂,牙关刚刚咬下去,方不为的手就如闪电一般的伸了过来。 “喀嚓”一声,赵金山的下颌直接被卸开。 “啊……啊……”赵金山奋力的嘶喊着。 方不为冷笑一声,端起矮几上的茶杯,全部灌进了赵金山的嘴里。 想死? 哪有那么容易! …… 赵金山像个傻子一样的呆坐在地板上,口水流到嘴角,又滴落了下来,扯出了一根水线。 方不为盘坐在赵金山的对面,心中五味杂陈。 他万万没有想到,内奸竟然是自己身边最亲信的人? 他到底缺什么? 钱? 自己连发了几次横财,哪一次都没忘了手底下的亲信。 没让他们大富大贵,却足够让他们安顿家人老小,衣食无忧。 权? 自己步步高升,几个亲信也跟着水涨船高,不到一年,跟着升了好几级。 而且还不止这些。 自己现在是特务的中校股长,再往前一步,便会取代高思中,执掌行动科。 在宪兵司令部,自己已是上校参谋,而按照谷振龙的意思,是准备让他逐步减少特务处的业务,慢慢将重心转移到宪兵司令部。 宪兵团团长一职,就在向他招手。 方不为嘴上没提过,但心中早对几个手下的去处有了长远的规划。 但谁能想到,被他视为股肱的亲信,却当了汉奸? 方不为觉的,自己比现在的赵金山还要悲哀。 “他是怎么知道我和于二君一起回来的?”方不为又问道。 赵金山的眼睛稍稍的有了一丝光彩,却没有回答。 看来赵金山也不知道。 方不为又换了另一种说法“他在中央饭店认出了我?” 赵金山依然没有动静。 方不为又叹了一口气“既然该说的都说了,那就送你上路吧!” 他端起茶杯,又给赵金山灌了一杯茶。 这是防止极痛之下,赵金山会突然醒来,破坏了现场。 等了大概十分钟,药效发挥了作用,赵金山已到了濒临昏迷的程度。 方不为伸手一探,从裤角里抽出一把短刀。 肋差,又名怀剑。 方不为将短刀咬在嘴里,转到赵金山的身后,扶着他坐正,又摆好了姿势,然后将刀塞进了赵金山的手里,双手握着赵金山的两只手,对准上腹,用力的刺了下去。 “噗”的一声,一股血箭喷了出来。 赵金山嘴里发出一声闷哼。 方不为不为所动,又用力的往上斜拉。 按日本人的传统,本来是横切,但哪样死的太慢。 痛极之下,谁还能控制住手上的力道和方向? “伊呀……”赵金山痛的一声嘶喊。 血液如同流水一般,不停的往外淌,方不为甚至能听到流动的声音。 “嗬嗬……”赵金山的嘴里吐着血沫,嗓子里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咆哮声。 方不为松开了手,赵金山双手握着刀柄,栽倒在了地上。 看他抽搐了几下再不动了,方不为蹲了下来,探了探赵金山的鼻息。 “可惜了,没能让你如同妙一般,尝尝司令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方不为摇了摇头,合上了赵金山的双眼。 方不为站了起来,脱下外套,反反复复的擦着两只手上的血迹,然后又仔细的观察着暗室里有没有其他的痕迹。 指印,脚印,茶杯,水迹…… 等消除了所有的痕迹,方不为又戴上了手套,推开了矮几,掀开了下面的一个暗格。 里面是一部电话。 方不为拿起听筒,拨了几下转盘,对方刚一接通,他便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装出万分痛苦的模样,模仿着赵金山的声音“拜托了……” 对方连辩认身份的暗码都还没有敲完。 只说了这三个字,方不为顺手将话筒丢在了赵金山的身边,轻轻跨过赵金山的尸体,穿上了皮鞋,原路返回。 每走一步,他便用毛巾将地板上的脚印清理干净。 走出暗室的时候,他还仔仔细细的瞅了一遍。 如果这样都能让日本人看出痕迹来,那自己这特务也不用干了。 几分钟之后,方不为顺着原路攀下了楼,消失在了夜色里。 接到手下汇报的电话,小田心里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赵金山只说了一句“拜托了”便没了声息,电话再死活打不进去了。 不行,必须要去查看一下。 但日本领事馆,也不是那么好出的。 谁也不知道外面藏着多少盯梢的特务。 以往小田去找赵金山,至少要换乘三次交通工具,绕七八个弯子。 但如果赵金山真的出现意外呢? 小田咬了咬牙,飞快的奔出了房间。 他要去找有吉明请示。 …… 半个小时后,小田出现了在暗室里。 赵金山斜躺在血泊里,一只手还握着刀柄。 气血瞬间涌上了头顶,小田恨得咬牙切齿。 吴雄刚要进去扶起赵金山,被小田一把拦了下来。 “别动,先看看有无外人进出的痕迹!” 两人里里外外的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异常。 赵金山确实是自杀。 懦夫! 小田恨恨的骂了一句。 “现在怎么办?”吴雄请示道。 小田微微一沉吟,心中就有了决断。 “多扎几刀,不要让人看出伤口原有的痕迹,再找个僻静的巷子丢出去……”小田回道。 “是!”吴雄应了一声,蹲下身来,拨出了那柄短刀。 “换把刀!”小田又提醒道。 吴雄点了点头。 第五四二章 怀疑(求月票) 在有吉明和小田看来,赵金山自杀,并非突如其来,更非无迹可循。 从赵金山识破李明香是间谍的身份,从而猜到上级已决定替换他的那一刻开始,赵金山便一步步的滑向了无底的深渊。 同妙和佐木因他而死,岸田也因他而叛变,十数位内奸因他而暴露,赵金山早就想到了自己的结局。 他想戴罪立功,不惜提前发动了还未发展成熟的替换计划,最终导致了又一次即将失败的局面。 林子安泄密还是其次,关键是他近卫家子弟的身份。 近卫文磨既与军中少壮关系匪浅,又与西元寺公望这种老牌权贵极有渊源,在日本政府上层,无论是保守派,还是激进派,都对他十分看好,不出意外,他极有可能便是下一任首相的不二人选。 当然,反对他的人也大有人在。 可惜近卫文磨持身极正,既便是政敌,也没有能直接攻讦他的把柄。 但林子安的身份若是暴露,被南京政府当做遣责日本政府的借口的话,有很大的可能,也会成为近卫文磨的政敌用来攻击他的一把利剑。 听起来好像很幼稚,但事实就是如此。 就算马上会担任日本驻中国总领事馆的总领事有吉明,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更何况赵金山。 有吉明站在窗口,看来既将发白的东方,深深叹了一口气:“让李明香出动吧!” 小田稍稍的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嗨”了一声。 这已经有些不计代价的意味了。 …… 天还没亮的时候,赵金山的尸体出现在夜总会附近的一道巷子里,身上地上全都是血迹,手上,脸上还有搏斗过的痕迹。 一个不小心在青楼睡过了头,正愁的回家不知如何交待的浪荡子穿过了这道巷子,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赵金山。 “啊……” …… “砰砰砰……方长官!”门外传来警卫急促的喊声。 方不为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打开了门:“怎么了?” “司令让你马上接电话!”警卫回道。 应该是赵金山的死讯传出来了。 方不为瞅了瞅外面,天色刚刚发亮。 “好!”方不为应了一声。 他正准备下楼,看到旁边的门被砸的震天响,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王八蛋是怎么把门从里面插上的? 方不为狐疑的想道。 警卫的喊声响的跟打雷似的,里面还是没有回应。 不会出问题了吧? 方不为心里猛的一咯噔:“撞!” 警卫顿了一下,侧着身子,如同狗熊一般的撞开了门。 赵世锐光着屁股,正四仰八叉的趴在床上,睡的正香。 吓死老子了! 方不为暗舒了一口气。 他瞄了一眼赵世锐,又暗暗的讥笑了一声。 这王八蛋竟然还有裸睡的习惯? “赵处长,赵处长?”警卫使劲的摇了几下,根本不起作用。 “打!”方不为又说道。 警卫迟疑了一下,又咬了咬牙,狠狠的两巴掌扇到了赵世锐的脸上。 真要误了事,警卫也担不起责任。 “干……”赵世锐惊叫一声,一骨碌的翻了起来。 “谁打老子?”赵世锐摸了摸火辣辣的脸,怒声问道。 方不为站在门口举了举手。 狗屁! 离着七八米远呢。 赵世锐瞅了瞅眼前的警卫。 这些都是谷振龙亲自挑选的亲信,不是一个序列,警卫也不怎么憷他。 “赵处长,陈厅长命你率刑案好手,火速赶往龙蟠路……” “陈厅长?” 赵世锐还处在发懵的状态,“刚刚还不是在喝酒么,老子怎么上来的?” 方不为有些心惊。 这玩意这么厉害? 他给赵世锐和郑世飞下的药,还没有赵金山的十分之一多,赵世锐却还是失忆了? 不但忘了是怎么上来的,连怎么插的门,怎么脱的衣服都忘了。 赵世锐觉的身上有些发凉,低头一看,自己竟然是光着的? “谁把老子扒光了?”赵世锐飞快的扯起了被子,扫了一圈,又把目光定格在了方不为的脸上,大声怒吼道:“看什么看?” “小的跟牙签似的,还敢跟老子吹牛?” 方不为嗤笑了一声,施施然的出了门,下了楼。 “方不为,我干你大爷……” 方不为下去的时候,一个警卫就等在电话机旁,手里正拿着听筒。 方不为接过了话筒“喂”了一声。 “赵金山死了!”谷振龙肃声说道,“劫杀!” “什么?”方不为大惊失色道。 陈超和马春风也在谷振龙的旁边,听到方不为的这一声惊呼,都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不是你动的手脚?”谷振龙又疑声问道。 “怎么可能?”方不为急声说道,“这几天以来,卑职就没出过这个门!” “哦?”谷振龙回了一声,又问道,“警卫说你们昨晚上喝酒了,一坛花雕,就把你们三个人喝的人事不省了?”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他想不通,为什么赵金山一出事,谷振龙就会第一时间怀疑到自己的头上来? 一壶花雕喝倒仨,是昨晚上唯一的漏洞。 但不把这两个放倒也不行。 这两王八蛋从第一天开始,便形影不离的跟着自己,就算是晚上,也要轮换着定时查看自己在不在房间。 怀疑就怀疑吧,好在是自己人,只要不是日本人怀疑就行。 “确实醉的有些快!”方不为只能来个打死不认了。 方不为也没想到,谷振龙问了一句就再不追究了。 “让赵世锐带好手去,好好的查!”谷振龙又说道。 方不为刚想说自己也想跟着去看看,但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不用想,话只要一出口,保准挨骂。 “好的,卑职会提醒他!”方不为应道。 谷振龙再未追问,直接挂断了电话。 方不为暂时顾不上谷振龙会不会认定是自己干的,他在担心日本人是怎么布置的假现场。 别看这个年代技术落后,但要和一些老道的仵作相比,比如吕开山,不论是比眼力,还是比经验,自己和对方差的不是一丁半点。 打个比方,厉害的仵作鼻子一抽,就能闻出人血,猪血,鸡血的区别,后世有几个警察能够办到? 也就自己还知道知耻而后勇,努力好学之下,再加上系统这个做弊器,才勉勉强强的追了上来。 日本人一个疏忽,就有可能让这些好手看出破绽。 比如现场打斗的痕迹,还有现场血迹喷洒的方向和轨迹…… 他想要跟着赵世锐去一趟,也是这个意思。 不行,得提醒赵世锐一声。 赵世锐正骂骂咧咧的从楼上下来,一见方不为便暴跳如雷:“你个狗日的,老子的名声算是被你给毁了……” “没空夫跟你闹!”方不为斥了一句,又附在赵世锐的耳边说道:“赵金山死了,我怀疑是被日本人灭了口……” 赵世锐猛的一顿,表情就像是被冻在了脸上。 “日本人为什么要杀他?”赵世锐紧紧的盯着方不为。 “老子又不是日本人,哪能知道?”方不为翻了个白眼。 赵世锐狐疑的看着他:“老子在想,是不是你干的?” 方不为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老子又不是孙悟空,会七十二变?”方不为骂道,“难道守夜的警卫都是睁眼瞎?赵金山的夜总会里全都是死人?” 赵金山看了看方不为,又看了看旁边的警卫。 警卫摇了摇头,意思是方不为没有出去过。 “去了之后悠着点,不要查的太过了……”方不为又提醒道。 “谁的意思?”赵世锐顿时反应了过来,“你的?” 方不为咬了咬牙。 特么的,就没一个好对付的。 他只好重重的点了点头,装做理直气壮的样子:“我的……怎么,难道你还想找出赵金山被日本人杀了的线索?”方不为讥笑道。 “等老子查过再说!” 赵世锐一个字都不信,戴好了礼帽,又戴上了墨镜,带着两个警卫出了门。 邪了门了? 方不为暗暗的骂道:为什么哪一个都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来,难道自个脑门上写着“凶手”两个字? “你昨晚不会给我们下了药吧?”郑世飞懒洋洋的靠在栏杆上问道。 “放屁!”方不为不能忍了,“酒和菜都是你和赵世锐带回来的,老子能把药下到哪里?” 郑世飞的眼中全都是怀疑的神色,扫了一眼干净整洁的大厅,又问着警卫:“昨晚剩的酒菜扔了没有?” “还在大门后放着!”一个警卫摇头道。 “送到司令那里去,让他验验!”郑世飞交待道。 “脑子都被驴踢了?”方不为骂了一句,装做生气的样子上了楼。 都是老特务,平时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一到关键时刻,就会看出功底来。 方不为叹了一声,又暗暗冷笑。 老子哪里会那么蠢,留着把柄让你抓? 不然早被赵金山发现了。 药是下在酒杯里的。 …… 方不为也没想到,对于林子安这样的人物,日本人就能说杀就杀? 日本人决定的太过突然,方不为一时情急,哪里能找出十全十美办法? 想来想去,只能是两权相害取其轻,先瞒过日本人再说。 第五四三章 蹊跷 “我怎么越想越觉的是方不为干的?”谷振龙在房间转了好久之后才停了下来,冷笑着说道,“一坛花雕喝倒了仨……当老子是傻子?” 陈超疑惑道,“问题是他怎么跑出去的,又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赵金山约了出去? 用林子安的名义? 赵金山又不是白痴?” “可日本人根本没道理灭口!”马春风也说道,“最熟悉林子安,最有机会接近林子安的,也只有赵金山……” “老子也是这样想的!”谷振龙回道,“方不为经常会说一句话:谁最得利,谁就最有嫌疑,赵金山一死,了解林子安的关键人物便少了一个…… 我要是这狗东西,肯定会一个挨着一个的下手,把熟悉林子安的人全都杀了,再来个反间,暴露的风险也就极小了……” 陈超看看谷振龙,又看了看马春风,想了半天,竟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捉贼捉赃,捉奸拿双,证据呢?” “老子要有证据,还能坐在这里乱猜?”谷振龙冷笑道,“老子不抽死他才怪!” 马春风也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他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肯定,这事和方不为脱不了关系。 但奈何方不为奸滑无比,要是没有如山的铁证,打死他都不会承认的。 谷振龙也是基于这一点,才没有大肆追究。 “给他记上一条!”谷振龙冷笑一声,又指着马春风,“任务期间饮酒,视军纪如儿戏……老子完了再跟他算总账!” 陈超猛的张大了嘴。 谷振龙拿方不为没什么好办法,已准备用不讲理这一招了。 喝酒明明是赵世锐倡议的。 …… 赵金山怎么也是在南京城叫得上名号的人物,不可能说消失就消失。 再一个,谷振龙紧追着失火案不放,赵金山要是无故失踪了,说不定会引来特务部门的大力追查。 更有可能引到还躺在医院的林子安身上。 两权相害取其轻,小田只能伪造赵金山被抢劫杀死的假相。 日本人也不是白痴,自然会想怎么才能瞒过警察局的查案好手。 等第三警署的李登科带人赶到夜总会时,现场早已被人破坏了个七七八八。 刚一听到有人惊叫,吴雄就冲出了夜总会,装做情急的样子,把赵金山的尸体搬了回来。 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堆围观的人,更是将巷子里的现场踩了个一塌糊涂,等赵世锐赶到的时候,只能看到浮土下面的少许血迹。 赵世锐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站在赵金山的尸体前,恨得咬牙切齿。 “请金山兄放心,兄弟我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于法!”赵世锐装模做样的鞠了一躬。 吴雄连声感谢着赵世锐。 “金山兄的家人呢,什么时候到?”赵世锐问道。 “我已命人给天津发了电报,二老板最迟明天就到!”吴雄回道。 “好!”赵世锐沉痛的点了点头,“到了之后立马派人通知我!” 吴雄口中的二老板,赵金山也多次提到过,声称是他的亲弟弟,叫赵玉林。 赵金山只说赵玉林在东北和华北帮他打点生意,赵世锐和方不为都没有见过。 方不为也派人暗中调查过,确实有这么一号人,但知道他来历的少之又少。 这也与各特务机构在东北以及华北的渗透力量太过薄弱有关。 赵金山一死,这个人自然也该露面了。 李登科的人全被赶了出去,现场勘察的全是赵世锐的亲信。赵世锐哪都没去,只是盯着一个老仵作查看着赵金山身上的伤口。 足足看了半个小时,老仵作才站了起来松了一口气。 找到致死的原因了。 两人合作了不止一次,一看仵作的神情,赵世锐就知道有蹊跷。 “处长,有问题!”老仵作凑到赵世锐的耳边,低声说道。 “先拉回去!”赵世锐不动声色的说道。 看仵作指挥着几个徒弟搬动着尸体,吴雄立马拦在了中间:“赵处长,这是要做什么?” 赵金山猛的眯起了眼睛:“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查案!” “这……”吴雄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死者为大,是不是入土为安的好?” 赵世锐用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将吴雄上上下下的扫了三遍,看的吴雄遍体生寒。 “该死……该死,是我多嘴了!”吴雄在自己脸上轻轻的扇了两下。 “约束好手下!”赵世锐冷声警告道,“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离开南京!” 吴雄心中一颤。 赵世锐竟然怀疑是内部人做案? “好好好!”吴雄连连点着头。 “走!”赵世锐大手一挥,率先上了车。 赵金山的尸体被拉到了警察厅的停尸房。 赵世锐只带了老仵作一个人。 老仵作快速的解开了缠在尸体上的布条。 “被割了一刀,又刺了十八刀,”老仵作指着被扎的稀八烂的小腹和胸腔说道。 “嗯!”赵世锐点了点头。 “但被刺的十八刀,都是后来加上去的……” 赵世锐眼睛猛的一亮:“怎么说?” “刀口不一样!”仵作指着被割的伤口和被刺的伤口,“前者刃口窄而薄,后者刃口宽而厚……” 方不为用的是肋差,厉害的仵作凭刀口就有可能判断出来这是日本刀,所以小田才提醒吴雄换把刀。 吴雄情急之下,哪里去找刃口相似,却又看不出风格的刀具? 只能拿一把匕首凑数。 “致命的便是第一刀……”仵作又指着被刺的伤口中有些发黑的淤血,“等后面补刀的时候,人早已死了……” “为什么是割?”赵世锐疑惑的问道。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杀人一般都是捅,或是是砍,很少听过有用“割”的。 “有点像自杀……”仵作回道。 切腹? 赵世锐的脑子里猛的崩出了两个字。 怪不得前后所用的两把刀不一样。 但赵金山为什么要自杀? 林子安还躺在医院,赵金山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这根本说不通。 “只是有点像!”仵作回道,“这一刀先是扎进了肝,先后向上斜拉,切断了两根肋软骨,直接在心上割了个大口子……” 赵世锐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仵作。 第五四四章 分赃 根本不可能。 这是切,不是砍! 赵世锐再没有常识也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切不开肋骨。 仵作还以为赵世锐不信,两只撑开赵金山的胸腔,给他示意着被切断的两根肋骨。 肋骨被齐根切断,心脏上有一个一寸左右宽的大口子,张的跟小孩的嘴一般。 “你这自杀是迹像是怎么判断出来的?”赵世锐冷厉的盯着仵作。 仵作丝毫不惧,翻起了赵金山的两只手,指着袖口上的血迹:“两只手腕内侧的血迹呈喷洒状,说明出血的时候,正靠在伤口不远的位置,并不是捂在伤口上……” 仵作在自己的肚子上比划了一下,做了一个双手握刀往里捅的动作。 赵世锐一想就明白了。 “问题是,一个人的力气根本没有这么大,只凭切割的力量,根本切不断两根肋骨……”仵作又说道。 “说清楚!”赵世锐眉头一皱。 “至少也需要两人合力握刀……” 两人合力……两人合力? 赵世锐猛的想到了一个可能:日本人切腹,都会找人帮忙…… “这一刀切下去的时候,中间有没有停顿过?”赵世锐眯眼问道。 “没有!”仵作摇头到,“无比流畅,利顺至极……” “流畅至极?哈哈哈……”赵世锐猛的一阵狂笑。 要是换成方不为,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仵作只以为赵世锐不相信,也讪讪的笑了一声:“卑职也觉的有些匪夷所思……” “不,你说的很有道理!”赵世锐嘴角含着冷笑,拍了拍仵作的肩膀,“还有哪里有疑点?” “尸体被人挪动过,巷子不是第一现场!”仵作又说道。 “好!”赵世锐点了点头,“不要声张,等案子破了,我亲自给你请功!” 仵作高兴的应了一声。 赵世锐志得意满的出了停尸房,走不了几步,便会发出一声冷笑。 …… “自杀,怎么可能?”谷振龙看了看赵世锐交上了来的报告,不可思议的问道。 赵世锐没改一个字,不过将他和仵作的对话少写了一句。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就那句停顿与流畅至极的对话。 当然,猜测还有帮手这一点也被赵世锐大书特书。 日本人的切腹仪式,原本就会请一个见证人,在本人痛极无法继续时,就会由见证人帮忙结束痛苦。 有了这一句,谷振龙更不会怀疑。 赵世锐重重的点了点头:“致命伤便是切腹的那一刀,剩下的十八刀,都是人死很长时间后才补上去的……” “赵金山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陈超冷笑道。 “卑职哪能知道?” 赵世锐话音刚落,陈超的巴掌就上来了:“你个狗日的,是不是又和方不为串通好,来骗老子了?” 赵世锐摸着后脑勺,委屈的回道:“卑职哪里有这个胆子?赵金山的尸体还在停尸房呢……” 对啊,尸体还在,谅赵世锐也不敢撒谎。 “难道错怪方不为了?”陈超转而念叨了一句。 赵世锐暗暗的撇了撇嘴。 谷振龙紧紧的皱着眉头,努力的回忆着:“昨天肖在明来找方不为的时候,是怎么说林子安的?” “林子安无故发病,丑态不堪入目……”陈超回道。 “昨天早上的情景,你还记得没有?”谷振龙又问着马春风。 马春风眼睛一亮:“司令的意思是,林子安真的出问题了?” 谷振龙点了点头:“我昨天就觉的有问题……林子安不可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竟然敢在我们的面前唱日本民歌?” “林子安是被赵金山推下楼,才撞坏的脑袋……难道他是畏罪自杀?”陈超惊声问道。 “只凭这一点,还不至于让赵金山自杀!”谷振龙叹了一口气,“但了解的信息太少,不好推断!” “要不问问方不为?”陈超又道。 “嗯!”谷振龙应了一声,又把报告扔给了赵世锐,“拿回去让他看看!” 赵世锐偷偷的瞄了瞄谷振龙和陈超。 让真凶破案? 简直能笑掉大牙。 “还有,问问他,林子安很有可能真出了问题,他接下来怎么办?” “卑职记下了!”赵世锐回道。 …… “啪”的一声,赵世锐将卷宗扔到了方不为的面前,然后不停的冷笑。 “哼哼哼哼哼……” “猪肉吃多了?”方不为抬眼问道,又拆开了卷宗。 赵世锐没理方不为,先对郑世飞说道:“司令让你回去一趟!” 郑世飞点了点头,上楼换了身衣服,简单的做了一下伪装,从后门出了门。 “司令让他回去做什么?”方不为随口问道。 “厅长不怎么信我,总觉的我会和你狼狈为奸……”赵世锐回道。 说话的同时,赵世锐又往左右打量了一眼,看警卫离的远,才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了一张纸,塞到了方不为手里。 “什么东西?”方不为下意识的打开。 黄金一千两! 中央银行的本票! “脑子被驴踢了?”方不为把本票推了回去,惊疑不定的问道。 “拿着,别客气!”赵世锐压低了声音,喜笑颜开的说道,“托你的福,赵金山送我的钱,算是死无对证了……这一千两算是分赃了!” 方不为愣愣的看着赵世锐。 这王八蛋发现了什么? 赵世锐得意的一笑,又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当然,你也得承老子的人情!” “我承你个锤子?”方不为嘴里骂着,但手上的动作一点都不慢,飞快的打开卷宗,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除了切腹的那一刀,剩下的都和自己没关系,赵世锐是从哪里判断出来事情是自己干的? “放心,和你有关的痕迹,我都没往里面写!”赵世锐故做深沉的说道。 自己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自己还能不知道? 最有可能让人怀疑的,也就是一坛花雕喝醉了三个大汉这一点罢了。 这王八蛋在诈自己? 方不为冷笑一声,直接把本票拍在了赵世锐的怀里。 “少他妈诈唬老子,再跟你说一遍,赵金山的死和老子没关系!” “真不要?”赵世锐斜着眼睛问道。 方不为只是冷笑却不说话。 跟自己斗心眼,赵世锐还差点火候。 第五四五章 防范 看方不为不上当,赵世锐一点也不急,笑嘻嘻的折起了本票。 “还有送上门的钱不要的道理?” 看赵世锐洋洋自得的模样,方不为心中一动。 “你到底拿了赵金山多少钱?” 赵世锐极为潇洒的伸出了右手,摊开了五根手指。 方不为惊的张大了嘴…… 这狗日的上次还跟自己说只有两千两,赵金山一死,就翻了一倍都不止? 这才是狗胆包天啊? 方不为呆呆的看着赵世锐。 “放心,老子知道分寸!”赵世锐解释道,“伤天害理,卖国求荣的事老子还干不出来……” 这一点,方不为还是信得过赵世锐的。 “想反悔,还来得及!”赵世锐晃了晃折成一小块的本票。 “老子还能缺你这一点?” 方不为叽笑了一声,双手一背,就往楼上走。 赵世锐无奈的摇了摇头。 让方不为收钱,比让方不为从口袋里往外掏钱还难。 “司令还让我问你,林子安可能真出问题了,接下了怎么办?”赵世锐又喊道。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 几位长官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现在不是自己该怎么办的问题,而是要防备日本人接下来会怎么办。 陈心然一家被林子安有意气跑了,近期不会再去医院。肖在明也是老江湖,自然知道怎么在林子安面前演戏,其他家人还不知道内情,暂时不用担心。 “问你个问题。”方不为转过身来,看着赵世锐,“假如林子安真疯了,你要是日本人,你会怎么处置林子安?” “废话,有价值就救,没价值就杀……都疯了还能指望他保密?” 话刚一出口,赵世锐倒把自己吓了一大跳:“日本人要灭口?” 方不为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赵世锐慢慢的回过了味来:“是不是赵金山要杀林子安,你才提前动的手?” 方不为翻了个白眼:“再说一遍,赵金山的死和老子没关系!” 赵世锐“呵呵”两声,转身就出了门。 方不为这一笑,他就知道自己该去干什么了。 赵金山死了,怎么都得让医院里的“方不为”也知道。 再一个,自己都能想到的问题,日本人没道理想不到。 林子安危险了。 …… 林子安整整一夜未合眼。 他拉着肖在和,一遍又一遍的询问着自己精神失常的时候,做过些什么。 唱歌,发疯,呓语…… 自己竟然在谷振龙,马春风面前唱起了关东军军歌? 还念叨着李明香的名字,做出的那般露骨的动作? 为什么自己一丁点都想不起来? 只感觉像是睡了一觉一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真如医生所说,自己脑部受了重创,伤到了在大脑神经? 下一回,自己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整整一夜,林子安的身上就没有干爽过,一股一股的冷汗直往外冒。 接下来怎么办? 逃! 赵金山为什么还不来? 林子安望眼欲穿,没等来赵金山,只等来了赵世锐。 肖在和虽然不是太着调,但该有眼色的时候自然会有。他一看赵世锐眉头紧锁,一脸悲容的模样,就知道两人有事要谈,打了声招呼之后,肖在和便找了个借口出了病房。 “金山兄死了!”赵世锐直接了当的说道。 “什么?”林子安脸色一变,直接坐了起来。 “初步调查,是凶手临时起意,夺财害命……”赵世锐大概讲了一遍经过。 林子安的手不受控制的颤了起来。 赵金山是什么样的人物,林子安比赵世锐清楚好几倍。 只要出行,身边必定会带护卫,而且枪不离身。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劫杀? 到底是被谁干的? 林子安惊慌失措的瞅了瞅赵世锐,赵世锐的神情很正常。 不会是南京的特务,不然自己现在肯定是在大牢中。 自己人? 林子安猛的打了个冷战。 看着林子安惊魂不定的神情,赵世锐暗暗的冷笑一声。 比起方不为,林子安的定力差的太远了。 “就是给你说一声!”赵世锐说道,“他家人明天就到南京……凶手肯定要查,后事也要办……都有人帮着操办,你好好养病就是了……” 林子安机械的点了点头。 等赵世锐出了病房,发现负责护卫林子安的警卫多了一倍。 主要负责人已换成了一个生面孔,看冯家山所站的位置,明显已变换成了协助的角色。 “哪来的?”赵世锐捅了捅冯家山。 他离开指挥部的时候,就给马春风打了电话,说了方不为的猜测,马春风当时就说会加派人手。 但这几个明显不像是特务处的人。 “处长刚刚派来的!”冯家山也有些纳闷,“没在本部见过啊!” 多出来的这四个人,身上剽悍的气息明显要比冯家山的手下浓烈的多。 赵世锐细细的瞅了瞅。 宪兵侍卫团? 这明显是方不为的手笔。 也不知道他怎么说动的谷司令。 “听命行事就行了!”赵世锐拍了拍冯家山的肩膀。 冯家山点了点头,又不放心的问道:“方长官什么时候会好?” “快了!”赵世锐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大步离开了医院。 冯家山看了看那四个新加的警卫,又看了看虚掩着门的病房。 自己竟然连贴身保护方长官的资格都没有了? …… 肖在明同样一夜未眠。 房间里烟雾腾腾,全是他和陈江不停的抽烟散发出来的烟雾。 陈心然用一条毛巾沾了水,捂在口鼻上,当做防烟面具。 但谁都顾不上是不是呛到了她,该抽的还是继续抽。 “这么说来,都是假的?”陈心摁灭了烟头,又重新点了一根。 “嗯!”肖在明重重的点了点头。 “意思是你也早就知道?”陈江又问着陈心然。 陈心然转了转眼珠。 “砰!”陈江一掌拍在桌子上,“你连你爹都骗?” “爸,医院里有奸细!”陈心然解释道。 “不敢告诉你妈和你姑姑,至少提醒我和你爸一声啊?”肖在明怒道,“怎么说也是老江湖,演戏谁不会?” 陈心然委屈的撇了撇嘴。 第五四六章 暗查 陈心然都快恨死方不为了。 撒了一次谎不够,还要撒第二次? 肖在明告诉陈江,方不为昨天之所以那般无理,全都是在演戏,故意做给奸细看的。 至于床上躺的不是方不为的真相,是打死都不能让陈江知道的。 陈心然还能怎么办,只能跟着肖在明一起蒙骗自己的老爹。 “大哥,确实事出有因,还请你多多担待!”肖在明说道。 他说的是方不为在医院大骂他们一家三口的事情。 “这倒无妨,我能理解!”陈江摆了摆手,“问题是,他这戏要演到什么时候?” “用不了多长时间!”肖在明给陈江宽着心,“至多也就是等他头上的伤好为止……” 谷振龙给的期限是开春以后,方不为答应的也贼快。 但肖在明很怀疑。 方不为现在是越来越滑头了。 好在陈江再未追问,这件事算是糊弄过去了。 “熬了一夜,你也回去休息吧!”陈江揉了揉眉心,对肖在明说道。 肖在明点了点头,又看了陈心然一眼。 陈心然眨了眨眼睛,意思是她明白怎么做。 等肖在明出门,父女二人开始促膝长谈。 肖在明咬了咬牙。 他恨不得找到方不为,再暴捶一顿。 …… 方不为坐在大厅里,饶有兴趣的听着赵世锐说着案件侦办的经过。 敲山震虎,打草惊蛇! 早上赵世锐的一句恫吓之言,竟然让日本人自乱了陈脚。 吴雄跑了!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失踪了。 方不为的和赵世锐都认为,吴雄应该是被灭口了。 正午时分,赵金山的会计跑去警察局报案,称他被人打晕,等醒来后,保险柜被人撬开,其中还未来得及上交的营业款悉数被盗。 再一查,吴雄便不见了,并且从他的办公室里搜到了一把匕首,也与赵金山身上的刀口相吻合,匕首上还留有未擦拭干净的血迹…… 意外劫杀变成了亲信反噬! “就这样糊弄过去了?”赵世锐牙疼般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怪物似的看着方不为 “日本人脑子被驴踢了,争着抢着给你找背锅的?” “你懂个屁?”方不为将卷宗扔给赵世锐,“日本人这是生怕你追着不放,一个不小心,再挖出其他的线索来!” “他娘的,到你手里,日本人怎么比猪还蠢,换成老子,却比猴还精?” “别发牢骚了,你待会就发通缉令,全城搜捕吴雄!” 赵世锐点了点头。 抓是肯定抓不到了,但样子得摆出来。 把吴雄扔出来顶罪,和日本人误以为赵金山自杀,却不敢公布真相,更不敢让他突然失踪是同样的道理。 赵金山不是阿猫阿狗,不但有赵世锐这般背景深厚的朋友,更有赵世锐居中牵线,联络了一大批位不高却权重的关键人物,组建了以贩运走私紧俏物品为敛财手段的利益团体。 给不出个合理的理由,谁都不会答应。 “还有,乘着这个机会,把走私的生意收回来!”方不为又说道。 “为什么不直接断了?”赵世锐问道。 知道了赵金山间谍的身份之后,赵世锐就反应过来了。 拉拢是真,做生意也不假。 赵金山在南京及上海收集紧俏物资,更或是管制品,十之八九,全都会运到华北和东北,成了华北驻屯军和关东军的战备物资。 好在框架刚刚搭建起来,各路关系才刚刚疏通好,还没来得及正式运营。 “怎么断?”方不为反问道,“告诉合伙人,赵金山是日谍份子?” 赵世锐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赵金山的身份还是绝密,就算对外公布,也要把林子安处理好之后再说。 既然不能让人知道赵金山日谍的身份,那货运和走私生意就不能停,不然肯定会让人起疑。 要货源有货源,要渠道有渠道,下家更不用愁。 哪家地方军阀见了这些紧俏品不眼红? 等于赵金山全把路子趟平了,现在只需躺着数钱就可以了。 给不出个充足的理由,合伙人就先不会答应。 “日本人能答应?”赵世锐问道。 “会答应的!”方不为冷笑了一声,拿出了一张纸条递给了赵世锐,“查一查这上面的几个人……” 赵世锐扫了一眼,发现全都是货运,交通,以及稽查部门的几个关键人物。 而且全是赵世锐近期才替赵金山引荐过的。 “内奸?”赵世锐惊问道。 这才接触了几次,这些人就叛变了? “有可能!”方不为模棱两可的回道,“但尽量不要查到这一方面!” 赵世锐深深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不用猜,绝对是从赵金山那里逼问出来的。 赵金山一死,这几个内奸再一倒,加上赵世锐这个关键人物的反戈一击,日本人等于完全失去了对货运路线直接的掌控。 空有一家公司,货运不出去有什么用? “明天见了那个赵玉林,你直接提出来,价码由他开!”方不为回道。 “钱从哪里来?”赵世锐又问道。 就算对方不狮子大开口,也不是几千上万两黄金能够拿得下来的。 “只要他敢要,老子就敢给?”方不为冷笑道。 赵世锐诧异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方不为能有多少钱? 看方不为笃定的模样,赵世锐猛的想到了于二君。 怎么把这尊财神给忘了? 这干丈人真没白认! 赵世锐也没细问接下来的步骤,先办事情谈成再说也不迟。 他把纸条装进了怀里,又冲方不为抱了抱拳。 “哥哥承你这个人情!” 方不为等于是又一次把到手的功劳让了出去。 “带上高思中!”方不为提醒道。 “放心,我现在就去找马春风!”赵世锐意会的点了点头。 “另外帮我一个忙!”方不为状似随意的说道,“查这几个人的时候,派个亲信,顺带帮我查一查叶兴中和冯家山家人的情况……” 赵世锐悚然一惊,惊恐的看着方不为“这两个……也出问题了?” “防患于未然罢了!”方不为回道,“他们要有问题,我还敢让冯家山守在医院,敢让叶兴中守在酒店?” “吓死老子了!”赵世锐猛的松了一口气。 “记得保密!”方不为又咛嘱了一句。 第五四七章 沆瀣一气(求月票) 别看赵世锐不管是职级,还是军阶都要比马春风高,但在马春风面前,他还真挺不直腰杆子。 他这官职是怎么来的,他自己最清楚。 包括知悉内情的各级长官,也渐渐已将特务处与特工总部相提并论了。 方不为的连番立功,再加上外派区站组也多有建树,这段时间的特务处不是一般的风光。 再一个,兼并了邓有仪的调查科之后,特务处力量骤增,直逼党调处和特工总部,马春风的话语权也涨了不少。 “方不为让你查案子,调高思中过去做什么?”马春风狐疑的问道。 “还能干什么?自然是给你特务处分功劳,顺带拉高思中这个倒霉蛋一把!”赵世锐回道。 马春风总觉的哪里不对。 这个节骨眼上,方不为却让赵世锐查贪腐? 肃谍股确实有这个权限,但这是拿来在关键时候做借口,当挡箭牌的,方不为也不会蠢到本末倒置。 “查谁?”马春风又问道。 赵世锐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几个目标人物的姓名。 方不为让他来的意思,就是要拉上特务处一起分功劳,顺便给马春风暗示一下。 马春风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当时赵世锐给赵金山引荐这些人的时候,赵世锐还被方不为蒙在鼓里呢。 但马春风和方不为都一清二楚,都道每一个人都是谁。 早不出线索,晚不出线索,偏偏赵金山一死,线索就出来了,而且还精准无比,指名道姓? 只可能是方不为从赵金山嘴里逼问出来的。 “你早上还不是说赵金山是自杀吗?”马春风惊声问道。 “你喊什么喊?”赵世锐低吼道,“让司令听见你才开心是不是?” “一丘之貉!”马春风冷笑了一声。 陈超真没说错,这两个王八蛋果然已经狼狈为奸了。 方不为的狗胆也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明目张胆的糊弄谷振龙和陈超? “你以为司令和厅长都是傻子?”马春风冷笑道,“你一边一动,他们那边就会起疑,联想不到方不为的头上才怪?” “你以为方不为让我来找你的用意何在?”赵世锐回道,“高思中就是打掩护的……” “想让我也和你们沆瀣一气?”马春风冷笑道,“方不为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我会替你们隐瞒?” “你连自个手下亲信都不相信?”赵世锐瞪了马春风一眼。 “这狗东西连谷司令都敢骗!”马春风嗤笑道。 赵世锐猛的一噎,竟然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就是被坑的最多的那一个。 “算了,不吊你胃口了!”赵世锐正色的说道,“方不为让我出面把赵金山的货运公司买下来,生意照做……他让我给你通个气,到时会给你留半成的份子……” “嘶……”马春风牙疼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说他狗胆包天都是小看他了……他竟然想从日本人的嘴里拨牙?” “他什么时候打过没把握的仗?”赵世锐反问道,“赵金山死了,我再一反水,这几个内奸再一倒,这条线也就等于废了一大半,再来个软硬兼施,日本人自然就认为这条线成了鸡肋,还不如顺水推舟,留个掺沙子的机会……” 赵世锐说完,马春风又沉吟了好几分钟,越想越觉的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一成!”马春风竖起了一根手指。 “我干你娘,你也真敢想?”赵世锐惊道,“司令和厅长也才半成而已……” “不用给我私人!”马春风又说道,“留做特务处的备用经费……” 赵世锐猛的一愣,又由衷的伸了个大拇指:“老子确实不如你!” 不用想,方不为铁定会答应,说不定还会把自己的那一份也让出来。 “还有,他让我提醒你,李明香可能要来特务处!”赵世锐又说道。 李明香来特务处,自然是想接近林子安。 “不是没什么关系了么?”马春风疑惑道,“李明香用什么名义找上门来?” “方不为没说,但李明香肯定有合适的借口……” “他还说过什么没有?”马春风点了点头,又不动声色的问道。 这才是他最为关心的问题。 赵世锐想起了方不为让他暗中调查冯家山和叶兴中的事情。 “没有!”赵世锐很自然的摇了摇头。 话一出口,马春风就知道自己白问了。 特务处有内奸的事情,方不为绝对不会告诉赵世锐? 但要是有线索,更或是问出来的话,方不为应该会有所行动才对。 看来得当面问问他。 马春风暗暗的想道。 …… “卑职确实还没有查到线索!”方不为一副诚肯老实的表情。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但马春风哪里会信,只是冷冷的盯着他。 “处长放心,这么大的事情,卑职哪里敢瞒你?”方不为又保证道。 “高思中?”马春风冷不丁的说道。 他第一个念头是要想,是不是这个内奸和方不为关系莫逆,他想要包庇。 方不为吓了一跳。 高思中这个倒霉蛋够倒霉的了,让他跟着赵世锐查那几个内奸,也是想拉他一把。 别马春风一个生疑,给误伤了。 “他要出问题,卑职哪里敢让他跟着赵世锐查案?”方不为解释道。 邢明生,叶兴中,冯家山? 马春风的脑子里又闪过了几个名字。 能让方不为极为维护的,也就这几个了,但想想都不可能。 冯家山在医院,邢明生和叶兴中都在中央大饭店。 邢明生率队,正配合宪兵侍卫队负责于二君的保卫,叶兴中则在保护方不为的家人。 全都在执行极其关键的任务,要有问题,方不为不会视而不见。 不是包庇? 那到底是方不为已经知道是谁,但因为林子安的关系不想打草惊蛇,惊动了日本人,还是真的没查出来? “处长放心,内奸会自动跳出来的!”方不为说道。 “怎么说?”马春风问道。 “李明香的主要目的是要灭口,只要将李明香应付过去,日本人无人可派,只能让内奸动手……”方不为回道。 第五四八章 货运公司 又是这套说辞? 马春风看着方不为,冷冷的笑了一声。 方不为就是拿这样的借口糊弄谷振龙的。 他告诉谷振龙,内部关键位置还有内奸,但具体是谁,连赵金山和林子安都不知道。 而内奸的具体作用,便是要为替换成功的林子安保驾护航。 所以方不为才想要利用林子安,先把内奸查出来。 以方不为现在的身份,能起到保驾护航的作用的人物,地位得有多高? 所以就连谷振龙也不得不慎重对待,半信半疑的把方不为从大牢里放了出来。 但马春风一个字都不信。 方不为这明显就是没死心。 “你好自为之……”马春风又警告了一句。 站在客观的立场上,他其实还是比较赞同方不为李代桃僵的计划的。 只要将危险控制在可控的范围之内,适当的时候,也是能赌一把的。 好坏都不会有大的损失。 方不为只要不离开南京,就不会有大的风险,完全可以冒充成林子安,不断的引大鱼上钩。 马春风又问起了货运公司的事情。 赵世锐说的太笼统,马春风也是听了个一知半解。 马春风不是担心他要的那一成份额。 方不为知道轻重,肯定会向着特务处,不会不答应。马春风是在担心,方不为能不能找到强有力的后盾。 还有,他想知道方不为的用意何在。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句话放在方不为身上非常的合适。 他从来不乱伸手,更不会拿不该拿的钱,甚至送上门来的,都不一定会收。 而且还不迂腐,更不是一般的奸滑。 这种看似有些矛盾的品质放在民国这个年代,就跟群星中的那轮皓月一般。 所以马春风断定,方不为买赵金山公司,绝对不会是为了赚钱。也不单只是为了稳住日本人。 “我想乘机探探满铁的底……”方不为沉吟的好久才说道。 也就是马春风,要是其他人问起来,比如谷振龙,方不为打死都不会说的。 马春风猛的一愣,不敢置信的看着方不为:“你想利用林子安和近卫中和的关系?” 方不为犹豫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马春风摇了摇了头,一脸惊容的说道:“你知不知道满铁公司有多大?”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他熟知历史,怎么可能不清楚? 后世的那些声称跨国集团,商业帝国之类的公司,在满铁公司面前,就好比一根毛和一头牛的区别。 日本全面入侵中国的同时,还多线作战,跟英国人打,老毛子打,跟美国人打…… 是谁给他的勇气? 是满铁公司。 “卑职没奢望能让满铁伤筋动骨,但能咬一口是一口,蚁多还能咬死象……” 马春风盯着方不为看了好久,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劝方不为了。 马春风认为,骂方不为痴心妄想,异想天开,都是在夸他。 “你保证过,不会离开南京……”马春风警告道。 “处长放心,就算卑职有胆子违抗军令,你和司令不派人,我也是光棍一条啊……”方不为苦笑道。 马春风转念一想,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方不为没有三头六臂,凭他一个人,还能翻起多大的浪花来? “知道就好!”马春风心中大定。 “满铁的事不急,但这货运公司完全可以接过来……赵金山一死,就是最好的机会……”马春风又说道,“但只凭你和赵世锐,既便再加上我,这事也办不起来……除非像赵金山那般直接用钱砸!” 马春风真是穷怕了,一听有来钱的路子就不想放过。 他现在担心的不是货源和销路,而是担心方不为怎么搞定各地方大大小小的缉私部门? 抗战前后,国民政府数量最多,权柄最大的职能机构,缉私处绝对能排进前三。 谷振龙,陈超,陈祖燕,马春风,赵世锐,都兼有各部门缉私处长一职,可见国民政府和委员长对缉私的重视。 只要是县级以上,就会有缉私队,有番号的部队,团级以上就会设缉查营,还有各个军事和行政部门,都有缉私处。…… 交通,财政,实业,电邮,特务等等等等…… 这其中的利益关系相当复杂,凭方不为和赵世锐,根本玩不转。 赵金山可以不计盈亏的拿钱砸,但方不为却不能这么干。 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靠山才行。 “司令和厅长你是别想了……”马春风提醒道。 这两人地位高,份量重,人面也广,只要有一个出面,就能替方不为撑腰。 但谷振龙生于巨富之家,对钱财不是很热衷,再加上他对方不为的期望太高,肯定不愿意方不为舍本追末,放着正事不干,跑去搞货运走私。 陈超为谷振龙马首是瞻,谷振龙不同意,他也肯定不会松口。 “卑职想央求一下陈部长……”方不为回道。 “他不缺钱,也不爱钱……”刚说了半句,马春风猛的反应了过来:“陈朋?” 方不为心里一跳。 马春风的反应怎么这么快? “没这么复杂,卑职就是想让陈部长帮忙站个台而已,他应该不会拒绝……” “哼哼哼……”马春风盯着方不为,发出一连串的冷笑。 陈朋虽然没救出来,但陈祖燕却欠了方不为不小的人情,就从这一点出发,陈祖燕也肯定不会拒绝。 但方不为做事,什么时候被动的让别人还过人情? 只要他能假冒成林子安,和近卫中和搭上关系,查陈朋的下落自然也成了顺手擒来之事。 等于陈祖燕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马春风猜到归猜到,但不会说破。 陈祖燕和方不为的关系越好,对特务处的好处就越多。 从方不为上次受伤之后,陈祖燕罕见的再没有找过特务处的麻烦,自然是也是看在方不为面子上的原因。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直接说!”马春风又说道。 他也没那么厚的脸皮,光等着分钱去不出力。 “卑职明白,谢谢处长……”方不为应了一声。 第五四九章 李明香(求月票) “赵金山之死……算了,不问了!”马春风叹了一口气。 就算问了,方不为也不会承认。 “有没有问到有关安良叛变的线索?”马春风又问道。 “赵金山只负责南京方面的事务,接触不到华北方面的情报……”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后又道:“但可以肯定,安知容暂时还没有问题!” “现在没问题,不代表一直不会出问题……”马春风冷哼道,“你不让我调动安知容,说要等李明香,那李明香什么时候来?” “快了,就这两天!”方不为回道。 “你准备怎么处理?”马春风又问道。 “卑职也在为难!”方不为回道,“既不能留,又不好杀!” 赵金山死了,国内对林子安最为熟悉的人,便只剩李明香和小田了。 但这两个人都不好杀。 一个不谨,就会弄巧成拙。 若暂时放过李明香,方不为又不甘心。 怕顶替之后,被李明香识破只是一方面,关键是这女人身份敏感不说,心机还不是一般的深沉,一旦放虎归山,就有可能引出后患来。 打个比方,如果她要引诱那一个关键人物,不上钩的没几个。 比如类似于赵世锐这样的。 方不为在等最合适的时机,最好能一并解决。 “没有万全之策,就不要急着动手!”马春风又提醒道,“这个女人身份太敏感,先不管是怎么死的,只要一死,不光日本人会生疑,她的那些影迷,就不会善罢干休……” 方不为点了点头。 …… 李明香终于出现了! 算算时间,离李明香灌醉方不为,想要拍照那天起,到现在已快三个月了。 她对外声称,这三个月是回东北老家探亲了。然后一直躲在日本领事馆,准备伺机而动。 方不为一直在等着她出现。 见过林子安以后,李明香的死期也就到了。 …… 赵世锐也没想到,还真让方不为给说准了。 李明香先去了特务处找了安知容,又见了马春风。最后又找到了他这里来了。 今天初四,正好轮到赵世锐在警察厅值班,马春风的电话打过没多久,李明香就来了。 自从知道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之后,赵世锐的那点旖旎早飞到九宵云外去了。 方不为评价李明香的时候,甚至拿陈心然相提并论,这不得不让赵世锐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连续几个月不见太阳,李明香的肤色透着丝丝苍白,再加上没有化妆,看起来很是憔悴。 但再看她的脸蛋和体形,好像又胖了一点的样子。 “李小姐!”赵世锐非常有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看赵世锐对自己的态度很是疏远,李明香只以为是方不为的原因。 两人怎么说也是结义兄弟,自己和方不为不清不楚,赵世锐肯定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对自己大献殷勤。 “赵处长,听说……他受伤了……”只说了半句,李明香已是泣不成声,“我想见他,但我不知道他在哪,也不知道该你找谁……” 赵世锐直愣愣的看着李明香。 她和方不为的过结早就通过赵金山解决了,李明香也登报澄清了,那她是基于那种理由,做出了一副自家男人快要死了的模样出来的? 方不为交待过,如果李明香找林子安,肯定会有充足的理由,让他假意推托一下,直接带李明香去医院就可以。 不要管她是什么借口,也不要管李明香和林子安会说什么? 但赵世锐还是很好奇。 “李小姐,这不太好办啊……你也知道不为之前对你的态度……”赵金山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而且不为的家人都在……” 李明香敢带这副样子去医院,就不怕被陈心然几巴掌扇出来? “赵处长,我……我怀孕了,孩子是他的……” 赵世锐脑子一懵,两颗眼珠子不受控制的使劲往外突。 竟然是这样的理由? 真的假的? 这事不好办了…… “我没其它的意思……”李明香抹了一把眼泪,“我就想单独问他一句,孩子怎么办……” 赵世锐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口水。 方不为知不知道? 看赵世锐又是震惊,又是疑惑,李明香暗暗的冷笑了一声。 “你……我……他……算了,我带你去!”赵世锐结巴了半天,也没问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么头疼的事情,就交给方不为自己去处理吧。 “这样,为避免和不为的家人发生冲突,你还是先换身衣裳吧,不然我不好带你去……”赵世锐说道…… 一个小时以后,赵世锐带着一位身材高挑,容貌美艳的女警进了医院大厅。 灰黑色的制服,里面还套着夹袄和棉裤,但硬是让李明香穿出了妖娆的感觉。 这女人要不是间谍有多好? 赵世锐暗暗的摇了摇头。 上了二楼,李明香先是打量了一遍地形。 林子安的病房安排在二楼的最南端,除了一扇进出的门,再没有任何出口,包括窗户都是封死的。 门口站着五个大汉,其中一个李明香见过照片,是方不为的亲信之一冯家山。 虽然穿着便装,但看几个大汉腰里鼓鼓囊囊,藏着肯定不止手枪这一种武器。 偷袭,强攻都不可能,那就只剩下毒这一条路了。 李明香不动声色的捋了捋手腕上的墨玉手镯。 “赵处长!”冯家山上来打了声招呼,又狐疑的看了看赵世锐身后的李明香。 “失火案有了一些线索,我过来问问不为,看他是不是能想起一些什么!”赵世锐回道。 冯家山点了点头,让开了位置。 李明感觉有一道目光不断在她的身上打量,像是一把利剑一般。 是一个相貌普普通通的警卫,就堵在门口。赵世锐都走到他的面前了,他还没有要让路的意思。 “有什么问题?”赵世锐眉毛一挑。 “没有!”警卫扫了李明香一眼,让开了位置。 赵世锐冷哼了一声,按下了门把手。 要不是方不为提前交待了一声,李明香哪里能进得了病房。 林子安身上大部分的纱布都已被拆了,露着深一块浅一块的皮肤。 看着有点嗝人胃口,但伤的并不厉害。 当时看着危险,其实火刚着起来,就被赵金山给扑灭了,灼伤的地方不多,大部分地方只是褪了一层皮。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有谷振龙在,医院也不敢待慢,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方不为甚至多方打听,给林子安找来了传说中的玉红生肌膏。 等不了几天,林子安就会重新变成一位白净的美男子。 看着日渐恢复的伤口,林子安恨不得再点把火,再烧一次。 他感觉哪怕是上战场拼刺刀时,都没有现在这般让他惊恐不安过。 这段时间以来,林子安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刚开始,害怕自己发病,林子安的精神无时无刻不在紧绷,甚至连觉都不敢睡。 不管他如何央求,怎么恫吓,医生都拒绝给他注射镇定济。 开什么玩笑。 自从林子安被确疹为精神失常,并产生记忆障碍之后,上一位主治医生就从人间蒸发了。 谁也不知道去哪了,警察也没有查出来。 现在哪个还敢给林子安再胡乱开药? 实在困的不行,林子安才会眯一会,但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再次吓醒。 最后肖在和实在看不下去了,给他偷偷带了一瓶酒,林子安才算是睡了个好觉。 这一喝,便上了瘾。 每晚餐觉之前,林子安至少要喝半斤高粱烧。 肖在和也不是一般的不着调,竟然天三都偷着给他带进来。 喝过这一次酒以后,林子安惊奇的发现,自己精神失常的病症竟然好了? 再没有发过疯,也没有说过胡话。 但新的问题又来了。 身上的灼伤一天一个样。 已经完好的地方皮肤粉嫩异常,像是婴儿的脸一般。 计划是新伤要盖住老伤,但现在别说伤疤,连颗痣点都没有。 林子安既不敢问,也不敢说,每天提心吊胆,生怕被人看出破绽。 好在除了肖在和和赵世锐,其它人都没怎么来过。 这两天陈心然一家都没有出现过。肖在明也只是每天过来一趟,看一眼,问两句,便会急匆匆的离去,好像有忙不完的事情 其实他是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被林子安看出来。 一见林子安,肖在明就有捅两刀的心思。 要不是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现在方不为和陈心然,应该已经筹办婚事了。 门被推开,林子安先看到的是赵世锐。 当笑容刚刚挤到脸上,林子安又看到了赵世锐身后的李明香。 像是冻住了一样,林子安定定的看着李明香,连嘴唇都哆嗦了两下。 终于见到自己人了。 李明香双眼一眯,一丝凌厉之色从眼中一闪而过。 林子安顿时反应了过来。 方不为对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不待见,自己露出一副执情饥渴的棱枝草在样算怎么回事? “你来干什么?”林子安脸色一板,冷声问道。 “咳……”赵世锐猛的咳嗽了一声,又朝着林子安斜了斜眼珠。 就这个蠢样,还敢冒充方不为? 没看肖在和还在。 第五五零章 李明香(二) 赵世锐还不知道林子安和李明香的计划,自然也不清楚,林子安是有意如此。 但赵世锐提醒了他,林子安也不可装做看不见。 “小舅,我和赵处长说点事……”林子安提醒道。 “哦……”肖在和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看了李明香好几眼,才慢吞吞的往外走。 他越看这个女人越眼熟。 “你们聊!”赵世锐把护士也赶了出来,自己也跟着出了病房。 方不为反复交待过,不要好奇李明香会和林子说什么,只管创造机会,让他们见面既可。 赵世锐也看不懂方不为了。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利用? 至少可以知道日本人接下来的计划。 “你怎么也出来了?”肖在和诧异的问道。 “特殊问话,我也不能在场!”赵世锐随意的糊弄道。 “这么厉害?”肖在和纳闷的问道,“怎么是个女的,而且还好熟悉的感觉?” 能不熟悉么? 当初从南洋到上海,看到方不为的新闻之后,肖在和最是好奇。想方设法的找来了许多有关李明香的报纸,务种各样的照片都见过。 “错觉吧!”赵世锐随口应了一声,又转移着话题,“不为这两天怎么样!” “好多了……”肖在明回道。 …… “恢复的怎么样?”李明香笑吟吟的问着林子安。 林子安刚刚生出的激动之色像是被冻在了脸上。 这女人有问题。 现在病房里没有外人,只有自己和她,李明香还有什么必要伪装。 在日本领事馆特训的这几月里,李明香从来没有掩饰过对他的鄙夷和轻视,包括赵金山和小田在场的时候。 甚至是在床上,两个人翻云覆雨的时候,李明香也是同样的态度。 林子安心中一凛。 这女人在麻痹自己。 她想干什么? 林子安暗暗的提起了戒心。 “已经好了……”林子安垂下了眼帘,不紧不慢的给李明香解释道。 “全好了?”李明香惊讶的看着林子安,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林子安重重的点了点头“,对,也好了……除了那两次,之后再没有出现过类似的病症。” 李明香半信半疑的盯着林子安。 他两次发病的症状,李明香都看过,这明显是精神出了问题,说好就能好? “我没有必要骗你!”林子安又扫了李明香一眼,“如果我真出了问题,不用你们动手,南京的特务部门第一个不会放过我……” “动手?动什么手?”李明香心中窃喜,脸上却装做诧异的样子盯着林子安,“你以为我是来杀你的?” 她此次接到的命令,确实是要想办法毒杀林子安。 毒药就藏在她右腕上的手镯里。 来之前,小田下达命令时,李明香甚至有过当场拒绝的冲动。 林子安不是那么好杀的。 赵金山承担不起近卫家的怒火,她李明香同样承担不起。 她比赵金山更怕死。 除了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她舍不得的东西更多。 一路走来,到如今的身份地位和影响力,她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牺牲了多少…… 但她同样知道,违抗上命会付出什么的代价。 李明香一路走来,都在想用什么方法可以化解这个死局。 林子安提前警觉,正好给了她最为合适的借口。 李明香震惊的表情越是逼真,林子安越是不信。 他很想问一句,赵金山是怎么死的? 组织内部对各种紧急情况的应对方法,他比李明香清楚的多。 而且在上海的时候,他也不止一次执行过类似的任务。 为了帝国,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林子安之所以这样说,也是在警告李明香的小田,还有板桓机关长! 杀了自己,就要承受无法预估的后果…… “胡乱猜测罢了!”林子安呵呵笑道,又指着自己的眼睛,郑重的说道,“但病确实是好了……” 李明香低着头,判断着林子安所说的话的真假。 其他的不论,林子安有一句话说的很有道理。 赵金山死了以后,这中间又过去了几天,如果林子安再次发病,更或是露出了什么马脚的话,方不为的家人肯定会起疑。 医院里还有内线,虽然职级不高,接近不到林子安的身边,但至少可以暗中了解到林子安的病房内是否有异动。 “照你说来,一切都很顺利?”李明香问道。 “对!”林子安回道,“没有人任何人起疑,包括谷振龙,马春风,甚至是方不为的家人……而且陈心然一家也已经被我气跑了,听肖在明话中的意思,他们近期就会回美国……” 李明香沉默不语,计算着得失。 按林子安的说法,计划还能照常执行。 而且林子安已经有了警觉,谁也不敢保证,他是不是已经想办法与近卫家取得了联系,就算有机会,这毒也不能下了…… 自己也只是一颗棋子,现在只能是暂时稳住林子安,马上向小田汇报。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会想办法尽快出院,”林子安说道,“近期会休养一段时间,之后谷振龙可能会对我另有安排……” “安排到哪?”李明香问道。 “暂时不清楚,我这段时间也没有见过他,还是赵世锐从内部听到了一丝风声,透露给我的……” “好,我会转告小田阁下!”李明香点了点头。 “待的时间太长,也会让人起疑,你尽快离开吧!”林子安催促着李明香。 这女人有多厉害,林子安也算是深有体会,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着了李明香的道。 “好!”李明香深深的看了林子安一眼,“我会建议小田阁下,尽快建立联络通道!” “嗯!”林子安点了点头。 李明香站了起来,稍稍的酝酿的了下,眼泪就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记不记得对外解释的说词?”李明香又提醒了一句。 “放心!”林子安冷笑道,“我已经说过了,我没有疯,也没有傻……” 计划当中的每一步,都是赵金山提前设计好的,包括李明香怀孕,并以这个借口再次出现,林子安自然知道下一步怎么做……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第五五一章 机会 “李明香怀孕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急?”赵世锐惊奇的问道。 “我为什么要急?”方不为慢悠悠的说道,“和我又没什么关系……” 赵世锐瞪着眼睛,惊恐的看着方不为“那是谁的?” “我怎么知道?”方不为翻了个白眼,“反正老子连手指都没碰过她一下……” 方不为猜测,怕是李明香自己也不清楚。 李明香坐在沙发里,目光怨毒的看着对面的有吉明。 她确实不知道孩子是谁的。 让李明香怀孕,是赵金山替换计划当中相当重要的一环。 李明香只能用怀了方不为孩子的这个借口,留在林子安身边,替他传递情报,替他拾遗补漏。 所以几个男人轮番上阵,都把这件事当做神圣而光荣的任务来完成。 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活下来。 林子安脑子出了问题,不但计划有可能夭折,林子安也成了必须要除去的祸害。 有吉明坚持让李明香接近林子安,伺机下手。 但林子安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心生戒备,暗杀已不可能,只能乘其不备,猝然动手。 但就算得手,李明香的结局也可想而知。 “疯子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已经疯了的事实……”有吉明语气郑重的对小田说道。 两个人对如何处置林子安,已经整整讨论了一个小时。 小田认为,过去好几天,林子安都没发病,应该是好转的迹像,应该再等等。 但有吉明却认为,精神类的疾病最难治愈,谁也不敢保证林子安会不会再次发病,发病时,又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做出什么奇怪的举止来。 “小田,再好好看看这个,在我们不懂的领域,还是要相信专业人士的判断……” 德国博士的诊断报告,就在有吉明的手底下。其中有一句话被有吉明拿笔重点划过短暂性记忆障碍,不排除病情会恶化的可能…… 谁也没想到,拿来蒙骗谷振龙等人的说辞,竟然成了事实? 但谁都没有怀疑过这份报告的真实性,也更没有人能想到,会有人在这里面动手脚? 小田看了看李明香,眼中闪过了一丝不舍“能否想想其它的办法?” 他不是舍不得李明香的美色,而是舍不得李明香的影响力和能力。 培养李明香这么一个人物,日本谍报机关也是出了大力的。 “最好快刀斩乱麻!”有吉明站起来说道,“马上向机关长汇报吧!” 值不值得牺牲李明香,还要由关东军特务机关定夺。 “嗨!”小田重重的就应了一声。 “你也做好准备!”有吉明又对李明香说道。 李明香浑身一颤,咬着牙点了点头。 日本的社会本就如此,男人做任何决定,从来都不会顾忌女人的感受,哪怕是让她们去送死。 有吉明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了小田和李明香。 “你不要怕!”小田站了起来,拍了拍李明香的肩膀,“我会向机会长阐述这其中的利害……机关长不止一次称赞过你,感谢你为帝国做出的巨大贡献,他一定不会放弃你的……” “谢谢小田阁下!”李明香原本灰白的脸色猛的浮上了一层红晕。 只要有一点希望,都会被她当做救命的稻草。 “你早些休息吧!”小田也站了起来,他还要去发电报。 “我在房间等你……”李明香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小田。 “好!”小田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 机会终于来了! 听到耳朵里传来的发报声,方不为暗暗的压住兴奋,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 “你去哪?”赵世锐拦住了他。 郑世飞也在,他和赵世锐的面前正摆着一大堆的账本,两个人已经看了整整半晚上。 看这个介势,可能还要算一通宵。 这些是四海货运公司的资产清单,是陈祖燕派会计核算之后送过来的。 初步估算,价值在百万银元以上。 在赵金山死后的第二天,赵玉林到了南京,处理了赵金山的后事之后,他便正式接手赵金山的所有生意。 等赵世锐上门,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之后,赵玉林只是稍稍的惊讶了一下,便全盘答应了赵世锐的要求。 不但如此,还暗示赵世锐,价格还可以再压一压。 当时的赵世锐惊的差点把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找赵玉林之前,方不为就给了他三千两黄金的本票。 赵世锐只以为这是订金,但方不为却说是全款。 开什么玩笑,这么点钱,别说四海货运公司,就连停放在南京货场的那些汽车的车轱辘都买不回来。 当时他差点把本票糊到方不为脸上。 方不为懒得跟他解释,只说让赵世锐先去谈。 但赵玉林竟然答应了? 早知道如此,哪还用得着方不为掏钱? 从现在开始,四海公司正式姓赵了,但幕后老板却是方不为! 这是几位长官讨论后,一致通过的决议。 赵世锐被气得牙疼。 方不为给赵玉林的这三千两黄金,还是他送给方不为的。 赵世锐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方不为岂能不明白。 潜藏在南京的汉奸间谍被方不为端了个七七八八,日本人原本还想着等林子安替换成功之后,重新打开局面,但谁能想到,偷鸡不成,米也快丢了。 赵金山一死,与赵世锐之间的唯一纽带也断了,日本人自然心急如焚。 结果赵世锐上赶着送上了门,让日本人觉得简直是天赐良机。 当然,赵世锐还不值这么多钱,日本人最看重的,是赵世锐亲口告诉赵玉林的话谷振龙等人也有股份在其中。 这才是赵玉林一口答应的根本原因。 赵世锐还在惊疑日本人的目的,方不为却在猜测赵玉林的身份。 换成是赵金山,怕是也不敢当场答应,至少也要请示身后的关东军机关和满铁公司。 方不为动用了所有的关系,也没查出这个人的真实来历。 假的倒有。 土生土长的皇城根下的汉人,与赵金山的表面信息一致,祖上是抬过旗的汉人。 每五五二章 暗杀 当赵世锐从赵玉林那里抱着一大堆的帐本地契回来以后,方不为连看都没看过一眼,好像花的不是他的钱一般。手机端 反倒是赵世锐和郑世飞,兴奋的跟打了鸡血似的。 后半辈子的日子能过成什么样,就看这一次了。 没用他们掏一分钱入股,方不为亲自定的,他们两个人在里面都有份子。 “我去睡觉了!”方不为打了个哈欠,随口应了一声。 “这么大的生意,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赵世锐抱怨道。 “你特么睁着眼睛说瞎话?”方不为怒道,“份额的名单是谁定的?” 赵世锐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这是方不为唯一干过的一点事情,而且全程没用十分钟。 更神奇的是,报上去之后,几位长官连置疑都没置疑一下就同意了。 赵世锐老觉的哪里不对劲,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了。 “这才哪到哪?老子要想发财,有的是机会……”方不为又冷笑道。 “呵呵呵……”赵世锐面无表情的冷笑了三声。 说方不为不爱钱他信,但方不为把发财说的跟喝水吃饭一样简单,他就有些不乐意了。 你他妈的姓方,又不是姓赵,你以为你是财神爷家亲戚? “老子要看账本,没空和你斗嘴……”赵世锐赶苍蝇一般的挥了挥手,又埋头算了起来。 方不为鄙夷的看了赵世锐一眼。 要是告诉他日本人在南京有一座金库,赵世锐怕是会被吓的晕过去。 但这事方不为一个人干不了,得好好的谋划一下。 赵世锐和郑世飞二人看的入迷,方不为怀疑,现在就算自己拿棍子撵他们也撵不走。 金钱的魅力果然无穷大。 方不为乐呵呵的上了楼。 一个小时以后,方不为已经到了日本领事馆。 日本领事馆的警卫不少,但在方不为看来,全都形同虚设。 不是方不为自大,而是领事馆上下所有的日本人,根本没有一丁点的防范意识。 这个年代,插日本国旗的地方,就是中国人的禁地,不管是官还是兵。 在民国政府一大帮权贵眼里,引起两国任何冲突的国人,都是民族的罪人。 死一个日本浪人,就能引发一二八事变,死一个日本士兵,就能爆发卢沟桥事变,导致日本全面入侵…… 打死都不会有人想到,竟然还有人敢潜到日本领事馆? 小田发完了电报,正在下楼。 办公楼临街,住宿的地方在院子里,是一幢二层小楼。 二楼的东侧,是专门开僻出来的接待区,专供接待来南京的军政要员。 关东军参谋长,兼关东军特务机关机关长板垣征四郎,日本第三舰队司令,兼台湾总督长川谷清都曾在这里下榻过。 为了保密,李明香和林子安在这里住了三个月。 她现在穿着一身和服,发髻也梳成了日本妇人传统的样式。 小田刚一开门,李明香便迈着碎步迎了上来,双膝跪在小田的脚下,给他解着鞋带。 “小田君,我已烫好了清酒……”李明香替小田脱了鞋,又帮他脱着外套。 “先泡一泡吧!”小田指了指浴室里的大浴缸。 浴室里雾气腾腾,还散发出一股硫磺特有的味道。 不是温泉,李明香只是在浴缸里添了些浴盐罢了。 因为小田最喜欢这个。 闻着熟悉的硫磺味,小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怀念之色。 他的老家在神奈川的汤河源,小田是泡在温泉里长大的。 “有心了!”小田睁开眼睛,夸了李明香一句。 他这么晚还背着有吉明来找李明香,不单单是贪图李明香的美色。 李明香既懂人心,又会侍候人 帮小田换好了浴袍,李明香拿了一条毛巾,也跟了进去。 结果没几分钟,浴室里便响起了剧烈的动响,李明香的叫声时而高亢,时而低吟…… 躲在房顶上的方不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药效起作用了。 不然小田没这么猴急。 没过几分钟,房间里便彻底没有了动静。 方不为轻轻的吐了一口气,从二楼翘檐的阴影中翻了下来,踩到了窗台上。 开窗之前,方不为静静的听了听附近的动静。 还好,夜巡的警卫早已不知藏到哪里去偷懒了,房顶上的两个士兵正缩在角落里,头对头睡的正香。 既便警卫再松懈,方不为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一个不慎,便是满盘皆输。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就千难万难了。 方不为足足等了三个月,才等到了这一天。 一部分是他处心积虑的步步算计,一部分则是巧合和运气。 如果不是李明香极爱揣摩人心,知道小田爱洗澡,洗完澡睡觉之前还喜欢喝两杯助眠,方不为今天的计划就不会这般顺利。 因为不好下药。 方不为没办法在不惊动李明香的前提下潜入房间,只能通过浴室的通气孔,将药下在浴缸里。 飞霸固然无色无味,但挥发性极差,只能注射或口服。 方不为只能添一些乙醚进去。 而恰恰李明香又给小田温了酒,酒味弥温到了整个房间,遮盖住了乙醚的气味…… 杀李明香很简单,杀小田也不难,难的是怎么才能让这两个人死了,却看不出来是被杀死的迹像。 方不为抽出了一根钢丝,在一头掰了个弯钩,然后竖着从两扇木窗的缝隙中插了进去。 里面就一个插销,轻轻一勾便勾了上来。 推开窗户之后,方不为先脱了鞋,把皮靴放在了窗台上,然后轻手轻脚的跳了下去。 没有其他声音,只有小田和李明香的呼吸声。 听节奏,明显是已经睡着了。 方不为关好了窗户,踮着脚尖进了浴室。 两个人光溜溜的抱在一起,躺在宽大的浴缸里,水温已下降,浴室里已经没有了多少雾气。 方不为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拿出两颗药片,给李明香和小田一人喂了一颗。 这是防止两人突然醒来。 然后他又顺着浴室进水的管道,细细的寻找起来。 果然在这里。 看到房间墙上的壁炉,方不为嘴角挂起了一丝浅笑。 壁炉里面挂着一个水箱,浴室里的热水就是这样来的。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第五五三章 暗杀(二) 水箱里的水快要被烧干了,水位已降到了通水管以下,没有热水流到浴室,所以浴缸里的水温才会下降。 方不为把开关打开了一小半,水箱里开始慢慢的进水。 然后他又拿起铲子,往壁炉里加满了煤。 烧了十几分钟之后,水箱里的水开始沸腾,不停的往外冒水汽,方不为才用煤灰盖住了壁炉里的火焰,最后把排烟筒上的插板直接插死。 这样可以限制氧气充分供应,以防煤烧的过快而导致壁炉熄灭,水箱里的雾气才可以不停的往外冒。 更重要的是,可以迅速产生大量的一氧化碳。 做完这些,方不为猫着腰,又将门窗检查了一遍。 用来接待政要的房间,做工自然精细,门缝窗缝比较紧,关上之后没有多大的空隙。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整个房间散满了水蒸气和煤烟。 水蒸气加一氧化碳…… 一切都很完美。 等到房间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方不为才抓起了水箱旁边的一坛清酒和两个酒杯,再次回到了浴室。 水龙头里往外流着热水,不过水流不大,刚刚能扯成一条线。 方不为度了试水温,还好,只是稍稍有点烫,不至于将小田和李明香烫熟。 小田和李明香已陷入了深度昏迷。 方不为一滴不剩的将一坛清酒给两个人灌了下去,并将酒坛和酒杯摆放到了浴缸旁边的椅子上,顺便打开了浴缸上面的水龙头。 方不为站在浴缸前,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打消了就地审问小田和李明香的念头。 这里不是赵金山的夜总会,警卫森严,还不隔音,随时都可能有意外发生。 再一个,药量也不好控制。 药效过重,就会让这两个人精神失常,大哭大笑,过轻,则会让他们警醒。 不管是那一种,都会制造出大动静。 方不为可不想做神剧当中的反派,逼逼叨叨半天,结果让敌人最后翻了盘。 既然已经决定要杀,就要尽快动手。 他万分可惜的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沓伞纸,细心的贴在了小田和李明香的口鼻上。 这是方不为能找到最能防水的东西了。 可惜这个年袋还没有塑料袋。 每人的脸上贴了三张,方不为开始往纸上淋水。 随着呼吸的动作,伞纸紧紧的贴在了两人的脸上,看小田脸上的纸有被吸破的危险,方不为又手脚麻利的给他加了两张。 几分钟之后,小田和李明香彻底没有了呼吸。 方不为不死心,又等了十几分钟,中间一直不停检查着李明香和小田的体征反应。 呼吸停止、心脏停止,瞳孔放大…… 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过来了。 方不为小心翼翼的揭下了伞纸,又在两人的口鼻间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哪怕留下一丝纸屑,都会让日本人怀疑到谋杀。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这个时候,不管是浴室内,还是浴室外,都弥满着呛人的烟气和白雾。 方不为目测了一下,再过一个小时左右,浴缸里的水就溢出来,流到浴室外,等到楼下的人发现异常,差不多天也就亮了。 收了伞纸,方不为从腰里抽出一条毛巾,开始清理自己留下的痕迹。 浴室,房间,壁炉,水箱…… 确定外面没有动静之后,方不为才轻手轻脚的上了窗台。 他关好了窗户,穿好了皮靴,轻轻一跃,便攀上了二楼的翘檐。 楼上的两个警卫还在睡觉,楼下巡查的警卫才刚刚过去,下一次巡查,至少要一个小时以后。 方不为轻轻的倒转着身体,用脚尖挂着二楼的屋檐,将自己的身体倒挂下来,落到了和窗户平行的位置,然后摊开掌心,把手里的尘土轻轻的吹到了窗台上。 踩过的脚印被完美的掩盖。 如法炮制,方不为一路倒退,消除了所有的痕迹。 等他回到中央路,一楼客厅的灯还亮着,依稀可以听到赵世锐和郑世飞翻动账本的声音。 “秦淮河口木船九艘,油轮两艘……” “浏河口也有七艘……” 两个人搬着新老账本,一条一条的对证着。 方不为暗然失笑。 这两个怎么都想不通,日本人脑子也没被驴踢,为什么会将四海公司用这么低的价格卖出去? 都想着赵玉林是不是在中间捣了鬼。 慢慢算去吧! 方不为打了个哈欠,悄悄的推开了门。 …… 早上六点,天色微微发亮。 领事随员硬是被一泡尿憋醒的。 普通官员的房间里没有抽水马桶,只能到一楼东侧的公共卫生间。 “滴答滴答……” 刚刚解开裤子,领事随员就感觉有水滴在自己的头顶上。 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到厕所的整面墙竟然都被淋湿了。 楼上漏水了? 漏了这么多,楼上的人竟然都没有发现? 领事随员疑惑的嘀咕了一句,撒完尿,出了厕所,又向门口的警卫喊了一声:“楼上漏水了……” 几分钟以后,警卫将小田和李明香的死讯报给了有吉明…… 整整十分钟,房间里的煤烟才散尽 小田和李明香的尸体被抬了出来,就摆在浴室门口的地板上。 两个医生正在仔细的检查着。 有吉明站在房间门口,气的浑身直抖。 帝国耗费了无数代价培育出的精英,没有死在战场上,更没有死人敌人的枪口下,却死在浴缸里? 有吉明甚至想冲上去,对着小田和李明香的尸体开几枪。 “阁下,死因是窒息……”医生给有吉明汇报道。 “八嘎……” 有吉明猛的站了起来,在李明香的尸体上重重的踢了几脚。 小田并非是极度贪欲美色之人,大半夜跑到李明香的房间,只可能是李明香勾引的他。 有吉明甚至在怀疑,李明香心知必死,是不是故意拉着小田陪葬。 “查一查,有没有可疑的痕迹!”有吉明脸色阴沉的对助手交待道。 “嗨!”助手应了一手,转过身,向门名喊了两声。 两个特务快速的跑了过来,等助手交待了几句,他们才带着手套进了房间。 搜寻了半个小时,这两个特务也没有找到可疑之处。 有吉明终于死了心。 第五五四章 调查 “尸体和现场都保存好!”有吉明交待了一句,硬是压着心中的怒火,快步了下楼。 这两个人的身份都不简单,不是轻飘飘的一句“意外”就能对上面解释清楚的。 …… 伪满洲国新京,关东军司令部。 板垣征四郎重重的把电报拍在了桌子上,胸口不断的起伏,眼中全是怒火。 驻华大使馆人员都由外务省委派,板垣征四郎对小田并没有什么印像。 他可惜的是李明香。 昨夜有事外出,板垣征四郎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小田发来的电报,不然绝对会发电斥责有吉明。 但等到早晨他回来以后,看到的却是李明香的死讯? 在板垣征四郎的眼中,李明香的能力一点都不比川岛芳子差。 而且地位更高,身份更隐蔽,比已经公开身份的川岛芳子所能起到的作用更大。 最关键的是,李明香是纯正的帝国子民,比起川岛芳子这个假货,对帝国和天皇更为忠心。 其实日本高层都清楚,川岛芳子为帝国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利用帝国的力量,协助溥仪复国。 也是认识到了日本人只是想利用溥仪的身份来分裂中国,压根没一点替他复国的意思,川岛芳子激愤之下,在公开场合发表了对天皇和帝国的诋毁言论,现在还被关押在东京。 板垣征四郎又拿起第一份电报看了一遍。 近卫家成反间失败,身份有暴露的危险…… “此事交给你们二人负责,尽快处理好!”板垣征四郎将两封电报甩给了土肥圆。 办公桌的对面,除了土肥圆,还有近卫中和。 近卫中和虽然不是专业的特务人员,但他一直在满铁公司中担任要职,与关东军各特务机构来往密切,与土肥圆多次合作过。 “嗨!”两人齐齐的应了一声。 等出了板垣征四郎的办公室,近卫中和才小声问道“此事如何处理?” 板垣征四郎叫他过来做什么,近卫中和一清二楚。 林子安是近卫家的子弟,别人杀会有麻烦,但由他动手,家族只会夸赞他。 别说堂兄弟,就算是亲兄弟,只要涉及到家族利益,日本人杀起来也不会有一丝的犹豫。 “等调查清楚再说吧!”土肥圆回道。 当初赵金山开始计划的时候,土肥圆就不太赞同,但板垣征四郎认为希望很大,另外也是想让赵金山戴罪立功,想给一次机会,不但同意了计划,还协调驻南京领事馆协助配合。 但可惜,又一次让赵金山办砸了。 …… 方不为还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关东军特务机构对林子安的处理意见,但他完全能推断出来,肯定会有日谍份子试图接触林子安。 赵金山和李明香都死了,日本人没有了直接接触的渠道,只能通过内奸。 但内奸也要出问题了呢? 只能走赵金山的老路,重新把主意打到赵世锐身上。 赵世锐和郑世飞忙活了整整一夜,连屁股都没挪过窝,哪里知道一夜之间,方不为竟然做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两个人总算是大致盘清了四海公司的财产。 光是用来运送物资的卡车就有五十多辆,汽油轮近百艘。 这还不算木船,马帮,以及整条运输线沿途不计其数的货场。 这跟白捡有什么区别? “三千两黄金,就算折成大洋,也才三十万而已……”赵世锐大声的惊叹道。 “你知不知道赵金山从吴永斋手里买下来的时候,才花了多少钱?”方不为反问道。 “知道啊,赵金山说过,整整三百万大洋!”赵世锐回道。 方不为笑而不语。 对外声称而已,哪怕说成三千万,也只是个数字。 “不用再纠结这个了!”方不为又说道,“我已让陈部长从交通部和实业部协调人员,准备接手,但各关键位置,还是要用我们的人,你们也尽快考虑,抽几个亲信出来……” “之前的那些人一个都不用?”赵世锐惊问道。 “脑子坏掉了?”方不为讥笑道。 第一任老板是李凤年,第二任老板是赵金山,这一个是汉奸,一个是间谍,里面怕是早被掺满了沙子。 赵世锐狐疑的看着方不为“船夫,驮夫,司机全不用?一个货动公司而已,就算有奸细,又能起到什么作有?” “你知道个屁!”方不为回道。 一看方不为连敷衍都不想敷衍的样子,赵世锐就明白,这其中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问了方不为也不会说。 “好吧,我会安排人手!”赵世锐压下了好奇心,又点了点头。 “一定记住,必须是亲信!”方不为又咛嘱道。 “废话,还用你交待?”赵世锐回道。 涉及到大项银钱的生意,赵世锐恨不得把自个的老婆顶上去。 “还有,上次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方不为又不动声色的问道。 “哪一件?”赵世锐下意识的问道。 方不为没说话,只是紧紧的盯着赵世锐。 赵世锐心思一转,猛的一拍额头“忙着查账,我给忘了……” “放心,都没问题,所以我才没着急。”赵世锐又说道,“待会给你带过来!” “好!” 方不为气的想吐血,但脸上还不得不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赵世锐根本没意识到这件事对方不为有多重要,直到下午的时候,才把文件给他带了过来。 每人一个档案袋,里面的资料都不少。 方不为反复提醒过,让赵世锐交待下去,在保密的前提下,尽量事无巨细的调查,所以才会查到这么多。 方不为接过了档案袋,随意的扔在了沙发上,又和赵世锐闲扯了几句,才上了楼。 里面装的是冯家山和叶兴中的调查资料。 从方不为交待下去到现在,已经过了快半个月的时间,但在这个年代,已经称的上极为高效了。 冯家山的家不远,就在皖中,但叶兴中的老家却在河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调查到这么多的信息,赵世锐是真正的尽力了。 方不为打开了档案,细细的看了起来。 第五五五章 调查(二) 冯家山的家境稍好一些,家中算得上小地主,有近百亩水田。 有一个弟弟是当地保安团的小军官,也已取妻生子。 父母都健在,冯家山的妻子带着一儿一女,一直和老人住在一起。 看其他直系亲属,也都是普通百姓。 从坊间邻里口中,也没问出什么有异常的情况,老人和善,妯娌和睦,家中一片祥和,更没有乍然骤富之类的迹像。 方不为又拿出了冯家山的内部档案,与调查到的信息做了对比。 这是他以调查内奸的借口,从特务处人事股偷调出来的。 冯家山的履厉也无异常,黄埔五期辎重科毕业,正好赶上了北伐,被编入第一军第二师,师长是刘峙将军。 也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不好,刚刚分到辎重营任见习排长,便不小心被压断了腿,不得不退下战场。 和他同期毕业同学一千五百人,两场北伐之后,活下来的不到三分之一,大部都有晋升,而只有他,在进特务处之前都还只是少尉。 伤好后,冯家山又被派入中央党务学校任军训教员,只是普通教员,他连军训的小组长都没有捞到。 而当是负责中央党务学校军训事宜的,正是高思中。 也是高思中把他带到了特务处。 在特务处的这两年,冯家山立过功,也犯过错,职级算是升了一级,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差。 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 方不为又拿起了叶兴中的档案。 只是扫了一眼,方不为就瞪大了眼睛。 赵世锐的人没有在叶兴中的老家找到他的家人。多番打听之后,才打问到叶兴中的家人不在河北沧州,而是全部搬到了北平。 虽然是半年前才搬过来的,但日子过的相当不错,竟然在哈德门附近有宅子。 怎么来的不知道,赵世锐的人只查到,这宅子就在叶兴中老爹的名字底下。 哈德门属于内城,就算现在北平的房价不高,这么一座四合院,至少也得两三万大洋。 方不为算了一下,他前前后后至多给过叶兴中三四千大洋,还差着好多。 叶兴中的老家在河北献县,家中算不得赤贫,也算不上富裕。有十来亩旱田,一年下来,也就刚够一家人吃喝。 他的饷银每月七十大洋,这还是到了特务处之后,拿了双薪才有的这么多,如果只拿国难饷的话,只有三十多块。 不吃不喝,叶兴中凑够两万大洋也得二十年。 他当兵才几年? 而且不管是之前的档案,还是现在调查到的信息,都没有显示叶兴中家里有什么发达的亲戚。 那叶兴中的老爹在北平买房子的钱是从哪来的? 这叫没问题? 方不为把牙都快要咬碎了。 他硬生生的忍下了一口气,走出房间,站在楼梯口喊了一声:“世锐兄,有事要请教你一下……” “好!”赵世锐边应着边上了楼。 “信息怎么这么零碎?”方不为把资料递给了赵世锐,语气随意的说道,“光说他家买了宅子,就没查一下买宅子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赵世锐讥笑道,“北平的一幢宅子,也就一两万大洋而已,很难么?” 方不为气的想吐血。 搁其他人,比如之前的胡长安和李无病,还有现在的何友国,他们手下的组长如果想捞钱,一两万并不是难事。 但叶兴中不可能。 方不为从来没发现过他有胡乱伸手的毛病,几乎是一丝不勾的执行着方不为定下的条例,比邢明生的冯家山还要洁身自好。 这是方不为最爱用他,最看重他的原因之一。 “还有,他儿子在汇文私立小学读书,是怎么进去的?” 汇文私立小学又名燕京大学附属小学,便是后世鼎鼎有名的北大附小。 这学校现在比几十以后还要难进好几倍。 现任校长高凤山,是蔡元培专赴美国请来的。 高凤山上任之后,聘请任课的老师三分之一是毕业于国内最高学府的高材生,三分之一是燕京大学的教授,剩下的三分之一,则是留学海外获得硕士博士学位的知名学者。 这么一所学校,老师的教授水平竟然赶上了燕京大学。 这也是这所学校为什么是私立的原因。 因为国民政府付不起这么多学者教授的工资。 一个知名的教授,月薪就抵得上委员长月薪的一半:四百大洋。 那办学经费从哪里来? 羊毛自然还得出在羊身上。 既便如此,趋之若鹜者如过江之鲫。 但有钱都不一定进得去。 遗老遗少家的钱再多,人家也不收…… “这个小学很难进么?”赵世锐反问道,“就算难进,但叶兴中跟着你水涨船高,在特务处也称得上一号人物了。如果他求到陈公树的头上,陈公树还能不帮着办一下?” 赵世锐的意思是,几个月以前,陈公树还是北平站的站长,这点小忙肯定不在话下。 这王八蛋怎么这么会狡辩?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赵世锐没去过几次北平,而且他平时也不关心这方面的信息和情报,再加上讯息不发达,根本意识不到这中间的难度。 别说陈公树,马春风去了都会被打出来。 两年前,马春风受命,组织特务在上海暗杀了著名的民主爱国人士杨铨,自此后,文化界,教育界把马春风和特务处恨的牙都快要咬断了。 再一个,像高凤山这种类型的学者,其他的硬不硬不知道,骨头不是一般的硬。 就算是委员长,他也敢当面呸上一口。 特务处的人不敢用,赵世锐的人又太稀松,撵得太紧,反而会有走露风声的可能。 算了,还是去求谷振龙吧。 方不为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接过了资料,又点着头说道:“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放心吧,要是连叶兴中都出了问题,你还敢信谁?”赵世锐又劝道。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他不是怕叶兴中出问题,而是怕叶兴中身边的人出问题。 方不为让赵世锐暗中调查冯家山和叶兴中,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第五五六章 调查(三) 邢明生之所以背叛自己,就是被赵金山用了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利用钱财拉拢其家人,最后将其拉下水的。 方不为真的是抱着有备无患的心思让赵世锐去查的,没想这一查,还真的查出了问题。 要说方不为的第一亲信,数来数去还是叶兴中,不然当初被带去港城的不会是他。 也不会在没有查清内奸之前,叶兴中还有很大嫌疑的前提下,方不为依然委托他保护家人、 他现在也很矛盾。 邢明生的事情,让方不为倍受打击,再也不敢说百分之百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之类的话了。 方不为暗叹一声,和赵世锐随意的聊了几句,等赵世锐走了之后,才给谷振龙打了电话。 北平宪兵副司令是委员长的堂侄孙,北伐之后便被安排在宪兵司令部,是谷振龙一手带出来的。 谷振龙要想查什么,只需一份电令既可。 “叶兴中?”谷振龙皱起了眉头,“就你手下那个高高壮壮,长得跟野人似的那一个?” “对!”方不为应了一声。 他去宪兵教导团特训时,经常带叶兴中过去,所以谷振龙也认得。 “内奸就是他?”谷振龙又问道。 方不为不通过特务处的外派组织调查,却求到他这里,谷振龙自然起了疑心。 “不是!”方不为犹豫了好几秒,才吐出了两个字。 这是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他还是不相信叶兴中会背叛他。 怎么说,叶兴跟着自己也快一年了,耳渲目染之下,至少知道如何避人耳目。 方不为不相叶兴中不知道全家人搬了家,不会不知道他老爹买了房,还把他儿子送到了民国排名第一的贵族小学? 真要出了问题,叶兴中哪里敢这么张扬? 就算自己不怀疑,特务处的督查部门难道是吃素的。 比如邢明生,和赵金山眉来眼去近半年时间了,不但自己没发觉,就连特务处专负内部督查的督查股也没发现珠丝马迹。 最后还是自己从赵金山嘴里问出来的。 但不管他信任不信任,只要出了问题,就一定要查个清楚。 “卑职想把他安排到货运公司,所以想着先查一下。北平站的陈站长还被关在处长关在老虎桥,我怕他手底下的人走漏消息,所以才求到了你这里……”方不为糊弄道。 “大题小做!”谷振龙斥了一句,又说道,“我现在就发电报!” 方不为挂断了电话,心中又是一阵感慨。 无论事情大小,只要自己求上门去,谷振龙从不推托。 用陈超的话说,谷振龙对亲儿子,也就这个态度了。 各驻地宪兵都有特务机构,比警务部门专业多了,再加上蒋孝先和委员长的关系,查这么一点小事,自然手到擒来。 方不为估计,最多一两天就会有回信。 他不死心,又拿起叶兴中的资料看了起来。 叶兴中也是科班出身,毕业于西北军校,毕业后,曾在西北军第六师服役。 毕业后的第二年,就赶上了中原大战,他当时所在整个团,都在团长的带领下,成建制的向蒋军投诚,当时负责收编的是张治中的教二师。 其余大部都被另行整编,但叶兴中身手不凡,被当中负责整编的长官留了下来。 改编之后,教二师被编为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五师,当时的营长,也就是后来叶兴中口中的团长看上了他,把他调到身边做了贴身警卫。 这也是叶兴中中央军嫡系的由来。 不管是之前的教二师,还是后来的二十五师,都是委员长嫡系中的嫡系。平时所说的德械师,便指的是这几个师。 方不为总觉的哪里不对。 当时的西北军校,有近一半的军事教官是红党高级将领,而当时的西北军,和红党的自留地也没什么区别。 再想想燕京大学,再想想汇文中学和汇文小学,方不为猛的打了个激灵。 这都是团团的起源地。 不管是西北军,还是汇文小学,这些机构当中都有红党的党支部。 这王八蛋不会和红党有什瓜葛吧? 特么的,有些心急了? 方不为定了定神,又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这些信息,也就自己知道而已,北平的宪兵特务肯定查不出来。 还好,只要别和日本人有瓜葛就行。 方不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沉吟了几秒,又拿起了话机听筒。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他是准备打给陈心然。 陈心然天天和叶兴中照面,也可以让她留意一下。 “叶兴中,他出问题了?”陈心然听到方不为让他留意叶兴中,惊的手都抖了一下。 “怎么了?”方不为听陈心然的语气不对,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上次谷司令请客吃饭,于老先生提出结亲,父亲追问之下,我提了一句,你救过于老先生的命……”陈心然回道,“我只以为他不知情,说的也很含糊……” 不知情个屁。 方不为心里猛的一跳。 自己去港城的时候,带的就是叶兴中。 和于二君回来的当晚,还和叶兴中照过面。 他当时和邢明生,冯家山一起,跟着高思中负责二楼的警戒。 叶兴中也知道邮轮**的一部份内情。 陈心然这一句话,绝对可以让叶兴中确定,邮轮**当中的那个厉害到能飞天遁地的神秘人物就是自己。 “他这几天有什么异常?”方不为沉声问道。 陈心然细细的回想了一遍:“很称职,也很谨慎,做事一丝不苟……就是有些太小心了,事无巨细的都会去请示姑父……” 方不为的脸色当既便黑了下来。 “你不要声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好!”陈心然应了一声。 这个王八蛋! 方不为恨恨的摔下了话筒。 叶兴中要没问题,他敢把电话机给吃了。 这王八蛋很可能已经知道医院里的那个是假货,不是真的自己。 没查到邢明生之前,方不为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赵金山得到的情报当中,说起自己和邮轮**之前的联系时,会用“可能”这样的字眼。 第五五七章 调查(四) 陈心然知道自己救了于二君,就说明她猜出了邮轮事件的真相,再告诉陈江,就已涉及到严重泄秘了。 叶兴中到特务处也快一年了,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严重性。 身为自己的第一心腹,叶兴中不会向马春风告密这点情有可原,那看到“自己”醒来之后,总会要提醒“自己”一声吧? 自从林子安醒来之后,叶兴中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怪不得这王八蛋只是开头的两天消沉了一下,第二天就坦然自如了。 和抓捕同妙佐木,自己被压在墙底下那一次简直是天壤之别。 方不为恨的直咬牙。 自己竟然从头开始,就小看了叶兴中。 方不为狠狠的一脚踢在了桌子腿上,“喀嚓”一声,桌子腿应声而断。 他大概能猜到邮轮事件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了。 没查到邢明生之前,方不为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赵金山得到的情报当中,说起自己和邮轮事件之间的联系时,会用“可能”这样的字眼。 也是因为这一点,当时暗查的时候,才没有将邢明生,叶兴中和冯家山列入重点怀疑对象。 如果是这三个人认出了自己,用的绝对是“肯定”,而不是可能。 方不为记得很清楚,到了中内大饭店,是叶兴中亲自给自己打开的房间,然后给自己递钥匙时,有一个稍稍停顿的动作。 自己当时就怀疑,叶兴中应该是认出了自己。 或许是他事后在邢明得面前未加掩饰,也可能是说漏了嘴,从而让邢明生发现了珠丝马迹。 方不为重重的叹了一声。 穿越之后,因为知悉一些历史节点和关键人物,再加上有系统这个大杀器,一直以来,自己潜意识里总觉的高人一等,看这个年代的人,总带着一丝优越感。 到头来却发现,特么的就没一个简单的。 自己也不是超级智脑,不可能将所有的细节都能记到脑子里,更不可能随时随地的发现所有的疑点。 比如邮轮事件当中的漏洞。 方不为大概也能猜出陈心然是怎么知道自己救了于二君的。 从南洋回来时,自己坐的是哪条船,家人都是知道的,当初这件事情闹的这么大,南洋更是重点报道过,陈心然自然也知道。 之后再看于二君对肖陈两家人热情的态度,陈心然哪里还猜不出来? 方不为又是一声长叹。 怪不得那天从医院回来,陈心然那般激动,罕见的发了脾气。 单枪匹马,一对好几十,而且全都是日谍精锐,陈心然肯定想过,自己能活下来,绝对是奇迹。 方不为手刚刚碰到话筒,又缩了回来。 他本来想着让陈心然提醒陈江一声。 同样的道理,陈江也看过报纸,也知道自己回国时坐的是哪条船,和陈心然一样,他迟早都会想明白。 算了,不用再做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了,因为邢明生已向赵金山泄秘,日本人已经怀疑到了自己,想挽救也来不及了。 再一个,肖在明,于二君,甚至是陈江都不是简单的人物,肯定能想到其中的厉害关系,不会随意的说出去。 好在这一次是日本人礼亏,国民政府是被迫反击,策划此事的日谍机构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还不至于拿这个做开战的借口。 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叶兴中的身份调查清楚。 谷振龙亲自交待的事情,北平方同一点都没敢拖延,第二天消息就送到了。 方不为说的轻描淡写,谷振龙给北平交待的也轻描淡写,蒋孝先接到电令之后,也只是轻描淡写的查了一下。 只查了方不为交待的那两条。 第一点查到了,宅子是叶兴中的老爹花了一万大洋买来的。 价钱不是一般的低,但也并非事出无因。 买卖双方是老乡,还带点亲戚关系,而且卖家极有来头,是前西北军首领冯玉祥将军的连襟,根本不在乎那一万两万。 第二点没查到。 因为一涉及到燕京大学,蒋孝先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里面全都是硬骨头,而且一听特务两个字,就跟炸了的刺猬一样。 但对方不为来说,有第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一看到佩剑将军的名字,方不为眼珠子差点掉到了地上。 叶兴中这个王八蛋,竟然和这位是亲戚? 不用想,叶兴中是铁铁的地下党。 方不为觉的嘴里有些发干,拿着呼筒的手都止不住的抖了起来。 前有林志成,后有叶兴中…… 自己还只是个无名小卒的时候,人家就在自己身边安插了眼线? 林志成还不敢肯定,但叶兴中就是冲自来的…… 方不为咬了咬牙,轻轻的放下了听筒。 宅子就是佩剑将军的,和叶兴中一样,同为河北献县人…… 佩剑将军是后来才有的称呼,因为受委员长亲赠中正剑而得名。 方不为之所以震惊,完全是因为他对这个名字简直如雷灌耳。 红党十大卧底之首,比钱壮非,熊向辉藏的还要深,职级更是高了无数倍。 张将军在二七年就已秘密入党,之后一直在国军中担任要职。 中原大战之后,他便被冯玉祥将军委任为张自忠将军的副手,历任三十八师参谋长,二十九军副参谋长,五十九军参谋长。 张自忠将军任第三十三集团军总司令时,他是参谋长兼副总司令。 直到四八年冬,淮海战役僵持不下,解放军死伤已至十万以上,既将转入败势之时,他才奉命率军起义,带五十九军与七十七军当场反戈。 说他直接改写了中国近代史也不为过。 他的功勋还不止这些…… 佩剑将军和冯玉祥将军是连襟,这也是上级组织让他一直潜伏的原因所在。 北伐之后,国共第一次决裂,冯玉祥将军虽然没有迫害红党,但将所有的红党全部礼送出境。 不多,两百多人。 剩下的全在佩剑将军和几位未公开红党身份的西北军将领的掩护之下,潜伏了下来。 然后不断的发展壮大,二十九军,五十九军,七十七军…… 张自忠将军的三十三集团军中,有地下党身份的高级将领不在少数,解放建国后,全都是党和国家的领导人…… 方不为一心想要在特务机构中打造一支精锐出来,就是受了三十三集团军中一些带有红色烙印的作战部队的启发。 军纪清明,作战勇猛,秋毫无犯……是国军当中另类中的另类。 算算时间,这位党龄已经八年,现在是张自忠将军的副手,三十八师的参谋长。 不知是不是上级要求的原因,现在的佩剑将军才干并不很突出,军阶也不高,虽然是职务是少将参谋长,但军阶还只是中校。 方不为又惊了一下。 自己竟然和他平级了? 有了这一位,叶兴中的儿子想进入汇文私立小学,自然不用费吹灰之力。 他之前就在汇文中学读书,毕业后未进入燕京大学,而是却是保定军官学校。 汇文小学刚从教会学校改为民办私立学校的时候,党在这里就设了党支部,三零年的时候,就成立了共青团。 但这还是机密,解放之后好几年才公布出来的。 方不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怒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一条一条的往外捋。 叶兴中进特务处的时候,自己正在上海调查关景言遇刺一案。 算算时间,当时林志成地下党的身份刚刚暴露。等于是林志成前脚刚逃走,叶兴中后脚就来了。 当时对方应该只是想着埋条暗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的到。 毕竟特务处也开始崭露头角,特别是动不动就抢特总部的饭碗,给地下党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怕是连对面都没想到,本来是一步闲棋,但不到一年的时间,自己竟然如横空出世一般,大功小功不断,地位越来越重,职级越来越高,影响力越来越大。 别的不说,只论自己和几大特务机构首脑之间的关系,就值得对面下重注。 之所以瞅准自己,原因也很简单,自己和地下党渊源极深。 自家老爹是铁铁的地下党,爱乌及屋,换成自己是地下党的负责人,也要想办法发展一下。 方世齐不惜变买家产也要支持红党和地下组织,又在上海经营多年,专们负责筹集经费和物资,怎么也算不上小人物,至少也是在大后方挂过名号。 那他的家庭背景关系在上级组织那里自然也不是什么秘密。 方不为咬了咬牙。 他真想现在就把叶兴中叫过来问一问,是不是已经知道父亲只是假死的消息。 不怪自己太愚蠢,只怪对手太强大。 谁特么能想到,自己最亲信的人竟然是卧底? 虽然叶兴中跟着自己到了港城什么事都没干,只是带着手下在旅馆睡了十天,但他肯定将自己前前前后的反应记了个清清楚楚。 方世齐真要死了,自己能在第二天就启程,若无其实的去美国? 方世齐的上级怕是连他们藏在南洋的事情都猜到了…… 一想到这里,方不为就觉的自己的牙根有些发痒。 叶兴中,你给老子等着。 第五五八章 接头 “老冯,长官好利索了?”叶兴中站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瞅了一眼。 病房里站满了人,德国博士带着两个助手,给肖在明交待着一些注意事项。 “应该吧!”冯家山不确定的回道,“这都住了一个多月了!” 冯家山顿了一下,往左右瞅了一眼,又压低声音说道“但我总觉得不得劲,上一次,长官伤的比这还重,整整昏迷了一个月才醒,都完全失忆了,变化也没这么大……” “怎么个大法?”叶兴中转着眼珠问道。 冯家山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把林子安试图逃跑的事情说出来。 就算失忆了,难道一身武功也忘了? 当时都没用警卫出手,肖家两兄和一个护士合力,就把林子安捆在了床上。 “长官多随便的一个人?现在说话竟然客气了起来?”冯家山言不为由衷的说道。 “你傻啊?”叶兴中回道,“长官对你态度好,你倒不乐意了?” 冯家山呲了呲牙“你懂个屁!” 这也不算假话。 冯家山是真的觉的长官比以前有礼貌了好多。 都是糙老爷们,方不为和下属相处时,从来都是直来直去,这猛然间一客气,冯家山就感觉关系比之前疏远了好多。 “顾虑那么多干吗?”叶兴中又往房间里瞅了一眼,“他这是脑子受了伤,不看连德国博士也束手无策么?” “哎!”冯家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林子安坐在床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医生和肖在明说着话。 李明香走之后,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又发了两次病。 虽然没有发疯,也没有呓语,但一发病便呆呆傻傻,跟个白痴一般,醒来后,依然不记得发病的时候都发生过些什么。 林子安也是专业的间谍,自然知道如何验证。 他发现,每一次发病,自己的记忆竟然凭空消失了一截? 真的是精神障碍,间歇性失忆? 更关键的是,他现在与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 自从李明香离开之后,他再没有收到过来自上级的任何只言片语。 就算上级放弃了计划,也应该派人营救自己,或是灭口才对,绝对不会如此平静。 为什么会出现如此诡异状况? 林子安极度的不安。 什么潜伏,什么计划,统统见鬼去吧…… 他只想活下来。 林子安甚至偷偷的逃过两次,但每次都被门外的警卫拦了回来。 不管恫吓也好,威胁也罢,谷振龙派来的那几个警卫连门都不让他出。 所用人都当他是犯病了,肖在明甚至当场动了手。 出院是林子安强烈要求的,称自己天天被堵在这么小的环境里,感觉无比的压抑。 德国博士也认为封闭的环竟,不利于林子安的恢复,便同意了他出院的要求。 等博士交待完,肖在明连声说着谢谢,同时把一个大红包往前一递。 德国博士摇着头,助手却莞尔一笑,当着博士的面把红包装进了口袋。 中国的特色就如此,谁来了都得入乡随俗。 博士走后,一大群人围着林子安,浩浩荡荡的出了医院。 “咱们去哪?”坐到车上,林子安问着肖在明。 肖在明压着火气,尽量摆出一张和蔼的脸,平静的说道“司令让你回宪兵司令部!” 林子安心中一紧。 住到宪兵司令部,还怎么和外界联系? “不用了,我和你们住一起就可以!” “我们也会搬回来!”肖在明又回道。 林子安猛的一噎,不知道再找什么借口。 房子已经烧了,不住酒店,只能回宪兵司令部。 以方不为和谷振龙的关系,肖家全家人陪他住在宪兵司令部也合情合理。 三辆小车驶出了医院,每辆车上都站着荷枪实弹的警卫。 医院的大门口,一个穿着棉袍的男子正靠在墙上抽着烟,等小车离开以后,男子抬起头来,看了看医院对面的轻轨车站。 一个穿着西装,戴着礼帽的男子收起了手里的报纸,夹到了腋下。 这就是信号。 棉袍男子踩灭了烟头,提起旁边的一辆自行车,顺着小车离开的方向追了下去。 两个小时以后,棉袍男子回到了估衣街的一家商行,之前等轻轨的男子换下了西装,穿上了长袍,一副掌柜的打扮。 旁边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伙计,正在擦拭着桌子。 “阁下,三辆小车全部进了宪兵司令部!”棉袍男子汇报道。 “宪兵司令部?”中村顿时皱起了眉头。 难道还能派人强攻宪兵司令部不成? “知道了!”中村点了点头,“把人全部撤回来吧!” 手下离开后,中村招了招手,老伙计提着抹布走了过来。 “写封信,我找人送过去!” “嗨!”老伙计应了一声。 …… 谷振龙命人专门腾出来了一幢二层小楼,上下五个房间,刚刚够他们住。 林子安与肖家两兄弟住在二楼,一个医生和两个护士住在一楼。 上午出的院,下午的时候,特务处的几位便联袂来探望。 既便是兄弟单位,宪兵司令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他们也只能一起来。 高思中,刘成高,邢明生,何友国,杨国仕…… 刚刚交卸了任务的叶兴中和冯家山也来了。 先是一阵嘘寒问暖,众人分头落座,邢明生就坐在林子安的对面。 “长官的气色很不错啊!”邢明生殷勤的说道,“看起来应该是大好了!” “确实好了许多!”林子安状似随意的回了一句。 邢明生进门的时候,林子安就认出了他。 他没见过真人,但赵金山逼着他,几乎把邢明生的资料和照片刻在了脑子里。 还好,终于能和自己联系上了。 林子安松了一口气,身体往沙发上一靠,双手放在腹前,十指交叉,两个大拇指在不停的绕着圈。 一,二,三,四…… 暗号对上了! 邢明生眼睛一亮,也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示意林子安收到。 自此之后,两人之间再无直接的交流。 “处长让我转告你,好好休养,一切都等病好了再说!”高思中说道。 第五五九章 活口 “快点好起来吧!”刘成高又叹了一声,“这快半年了没一起打混过,老子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模样了?” 这自然是调笑的话,刘成高是盼着方不为快点好起来,好像以前那样带着他立功。 “我也着急啊!”林子安模仿着方不为的口气,“这天天跟坐牢似的……” “怎么,想女人了?”高思中斜着眼睛问道。 肖在明就在旁边,林子安不好接话,只是瞪了高思中一眼。 众人全都跟着笑了起来。 “长官的气色不错,”邢明生殷勤的说道,“看起来是大好了!” “确实好了许多!”林子安状似随意的回了一句。 见到邢明生的那一刻,林子安才算是松了半口气。 虽然还不知道上级对自己是什么态度,至少能和自己人联系上了。 他没见过真人,但赵金山逼着他,几乎把邢明生的资料和照片刻在了脑子里。 林子安脸上带着浅笑,不停的和众人说着话,身体靠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腹前,十指交叉,两个大拇指在不停的绕着圈。 这是接头的暗号,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用来验证身份。 一,二,三,四…… 邢明生眼睛一亮,也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示意林子安收到。 自此后,两人再无任何交流。 聊了不到半个小时,众人便提出告辞,临走之前,纷纷留下了程敬。 这一次是探病,没有上次安宅时那般露骨,全都是红纸包着的银票。 肖在明一阵推辞,但谁又会真的收回去? 到了门口,众人挨个和林子安握着手告别。 先是高思中。 “处长让我转告你,好好休养,一切都等病好了再说!”高思中笑着说道。 如果是方不为,一眼就能看出来,高思中脸上的笑全都是挤出来的。 这也不怪高思中。 马春风交待这句话的时候虽然依旧板着脸,但高思中还是听出这句话当中带着怒气。 高思中不明就理,但更不敢问,只能原话转达。 “有劳处长挂念了!”林子安反倒很高兴的样子,“也多谢科长,休养几天后,卑职就去本部报道……” 高思中心中想着事,没反应过来,但邢明生和叶兴中不约而同的心中一跳。 自从端了货场和大盛洋行之后,高思中就不让方不为自称卑职了,不管是私下里,还是在公共场合。 不知道处长会对方不为做何安排? 高思中暗叹了一口气,又拍了拍林子安的肩膀。 邢明生故意落在了最后面,随意的说了两句客气话,又和林子安握了握手。 一个折好的纸条顺势落在了林子安的手心里。 林子安亲亲的捏了捏邢明生的手指。 送走了所有人,林子安也没打招呼,自个上了楼。 肖在明微微的眯起了眼睛,牙齿咬的咯咯做响。 他一天都不想往下演了,要不是谷振龙劝他,早撂挑子了。 等小楼的门口没有了人,方不为才放下了望远镜。 他没看到邢明生给林子安递纸条的动作,但绝对能肯定,两人已经接上了头。 整整一个月未联系,林子安急,日本人比他更急。 早在二十天前,方不为就发现了日本特务出现在了医院周边,为了查清这些人的底细,他不但用尽了为数不多的积份,更是调动四大特务机构的外派组织,从上海,华北,东北等地暗中调查,甚至通过谷振龙,动用了有留日经历的一些人物在日本本土的关系,来搜集这个中村的情报。 功夫不负有心人,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总算是查到了中村的来历。 就连方不为自己也没想到,本来是拿来糊弄谷振龙等人的话,竟然真的应验了? 大鱼,真正的大鱼。 方不为对这个中村没什么印像,但不妨碍他通过中村的履历,推断出这个人的以后的走向。 中村敬三,土肥圆的得意弟子和得力助手,现任奉天特务机关特派员,出自日本对华最高情报机构—参谋本部支那班。 看看从这个支那班出来的都有哪些人。 东条英机,板垣征四郎,冈村宁次,土肥圆…… 日后成就最差的也是陆军中将,乙级战犯。 从知道这个人身份的第一刻起,方不为就没想让他活着离开南京。 同妙和赵金山算个屁! 能让一个至少也是乙级战犯的日本高级间谍提前夭折,就算林子安的替换计划已失败的真相被关东军特务机关就此识破,方不为也觉的值了。 方不为怕夜长梦多,本想快刀斩乱麻,就地抓捕或暗杀,但没想到,谷振龙等人却不同意了。 虽然谷振龙等人认为方不为对这个中村的臆测太过夸张,但他们也有自己的判断依据。 既然是土肥圆的得力助手,就肯定知道不少的机密情报,绝对不比同妙的等级低。 几位长官一致决定,一定要抓活口。 中村的出现,让谷振龙和陈超对方不为的印像大为改观,也算是信了几分方不为想利用林子安钓大鱼,而不是另有图谋的说法。 方不为心中窃喜,哪有不拼命的道理? 他当既安排林子安出院,为给邢明生和林子安创造接头的机会,又设计了特务处一干人探望林子安的那一幕。 但方不为也有些挠头。 抓活口不难,难的是怎么让中村的最快的时间内开口。 这种狂热的均国主义分子,哪里有那么好审? 估计吐真药也不太起作用。 同妙和佐木就是最好的例子。 几个月过去了,同妙和佐木被谷振龙折磨的生不如死,却一句有用的都没问出来,方不为就想着自己试一试。 结果让他大失所望,心里跟泼了凉水似的。 让林子安跟疯了一样,让赵金山无话不吐的吐真药,放在佐木和同妙身上,竟然不起作用? 就像体内已经产生了抗药性的林子安一样,用过药之后,要么呆呆傻傻,要么直接晕倒…… 方不为总算是明白了,后世的生物科技那般发达,美俄两国情报机构审讯敌方情报人员和恐怖份子时,为什么还会用到那么多的刑讯手段,甚至是当着犯人的面,虐杀犯人的家人? 这玩意也不是百分之百就能起作用的! 第五六零章 活口(二) “他们接上头都有?”看人都走了,陈超也放下了望远镜。 这里是宪兵司令部的办公楼,正对着安排给林子安的那幢小楼,两幢楼之前相隔不到一百米。 “机会来之不易,日本人不会放过的!”方不为回道。 “真没想到啊!”陈超摇着头,啧啧两声,“这赵金山也够厉害了,竟然能买通你的副手?他这替换计划真要成功了,你特务处就危险了……” 后一句是对马春风说的。 马春风瞪了方不为一眼,又冷哼了一声。 他也算是回过味来了。 查到中村具体身份的时候,方不为才告诉他们,内奸就是邢明生,但马春风怀疑,一个月之前,方不为就应该知道了。 赵金山刚死,方不为便从特务处调走了高思中,让高思中跟着赵世锐调查和货运公司有关的那几个内奸。 肃谍股无人坐镇,方不为便建议马春风调回了邢明生。 邢明生是肃谍股的副股长,高思中和方不为不在,调他坐镇大本营合情合理。 马春风没有多想,便将邢明生调了回来,另派肃谍股第三组组长郑立涛率部前往中央饭店,接替邢明生,协助宪兵侍卫团,执行护卫于二君的任务。 当时没觉的有疑点,但知道邢明生就是内奸之后,马春风立即联想到了这次的调动事宜。 早不调晚不调,赵金山刚死,方不为就把邢明生从于二君的身边调离了? 这里面要没鬼,马春风敢跟着方不为姓方…… “哈哈哈……”一看马春风的发黑的脸色,陈超就有些幸灾乐祸“你就知足吧,这王八蛋对你够坦诚了,没看我和司令都被他骗得团团转?” 方不为露出一丝无奈,面带苦色的对马春风说道“处长,卑职真没瞒你,确实是这两天才查到的……” 他知道没人会信,但做小的资态必须要摆出来。 马春风不似谷振龙的豪迈,不似陈超性格温平,马春风生性多疑,且管理风格严厉无比,现在的特务处,基本上已是他一言九鼎的局面。 两人一直一来配合无间,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生出芥蒂。 马春同又哼了一声,再没理他。 “有这么大功劳垫底,你还怕什么?”谷振龙扔下手里的计划,“每出一个内奸就能换土肥圆的一个弟子的话,老子恨不得天天出内奸……” “司令,人还没抓到呢?”马春风提醒道。 “别连煮熟的鸭子也飞了!”陈超也泼着凉水。 看着两人这种态度,谷振龙也狐疑了起来,不放心的看着方不为“有没有把握?” 方不为的眼睛滴里咕噜的乱转。 自己一路走来,算得上倍受庞爱了。 此时此刻,这三位的表现,才是民国官僚对下属的正常姿势够无耻。 是他们异口同声的想抓活口,还不想让日本人识破林子安已暴露的真相,以便留下来钓下一条大鱼,所以自己才制定了这个计划。 现在又反过来打击自己? 方不为暗暗的撇了撇嘴“卑职试一试!” 这次方不为嘴里的试一试,和之前有很大的不同,他是真的要试一试。 枪里射出去的是子弹,不是麻醉针,他哪里敢保证既要让日本人认为人确实死了,还要保证人全活着? “尽力而为吧!”马春风叹道,“但至少也不能让咬钩的鱼飞了!” “卑职明白!”方不为应了一声。 …… 回到房间,林子安拆开了那张纸条。 纸条上没有一个字,只有一朵用铅笔手绘的牡丹花,其中靠下的几瓣花叶上,有几道横纹和竖纹。 林子安心中一缩,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牡丹是近卫家的家徽,花瓣的位置,则表明来人出自哪一家,横纹和竖纹代表其在家族当中的序位。 拥有家徽的子弟,要么是出自直系,要么是能力极为突出的旁支子弟,由家主亲自授予。 林子安就没有。 牡丹家徽不是秘密,日本上层贵族都知道其代表着近卫家,但横纹和竖纹外人却模仿不了,这也是近卫家的秘密之一。 他自然能认出来,这只家徽,代表的就是近卫中和。 中和堂兄来到了南京? 不可能! 林子安又摇了摇头。 以近卫中和的身份,不可能为自己亲身涉险,只能是他派来了身边的亲信。 为什么信是赵金山安插在特务处的内线送进来的,李明香呢? 这么久不露面,实在是太过反常。 难道是出事了? 至于邢明生为什么这么久才和自己接触,林子安也知道原因。 应该是自己弄巧成拙了。 自己辱骂了陈心然之后,肖在明以林子安见到熟人就会受刺激的借口,谢绝任何外人探望,至多也就是赵世锐会偶尔去一次,别说邢明生,连高思中都进不去。 林子安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纸条,等烧成灰烬之后,又将纸灰揉的粉碎。 虽然上面一个字都没有,但他很清楚,这就是要求见面的信号。 是想确认自己还活着,还是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 这一次见面,便会决定到自己的生死,或是接下来的结局。 林子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断的思量着其中的凶险。 …… 第二天,邢明生又来了,带着几样补口,还有几尾鲜活的毛花鱼,说是让林子安补脑。 就连方不为都止不住的感叹。 这么冷的天,毛花鱼都在海里过冬,邢明生是从哪弄来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肖在明不知道邢明生已当了汉奸,对他很是热情,让他留下来吃饭。 邢明生也没客气。 中饭之后,林子安称要和邢明生外出转一转,肖在明略微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只是安排医生跟着他。 这自然也是方不为安排好的。 出院之后,冯家山便带队员撤回了洪公祠,谷振龙派来的那四个警卫依然留了下来。 自鼓楼爆炸案之后,方不为身边时时都有警卫随行,赵金山,小田都是亲眼见过的,谁也怀疑不到这一点上。 除此之外,方不为还安排了郑世飞,带了一队精锐暗中跟随,以免有突发情况。 第五六一章 活口(三) 万事俱备,现在就看老天给不给面子了。 方不为又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备,穿上了大衣,戴好了礼帽,准备出门。 “小心!”谷振龙提醒了一声。 “司令放心,卑职知道分寸!”方不为微微一笑,大步的下了楼。 小车开到新街口,拐弯的时候,连速度都没怎么减,方不为便从车里跳了下来。 听到车门“咣”的一声轻响,连志齐往后一扭头,车里已没了方不为的身影。 天上正下着毛毛细雨,还起了雾,能见度不是很高,怕出事故,连志齐也没敢四处搜寻方不为在哪,集中精神开着车。 跟着林子安的警卫刚刚传来的消息称,林子安会先去玄武湖看雨景,然后再到世界大剧院看电影。 挺有小资情调的么? 方不为冷笑一声,打开了雨伞,走向世界大剧院。 他估计林子安会将接头的地点放在电影院里。 …… 赵世锐拿着望远镜,看到商行的伙计插了门板打了烊。 关门之前,他还看到中村就在店里。 附近都有精锐队员蹲守,中村想逃也逃不掉。 方不为给赵世锐下达的命令是,中村旦有异常,就毫不犹豫的行动,不必一定要等自己回来。 到南京之初,中村先是调查了小田和李明香的死因,确实没有找到异常的线索之后,他就秘密搬到了估衣街。 领事馆固然能保证人身安全,但也容易暴露。 就连总领事有吉明也知道,领事馆附近天天都有特务机构的探子在转悠。 中村不是一般的特务,警惕性极高,这里除了他和那一个老伙计,也就是近卫中和派来协助的亲信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日本特务。 伙计都是临时招募来的。 只有一个亲信手下知道他在这里,也就是骑着自行车,从医院跟着小车到宪兵司令部的那个中年男子。 方不为亲自跟踪了几次,确定了中村和手下的武装小队落脚的地点之后,就再没有来过,只是让赵世锐带着几个亲信,盯着这两处地点。 赵世锐就藏在商行对面的一处民宅里,他身边的人不多,只有五六个。 确定林子安今天要外出接头之后,方不为又从宪兵司令部调了两队精锐过来。 一部分正拉着黄包车,在附近转悠,还有几个零零散散的躲在街边的屋檐下躲着雨,剩下的则藏在附近的一间仓库里。 近三十号精锐,只对付两个日本特务,而且还是在南京大本营,要是最终失败的话,方不为只能买块豆腐撞死了。 难的是怎么留下中村的活口。 这种精英特工,绝对有瞬间自杀的能力和手段。 …… 邢明生跟着方不为耳喧目染,也算是厉练出来了,反侦察能力一点都不弱。 林子安更强,多年潜伏在朝鲜流亡政府内部,警惕性更高。 两人先是去了玄武湖,沿着湖边溜达了一圈,然后又去了世界大剧院,看了一场电影,最后才去了夫子庙。 接头的地点就在这里,而且是林子安临时约定的。 因为他非常了解自己人内部的处理方式和套路。 他既想与上级取得联系,又怕被灭口,甚至连身边的邢明生也倍加防范。 此时的林子安,坐在街口一家小食厮的角落里,背靠着墙,身侧就是食厮的后门,小车就停在门口。 林子安计算过,如果发生意外,他能在十秒之内冲出后门,跳进车里。 司机就留在车上,后门若有异动,第一时间就会示警。 正门外也坐着一个警卫,负责警戒。 邢明生和剩下的三个警卫团团围着林子安。 就算有人想行刺,子弹也射不到角落里的林子安的身上。 桌上堆满了吃食,锅贴,盐水鸭,卤干,状元豆,全是夫子庙有名的美食。 邢明生和几个警卫吃的香甜,林子安推托没味口,连筷子都没有动一下。 他是怕邢明生下毒,另外也实在是吃不惯。 落座以后,林子安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 到了夫子庙之后,邢明生偷空往外打了一个电话,回来后,又在食厮的门口挂了一把粉色的油纸伞。 雨伞就是接头的标志。 没两分钟的时间,警卫首领便是两碗鸭血粉线汤下肚。他抹了抹嘴,站起身对林子安说道:“长官,我去把李三换进来,让他也吃两口?” 林子安不疑有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警卫首领出了后门,敲了敲车窗。 半躺在椅子上的司机坐了起来,打开车门下了车。 “郑营长在那里!”司机指了指食厮不远处的一处买黄纸香烛的铺子。 警卫首领点了点头。 司机进了食厮,警卫首领却没有急着上车,而是靠在车身上,掏出了一根烟点上。 他估计方不为就在附近,只要看到自己,肯定会来了解林子安的最新动向。 知道林子安是假货的,就只有他一个人,其他几个警卫全都是听命行事。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刚刚咂了两口,感觉身后好像有什么动静,警卫首领悚然一惊,手还没的摸到腰边,屁股上就被人拿伞尖捅了一下。 “慌什么慌?”方不为低声斥道。 警卫首领暗松了一口气,连嘴里的烟头都没取,压低声音,快速的汇报着。 “出了电影院,才临时决定来的夫子庙。到了以后,他带着我们进了孔庙,邢明生却不知去向。 大概五分钟之后,邢明生带着一把油纸伞回来了,他又带着我们来了这里,进门的时候,邢明生把纸伞挂在了门口,说是要控水……” 看来就是这里了。 “里面还有什么人?”方不为重新把伞打到了头上。 “就我们一桌!”警卫首领回道。 “小心,对方随时都可能动手,而且不一定只会用到枪!”方不为交待道。 警卫首领重重的点了点头。 听到一个脚步声从远处走来,方不为拍了拍警卫首领的肩膀:“接头的人来了!” 小细雨越来越密,雾气越来越重,近卫正雄举着一把黑伞,不最不慢的走在青石板上。 方不为也举着伞,与近卫正雄擦而过。 第五六二章 活口(四) 方不为经过的时候,近卫正雄微微的侧了一下头,警惕的打量了两眼。 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与方不为的身份无关。 细雨迷朦的黄昏,夫子庙几无行人,大部分的店铺也打了烊,每一个出现的人,都会让近卫正雄警觉。 直到方不为消失在迷雾之中,近卫正雄才回过了头来,走向了停在食厮后门的小车。 方不为又往前走了十来米,收起雨伞,进了一家买黄纸香烛的铺子。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警卫首领透过浓雾,看到一个身影渐渐清晰。 青灰色的长袍,上面好像还有补丁,宽口的旧布鞋,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 看起来有点书卷气,但再看身上的穿着,又透着几分穷酸气。 夫子庙这样的人不少,不是卖书,就是卖字卖画,还有替人写信的。 警卫首领没看出来这个人哪里有一点像日本特务的样子,但方不为既然说他是,那肯定就是。 走到小车旁边,近卫正雄停下了脚步,摘下眼镜,擦拭着上面的水汽。 警卫首领拨出手枪,开了保险之后握了在右手,看了看近卫正雄,又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雾太大,他看不到附近是不是还藏了人。 扫了车里的警卫首领一眼,近卫正雄重新带好了眼镜,绕到街口,往食厮的前门走去。 看四周再没有人出现,警卫首领收起了手枪,把手往后一伸“药呢!” 后排还坐着一位医生,正睡的迷迷糊糊。 “时间不到吧!”医生睁开眼睛,看了看表。 “我提前给他送进去!”警卫首领回到。 医生转过身去,从座椅后面拿出一个药箱,打开后取出了几个大小不一的白色药片,用一张纸包好,递给了警卫首领。 警卫首领随手装进了口袋里,又拿起了座位旁的一个水杯。 林子安怕是饿坏了吧? 警卫首领暗暗的想道。 出门之后,别说吃东西,林子安外面的水都不敢乱喝一口。 可见防范之心重到了什么地步! 警卫首领拎着水杯下了车,趁医生不注意,快速的换掉了其中的两个药片。 刚进后门,近卫正雄也刚到前门。 只是扫了一眼,警卫首领就低下头来,把小纸包和水杯递到了林子安的面前。 “长官,该吃药了!”警卫首领提醒道。 “还不到七点?”林子安看了看表。 “医生说你今天活动量比较大,药效流失的比往常要快……”警卫解释了一句。 林子安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疑有他,接过纸包,取出其中的药片一口吞了下去。 水杯里的水早已凉透,但林子安却甘之如饴,喝的一滴都不剩了。 邢明得冷冷的看了林子安一眼。 他虽然不知原因何在,但明显能觉察出来,林子安一直都在防备他。 上午带来的那些补品和食材,没有一样出现在中午的饭桌上…… 近卫正雄放下伞,抖了几下上面的雨水,伞盖也没有收,顺手就罩在了邢明生的那把纸伞上。 正主来了! 邢明生看了看近卫正雄,又转过头来,看着林子安。 等近卫正雄摘了礼帽,露出正脸的时候,林子安的瞳孔猛的一缩。 近卫正雄虽然化了妆,但林子安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这是他亲叔父。 自己早该想到的。 近卫中和的徽章都出现了,近卫正雄出现在南京,有什么奇怪的? 八年前,在近卫中和的安排下,近卫正雄被派往东北,进入满铁公司调查部情报科,从事特务活动。 四年前,自己从日本军事调查部特务学校毕业,被派往朝鲜后,还曾见过他一面。 他也没想到,叔侄二人再次见面,竟然是在敌国的首都? 只是轻轻的扫了一眼,近卫正雄便挪开了目光,坐到了林子安旁边的一张桌子上。 “老板,两个烧饼,麻烦包一下!”近卫正雄冲后厨喊道。 有一丝东北口音,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邢明生的耳朵微微的动了一下。 方不为给他们特训时提到过,敢到南京活动的日本间谍,最基本的一点,便是要会说汉语。 但不是每一个日本间谍都是中国通,不可能个个都能将汉语说的字正腔圆,多多少少都会带一点口音。 方不为告诉他们,如过遇到说话带东北口音的人,就要多留意一下。 因为大部分日本间谍的汉语,都是从东北学来的…… 一想到方不为,邢明生就觉的胸口有些发闷。 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烧饼早卖完了,有鸭血粉丝汤,要不要?”老板掀开短帘,鄙夷的看了近卫正雄一眼。 夫子庙最多的便是这种究酸书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比乞丐也好不到哪里去。 近卫正雄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子林子安的那一桌。 “你要吃汤,饼自然就有,但饼是不单独买的……” “你这是看人下菜碟……”近卫正雄怒声说道。 “那就没办法了!”老板摊了摊手,“想吃便宜的?你出门再找找……” “别争了!”林子安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又指了指桌子上还剩好多的吃食,对食厮老板说道,“天寒地冻的,都不容易,把这些拿进去热一热,给他端上去……” “好好好!”老板立马弯下了腰。 虽然林子安这一桌吃的大都是外面的东西,但架不住出手大方,只是占了个座,就给了他好几块大洋。 “先生太客气了!”近卫正雄搓了搓手,一副感激不尽的模样。 “不用谢,吃不完也是浪费!”林子安又指点着警卫,将桌上的几样冷食端了过去。 近卫正雄嘴里连声说着谢谢,快步的走了过来,从一个警卫的手里接过了盘子。 林子安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稍稍带着戒备。 别说是叔侄,在日本贵族上流社会,涉及到家族利益,父子相残,兄弟搏杀屡见不鲜。 更何况,在家族眼里,自己的所做所为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家主的声望。 就算是派亲爹来杀他,林子安也不会感到奇怪。 第五六三章 活口(五) 林子安他惊疑不定的看着近卫正雄,近卫正雄的目光却渐渐的冷厉起来。 林子安不接话,就说明不想让自己靠近他。 他在怕什么? 林子安心思急转,考虑着得失。 想杀自己,方法有很多。可以让邢明生下毒,也可以派人当街刺杀,用不着让近卫正雄亲自出手。 来的既然是自己的亲叔父,那就表明上级还是想试探一下自己,不然来的只会是杀手…… 林子安暗暗的怀疑着,最终还是暗暗的咬了咬牙,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一个空位,露出非常感兴趣的样子“坐,好好说道说道……” 警卫首领诧异的瞅了林子安一眼,又飞快的收回了目光。 这戏演的还是有些假了。 当然,也不能说林子安演的就不好,毕竟他现在扮演的是脑子不正常的病人,虽然不像个专业的特务,但至少还在正常人的范畴之内。 “老邢留在这就行了,你们在外面等着!”林子安又交待道。 警卫首领迟疑了一下。 “去吧,有我在!”邢明生也帮着腔。 “看他手无束鸡之力的样子,还能是刺客不成?”林子安又冷笑道。 在李明香的逼迫下,也就这几分冷笑还带着几丝方不为的神韵。 警卫首领还是赖着不走“长官,小心为上,还是搜一下身吧!” “看官爷的扈从就能知道,官爷定然贵不可言……”近卫正雄恭维了一句,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 警卫首领哪里会客气,上上下下摸了个遍。 没刀,也没枪。 “卑职僭越了!”警卫首领招了招手,三个警卫两前一后出了食厮,守在了门口。 警卫首领进了后厨,就守在门后的位置。 方不为交待过,邢明生不用管,但林子安绝对不能出问题。 邢明生换了个位置,坐到了林子安的旁边,正好挡住了警卫首领的视线。 近卫正雄嘴里说着一些云山雾罩的话,手指却飞快的在桌子上划动着。 邢明生的眼睛猛的一眯。 写的肯定是字,但他却不认识。 不是日语,是朝鲜文。 近卫正雄问的是,林子安的身份有没有暴露。 林子安则回的是一切正常。 他又问病情如何? 林子安回的是已愈全。 近卫正雄眯着眼睛,冷厉的看着林子安。 赵金山死了,林子安之前的主治医生也被赵金山灭了口,但在中央医院,还有日本人的内线。 虽然接触不到林子安本人,但可以偷看到林子安的病历。 出院的时候,德国博士的定语是病情已缓解,不排除随时复发的可能,与林子安所说的愈全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林子安丝毫不示弱的和近卫正雄对视着。 如果承认自己精神失常,不管是对家族来说,还是对关东军特务机关来说,自己都没有了任何一丝的利用价值。 等待自己的结局,只可能是死路一条。 无论如何,林子安都不会坐以待毙。 近卫正雄垂下了眼帘,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总归是自己的亲侄子,要是有希望,还是要救一下的。 “任务还能不能继续执行?”近卫正雄又问道。 “能!”林子安咬了咬牙。 还能执行个屁! 他早就想跑了,但看的太严,根本没有机会。 怕上级直接灭口,林子安才逼着自己来接头,想用缓兵之计,先稳住上级,再伺机和家族联系,想办法出逃。 但近卫正雄的突然出现,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打破了。 没有人再会帮自己,现在只能靠自己。 “好,我会向上级汇报!”近卫正雄又写了一行字。 “谁和我联系?”林子安又问道。 近卫正雄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邢明生。 “山口百惠呢?” 山口百惠是李明香的日本名字。 “死了,还有小田一郎!” 死了? 死了! 死了…… 大蛇,李明香,小田一郎…… 像是被千斤的巨锤砸过一般,林子安脑子里嗡嗡做响。 全身的气血都在往头上涌,林子安眼前一黑,一头就往桌上砸去。 邢明生看他情况不对,手疾眼快的扶了一把。 林子安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像把所有的力气都用了眼皮了,两个眼睛皱成了两个肉团。 这是怎么了? 近卫正雄惊疑不定的站了起来。 为什么听到小田一郎和山口百惠的死讯时,林子安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难道他以此怀疑到了什么? “怎么回事?”警卫首领冲了过来。 “别动!”邢明生摆了摆手,“好像好了!” 林子安突然停止了喘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眼睛里没有一丝的焦距,也没有任何光彩。 他先看到的是邢明生。 “邢明生!” 这一句是汉语。 邢明生不知详情,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林子安又看到了近卫正雄,脸上突然浮上了惊喜的神色。 “叔叔……”这句是日语。 近卫正雄悚然一惊,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长官发病了……”警卫首领左右一瞅,看到一块用来擦桌子的抹布,顺手扔给邢明生,“把这个塞他嘴里,别咬到舌头……我去叫医生……” 抹布臭味刺鼻,令人做呕,但邢明生哪里还顾得上这个,接过来就塞到了林子安的嘴里。 林子安下意识的扭动着身体,邢明生喊了一声,正门外的两个警卫飞快的跑了进来,帮邢明生一起按着他。 好不容易抽出了空当,邢明生飞快的抬起头来,惊恐的看着近卫正雄,又给他使了个眼色。 他没有想到,接头的人竟然是林子安的叔叔? 近卫正雄定了定神,并没有着急离开,看着林子安,微不可察的动了动嘴唇。 他在问邢明生是怎么回事。 邢明生哪里知道? 他没有到医院探望过,也是第一次见到林子安发病的样子。 “他这是怎么回事?”邢明生问着刚刚进门的医生。 “发病了!”医生回了一句,又指挥着几个警卫,“先捆起来……” “如果不捆,他会怎么样?”邢明生又问道。 “疯子是怎么样的,他就怎么样!”医生回道,“大哭大笑,又跳又闹,还唱日本歌……” 第五六四章 活口(六) 近卫正雄猛的一震,又冷厉的看了邢明生一眼。 “还有呢?”邢明生硬着头皮问道。 “失忆啊!”医生又回道,“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 “这还不止!”警卫首领又加了一句,“长官的记忆越来越差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后几天就忘了……” 近卫正雄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一丝寒芒一闪而没。 “送哪?”看警卫首领指挥着几个警卫往外抬着林子安,邢明生又问道。 “先送到医院!”医生回道。 医生护着林子安出了后门,警卫首领一指近卫正雄,“你,跟我们走一趟!” “这位官爷,我什么都没干呀?”近卫正雄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算了,和他没关系!”邢明生劝道。 “滚!”警卫首领一声暴喝。 近卫正雄看了邢明生一眼,刚要张嘴,但到了嗓子眼里的话又让他咽了下去。 与杀死林子安比起来,邢明生的价值就没那么大了。 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运气了。 “好好好,我马上滚……”近卫正雄连连点着头,惊慌失措的跑出了食厮。 他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自己没有看到近卫家成发病的这一幕,他至少还有活的希望。 但既然自己看到了,就不能再替他隐瞒。 为了帝国,为了家族,只能让他永远的闭嘴。 近卫家成自然也很清楚这一点,等他醒来之后,就会反应过来,就算自己是他的家人,也不可能让他再活下来了。 他如果想活命,只剩两条路可加走要么叛变,要么逃跑! 近卫正雄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近卫正雄一路小跑,拐过了街口,又往前跑了十来米,钻进了一条小巷子。 一个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提着鱼篓,一身渔夫打扮的男子迎面走来。 近卫正雄左右看了一眼,巷子里再没有其他人。 “动手!” 近卫正雄低声说道。 “纳尼?”山田惊讶的抬起了头。 今天的计划里根本没有这一条。 “执行!”近卫正雄冷喝道,“目标只有四个警卫,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一旦错过,后果不堪设想!” “出了夫子庙,就是宪兵司令部,目标开着车,我们追都追不上……”山田说道。 “他现在去的是中央医院,这么大的雨和雾,路上根本开不快……”山田说道,“我把车让给你们!” 对方只有四个警卫,自己带了一小队,整整十二个人,完全有行动能力。 “那你小心!”山田略微沉吟了一下就应了下来。 他只负责跟踪和行动,其他的一概不知,也一概不问。 “我没有暴露,需要小心什么?赶快行动!”近卫正雄冷喝道。 山田嗨了一声,扭头就往回走。 近卫正雄也跟着跑出了巷子,左右瞅了一眼,街上别说黄包车,连行人都没几个。 雨下了整整一天,连电车都停了,说不好就得步行回去。 得先给中村阁下通知一声。 山田一旦动手,不管成功与否,肯定会闹出大动静来。安全起见,还是先撤出城的为好。 …… 香烛铺子的后院停着一辆小车,郑世飞和三名队员坐在车里,外面还站着四个。 这是用来防备突发情况的。 方不为也不敢保证,中村敬三和近卫正雄会不会连林子安见都不见一次便直接灭口。 他这会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和护卫林子安的那几个警卫的打扮一模一样。 “记住,林子安坐的车是雪佛兰,对方的车是两辆大别克……看不清的话就听声音,我会定时鸣笛,每次三声,间隔极短……听到连续七声的鸣笛,就说明对方追上来了,会立即动手……” “记住了!”郑世飞重重的点着头。 “不过也没事,你跟不上来也无所谓!”方不为又说道。 郑世飞咬了咬牙。 他话音刚落,食厮的方向就响起了三声喇叭声。 “你们先走!”方不为给郑世飞说道。 “好,你自己小心!”郑世飞说道。 方不为呲了呲牙,掀起了一侧的衣襟。 腰里是一条武装带,上面挂满了手雷。 “老子是怕你把车开到沟里!”郑世飞骂道。 “放心,比这快十倍的车老子都开过……”方不为得意洋洋的说道。 “你他娘开的是飞机吧?”郑世飞嗤笑道。 方不为懒的跟他解释,摆了摆手就往外走。 郑世飞的车还没有打着,方不为便消失在了雨幕当中。 等他跑到食厮的后门,医生才刚刚被警卫首领叫了进去。 车内空无一人,方不为拉开车门,坐在了驾驶位上。 “快快快……”邢明生指挥着警卫把捆的跟人棍似的林子安放到了后座上。 林子安已经不挣扎了,目光呆滞,没有一丝灵气。嘴里的抹布也不知掉到了那,嘴角不停的往外流着口水。 “你坐到后面,扶着他!”警卫首领把医生塞进了后座,又打开了前座的车门,“邢长官,你坐前面。” 加上司机,车里只能坐下四个人,邢明生也没客气。 他坐进去之后,又伸手去关车门,却发现根本拉不动。 警卫首领把着车门,一脸古怪看着他的身后。 邢明生下意识的转过头来,看到一张似曾熟悉的脸,正在对着他冷笑。 “关门!”方不为低声斥道。 警卫首领撇撇嘴,关上了车门,顺手一蹭,打开了手枪保险,隔着玻璃瞄着邢明生。 他是怕方不为失手,治不住邢明生。 这一声关门,就如一道炸雷一般。 邢明生浑身冰寒刺骨,像是被光着身子丢进了冰窖。 “长……长官……”邢明生的牙齿咯咯做响,全身都跟着颤了起来。 “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方不为冷笑道。 “没……没有……”冷汗流过了眼角,噙的眼仁生疼,但邢明生没有一丝的感觉。 “怎么,不反抗一下?”方不为又问道。 邢明生猛的打了个冷颤,使劲的咬了咬牙。 “哼!”方不为一声冷哼,拧动着车钥匙。 只是一声冷哼,邢明生刚刚鼓起了勇气瞬间消散的干干净净。 第五六五章 活口(七) 在方不为的面前,难道自己还有出手的机会? 邢明生感觉脑子里嗡嗡做响,好像钻进去了一千只蜜蜂。 这全都是方不为设的局? 方不为到底还知道多少? 他猛的摇了摇脑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急促的喘了两口气,又指着后座上的林子安:“那他……” “是谁”两个字还没出口,方不为闪电般的一巴掌盖到了邢明生的脸上。 邢明生觉的脸上一阵发麻,舌头一动,嘴里竟然多了一样东西。 大牙断了。 一股血水从邢明生的嘴角流了出来。 “不要试图在我面前演戏!”方不为的声音冷的像冰,“也不要想着蒙混过关,老子有无数种办法,能你生不如死……” 方不为的这一巴掌,将邢明生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也打破了。 “长官……饶命……”邢明生死死的咬着牙关,努力的控制着心中的恐惧。 “闭嘴!” 方不为连眼睛都没有斜一下,脚下直接将油门踩到了底,车子猛的往前一窜,站在踏板上一手抓着车顶,一手拿着手枪的警卫首领差点被甩下车来。 车子没有开出街口,而是开向了巷子深处。 出了巷子,便是秦淮河,一艘小油轮就停在岸边。 听到响动,连志齐带着几个手下钻出了船舱。 “下车!”警卫首领拉开了车门,手枪就顶在邢明生的头顶上。 邢明生一脸死灰的下了小车,踏上了搭在船头的一块木板。 刚刚走到一半,邢明生又停了下来,转身看着站在岸边的方不为,眼中全是血丝:“长官……” “老子不想和你多说一个字,回去后,慢慢给处长说吧……”方不为心烦气燥的摆了摆手。 邢明生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心一横,一头往河里扎去。 警卫首领刚要扣动扳机,只觉手上一轻,手枪就不见了。 如风一般,眼前闪过一道黑影,然后又是“嘭”的一声,警卫首领看到方不为重重的一脚踢在了邢明生的腰上,像是一个大号的布娃娃,邢明生凌空横飞,砸到了油轮的舱顶上。 连志齐被吓了一跳,就差一点,邢明生就砸到他头上了。 一个黑点向自己飞来,警卫首领下一识的一伸手,发现竟然是自己的佩枪。 他发觉自己嘴里干的厉害,惊恐不安的看着方不为的背影。 这他娘的还是人么? 邢明生蜷缩成一团,不停的咳嗽着,方不为踏上船头,站在他在头顶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发财,升官……跟着老子,你们什么没有得到?”方不为不解的问道。 他觉的自己做人不是一般的失败。 三个亲信当中,就有两个是卧底? 这让他以后还敢相信谁? “赵金山告诉我,你会被调出特务处……”邢明生断断续续的说道,“我……鬼迷心窍……就想让他帮着我运做一下……” 邢明生资质不高,一直碌碌无为,他深有自知之明,知道方不为一走,他在特务处根本站不住脚跟,所以才被赵金山一步步的引入彀中。 “呵呵呵!”方不为冷笑了三声,“你不来问老子,却相信一个日本特务?” 邢明生张了张嘴,话没说出口,却喷出了一大口血。 “回去老实交待吧,能不能留你一命,就看处长的心情了!”方不为一声长叹,背着手下了船。 林子安也被抬了上去,医生就跟在后面。 “长官,这个怎么办?”警卫首领指了指医生。 本就吓的魂不附体的医生猛的一个激灵,“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长官饶命……” 方不为瞪了警卫首领一眼,又给连志齐交待道:“全带回去,不要胡来!” 警卫首领不提醒,方不为还想不起来。 说不定半路上,连志齐就会擅做主张,把这个医生沉了河。 “另外把这边的情况告诉赵世锐,近卫正雄如果到了,让他稍稍拖延一下……”方不为又说道。 “明白!”连志齐应了一声。 “走!” 方不为招了招手,刚才的四个警卫又跳上了车。 …… 近卫正雄快步的往夫子庙外跑,没走几步,身上的衣服就湿透了。 为了演的逼真,从食厮里跑出来的时候,他连伞都没顾上拿。 找了整整半个小时,近卫正雄才在一家酒店找到了公共电话,但连着拨了好几遍,接线员都说转接不成功。 雨下的太久,线路接不通很正常。 没有联系到中村,近卫正雄也不是太着急。 出不了城也没关系,从林子安遇刺,到谷振龙接收到消息,再到封城,全城搜捕,也要一两个小时。 等搜到估衣街,估计就到深夜或是天亮了。 如果来不及出城,自己和中村也完全可以躲到领事馆。 花了两块大洋,在酒店买了一把伞,近卫正雄又冲进了雨幕中。 …… 山田带着手下,开着两辆车,堵在夫子庙的街口,等着林子安的车过来。 这里是去中央医院最近的路口。 但等了快十分钟,也不见车过来。 难道提前离开了? 山田暗暗的猜测着。 突然,后面响起了几声喇叭,离他们不远,也就十来米。 喇叭不停的响着,汽车却是向着相反的方向行进的。 “调头!”山田一声暴喝。 等日本人的两辆车快追上来的时候,方不为才开始提速。 “坐稳了!” 方不为的声音刚落,小车就像脱缰的野马,猛的往前一窜。 警卫首领猝不及防,一头砸到了车窗上。 “长官,小心……” “小心个蛋!”方不为骂道,“慢得跟老牛车似的……” 前世的拖拉面都比这个要快一些。 天色已经全黑,雨还没有停,街上没有几个行人,方不为索性直接将油门踩到了底。 眼看到了拐变的地方,方不为却没有一点要减速的迹像,警卫首领双手死死的抓着车顶的扶手。 “哧溜”一声,小车勉强一个漂移,一点都不带减速的拐进了路口。 车上的警卫被吓的出了一身冷汗,但方不为却觉的有些意犹未尽。 要不是下雨天路滑,这个漂移都不一定做的出来。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第五六六章 活口 (八) 车身贼重。加他们五个人,方不为估计车重至少在三吨以上。车根本提不起速,至多也就三十码, 感觉跟开了个拖拉机没什么两样。 方不为开的轻松无比,后面的山田却追的辛苦异常。 司机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却始终缩短不了两车之间的距离。 “八嘎!”山田气的破口大骂。 “阁下,目标是不是发现了我们在追他?”一个手下问道。 “愚蠢至极!”山田骂道,“如果被发现了,去的就不应该是中央医院的方向……” 同样着急的还在郑世飞。 他的任务是跟在日本人的两辆车后面,以防日本人改变主意,突然撤退的时候,断其后路。 怕他跟不上,方不为还让他特意提前出发,藏在通渭门,等日本人的车过去之后,他再跟在后面。 眼睁睁的看着与前车的距离越来越远,郑世飞急的冒出了一身汗,却无计可施。 这么大的雨,路上还没有有路灯,方不为这王八蛋,就不怕开到沟里? 这辆车的司机没有经过特训,也就一般的水平,根本不敢像方不为那般冒险。 别说没路灯,就算是不开车灯,在方不为眼里,也跟白天没什么区别。 不到三十码的时速,长跑成绩好一点的大学生都能追的上。 离西华门不到一百米的时候,方不为有意的放缓了速度。 “滴滴滴滴滴滴滴!”跟急促的鼓点一般,连续响起了七声车笛,郑世飞顿时大急。 这是准备战斗的信号。 “快快快快快!”郑世飞一阵大吼,紧紧的盯着前一辆车的尾灯,给司机提醒着“不要减速,给老子撞上去……” 他嘴里喊着,手下也没停,一手死死的抓着车顶的把手,一手探到腰里,掏出了一颗手雷。 身后突然来两声异响,郑世飞回头一看,差点把魂给惊了出来。 有一个队员竟然提前将子弹上了膛。 “我干你娘!”郑世飞急声吼道,“你他娘的以为这是手枪……想把全车人都给突突了?” 为了这次行动,方不为算是下了死力气,硬是从谷振龙的警卫营,也就是连志齐那里,连哄带逼,骗了十支冲锋枪出来。 斯太尔34,就连德国国防军也才开始小范围装备,因为价格太高,国内只有中央军高级军官的警卫队才有配备。 每分钟射速达五百发,打完三十发的弹容量,只需四秒。 “搞的老子好像没用过似的?”队员嘀咕了一句,但还是关了保险。 郑世飞气的直咬牙。 方不为从哪里找来的这些大爷? 虽然隶性同一个系统,郑世飞还真没见过这些人。 和跟着方不为的那几个警卫一样,都是让谷振龙从宪兵侍卫团调出来的。 中村不是一般人,是方不为穿越之后,亲眼见过的等级最高的日本间谍,他不敢有一丝的大意。 不但突击队员全是精锐中的精员,就连赵世锐和叶兴中带着设伏的队员也是同一批。 终于追上了! 山田猛的松了一口气,刚刚要指挥司机撞上方不为的车尾时,又看到了西华门的城楼。 真是天赐良机! 城门洞是绝佳的伏击场地,只要堵住两头,中间的人便成了风箱里的老鼠。 山田心中大喜,大声吼着“超过去!” “坐稳了!”看山田的小车超过了半个车身,方不为冷笑着提醒了一声。 哪还用得着他提醒,四个警卫抓扶手的抓扶手,拽车门的拽车门。 山田的车刚刚超过去,司机刚打了一把方向盘,准备顶到方不为的车前面,方不为猛的一脚油门,车头准准的顶到了前车的左后尾。 “吱” 轮胎与地面磨擦,发出刺耳的响声,山田的车被顶的转了三百六十度,“咚”的一声,一头顶到了城门洞的石墙上。 可惜了! 车速不够快,车身又太重,没办法直接顶翻。 “你们打后面,前面交给我!”方不为说话的同时,顺手掏出一颗手雷,“噌”的一下就咬掉了插销。 警卫首领吓的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他娘的倒是下车再拉啊? 四个警卫跟鬼撵着似的,连吼带骂的往外跳,他们还没打开车门,车身猛的一震,后车又撞了上来。 完了! 警卫首领哀嚎一声。 这么短的时间,方不为哪里有时间把手雷扔出去? 耳边又是“哐”的一声响,警卫首领一回头,旁边哪有方不为的影子? 前车的后窗上破着一个大洞,甚至能看到在往外冒着白烟。 “愣个球,打啊!”警卫首领又听到了方不为的一声怒吼。 山田被甩的七荤八素,才刚刚回过神来。 他刚准备下车,车身又被顶的往前一窜,随后又是一声爆响,后车窗被砸破,一颗冒着白烟的东西被扔了进来,就落在他的脚边。 “跳……”山田肝胆欲裂,用尽全身的力气踹向车门。 他刚刚从车里跌出来,手雷就炸响了。 一声巨响,还有一道火光,车身在原地跳了两下,无数的玻璃碎渣像是乱箭一般向外飞射。 山田就地一个翻滚,扑出去了五六米。 反应还挺快? 前车里传出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方不为冷笑一声,又一颗手雷被扔了进去。 老子就不信炸不死你? 看了看正准备爬起来的山田,方不为顺手提起了手边的手枪,抬手一枪,就打了在山田的肩膀上。 山田又一头栽了下去。 方不为一点都不手软,又是一枪。 山田的两条胳膊算是废了。 等第二颗手雷炸响之后,方不为一个虎扑,把山田压在了身子底下,右手用力一捏,山田的下颌就被卸了下来。 “打打打打打!”警卫首领几声怒吼,半蹲在小车的一侧,瞄着后车的车窗,用力的扣下了板机。 “突突突突突……”三十颗子弹一颗不差的打在了后车上。 三个手下的反应一点都不比他慢,只是几秒钟,后车就被打的跟筛子一般。 平时不怎么开,司机的技术不行,等前三辆车撞在一起的时候,郑世飞的车才姗姗而来。 第五六七章 活口(九) 司机一脚油门,正准备卯足了劲往上冲的时候,突然一声爆响。 都是上过战场的精锐,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前后五个人齐齐的往下一卧,司机甚至没忘了踩一脚刹车。 “郑长官,还撞不撞了?”司机瞄了一眼正跟他头对头藏在方向盘下的郑世飞。 “撞个球!”郑世飞一声大吼,“给老子下车打……” 话音还未落,前面的枪声猛的响了起来,响声比点燃了的爆竹还要密集,随后又是一声炸响,第二颗手雷又爆了。 一听枪声和爆炸声,队员就知道是自家的武器。 玩笑归玩笑,这几位的军事素养一点都不差,光凭声音就知道,敌人别说开枪,怕是连头都没机会冒。 再要不下车,可能连口汤都喝不上了…… 后座的队员刚刚推开了车门,“哗啦”一声,一颗流弹击中了打开的车窗,玻璃碎了一地。 然后又是轰天般的一声巨响,第三辆车的油箱竟然被生生打爆了? “郑长官,要不算了吧,”司机稍稍抬起头,瞄了瞄前面的战况,“这几个王八蛋扣着扳机不松手,子弹都不知飞哪去了,说不定一下车就会被误伤……” 郑世飞气的直咬牙。 上车之前,方不为讥笑他的话好像还响在耳边“你追不上来也没关系,反正也用不到你……” 一股火焰冲天而起,连方不为都被吓了一跳。 油箱竟然被打爆了? 他还真是第一次在现实当中见到这种场景。 这样的打法,车里的人有十条命都活不下来。 “停!”方不为一声暴吼,跟惊雷似的。 枪声突然一滞,所有人的耳边只剩下“嗡嗡嗡”的耳鸣声。 “他娘的……”一个警卫惨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起了自己右脚。 能骂出来,就证明伤的不重,方不为一手提着已被打晕的山田,猫着腰跑了过来。 “看一下有没有活口!”方不为大声喊了一句。 警卫首领一挥手,剩下的两个队员跟着他跑向了后车。 前车不用想了,两颗手雷一炸,再加上那么大的火烧了半天,就是铁人也活不下来。 怕被林子安的人发现后面有车追击,山田命所有的手下全部挤进了车里,每一辆车的后排,都挤了五个人,猝然受袭,这些人哪里来得及逃? 方不为仔细的查看着受伤的警卫的伤口。 对方就根本没来得及下车,几个警卫也都躲在车后,子弹根本打不到这个角度。 是后车的油箱炸了之后,从车底下飞过来的一块碎钢板,准准的插在了队员的脚腕上。 “噌”的一下,方不为顺手拨了钢板,剥开伤口看了一下。 “算你小子运气好,没伤到骨头!”方不为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药瓶,给警卫上着药。 “不疼了?”警卫惊奇的喊了一声。 伤口上传来一阵凉意,还有一丝酥麻的感觉,却没有半点痛感。 “送你了!”方不为把药瓶扔给了警卫,站起身来说道,“自己包扎……” 警卫哪里顾得上包扎伤口,如获至定一般的看着手里的药瓶。 “我干你娘……”郑世飞远远的就大吼道,“老子跟你忙活半天,却连根毛都没捞着?” 方不为没有搭话,只是一声冷笑,看着郑世飞的身后。 叶兴中才带着队员,刚刚从城门楼子上下来。 “你也不要怪他!”郑世飞给叶兴中开脱道,“老子紧跟在后面都没开上一枪,更别说他了……” “都怪你,你他娘的就不能开快点?”郑世飞又抱怨着司机。 “郑长官,再快就真开沟里了……”司机翻了个白眼。 郑世飞也知道自己有些强词夺理。 但他还是有些想不通。 日本人能开那么快还情有可原,毕竟国力不一样,日谍的专业课程其中一项就有汽车驾驶。 但方不为这车技是从哪练出来的? 方不为还是没说话,连连的冷哼着。 这王八蛋一个小时以前就被派到这里提前设伏了,什么地方不能藏,非要藏在城门楼子上? 他就是故意的。 叶兴中越看越是心惊。 地上不见一具死尸,唯一不像自己人的一个,还躺在假货的脚边。 马春风给他下达命令的时候,他都还不知道让自己带着十几个不认识的人,到底执行的是什么任务。 马春风只说是让他听方不为号令。 让自己听一个假货的命令? 处长的脑子被驴踢了? 别的他不敢肯定,但叶兴中敢断定,谷振龙和马春风是绝对知道医院里躺的那个就是假货。 真要是方不为,谷振龙和马春风只能露一面就再没去过医院? 真要是方不为,谷振龙能在伤成那个样子的时候,舍得大嘴巴子直往方不为的脸上盖? 开什么玩笑? 更别说陈祖燕和陈超压根看都没去看望过。 高思中,邢明生,甚至是林双龙都不知道的一些情报,叶兴中反倒一清二楚。 所以他才断定方不为根本没死,而是躲在暗处憋着大招。 出事之后,叶兴中一不管,二不问,只是照着方不为出事之前给他下达的命令,全心全意的保护着他的家人。 但马春风下令,他只能遵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带着人来了西华门。 叶兴中只想着等郑世飞到了之后再见机行事,他哪里知道战斗结束的这么快? 看到三辆小车飞一般的冲进了门洞,还撞在了一起,叶兴中才让队员开始往下走。结果还没走下城墙,枪声和爆炸声便响了起来。 等他带人冲到门洞的时候,枪声早就停了。 两辆车上还燃着大火,远远的就能闻到肉被烤熟的香味。 死的都是什么人? 处长又玩的是哪一出? 叶兴中暗暗的猜测着。 “长官,你没事吧!”看到方不为,叶兴中假惺惺的跑了上来,上上下下打量着。 他还以为自己面前站的是林子安。 “托你的福,好的很!”方不为冷笑道。 这一声冷笑,让叶兴中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见了鬼了? 假货而已,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第五六八章 活口(十) “带人警戒,二十米以内,不准任何闲杂人等靠近!”方不为没时间和他废话,直接下着命令。 叶兴中心里一咯噔,诧异的看了郑世飞一眼。 为什么真的是这个假货在发号施令? “你皮痒了?”郑世飞急声提醒道。 方不为跟着谷振龙和马春风,别的没学到,但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毛病学了个十成十。 不过有一个最大的区别,越是亲信,方不为就越没个好脸色,不是骂就是打。 一般的下属,他反而会客客气气。 所以感觉到林子安说话变的客气了好多的时候,冯家山才那么担心。 就他? 叶兴中偷偷的瞥了方不为一眼,又暗暗的嗤笑了一声。 但戏还得往下演,叶兴中软耷耷的应了一声“明白!” 谷司令和处长这样安排,肯定有他们的用意。 叶兴中暗暗的猜测着。 他刚刚转身,正要率队离开,看到那个脚上受伤的警卫,正在包扎伤口,脚边还放着一个药瓶。 药瓶? 叶兴中心里一惊,靠近了两步,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 特供百宝丹? 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叶兴中被冻在了原地。 他一点一点的回过头来,惊恐的看着方不为。 “怎么,等着让我抬你去?”方不为冷笑道。 “卑……卑职不敢!”叶兴中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是真的方不为…… “滚!”方不为一声怒吼。 叶兴中一个激灵,撒腿就跑。 看着叶兴中的背影,方不为恨的直咬牙。 这王八蛋不但知道特供百宝丹,还知道这药和自己的关系? 怪不得他会想法设法的接近肖在明! 他还知道什么? 郑世飞瞅着飞奔而去的叶兴中,疑惑的问道“这小子怎么了?” 自从上次在货场合作过一次之后,郑世飞和叶兴中不知怎么看对了眼,关系越来越好,就差杀鸡烧黄纸拜把子了。 “谁知道?”方不为冷笑道。 “先忙正事吧……这里交给你了,速度要快……”方不为提着山田的腰带,就像提着一捆菜一般,“我去会会这个中村!” “小心!”郑世飞提醒道。 这次可是真正的单枪匹马,没有人能帮得了方不为。 “一个特务而已,又不是龙潭虎穴?”方不为摆了摆手,提着山田上了郑世飞的车。 半个小时以后,他便赶到了估衣街。 “那边怎么样?”赵世锐一见方不为,就急声问道。 “真是好运气!”方不为忍不住的笑道,“未折一兵一卒不说,还抓了个活口……” “山田?” 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也没想到能生擒他……现在不用假冒的了,人就在下面的车里,待会你直接带上他就行!” “好!”赵世锐兴奋的应了一声。 “中村呢?”方不为又问道。 “一直在店里,没有离开过!”赵世锐汇报道。 “近卫正雄呢?” “我怕堵不住他,特意派出了几辆黄包车……诱他上了车,又乘着路滑,制造了点意外……”赵世锐回道。 近卫正雄好不容易等到了一辆黄包车,却在半路上出了事故。 特务假扮的车夫假装路滑没收住势,不小心撞倒了两个行人,人家不担把车夫拦了下来,连近卫正雄都不让走…… “他不会生疑吧?”方不为问道。 “放心,撞倒的真是路人……”赵世锐笑道,“我也没想到,随便挑了一对夫妇,竟然这么难缠?” 近卫正雄越是着急离开,对方越是不依不绕。 这么怕事,还这么有钱,不被人当成肥羊才怪。 黄包车夫能有几个钱? “好!”方不为点了点头,“你控制好时间,等我的信号……” “小心啊!”赵世锐提醒道,“事不可为,就不要勉强!” “司令和厅长都不担心,你担心个毛线?”方不为翻了个白眼,又低着头检查着装备。 吹箭,迷药,手枪! 还有一瓶乙醚。 按照方不为的交待,赵世锐一直把乙醚放在火炉上的水盆里,瓶身烫的厉害。 “这话就是司令和厅长让我提醒你的!”赵世锐回道。 “把心放肚子里吧!”方不为讥笑道,“你以为是上次的大盛洋行?” 一提这个,赵世锐的心就放下了大半。 这次的据点是中村临时找的,一没地道,二没炸药,怕走漏消息,除了他和近卫正雄之外,连个手下都没带。 方不为就算抓不了活口,至少也能全身而退。 “滚吧!”赵世锐冷哼了一声。 方不为甩了一根中指,穿好大衣下了楼。 商行的四周,早已埋伏好了精锐,中村插翅也难飞。 方不为绕到侧面,耳朵贴在墙上,静静的听了几秒钟。 里面传出拨动电话转盘的声音。 方不为不由的冷笑了一声。 这条街的电话线路已被管制,中村要能打出去才见了鬼。 看来是近卫正雄和山田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中村也坐不住了。 拨了两次之后,中村便失去了耐心。 他也只以为是天气的原因,导线电话线路受到了干扰。 这个年代可没有绝缘体,电话线路全都是裸露的。 拨动电话转盘的声音消失了,里面又传来翻箱捣柜的声音。 又是“喀嚓”一声。 这是在给手枪上膛。 方不为顿时一喜。 中村觉察到了危险,想要离开这里? 还真是意外之喜。 这样一来,就不用自己上房揭瓦了。 按照之前的计划,方不为会上到房顶确定中村的位置之后,将那一瓶烫好的乙醚倒下去。 高温的乙醚挥发极快,在封闭的空间里,吸到鼻子里后起效的速度不会比直接喝下去的一度慢。 等中村闻到异味反应过来,再到他有所防备的时候,也差不多晕了,到时别说自杀,他连咬牙的力气都没有。 这一招要没机会用的话,还有吹箭和迷药…… 最后一招便是强攻。 但中村如果外出,方不为觉得尾随得手的可能性更大。 过了几分钟以后,方不为听到中村给看店的伙计交待了一声,说是要出去一趟,然后又听到拉动门栓的声音。 第五六九章 活口(十一) 方不为掂着脚,猫着腰,藏到了墙角的一侧。 中村打开了门,左右瞅了一眼,看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才出了门。 方向是向北,正好朝着日本领事馆的方向。 看到商行的门开了,赵世锐精神猛的一震。 因为门一开,再一见灯光,便是方不为已得手的信号。 速度这么快? 赵世锐狐疑的举起了望远镜。 天色太暗,赵世锐看不清出来的人的面目,但可以分辩出身材。 不是方不为,是中村? 方不为失手了? 赵世锐悚然一惊,刚要下令,又隐隐约约的看到从墙角钻出了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跟在了中村的身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方不为靠的越来越近,几乎快要贴到中村的身后了,他都没有发现? 方不为是怎么做到的? 赵世锐惊的差点叫了出来。 看到方不为举起了手,飞快的一掌砍到中村的后颈上,,中村才脚下一顿,好像刚刚有了察觉的样子,有一个回头的动作。 但没等他回过头来,身子便一软,倒在了方不为的怀里。 方不为双手一搂中村的腰,将他横杠在肩膀上,飞速的往商行走去。 看店的伙计才刚刚插上了两块门板,门都没来的及关上。 看到门口突然冒出了一个人,跟鬼似的不说,肩膀上还扛着一个人,伙计猛的一惊。 惊叫声还没出口,一把手枪就顶到了自己的脑门上,同时还有一声冷喝“闭嘴!” 伙计双手抱着脑袋,紧紧的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直到方不为扛着中村进了门,赵世锐才倒吸了一口凉气。 方不为是怎么做到紧贴着中村,就快踩到他的脚了,中村都没有发现的? 中村不是一般人,是受过日本陆军参谋本部严格特训的精锐特工,至少也要比自己厉害吧? 看到有一道手电的亮光照在脸上,赵世锐才惊醒过来。 哪有自己愣神的时间? “快去虞姬巷,通知巡警出动!”赵世锐下达着命令,“其他人跟我来!” …… 看到穿着制服的警察,近卫正雄先是一惊,然后又松了一口气。 凭动作,语言等等细节,近卫正雄完全能推断出来,这两个是真的警察。 一人两块大洋,两个巡警乐得脸上都笑出了花。 就算车撞了人,和坐车的客人有什么关系? 那对夫妇和黄包车夫被留了下来,近卫正雄直接被放行了。 虞姬巷就连着估衣街,从这里到商行,还不到一里路。 近卫正雄一路小跑,冲向了估衣街。 在这里被纠缠了十多分钟,近卫正雄一点都没起疑。 如果自己的身份暴露了,等来的不会是警察,而是特务。 …… 看到窗口里有手电闪了三下,赵世锐让司机发动了汽车。 车里除了他,后面还坐着三个人,车外两侧的踏板上也站满了队员。 被捆的五花大绑,已被拨光了牙齿的山田就坐在后座上。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更不知道这些人带自己去做什么…… 近卫正雄刚刚走到商行门口,一辆小车闪着车灯从远处开了过来。 估衣街是商业街,这条路上出现小车也不奇怪,近卫正雄不疑有他,正准备踏上台阶敲门的时候,那辆小车突然鸣了两下笛。 “特务处办案,给老子闪开!”站在外侧踏板上的一个队员大声喝道。 像是被马蜂蛰了一下,近卫正雄猛的往斜刺里一跳,快速的打了个滚,藏到了路边的树林里。 等他蹲起来的时候,手枪就已经握在了手里。 “吱”的一声,小车停在了门口,山田被人从后座上押了出来。 车的前后灯全开着,近卫正雄看的很清楚,这就是山田,绝对不会有错。 “是不是这里?”押着山田的特务大声问道。 “呜呜……”山田的嘴被堵着,谁都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但近卫正雄看的很清楚,山田在不停的点头。 近卫正雄目眦欲裂,使劲的握了握手里的枪。 坐在车里的赵世锐一声大吼“强攻!” 他又眯着眼睛往近卫正雄藏身的位置瞅了一眼。 明知道人就藏在那里,赵世锐却愣是找不到近卫正雄的身影。 赵世锐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方不为真没说错,这一伙间谍,真不比大盛洋行的那一批差。 一群特务二话不说,先是举起手枪对着门板便是一阵乱射。 打了足有十几枪才停了下来,一个队员抬脚一踹,门板像是纸糊的一般,被踹成了好几块。 “啪啪啪……”里面突然有人开枪,冲在最前面的两个特务应声而倒,后面的特务飞速的撤到了门口两侧。 “废物东西,扔手雷……”赵世锐一声暴吼。 一个队员从腰后摘下一颗手雷,拨了插销扔了进去。 “砰”的一声暴响,一股烟尘从门里扑了出来。 “八嘎……”里面传出一声惨叫。 近卫正雄心中一颤。 这是中村的声音。 几个特务冲了进去,里面又传来一阵枪响。 “天皇万岁……” 近卫正雄听到中村嘶喊了一句,又听到了一声手雷的爆响。 这是光荣弹,他身上也有一颗。 近卫正雄紧紧的咬着牙关,握着手枪的手青筋暴起,牙齿咬的格格做响。 自己不能冲出去,不然就是白白送死…… 必须要逃出去,要把山田叛变,中村殉国,以及刺杀行动失败的消息传出去…… 近卫正雄紧紧的咬着牙关,慢慢退向暗影深处。 他刚刚往后退了两步,又看到有几个特务抬出了一具尸体。 身上被炸的破碎不堪,鲜红的血液扯成细线,不停的往下流。 不是中村还有谁? “长官,只有一个,已经死了……”一个特务汇报道。 “还有一个!”赵世锐冷冷一笑,“给我搜……” 特务将中村的尸体扔在门口,又一窝蜂似的冲是进去。 方不为就躲在门后,里面还有十几个队员正在制造着动静。 翻箱的翻箱,捣柜的捣柜,还有几个在不停的走动。 看近卫正雄的身影越走越远,方不为收起了枪,从门后闪了出来。 第五七零章 演技 近卫正雄是方不为故意放走的。 这几分钟看似惨烈,只是因为演的逼真罢了。 洋行内外没死一个人。 枪声是真的,不过全都照着没人的地方打的。 手雷炸响也是真的,但在拉引线之前,所有人全躲到了安全的地方。 门口躺着的确实是中村,当然没有死,被方不为麻晕之后,方不为又把他身上的衣服烧的破破烂烂,身上还淋了鸡血…… “起来了,还装上瘾了是不是?”方不为踢了躺在地上的队员一脚。 队员坐了起来,使劲的揉着胸口“这位长官,这什么玩意,跟真中了枪似的?” “不是都跟你说过么,弹弓而已……回去自己找点红花油抹上……”方不为回道。 为了不让近卫正雄看出破绽来,门口中枪装死的这两个,方不为一人给了他们一弹弓。 弹弓能打成这样? 队员低头看了一眼胸口。 钢珠直接陷进了肉里,伤口又青又肿,跟挨了一土枪似的。 “人走了?”看方不为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赵世锐惊声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我干你个娘……”赵世锐破口大骂道,“你也不怕那个特务给老子来一枪?” 方不为专门让赵世锐坐在车里,就是想让近卫正雄看到他的正脸。 “你以为日本特务个个都像你一样蠢,那么沉不住气?‘忍辱负重’这四个字懂不懂?”方不为翻了个白眼,“再说了,你以为老子的枪是吃素的?” “你能看到他藏在哪里?”赵世锐半信半疑的问道。 “夏虫不可语冰!”方不为冷哼道。 赵世锐气的想骂娘。 “这里交给你了,我先走了!”方不为脱了大衣扔给赵世锐,“老子还得去医院挺尸……” “赶快滚!”赵世锐没好气的骂道。 “把人先押回去!”方不为又提醒道,“中村不是一般的特务,日本领事馆很有可能会派人来查看……” “连一点脸皮都不要了?”赵世锐惊问道。 “日本人什么时候要过脸?”方不为冷笑道。 一二八会战之后,在国际社会的逼迫下,日本人答应不会向国民政府的统管区派遗间谍和特务人员,但谁都知道,这句话等于放屁。 不过好在除了类似大使馆的外交官这种可以公开身份的情报人员之外,日谍各机构派往南京的间谍特务,一律不会使用日本公民的身份。 这才让南京各反谍机构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不然明知道对方有罪,国民政府也不敢公开处理。 一般人觉的不可思议,但实情就是如此。 “特么的!”赵世锐恨恨的骂了一句。 “光咬牙有什么用?”方不为嗤笑道,“有那个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才能多杀几个鬼子……” 南京城里能有几个鬼子? 赵世锐重重的一拳砸到了车顶上。 “速度放快办正事,想杀日本人,有的是机会!” 方不为拔拉开赵世锐,钻进小车打着了引擎,一脚油门呼啸而去。 赵世锐吐了一口闷气,指挥着队员把山田和中村押上了车。 …… 十几分钟以后,方不为又赶到了黄埔路。 “按照你的交待,郑长官已将现场处理好了……” 警卫首领给方不为汇报着。 按照计划,伏击成功之后,郑世飞和叶兴中都要尽快撤离现场,制造出四个警卫全歼山田小队的假像。 但方不为也没想到,战斗出奇的顺利,根本就没用到郑世飞和叶兴中。 正好,连伪装都不用做了,只需将郑世飞和叶兴中率队出现的痕迹抹去就可以了。 方不为点了点头,继续对着后视镜,擦着脸上的伪装。 “林子安呢?” “被司令关在宪兵司令部了……” 没送到特务处? 按照之前的计划,邢明生和林子安都是要秘密送到特务处的。 “司令是不是另有安排?”方不为又问道。 “司令没交待!”警卫首领回道。 也不急这几分钟,从医院回去之后再问不迟。 方不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擦完了脸,方不为换上了警卫首领递过来的一套衣服,和林子安之前穿的一模一样。 看着裤裆里的那一滩血,方不为顿时黑了脸。 战况那般激烈,身为被刺杀的目标,方不为不可能毫发无损,多多少少也要受一点伤。 但哪里不能伤,偏偏要伤这里? “这谁弄的?” 警卫首领一脸的古怪之色“郑长官!” 就知道是这个王八蛋。 方不为连连冷笑。 这狗日的今天连根毛都没捞着,心里有气,所以才想让自己出点丑。 还能难得住老子? 方不为伸手一撕,裤子就被他撕成了两半,露出了下半身的棉裤。 他把染血的部分扔给了警卫,又“噌”的一下抽出了匕首,闪电般的划到了左臂上。 “长……” 警卫首领一声惊呼,“官”字都没来的及出口,方不为便收了刀。 大约一寸长的一道伤口,斜斜的划开了表皮,露出了下面的脂肪。 “到时候就说是被弹片划伤的……”方不为待了一声,拿起染裤腿,三两下缠到了伤口上。 好像还差一点? 包扎好之后,方不为又回过头来,看了看不是吊着膀子,就是拄着拐子的几个警卫。 警卫都伤成这样了,自己仅仅是胳膊上受了点伤,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警卫还没有反应过来,方不为又重重的一头砸向了小车的右窗。 “咣啷”一声,车窗应声而碎。 几个警卫吓了一跳,等方不为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他额头上扎着几块玻璃渣,血正在不停的往下流。 “别动!”方不为拍掉了警卫首领的手,又一本正经的问道,“这样看起来是不是要恐怖一些?” 警卫首领呲了呲牙,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看着瘆人,其实玻璃渣也就刚刚扎进了肉里,系统连反应都没有。 “走!”方不为喊了一声,小心翼翼的仰着头,生怕玻璃渣子掉了。 等到了医院的时候,方不为满脸都是血迹。 警卫首领惊奇的发现,最多也就一两分钟,一没抹药,二没包扎,方不为伤口上的血是怎么止住的? 第五七一章 自弈 日本领事馆! 近卫正雄跪坐在有吉明面前,像是刚刚洗过澡一般,头上的汗不停的往地板上滴落着。 死了,全死了…… 除了他和山田之外,此次被派往南京的两只小队,再没有活下一个人来…… 有吉明的面前摆放着几张照片。 烧成废铁的三辆小车…… 挤坐在车里,已被炼成焦碳的十三具尸体…… 在丹凤街的潜伏点,被手雷炸死的行动精锐…… 还有额头上插着一块弹片,死了都还睁着眼睛的邢明生…… “假的,全都是假的……”近卫正雄嘶吼道,“四个支那士兵,竟然能全歼山田的小队?” 有吉明叹了一口气,怜悯的看着近卫正雄“好好看看照片……难道中国人把人打死之后,还能再塞到车里烧一遍?这些队员连车都没来的及下,就被全歼了…… 趁早收起你们那副目空一切的嘴脸吧……你以为中国的军人,全都是你以前遇到的那种听到枪声便会四散而逃的窝囊废? 之前就提醒过你了,这四个警卫,出自支那最高首领的侍卫军团,是中国最强悍的军人……” “你信么?”近卫正雄疯狂的笑道,“加上山田,十四名精锐特工,竟然连枪都没来得及开?” 有吉明冷笑着摇了摇头“事实的真相就是如此,你如何汇报,是你的事情,但我要提醒你,不要妄想着通过外交手段施加压力,企图让南京的特务机构移交山田……” “他们凭什么?”近卫正雄大吼道。 “知不知道南京政府为什么没有封锁消息,而是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各大报社?”有吉明冷声问道。 近卫正雄冷厉的盯着有吉明。 有吉明找出了一张照片,扔到了近卫正雄的面前。 是被夹在中间的那辆车,车虽然烧的只剩下了铁架,但车牌号依然清晰可见。 “我不知道你们的情报工作是怎么做的,目标乘坐的车辆,竟然是卫戍区司令谷振龙的座驾?” 近卫正雄猛的抬起头来“不可能……邢明生不可能注意不到这一点……” “你们竟然全指望一个支那人替你们情报?”有吉明冷笑着摇了摇头,“这一个月以来,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阁下,请认清你自己的位置,你无权质问我……”近卫正雄冷冷的盯着有吉明。 有吉明等的就是这句话。 “好!”有吉明点了点头,站起来对近卫正雄说道,“支那政府的抗议声明已送到了我这里,并质问我们,为什么关东军特务机关会派出精锐特工,行刺国民政府的高级将领? 好在除了山田的口供之外,支那政府没有任何的证据,抗议已经被我驳回了……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 看着拂袖而去的有吉明,近卫正雄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外务省与军部一向水火不容,外务省认为军部不顾大局,轻敌冒进,军部却认为外务省龟缩不前,殆误战机。 有吉明虽然不是反战派,却属于老旧派系,思想固化,态度僵硬,一直以来都不认同关东军的战略意图。 也就是赵金山像商人更像军人多一些,有吉明才会一直支持他。 而在日本本土,像有吉明这样的顽固派不在少数。 所以军部一直在寻找一位能完全支持军部的侵略意图,又能起到调和作用的人物,近卫文磨便是他们最中意的人选。 有吉明离下台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 宪兵司令部! 谷振龙抱着紫砂壶,翘着二郎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陈超则眉头紧锁,背着手在地上走来走去。 “能不能消停点?”谷振龙觉的眼睛都快要被绕花了。 “我有些想不通!”陈超停下脚步,直愣愣的盯着谷振龙。 “有什么想不通的?”谷振龙瞪了他一眼,“近乎十全十美的结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就是太满意了,所以才想不通!”陈超咂吧了咂吧嘴,抢过谷振龙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就没发现这其中的蹊跷么?”陈超端着茶杯问道,“看似一切按步就班,像是用尺子量过的一般,但是,这些细节全都是方不为临场才决定的,日本人怎么就这么听话,方不为想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确实是太顺利了,日本人就好像是棋子,方不为想往哪里摆,就往哪里摆,甚至连日本领事馆对此事的态度都料到了。 当初制定计划的时候,方不为只提交了一个框架利用林子安,密捕中村。 这中间有好几处难点。 要让日本人相信,中村死了,邢明生也死了…… 因为这两个人都知道林子安的身份。 至于山田,只是类似于行动负责人的角色,他既不知道林子安和邢明生的身份,也不知道此次关东军机构的具体行动内容。 还要让一切都要看起来合情合理,让日本人相信,这全都是意外…… 陈超想不通的是,方不为是如何做到对日本人下一步的行动了若指掌的? 比如,林子安和邢明生出门的时候,方不为都不敢确定日本人会派谁来接头,但到了夫子庙之后,他又突然让四个警卫和郑世飞做好了突袭的准备? 林子安和邢明生亲自见了近卫正雄之后都没有觉察到危险,方不为怎么断定近卫正雄会安排山田立既刺杀林子安的? 还有,方不为为什么那么自信,敢保证战斗肯定会发生在西华门,并提前让叶兴中设伏? 类似的疑点还很多,给陈超的感觉,方不为就像是坐在棋盘前自弈的棋手,想怎么下就怎么下? “下棋?”谷振龙咂摸了一下嘴皮子,又感慨的说道,“你还真说对了……这么多次以来,你还没看明白?这小子每次都是谋定而后动,走一步,至少要想七八步…… 他也不只是做了这些准备,雨农不是也带了人,埋伏在中央医院么…… 至于他为何能将日本人的反应预料的那般精准,也不是没有原因……” 第五七二章 自弈(二) 谷振龙又沉吟道,“近卫正雄亲眼看到林子安发疯,而且还喊破了他的身份,肯定会立既动手,因为林子安一旦反应过来,他就再没有机会了…… 在西华门设伏,也是方不为深思熟虑的结果,你没看郑世飞的汇报? 之前给我开车的那个司机,把吃奶的劲使出来了都追不上方不为,他把日本人引到西华门而已,不见得有多难……” “那日本领事馆呢?”陈超又问道,“方不为怎么敢肯定,只要记者到场,用不了几分钟,有吉明就会了解到西华门的情况?” 谷振龙沉吟了一下:“估计他知道哪家报社中有内奸……” 陈超猛的愣住了。 谷振龙的分析好像才是最合理的,但他总感觉哪里不对。 “想那么多干什么?”谷振龙又说道,“好多不合理的事情,放到他身上,一点都不奇怪。你想想,加他只有五个人,正面遭遇的情况下,却全歼了关东军的精锐小队,而且对方连枪都没来得及开,更不用说,他想让山田活下来,山田就能活下来……说出去谁能信?” 陈超眨巴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哪个都能造假,这个却掺不了半点水分。 叶兴中和郑世飞带的二三十号人,全成了打酱油的? 要不是汽车油箱爆炸,有两个警卫受了点轻伤,他们五个连彩都不用挂。 他娘的见了鬼了? 陈超摸了摸后脑勺…… 方不为要是知道陈超和谷振龙放着正事不干,反而是在琢磨他的话,非一口老血喷出来不可。 为了查清中村和近卫正雄的来历,积分早被他用完了,这次行动真的没做弊。 唯一不好解释的一点,就是他给林子安吃的药。 但谷振龙和陈超恰好都把这一点给忽略了。 方不为到医院转了一圈,头了包了一圈纱布,刚刚出了医诊室的门,几个记者就冲了上来。 “清出去!”马春风一声冷喝。 速度真还不是一般的快啊。 这会离郑世飞撤走西华门的警戒线,放开现场让记者拍照,也就过去了半个小时。 想必现场的照片,已经送到日本领事馆了吧! 看着那两个熟悉的面孔,方不为冷笑了两声。 一男一女,一胖一瘦,还那么年青。 “为什么不让我们采访?”瘦弱的女孩大声的嘶喊着。 胖子则跟在几个记者的后面,使劲的往里挤。 “我们有知道真相的权力……”女孩又大声喊道。 真相你妹! 方不为撇了撇嘴。 他又看向了那个胖子,猛的看到胖子手里的相机已举过了头顶,镜头正对着自己。 你特么眼睛都凑不上去,拍你娘个蛋! 方不为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身子猛的往下一蹲,顺手抢过旁边警卫手里的拐仗,用力的扔了出去。 “有枪手!” 方不为踢了警卫首领一脚,顺手一指那个胖子。 拐仗砸到了胖子的手腕,相机跌到了地上,外壳被摔开,一把勃朗宁手枪掉了出来。 警卫首领一撑方不为的肩膀,飞一般的扑向了那个胖子。 刚刚还大喊大叫的女孩脸色猛的一变,身子往下一矮,想要挤到后面去。 想跑? 方不为冷哼一声,给马春风指了指那个女孩。 “全部围起来!”马春风一声怒吼。 要不是早就知道这一男一女有问题,差点就着了道。 方不为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特么的,以后再不能这般张扬了,一定要夹起尾巴来做人。 所有的记者都被铐了起来,那一男一女自然被重点关照。 “你怎么知道这两个记者有问题?”马春风问道,“看起来还这么眼熟?” “处长你也见过这两个……宋部长的酒会上!”方不为提醒道。 马春风猛的想来起来。 当时这一男一女就坐在方不为的身边,这女孩还装花痴,故意和方不为套着近乎。 方不为也是在赵金山死后才怀疑到这两个人的。 赵世锐不知道这两个人的身份,但基本能记得照片上的方不为每次所站的角度。 其中有一张,就是李明香站在餐桌前和他说话时拍下来的。 拍的是方不为的侧面,而且拍照的角度比较低,一看就知道拍照的人是坐着偷拍的…… “真不是赵金山说的……”方不为苦笑道,“我一看他们两个脸熟,就留了意,再看他竟然把照相机举那么高,就直觉有问题……” 马春风上上下下打量了方不为一眼,又冷声问道:“还有没有?” “卑职真不知道!”方不为就差赌咒发誓了。 马春风冷哼了一声,指挥着队员把所有的记者全押回了宪兵司令部。 方不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慌话说的太多,说真话都没人信了! …… 该演的都演完了,现在就差扩大战果了。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中村,山田,林子安,邢明生,全部被关押在宪兵司令部。 “处长,邢明生不是要押到本部么,怎么也关到司令部了?”坐在车里,方不为问着马春风。 马春风回过头来,深深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怎么,又和自己有关系? “司令和厅长怀疑你会徇私!”马春风回道。 “我……” 一句特么的差点就骂了出来。 “我也觉的有这个可能!”马春风又说道。 连马春风也不信任自己了? “处长,卑职怎么可能会这么没有底限?”方不为不满的问道。 “例子还少么?”马春风冷哼道,“为了给陈浩秋和高思中脱罪,你费了多大的心思和代价?” 方不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辩驳。 一个杨定安,一个李无病,让陈浩秋和高思中沾了一身腥气,根本没办法自辩。 陈公树只是指挥失误,都被马春风在老虎桥监狱关了大半年,这两个差点酿下大祸,下场可想而知。 方不为不惜说动谷振龙和陈超在马春风那里替陈浩秋求情。 除此之外,到手的真金白银也送出去了不少。 接手了四海公司之后,方不为转手就将东北军的烟土生意送给了吴铁成和杨虎,没要一毛钱,只是替陈浩秋谋了一个上海警备司令部参谋处少校处长的职务。 第五七三章 情义 还有高思中。 方不为就差跪下磕头了,谷振龙才饶了高思中一命。 之后更是见缝插针,只要有高思中立功的机会,方不为一次都不会错过。 对于这一点,马春风倒是很欣赏,因为他也经常自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比如现在的秘书苗仁凤,总务科长鹿仲鸣,都是在他微末之时帮过他的人。 还有之后明显已有叛变嫌疑的陈公树,王天木,马春风力排众议,照样重用。 若非方不为如此重情义,马春风哪里敢这么信任他? “公务是公务,私情是私情,这一点你一定要分清楚了!”马春风又告诫道。 认同归认同,但该警告的时候,还是要警告。 “处长放心,卑职知道分寸!”方不为叹道。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替邢明生脱罪。 邢明生与陈浩秋,还有高思中的行径有天壤之别。 卖国求荣,数典望祖之辈,不论原因,不值得有任何一丝的同情和怜悯。 方不为叹的是自己。 他自认为做人不差,竟然连几个手下都笼络不住? …… 林子安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但眼中却看不到一丝的光亮。 暗,静! 他想起身,手碰到地面,传来异常坚硬和冰凉的感觉。 是水泥地! 这里是哪? 林子安心里一颤,一骨碌翻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往前摸索着,终于摸到了一面墙。 还是水泥。 林子安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这里是地牢? 林子安的心猛的缩了起来,飞快的站了起来,从头到脚,在自己身上摸了一遍。 没有伤,也不痛。 林子安松了一口气,又顺着墙一寸一寸的往前摸着。 手底下突然变的光滑起来,林子安轻轻的敲了一下。 “光”的一声轻响,是一堵铁门。 整个门上竟然没有窗口,只有最底下,有一个方圆一尺,深有三寸的小坑。 林子安干了这么多年特务,哪能不清楚,这是地牢里专门用来送饭的窗口。 是谁把自己关到了这里? 近卫正雄? 不可能! 谷振龙派来的四个警卫不是吃素的,近卫正雄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能把自己劫回来。 至少自己身上会有伤…… 这里是南京特务机关的地牢? 像是死神的镰刀架在了脖子上,马上就要抒脑袋割下来一般,林子安心中异常冰凉。 像是有光有镜子的话,他就会看到,自己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眼中却弃满了血丝。 身份暴露了! 林子安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软软的靠在铁门上。 一帮蠢货! 林子安咧着嘴,无声的惨笑了一下。 赵金山死了,李明香死了,小田也死了…… 近卫正雄怎么就不想想,最了解自己的三个人全死了,南京还有谁能分辩出站在他们面前的,到底是近卫家成还是方不为? 当听到李明香和小田一郎的死讯时,林子安便有了警觉,刚要出声提醒近卫正雄,却偏偏发了病? 现在的自己,却被关在了地牢里! 连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林子安心里满是绝望。 他能想像到,自己接下来会受到怎样的待遇。 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等自己的价植被榨干的时候,就是自己的死期。 林子安用力的咬着牙,在身上摸索起来。 短褂,长裤,布鞋…… 他又站了起来,顺着墙,一寸一寸的往前摸索着。 墙壁光滑,连个梭角都没有。 怎么死? 难道自己能勒死自己? 撞墙,咬血管? 根本死不了…… 林子安贴着墙,软软的倒了下来。 外面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踏踏踏踏……” 是皮鞋,非常有节奏。 而且只是一个人。 林子安心中突然生起了一丝希望。 就算逃不出去,至少还有自杀的希望。 林子安掂起脚尖,慢慢的靠到了门后。 “啪”的一声,一灯亮光刺来,林子安猛的闭上了眼睛,又猛的睁开。 他终于能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了。 四面和顶全是石墙,上面覆盖着水泥,平整光滑。 地牢里干干净净,连颗石子都找不到。 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顶上有一盏灯炮,但离地至少有四米。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子安听到了掏钥匙的声音。 他蹲在门后,身体微弓,双手举到身前,准备来一记狮子搏兔。 “哐……吱呀……”铁门被打开,先看到的是一只皮鞋。 林子安屏住了呼吸,抬起了后脚的脚跟,脚尖用力的蹬在地面上。 来人的第二只脚也迈了进来,还有半边身体。 头还在门后,林子安看不到来人的长相,但他惊奇的发现,这个人的胳膊横举着,上面还缠里纱布。 是个伤号? 林子安心中狂喜。 他很肯定,来的只有一个人,因为脚步声骗不了人。 来人又往前走了一步,露出了整个身体。 林子安又看到了他头上渗出血的纱布。 天助我也! 林子安脚下猛的一蹬,像是捕食的猛虎一般,带着猛如千钧的气势,扑向了方不为。 去的快,退的更快。 “砰”的一声暴响,林子安如同一只大号的吓,被打的凌空飞起,后背重重的撞到了墙上。 方不为放下了包着纱布的右臂,轻轻的关上了铁门。 林子安大声的咳嗽着,刚刚从发懵的状态中恢复了一点神智,他便努力的抬起了头。 这是人的本能,林子安只想看看是谁。 映入眼帘的是,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方……方……方不为?”林子安甚至忘记了呼吸,见鬼一般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轻轻的哼了一声。 “你没死?”林子安的眼球暴突,像是硬要从眼眶里挤出来一样。 “为什么你们看到我的时候,都喜欢问这么一句?”方不为似笑非笑的蹲了下来。 “你怎么可能没有死?”林子安惊恐的看着方不为,“那么大的火,怎么可能烧不死你?” “日本人没有死绝,阎王爷舍不得收我……”方不为笑呵呵的应了一声。 在方不为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那,林子安感觉一股瘆人的杀人从方不为的身上冒了出来。 第五七四章 金库 林子安的身体抖的越来越快。 自己的担心,竟然成了真? 现在还有谁能分辩出来,站在他们面前的,是近卫家成还是方不为? “他们……都是你杀的?”林子安肝胆俱裂。 “恭喜你,答对了!”方不为轻轻的拍了一下手掌。 “你这个魔鬼……你这个魔鬼?” 林子安的眼中,方不为的身影在瞬间幻化成了死神,举起滴着鲜血的镰刀,劈向了自己的头顶…… 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脑中刚刚闪出一丝清明的意识,在转瞬间便被恐惧的潮水吞没。 方不为看到林子安的瞳孔突然放大了一倍。 糟了,药下的有些重了! 方不为的手闪电般的伸了出去,在林子安的人中上重重的掐了一把。 濒临昏迷的林子安精神猛的一震,无边的惧意再次袭来。 方不为的形象不断的变换着,变换成会让他害怕的每一样东西。 父亲,家主,教官…… 魔鬼居高临下,如灯笼一般大的眼睛冒着血红的光芒,像是快要溢出来的鲜血一般。 “金库在哪?”魔鬼突然说话了。 金库,什么金库? 林子安的思维稍稍的停顿了一下。 看到他眼中的惧意突然变成茫然,方不为满脸都是失望之色。 林子安压根就不知道…… 谷振龙,陈超,马春风三人就站在方不为的头顶上。 这座地牢是方不为亲自设计修建,专门用来关押身份极其特殊的犯人。 关押在此的有同妙,佐木,中村,山田。 现在还要加上林子安的邢明生。 “世上为什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陈超还是无法控制心里的震惊。 这是所有人第一次见到方不为和林子安面对面的站在一起,不管给谁的感觉,都像是一个人在照镜子一般,比双胞胎的感觉更为强烈。 “怪不得这狗东西想要反间!”谷振龙叹道。 “确实太像了!”马春风附合道,“肖在明夫妇养了他近十年,都没有认出来躺在医院里的不是方不为……” “你们说,方不为和林子安,有没有可能有血缘关系?”陈超又问道。 “你还不如直接说他们是一奶同胞!”谷振龙嗤笑道。 “不可能!”马春风摇着头,“他爹娘虽然死了,但肖家两兄弟还活着,真有这样的可能,肖在明能不提醒方不为?” 陈超想了想,也觉的自己想的有些多了。 两个人真要有什么关系,肖在明绝对不会让方不为做出弑亲的行为来。 再次陷入了沉默,三个人静静的看着脚下发生的一切。 “这小子在干什么?”陈超又好奇的问道。 方不为定定的站在林子安的面前,林子安先是发了一会疯,然后又缩在墙角,不停的发着抖。 “我也看不懂!”谷振龙说道。 陈超扑愣着眼睛,诧异的看着谷振龙。 谷振龙少有这般谦虚的时候。 “应该是在问什么!”马春风说道,“林子安好像在说话!” 离的有些远,谷振龙等人听不到方不为在问什么。 “这么没骨气?”陈超更惊讶了。 方不为还没用刑,就证明林子安正在往外交待的东西不是假的。 但能被日谍机构派来反间的人物,骨头不应该这么软才对? “林子安都成疯子了,还作什么刑?能想到的自然会说出来……”谷振龙回道,“你忘了林子安第一次发病,唱日本歌的事情?” 陈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极为佩服的说了一句“能和疯子聊到一块,这小子确实厉害……” 谷振龙和马春风同时一惊,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 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直到牢房内的药气散的差不多了,方不为来离开了牢房。 吐真药和失忆水都是秘密,方不为暂时还不敢让谷振龙等人知道。 好在陈祖燕去了日本访问,不在南京,不然方不为还不敢直接拿出来用。 陈祖燕是这四个当中最细心的一个,性格阴柔,最善抽丝剥茧,谋定而后动,而且疑心比马春风的还要大。 马春风有的时候也会怀疑自己的用心和举动,但基于对自己信任,往往只会注重结果,而忽略过程。 至于谷振龙…… 算了,一想起来,方不为就觉的愧疚的慌。 接下来,方不为又见了中村,山田,甚至连同妙和佐木都没有放过。 很可惜,这四个人同样不知道金库的具体所在。 吐真药和失忆水并没有让中村和山田直接开口,方不为也不是很失望。 通过表情观察,方不为能确定这两个人是真不知道金库在哪。 也就同妙稍稍有些反应,但也应该只限于知道日本政府有这方面的计划。 这三个月以来,“金库”这两个字,已经成了方不为心中的执念,甚至比冒充林子安的计划还要重要。 十万两黄金,上千万大洋…… 国民政府一年的财政总收入,才刚刚一千五百万大洋! 这还只是日本人藏在南京一地的黄金储备。 金库的存在和数额,全都是从赵金山的嘴里问出来的。 这些金银,全都是日本政府用来破坏国民政府既将进行的币制改革计划的。 暗杀赵金山之前,方不为只是随口问了一句,问他知道不知道日本近期对中国有什么大的攻击举措和方案时,赵金山第一点便提到的是这个。 在日战区大力搜刮,在上海暗中收购,尽可能多的筹集黄金白银,然后秘密运送至上海,南京,北平,天津等城市,协助日本驻华最大的银行,华日银行,计划阻击法币改革。 听到这个情报时,方不为惊出了好几身冷汗。 方不为估计,法币改革的方案,到现在为止也只停留的纸面上,最多也只是锁在孔祥西和委员长的保险柜里,并且还是不成型的方案。 连王兆名都不知道这个计划,日本人是怎么知道的? 看了同妙的反应之后,方不为的心里更沉。 同妙被关进来已经快半年了,既然他知道这个计划,那就证明在半年以前,日本政府就相应了计划。 方不为怀疑,那个时候,这个方案可能连委员长都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日本人却已制定了应对措施? 第五七五章 币改 一年半之前,宋子闻辞职,孔祥西接任财政部长兼行政院副院长之后,实施了一系列的金融改革措施。 减轻田赋,增加商税,加强中央政府对地方的财政控制权,然后开出无数的空头支票,拉拢到了江浙财阀的支持。 年前,他又说服宋子闻出山,任中央银行总裁。 之后,一系列的神操作便开始了。 孔祥西空手套白狼,利用夸大资产,虚增债权的方法,增资改组了最大的两家民资银行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成功的让国民政府控制的中央银行侵吞了这两家银行过半的股权…… 王兆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气的跑去青岛养病了,现在都还没回南京。 接下来,孔祥西又利用英美日本国之间的矛盾,秘密到英国,成功说服英国政府的支持,同意国民政府依附英磅实行币制改革。 回国之后,孔祥西又说服宋子文出面,联合中外资本家和银行家,共同成立了中国史上的第一家投行中国建设银公司。 方不为上次参加的那次酒会,就是这个原因发起的。 孔祥西和宋子闻的这些谋划,最终只为实现一个目的废除中国现行的银本位币制,收归黄金白银国有,实行汇兑本位的币制改革。 再不改革,国民政府便会有破产的风险。 截止三四年底,中国的黄金白银已在美国的收购和日本搜刮之下,所剩无几了。 一但发生大面积的挤兑,包括中央银行在内的所有国内金融机构都有破产的风险。 这也是美国想要间接的控制国民政府,而日本想要让国民政府崩溃的主要手段。 但币制改革一旦成功,美国和日本的阴谋便不攻自破。 美国人暂时没有什么动静,可能还不知道中国政府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法,并且已经在暗中行动。 但日本人却早就得到了消息,准备暗中阻击。 赵金山不知道日本政府和日本中央银行具体准备了多少真金白银,用来实施阻击计划,但他交待,只是南京一地,便已筹计了等值超过十万两黄金的金银,并且数额还在不断增加。 方不为的金融知识基本等于零,赵金山也同样如此,他们都不知道其中的具体操作方法。 但赵金山反复提到了一句话引起民众恐慌,窖藏金银,同时拒绝法币…… 币制改革,从来都不是强项令能够行的通的。 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让民众建立起对法币的信任,这次改革便等于失败。 方不为不知道这中间会经历怎样的刀光箭雨和血雨腥风,但他知道,孔祥西的这一次改革最后是成功了的。 实行之后,虽然法币年年贬值,最后连废纸都不如,但对现阶段的中国来说,是相当有利的。 国民政府如果真破产了,只会回到军阀时代,中日一旦开战,中国根本无法将所有的武装力量集中在一起,做出有效的抵抗。 除了和金库有关的信息之外,方不为将日本人的计划全都报给了谷振龙。 他不知道孔祥西和宋子闻是如何应对的,但谷振龙回来之后,才露出一副又惊又怕的模样,整整夸了方不为一个晚上。 谷振龙也不懂这其中的道道,孔祥西和宋子闻给他解释了半天他才明白。 按照孔祥西和宋子闻的说法,洞悉日本人的这次计划,比方不为抓多少间谍和汉奸的功劳都大。 谷振龙告诫方不为,剩下的事情他不要插手,包括消息是如何泄漏出去的,也由孔祥西和宋子闻自己调查。 方不为怀疑,很可能涉及到了了不得的大人物,是委员长下达了封口令。 反正币制改革最终肯定会成功,方不为不担心这个,而是对这座金库起了垂诞之心。 日本人在上海,北平,天津等地还藏了多少金银,方不为无法估量,但藏在南京的这座金库,方不为志在必得。 十万两黄金! 能买多少武器和粮食? 就是因为有这十万两黄金打底,方不为才半哄半骗,让赵世锐出面买下了四海货运公司。 做为穿越人士,不多做点什么的话,方不为实在对不起自己的这颗良心。 但问题也来了,赵金山不知道金库的具体所在。 方不为第一时间怀疑到了和水金行。 通过赵金山的交待,也间接证明了这家金行与日本驻华最大银行华日银行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让方不为倍感惊奇的是,和水金行的所有持股股东,没有任何一位与日本人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包括嫌疑最大的吴文斋。 方不为不死心,这三个月以来,他旁敲侧击,明查暗访,甚至通过陈祖燕,连宋子闻的关系都动用了,也没查到南京有那家银行和金融机构与日本人有直接关系。 后来谷振龙听闻到了风声,还以为方不为是打起了和水金行的主意,专程把他叫到宪兵司令部警告了一番。 江浙财团是庞然大物,是委员长背后最大的金主,谁敢捋虎须? 方不为不得不偃旗息鼓。 他原本想着中村和山田或许知道一些信息,但没想到这两个连赵金山也不如。 方不为心里急的猫挠似的,却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办法。 金库的具体位置查不到情有可原,但这么多金银是从什么渠道运进来的竟然也查不出来? 方不为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有吉明现在是日本驻华总领事,这样的事情,他肯定一清二楚。 但这是颗超级核弹,方不为宁愿这十万两黄金打了水漂,也不敢打有吉明的主意。 应该再想想什么办法? 方不为一屁股坐在同妙的对面,脑子里全都是金光灿灿的颜色。 “这小子傻了?”等了快半个小时,也不见方不为有动静,陈超先沉不住气了。 “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题!”谷振龙回道。 “下去问问!”马春风说道。 他的侧重点不在于方不为问出了什么,而是方不为问到中途的时候,给这三个人打的那一针是什么东西。 听到走道里有脚步声响起,方不为才从沉思中醒了过来。 第五七六章 敷衍 是谷振龙,陈超和马春风。 方不为抬起头,看了吊在墙上的同妙一眼。 药效没过,同妙还没醒。 就算是醒来,同妙也不会记起自己问过他有关金库的信息。 十万两黄金的存在,就只有他知道,方不为也没准备说出来。 这种虎口里拨牙的举动,没有人会同意方不为干的。 地牢的门被打开,先进来的是马春风。 “你给他们打的什么?”马春风拿起桌子上的针管问道。 “吗啡加乙醚!”方不为一脸坦然的回道,“吗啡具有兴奋作用,乙醚有麻醉的效果,两者中和,会使人进入半昏迷的状态……” 针管里的残留物早被方不为用乙醚洗过了,就算马春风拿到特训科,也研究不出什么来。 马春风稍一沉吟,便明白了过来“你想让他们产生类似说梦话的效果?”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方不为点了点头。 “效果怎么样?”陈超一脸惊奇的问道。 “对同妙这样的人,基本没什么作用!”方不为回道。 “这样说,对普通人使用还是有作用的?”谷振龙问道。 “有一些用处!”方不为回道。 马春风精神一震“回去让特训科研究一下!” 吗啡确实有这样的效用,但微乎其微。 意志软弱到用吗啡都能问出实话的地步,在刑具面前,怕是连小时候做过的坏事都会交待出来。 “你小子懂的挺多啊?”陈超惊讶的问道。 “厅长,我祖上全是大夫!”方不为回道。 陈超噎了一下。 他把这一茬给忘了。 “审的怎么样了?”马春风又问道。 “都是硬骨头,一时半会审不下来!”方不为回道,“但也并非没效果……实业部商业司当中,应该还有内奸……山田所用的那两辆小车,其中一部就出自商业部…… 另外,孔部长居中协调,协助于老先生在云南建药厂的消息,也已泄密了……” “也是从实业部泄露出去的?”谷振龙厉声问道。 “八九不离十!”方不为回道,“但商业司知道的有限,只知道于先生在建药厂,不知道药厂建成后,生产的是什么东西……” “应该是日本人追查于先生,以及你舅舅的踪迹时顺带查到的……百宝丹的机密应该还没有泄露……”马春风又说道。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方不为又回道。 “他娘的,都快烂成筛子了……”谷振龙恨恨的骂道。 其余三人皆都沉默不语,方不为更是撇了撇嘴。 上行下效,也不怪开战前后会出那么多的汉奸。 虽然民间呼吁抗日的声音越来越高,但在国民军政府内部,以及工商两界,支持妥协以及投降主义的人物不是少数。 特别是国党高层。 王兆名是投降派,委员长则是妥协派。 前者想从后者手里夺权,一心想要助日本人的势力。后者则是心存幻想,想着先稳住日本人,把家里的这一摊子理顺了,再打也不迟…… “中日友好”这个词,不单单是日本人会讲,委员长动不动说,何部长日日提,汪院长更是时时挂在嘴边…… 领袖都是这样的态度,让下面的人怎么办? 像谷振龙这种身居高位,受委员长宠幸,在开战之前便能坚决抗日的,真的只是少数。 方不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前世的时候,他一直不理解,国党前期有德国鼎力支持,后期有英美做强力后盾,雄师百万,装备精良,是如何把大好河山葬送的? 穿越之后,了解的内情越来越多,方不为的疑惑也越来越少。 这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自始至终,委员长都没有把国党内部最根本的危机解决掉。 派系林立,内斗不止,攻讦不断,贪腐成风…… 国民政府成立之后,至多也就是把军阀时期相互摆阵撕杀的局面转移到了桌子底下,转变成了相互使绊子,暗中下刀子…… 方不为想不通,想算要安内,不也应该是想办法让国党内部先安定团结才对么? 按照方不为自己的理解,从头开始,委员长就没找准矛盾的主次原因。 这些话他也就是心里想想,绝对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说。 “老子都没叹,你叹的什么气?”谷振龙白了方不为一眼。 方不为是什么心思,谷振龙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的。就因为这一点,方不为差点被陈祖燕给盯上。 好在方不为聪明,又会做人,化解了陈祖燕的敌意不说,还让陈祖燕对他青睐有加。 “卑职叹的是,怎么个个都是硬骨头……”方不为瞅了同妙一眼,又摇了摇头。 “日本人的武士道精神,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谷振龙叹道。 有精神信仰的坏人,才是最可怕的,方不为又想起了后世的那些恐怖份子。 “不对啊?”陈超也看了一眼同妙,又盯着方不为,“你放着中村和山田不审,在同妙身上浪费什么时间?” “联想到了一点事情,想在同妙这里求证一下……”方不为转着眼珠说道。 “不务正业!”谷振龙怒声骂道,“以后别来了……” 陈超和马春风诧异的看了方不为一眼,心想这么点小事,也值得谷振龙大动肝火? 自己亲手抓来的犯人,自己竟然连审讯的权力都没有了? 方不为却脸色一黑,差点骂出声来。 陈超哪壶不开提哪壶。 谷振龙肯定是以为自己还在追查和水金行和币改泄密案。 在谷振龙看来,方不为简直就是在找死。 这两件事情,其中的水不是一般的深,就算方不为能查出真相,也没有人敢追究相关的责任人,处理泄密者。 到时候连谷振龙也保不住方不为。 “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陈超狐疑的看着方不为。 这段时间,陈超最爱问的就是这句话,好像方不为天天都在骗他一样。 “别问了!”谷振龙警告道。 币改的事还是绝密,陈超和马春风都还不知道。 陈超悚然一惊,心中的疑惑更重了。 连他和马春风都不能知道的绝密,可见重要到了如何地步。 方不为这小子又查出什么来了? 第五七七章 回家 几个主犯不让他审,等于这案子就没方不为什么事了。 毕竟放出的消息里,方不为还是个精神病人,不可能大摇大摆的跟着去查案。 谷振龙下令,剩余的调查任务全交给了马春风。 方不为出了地牢,没走几步就到了新家。 奇怪的是,家里的灯竟然都是黑的? 除了肖在明,其他家人都不清楚林子安不是方不为,按理说这么晚了不回来,肯定会着急才对? 方不为一脸狐疑的进了门,拉开灯之后,才看到肖在明和肖在和都在客厅。 看到方不为,肖在和腾了一下站了起来,惊恐的问道“只是出去一下午,怎么就带着一身伤回来了?” 还好,总算有一个知道关心一下的。 “雨大路滑,出了点小事故!”方不为摸了摸脑袋上的伤。 “不对吧?”肖在和狐疑的往外瞅了一眼,“你那几个警卫呢?” 自从林子安出现之后,这四个警卫的职责便从保护变成了戒备。 防备林子安突然做出伤害家人的举动来。 林子安不会再回来了,几个警卫自然就用不着时时跟着了。 等方不为需要外出的时候,再让边从军带人过来,做做样子就可以了。 边从军就是跟了他快半年的那个警卫首领。 “司令有事给他们交待,今天就不过来了!”方不为随口敷衍道。 肖在和问东问西说了一大堆,肖在明却连一个字都没有问。 肖在明淡淡的瞅了方不为一眼,起身就要上楼。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声。 谷振龙真的没有猜错。 肖在明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再要耗下去,就算林子安想不到小田一郎和李明香意外死亡的疑点,也会从肖在明这里看出破绽。 所以方不为才顺势现身,将林子安关了起来。 肖在和还在,方不为不敢点破,想着等会上楼之后,再悄悄跟肖在明解释。 “舅妈呢?”方不为愧疚的问道。 骗了快三个月了,肖在明气归气,至少不会担心。 但肖在和和两个舅妈怕是夜夜都睡不着觉。 特别是大舅妈,肯定是天天以泪洗面。 “被大哥轰上去了!”肖在和回道。 刚刚走到楼梯边的肖在明猛的停了下来,硬生生的转过头,冷厉的盯着方不为。 自己问了一句而已,哪里错了? 方不为狐疑的想道。 毕竟不是真的亲人,林子安再会演,演的时间长了,也会遗忘一些细节。 再一个,林子安仗着失忆的借口装疯卖傻,有意的疏远家人,性格越来怪异,态度越来越冷淡。 肖在明带着有色眼镜看人,自然能觉察出林子安对家人的厌恶。 林子安从来没有说过这种充满感情的话语…… 肖在明转过身来,一步一步向方不为走来,眼睛里像是冒着火一般。 被认出来了? 方不为猛的打了个激灵,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像是闯了大祸之后在爹娘面前讨饶的熊孩子。 肖在明眼睛猛的往外一突。 这不是方不为还有谁? 硬压了两个月的怒气,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笑个屁……”肖在明一声怒吼,闪电般的一巴掌往方不为的脸上扇来。 “你疯了?”肖在和猛的推了肖在明一把,肖在明的巴掌扇了个空。 “滚开!”肖在明一脚就把肖在和踢的翻了个跟头。 “舅舅,别打脸……”方不为双手一抱头,猛的蹲了下来。 肖在明打了一拳,手却被震的生疼,不由的呲了呲牙。 爬在地上的肖在和差点笑出了声。 方不为的骨头有多硬,他上次就已经见识过了。 “再笑连你一块打……”肖在明恼羞成怒的吼道。 肖在和也是一个激灵。 别看他儿子都快十岁了,但真要犯了大错,肖在明照打不误。 用不了手,还用不了家伙? 肖在明“喀嚓”一声,解下了腰里的皮带。 来真的? 肖在和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死命的抱着肖在明的腰,往后退了两步“他犯病了,你也犯病了……” “犯个屁……”肖在明硬是拖着肖在和,冲到了方不为的面前,“啪啪”两皮带就抽了下去。 方不为稍稍的挪了一下位置,把屁股和后背让了出去。 皮带抽在身上,就跟技师敲背的感觉差不多。 这么大的响动,早把舅妈和小表弟吵醒了。 总算是来了帮手,肖在和连呼带喊,快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才把肖在明拉开。 肖在明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皮带指着方不为,“你……你……你……” “你”了半天,硬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方不为歪着头,偷偷的瞄了肖在明一眼,看到肖在明的手指在自己眼前乱颤,伸都伸不稳,心中一紧,猛的站了起来。 “你……你以为……他是气的?”肖在和也喘着粗气说道,“他这是累的……” 方不为的肌肉不是一般的硬,使上十分的力道,有五分就被反弹了回来。 “你这发什么疯呢?”大舅妈抹着眼泪问道。 “闭嘴……”肖在明终于喘过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指着方不为问道,“再犯不犯病了?” 意思是林子安再来不来了! 方不为使劲的摇了摇头。 “人呢?”肖在明又问道。 “交给司令了!”方不为回道。 听方不为这样说,肖在明的怒气才算是消了一大半。 落到谷振龙的手里,林子安这辈子怕是再没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了。 他怕的是方不为突然露次脸,第二天又会换成林子安。 肖在和一头雾水,看看方不为,又看看肖在明。 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迷? 还有问疯子再犯不犯病的道理? 好笑的是,疯子做了保证之后,问话的人竟然信了? 肖在和围着方不为转了两圈,方不为呲着牙笑了一下。 这一笑,倒把肖在和吓了一跳。 他伸手去抬方不为的下巴,被方不为一把拍掉了手。 “怎么看起来有机灵了许多?”肖在明狐疑的问道,“真的好了?” “蠢货!”肖在明看白痴一般的看着肖在和。 第五七八章 独缺“人和” “我哪里蠢了?”肖在和不服气的问道。 “老子懒得跟你掰扯……”肖在明骂道,“都给我滚上去!” “舅妈,你们先上去吧!” 看着大舅妈鬓间的白发,方不为心中一软,歉疚的说道。 他觉的最对不起的就是大舅妈。 大舅妈愣了一下,定定的看着方不为。 这几个月以来,林子安何时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人,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过话? 她腾的一下跪坐在方不为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捧着方不为的脸“好了……真的好了?” 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大舅妈的眼泪当即便流了下来。 脑子里好像飘过了什么东西,肖在和怎么努力也抓不住。 这么复杂的病,说好就好了? “看到了吧,他就是欠抽!”肖在明狞笑着拧了拧手里的皮带,“这皮带就是良药,老子保证让他药到病除……” 肖在和越看越觉的哪里不对。 一进门,连句话都不问,说打就打? 好像疯了的不是方不为,是大哥才对? 还有这个挨打的,就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一样,浑身上下都冒着机灵气…… “舅舅,要不……明天?”方不为瞅了一眼看贼一样的看着自己的肖在和,又小心翼翼的问着肖在明。 “你还不滚?”肖在明吼道。 “凭什么?”肖在和梗着脖子问道,“你们俩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我看你是皮痒了!”肖在明威胁道。 “要打……连我一块打……”大舅妈抱着方不为的脑袋,已是泣不成声。 肖在明气的直咬牙,用力的把皮带摔到了地上,又狠狠的一指方不为“给我跪到天亮!” 看肖在明把楼梯踏的“咚咚”直响,肖在和一手托肘,一手扶着下巴,做出一副沉思者的模样,疑惑的看着方不为“一顿皮带乱抽,就把病给你打好了?” 方不为翻了个白眼。 …… 好不容易把肖在和糊弄过去,天也已经亮了。 听到肖在明的脚步声,方不为撇下肖在和,快步的迎了上去。 “真是个白眼狼!”肖在和骂道。 “舅舅,能不能让心然过来一趟?”方不为小声问道。 “你还知道心然?”肖在明咬牙切齿的骂道。 他之所以这般生气,有很大的原因就是这个。 “你给我过来!”肖在明一揪方不为的耳朵,把他拖到了供桌的前面。 肖在和刚要追过来,但一看供桌上的那些牌位,顿时打了个激灵,一步一步的往后倒退着。 他挨十次打,有九次都是跪在这下面,早已有了心理阴影。 方不为抬头一看,上面不但有方家的列祖列宗,肖家的也在。 “跪下!”肖在明一声厉喝。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乖乖的跪了下去。 就凭舅舅舅妈对自己呕心沥血,自己这一跪也是应该。 “我也是军人,自然知道家国不能两全,哪怕你我都战死沙场,也是应有之义……”肖在明一指供桌上的牌位,厉声问道,“若你在外征战,我自然不会逼你,但你一直守在南京,为什么这婚事却一拖再拖?” 方不为哪怕心里有一万个理由,到了这个时候,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你想过没有,你方家几代单传,若是无后,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肖在明怒视着方不为,“在祖宗面前,你老实告诉我,是什么原由?” 方不为又无奈的暗叹一声。 还能是什么原由? 原本想着李代桃僵,利用林子安的身份,打入到敌人内部去。 到时候是真正的九死一生,就连方不为自己也不敢保证不会被日本人识破。 万一死了,陈心然怎么办? 但谁知道,自己还提都没提,就被谷振龙先识破了,差一点就得在牢里结婚。 谷振龙和马春风不同意,自己就算能打进去也没用。 情报怎么送出来? 从方不为被谷振龙关起来的那一天开始,事情的走向就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了。 其实最好的机会,就在一个多月以前,方不为解决掉赵金山,小田一郎和李明香的时候。 林子安知道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预料到身份有暴露的危险,瞅准时机逃回日本领事馆合情合理。 接下来,方不为自然会被当成林子安送到东北,更或是日本…… 日本人已经坚信无疑,林子安的脑子已经出了问题。 林子安演不好精神失常外加间歇性失忆的方不为,不代表方不为演不好偶尔会失忆的林子安。 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天时地理都占了,方不为就是没占到人和。 到了现在,这个计划基本上已经破产了,除非包括谷振龙,马春风以及肖在明在内的所有人都能同意自己的全盘计划,并全力配合自己,让日本人相信,林子安的身份没有暴露,计划能照常进行。 但这无疑于痴人说梦。 方不为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等鱼上钩。 看方不为没有争辩,肖在明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他一夜都未合眼,一直想着如果方不为万一抬出忠孝不能两全这一条,自己该如何反驳? 从小到大,他都是用“责任”这两个字教导方不为的,现在却被这两个字缚住了手脚。 谁能想到用力太猛,方不为忠义到了大公无私的地步? “还有,你至少也要为心然想一想!”肖在明话锋一转,语重心长的说道,“心然比你大两岁,已经二十三了……” 一想到陈心然,方不为的心猛的一软。 为了自己,陈心然付出了多少? 出不了南京,当不了卧底,自己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能不能悄悄的结?”方不为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看着肖在明。 “什么?”肖在明好像不敢置信一般的反问了一句。 “我说的是结婚的事情,能不能不要大张旗鼓?”方不为又说道。 “为什么不能声张?”肖在明问道。 “日本人要知道我还活着,就能明白好多事情,肯定会发疯,到时候你们会很危险……”方不为回道。 第五七九章 挨打 肖在明半信半疑的盯着方不为,好久之后才说道:“起来,跟我走!” “去哪?”方不为下意识的问道。 “去见司令!”肖在明回道。 方不为心里一个咯噔:“去见司令做什么?” “老子信不过你……” 肖在明用力的一扯方不为的耳朵。 …… “放你娘的狗屁……” 肖在明的话还没说完,谷振龙便一声暴吼,比拳头还大的荼盏像流星锤一般往方不为的脑袋上飞来。 方不为双手一伸,闪电般的接了下来,满脸都是谄笑,他刚要把荼盏往谷振龙的面前递,谷振龙的大脚又上来了。 “司令,冤枉啊……司令……”方不为急忙往后躲。却没想肖在明又扑了上来,揪住了方不为的后领子。 “你敢骗我?”肖在明怒声问道。 “舅舅,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锤子……”谷振龙怒道。 肖在明一说方不为的原话,谷振龙就明白了方不为动了什么歪心思。 这王八蛋就没放弃过,还在想怎么利用林子安的身份大做文章。 他最气的就是方不为仗着脑子聪明心思活络,放着正道不走,尽想着走截径。 “卧底是那么好当的?你他娘当日本人全是白痴是不是?”谷振龙又一脚踹了上去。 方不为不敢躲,再躲这一脚就踹肖在明身上了。 脚踹在方不为身上,方不为纹丝不动,谷振龙却被震的退了两步。 “司令,用皮带……”肖在明提醒道。 “用什么皮带,还得往下解,多麻烦?”陈超狞笑一声,顺手摘下了挂在墙上的一根皮鞭,扔给了谷振龙。 这还是三三年的时候,德国国防军总司令,国民军事总顾问汉斯上将来华,协助谷振龙特训宪兵序列时,送给他的礼物。 纯牛皮的,不是一般的结实。 “咻啪!”谷振龙甩了一个鞭花,狞笑着向方不为走来。 方不为的脸都绿了。 谷振龙可不是肖在明,只知道闷着头乱抽。 他经常刑讯,一手鞭子都快被玩出花来了,知道怎么打才打不坏人,还能让人疼到骨子里。 自己骨头再硬,也架不住谷振龙的技术好。 他猛的想起了笑话赵世锐的时候,赵世锐说过的一句话: “老子挨了这顿打,这事就算是揭过去了……别看你连哄带骗的过了关,但长官也不是傻子,肯定在心里给你记着呢,指不定暗地里憋着什么大招……老子等着你被打的哭爹喊娘的那一天……” 这狗日的嘴是不是被开过光? “司令,铙命……”方不为告饶道。 谷振龙猛的一愣。 他还想着方不为八成要跑,正准备提醒肖在明和陈超把门窗堵好,没想到方不为会求饶? 这还真是破天慌的第一遭。 肖在明只以为谷振龙下不去手,伸手要着皮鞭:“司令,我来!” 他是真的被气的够呛。 只以为在列宗列宗面前讲了一堆大道理,方不为终于幡然醒悟,迷途知返了,哪知道还是在谋算着怎么糊弄自己。 “放心,我不会手软……我先来,等我打累了,你再上……”谷振龙回道。 这里准备混合双打啊! 不对,还有一个陈超,一看就是手已经痒的不行了,正在跃跃欲试…… 方不为心中一跳,站起来就要跑,肖在明和陈超同时一个虎跃,扑到了他的身上。 “还真敢跑?”谷振龙狞笑一声,“信不信老子把整个警卫营全拉来?” 七百号大汉围着自己狂殴? 一想到那个场面,方不为的腿肚子就有些发软。 “司令,别打脸……” …… “啧啧啧……司令这手艺见长啊……”赵世锐满脸都是幸灾乐祸,不停的摇着头,看着方不为后背上的伤,就像是在看一件艺术品一般。 皮肉倒是没烂,但青一道紫一道,整个后背见不到一块肤色正常的地方,像是打翻了颜料桶的画布一般。 “你干什么了?”郑世飞纳闷的问道,“我看这段时间的司令心情挺好啊,” 心情能不好么? 方不为查出了币改计划已泄密的情报,等于直接挫败了日本人想要阻击法币的阴谋,说重一点,没有方不为,国民政府就有破产的可能。 这不是谷振龙说的,也不是方不为说的,而是孔祥西和宋子闻亲口承认的。 而且孔祥西和宋子闻竟然亲自跑去委员长那里给方不为请功,更让谷振龙觉的自个的脸上被贴了金纸一般。 再加上方不为答应囚禁林子安,光明正大的出现,说明方不为已经打消了替换卧底之类的计划,也算是回到了谷振龙替方不为规划的轨道上。 谷振龙哪里料到方不为还准备玩明候栈道暗渡陈仓的把戏。 方不为呲了呲牙。 这下怕是彻底泡汤了,林子安也只能拿来钓钓鱼了。 成名的人物,就没一个简单的。 谷振龙和陈超闲着没事就聊自己,已经把自己的心思琢磨了个七七八八,自己稍稍一动歪脑筋,他们就会本能的怀疑自己的目的。 也怪自己,谎撒的太多了。 别说谷振龙和陈超这种表现,就连肖在明也极度不信任自己了…… 人和,我去妹的! “说话呀?” 看方不为不出声,郑世飞拍了一把方不为的伤口。 方不为闷哼了一声。 “还能是怎么回事?”赵世锐讥笑道,“肯定是动了什么心眼,被司令给识破了……” “对了,搁你这身手,怎么就没想到跑?”赵世锐奇怪的问道。 “我呸!”方不为骂道,“你跑一个试试?” 连志齐的手下足有七百号人,全是优中选优,精锐中的精锐,而且个个以武力见长,随便拉出一个来,都不比边从军的手下差,这让自己怎么跑? 赵世锐纯猝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怂就怂,找哪门子借口?”赵世锐讥笑道。 “老子没功夫跟你胡扯!”方不为骂道,“你现在就去中央大饭店,把陈心然接到这里来……” “接陈心然干什么?”赵世锐狐疑的问道,“你是不是又想偷偷摸摸干点什么?” 第五八零章 办法(六千字,求月票) 赵世锐早就把陈心然从“女人”这个行列里开除出去了,认为再世诸葛,也就差不多这样了。 此时一听方不为找陈心然,他就觉的方不为可能是遇到了难题。 “我就日了狗了?”方不为一声怪叫,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我他娘的还不能有点私事了?” “哼哼哼!”赵世锐冷笑了三声,“你可悠着点,再要胡来,小心司令真把你发配到江西去……” 方不为切了一声。 虽然觉的日本人现在派人监视陈心然的可能性不大,但以防万一,方不为还是让赵世锐亲自去接了。 一来能保证安全,二来也防止消息走漏。 陈心然一来,方不为就把赵世锐和郑世飞赶了出去,甚至不让他们在楼上待。 两个人骂骂咧咧的下了楼。 方不为不好女色,肯定不会是精虫上了脑,赵世锐觉的自己刚刚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方不为肯定在谋划什么。 两人刚下楼,就被肖在明拦了下来,让老婆和弟媳准备着饭菜,又让肖在和抱来了两坛好酒。 “不为年纪小,莽撞不懂事,日后还要劳请两位多多提醒他一二……” 年纪小,不懂事? 赵世锐差点将喝到嘴里的酒给喷出来。 到这时候,他才想起来,方不为要比他小整整一轮。 他下意识的看了郑世飞一眼,郑世飞同样一脸的古怪。 “下月不为大婚,不知二位能否赏个薄面,帮趁一二,做个傧相?”肖在明又客气的说道。 “大婚,他怎么没提?”赵世锐诧异的问道。 “他说了不算!”肖在明冷笑道。 赵世锐心中明了,不由的嘿嘿一笑。 一看肖在明现在的表情,他就猜了出来,方不为的这顿打,八成就和这事有关,肖在明肯定也动了手。 “恭喜恭喜!”赵世锐和郑世飞双双抱着拳。 说不定临时就会有任务,两人没敢多喝,肖在明倒了喝了不少,是被肖在和扶上楼的。 “哈哈哈,这狗日的也能有今天?”出了门走远了一些,赵世锐终于控制不住了,仰天大笑了起来。 “结个婚而已,到你嘴里就像是大难临头一样?”郑世飞不解的问道。 “呵呵呵……你不懂!”赵世锐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 一想到陈心然,赵世锐便满心满腹的佩服。 孙猴子再厉害,还能逃过如来佛祖的五指山? 还真是一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陈心然又漂亮,又聪明,连司令都说是奇女子……方不为是有福才对!”郑世飞又说道。 “确实是奇女子!”赵世锐用力的点了点头,“但你想想,你老婆要是这般多智近妖,你会是什么下场?” 郑世飞猛的顿了一下,停下脚步,按照赵世锐的思路幻想了一下。 还没一分钟,郑世飞又猛的打了个激灵。 “怪不得方不为这般的洁身自好?” “想明白了吧?”赵世锐得意的一笑,“我都想替他默哀几分钟……” …… 陈心然容光焕发,光彩照人,连方不为都看直了眼睛。 已经够漂亮了,没想到还能更漂亮? 方不为不敢置信一般的又打量了一遍。 陈心然罕见的穿着一身旗袍,踩着高跟鞋,两腿修长笔直,皮肤晶莹如玉。 头微稍稍的烫了一下,用一根皮筋简单的扎了起来,既不失妩媚,又不显的老气。 “好看么?”陈心然大大方方的转了个圈。 “好看!”方不为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听姑父说,你挨打了?”陈心然又幸灾乐祸的问道。 就像当头浇了一盆凉水,方不为心里的那点旖旎不翼而飞。 “哪有这样的?”方不为黑着脸问道。 自家男人挨了打,不但不关心一下,反而看笑话? “你就是活该!”陈心然吃吃的笑了两声。 方不为咬了咬牙。 特么的,自己的人缘怎么就差到了这个地步? “说吧,找我什么事?”笑够了,陈心然才一本正经的问道。 方不为找她来,肯定不会是因为结婚的事情。 怕他再出什么妖蛾子,肖在明根本不敢让他胡乱插手和出主意。 “随便聊聊!”方不为回道。哽噺繓赽奇奇蛧w~w~w. “哼!”陈心然瞪了方不为一眼。 方不为也没说假话。 谁都不知道金库的所在,但放弃更不是方不为的风格。 十万两黄金啊…… 他总感觉自己应该忽略了什么,说不定谁的一句无心之言,就能让他矛塞顿开。 但干系太大,方不为不敢找任何人商量,只能先找陈心然过来,看能不能点醒自己。 方不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陈心然的对面,先是想了想措词。 具体的操作细节方不为不是很懂,但他大概理解日本人的意图。 法币改革对国民政府最有利的一点,便是脱离了以往银本位的货币政策,与英磅挂钩。 币制改革一旦公布,民国政府就会要求,严禁民众持有金银,限期将银元兑换成法币。 往后一切交易中使用金银,都是违法的,轻则没收金银,重责问罪入狱。 也就是说,法币改革一旦实行之后,任何一家银行都不能兑换黄金白银。 民众若担心法币会贬值,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到四大国有银行,兑换英镑外汇。 日本人便是想利用这一点,引起民众恐慌,发生大面积的挤兑 国民政府一旦公布黄金白银强归政所有的命令之后,间谍机构便会散布谣言,称国民政府是想变相抢夺民众的财产,用废纸一样的法币,换走民众手里的金银。 真到这一步,谁不拿法币换英磅,谁特么就是傻子。 如果不是方不为提前查到了日本人有这样的计划,国民政府的币制改革真有可能破产。 因为孔祥西的币改计划当中有致命的漏洞。 民国政府币改的本质,其实还是空手套白狼和拆东墙补西墙的招数。 币制改革要想挂靠英傍,就必须有弃足的英磅外汇做为准备金。 英国人也不是傻子,不会白白把债券借给国民政府,必须有要同等价值的东西做为抵押。 但委员长连年剿匪,国民政府早已负债累累,国库里空的快能跑老鼠了。 举一个例子,三四年,国民政府的财政收入是一千五百万大洋,但当年的正常支出总额,是两千两百万大洋,差的这六百万,全都是从四大银行和江浙财团手中借来的。 这还不算,委员长为了剿匪,又从各大银行和江浙财团那里多借了六千万大洋…… 几大银行根本没这么多现银,又不敢直接拒绝,便偷偷的加印了银行本票…… 各大银行发行出去的公债和银元本票,甚至超过了库存白银的三倍…… 也就是没有合适的机会,日本人觉的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不然早就煽动民众挤兑了。 南京没有足够的黄金白银做抵押,币改怎么进行? 孔祥西想出了一招:一半用金银抵押,一半拿国有资产抵押。 先是集中了四大银行和国库内的所有金银,又从江浙财团手里借贷了一部分,但也只凑够了五千万两白银。 孔祥西又说服委员长,出让各种利益,做为抵押,再加上这五千万两,从英国总共借贷了价值一亿两银元的外汇,用来实行币制改革。 第一步成功了,有了施行法币政策的准备金。 第二步,就是让民众相信法币的价值。 刚开始实行币改,民众肯定不会相信法币的购买力,孔祥西便规定了一条,民众可以拿真金白银,先去四大银行兑换英磅。 意思是你可以不用法币,但必须把手里的金银全部交出来。 但所有的政府税收以及与政府哪怕有一丝联系的商业行为,全部只认法币,英磅美元都不收,民众自然只能再次将英磅换成法币…… 第二步也算是成功了,法币开始在市面上流通了。 第三步,孔祥西则会让四大银行加大发行力度,加快收归黄金白银国有的速度。 孔祥西的算盘打的非常好。 法币流通的越快,黄金白银收归国有的速度就越快,重复向英国抵押,再次借贷外汇的数量就越多,法币的地位就越坚挺…… 但恰恰就是这一点,让日本人瞅到了空子:打时间差。 等国民政府第一次连哄带逼的收走白银,法币刚刚兑换到民众的手里的时候,日本人便会抢先购兑四大银行这一亿两白银的外汇。 注意,是外汇,不是法币。 然后日本人立马便会散出谣言,称国民政府发行的法币根本兑不出外汇来。 民众到银行兑换,却发现谣言竟然是真的? 这是什么原因? 因为国民政府虽然利用外汇换到了金银,但用来当做法币改革准备金的外汇却让日本人先买走了。 到了这个时候,民众已无用法币兑换外汇了。 要想兑付民众手里的法币,民国政府只能再次向英国抵押借贷。 但把刚刚到手的黄金白银运送到英国,至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 现在不是电子时代,在华的英国银行能有多少外汇储储备? 谁敢替民国政府兜底,日本人就敢把他给挤兑破产了。 为了不使民众对民国政府彻底失望,民国政府只能先把法币兑成金银。 只要到了这一步,民国政府的法币改革计划算是彻底泡汤了。 日本人的计策还不止如此。 借法币改革失败的风潮,日本人会煽动民众,挤兑各大的银行本票和之前发行的代表银元的纸币。 民国政府和各大银行根本无法全部兑付之前发行出去的所有本票…… 就算逼不到让国民政府财政破产的地步,也能试图逼迫国民政府答应只用日元做为法币改革的准备金。 但问题时,因为种种原因,从三一年开始,日本禁止金银出口,所以在国际外汇交易当中,日元被列入不兑换纸币,连法币都不如…… 除了日本人,哪一国都不会拿日元来交易,等于仗都还没有打,中国的经济已被日本完全控制了…… 民国政府所有高层的脑子没被驴踢的话,就绝对不会答应…… 所以孔祥西和宋子闻才会认为方不为这一次立了天大的功劳。 日本人的计谋不算复杂,就是想乘民国政府准备不足,雷霆一击,打一个措手不及。 民国政府一旦有了准备,化解起来并不是很难。 方不为还不知道,宋子闻已经秘密去了美国,准备联合英美两国,暗挫挫的坑日本人一把…… 方不为不关心这些,他只想知道,日本人把黄金和白银藏哪了? 看方不为眉头紧锁,一脸的凝重,陈心然也慢慢的坐正了身体。 看来方不为是真遇到难题了。 “假如,我是说假如……”方不为问道,“你有一大笔钱,既不敢存银行,更不敢让人知道,你会藏在哪里?” “为什么不能存银行?”陈心然反问道。 日本人的华日银行,在上海,北平,天津都有分行,唯独南京没有。 日本人也不是傻子,不可能把黄金白银存到其他银行。 除了华日银行之外,其他几国在华的银行机构,全都是宋子闻主持的中国建设银公司的股东,一个不好,就会坑日本人一把。 而且这么大笔的黄金白银进出,肯定会引起各银行的注意,孔祥西和宋子文稍一生疑,就会联想到币革上面。 只需让银行拖个几天再予汇兑,日本人的计谋自然不攻自破。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藏在安全隐秘的地方,币革的政策一公布,日本人便会派人到四大银行兑换英磅外汇…… “救急的钱,说用就要用,一分钟都不敢耽搁……”方不为顿了一下后又说道,“而且数额非常大……” “有多大?”陈心然疑惑道。 方不为举起了手,正反翻了两下:“十万两黄金!” “腾”的一下,陈心然猛的站了起来,俏脸带霜的看着方不为,“你又想干什么?” 方不为张了张嘴,到了嗓子眼的说辞又让他咽了下去。 算了吧,再要说谎,就真的众叛亲离了。 再一个,方不为叫陈心然过来,也没有想瞒着她。 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谋划能做到步步周到,万无一失,所以才想着找个帮手拾遗补漏。 但干系太大,除了陈心然,他谁都不敢信! “是日本人的钱……” 方不为没提币改的事,只说日本会准备拿这笔钱狠狠的坑南京政府一把。 “这是绝密,万万不能说出去!”方不为又提醒道。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连日本人的钱都敢打主意?”陈心然惊声问道。 “日本人不会承认的?”方不为说道,“既不敢让人知道这笔钱已到了南京,就算真丢了,也不敢让人知道……” 十万两黄金和民国政府财政破产对比起来,连根毛都算不上。 方不为就是想利用时间差,让日本人吃个哑巴亏。 “不行!”陈心然断然摇头道,“就算日本人不敢对外公布,但你想过没有,这是十万两,不是十两,日本人难道不会派重兵看押?” “你太高看我了!”方不为讥笑道,“你以为我一个人就想把这么多钱偷回来?” “什么意思?”陈心然茫然的问道。 “咱俩一块干!”方不为挤了挤眼睛。 陈心然直接被气笑了。 方不为站了起来,扳着陈心然的肩膀,正色的说道:“还没听明白?是偷,不是抢……我有胆子堵枪眼,但哪里舍得让你跟我一起冒险?” 这一句,比什么情话都管用。 陈心然的怒气在瞬间就消失的一干二净,扑愣着大眼睛看着方不为。 她相信方不为没有说假话。 连肖在明都能想明白的事情,陈心然怎么会看不透? 婚事之所以拖这么久,就是因为方不为怕出意外,拖累到她…… 看陈心然不为所动,方不为又咬了咬牙:“既然让我知道了,不试一下,实在不甘心……我保证,只要有风险,立马停手……” 方不为真没说假话。 这次他没准备冒险,更没准备硬来,真的是准备把钱偷出来。 中村和山田刚一落网,林子安刚被关进去,结算的积分也到账了。 方不为要想冒险,只需再一次潜进领事馆,窃听有吉明就可以了。 陈心然没说话,只是转了转眼珠。 有戏? 方不为心里一喜! “十万两黄金,能买多少武器,能买多少粮食?”方不为又叹了一声。 陈心然开始沉吟。 许久之后,她才说道:“不管是哪位长官,都不会同意你这么干的!” 日本人的钱哪里有那么好偷? 方不为既不想冒险,又想把钱偷出来,就算是做梦都没这么好的事。 “要不然找你干吗?”方不为回道。 陈心然“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就我们两个人?” 等值十万两黄金的金银是个什么概念? 要全是黄金还好说,要是白银,就算是捡,两个人不吃不喝不睡也得捡好多天。 “那你告诉我,我还敢去找谁?”方不为问道。 “算了吧,就算知道藏在哪,就凭我和你也偷不出的!”陈心然劝道。 “先找到再说!”方不为咬牙说道。 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就一定不行? “你说过的,不冒险?”陈心然又问道。 “废话,要不然我敢告诉你?”方不为回道。 陈心然笑了:“你要敢说谎,别怪我给谷司令告状!” 方不为一声哀叹。 她现在都不找肖在明了,直接能和谷振龙对话了? “好!”方不为无奈的点了点头。 …… “不在领事馆……”方不为提醒道。 日本人也知道领事馆外布满了特务机构的探子,为防走漏风声,就根本没把金银运到领事馆。 方不为还有半句话没说:也不在和水金行。 和水金行的所有股东和雇员,全都是中国人,方不为不相信全都成了汉奸? 不然这么大一笔进项,不可能没有风声露出来。 两个月以前,日本人运送到南京的金银就已达到了十万两黄金,按市价,就是一千万银元的数额。 一千万银元是个什么概念? 放在后世,就是十个亿。 而孔祥西没有用金融公债的方式侵吞中国银行的资本之前,中国银行的总资本才是两千万元。 再一个,上次通过宋子文的关系,和水金行已被查了个底儿掉,别说一千万,十万大洋的现银都没有。 “可以肯定这笔钱就在南京,也肯定藏的很隐密……你帮我想一下,怎么找点线索出来。”方不为说道。 “十万两黄金听起来很多,要全是黄金的话,其实并不多!”陈心然提醒道。 方不为明白她的意思。 十万两,折合下来也就是六千多斤,三吨过一点。 但黄金的密度太重,一吨黄金,至多也就能堆出方不为的身体这么大的体积来,想藏三个人那么大的东西,一座衣柜就够了。 “嗯!”方不为点了点头,示意陈心然继续。 “可以顺着这几个方向查,”陈心然回道,“这些金银说用就要用,不可能藏在城外,不然光搬运就是个大麻烦……但也要隐密,至少要保证守金库的警卫不会被人发现……” 要隐密,还不能离银行太远。 方不为点了点头:“这是一点!” “第二,金库不是说造就能造出来的……要么是日本人临时造了一座,要么是利用之前的什么建筑改造的……”陈心然又道。 “还有呢?”方不为又问道。 陈心然又道,“十万两黄金,日本人不可能只派几个警卫看守,人一多,吃喝就是个大问题,但要保证隐密,就不可能生火……” 肯定有专人负责运送食物和水,顺着这一条,说不定就能查出点线索来。 除了吃喝,拉撒也是个大问题。 这比吃喝的线索更好查。 人不能外出,只能就地解决,而南京城里运送粪水的苦力,全是有组织的。 看看那里看起人住的少,运数的次数多就能查到地方了…… “还有,你说日本人还在不断的往南京城里送金银,总不是靠人背进来吧?”陈心然又道。 这个年代能有多少小车? 让守卫各个城门的宪兵记录一下每天进出南京城的小车,排除掉有根有底的,再查一下繁烦出现及来历有问题的,就有可能根据运送车辆停靠的地点查到金库的位置。 方不为看着陈心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自己要是有这么一个多智细心助手有多好? 老婆太聪明,不一定就是好事…… “还不够?”看方不为依然眉头紧锁的样子,陈心然诧异的问道。 “问题是让谁去查?”方不为牙疼似的问道。 这些细节他也想到过,但都需要调用大量的人员暗中排查。 方不为数来数去,除了陈心然,竟然再找不出一个能让他绝对信任的人出来。 一个邢明生让方不为谁都不敢信了。 万一惊动了日本人,别说钱,连毛都不会剩一根。 陈心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都跟你说了不可能,你非要想着试一试!” “你不会是想到了关键的线索,故意瞒着我吧?”方不为狐疑的问道。 陈心然直接被气笑了,重重的踢了方不为一脚:“你连我都不相信?” 特么的,难道真的算了? 怎么就这么不甘心呢? 就像肉送到了嘴边,却不敢下牙一样。 老子就不信了,还能都成了白眼狼? 方不为猛的站了起来。 “你去哪?”陈心然问道。 “我去找叶兴中!”方不为回道。 叶兴中? 陈心然皱起了眉头。 方不为不是前两天都还在怀疑叶兴中么? 第五八一章 卧底 接到命令,叶兴中疑神疑鬼的到了宪兵司令部。 刚进大门,他就看到了边从军,边从军把他带到了校场。 没有士兵操练,偌大的校场就只有方不为一个人。 为什么把自己叫到这里? 叶兴中心中犯着嘀咕,脚下的动作却不慢,铿锵有力的敬了个军礼“长官!” 方不为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叶兴中。 一看方不为的眼神,叶不中心里就打了个突。 他跟着方不为的时日虽然不长,但基本上把方不为的脾性琢磨了个七七八八。 肃谍股上下都有一个共识不怕长官拳打脚踢,就怕他冲你着笑…… 特别是脸上挂着笑,眼神却冷的跟冰一样的时候,说明马上就会倒大霉。 “挺精神的么!”方不为抬起手,理了理叶兴中的肩章。 在货场一战中,叶兴中表现极其抢眼,再加上方不为一番运做,他现在的职务已是少校组长,和副股长邢明生平级。 有勇有谋,身先士卒,悍不畏死,洁身自好……会媚上,会驭下…… 照这样下去,这王八蛋哪怕不靠自己,也不会升的太慢。 现在才是年,再过十年呢? 方不为的手还没有到,叶兴中的脖子飞快的往下一低,同时勾腰驼背,和方不为保持在同一高度上。 “都成少校了?”方不为抬起头,笑呵呵了问了一声。 完了! 方不为越客气,就说明事情越大! “长……长官!” 叶兴中硬是挤出了一丝谄笑。 自己干什么了? 他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几遍,都没想到自己哪里做错了。 肯定不是因为自己早就看出医院里的那个是假货的原因。 以方不为的睿智,肯定能想到自己早就识破了他藏在幕后的事实。 出事之后,自己一不惊,二不惧,三不疑,就跟没事人一样,确实很反常。 但方不为应该能明白,自己之所以能想到他还活着,还是因为他的提醒。 “不管出什么事都不要管,只管替我保护好家人……” 这句话是出事前一个小时,方不为郑重交待过的…… 难道是因为身份暴露了? 不可能啊! 上级多久没联系过自己了? 方不为的眼神渐渐变冷,像是两把利箭,刺的叶兴中心里直发毛。 没过几分钟,叶兴中的额头上便渗出了一丝细密的汗珠。 方不为笑吟吟的看着叶兴中“你心虚什么?” “没……没有!”叶兴中猛的摇了摇头。 “那你紧张什么,我又不吃人?”方不为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按住了叶兴中的肩膀。 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叶兴中猛的颤了一下。 方不为暗暗的冷笑了一声。 真要是个胆小的,敢跑到特务处来卧底? 面对装备精良,悍勇非常的日谍,都敢身先士卒冲上去的人物,见了自己能吓成这样? 面带猪像,心中嘹亮,这狗日的还真会装啊! 自己之前怎么就一点都没看出来呢? 方不为咬了咬牙,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没什么事,有点小事要找你帮忙……”方不为又拍了拍叶兴中。 帮忙? 叶兴中的眼睛瞬间瞪的铜铃一般大。 “长官言重了,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叶兴中硬是挤出了一丝笑来。 “好!”方不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老觉的不得劲,身上的骨头跟锈住了一样……来,咱俩搭搭手……” 叶兴中扭头就想跑,手碗突然一紧,方不为已经捏住了他的脉门。 “长官,你还受着伤,这不太方便吧?”叶兴中谄笑道。 “没事,我这只手也不用了……”方不为把完好的那只手也背到了身后。 叶兴中那还看不出来,方不为就是想借机收拾他。 “长官,卑职要是错了,心甘情愿的认打认罚,但就算是死,也得让卑职死个瞑目啊……”叶兴中哭丧着脸说道。 “嘿哟,还敢顶嘴了?”方不为歪着头讥笑着,又围着叶兴中转了一圈。 “打不打?”方不为又问道。 叶兴中头摇的跟拔浪鼓一样。 开什么玩笑? 别说方不为让他两只手,就是再让一条腿,自己也只有挨打的份。 “打过这一场,以前的事既往不咎!”方不为笑吟吟的说道。 叶兴中稍稍的顿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 他怀疑方不为在诈他。 “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方不为又悠悠的说道。 方不为越是云山雾罩,高深莫测,叶兴中越是生疑。 以往挨收拾的时候,方不为至少会给个理由。 叶兴中再一次的摇了摇头。 “你以为老子在和你商量?”方不为突然一声狞笑。 叶兴中心中一惊,原地腾空,闪电般的往后跳出去了一丈。 他快,方不为比他更快。 叶兴中刚一转身,脚步还没迈出云,脑后便传来了猎猎的风响。 叶兴中飞速的一低头,方不为一条腿擦着他的头顶扫了过去。 方不为真的没用手,就靠着两条腿,一腿快似一腿的往叶兴中头上招呼着。 每一腿都带着风雷之势,叶兴中哪敢不躲。 真要抽到头上,不死也得被踢成傻子。 叶兴中疯狂的招架着,没几招就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特么的哪是谭腿,铁腿都没这么重的! 就是谭腿的祖师爷出来都得跪。 方不为就是个变态。 叶兴中心中叫苦,手上快速的招架着,嘴上连连告着饶“长官,卑职错了……” “错哪了?”方不为又是一腿扫来。 叶兴中有些懵逼。 老子哪知道错哪了? …… 五分钟之后,叶兴中躺在地上,胸口快速的起伏着,嗓子里发出“呼哧呼哧”的急喘声。 一张脸肿得跟猪头似的。 方不为觉得身轻气爽,多日以来的闷气一扫而空。 感觉头顶上出现了一道阴影,叶兴中眯了眯眼,再次睁开才看清楚是方不为。 他被方不为直接踢蒙了。 “知不知道哪里错了?”方不为蹲下来问道。 “长官,卑职真不知道啊……”叶兴中甚至带上了哭腔。 “呸!”方不为一口就啐到了叶兴中的脸上,“还在给老子装……林志成在哪?”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第五八二章卧底(二) 叶兴中咧到一半的嘴像冻住了一样,惊恐的看着方不为。 这两个王八蛋果然认识? 方不为恨得直咬牙,一巴掌就往叶兴中的头上扇去。 叶兴中一个激灵,一个翻滚躲到了一边,顺势起身,一腿半蹲,一腿半蹬…… 这是八极中的狮子开口,叶兴中这是准备逃命了? 方不为斜了叶兴中一眼,面无表情的冷笑了一声。 叶兴中顿时警觉,尴尬的笑了笑,当既便散了架势。 打也打不过,跑又跑不掉? 方不为到底要把自己怎么样? “长官,你说的这个名字,卑职连听都没有听过……”叶兴中状似委屈的说道。 啧啧啧…… 方不为感叹的摇了摇头。 “你特么不去演戏,真是屈才了……”方不为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长官,卑职真不知道……”叶兴中高声喊道。 “老子管你知不知道!”方不为头都不回的骂道。 完了完了,方不为什么都知道了…… 但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叶兴中的心跳的跟擂鼓似的。 他看了看已经走出去五六迷远的方不为,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校场。 方不为没说让他走,肯定是还有话要问自己。 自己怎么办,逃? 能不能逃得出去还是个问题。 “长官……”叶兴中喊了一声。 “还不滚上来?”方不为吼道。 这一顿打,方不为不只是为了出气,还在试探叶兴中。 方不为至少能肯定,叶兴中对自己有情有义,从没在自己面前动过歪心眼。 他又想到抓捕同妙和佐木的那一天,叶兴中为了救自己,不惜崩断血管的那一幕…… 将就用吧! 哪怕他是卧底,方不为依旧觉的叶兴中比赵世锐和郑世飞可靠。 再一个,有方世齐在前,自己也已经是一只脚踩进水里了,想干着上岸都不可能。 大哥别笑话二哥! 听到方不为的吼声,叶兴中猛的一愣。 就这样过关了? 叶兴中猛的想到了林志成给他交待过的那些话。 他快跑几步,追上了方不为,疑声问道:“长官,你的病好了?” “放你娘的狗屁!”方不为骂道,“老子病没病,你还不知道?” 方不为只以为叶兴中说的是林子安住院的事情。 叶兴中的脸色稍稍的变了一下。 方不为明明什么都没想起来,竟然就这样把自己给放了? “想什么呢?”看叶兴中脸色不对,方不为以为他又在转着什么歪脑筋,怒声骂道,“待会给老子老实交待,不然把屎给你打出来……” 除了肖在明,其他人都在大厅,肖在和摆弄着留声机,陈心然正陪着两位舅妈聊着天。 “霸王,你这是怎么了?”肖在和惊奇的看着叶兴中的脸。 叶兴中尴尬的笑了笑:“肖老板,两位夫人,陈小姐……” “叶组长!”陈心然应了一声,又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轻轻的点了点头。 率队保护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方不为的家人对叶兴中的感观都很不错,热情的打着招呼,拿烟的拿烟,沏荼的沏荼。 但叶兴中哪里敢这么不客气,紧紧的跟着方不为上了楼。 “关门!”方不为一声冷哼。 叶兴中关了门,站在方不为对面,小心翼翼的瞅了他一眼。 方不为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然他想不起以前的事情,突然识破自己的身份之后,不应该是对自己严刑逼供才对么? “啪”的一声,方不为把两张纸拍在了桌子上,“老子先给你说正事……顺着这上面的线索去查,首先要保密,绝对保密……” 这是方不为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从金库这件事的性质,以及现阶段的实际情况考虑,叶兴中要比冯家山,更或者是赵世锐都要可靠。 地下党又怎么了,至少不是汉奸。 叶兴中心中一颤,不可思议的看着方不为。 真的过关了? 他紧紧的盯着方不为的眼睛,却不料方不为一声怒吼:“老子跟你说正事呢?” 叶兴中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拿起了方不为手底下的那两张纸。 一张是南京城的地图,上面画着几个圈,分别圈着中央银行,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 孔祥西计划中配合民国政府发行法币的,南京城里只有这三家,另外一家成立不久的农民银行,要到六月分才会迁到南京。 “这是大概范围……线索都是另一张纸上……”方不为又交待道。 叶兴中压下了心里惊疑,怒力的让自己进入状态。 先把方不为交待的任务记下来,至于方不为为什么会如此轻易放过自己,接下来试探也不迟。 “绝对保密?”叶兴中念叨了一句,“怎么给处长解释?” 方不为被气笑了。 你特么一个地下党,却在考虑执行任务的时候,怎么给敌方的特务头子交待? “用得着让你解释?老子是干什么吃的?”方不为冷笑道。 叶兴中谄笑着把两张纸塞进了口袋里:“卑职想岔了!” 方不为瞪了叶兴中一眼,又继续说道:“对方至少有一个小队,首先吃喝拉撒就是个大问题,你先从这一点查起…… 而且这次绝对不可能会有带路的汉奸,留意一下范围内定时出现,并带有东北口音,或是说话腔调怪的,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查到这些人藏在哪? 另外,再查一下,这半年以来,南京城里有没有失踪过泥瓦匠……” 日本人不可能随身带着匠人,要建金库,只能在当地找人,但为了保密,修建金库的匠人最后肯定会被灭口。 方不为一一交待着,叶兴中不断的点着头。 “再警告你一次,要绝对保密,有任何线索,必须第一时间报到我这里来!”方不为厉声说道。 “明白!”叶兴中用力的点了点头。 “全记住了?”方不为最后又问道。 “记住了!”叶兴中郑重的回道。 “好!”方不为狞笑了一声,“咱们接下来,再说点私事!” 重头戏来了,叶兴中看了一眼方不为,又用力的咬了咬牙。 第五八三章 卧底(三) “咚”的一声,方不为把一个药瓶放在了桌面上,“认不认 识?” 叶兴中没说话,只是转了转眼珠。 “特供百宝丹,治伤奇药!”方不为冷笑道,“是不是很想要?” 叶心中猛的一颤,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治伤奇药?好东西啊,长官从哪里弄来的?” “我呸……” 方不为吐了叶兴中一脸的口水。 “长官今天是怎么了,尽说些奇怪的话?”叶兴中抹了一把脸。 “奇怪么?”方不为冷笑道,“最好不要给老子演戏,不然老子把你老底掀个干干净净……” 叶兴中心中一颤。 方不为最爱诈唬人,但他实在分不清,方不为这句话是不是在诈他。 “长官,你误会卑职了……”叶兴中谄笑道。 “误会?”方不为讥笑道,“没事,老子有的是时间,你慢慢解释!” 叶兴中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最后颓然的低下了头。 自己故意接近肖在明的举动,肯定被方不为看在了眼里,解释再多也没用。 “长官,真和别人没关系,是我自己无意间发现这药有奇效,所以就留了个心眼……”叶兴中低着头说道。 “你自己?”方不为猛的睁大了眼睛:“怎么发现的?” “有一次,你让我到司令部来拿这东西,我好奇之下,藏下了几颗……” “我日你先人……” 方不为一脚就踢了过去,叶兴中躲都没敢躲。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南京这边的洽谈一结束,于二君和肖在明先去了云南,让曲老板做了第一件事情,便是改良药方,加重了能起到止血止痛功效的药量,降低了对副作用有中和效用的药量。 到了战场上,只要能活下来,还管什么副作用? 方不为要求每一次改良过的丹药都寄回南京一份,由他来试药。 药品会通过各特务机构的秘密渠道寄回来,每次方不为都是派叶兴中去取。 哪能想到这王八蛋心眼多到了这个地步? “你怎么知道这药和我大舅有关?”方不为又问道。 叶兴中抬起头,瞄了一眼方不为:“在中央大饭店的时候,我见肖老板那里也有这么一瓶,随口问了一句,他告诉我肖司长现在专们负责造这个……” 方不为差点喷出了一口老血。 竟然是肖在和泄漏出去的? 他又是一阵后怕。 幸亏及时把邢明生调了回来,不然百宝丹的机密也藏不住了。 “你还对谁说起来?”方不为厉声问道。 叶兴中使劲的摇着头。 “我家人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方不为又冷声问道。 “肖司长,肖老板,陈小姐……就这么多!”叶兴中老老实实的回道。 看来叶兴中还不知道爹娘的事情。 以地下党组织的严秘性,叶兴中不知道才正常。 “他们主要让你做什么?”方不为又问道。 “长官说的他们是谁?”叶兴中状似无辜的问道。 “你真当老子什么都不知道?”方不为把拳头拧的咯咯巴巴直响。 方不为能知道什么? 叶兴中再次想起了林志成曾经交待过的那一句话:如果有一天,方不为发现了你的身份,但没有第一时间把你关起来刑讯的话,你就问他,能不能想起以前的事情…… 自己刚刚问过了,方不为好像还是不知道。 再试一次吧,反正就一句话的事情…… “长官,以前的事情你就一点都想不起来?”叶兴中低声问道。 “以前,是哪个以前?”方不为举到半空的拳头猛的停了下来。 “就是你失忆之前之前的事情……”叶兴中紧紧的盯着方不为。 “什么意思?”方不为又问道。 “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是别人让我转告的!”叶兴中回道。 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 方不为突然想到,刚刚叶兴中问过自己的那句话:长官,你的病好了? 他问的不是这一次,而是上一次…… 方不为的心猛的跳了起来,全身的气血都涌上了脑袋。 叶兴中所说的以前,只能是自己穿越之前。 我干你娘的? 方不为差点骂出了声。 “这话是谁让你问的?”方不为揪着叶兴中的领子喝问道。 叶兴中没说话,只是转了转眼珠。 只可能是林志成。 “我干你八辈祖宗……”方不为一声暴吼,气的浑身直抖。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骂的是谁。 是林志成,还是没穿越之前的方不为? 怪不得林志刚走,叶兴中就来了! 自己之前还在奇怪,没穿越之前,自己默默无名,只是一个小队长,有什么地方值得地下党在自己身边埋一颗钉子? 搞了半天,竟然全是一伙的? 可能连方世齐都不知道,不然在港城和南洋的时候就提醒自己了。 方不为气的直打哆嗦,问题是他不知道气该往那里撒? 为什么就没有人提醒过自己? 也就亏他是穿越而来,对红党有天生的认同感,这要换成一个真的失忆的,会干出多少自相残杀的事情来? 上海的叶太太,让冯家山监视过的那家报社,之后的林志成,港城的白玉…… 这些人怕是一个都逃不掉…… “我干你娘……” 方不为一拳就往叶兴中的脸上砸去…… “闹什么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喝问。 方不为硬生生的把拳头放了下来。 叶兴中猛的松了一口气。 这一拳真砸上来,自己至少也是鼻梁被砸断的下场。 门被推开,肖在明醉熏熏的站在门口。 “没事的舅舅,我们说点事!”方不为硬是挤出一了丝笑。 “叶组长?”肖在明先打了声招呼,又对方不为说道,“有说好好说……” “知道了!”方不为又应了一声。 方不为教训下属,肖在明自然不会干预,顺手关上了门,摇摇晃晃的下了楼。 “这王八蛋还说了什么?”方不为又咬牙切齿的问道。 “再没说什么!”叶兴中回道。 “那他想让你干什么?” “也没说!”叶兴中又道。 “放屁!”方不为一声暴吼,顺手抄起药瓶砸向了叶兴中。 第五八四章 卧底(四) 叶兴中眼疾手快的接到了手里,又小心翼翼的摆到了方不为的面前,沉吟了一下后又说道:“除了让我保护你,再没交待过任何事情……” “就你,保护我?”方不为讥笑道。 叶兴中翻了个白眼。 他刚到特务处的主要任务,确实是这个。 但谁能想到失忆之后的方不为跟开了挂的一样,厉害的都快能上天了。 后来,叶兴中的任务便成了静默潜伏,不需要传递情报,也不需要他向任何人负责。 上级只有一个要求,让叶兴中想尽一切办法,竭尽全力取得方不为的信任。 叶兴中确实做到了。 但奈何没等到方不为清醒,等来的却是身份暴露。 “你还知道什么?”方不为又问道。 叶兴中又摇了摇头。 “放你娘的狗屁……”方不为一声怒吼,飞一般的扑了上去。 叶兴中双手一抱头,飞快的蹲了下来:“长官,我真的再什么都不知道了……” 方不为哪里会信,拳头如同雨点一般的落在了叶兴中的身上。 自己跟着于二君一起回来的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叶兴中当时能认出自己,就能认出肖在明,再前后一联想,就能猜到邮轮案的真相。 再根据肖在明和于二君一同离开,一同回来,就能猜到于二君在云南办药厂的事情。 不然只是几颗丹药,叶兴中在不知详情的情况下,哪来那么大的好奇心? “长官,饶命啊,再打就死了……”叶兴中连连告着饶。 打了快有十分钟,方不为才停下了手,咬着牙问道:“你在中央大饭店认出我的事情,还对谁说过?” 叶兴中猛的一震,不可思议的抬起了头。 邮轮事件闹的沸沸扬扬,叶兴中用屁股想也能知道其中的严重性,这是绝密中的绝密! 哪怕是自己猜出来的,也等于泄了密…… 万一让日本人知道,方不为还能活得下来? 完了,死定了! 自己会不会被灭口? 叶兴中猛的打了个寒战。 “你给老子说话!”方不为又是一巴掌扇到了叶不的头上。 叶兴中使劲的摇了摇头,意思是从来没往外说过。 “那你在中央饭店的时候,做过什么容易让人生疑或是误会的举动?”方不为又问道。 叶兴中眨巴了眨巴眼睛。 “啪!”方不为又是一巴掌,“你以为老子在套你话,你特么知不知道,日本人已经知道这事是老子干的……” “怎么可能?”叶兴中腾的站了起来。 方不为没说话,只是冷眼看着他。 方不为说的是真的? 叶兴中低着头,努力的回忆着。 过了两分钟,叶兴中的脸色突然一变。 “邢明生没死?” “我操你娘,你特么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 方不为的巴掌又呼了上去。 “我说,我说……”叶兴中急道,“你第二天突然消失,我怕出意外,套过那个医生的话……等我出来的时候,发现他就站在门口,但我当时没提你的名字,他是怎么猜到的?” “你特么以为个个都像你一般蠢……”骂到一半,方不为又停下了话头。 这王八蛋精的跟鬼似的,哪里蠢了? 以前真没看出来,这狗日的竟然在扮猪吃虎? 方不为气的咬牙切齿。 这特么就是个滚刀肉,挤一点吐一点。 再一个,以叶兴中的级别,有些事情不一定知道,比如地下党是不是已经猜到了父母藏在南洋的事情。 “你特么的是怎么混进革命队伍的?”方不为一把扯起叶兴中的领子,“擅做主张,自以为是……纯猝无组织无纪律……” 叶兴中呆呆的看着方不为:“长官,你到底能不能想起来?” 一般的人,怎么可能说出“无组织无纪律”这种话? “我想你爹个蛋……你特么给我听好了……”方不为骂道:“老子一天没让你滚,你就要给老子卖一天命……回去先给老子执行刚才交待给你的任务,敢有一点怠慢,老子扒了你的皮……” “长……长官……”叶兴中像见了鬼一般的看着方不为。 到了这种程度,方不为竟然还敢用自己? “我操你玛……”方不为越想越生气,但他又不知道这股火往哪发? 幸亏叶兴中的身份是自己先发现的,这要换成马春风或是陈祖燕,死的不止他一个…… “你个老子换个顶用的过来……要是不来,别怪老子发飙……” 方不为手上一用力,叶兴中被推的翻了个跟头。 叶兴是一摔了个四仰八叉,甚至都忘了爬起来,他控制着心中的兴奋,连嘴唇都哆嗦了起来:“卑……卑职明白” 管他能不能想起来,就方不为现在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 “还不滚?”方不为吼道。 “是是是……卑职这就滚……”叶兴中一骨碌翻了起来。 他比方不为还急。 今天发生的一切,一定要尽快通知上级。 “等等!”方不为又叫住了他? “知不知道老子现在是什么身份?”方不为冷笑道。 叶兴中愕然的看着他。 还能是什么身份? “老子是特务处肃谍股的股长,宪兵司令部中校参谋……”方不为盯着叶兴中,“记住了没有?” 叶兴中偷眼瞄了方不为一眼。 你给我说有什么用? “卑职记住了!”叶兴中低下了头。 “记住就好!”方不为脸猛的一板,又是一声暴吼,“滚!” 叶兴中逃一般的下了楼。 方不为听着楼下说话的声音,脸色渐渐的阴沉了下来。 自己刚刚穿到民国就遇上了激战,还没一分钟,又负伤昏了过去,等自己再次醒来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陈心然,然后是肖在明,接下来是关景言,第四个是便是林志成。 自己只要一醒,陈心然通知肖在明再正常不过。 而关景言也绝对给医院交待过,在自己刚醒来就赶到医院,一点也不奇怪。 但林志成是怎么知道自己已经醒了的? 林志成只是个中尉小军官,权力还没大到能让中央医院专程通知他的地步…… 而且怎么轮也轮不到他…… 第五八五章 卧底(五) 楼上的动静太大,跟打仗一样。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这小子在干什么?”肖在和疑惑的问道。 “不要……多事!”肖在明喷着酒气斥了一声。 肖在和不是军人,不懂这个年代上官与下属独特的处事风格。 在这个普遍都是文盲的年代,对待亲信的方式越是简单,越不会产生隔阂。 每一个下官,最怕的就是遇到性格阴阴柔柔,喜怒不显于色的上级。 “姑父,我上去看一下吧!”陈心然担心的说道。 她与方不为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陈心然心思惕透,她发现每见方不为一次,方不为便愈发沉稳一分,能让方不为在家里发这么大的火,绝对不是小事。 “好!”肖在明沉吟着点了点头,“让他差不多就行了……” 陈心然点了点头。 她刚地到楼梯口,看到叶兴中扶着墙,跌跌撞撞的走了下来。 整张脸肿得跟猪头一般,嘴上像是被拨了火罐一般,整个一圈都是青的。 “陈小姐!”叶兴中咧着嘴,挤出了一丝笑。 陈心然叹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个药瓶,递给了叶兴中:“不为脾气不好,叶组长不要往心里去……” 一看药瓶,叶兴中就像是被蜜蜂蛰了一般,头摇的跟拔浪鼓似的。 “不用不用……”叶兴中连连摆着手,“陈小姐自便,长官刚刚交待了任务,我先回去了……” 看叶兴中连蹦带跳的下了楼,陈心然一脸的狐疑。 一瓶伤药而已,叶兴中为什么怕成了这样? 叶兴中一瘸一拐的出了门,赵世锐的小车正好也开到了门口。 看叶兴中鼻青脸肿,赵世锐吃了一惊:“犯什么事了,被打成了这个样子?” 叶兴中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惹长官生气了,没事!” “生气?”赵世锐狐疑的问了一句。 方不为平常对下属打骂,大多都带着玩笑的心思,叶兴中等人也乐得与他如此相处。 但人被打的快要走不成路了,还真是第一次见,更何况,还是叶兴中? 谁都知道,叶兴中是方不为的第一心腹。 货场一役后,叶兴中锋芒渐露,连谷振龙都曾夸他是猛将手底强兵。 赵世锐还和郑世飞常常感慨,自己手底下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既勇猛又机灵的手下? 能把叶兴中打成这样,方不为这是生了多大的气? “赵处长,卑职先回去了?”叶兴中又问道。 “嗯!”赵世锐应了一声,抬着一看,正好看到站在窗前的方不为。 方不为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赵世锐心里打了个突,转过身给司机交待了一句,一个人进了门…… 陈心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走到了门后,按下了门把手。 方不为没有动,背着手静静的站在窗前,脸色阴晴不定。 林志成能在第一时间知道自己醒了过来,只可能是陈心然通知的。 但方不为敢肯定,陈心然不会是地下党。 不然不会提醒自己。 林志成的身份就是因为自己查到叶心恒是叛徒之后而暴露的,差一点就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包括后来自己渐渐的取得马春风,谷振龙,陈超,更甚至是陈祖燕的信任之后,陈心然依然没有提过只字片语,甚至连一句暗示都没有。 这四位当中,马春风和陈祖燕对地下党是什么态度,国共双方谁不清楚。 陈心然就不怕自己当了帮凶? 那他通知林志成的原因是什么? 讲不通的地方还很多。 陈心然虽然很少提及有关以前的事情。但方不为从肖在明,肖在和,刘成高以及关景言嘴里,知道失忆前的自己虽然沉默寡言,但性情稳重,少年老成,不然也不会让关景言另眼相看。 但这样一个人物,怎么可能让一个日本女间谍耍的团团转? 此时再联想到地下党的身份,答案呼之欲出。 到底是姚玉君故意引诱的方不为,还是方不为将计就计,乘机接近的姚玉君? 姚玉君名义上的父亲姚天南,是特工总部的第三号人物。 贺清南,吕开山之下就是他。 和姚天南相比,吕开山只能算得上半道出家,反共的意志的意志和手腕,最多只配给姚天南提鞋。 一个地下党,是留在特务处,做一个小队长的作用大,还是成为姚天南的女婿,被调入专门清共肃党的特工总部的作用大? 陈心然知不知道这些? “不为!”陈心然关上了门,轻轻的喊了一声。 足足喊了三次之后,方不为才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陈心然。 陈心然猛的顿了一下。 她从来没有见过方不为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过自己。 “怎么了?”陈心然愕然的问道。 方不为语气平谈的问道:“我醒来的那天,是不是你通知的林志成……” 陈心然看着方不为,迟疑的许久才回了一个字:“是!” “为什么?”方不为皱眉问道。 “什么为什么?”陈心然不解的问道,“他是你的助手和亲信,通知他很奇怪么?” “确实不奇怪!”方不为自嘲般的笑了笑,话峰突然一转:“但我很奇怪,林志成为什么会是地下党?” “你不是去年就知道了么?”陈心然笑了笑,“为什么现在才感到奇怪?” 陈心然的笑容看似很自然,但方不为还是从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惊疑。 “但我不知道的是,我竟然也是?”方不为反问道。 陈心然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你胡说什么呢……谁告诉你的?” 方不为不会无缘无故的突然问这么一句。 她猛的想到了叶兴中。 方不为之前就在怀疑叶兴中,并且暗中调查过,为了金库的事情,今天又特意把他叫到了家里来,但最后却被打成了猪头? 陈心然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是叶兴中说的?” 方不为摇了摇头。 “他是地下党?” 方不为又摇了摇头。 就算陈心然能猜出来,自己也不能承认。 陈心然的眼中闪过一丝凌意。 方不为猛的一惊。 他还是第一次见陈心然透出如此凌厉的气势。 谍海猎影 第五八六章 卧底(六) 陈心然想干什么? “不要胡来!”方不为肃声说道。 陈心然猛的抬起头,用异常坚定的眼神看着方不为“你已经失忆了,和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有没有关系,不是自己说了算,何必自欺欺人? 方不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到了此时,他哪里还不明白陈心然的态度? 不用再问了! “不为,赵处长来了!”楼下传来肖在和的声音。 “世锐兄来接你了,你先回去吧!”方不为往前走了两步,准备开门。 陈心然一把拉住了方不为的手,眼神清冷的看着他“相信我,你和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方不为慢慢的转过了身,惊疑的看着陈心然。 陈心然坚定的点了点头。 她为什么会如此肯定? “你做了什么?”方不为疑声问道。 陈心然沉吟了良久后才说道“他们答应过,只要你没恢复记忆,他们就不会接触你……” 怪不得陈心然从来不在自己面前提及以前的任何事? 这是怕自己有一天会恢复之前的记忆。 也怪不得刚刚确定自己失忆,陈心然就叫来了林志成! 是想让林志成看看,方不为已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事情肯定不会如出简单,说不定陈心然还用了其他的手段。 但方不为已经不打算问了。 见了林志成,一切都就明白了。 “纸终究包不住火!”方不为摇了摇头,“有过就是有过,不是靠谁保证过的一句话,就能隐瞒一辈子……” 陈心然用力的咬了一下嘴唇“你立过这么多次功劳,谷司令,陈部长对你如此看重,就算他们以后知道了你失忆之前的身份,也没有人会计较这个…… 方不为深深看了陈心然一眼。 陈心然想的太天真了! 她聪明归聪明,但了解的黑幕太少,根本想像不出,双方现在的局面已经到了何种惨烈的程度? 非黑既白,你死我活…… 不管在对面的身份有多高,作用有多大,只要是投诚了的地下党,被利用完之后,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最典型的就是顾凤鸣和向中发。 谷振龙对自己庞信有加,也确实有陈心然说的这种可能。 但前提是,自己要有拿得出手的投名状,少了都不行…… “我知道了!”方不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不为……” 陈心然分不清,方不为所说的知道了,到底是肯定还是否定有意思? 方不为轻轻的摇了摇头,又拍了拍陈心然的手“放心,我有分寸!” “不为,赶快下来!” 这次是肖在明。 陈心然咬了咬牙,跟着方不为下了楼。 不管两人心情如何,但在众人眼里,他们的脸色很自然。 看到方不为和陈心然下了楼,赵世锐站了起来,和肖在明与肖在和客气了两句,搂着方不为的脖子出了门。 “叶兴中干什么了,把你气成这样?” “这个王八蛋好的不学,尽走歪门斜道……”方不为咬牙骂道,“这才升上来几天,竟然又盯上了邢明生的位子?” 方不为虽然说的是假话,但生气是真的。 本来在校场打了叶兴中一顿之后,方不为的气已消的差不多了。 但好死不死,叶兴中情急之下,竟然直接猜出了邢明生还没有死的真相,让方不为看出了端倪。 邢明生死了,叶兴中竟然这么淡定? 叶兴中很有可能在之前就察觉到了邢明生的异常,不然反应不可能这么快。 之所以没向自己汇报,可能是他还没有怀疑到汉奸的身份上。 “不会吧?”赵世锐狐疑的问道“叶兴中不像是这么急切的人啊?” 方不为冷笑道“高思中给他出的主意!” “高思中?怪不得……”赵世锐点了点头,又左右瞅了一眼才说道,“高思中这是在为你操心……迟早都得有这么一个人,你还不如趁早出手,提拨自己的亲信来得放心……” 放心个鸡毛! 方不为暗暗的骂了一句。 “再说吧……”方不为主动转移着话题,“对了,实业部的那几个内奸查的怎么样了?” “这案子现在是雨农在主办,我没过问过。”赵世锐回道。 “那你在忙什么?”方不为又问道。 “查赵玉林啊!”赵世锐回道,“不还是你交待的么?” “赵玉林……算了,你继续查吧!”方不为摆了摆手。 特务处在南京本部的人手太少,他原本想着借助一下警察厅的力量,从外围排查一下金库的大致范围。 但被叶兴中闹了这么一出,这件事只能先往后押了。 还是先把自己是怎么成了地下党的事情搞清楚再说吧。 …… 入夜,叶兴中一瘸一拐的从一家医馆走了出来。 他左右瞅了一眼,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情况。 事态紧急,他也顾不得方不为是不是欲故纵,或是在放长线钓大鱼了。 就算真的暴露了,也只是他和唯一的一位通讯员而已…… 叶兴中一瘸一拐的往前走着,嘴里还不停的骂骂咧咧“什么破地方,连个跌打都看不好……” 这是暗号,是暂时安全的意思。 等叶兴中坐了一辆黄包车,消失在夜色之中,掌柜的才从门后探出了头,左右瞅了一眼之后,不紧不慢的插上了门板。 他和叶兴中一样,是在去年春被派到南京的,上级给他交待的任务,是静默潜伏,等有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有人联络他。 等了快一年,他都快忘了自己通讯员的身份了,才等到叶兴中出现。 他从没见过叶兴中,更不知道叶兴中的身份,但叶兴中报出的联络秘码却没有忘。 而且是代表最高一级的紧急密码。 掌柜的不敢怠慢,插上门之后,快速的进了药房,挪开一座药柜,从暗格当中取出一台电台。 掌柜的只是通讯员,只知道自己的联络代码,其他的一概不知道,也不会问。 不知道叶兴中交给他的那张纸条的数字代表着什么含义,也不知道电报发送出去之后,接收的是什么人…… 第五八七章 卧底(七) 掌柜的不敢怠慢,插上门之后,快速的进了药房,挪开一座药柜,从暗格当中取出一台电台。 掌柜的只是通讯员,只知道自己的联络代码,其他的一概不知道。 不知道叶兴中交给他的那张纸条的数字代表着什么含义,也不知道电报发送出去之后,接收的是什么人…… 上海法租界,华生书店。 书店的后院是一家印刷作坊,主要为上海有名的戏剧小报《罗宾汉》印刷报纸。 化名何广文的林志成现在是这家报社的校对员。 天色已经发亮,林志成已经忙碌了整整一夜。 三天一版,报纸明天就要发售,他在做最后的校对。 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林志成刚停下了笔,看门的老人便掀开了门帘。 “何先生,你家夫人来了!” 林志成心中一跳。 老人口中的夫人,其实是组织派给她的通讯员。 今天既不是接头的日子,也不是交接情报的时间,若无紧急情报,李秀中不会突然找到这里。 “好,我马上出去,麻烦阿伯让她稍等片刻……”林志成客气的说道。 老人刚出去,林志成也出了门,到主编那里告了一声假,快步的出了报社。 李秀中就站在门口,不时的往里张望着。 “广文!”看到林志中,李秀中快步迎了上来。 “怎么了?”林志成不动声色的问道。 “老家的表弟过来了……”李秀中回道。 林志成心里又是一跳。 老家的表弟是特定词,具体的指向只有林志成明白,连李秀中也不清楚。 意思是上级组织有紧急情况,要立既见他。 “好!”林志成应了一声,“咱们回去!” 在法租界的一处弄堂,白区负责人胡先生正拿着一本《辞源》,一页一页的翻看着。 《辞源》就是密码本,胡先生正在翻译刚刚从南京发回来的密电。 天刚亮的时候,胡先生又接到了叶兴中的电报,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林概情况。 睡虎已惊! “睡虎”是方不为的代号。 没有“醒”而是“惊”? 叶兴中的身份暴露了,但好在是“睡虎”发现的,睡虎并没有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叶兴中暂时安全。 睡虎指名要见林志成…… 还好,事情还在可控的汇范围之内。 年初贵州会议之后,白区的主要情报工作,全交由原情报科科长胡先生主持,也因为方不为身份愈发重要的原因,了解方不为真实身份的相关人员,大部已被调往苏区,只留下了一个林志成,目的便是用来应会现在的这种局面。 林志成叫了一辆黄包车,拉出三道街之后,在一家银行门口等了快半个小时,化妆成黄包车夫的联络员才将他带到了接头的地点。 胡先生开门见山的向他计述了此次任务的细节。 方不为识破了叶兴中的身份,却指名道姓的要见自己? 他到底是什么用意? 难道是想诱捕自己? 只要有需要,哪怕是刀山为海,自己也得上。 “胡先生,我听从组织的安排!”林志成肃声说道。 “好!”胡先生点了点头,“事不宜迟,你既刻启程,立即赶赴南京……因为睡虎的身份太过敏感,我没有安排南京方面的同志接应你,你自己要小心……” 林志成重重的点了点头。 可能是看出了他心中的忧虑,胡先生笑了笑:“放心,就算“睡虎”没有醒,他也不可能是我们的敌人……” 林志成诧异的抬起了头。 胡先生能说出这么一番话,肯定是有把握的。 难道自己离开之后,方不为又做了什么?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胡先生将一张照片递给了林志成:“见到睡虎之后交给他!” 林志成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李秀中的照片? 林志成只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因为方不为暴露的,却不知道李秀中的具体身份和经历。 “请代为转告,组织感谢他为我们所做的一切……”胡先生稍稍的顿了一下,又郑重的说道,“组织也万分期望,他能回归……” 回归? 林志成心里猛的一跳。 方不为既然没有恢复记忆,又怎么可能会“回归?” 纵使心里有一万个疑问,林志成也不会问出来,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明白!” “如果,他没有这个意愿,也请他相信,我们绝对不会对他有任何的敌意……希望一直能做朋友……” 没有敌意? 一直做朋友? 林志成不是第一天做地下工作,他非常清楚这两句话所代表的含义。 只能是胡先生接到情报之后,向上级汇报过之后,上级给予的答复。 这样的话,方不为不是第一个听到的人,有过红党身份,之后转投国民党,但对红党一直抱有善意的重要人物,都曾收到过这种善意的橄榄枝。 陈浩秋,余乐兴都在此列…… “请组织放心,我一定转达!”林志成怒力的平复了一下心情,郑重的回道。 离开南京不到一年,方不为的身份竟然到了如此重要的程度? 他干了什么? …… 林志成走了之后,胡先生靠在椅背上,回忆着有关方不为的所有情报。 林志成不知道李秀中的过往,更不知道方世齐的身份,所以不清楚方不为在失忆之后做过什么。 但组织上一清二楚。 在侦办关景言遇刺一案时,方不为抓了已叛变的叶心恒,却故意放水,放了李秀中,致使上海的情报小组安全脱险,更保全了林志成。 从那个时候,组织便认定,哪怕方不为已记不起有关地下党身份的任何信息,对以往的同袍,也是抱有善意的。 还有后来方不为的港城所做的一切。 虽然让方世齐脱离在组织,但并没有做出伤害同志的行为和举动来,这让上级更加确定了方不为的态度。 既便方不为没有识破叶兴中的身份,上级组织也准备试探性的与方不为进行接触。 这也是林志成身份暴露之后,却没有被派往苏区,而是留在了上海的原因。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app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五八八章 影响 为了便于行动和保证隐密,方不为特意给叶兴中派了一辆小车。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叶兴中本来就又高又状,又被打成连妈都快认不出来的样子,辩识度更高了,他哪里敢在调查的时候露脸? 叶兴中顶着还未消肿的一张大脸,坐在小车里哎声叹气。 小车停在白下路,几十米以外就是中央银行的总部。 冯家山带着两组队员在秘密摸排。 既要隐密容易躲藏,出行还要方便,再加上方不为给的几个特定条件,按理说查起来不难。 但整整三天了,叶兴中和冯家山将方不为圈定的三处区域整个犁了一遍,还是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但叶兴中愁的不是这个。 林志成两天前就已经秘密到了南京。 没有在第一时间联系自己,也没有想办法联系方不为,只是让联络员送来了几份报纸,让自己交给方不为。 叶兴中自然知道林志成的防备什么,他也能理解。 但他不明白,林志成让自己给方不为转交几份报纸是什么意思? 报纸上都能登出来的东西,方不为能不知道? 扫了一眼报纸上的内容,叶兴中又摇了摇头。 想拿这个影响方不为,林志成想的太天真了。 质疑归质疑,任务肯定要执行。 但一想到要见方不为,叶心中就有些心虚。 他心虚的是方不为和林志成见面之后,会对自己如何处置。 对于身份已暴露的同志,组织上一贯都会安排到苏区和大后方,但方不为的身份有些特殊,叶兴中不知道能不能继续留下来。 说句诛心的话,跟着方不为这将近一年的时间,是他自从知道“革命”这两个字的含义之后,过的最为痛快的一段时日。 没有勾心斗角,更没有冷刀暗箭,方不为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该有的自然会有,该来的自然会来…… 叶兴中还幻想着,最好一直都能这样过下去,哪怕有一天战死了,也能含笑瞑目。 可惜,就跟打了个盹一样,梦醒的太快了。 算了,想这么多有什么用? 叶兴中叹了一口气,吩咐着司机调头。 他要去给方不为送报纸。 …… 从看到报纸之后,方不为没说一个字,只是时不时的冷笑一声,就像在发神经一样。 林志成真当自己是政治白痴? 自是要是愤青,一看到报纸上的内容,怕是会暴跳如雷,大骂国民**,怒斥委员长和王兆名卖国。 比如谷振龙这样的。 自己被关进去的第三天,也就是二月二日那天,谷振龙突然来了牢房,见了自己就骂。 骂完自己之后,又开始骂政府,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方不为知道他骂的就是委员长和王兆名。 方不为一头雾水,既不敢附合,又不敢问。直到被放出来之后才知道,谷振龙气的直跳脚的原委是什么。 报纸的最上端是加粗加黑的几个繁体大字:日本总领事有吉明拜见委员长,游说日村外相广田所议《中日经济提携方案》 看日期,是一月三十一日。 日本竟然主动提出向国民政府借款两亿银元? 声称是为了缓和两国之间的紧张关系,日本政府更想要营造“中日亲善,共存共荣”的局面。 但长眼睛的人都知道,日本人一是继续蛊惑委员长剿匪,将有限的军事力量消耗在内斗之中。 二是让让国民政府出面,遏止民间越来越盛的排日风潮。 当然,还有其他条件。 要求国民政府减少对英美两国商品的进口额,加大日货进口量,并尽可能的降低关税,提高原料出口数量…… 拿中国的原料制造商品,再以高价倾销到国内…… 这是**裸的经济掠夺,方不为认为就算是经济白痴,也能看出日本的险恶用心。 但让方不为没想到的是,国民政府竟然答应了? 看看领袖们是怎么应对的…… 2月1日,也就是日本提出方案的第三天,委员长就“中日亲善”问题答中央社记者:此次日本广田外相在议会所发表对我国之演说,吾人认为亦具诚意,吾国朝野对此当有深切之谅解…… 我全国同胞亦当以堂堂正正之态度,与理智道义之指示,制裁一时冲动及反日行为,以示信谊。 中日两国不仅在东亚大局上看来有提携之必要,即为世界大局设想,亦非提携不可……中国不但无排日之行动思想,亦无排日之必要…… 还有王兆名,他是在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上说的,也是行政院和外交部起草的中日外交方针:中日两国所发生纠纷,可用诚意来解决。广田外相的演说,与我们素来主张,大致吻合…… 委员长随后附合:兄在中政会报告对日关系书,灼见宏猷,至深钦佩,与弟在京时对中央社记者所谈各节,实属同一见解。中央同人既有所决定,弟能力所及,自当本此方针,共策进行…… 意思就是全盘答应了。 更神奇的来了: 2月27日,两位领袖联名向全国各机关、团体发布严禁排日运动命令。 同日,国民党中政会通告各报纸、通讯社禁止刊登排日和抵制日货消息…… 委员长是穷疯了,日本人只要敢给,他就敢借,甚至不打一点折扣的将日本人的条件全答应了下来? 这等于是把已经杀进家里,刀已经架到脖子上的强盗当朋友? 方不为也想不通,委员长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自信,认为自己做出一副被日本被逼无奈的模样,英美两国就会替他出头? 方不为怀疑委员长是孙子兵法看的太多了。 借力打力,左右逢源,借刀杀人…… 这么多年以来,对军阀,对政敌,对日本人,委员长招招都是计。 除了剿匪的时候是真正的正面硬刚。 委员长到底是目光短浅,还是有先见之明,竟然提前二十年,就将对面当成了毕生之敌,宁愿冒着国民政府信用破产的风险,也要一剿再剿? 方不为实在是看不懂。 但也只是感慨两句,方不为甚至连骂两句的心情都没有。 方不为知道以后委员长和王兆名还会做出比这更可笑,更奇葩的事情来,他早都有了心理准备。 就这点事情,已经不会让他生出任何的波澜。 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谍海猎影 第五八九章 见面 “嚓”的一声,方不为擦亮了一根火柴,将几份报纸点燃,扔到了脚底下的火盆里。 报纸上的内容虽然是公开的,但把委员长的言论专程用红笔画出来的这种行为,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 叶兴中非常有眼色的站了起来,打开了窗户排烟,等报纸烧完之后,又将里面的纸灰全部倒了出来,倒进了一个纸袋里。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声。 这王八蛋要不是地下党有多好? 懂分寸,知进退,有勇有谋,智勇双全…… 特么的,找个能用的人才,怎么就这么难? 但转念一想,方不为又有些哑然失笑。 叶兴中要不是地下党,也不可能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更不会有如此多的闪光点。 有得必有失,凑和着用吧! 走了叶兴中,说不定还会出现李兴中,张兴中……自己身边迟早都会出现这么一个人。 至少叶兴中能堪大用,还不会对自己动歪心思。 “人呢?”等报纸烧完,方不为又问道。 他问的是林志成。 “卑职也不知道!”叶兴中回道。 方不为冷哼了一声。 他自然知道叶兴中说的是实话。 林志成不是第一天干地下工作,自然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看叶兴中来去自如,林志成怎么也要怀疑一下,这中间是不是有问题,叶兴中是不是已经跟着自己叛变了? “告诉他,老子没那么多的时间等他,今天再要不见,就不用再见了……”方不为说道。 听到方不为这样的口气,叶兴中心中一凛,诧异的看着方不为。 “你知道个屁!”方不为又骂道。 他是真的没有多余的精力等着林志成来试探自己。 日本人的表现太诡异了,好多天竟然没有一丝的动静? 暗杀林子安的行动失败,此次派往南京的行动小组全军覆灭,更折了中村这样的人物,日本人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方不为怀疑,日本人还在憋着什么大招。 再一个,排查三天了,叶兴中也没查到什么线索,方不为决定自己出马。 十万两黄金,真要得手了,等于是硬生生的从日本人的身上咬了一块肉下来,日本人不发疯才怪。 就算不会从官方渠道施压,日本人也会调动谍报人员,发动内奸暗查。 对于方不为来说,机会又来了。 就算一次性杀不尽,抓不完,但能杀一个是一个…… 到时候自己忙于应付,哪里有时间和精力再来应对林志成? “卑职想办法通知他……”叶兴中应了一声,又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他发现自己也想的过于天真了。 “做好你自己的事,少他娘的揣摩老子的心思……”方不为斥道,“有这个时间和精力,还不如多想想,怎么多抓几个汉奸?” 叶兴中猛的抬起头,不解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一看就知道叶兴中在想什么。 “怎么,你以为老子要将你扫地出门?”方不为嗤笑道,“做哪门子春秋大梦?老子一天不发话,你就得给老子效死命……要是敢跑,老子就敢把你给灭了口……” 叶兴中自然知道方不为在吓唬他,要灭口的话早灭了,不然等不到现在。 他想不明白,方不为对组织明显是一副排斥的态度,又为什么敢将自己留在身边? “老子怎么安排,你就怎么干……少他娘的动歪心思!”方不为又警告道。 叶兴中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问才合适。 方不为哪里会给他解释,怒声骂道:“滚出去做事!” 叶兴中顶着满脑袋的问号出了宪兵司令部。 …… 今天由方不为率队,亲自排查新街口一带。 三天以前,安排叶兴中调查金库线索的时候,方不为便向谷振龙和马春风报备过,说是中村在来南京之时,至少带了两组行动人员。 一组已被歼灭,另一组应该还藏在南京城,大致地点便在新街口,白下路,还有下关这三处地点。 谷振龙等人也只以为方不为真的在查漏网的日本间谍。 狡兔三窟是日谍小组惯用的伎俩,也不止一次被验证过,中村在南京城里多藏一组武装精锐,也不是奇怪的事。 比如侦办司机案时,隔着一条阴沟的小楼和平房…… 大盛洋行附近的货场和对面的杂货店…… 谷振龙等人不疑有他,还命郑世飞和赵世锐全力配合方不为。 这不单单是方不为在为调查金库地址找借口,而是他真的准备叶兴中调查不到有用的线索之后,亲自出面借助警察厅和宪兵司令部的力是排查。 这种大海捞鱼的任务,凭特务处的三瓜两枣,连网都撒不开。 天色已经全黑,街上亮起了路灯。 方不为让司机把车停到了离酒店还有几十米的街口,独自一个下了车。 “长官,你一个人实在是不安全!”边从军隐晦的劝道。 日本人知道林子安没死,肯定不会就此放弃,说不定已经在暗中行动。 “笑话!”方不为嗤笑道,“你们他娘的跟活着能走的电灯泡似的,带着你们,老子暴露身份的可能性更大…………” 边从军下意识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体型。 他们几个全都是谷振龙亲自挑选的,无一不是身经百战之士。 身手就算比不上方不为,但也能比得上叶兴中。 勇则勇了,但一身的彪悍之气,想藏都藏不住。 别说日本间谍,就算是街上的普通行人也能一眼看出他们的不同之处。 边从军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什么,方不为又一挥手打断了他。 “再一个,你能认出我来?”方不为把脸凑到了边从军的面前。 边从军顿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他最佩服的就是方不为这一手变脸的绝活,不用几分钟,就能让最熟悉他的人看不出一点的痕迹来。 “这里是南京城,哪来那么多的危险?都给老子老实待着!”方不为斥了一句,拉了一下帽檐,推开车门下了车。 边从军无奈,只好让司机把车开到了僻静的地方。 下了车,方不为随意的瞅了瞅,往交通银行旁边的一家酒店走去。 他通知林志成见面的地点就在这里。 第五九零章 见面(二) 进了酒店,方不为上了二楼,装做找人的样子,顺着过道走了个来回。 第二次经过约定好的那个房间时,方不为极为迅速的将耳朵贴到门上听了一会。 里面没有人。 林志成竟然没来? 方不为笑了笑,拧着门把手推开了门。 是一个单间,正对门的位置就是窗户,下面就是大街。 方不为关好了门,没有开灯,走到窗前将窗帘掀开了一角。 他猜测林志成正躲在哪个角落里观察着。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自己真要想抓他,何必这么麻烦? 方不为借着路灯的光亮,观察了一下附近的环境。 街对面有一家酒楼,有一家电影院,就这两处的位置最好,可以就近观察到自己所在的这间房内的情况。 电影院太噪杂,也不安全。 方不为有八成的把握确定,林志成就藏在那家酒楼。 他慢慢的蹲在下来,举着手指不停的比划,寻找着林志成的具体位置。 酒楼的生意不是太好,二楼和三楼有一半的窗户暗着灯,方不为一间一间的扫了过去。 扫到三楼的位置时,方不为看到了极其细微的不同之处。 这间窗户玻璃上的反光比其他窗户上的多一点,再一细瞅,窗户后面影影绰绰的站着一个黑影。 这不是林志成还有谁? 方不为摇了摇头,放下窗帘,又走到门口拉了一下灯绳。再次走向窗户。 路过的时候,他把写字台上的一只小花瓶提在了手里…… 林志成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台望远镜,紧紧的盯着酒店的门口和二楼的那个房间。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他一直没有发现疑似方不为的人物走进酒店。 怎么回事? 林志成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 已经过了五分钟了。 等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以现对面的房间里竟然亮了灯? 林志成还没来得及细看,对面的窗户突然被打开,一道身影一闪而过,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被扔了出来。 什么东西? 林志成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一声暴响,窗户应声而碎,一个黑点飞了进来。 林志成心中一凉,脚下用力一蹬,一个飞跃扑向了门口,双手抱住了脑袋。 但等了半天,竟然再没有响动了? 不是手雷? 林志成抬起头,借着路灯的光亮,看到碎了一地的玻璃,还有被风吹的猎猎做响的窗帘。 他再蠢也能想到,自己藏身的位置被发现了。 被扔进来的是什么? 扔东西的又是谁? 叶兴中? 难道是为了给自己示警? 但他怎么知道自己藏在这里? 林志成拨出了手枪,打后保险后,又靠在门边静静的听了几秒钟。 外面依然在吆五喝六,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没动静,不一定就等于没危险。 要不要冲出去? 林志成又看了看被砸碎的窗户。 他蹲的有些低,看不到楼下面和街对面的情况,只能看到地上除了被打碎的玻璃之外,还有一些蓝色的瓷器碎片。 离他两三米的地方,还有一个拳头大的纸团。 林志成摸了一片瓷器碎片看了一下。 是花瓶,应该是酒店房间里的摆件。 他又拿起了那个纸团。 你特么的给老子快一点! 上面就这么一句话。 林志成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就是方不为的笔迹。 他怎么知道自己藏身的确切位置的? 林志成猫着腰,快步的走到窗前,飞快的往下瞅了一眼。 一切都正常。 他又看了看从自己这里到对面的距离。 大概五十米左右,一般的战士都能投掷到这么远的距离。 但问题是,谁能扔这么准? 林志成暗暗的压下了心中的惊疑,把纸条揣进了怀里,捡起了地上的望远镜,不紧不慢的出了门。 听到过道里传来的脚步声,方不为暗暗的冷哼了一声。 如果自己不逼他,林志成绝对能等到天亮。 林志成非常有节奏的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进!” 确实是方不为。 林志成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轻轻的推开了门,看到门口一侧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 房间里再没有人。 方不为呢? 林志成悚然一惊,猛的往下一蹲,伸手就往腰间摸去。 方不为猛的一伸腿,先把林志成绊了个跟头,另外一只脚轻轻一勾就关上了门。 林志成顺势打了个滚,半伏在地上,手里的手枪正对着方不为。 方不为大马金刀的靠在沙发上,鄙夷的看着林志成:“老子吓不死你个王八蛋!” 还是方不为的声音? 林志成愕然的看着方不为的脸。 脸大了一圈,剑眉变成了卧蚕眉,鼻子变成了鹰勾鼻,就连嘴都变大了…… 整张脸丝毫看不出方不为的影子? 这妆是怎么化的? 林志成猛的想到方不为失忆刚刚失忆之后,侦办司机案时,自亲自在自己面前化过妆的那一次…… “真的是你?” 林志成站了起来,把枪插回腰里,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就摸向方不为的脸。 “少特么的动手动脚!”方不为一把打掉了林志成的手。 “呵呵呵……”林志成开心的笑了起来。 他是真的高兴。 没有预想中的埋伏,方不为真是单枪匹马来见自己的。 看林志成张开双臂向自己扑来,方不为眉头一皱,伸出脚尖抵在了林志成的胸前。 “你要是个女的,老子抱也就抱了,但你他娘一个糙老爷们,还一身的臭汗,还是离老子远一点的好……” 林志成的一腔热情被冲了个干干净净,气得直咬牙。 “先说正事!”方不为翻了个白眼,“等说完之后,咱们再看有没有必要叙一下旧……” 林志成瞪了他一眼,坐在了方不为的对面。 “上级派我来……” “打住!”方不为猛的一挥手,“我叫你来不是让你给我传达上级精神或是指示的……” 林志成愣了一下。 他总觉的“传达上级精神的指示”这话从方不为的嘴里说出来,感觉是如此的熟捻,像是方不为天天都挂了嘴边一样。 第五九一章 见面(三) 但他现在没时间考虑这些。 方不为的态度太不对劲了。 “你想干什么,叛党?”林志成的猛的站了起来,脸色一板,冷厉的看着方不为 “少拿这顶大帽子压我?”方不为讥笑道,“老子不信你来南京之前,你家上级就是让你这样问我的?” 林城的瞳孔稍稍的缩了一下,却被方不为敏锐的捕捉到了。 好你个林志成,竟然是在自由发挥? 方不为冷笑一声:“老子先问你,那几张报纸,也是你自做主张送过来的吧?” “你眼睛瞎了,看不到这两个人卖国的行径?”林志成冷声问道。 “看到了又能在怎么样?”方不为斜着眼睛看着林志成。 “只要是有点良知的中国人,就应该将碎尸万段!”林志成咬牙切齿的说道。 剿匪是委员长一力发起的,王兆名染指不了兵权,其本上没他的份,所以林志成才这样说。 五次围剿,双方死伤数十万,确实该恨。 但就算该死,也不应该是这个时候。 “井底之蛙,目光短浅……你懂个屁?”方不为怒骂道,“要是杀了哪一个就能救国,老子早特么干了,还用得着让你提醒?” “什么意思?”林城下意识的问道。 听方不为的口气,好像真的有过这样的念头似的? “来,听好了!”方不为坐直了身体,板住了脸,“我们不能感情用事,不能杀,杀了只会引起更大规模的内战,致使国内的抗日力量快速的消耗……日本帝国主义与中华民族之间的矛盾才是主要矛盾……” 林志成直愣愣的看着方不为。 他现在搞不懂了,方不为到底是站在哪一方的? 刚刚还一副排斥的态度,现在又一本正经的说出了这么一番话?而且听话中的意思,明显在站在己方。 还有,方不为说这段话的口气,怎么感觉这么熟悉,而且听起来是如此的高屋建瓴? “谁说的?”林志成下意识的问道 方不为鄙夷的看着林志成:“说出来吓死你……” 一看就知道方不为不想说,问也是白问。 林志成怀疑是方不为乱编的。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林志成决定不绕弯子了,他发现自己根本绕不过方不为。 “等老子搞清楚原委再说!”方不为冷笑道。 “不为,你要记住,你是在党旗下宣过誓的?”林志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你怎么不把这句话告诉贺中寒,李士群,丁默村?”方不为反问道。 “无耻!”林志成气的脸色发红。 这三个无一不被认为是叛徒。 方不为看着林志成,又好奇的问道:“你现在主要负责哪方面的工作?” 方不为怎么又突然拐到了这一点上? “你问这个干什么?”林志成警惕的问道。 “你这统战技术纯猝不过关,也就遇到了我,换一个人,不反也被你逼反了……”方不为冷笑道。 “你……”林志成气的直打哆嗦。 胡先生确实没让他这么干,是林志成不甘心,想用私情和大义点醒方不为。 但方不为根本不吃这一套。 林志成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一年不见,方不为的变化太大了。 不,准确来说,失忆之后的方不为,完全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变得捉摸不透。 林志成颓然的叹了一口气。 他终于明白,方不为明明是自己人,但胡先生却要用“合作”这样的字眼来描述日后双方的关系,而不是让他服从? 可能早就料到了方不为会是现在这样的态度。 “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方不为煞有介事的问道。 “老子现在听你讲!”林志成咬着牙说道。 “早这样多好?”方不为讥笑道,“没得坏了咱们的私谊!” 林志成恶狠狠的盯着方不为。 方不为收起了嬉皮笑脸,一脸郑重的看着林志成:“我问你答,能说的你就说,不能说的你可以拒绝回答,但绝对不能说假话……这点对你,对我,对组织来说都很重要,你一定要明白!” 林志成终于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失忆之前的方不为,经常会用这样的态度说话。 林志成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哪年入的党?” “民国二十一年!” 今年是民国二十四年,那就是三年前,当时的自己还没毕业。 “你是介绍人?” 林志成摇了摇头:“你是我的介绍人!” 方不为惊了一下。 “什么时候?” “两年前,你刚到特务处的时候!”林志成回道。 方不为暗暗的吐了一口气。 自己刚入特务处,林志成便是自己的助手,看来就是哪个时候被自己发展的。 “我的上线是谁?”方不为又问道。 林志成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讪笑了一声。 自己态度不明,除非林志成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告诉自己。 方不为摇了摇头,又问道:“陈心然呢?” 这才是他想问的重点。 “不是!”林志成回道,“她在无意间发现了你的身份,后来你想发展她,但没有成功。” “再后来呢?”方不为微微的眯了眯眼睛。 “她不同意,并试图让你脱党,……”林志成回道。 陈心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方不为一点都不奇怪。 “和姚玉君有没有关系?”方不为又问道。 林志成诧异的看了方不为一眼:“她告诉你了?” 方不为摇了摇头。 林志成叹了一口气:“就是这个原因,才致使你的身份被她识破……” “说详细一点!”方不为说道。 “姚玉君是什么身份,能被人贩子掳走,还恰恰被你救了下来?我和你都认姚玉君爱慕是假,肯定另有所图。但机会确实难得…… 你提出将计就计,计划通过姚玉君接近姚天南的方案……组织上也同意了。但陈心然从中看出了蹊跷,从而识破了你和我的身份……” “你和我?”方不为疑声问道。 “对,都被陈心然发现了!”林志成点头道,“之后你想发展她,她反而想劝你脱党,并试图告诉你舅舅你的身份,但还没来得及,我和你就被派到了上海……” 第五九二章 见面(四) 接下来便发生了意外,自己穿越而来,假装失忆…… 既然自己失忆了,陈心然自然就没必要再劝自己了,也更没必要再告诉肖在明。 但她是怎么打消林志成和上级组织唤醒自己的念头的? 被动防守根本不是陈心然的性格。 “她还做了什么?”方不为又问道。 林志成深深的看了方不为一眼:“你住院之后,她主动找到了我,让我转告上级,请求不要再主动接触你……” “什么条件?” 陈心然不会傻到认为只凭言语就能达到目的。 “她答应向我们提供三次重要情报!” 方不为猛的一懵,急声问道:“提供了没有?” 林志成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胆子太大了! 方不为惊出了一身冷汗。 陈心然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一个操作不当,或是时机把握不好,就有可能暴露。 没有出意外,只能说明她运气好。 这也说明,上级组织答应了她的请求。 方不为冷厉的盯着林志成。 “你不要误会!”林志成解释道,“我们从来没有违背承诺,叶兴中的职责只是负责保护你,你不醒,他就永远不会向你坦露身份……” “她提供了几次?”方不为又问道。 “两次!”林志成回道,“一次因为她提供的情报,北平的潜伏小组得以幸免,另外一次则是帮你擦屁股,不然我哪里能逃得了?” “放你妈的狗屁……”方不为脸色猛的一变,一把抓起了林志成的领子:“上次是陈心然给你泄的秘?” 林志成愕然的点了点头,想不通方不为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方不为气的直咬牙。 自己抓了叶兴恒,故意放了李秀中,就是想让她通报消息的。 还有李秀中和叶兴恒的上级潜伏的那家报社,也是他故意放过的。 但过了整整一天一夜,始作俑者的林志成为什么没有收到紧急撤离的消息? “李秀中是干什么吃的?上海的党组织就没有想办法通知你,让你撤离?”方不为怒声问道。 和李秀中有什么关系? 林志成突然想到了藏在自己怀里的那张照片,还有临行之前,胡先生说的那几句让自己雾山云罩的那几句话…… “你在上海干了什么,李秀中怎么可能知道我的身份?”林志中疑声问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 方不为猛的一愣,随即又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去特么的? 方不为真想给自己两耳光? 自己一时疏忽,差点丢了小命! 关景言之所以遇刺,是林志成到上海后,与上级联络后,被已叛变的叶心恒报给了刚刚成立不久的日本海军特务机构,麻生误认为关景言是共产党的重要人物,才组织了那一场虎头蛇尾的刺杀。 自己放走李秀中的时候,叶兴恒还没来得及交待,根本没查到林志成身上…… 上海的地下组织如何能知道林志成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好险? 没有陈心然,林志成一落网,自己的身份会不会暴露? 方不为的心猛的揪了一下。 不声不响之间,陈心然竟然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看方不为的脸色在瞬间变幻了好几次,林志成也跟着惊疑不定。 “你说话啊?”林志成惊问道。 “回去问潘先生!”方不为松开了林志成的衣领。 林志成既然不知道,就说明此事还是绝密,或者是他没权限知道,自己也不能贸然告诉他。 林志成的脸色猛的一白,反手抓住了方不为的衣领:“你刚让我去问谁?” 潘先生化名胡月明,就连叶兴中都不知道,方不为是怎么知道的? “少他娘的大惊小怪!”方不为一把拍开了林志成的手,“老子知道的比你所想像的还要多的多的多……” “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林志成咬牙切齿的问道。 “就你这屌样,还是地下党?”方不为斜着眼睛骂道,“连李秀中和叶兴中都不如……” 林志成气的直打哆嗦。 他往常哪有这般失智? 一是他压根就没把方不为当外人,二是被方不为气的上了头。 他也是到了上海之后,才慢慢知道了胡月明的真实身份,方不为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还有李秀中,和自己的身份暴露又有什么关系? 方不为在这其中又做了什么? 林志成压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之所以暴露,是方不为一手查出来的。 方不为现在给自己的感觉,怎么像是早就和组织有过联系一样? 林志成惊疑不定的转了个圈,又飞快的把李秀中的照片拍在了方不为面前。 “什么意思?”方不为拿起照片扫了一眼。 “上级让我转交给你的!”林志成咬了咬牙,“组织让我转告你,时刻期望你能回归……若你无此意愿,也希望看在以往的渊源上,能秉承大义,精诚合作……组织绝对不会对你抱有恶意,也望你千万不要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 “我操你么……”方不为猛的把照片摔在了林志成的脸上,“你特么早说这句话,老子何必跟你费这么多口舌……” 方不为一听就知道,林志成压根就不知道方世齐的事情。 但他的上级绝对知道,不然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以往的渊源…… 亲者痛,仇者快…… 自己就是怕遇到个死脑筋或不开窍的,一上来就给自己定调子,所以才先声夺人,做出一副拒绝的态度来。 要是林志成开门见山,见了自己就挑明态度,哪里还用得着自己装恶人? 方不为越想越生气,恨不得给林志成两巴掌。 “你特么的比叶兴中都要无组织无纪律……跟哪个王八蛋学的?”方不为怒声问道。 “放屁!”林志成也怒了,“我刚进门就准备转达上级的指示,是哪个王八蛋把我的话打断的?” 方不为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反驳。 他哪里知道,上级组织让林志成转达的意思是这个? “难道那几份报纸也是老子让你送的?”方不为又问道。 “我提醒你还有错了?”林志成冷笑道。 方不为被问的哑口无言。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五九三章 见面(五) 两个人如同斗牛一般,虎视眈眈的看着对方。 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林志成在防范他,他又何偿不在防范林志成? 便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什么理由生气? 胡先生让林志成转达的意思,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么? 秉承大义,精诚合作…… 有这一点承诺就够了。 方不为不想受任何人的干扰,也不想自己的行为和意愿受到任何人的控制。 因为这世上不可能有任何一个人,能比他这个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人知道的多。 “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方不为把照片举到了林志成的面前。 林志成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方不为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自从顾凤鸣和向中发叛变之后,秘密战线组织的防范意识越来越强了。 这样才好。 这张照片便是胡先生让林志成转达组织不会对自己抱有敌意的来源。 自己替他们清除了内奸,还保全了同志,组织一清二楚…… 这样最好! 方不为笑了一声,拿出火柴,准备烧了照片。 他刚把照片点着了一角,在火光的焕照下,看到照片里好像写着什么字。 “噗”的一声,方不为一口吹灭了火焰,飞快的扑掉了火星。 “你在干什么?”林志成不解的问道。 “蠢货!”方不为恨恨的骂了一句。 林志成竟然不知道照片里有夹层? 如果自己发现不了呢? 方不为用指甲抠开了照片的夹层,把照片揭成了两张。 后面果然有字。 无问此目! 此目? 应该是此木才对,全在一起便是“柴”! 方世齐的港城的代号是“柴先生!” 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不会再过问和追究有关方世齐的任何事情。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港城的事情果然露馅了! 这是组织向自己表达的第二次善意。 如果自己这次没发现,组织上也会通过其他的渠道让自己明白。 这四个字,也就只有自己能看懂是什么意思,按理说没必要瞒着林志成才对? 方不为心中一亮,露出了一丝会心的笑意。 “你离开南京到了上海之后,上面是不是再没有给你安排过具体的工作?” 林志成没说话,只是疑惑的看着方不为。 不用问了,林志成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志成留在上海的作用,便是等到自己恢复记忆的时候,用来和自己联络的。 但他已经暴露,不可能频繁的出现在自己身边,组织上便向自己推荐了李秀中。 根本没必要。 如果不是为了让组织放心,再加上自己手下无人可用,方不为连叶兴中都不想留。 自己用不着通讯员,也用不着让组织派人来给自己打掩护。 方不为重新划亮了火柴,将照片点燃。 “写了什么?”林志成诧异的问道。 照片是胡先生亲自交给他的,但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里面还有情报? “不想死的太快,就最好不要问!”方不为瞪了林志成一眼。 林志成惊疑不定的盯着方不为。 烧完了照片,方不为又把灰烬揽在了一起,又装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往沙发上一靠,闭上了眼睛。 他在想,怎么把林志成摘出去。 “你装什么死呢?”林志成踢了踢方不为。 方不为睁开了眼睛,呲了呲牙,露出一丝瘆人的冷笑:“我在想,要不要把你灭口!” 林志成心中一跳。 他惊的不是方不为的这句话,而是方不为说这句话的时候,露出的那股杀意。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拍了拍林志成的肩膀,“吓吓你而已,好了,你也该回去了……咱俩,后会无期吧!” “什么意思?”林志成一把拦住了方不为,怒声问道,“就这么完了?” “你的意思呢?再聊会?”方不为淡淡的笑道,“该转达的也转达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难道就不准备说点什么?”林志成的眼睛里闪过两点寒芒。 “还想让我说什么?”方不为冷笑道,“我能放你走,已经是顾念旧情了!” 顾念旧情? 方不为要翻脸? 林志成猛的睁大了眼睛。 刚刚发怒的时候,还明显还是向着组织的,说变脸就变脸? “你到底什么意思,刚刚还答应的好好的?”林志成猛的一推方不为,将他顶在了墙上。 “我答应你什么了?”方不为冷笑着问道。 林志成顿时语塞。 从进门到现在,除了骂自己的那几句之外,方不为从头到尾都在抗拒…… “王八蛋!”林志成将牙齿咬的咯咯做响,猛的抓住了方不为的衣领,“你说清楚……” “想让我说清楚?”方不为点了点头,“好,老子就给你说清楚!” 他顺手一掏,摸出了两个小本,伸到林志成的面前:“正式介绍一下,鄙人方不为,蒙长官厚爱,叙任国民革命军陆军步兵少校,忝任为特务处少校股长,宪兵司令部中校参谋……” “你想要说什么?”林志成的声音冷的像是三九天的寒冰。 “说的还不够清楚?”方不为斜眼问道,“以前的事情,我一概不记得,从今往后,我与你们也再无瓜葛,桥归桥,路归路,最后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方不为顿了一下,看着林志成的目光渐渐锋利,声音顿时变冷:“若是再见,便只能是刀兵相见了……一定记住,把我刚刚说的这几句话原封不动的汇报上去……” 林志成又惊又疑的看着方不为:“你是在演戏对不对,你是怕我万一暴露,将你供出来对不对?” “蠢货!”方不为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丝冷笑。 他刚把手搭上门把手上,林志成又扑了过来。 方不为伸手一指,点到了林志成的鼻尖上:“不要跟着我,也不要想着试图再联络我,更不要想着联络叶兴中……不管是你还是叶兴中,如果真暴露了,我只能痛下杀手……” “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林志成愤怒的问道。 “良禽择木而栖……”方不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王八蛋!”林志成的眼睛瞬间变成了血红色。 万字更新,求一下月票。另外再解释一下,主角的前身是我党的情节,是开书之前就设计好的,不然也不会故意把主角的父亲安排成地下党的身份。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让这本书走的更长远一些,希望各位大大能理解。最后再保证一下,不会出现脑残跪舔之类的情节,主角有自己的主见,知道如何自处……注:前一章中主角告诉林志成的那句话,是伟人说的,也是当时我党对蒋对当时实态最真实的态度,省略号里面还有很多,全写出来,就有水字数之嫌,大大们不用过份解读。 第五九四章 借口 ps:前文已修改,上一章是新内容! 正文: 方不为看着林志成,又语众心长的说道:“最后再忠告你一句,回去之后,就去大后方吧。你这样的性格,真的不适合从事秘密战线的工作……过于感情用事了……” 林志成眼睁睁的看着方不为离开了房间。 他无法叛断方不为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但若是换位思考,方不为真要叛变了的话,自己现在追出去,只会是死路一条。 林志成气的浑身直抖。 他想不明白,方不为为什么突然就翻脸了? 不行,自己要尽快向上级汇报。 林志成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先关了灯,然后凑到窗口看了一眼,确定楼下没有埋伏之后,才出了房间。 方不为不确定上级组织对自己的确切态度,所以才要求和林志成见面。 信任是相互的。 组织只要敢派林志成和自己见面,就说明还是相信自己的。 只有确定了这一点,方不为才敢有近一步的行动。 方不为也没想到,胡先生让林志成代为表达了更大的善意。 这才是意外之喜。 接下来的事情,就用不着林志成了。 少一个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少一份暴露的风险。 这样对自己,对林志成都好。 虽然没有安排同志接应,但胡先生给林志成留了一处紧急的联络点,就在常府街。 林志成足足绕了两个小时才到了这里。 对了暗号,验证了身份,林志成让联络点的同事组装着电台,自己则窝在沙发里,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和方不为见面的经过。 方不为前后的表现太诡异了。 说翻脸就翻脸? 既然翻脸了,他为什么还要把叶兴中留在身边? 另外,他怎么认识李秀中? 李秀中和自己的身份暴露又有什么关系? 他还知道胡先生的真实身份…… 还有这次的任务,也不是一般的蹊跷。 胡先生除了让自己转达那几句话之外,再没有给自己安排任何任务,甚至都没有任何指示转达给叶兴中? 却让自己把李秀中的那张照片交给方不为? 方不为也是看到藏在照片夹层里的情报时,才突然翻脸的。 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林志成压根就没怀疑到方不为是在演戏。 按照他的想法,如果方不为想和组织取得联系,只能通过叶兴中,再通过自己。 方不为没有露出过任何一丝想和上级取得联系的倾向,只能说明,他真的叛变了。 林志成根本想不到,方不为还有后招。 方不为静静的坐在车里,看到系统上代表林志成的红点越走越远,最后停在常府街不动的时候,他才让边从军发动了小车。 方不为看了看林志成的位置,暗暗的在心里赞了一声。 南京的地下党竟然把电台藏在这里? 胆子挺大啊! 这里离陈祖燕的公馆还不到一千米。 电台已经架设好了,林志成一个字一个字的给发报员说着发送的内容:睡虎拒绝合作,请求下一步指示…… 方不为只是在瞬间就将这份电文的密码反向破译了出来。 林志成的电报发送完毕半个小时左右,上海便发来了回电:潜伏待命。 波长15m,波段21.400mhz,使用频率6190…… 这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电台联络频道和通电波段。 搞定了。 方不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枚窃听器,一枚追踪器总算是没有白废。 “走吧!”方不为说道,“回司令部!” 边从军一头的雾水。 三个小时之前,方不为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突然找到了他们,上了车之后就闭目养神,整整两个小时,什么都没说,突然就让他把车开到了常府街。 到了这里之后又是一个多小时,什么也没干,甚至都没往窗外望一眼,睡了一个多小时,又突然要回去? 方不为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方不为在考虑,如何才能用最为隐秘的方式,和胡月明取得联系? 频率和波段他已经知道了,但林志成发送的电文和接收的电文内容都太短,破译出来的密码不多,方不为根本不够用。 如果不替林志成考虑,方不为完全可以多等两天,让林志成和胡月明多发几次电报,他就能多破译一些编码出来。 但到时候林志成可就惨了,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当然,方不为也有更便捷的办法。 在港城的时候,潜伏在港城的白玉小组所用的那套密码,他早已破译出来了,现在也完全可以拿来用。 就算直接联系不上胡月明,也可上让广东省的地下组织代为转告。 方不为估计,到时候造成的震动可能更大。 光是调查密码本是如何泄露出去的,就有可能连累好多人。 而且也与自己的初衷不附。 方不为决定,不会让胡月明之下的任何一个人知道他以后的身份。 包括林志成和叶兴中。 而且他会要求胡月明向上级申请,将知道他之前身份的所有人调往大后方。 比如林志成和李秀中。 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危险。 保险起见,方不为决定尽快去一趟上海,和胡月明见一面。 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才合适? 必须得让谷振龙和马春风同意才行。 方不为用力的一拍大腿:林子安! 涉及到林子安的任何行动,谷振龙和马春风绝对不敢假手他人。 回了司令部,方不为喊来了郑世飞,又一头扎进了地牢,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出来。 …… “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一个福田英之?”谷振龙看了一遍林子安的口供说道。 谷振龙刚刚睡醒,此时还坐在床上,身上就穿了一件大裤衩。 “是卑职疏忽了!”方不为回道,“林子安离开日本足有五年之久,前三年在朝鲜,后两年在上海…… 这五年以来,近卫正雄根本没有见过他,已对他很是生疏。如果换成卑职是中村的话,肯定还会再找一个对林子安近阶段非常熟悉的人物来协助,以便更好的了解和接触他…… 福田英之是林子安在上海时的上线,中村此次来南京,很有可能就带上了他……” “你认为通过福田英之,就有可能找到漏网的那组间谍?”谷振龙问道。 方不为调查金库,就是以怀疑中村还藏了一队精锐在南京做借口的。 “林子安也这么认为!”方不为回道。 方不为那么多的手段,想诱导林子安说出这么一句话并不难。 “又是一个极其了解林子安的人?”谷振龙哼哼两声,“不会又来一个意外死亡吧?” 虽然方不为打死都没承认,但谷振龙等人已经认定赵金山就死在了方不为的手里。 还有小田和李明香,为什么就死的那么巧? 谷振龙不怀疑才怪。 “卑职都已经立了军令状了,哪里还敢乱来?”方不为委屈的说道,“而且福田英之很有可能还在南京,卑职怎么可能跑到上海去杀他?” “哼!”谷振龙瞪了方不为一眼,“几天?” “最多三天!”方不为举起了三根手指,“不管能不能查到线索,卑职都会准时回来!” 他也不敢不回来。 超过三天不露面,日本人就会认为林子安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说不定连杀都懒得杀了,还怎么拿来钓鱼? “嗯……多带几个人!”谷振龙又交待道。 ps:推荐军事精品作者严七官的新书:《特种岁月》 精品老作者,质量有保证,扑街看的极燃,推荐各位大大去看一下! 第五九五章 新站长 一个人都不带也不可能,带多了也没必要。 方不为只是让边从军带了三名警卫,其中包括司机,加他总共五个人。 此次出动去上海的消息,被方不为严秘封锁,知道的就只有谷振龙和马春风。 早上八点出发,等到了上海,已是下午四点。 想查林子安和福田英之的线索,就避不开设立在上海法租界的朝鲜临时政府。 朝鲜临时政府的建立是杜月生一手促成的,想要秘密调查并不是难事,让陈浩秋去找杨虎,再找杜月生就行。 方不为没提林子安,只是让陈浩秋暗查有关福田英之的线索。 陈浩秋自然满口答应。 通过方不为运做,杨定安及上海站部分队员叛变一事,陈浩秋并没有被牵连的太深。 但他是上海站的负责人,该负的责任肯定逃不了,最后马春风看在方不为的面子上,只是将他的站长褫夺了事。 还是在方不为的运作之下,陈浩秋被调任为淞沪警备司令部参谋处处长。 但一入军统,终生军统,陈浩秋只要不死,就还是特处的人。 虽然此军统非彼军统,特务处现在还只是特务处,但这句话是马春风成立十人团之时便定下的家规,所以陈浩秋依然没有卸任特务处的职责,马春风也并没有将他手底下人的马全部调尽,给他留下了一部分特务队员。 上海站的变化还不止如此。 年初的时候,委员长亲自下令,让杨虎将淞沪警备司令部侦察大队的指挥权利全权移交给了马春风,马春风委派特务处成立后的第一任上海站站长温光辉接任。 也是温光辉接任了侦察大队长一职之后,在马春风的有意关照之下,沈最才开始在上海站崭露头角。 另外,马春风又委派原南昌行营调查科股长王心恒接任上海区区长一职。 后世的史料上对王心恒的记载不多,最有名的便是他和杜月生是挚友,借了杜月生五百根金条,一辈子都没还。 方不为无意间翻看过王心恒在南京本部的档案,虽然大部分都是口述,但与后世的一些野史传闻基本能对的上。 虽然不知真假,方不为却觉的特有意思。 青年时期的王心恒,表面身份是国党,但暗地里的身份却是红党。 二六年的时候,他在红党组织的运作下,被国党上海特别党部选派送入苏联莫斯科大学留学,和蒋太子是同班同学。 同批到苏的,还有当时身分是国党党员,到莫斯科大学之后才加入共产党,并被苏共高层极为赏识的陈少玉。 陈少玉到苏联不久,便脱离了国党,加入了红党,并成为留苏学生中极有影响力的人物,也成为了莫斯科大学红党学员的领袖,王心恒自然也被他秘密领导 三年之后,王心恒毕业留校,在莫斯科大学任俄语翻译。 之后,改变王心恒一生的关键点来了。 王心恒和陈少玉同时喜欢上了一位女同学,但王心恒还不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在左右逢源。 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三零年年底的时候,陈少玉找到王心恒,称上级有指示,让他既刻回上海联系组织。 王心恒不知内情,拿着陈少玉给的十美金,藏在从苏联到青岛的一条货船中的啤酒桶里,偷渡回到上海。 回国后,他发现陈少玉给的地址是错的,根本联系不上组织。 辗转月余,王心恒连饭都吃不上了。 无奈之下,他联系了国民党上海党部,之后被安排在中央陆军军官学院政训班任指导员。 突然有一天,王心恒莫名其妙的接到一封信,打开一看,竟然是他被开除党籍的通知书? 名义他在留学期间,公开反对过共产党。 签署人就是陈少玉。 此时已回国的陈少玉,在苏共高层的极力坚持之下,成为了红党内部极为重要的人物之一,也正式开始了他亲苏反党的活动生涯。 王心恒到了此时才明白,自己上了大当。 党籍都没了,肯定回不去了。 王心恒算是彻底死了心。 年底,他被调任为南昌行营调查科股长,情报工作干的有声有色。 次年春,也就是三二年,王心恒又被调任为国民军事委员会政训研究班第一期政治指导员。 顾名思议,就是专门培养类似后世我军我党专负政治思想工作人才的机构,从这个班出来的,都会被派往各军各行政机关担任类似于政委角色的政治特派员。 因为手底下确实教出了几个厉害的人物,三三年的时候,王心恒又被调往豫鄂皖三省“剿匪”总司令部上校秘书兼秘书处第三科科长。 马春风就是看他是全才,会干情报,会教学生,还会俄语,便专门动用关系,把他调到了特务处。 陈浩秋刚离任,马春风便让他当了上海特区的区长。 算起来,他是上海站成间之后的第四任站长。 想想也觉的好笑,除了第一任站长温光辉之外,第二任余乐兴,第三任陈浩秋,再加上王兴恒,到现在为止,上海站后三任站长全都有加入红党的经历。 不过余乐兴和陈浩秋是在清党除共的时候主动脱的党,王兴恒是被开除的,算不上叛变。 这样一来,等于之前上海站原有的势力一分为三,分别为淞沪警备司令部参谋处处长陈浩秋,侦察大队大队长温光辉,新晋站长王心恒。 陈浩秋在其中的职权最低,不过他还有杨虎做靠山,温光辉和王心恒仰仗他的地方很多。 马春风曾私下告诉过方不为,他正在谋取上海交通警察的控制权,想要把京沪杭的铁路稽查从铁道部夺过来,到时候会把这个职务交给陈浩秋。 这是真正的肥差,比赵世锐这个首都警察厅稽查处处长的权力和油水都大。 这也正中了方不为的下怀。 黄金到手之后,就有了启动资金,方不为计划四海货运公司在中日开战之前的主要经营区域,便是京沪杭这三个区域,最多再加上一个北平。 有了陈浩秋,便等于多加了一道保险。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五九六章 密码 马春风早在方不为出发之后,给陈浩秋发了秘电,警告过让陈浩秋保密的事宜,陈浩秋不知原委,却知道轻重,也没多敢和方不为叙旧,每一时间安排了人手,开始暗查福田英夫的线索。 样子已经做出来了,剩下的就是怎么和胡月明联系了。 陈浩秋走了之后,方不为专门跑了一趟商务印书局,将整个书店转完了,才搬了一套《永乐大典》翻了起来。 看到书页被翻的飞快,书店里的人都看不懂方不为在干什么? 数页数? 直接看底脚的编号不就行了? 方不为是想独自设立一套联络秘码,编译出一套一次性不重复循环的秘码。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比如密码中的第一个字的代号为1234,代表的是第一册第二页第三行第四个字,用过一次之后,这个位置的这一个字就不会再用。 下次情报中再要用到这个字的时候,就会在另外一行,或另外一页甚至是另外一册中寻找,利用临时的算法和公式,生成另外的编码。 只要不知道电文当中第一组代码含义,也就是指电文的第一个字是从第几页第几行开始的,就算敌人手里拿着密码底本,也破译不出电文的具体内容。 这是方不为请教过陈心然和齐振江,又想到了后世的银行电子口令后受启发想出来的办法。 这种编码最大的特点便是随机性。 起头的字的位置是临时的,算法是临时的,公式也是临时的,甚至连发码本都可以随时更换…… 缺点是繁琐,发送或接收的电文稍稍一长,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即时翻译,而且每一次翻译,必须要抱着抱着密码本才行。 但方不为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困挠。 他让系统扫描一遍就行了。 天色将黑的时候,方不为才离开了书店。 回到陈浩秋给他安排的住处,方不为倒头就睡,直到凌晨一点钟的时候,他才翻坐了起来。 疑似昨天给林志成发送过电报的那座电台开始工作了。 波长15米,使用频率6190……接收电报的电台疑似位置在南京附近…… 八成就是胡月明和林志成在发电报。 叛断了一下位置,方不为发现离自己不是很远。 他一点都不奇怪。 所有隐蒇在上海的秘密组织的电台,有九成九都藏在法租界。 因为公董局和三大享的原因,法租界是整个上海滩最为安全的潜伏区域,没有之一。 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边从军和三个警卫睡的正香,方不为轻手轻脚的打开了窗户,悄无声息的下了楼。 等方不为到了怀水弄的时候,这部电台正在发送第二份电文。 发送电报的人很小心,每份电文的发送时间不会超过五分钟,然后至少等待二十分钟以上,才会发送下一份。 方不为远远的瞅了一眼。 是一幢砖瓦结构的小楼,共有三层,乍一看去,三层都黑着灯,但方不为还是能辩认出三楼的房间里亮着灯,窗户应该是用棉被蒙上了。 方不为不紧不慢的靠了过去,从一楼的窗户底下经过的时候,他有意的停顿了一分钟,站在那里点了一支烟。 看到窗外站了一个人不走了,守在一楼房间里的两个警卫对视一眼,光着脚猫着腰,轻手轻脚的走到了窗户边上,打量着外面的方不为。 方不为吐了个烟圈,轻轻的勾了勾嘴角。 看来没错了,就是这里。 他拿着烟卷咂了两口,又开努往前走。 两三分钟之后,方不为又绕到了小楼的背面。 后面也是一条弄堂,不宽,只有一米多。 方不为特意绕远了一些,顺着墙角,爬上了一幢小楼的楼顶,静静的观察了一下。 附近的楼顶上没有人,包括藏着电台的那一幢。 电报消失了,应该是第二份电报已发送完毕了。 方不为轻手轻脚的往电台所在的那幢小楼挪动着。 等方不为上了那幢楼的楼顶时,耳朵里传来细微的“滴滴”声。 这不是发报的声音,应该是关了电台,正在用收音机一类的设备收取电码。 方不为猜测,胡月明所使用的应该是大功率电台,怕影响到财周边的电压,所以不敢长时间的持续发报,并且收报时使用的是小功率的收音机。 方不为呈大字型,紧紧的贴在楼顶上。 几分钟之后,收音机的声音消失了,又传来写字的声音。 这是在翻译电码。 “哗哗”两声,有人在抖动着纸张,方不为又听到了一个男子说话的声音:“科长,你看!” 方不为心里一喜。 果然没有白来。 收报员口中的科长,只可能是胡月明。 四位科长,其他三位长征的长征,在苏区的在苏区,能被称为“科长”的,只能是刚被任命为负责人的胡先生。 看完了电文,胡月明拿着铅笔刷刷写了几个字,又交给了发报员:“照此发送!” 方不为轻轻的呼了一口气。 他没见过胡月明,只能通过声音辩认,下一次听到他说话的时候,就能知道具体是哪一个。 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胡月明指点着发报员藏着电台,方不为听到他也在收拾东西,看样子是要走。 能走最好,自己也就没必要在房顶上守一晚上了。 方不为轻手轻脚的离开了这一幢的楼顶,绕到远处下了楼。 他刚刚下到弄堂,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响,听动静像是从院子时拉出来了一辆黄包车。 方不为快走两步,正面迎了上去。 黄包车夫隐隐约约看到从弄堂口钻出了一个人影,正摇摇晃晃的往这边走来。 “这么晚了,哪来的人?”黄包车夫下意识的慢下了脚步。 这是一辆双从车,一个警卫拉车,另外一个警卫就坐在胡月明的身边…… 听到同伴的提醒,车上的警卫暗暗的握住了手枪。 “不要停!”胡月明提醒道。 车夫轻轻的嗯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迎上了方不为。 方不为满身的酒气,脚底下了跄跄踉踉,手里还提着一支快要见底的酒瓶。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五九七章 单独的机会 “咦……人力车?”看到黄包车,装做醉汉的方不为好像发现了宝贝似的,欣喜若狂的喊了一声“停……停下!” 方不为叉着双腿,张开膀子,摆了个“大”字型,挡在弄常中间。 弄常总共也就一米多宽,全被方不为挡死了。 搞不清楚方不为到底是真醉鬼,还是假醉鬼,除附近是不是有埋伏,胡月明也不敢让警卫掉头。 车夫拉着车,放慢了脚步,慢慢的靠近方不为。 两者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胡月明甚至能闻到方不为喷出的酒气。 看来真是个醉汉。 胡月明给身边警卫使了个眼色,警卫把枪收了起来,率先跳下了车。 “侬啦组撒?”警卫指着方不为喊道。 方不为差点笑出了声。 本是糯甜细柔的吴语,硬是被警卫喊出了金戈铁马的韵味来。 这个警卫要不是从陕北出来的,方不为敢把手里的玻璃瓶子给吃了。 “坐……坐车……”方不为举着酒瓶,指着黄包车,斜着眼睛说道。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没看到车上有人?”警卫瞪着方不为问道。 “老子……不管,老子就要……坐车……”方不为咬着舌头喊道。 这是找打来了吧? 警卫看着方不为狞笑了一声。 借着月光,胡月明瞅了瞅方不为的装束。 短褂长裤宽口布鞋,乍暖还寒的天气却敞着怀,好在胸口白细,没有胸毛,不然活脱脱一副恶汉的模样。 看来是个帮派份子。 警卫和车夫对视了一眼,车夫往方不为的身后瞅了一眼,再没看到人影,又转过头来,朝着同伴微微的点了点头,意思是只有方不为一个人。 警卫又回过了头,看了看还坐在车上的胡月明。 胡月明微微的摇了摇头。 不是敌特,就没必要动手。 法租界本就是帮派份子的聚集地,打了一个,说不定就会招来一窝。 而且找一个能藏匿电台,并能随时收发电报的据点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能不惹出麻烦,胡月明就不想惹麻烦。 “先送他吧!”胡月明也下了车,让到了一边。 一听胡月明说话的声音,方不为心里一松。 妥了,就是他。 方不为费这么大劲,为的就是确定胡月明的身份。 一枚追踪器没入胡月明和身体。 “爽利!”方不为比了个大拇指,摇摇晃晃的往车上爬。 胡月明站在方不为的一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警惕性真高! 方不为醉眼朦胧的瞪了胡月明一眼,胡月明微微的笑了笑。 “客人慢点!”黄包车夫顺势扶着方不为。 方不为感觉一双大手在瞬间就扫过了自己的前胸后背和腰里。 动作好快! 方不为暗叹了一声。 幸亏自己早有防备,把枪插到了裤腿里。 方不为“咚”的一下,跌坐在了车里,车夫转过身的同时,轻轻的摇了摇头。 看来真的是醉鬼,确实是巧合! 胡月明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客人到哪?”车夫抬起车把问道。 “乐春堂……”方不为回道。 车夫暗暗的撇了撇嘴。 乐春堂是家妓馆,就在法租界,离这里不远。 黄包车出了弄常,拐弯的时候,方不为借势往后瞅了一眼,胡月明和那个警卫还站在原地。 “先生,会不会有问题?”警卫看着拐出弄堂的黄包车,问着胡月明。 “应该不会!”胡月明摇了摇头。 方不为喷出的酒气不是假的,而且身上没刀没枪,不像是特务。 再一个,如果是据点位置或是他的身份暴露了,不会只来一个人。 方不为出现的太突然,反倒说明真的是巧合。 “走吧!”胡月明招了招手,向着弄堂的另一头走去。 到了乐春堂,等车夫走了之后,方不为借口没有看得上的,丢下了荼钱,又秘密返回了住处。 晚上容易吓到人,一个不好,就会制造出误会来,不是单独接触的好时候。 方不为准备等胡月明白天单独外出时再联系。 第二天正午时分,方不为要等的机会来了。 胡月明出了法租界,应该是坐了黄包车,走了半个小时才停了下来。 比照了一下地图,胡月明现在的位置是在公共租界中区,也就是英租界。 方不为换了一身笔挺的西服,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一个警卫都没带,独自出了门。 胡月明可能是在见什么人,方不为赶到英租界的时候,他一直没有移动过。 下了黄包车,方不为瞅了一眼,胡月明就在离自己不到二十米的位置。 明星电影公司? 看了看门头上的几个大字,方不为暗暗的惊了一下。 听了不止一次,方不为早就如雷灌耳了。 胡蝶,阮玲玉都出自这家公司。 胡月明到这里来做什么? 方不为下了车,左右扫了一眼,看到门口两侧的墙上贴满了海报,有一张尤为显眼。 巨大的黑白海报占了小半面墙,外面被用白色的纸花围了一圈,正是阮玲玉的遗照。 一代佳人为情所困,最后却选择了自杀? 方不为摇了摇头。 就在摇头的无意间,方不为看到了另一张海报上面四个醒目的大字《风云儿女》! 是《风云儿女》既将上映的海报。 我了个去! 方不为猛的睁大了眼睛。 他再记性不好,也知道这部电影的意义。 国歌就是从这部电影的主题曲改编而来的。 他只记得国歌出自这部电影,却不知道这部电影是明星公司发行的,也不知道就是在今年上映。 方不为细细的看了起来。 他在编缉一栏,看到了在前世的语文课本上经常看到的两个名字夏言,田汗。 方不为终于知道胡月明来这里干什么了。 自己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又等了足有一个小时,方不为才看到胡月明和一位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一起从电影公司出来。 两个同方不为一样,西装革履,皮鞋锃亮。 方不为远远的听到胡月明称呼他为“端先!” 两个人有说有笑,好像在聊什么文学作品,说是要到“三友荼室”见什么朋友。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五九八章 碰头 不为远远的跟在了后面。 没走几步路,两个人便停到了路边,方不为听到一阵脆耳的铃响,一辆电车不急不徐的往这边开来。 胡月明举了举手,电车停了下来。 看到胡月明和瘦削男子上了电车尾部的车厢,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声。 教条主义害死人。 胡月明本就是富家子出身,长相英俊,谈吐不凡,在上海从来都是以上层名流的身份活动,从昨晚和现在看他的装扮也能猜出一二。 所以方不为才一身成功人士的打扮,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能和他搭上话。 但穿的这般光鲜,这两个人却挤进了三等车厢? 上海的电车全都分有等级,一等车厢票价最贵,最为宽敞,坐的大部分都是外国人。 三等车厢票价最低,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一般,坐的全都是小商贩和苦力。 不是方不为不想坐,而是太显眼。 看看胡月明和瘦削男子刚一上车,车厢里的人便使劲的往两边挤,生怕自己碰到他们两个人的样子就能知道,自己上车之后,也会是这样的待遇。 自己一上车,就会被胡月明看出不对来。 跟还是不跟? 不跟的话,根本无法把握胡月明身侧的具体情况,不知道什么和他接触才最合适。 算了,跟吧,反正就是来见他的,就算被提前看出不对也没太大的关系。 方不为快走了几步,赶在车门关闭之前上了车。 看到方不为的时候,售票员直接愣住了。 方不为出门的时候刻意化过妆,唇红齿白,油门粉面,再加上他一身呢料的西装,妥妥一副公子哥的打扮。 这样的人物,跑到末等车厢来凑什么热闹。 售票员下意识的往后靠了靠,生怕把身上的汗渍蹭到方不为的身上。 方不为摸了摸口袋,掏出了一个钱包。 其中有大洋,也有银角,还有一些纸钞,数量不少。 时间太紧,方不为没来得及把零钱单独取出来。 挤在门口的几个人无不侧目,胡月明同样盯着方不为。 除了好奇和疑惑之外,胡月明总觉的方不为身上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但再看方不为的那张脸,胡月明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胡月明轻轻的碰了一下瘦削的男子,瘦削的男子点了点头,意思是自己明白。 他们坐三等车厢是怕遇到熟人,这个年轻的公子哥是为了什么? 两个人顺势往后挤着,挤到了后门的位置。 方不为并没有跟过去,只要胡月明一下车,他就会在第一时间发现,从前门下去也来提及。 方不为把找回的零钱装进了裤兜,绕开了脚底下的一个菜筐,让开了电车门口的位置,靠在车门一侧的窗口边。 站在车厢中间位置的两个汉子对视了一眼,用力的入这边挤来,硬是挤到了方不为的身边。 方不为只是扫了一眼就看出这两个是做什么的了。 人心不古,与时俱尽,刀片党在这个年代就有了? 当一个汉子手里的刀片划向方不为的口袋里,方不为出手如电,如同钳子一般,攥住了汉子握着刀片的手。 汉子“啊”的惨叫了一声。 看到汉子指缝里的刀片,附近的人用力的往后挤。 “贼?”旁边的一个小商贩猛的捂住了自己的钱袋。 “新世界许达昌记的,六百大洋,能不能赔得起?”方不为举着另一只手,指了指身上的西服。 此时的许达昌记就已风靡大上海,被列为顶级的手工西服之列。 为了迎合外国客人,再有两个月,许达昌记就会改名为“培罗蒙”! 方不为嫌划不来,所以才挑了最次的一套,六百大洋的西服还只是戊等品,在许达昌记排第五。 甲等的西服售价七百美元,近两千大洋,拿到北平,能在西直门外买一套前清的四合院。 汉子手腕上的骨头发出咯咯吧吧的响声,额头上当即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拼命的抽着手,却发现纹丝不动。 “放……放手……”汉子嘶喊着,还不停的给旁边的同伙使着眼色。 同伙不但没敢上前,还拼命的往后挤着。 能穿得起值六百大洋西服的人是什么人物? 这特么哪是肥羊? 怕是要命的恶狼才差不多。 胡月明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附在瘦削男子的耳边悄悄的说了一句。 瘦削男子点了点头。 方不为用力的一掰,只听“喀嚓”一响,大汉惨叫了一声,直接跪了下来。 “咣当咣当……”电车慢了下来,车门刚一开,电车里的人便跑掉了一大半。 方不为抬眼一瞅,看到胡月明和瘦削男子也下了车。 “算你运气好!”方不为一脚踢翻了汉子,从前门下了车。 胡月明和瘦削男子一左一右,分往不同的方向走。 方不为拍了拍手,双手插进裤兜,不紧不慢的跟在了胡月明的身后。 胡月明七拐八绕,不管用什么方法,方不为都紧紧的跟在离他五六米远的地方,如附骨之蛆一般。 甩不掉? 不能再走了! 胡月明咬了咬牙。 拐过一道人迹较少的街角的时候,胡月明迅速的贴到墙后,掏出了手枪握在了手里。 方不为慢下了脚步,在离墙角不到两米的位置时停了下来。 “胡先生,自己人!”方不为低声说了一句。 “你是谁?”胡月明眼睛一眯,轻轻的拉开了手枪的保险。 “无问此目!”方不为轻声说道。 胡月明的身体微微的震了一下。 睡虎? 知道这四个字的,只有方不为,最多再加上一个林志成。 林志成叛变了? 应该不是林志成的原因。 林志成不知道自己具体的藏身地点,更不知道自己平日里的活动轨迹,就算叛变了,敌方特务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盯住自己。 除非自己身边的人叛变了…… 这个人是怎么跟住自己的,而且还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胡先生,我要想抓你,暗中设伏就可以了,用不着明目张胆的跟着你……”方不为又提醒道。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五九九章 碰头(二) 下了电车之后,方不为之所以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让胡月明知道自己在跟踪他,就是想让胡月明把自己引到僻静的地方。 胡月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扯了一下右手上的袖子,盖住了握着手枪的手。 等他慢慢的转出墙角,看到方不为半靠在墙上,一只手抱在胸前,另一只手举在嘴边,正在浅笑的看着他。 手里没有枪,拿的是一支点着的烟卷。 胡月明飞快的往四处打量了一遍,没有发现疑似探子或特务的可疑人员。 他又回过头,仔细的看了看方不为的脸。 胡月明没见过方不为本人,但见过他的照片。 确实是他本人。 胡月明心里满布疑云。 “你想怎么样?” “想和胡先生谈一谈!”方不为看了一圈,又说道,“大街上不合适,换个地方吧!” 胡月明盯着方不为看了好久才点了点头,指了指大街对面的一家小酒楼。 方不为无的谓的点了点头,率先往街对面走去。 胡月明有意的落后了几步,暗暗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没有跟踪,也没有埋伏? 地点是他随机选定的,和组织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方不为出现的太诡异了。 林志成前天才发了电报,说方不为已叛变,这才过了三十多个小时,方不为便追到了上海,并且准确的找到了自己? 胡月明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两个人西装革履,气势逼人,特别方不为,穿着还只是一方面,只看他眼高于顶,目高一切的架势,酒楼老板就不敢怠慢。 “准备上好的雅间,有什么上什么……”方不为顺手丢过去了几块大洋。 掌柜眉开眼笑的把他们带到了二楼。 “胡先生,请座!”方不为一副主人的架势。 胡月明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紧紧的盯着方不为。 方不为不以为意,摘了帽子,脱了外套,大刀金刀的坐在八仙桌旁,等伙计上完了酒菜,又扔过去了一块银元:“告诉掌柜,我们要谈事情,不要让人来打扰……” “好好好……”伙计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 等伙计关好了门,胡月明才坐在方不为的对面,沉声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是目前最为重要的问题,比方不为和林志成是不是已经叛变的性质还要严重。 他必须要知道,内部是不是还有人已叛变,因为自己的原因,还有多少同志的身份已暴露了。 “胡先生,我要说是我凭借一己之力找到你的,没有借助任何人的关系和力量,你信不信?”方不为衣真的说道。 胡月明扯了扯嘴角。 就知道没有人会信!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又摊了摊手,一脸诚肯的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和你开这种玩笑,你的人没有叛变,而除了我之外,也没有任何一个你不信任的人,知道你的具体身份和动向……” 胡月明盯着方不为,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三个字。 方不为又提醒道:“港城!” 胡月明悚然一惊。 今天的这一幕,与方世齐假死失踪的那一次何其相似? 不,根本没法比。 今天被方不为跟上的,只是自己一个人。上次在港城,白玉的一个潜伏小组十数号人,无论兵分几路,神秘人物随时随地的跟住他想要跟住的任何一个人…… 就有如附骨之蛆一般,港城的同志无论藏到哪里,那个“神秘人物”都会第一时间找到他们。 组织上也早有定论,那个神秘人物就是方不为。 “你怎么做到的?”胡月明惊声问道。 方不为“呵呵”一笑:“你只是相信我没有恶意就可以了,不然来的不会只是我一个人……” “我接到的情报,是你已经叛变了!”胡月明冷声说道。 “那只是为了稳住他!”方不为笑道。 “他”自然指的是林志成。 “什么意思?”胡月明眯起了眼睛。 “我同意你的提仪,但我有一个请求……”方不为顿了一下,看着胡月明,用异常认真的口吻说道,“从今天起,我的身份,只能你一个人知道……当然,你肯定要向上级汇报,但我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想胡先生也不希望再出现第二个‘黎明’!” 胡月明的瞳孔猛的缩了一下。 黎明是顾凤鸣的代号。 还有,方不为说的是同意他的提议,意思便是可以相互合作,而不是回归。 “为什么不能更近一步?”胡月明故意问道。 方不为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胡先生,如果我现在就答应下来,要求回归组织,你敢不敢信?” 胡月明猛的皱起了眉头:“你失忆了,还没有恢复记忆……” 失忆之后的方不为不记得之前的任何事,也不记得之前的任何人,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 他一睁眼,看到的所有人,接触到的所有事物,都在组织对立面,没有任何人提及过他与组织的关系。 在对面的培养下,方不为逐步高升,直到现在权高位重,春风得意……现在的方不为,对组织的敌意应该要比善意更浓才对。 在这种背景前提下,这样一个人物,如果突然提出要回归组织的意愿,绝对没人会相信的,只会把他当做想要打入组织内部的奸细…… 要不是方不为在上海故意放过了李秀中,保全了上海的情报小组,以及在港城时没有做伤害同志的事情,组织上根本不会派叶兴中潜入他的身边,也不可能专门留下林志和李秀中,等待他恢复记忆…… 如果是方不为恢复记忆了,胡月明倒是会信几分,但现在? 情报工作不是儿戏,比真刀真枪的厮杀还要危险无数倍。 胡月明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你能理解就好!”方不为笑着点了点头。 他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双方早已刺刀见红,自己就算是真的想投诚,短时间内也没有人会信。 其实真实的原因,方不为只说了一半。 还有一半是因为他身上的秘密太多。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零零章 碰头(三) 这与信仰,理念,亲情,利益一概无关…… 重生,系统! 方不为敢说给谁知道? 说出来以后,要么是笑掉别人的大牙,要么是成为举世之敌…… 方不为还没自信到能与全世界的人为敌的地步。 如果更近一步,成为真正的自己人,方不为便要无所保留。 但有些事情,真的无法解释! 比如组织上要是问起方不为,是怎么做到能凭一己之力,在一天之内就在这么大的上海找到胡月明的,方不为怎么解释? 还有港城的事情…… 方不为想撒谎都没办去。 但如果不说,组织上能不能继续信任他? 与其到时被怀疑,甚至是相互猜忌,倒不如在开始的时候便坦诚布公,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才是方不为最为真实的想法。 胡月明微微的叹了一声。 说到现在,他反而有些相信方不为所说的话了。 他沉吟了一下,又组织了一下措词:“谢谢你对我们的支持,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非要坚持只和我联系?” “不一定是你,但一定要保证唯一性!”方不为又提醒了一句,“这么说吧,对我现在的身份,胡先生可能知道一些,我再说一些你可能不是很清楚的…… 如果我愿意,随时可以取代高思中,执掌特务处行动科,如果我的野心再大一些,再往上一步,转投特工总部取代贺清南,也非难事!” “怎么可能?”胡有明惊声问道。 方不为按了一下手,意思是让他说完:“陈部长不止提过一次,但都被我拒绝了……不提这个,只论我与陈浩秋和赵世锐是结义兄弟,以及我与谷司令,陈部长,以及陈厅长之间的关系,我就认为,完全值得这么做……” 胡月明便方不为的话彻底震住了。 迄今为止,特工总部是地下组织最大的对手,如果真有人能取代贺清南…… 胡月明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但现在不是时候。 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脱身。 就算脱身之后,也要知道方不为说的不是假话,才能进一步谋划。 胡月明努力的压制着内心当的中悸动,不动声色的说道:“确实很有必要,但不现实……到了关键的时候,你怎么接收情报,以及把情报传出来?” “电报!”方不为回道,“我也是我想说的第二件事情。” 说话的同时,方不为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胡月明,上面是他刚刚研究好的那套秘码的公式和算法的详细说明,但并没有将密码底本是《二十四史》这一点写上去。 “我随时随地可以收发电报,可以发送到国内的任何一个地方……”方不为郑重的说道,“所以,我不需要联络员,交通员,更不需要什么信箱……” “随时随地,任何地方?”胡月明疑声问道。 “对!”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胡先生不用纠结我怎么做到这一点,等你需要我的时候,可以在指定的时间发送呼叫指令……” 胡月明压根就不信。 除非特务处的电讯科全都是方不为的人。 方不为也没准备说出来就让胡月明相信。 “所以我请求,能将之前知道与我身份相关的所有人,全部调往大后方……比如林志成,比如李秀中……” 如果方不为所说的第一点成立,那这些人自然就没有必要留在白区。 林志成和李秀中都已暴露了,如果不是等方不为苏醒,早就被调走了。 胡月明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方不为说的是不是真话,他能不能做到,试一次便知。 “第二点,我请求组织批准叶兴中静默!”方不为又说道。 连“请求组织批准”的话都说出来了? 胡月明下意识的问道:“其他人全部都要调走,为什么独独留下了叶兴中?” “手底下无人可用了,叶兴中也确实是个人才!”方不为半真半假的说道。 胡月明狐疑的看着方不为。 难道方不为这是在以示诚意? 就算方不为说的是真的,时间长了,叶兴中会不会出问题? 不会! 像黎明一般为了苟活而甘愿舍弃一切的叛徒,这么多年也只出了这一个。 “还有呢?”胡月明又问道。 “暂时就想到这么多!”方不为回道。 “好,我会向上级转达!”胡月明点了点头。 胡月明表现的很镇定,但方不为却知道,他早就心急如焚了。 对胡月明而言,牺牲他一个人无所谓,重要的是如何保全其他的同志。 “胡先生要是有什么疑惑,随时给我发电报!”方不为指了指胡月明面前的那张纸,又提醒道,“初始底本是商务印书记云年最新刊印的《三国演义》!” 胡月明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方不为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从衣架上拿下帽子和外套。 “你要走?”胡月明疑声问道。 方不为又笑了笑:“信任是相互的,我若是换成胡先生,也百分之百的认为刚刚说出的那些话都是在胡扯……但为了安全,一切都等联络通道建立好之后再说,到时候,我会表达我的诚意!” “什么诚意?” “特工总部的电报密码底本,不知胡先生有没有兴趣?”方不为问道。 一道精光从胡月明的眼中一闪而逝。 如果是别的东西,他还真的没办法辩别真伪,但若是特工总部的密码本,只要方不为真拿的出来,他立马能辩出真假。 顾凤鸣叛变之时,贺清南的机要秘书正是地下组织的三杰之一钱先生,要没有他,中国的近代史早被改写了。 贺清南怕大功变成大祸,根本没敢向上汇报自己的秘书是地下党。 更为神奇的是,贺清南明知道钱先生早就掌握了党调处和特工总部的密码底本,怕被委员长看出端倪,竟然假装不知道,一直都没有更换过。 这也是在长征当中,红党为何能屡次在关键时刻,得悉国党军力详强布署以及做战方针的由来。 也是这个原因,自顾凤鸣之后,特工总部为何无大的作为,越来越不受委员长待见的原因。 谍海猎影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零一章 交待 “好!”胡月明爽快的点了点头。 知道他急于脱身,对自己所说的话压根就不会信,所以才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该做的都做的,信不信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方不为摇了摇头,抓起衣服走向了门口。 “等等!”胡月明也站了起来。 方不为回过了头。 “怎么给你发电报?”胡月明问道。 终于知道问一声了? 方不为只以为胡月明根本不会问到这一点。 不知道波段和频率,怎么把电报发给自己? 真当特务处的电讯科是自个家开的? 真要不问,那就只能说抱歉了。 “k波段,24ghz,接收时间为整点……”方不为回道。 “整点,什么意思?”胡月明又问道。 “从零点到零点,二十四小时之间,可以在任意一小时的整点时分发报,我可以在第一时间收到信号……” “怎么可能?”胡月明不敢置信的问道。 “胡先生,在我身上,没办法用道理解释的事情很多,希望你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方不为笑了笑,戴好了帽子出了包间。 看着方不为的背影,胡月明张了张嘴,最终却把话咽了下去。 现在最紧要的不是证实方不为说的是不是实话,而是要确认方不为不是在欲擒故纵。 胡月明急走两步,侧身躲在窗后,把窗帘掀起来了一角。 好几分钟过去了,他都没有看到方不为从一楼出去。 人呢? 胡月明心里一惊。 方不为不走,无非就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是还藏在酒楼,等自己出去之后,再跟踪自己。 要么是准备伏击。 他为什么不在包间里动手? 正当胡月明惊疑不定的时候,“哐”的一声轻响,一颗石子被砸在了窗棂上。 胡月明伸头一看,离酒楼不远的地方,正有一个人的向他挥手。 长袍,围巾,戴着眼镜,看面貌有四十多岁。 看胡月明把视线转向自己,方不为才转过身,随着人流往前走去。 他是在提醒胡月明,不用疑神疑鬼,没有埋伏,也没有跟踪。 依稀辩认出围着围巾的男子就是方不为,胡月明暗暗的一惊。 若不是方不为有意提醒,他哪里能认得出来? …… 方不为没敢多耽搁,回去之后,就让陈浩秋订了第二天的票,返回了南京。 外出执行任务,回到本部后,肯定是第一时间向长官汇报。 方不为早有了准备。 在上海的这三天,除了见胡月明之外,方不为也没闲着。 除了没提林子安之外,方不为将从林子安这里问到的有关福田英之的所有资料全都告诉了陈浩秋,陈浩秋还真查出了一些情报。 方不为也没想到,这个福田英之让林子安卧底的真正目的,竟然是东北的地下组织和抗日联军? 这是方不为自己推测出来的,就连福田英之和林子安也不知道关东军情报机关让他们卧底的真实意图。 “暂时没查到福田英之的踪迹!”方不为向谷振龙汇报道。 谷振龙拿着方不为的行动报告,逐字逐句的看着,旁边就坐着马春风和陈超。 等谷振龙看完,陈超接了过来,又看了一遍,然后一脸狐疑的看着方不为:“这不像你方股长的风格啊?” “厅长说笑了!”方不为谦卑的笑了笑。 自己又不是神仙,想查谁就能查到谁? 能得到福田英之的外貌特征,并能画出画像就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并没有什么卵用。 “福田英之和林子安都是关东军特务机关派出去的,却让他们调查和朝鲜临时政府有关的情报?”陈超疑惑的问道,“朝鲜军是干什么吃的?” “好好看!”谷振龙指了指方不为报告当中的一句。 “福田英之和林子安的主要任务是负责调查朝鲜临时政府与朝鲜本土之间有无联系……这有什么好查的?”陈超撇了撇嘴。 朝鲜都被日本占了二十多年了,除了在国外有几个精神领袖四处奔走,寻求国际社会关注之外,本土根本没有发展起来像样的抵抗力量。 也就是从四年前开始,在红党和抗联的支持下,朝鲜才开始组织起游击组织,发展了四年,除了偶尔会过境骚扰一下朝鲜军,大部分的时候都龟缩在鸭绿江以北,若无抗联配合作战,连江都过不去。 这还是以朝鲜人的民义发展起来的最大的武装力量,其余在朝鲜本土的零星武装根本不值一提,最好的武器便是土铳加弓箭。 按陈超的想法,日本人没有任何必要为朝鲜设立专门的情报组织,根本是在浪费人力物力而已。 “不是你所想像的这么简单!”谷振龙沉吟道,“不然不会派出林子安这种专门从东京间谍学校毕业的精英去卧底……” “你怎么看?”谷振龙又问着马春风。 “日本人应该是在防备关东军中有朝鲜人与抗日组织勾结,比如东北抗日联军……”马春风回道。 驻扎在朝鲜的十九、二十军团的兵员虽然来自日本本土,但在侵华期间的关东军当中,前后有近三十万的朝鲜兵。 日本人不得不防。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瞒不过谷振龙和马春风。 不过也没关系。 自九一八之后,国党在东北的各情报机构被日本人扫了个七七八八,别说查地下党,就连有效的情报网络都还没有建立起来。 “怎么又扯到共产党身上去了?”陈超皱眉道。 “很奇怪么?”谷振龙反问道,“别说朝鲜人了,就是共产党在日本人当中有卧底,都不是稀奇事……” 陈超刚想反驳两句,却又想到了委员长。 想想委员长的态度,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先查吧,我估计这个福田英之没你想的那么有价值!”谷振龙把报告递给了方不为。 方不为哪能不明白,他不过是想找个去上海的借口罢了。 “卑职明白!”方不为应了一声,敬了个礼,离开了办公室。 “我怎么总感觉这小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等方不为出去之后,陈超挠着头问道。 “可以了!”谷振龙靠在椅子上说道,“比之前老实多了……”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零二章 另有安排 叶兴中看了一眼手里的调令,又看了一眼方不为,再看一眼调令,然后再看看方不为…… 两只熊眼扑愣愣的乱眨,他想不明白方不为是何用意。 自己突然就被调离特务处,调任到宪兵司令部本部独立警卫营任少校营参谋了? 上次还说是只要自己没死,就要给他效死命,去了一趟上海,方不为就改变了主意? 方不为端着荼盅,绕有兴趣的看着叶兴中的反应。 一看叶兴中的样子,方不为就知道,胡月明还没有派人联络他。 不过应该快了。 自己从上海回来,又过了三天了。 “长官,你这是……不要我了?”叶兴中忍了半天,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坐在旁边的郑世飞一口荼直接喷了出来。 “你看你那屌样,像是被休了的怨妇似的?”郑世飞骂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方不为把你怎么样了呢?” “还有,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郑世飞盯着叶兴中,一脸的不解,“你这少校从虚职变成了实职,等于凭空升了一级,还有什么不乐意的?难道说,你故意在你家长官面前演戏?” 叶兴中瞪了郑世飞一眼,又看着方不为说道:“卑职还是想在长官麾下效力!” “这有什么区别?”旁边的连志齐狐疑的问道,“你家方长官现在的权限有多大,你还不知道?你特务处的行动科就不用说了,他说的话比高思中的还好使。还有我的警卫营,郑营长的特务营,包括已经是少将军阶的赵处长,全要听他号令……你去问问,你家马处长有没有这么威风?你还真以为他就是个中校参谋?” “和这个没关系!”方不为摆了摆手,打断了连志齐的话,又语重心长的对叶兴中说道,“我总觉的,让你一直干特务,实在是委屈你了,带兵打仗才是你的长处……先在警卫营过渡一段时间,我再好好谋划一下……” “方长官,你之前可没这样说!”连志齐顿时黑了脸。 别看叶兴中只是特务处的一个小组长,但在内部机构,他的名头可不小。 在抓捕同妙佐木的那次行动之中,叶兴中带着手下,硬是强攻,拿下了藏在货场的日谍精锐,反观与他协同作战的郑世飞,带着宪兵司令部的悍卒,最后连口汤都没喝上。 连谷振龙都说他是方不为手下的头号猛将。 知道了方不为要对叶兴中另行安排的消息,郑世飞和赵世锐都动了心思,想把叶兴中调到自己的手下来,但方不为却把他安排到了警卫营。 这让连志奇大喜过望。 叶兴中身手好,头脑活,干得了特务,打得了硬仗,而且对警卫工作也不陌生,等于凭空给他添了一大助力。 方不为看着连志齐,冷笑了两声:“老子为你着想,你还不领情?你信不信让他干久了,迟早把你这营长给挤下去?” 连志齐猛的一顿,狐疑的看着方不为。 哪有这样的,人还没调过来呢,就当着自己的面离间? “老子不怕,调老子手下来!”郑世飞拍着胸脯说道。 美得你? 方不为瞪了郑世飞一眼。 宪兵警卫营是方不为细数自己所有的关系,所能想到最合适安排叶兴中的地方了。 既要用叶兴中,还不能让他接触到机密情报,更不能让他站在组织的对立面…… 只有谷振龙的警卫营最合适。 叶兴中继续待在特务处,实在是太危险,只要他敢动歪心思,就会被识破。 马春风真不是吃素的,在国党所有特务机关当中,特务处的督查机制是最完隐秘,最为健全的。 直至建国之前,中统烂的跟筛子没什么区别了,军统才出了几个内奸? 方不为自以为,贺清南给马春风提鞋都不配。 想想开国的几位伟人在马春风死后,对他的评价也能看出一二。 方不为不是怕叶兴中有一天暴露而连累到自己,而是怕叶兴中玩火自焚,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 不出意外,胡月明肯定会口头答应自己的条件,但事实如何,会不会真的让叶兴中静默,方不为无法保证。 所以他只能提前动手安排。 警卫营全都是谷振龙的亲信铁杆,上级组织和叶兴中再傻也知道,在这些人身上找突破口,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至于自己会不会暴露,方不为一点都不担心。 失忆之前的身份,就算被人知道了,方不为也有足够的借口应付过去。 林志成地下党的身份可是他一手查出来的,马春风一清二楚。 至于之后,戏已经做了这么足,现在还有谁敢说自己没有和地下党绝裂? 说句诛心的话,哪怕有一天胡月明叛变了,方不为也不怕。 自己假假也是简在帝心的人物,还能一点证据都不讲,就把自己给定了罪? 自己一不用通讯员传递情报,二不用和地下党接头,三不用秘密电台对外发报,拿什么定自己的罪? 就凭叛徒说一句自己叛变了? 那岂不是想诬陷谁就诬陷谁? 在国党内部,之前是共产党的身份,清党时自新的一抓一大把,像贺中寒,周佛海,陈公博这样身居高位的也不止一两个,人家照样过的好好的? 方不为唯一担心的是陈心然,所以才一力要求把林志成调往大后方,永远都不要到白区来。 “你小子别不知好歹!”看叶兴中沉吟不语,郑世飞提醒了叶兴中一句。 什么时候,上官调派下级,竟然还需要给下级解释这么清楚了? 搁他的脾气,早两脚就上去了,也亏得方不为这么有耐心。 “谢过长官!”叶兴中低头应了一声。 “嗯!”方不为点了点头,又对连志齐说道,“他下午就找你去报道,办完了手续,你再让他来找我……” “好!”连志齐应了一声。 这都是之前就商量好的。 用现在的话说,叶兴中的的组织关系虽然是在宪兵司令部独立警卫营,但他的差遣,却还是由方不为说了算。 这也与谷振龙特批方不为可以随时调派特务营与警卫营的权限有关。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零三章 另有安排(二) “你们先回吧,我再和他聊两句!”方不为下起了逐客令。 郑世飞站起身来,用手指虚点了两下叶兴中,意思是让他小心应付着,别蹬鼻子上脸。 叶兴中叹了一口气,轻轻的点了点头。 等连志齐的郑世飞走了之后,方不为靠在椅背上,静静的看着叶兴中。 “长官……”叶兴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志成告诉他,方不为彻底叛变了,让他小心应付,但叶兴中一个字都不信。 方不为真要叛变了,还能把林志成和自己这么大的两个把柄留下来? 早特么灭口了。 但他实在想不通,方不为把他调离特务处是什么用意? 叶兴中的“长官”两个字刚出口,方不为的跟神陡然冷厉了下来。 在郑世飞和连志齐面前演戏的不是叶兴中,而是方不为。 那些话,是他故意说给那两个人听的。 包括请调叶兴中之前,向马春风请示的时候,方不为也是这样汇报的。 和言细语,从来都不是方不为对待亲信下属的风格。 光是分析研究日本的人态度和动向,他都觉的脑子不够用,哪有多余的时间用来和下属绕弯子? 直来直去才是最便捷最有效的。 “两条路,你自己选!”方不为举起了两根手指,“要么去警卫营,过渡一段时间,老子再给你寻个好去处,之后老老实实的带兵,配合老子杀鬼子。 要么现在就滚,有多远滚多远……” “当然,也有第三条路!”方不为双目如刀锋一般的盯着叶兴中,“你如果贼心不死,老子会亲手送你上路,省得你最后落个当叛徒的下场……” 贼心不死? 叶兴中悚然一惊,不敢置信的盯着方不为。 林志成说的是真的? 不对! 叶兴中又摇了摇头。 方不为说的第三条路是亲手送自己上路,免得自己落个当叛徒的下场? 哪一家的叛徒? 叶兴中猛的打了个激灵,眼神灼灼的看着方不为:“那上级那里……” “闭嘴!” 方不为一声冷喝,猛的坐直了身体,直视着叶兴中的眼睛:“老子不知道什么组织,你以后也不准提……” 是不准提,不是不准联系! 叶兴中顿时明了,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方不为为何突然对自己如此严厉,但至少知道,事情并没有林志成说的那么遭。 “等打完了日本人,随便你去哪,老子问都不问!”方不为又说了一句。 “打完日本人?”叶兴中一脸的苦色,“估计得到我孙子那一辈了!” “放屁!”方不为一声冷笑,“十年以后你再来看,看老子的话有没有应验……” 十年以后? 叶兴中瞄了一眼方不为。 自己要没死,怕是孙子都有了。 方不为哪里会想自己的话语当中是不是有语病,他沉吟了一下后又说道:“其实说白了,就是把你和边从军的位置互换了一下,特务处那边,你是别想染指了……你们不是说你到南京后唯一的任务,就是来保护我的么?正好遂了你们的意……” 叶兴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别他娘的把好心当做驴肝肺……”方不为又冷笑道,“你以为地下工作就那么好干?就你和林志成这样的,之前没暴露,是你们运气好,和你们的能力连屁的关系都没有,别说碰到老子手里,就是遇上郑世飞和赵世锐,你们也完全不是对手……” 叶兴中想反驳一句,但想想到了现在,自己和林志成都还没想明白自己的身份是怎么被方不为识破的,叶兴中又悻悻的闭上了嘴。 别人不提,和方不为是真的没办法比。 想想这一年以来,多少有名有姓的日本特务栽到在了方不为的手里? “我留你下来,是想最后提醒你一次!”方不为眯着眼睛,一字一顿的对叶兴中说道,“宪兵警卫营不比特务处,去了以后,自己掂量着点……” “卑职明白!”叶兴中低头耷脑的回了一句。 还用得着什么宪兵特务营? 以后时时刻刻都要守在方不为左右,只要方不为不发话,自己别说传递情报,怕是连句话都送不出去。 “去吧!”方不为挥了挥手,“记得下午去警卫营报道!” 叶兴中点了点头。 他知道方不为是在给自己创造向上级汇报的时机。 “等等!”叶兴中刚到了门口,又被方不为给叫了回来。 “告诉他,再给他最后一天时间,要是明天这个时候,他要是还没走,就别怪我不客气……”方不为冷笑道。 叶兴中直愣愣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怎么知道林志成还藏在南京城的? “是!”叶兴中应了一声。 叶兴中走了之后,方不为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这前后都五六天了,没人给自己发电报这一点还情有可原,毕竟干系重大,胡月明也不敢擅做主张。 不但要请示,可能还要调查。 但林志成还窝着不走是什么用意,当南京各情报机关的特务是吃素的? 林志成如果落网,最危险的就是陈心然。 …… “不客气?怎么个不客气法?”林志成黑着脸问道。 “我劝你还是尽快请示上级,尽快离开的好!”叶兴中劝道,“真不是他说大话,藏的那么深的日本间谍,不也照样被他挖了出来?” 虽然叶兴中感觉方不为在吓唬林志成,但也必须得让林志成知道最严重的后果。 “他这是彻底欣了心的要跟着国党走了!”林志成咬了咬牙。 叶兴中只是转了转眼珠,却没有说话。 虽然方不为没有明说,但叶兴中总感觉方不为透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气势。 对自己的态度也诡异的厉害,关系调到了宪兵司令部,却又把自己调到了他的身边? 这到底是在防备自己,还是在信任自己? 咬牙归咬牙,但林志成知道轻重。 方不为一声令下,就能号令上千号特务供他驭使,真想把他挖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不行,发电报容易暴露……等到了晚上,我向上级请示!”林志成看了看表回道。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零四章 信任 好,记得把我的的情况也报上去!”叶兴中又提醒道,“过了今天,除了长官松口,我想和你们联系,怕是不可能了……” “长官长官?”林志成冷笑道,“你这时时刻刻挂了嘴上……方不为给了多少好处?” 叶兴中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 林志成怎么说也是他名义上的上级,叶兴中也不好反驳,只是暗暗的翻了个白眼。 “他能给我什么好处?”叶兴中笑着回道,“他赏了我几千大洋,但他安宅的时候,我光送礼就送出去了一百两黄金,等于双倍还回去了……这些组织上都是知道的,我没有隐瞒过一个字……” 叶兴中为什么一点都不担心? 叶兴中越是淡定,林志成越是生疑。 “等等!”林志成打断了叶兴中的话,声音清冷的问道,“方不为为什么不赶你走?” 叶兴中盯着林志成,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你在怀疑我?” 林志成没回应,但也没有挪开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叶兴中的眼睛。 叶兴中觉的自己的心里涨的难受,好像压了一块石头一般。 他发现,方不为刚刚对他说过的那句话,竟然无比的应验。 林志成多疑,自己气量也不大,都不是做地下党的料。 叶兴中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拍了拍林志成的肩膀:“向上级汇报吧,一切交给组织判断……” 看叶兴中要走,林志成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叶兴中?” 叶兴中回过了头:“怎么了?” “我们一起走吧!”林志成硬是挤出一丝笑,“留在方不为身边,太危险了!” 叶兴中用看白痴一般的目光看着林志成:“你说了算吗?” 林志成试探一次不够,还想试探第二次? 叶兴中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你把组织放到什么位置了? 林志成的脸色猛的一变。 随着叶兴中的脚步声越走越远,直至消失,林志成还像是被冻住了一样,站在原地发愣。 他在自责,同时也在怀疑。 自责不该试探叶兴中,却又怀疑叶兴中是不是也出了问题。 两个蠢货! 方不为关掉了系统,又暗暗的骂了一句。 人性这个东西,真的经不起试探。 别说是像林志成与叶兴中这样,本来就在敌后从事地下工作,压力大,疑心重,一个风吹草动,就可能生出惊涛疑浪。 就算是方不为,平时与亲信之间,也从来都是直来直去,很少用虚虚实实这一套。 包括明知道自己身边有内奸时,方不为在掌控大局的前提下,宁愿多费点周折,多浪费些时间,也要从赵金山嘴里知道真相,而不是去试探自己的三个亲信,就是基于这样的原因。 内奸只有一个,但一次试探,就会让剩下的两个也寒了心。 怀疑一次,相互之间便会种下不信任的种子,说不定哪天就会因为一个极其细小的误会,在瞬间长成参天大树。 好在林志成和叶兴中只是相互误会,还没有到怀疑组织的程度。 人总要有一个成长的过程,这两个本来就不笨,只是因为经验少,过于紧张,才会生出误会来。 时间一长,两个人都会想明白。 …… 中午刚过,方不为还没准备出门,叶兴中就来了。 边从军被调到了特务处,接任叶兴中的组长一职,包括他之前带的那三个手下,也一并带到了肃谍股。 除了叶兴中,谷振龙又从郑世飞的特务营,专门调了三个侦察好手过来,供方不为驱使。 这些都是方不为亲自提出来的,借口是边从军勇猛有余,灵便不足,跟在自己身边,有些时候不但帮不上忙,反而是累赘。 对于方不为的提议,马春风也是乐见其成。 既便是在方不为手下,叶兴中也主负行动,马春风看重的也是他这一点。 方不为拿一个叶兴中,从谷振龙那里换回了四个都和叶兴中差不多的猛将,马春风自然没有异议。 “办妥了?”方不为一语双关的问道。 叶心中点了点头。 他的脸色看似自然,却逃不过方不为的眼睛。 林志成的一次试探,对叶兴中的刺激不小。 方不为鄙夷的看了叶兴中一眼。 连这么点考验都经受不住,干哪门子的卧底? “走了!”方不为一挥手,一辆小车从远处开了过来。 司机就是警卫之一,但方不为没有让司机开车,而是让他们全都站在了车外侧的踏板上。 他知道叶兴中肯定有话要问他。 叶兴中开着车,方不为就坐在副驾驶上。 “长官,”开出了司令部,叶兴中犹犹豫豫的问道:“你就不怕我连累到你?” 林志成的那句“方不为为什么不赶你走”,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方不为就等着叶兴中问这句话。 如果叶兴中不问,方不为哪怕动手,也会逼着让他问出来。 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就是这样一点一点造成的。 方不为斜了叶兴中一眼:“你是准备刺杀委员长,还是想炸了总统府?” 叶兴中惊了一下:“卑职哪里有这个胆子?就算有胆子,也没这个本事啊?” “那你能连累到我什么?”方不为冷笑道,“就你那点事算个屁?” 叶兴中心中一跳。 方不为哪来这么大的自信? “闲吃萝卜淡操心!”方不为又骂道,“老子既然敢把你留下来,就有保住你的手段……但前提是,你他娘的别故意找死!” “卑职明白!”叶兴中重重的点了点头。 “以后就老老实实的听差,特务处那边必须交接清楚,不要留下首尾,也不要幻想着还有回去的一天……”方不为的声音猛的一冷,“再警告你一次,处长可真不是吃素的!” 叶兴中心中一凛,用力的点了点头。 方不为在警告他,他要是在特务处还安排了卧底的话,尽早撤出来,千万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为了把他安排进去,组织不知费了多大的功夫,哪里还能安排其他的人? 而且到了特务处,叶兴中也一直很老实,谨遵组织的命令,除了守着方不为,再没敢动其他的歪心思。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零五章 惊蛇(一) 叶兴中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方不为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让他小心马春风? 在叶兴中眼里,方不为跟个妖孽似的,厉害的都快要上天了,但对马春风,却不是一般的忌惮。 其实叶兴中还没搞明白,方不为忌惮的不是马春风,而是马春风在内部制定的这种极其严密的监督机制全员交叉监督。 打个比方,方不为在率队执行任务时,他身边的每一个手下,都有负责监督记录的权利,可以将任务中的所有细节写成密报,报予本部督查室。 任务出了问题,或是督查室分析密报认为参与行动的任何一个人,包括方不为在内可能有出问题的苗头时,就会报予马春风定夺处理。 如果马春风发现,其中有人刻意隐瞒,自然就会将此人归于犯错之人的同党之列,一并追究责任。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人敢耍小心眼。 在这种监督体制之下,内奸根本藏不长远,更不敢有大的动作,不然分分钟就会暴露。 何友国就是方不为利用督查室的密报档案挖出来的。 而陈公树,也是因为手下人的密报而坐了牢。 陈公树已做到了北平特区区长的位子上,统属北平,天津,热河,察哈尔等站,称得上一方土皇帝了,因为一个疏忽,导致已密捕的嫌犯逃脱,被手下报上来之后,照样被马春风关在了老虎桥监狱,坐了八个月的大牢。 其实陈公树疏忽大意不是关键,嫌犯逃脱也不是关键,这对特务处,对马春风来说,根本算不得大错,只是因为马春风发现了陈公树有拉帮结派,制造小团体的苗头,所以才将他关了进去。 这也从侧面说明马春风多疑的性情。 包括余乐兴这样被契卡培养出来的特工天才,因为他自身就有加入红党的细历,再加上在任上海站站长期间,对打击地下党毫无做为,所以让马春风起了疑。 既便是天才,马春风照样让他坐冷板凳,一坐坐了十几年。 也就方不为会做人,懂收敛,处处示之以诚,从不争权夺利,再加上谷振龙的关系,两人才相得益彰。 一想到这里,方不为又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任何年代,在做事之前,都要学会做人。不然哪怕你真的厉害的能上天,上峰也有办法让你发挥不出半分的才能出来。 这是方不为死过一次之后,才领悟出来的道理。 “长官,到了!”叶兴中停下了小车,提醒了一声。 方不为抬头一看,小车开过了司法院,已到洪武路与子午路的交岔口了。 “下车!”方不为压了压礼帽。 这一片都是商业区,属于新街口商业区的范围,再往南走五百米,就是新街口,方不为甚至能够看到总理的铜像。 而顺着洪武路一直向东,一公里之后,便是总统府。 下了车之后,方不为看了看福昌饭店对面的一家饭馆, 边从军就坐在饭馆门口,看到方不为的时候,悄悄的比了个手势。 方不为又往右一瞅,酒店门口一侧有一个报摊,卖报的正是冯家山。 方不为脚下未停,带着叶兴中和两个警卫,进了福昌饭店。 福昌饭店上下六层,楼高二十二米,是南京城最高的一栋楼,站在楼顶,可以俯瞰到新街口的全貌。 这里也是南京城设施设备最为先进,装修最为豪华的酒店,与总统府内的中央饭店齐名,没有之三。 当然,消费也是最高的。 老板是宁波商人丁福成,也是近代史上著名的实业家。 他本身是具有德国官方背景的礼和洋行在中国的代理人,而福昌饭店,便是他与德国人一起出资修建的。 丁福成出资两百五十万大洋,占股八成,礼和洋行出资五万大洋,占股两成。 这两成股份等于是白送的一样,但意义却非凡。 因为有德方背景的原因,南京沦陷时,日本人没动饭店内的一碟一碗,之后还主动向礼和洋行交纳租金,将这里定为日本军方的招待所。 饭店的经理专门在等他们,方不为亮出了一本证件,上面写的职称是首都警察厅保安处特务警察大队,其实就是类似于前世警察局专负反恐的部门。 方不为跟着经理,到了一处门口,门被打开之后,方不为才发现是一部电梯。 方不为有些发懵。 到了民国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玩意。 里面站着一个穿着马甲制服的年轻男子,手里握着一根摇把。 手摇式电梯? 等方不为踏进轿厢,经理示意电梯员开始操作。 在一阵咯咯吱吱,酸得快要让人掉牙的声音当中,轿厢开始缓缓上升。 方不为颇为好奇的看了两眼。 经理只以为方不为没见过,好心的解释道“这是世界上最为先进的升降机,南京只有两部,另外一部在总统府林主席的办公楼里……” 经理所说的林主席,就是现任国民党主席林森,是现在中国名义上的最高领袖。 整个首都才两部电梯? 怪不得自己没见过。 方不为摇了摇头。 电梯上到了六楼,经理把方不为领到了一个大套间。 设备一应俱全,最关键的是还有一部电话。 “这里有直达楼顶的通道!”经理指了指房间角落里的一扇门。 方不为打开之后,发现是一个小房间,小房间的顶上有个天窗,墙边立着一架梯子。 “有劳了!”方不为客气了一句,又给经理交待道,“还请不要让闲杂人等上来。” “好的!”经理应了一声,“要什么需求,你随时叫我!” 方不为点了点头。 如果只是警察厅保安处的名义,还犯不上让经理这么客气。 经理怵的是赵世锐的名头,而方不为今天把福昌饭店列入观察地点,便是赵世锐联系的。 成了四海商行名义上的幕后老板之后,赵世锐四处钻营,竟然和丁福成的弟弟丁禄成成了八拜之交。 方不为也是哭笑不得。 但赵世锐能和德国洋行拉上关系,他自然乐见其成。 德国人手里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零六章 惊蛇(二) 经理走了之后,方不为抓起话筒拔了出去。 “你个王八蛋,你就坑老子吧?”话筒里传来赵世锐的声音。 “吓不死你?”方不为骂了一句,又问道,“准备好了没有?” 赵世锐看了看脚底下的一箱手雷和几个炸药包,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你点个屁的头啊,他能看到?”旁边的郑世飞讥笑道。 “老子给吓忘了!”赵世锐骂道,“你他娘的悠着点!” “放心,你别把自个炸死了就行!”方不为回了一句,又挂断了电话。 两个手下已经架起了梯子,推开天窗上了楼顶。 “有电话就叫我!”方不为指了指电话机。 手下点了点头。 方不为一挥手,叶兴中提起了脚下的大包,跟着方不为上了楼顶。 走到楼顶边缘,方不为一伸手,叶兴中抱着一台比他脑袋还大的望远镜递给了方不为。 美国威斯汀豪森公司生产,16型20100军用望远镜,主要用途为炮兵部队架设在临时塔楼上,远距离观察坐标。 二十倍的望远镜,净重四十二斤,一般人别说用,举不都举不起来。 这还是方不为央求陈祖燕,专程让宋子闻从美国弄来的,国内仅此一台。 方不为一手举着望远镜缓缓移动,另一只手调着目距。 方圆两公里以内的景像纤毫毕现,方不为甚至能够看到两条街以外的巷子里那个卖豆花的小贩的脸上的黑痣。 当然,也是因为方不为的眼力比常人好太多,给叶兴中的话,他最多能看到小贩手里拿是碗,而不是盆。 方不为单手举着望远镜,绕着楼顶转了一圈,手都没有抖一下。 叶兴中站在旁边暗暗的咂舌。 “现在几点!”方不为又问道。 叶兴中掏出了一块怀表扫了一眼“两点四十!” 约好的时间是三点整,还差二十分钟,谷振龙应该和陈超出门了。 方不为点了点头,放下了望远镜。 从上海回来后,方不为动用了首都警察厅和宪兵司令部的力量,还是没有查到和金库有关的相关线索,多番考虑之后,想出了这个大招。 此次行动代号“惊蛇”,意在制造恐慌,逼迫潜伏在南京的日谍自乱阵脚。 他不信,把潜伏在南京城的所有日谍全都惊动起来,还能查不到线索? 为了能让谷振龙和陈超同意,方不为甚至立下了军令状。 若是抓不到日谍,方不为任凭上峰处置。 这一次,他算是把谷振龙和陈超也拉进了坑里,真要抓不到人,这两位也要被问责。 …… 一公里之外,洪武路与成贤街的岔口,赵世锐站在街边一幢小楼的窗前,手里拿着望远镜,紧紧的盯着街上的动静。 他的身后便是教育部,再走两百多米,过了成贤街口,便是总统府。 “几点了?”赵世锐问着旁边的郑世飞。 “两点四十五!”郑世飞回道。 “司令和厅长应该出来了!”赵世锐声音嘶哑的说了一句。 看到赵世锐不停的在裤子上擦着手,郑世飞劝道“用不着这么紧张……” “你知个屁?”赵世锐放下望远镜骂道,“真要出了意外,咱们就等着枪毙吧……方不为这个王八蛋,自己找死,还要拉上老子……” 不怪赵世锐紧张,方不为这次玩的太大了…… 方不为举着望远镜,盯着新街口的方向,手边还放着两杆大旗,一黑一白。 叶兴中一眨不眨的盯着表,指针刚刚指向三点,他便急声提醒着方不为“长官,时间到了!” “不要慌!”方不为斥了一声。 计划归计划,但哪有分秒不差,一丁点意外都不会有的? 方不为稍稍的抬了抬望远镜,看到谷振龙的小车刚刚开出了新街口,正往这边驶来。 第一辆车上坐的是警卫,第二辆车上才坐的是谷振龙和陈超。 “准备!”方不为提醒了一声。 叶兴中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抓起了白旗,伸出楼顶,用力的挥了几下。 看到楼顶上挥舞着的白旗,边从军喊了一声“行动了!” 手下放下了筷子,提起了脚边的两个大包,顿在了桌子上。 一阵“喀嚓”乱响,酒楼的伙计发现有几个食客正在摆弄着枪支,长的短的全有。 当看到有一个队员打开布包,拿出几个用许多管状物扎在一起的东西时,伙计猛的一声尖叫“炸药……” “闭嘴……”边从军一声冷喝,举着冲锋枪,对着房顶就是一梭子,房梁被打的木屑乱飞。 所有的食客发了疯一般的往后厨跑。 边从军和手下就坐在门口的位置,谁敢往外冲? 这个年代的人胆子都比较大,听到枪声的时候,有好奇心重的行人还停下了脚步,往四处张望着。 当有人看到有几个大汉提着炸药包出了饭馆,站在路边往南眺望的时候,行人才知道害怕。 要是官方的人员,哪个会提着炸药在街上晃荡? 这明显就是搞事的。 钻商铺的钻商铺,闯银行的闯银行,眨眼之前,附近的行人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几百米的距离说到就到,也就街上的行人刚散开的时候,叶兴中就看到谷振龙的车到了楼底下了。 方不为扔了望远镜,直接扒在墙头往下看。 谷振龙的小车开过了福昌饭店的门口,准备拐进洪武路口。 “来了!”方不为提醒了一声。 叶兴中举起黑旗,使劲的挥了两下。 “噗”的一声,边从军吹了一下手里的烟头,点着了炸药包上的导火索,然后轻轻一抛。 看到边从军扔出了炸药包,冯家山飞快的站起身来,猫着腰跑到了酒店的墙根底下。 边从军的炸药包炸响之后,他才会引燃藏在墙根底下的导火索。 连志齐紧紧的紧着车前方,看到远处飞过来的炸药包时,一脚踩住了刹车“小心!” 车外的四个警卫飞快的跳下车,一骨碌就钻到了车底下。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暴响,一股黄烟伴着灰尘冲天而起,在十几秒之内,就将半条街遮的遮天蔽日。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零七章 惊蛇(三) 站在楼顶上的方不为感到楼轻轻的震了一下,一瞬即逝。 烟尘刚起,冯家山点燃了墙根底下的一根导火索,“嗤”的一声,火星一闪既没,钻入了地下。 停了几秒钟,几十米外的路口冲起了一道火光,接着一声闷响,动静比刚才那一声的小多了。 但方不为明显的感觉到,整幢楼猛的一晃,就像是人爬到了树梢的时候,猛然间刮来了一股大风。 哗啦一阵乱响,福昌饭店临街的部分房间的玻璃被震碎,无数的破璃渣向下飞落。 方不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他最怕就是冯家山控制不好时机,炸早了会露馅,炸晚了,可是真的有可能炸死人的。 当初安排引燃真炸药的任务时,先定的是赵世锐,后定的是高思中,结果这两个一听车里坐的是谷振龙和陈超,脸都吓白了。 方不为怕他们手抖,最后才安排了冯家山。 冯家山可不知道车里坐的是什么人。 等小车停止了晃动,连志奇抬起了头,发现车窗的玻璃竟然完好无损。 “动静这么大,怎么连块石头都没炸起来?”一个警卫钻出车底问道。 “你还有时间关心这个,还不赶快保护司令?”连志齐大声骂道。 几个警卫手忙脚乱的爬出了车底,冲向了后一辆车。 陈超像看戏一样的看着外面的烟尘,又瞅了瞅往下飞落的玻璃,嘴里啧啧称奇:“这玩意还真能控制方向?” “哪那么多好奇心?”谷振龙骂了一句,“走了!” 普通人觉的不可思议,但在专家眼里,定点爆破的技术性并没有多么复杂。 为了此次行动,马春风专程把余乐兴从杭州调到了南京。 边从军丢出去的炸药包,听着动静大,但威力很小,主要是用来制造假像的。 但太假了也不行,所以方不为才让余乐兴和几位爆破专家设计,提前在洪武路口埋了炸药,炸点的力量向下,但震波完全可以将附近建筑的破璃震碎,不至于让人怀疑这是在演戏。 赵世锐之所以害怕,就是不相信特务处的人能把药量和炸点的方向控制的那么好。 就算离的远,炸不到谷振龙的车,但楼要是被炸塌,谷振龙和陈超照样活不下来。 谷振龙刚打开了车门,外面就响起了枪声。 四个警卫护着谷振龙和陈超,钻过烟尘,跑进了福昌饭店。 叶兴中趴在墙沿上,紧紧的盯着往下瞅着。 他是在担心,真要炸出个好歹了,方不为只有亡命天涯了份了。 “你能看的见?”方不为嗤笑道。 叶兴中呆呆的摇了摇头。 “放心,都是设计好的,出不了差错!”方不为又说道。 楼底下的枪声就跟雨点打在芭蕉叶上一样,密的让人喘不过气来,饭店和附近商铺里的人紧紧的抱着脑袋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边从军和连志齐每人身上挂着四五把不同型号的枪,一个守着一边,小心翼翼的往没人的地方射击着,时不时就会打碎一块玻璃。 打上几枪之后,他们就会换一把枪,再开上几枪。 其余的队员扣着扳机不松手,弹壳不停的往外飞。 除了边从军和边志齐,其他队员的枪里全都装的是空炮壳。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边从军收起了枪,关掉了保险,大声吼道:“撤!” 枪声刚停,楼里的人正准备爬起了张望两眼,街上又响起了手雷炸响的声音。 …… 听到新街口传来的爆炸声,赵世锐的心猛的缩了一下。 看他纹丝不动,郑世飞催了一句:“走啊?” “等等!”赵世锐快步的冲到电话机旁,抓起话筒打了出去。 刚一接通,赵世锐就急声吼道:“怎么样?” “一切顺利!”方不为回道。 “王八蛋,算你命好!” 赵世锐猛的松了一口气,挂断了电话,冲到窗前打了个呼哨。 两辆小旁边的巷子里冲了出来,赵世锐从脚底下的一堆大包中抓起了一个,准备下楼。 “别拿错了!”郑世飞提醒道。 赵世锐打开了包,又瞅了一眼。 里面的炸药包是黄色的。 黄的是假的,黑的才是真的。 “你自己小心!”赵世锐说道。 “放心!”郑世飞点了点头。 等赵世锐走后,郑世飞又提起一个大包,拿出一盘导火索,直接扔出了窗外。 从街边路过的人看到一根绳子从二楼扔了下来,下意识的往上瞅了一眼,正好看到包着头和脸,手里拿着枪,身上挂满了手雷的郑世飞从窗户上跳了下来。 刚跳下楼,郑世尽先是照着天上打了一梭子。 路上的行人吓的抱头乱窜。 等人跑干净之后,郑世飞才点燃了导火索。 本来没有开枪撵人这一条,是郑世飞临时加上去的。 他也怕出意外。 看到线头上冒出了火星,郑世飞飞快的钻进了车里,大吼了几声:“快快快……” 车子像箭一样的冲了出去。 导火索虽然没有连着炸药,房间里的炸药和手雷也不会炸,但问题是几百米之外就是总统府,负责守卫的全都是宪兵侍卫团的人,动作稍慢一些,就有可能被抓个现行。 小车刚走,导火索燃到一半,“嗤”的一声之后,竟然熄灭了。 …… 高思中手心里全是汗,踩着油门的腿猛的一抖,小车突然往前一窜。 “能不能开稳当一点?”赵世锐吼道。 高思中猛的一脚刹车,斜眼看了看赵世锐怀里炸药包,“你来开,老子去丢炸药包……” “你个怂货?”赵世锐骂道。 “老子不是怂,老子是后怕!”高思中回道,“上战场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赵世锐骂道:“你他娘的没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方不为本来安排的是我和冯家山,是你抢着要来的……” “废话!”高思中急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去?” 赵世锐猛的噎了一下。 本来在福昌饭店门口点炸药的任务是安排给赵世锐的,赵世锐一听埋的是真的炸药,而且谷振龙和陈超真的要赴险,他先怂了一半。 这和怕死没关系,而是心理压力太大。 谍海猎影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零八章 惊蛇(四) 高思中知道内情后,比赵世锐还不如。 一看这两个的样子,方不为就知道他们心理素质不过关,干脆换成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冯家山,效果却出乎预料的好。 赵世锐把炸药包往高思中怀里一丢:“下来,老子开!” 高思中飞快的下了车。 赵世锐顺着中山路,一直开出了中山门。 其他政要的公馆都修建在内城,唯有王兆铭别出心裁,把公馆修在了中山门外的陵园新村,声称离总理陵园近一些,可以时时缅怀。 开到公馆附近,赵世锐放缓了速度,低着头瞅了一眼。 墙高至少三米,铁门闭死,相距最多五十米的两个墙角都有岗楼,各有两个警卫把守。 “别搞事!”看赵世锐的脸色不对,高思中提醒了一声。 “老子真想给他扔进去!”赵世锐狞笑道。 “扔进去有什么用?连个响都听不到!”高思中回道。 “吓唬吓唬他……” “别胡来,方不为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高思中紧紧的抱着炸药包。 赵世锐咬了咬牙,加了一脚油门,小车呼啸而过。 小车刚一出现,就引起了岗楼警卫的注意,起初还以为是来拜访的权贵。 但小车没有停,只是减了一下速,车里的人好像瞅了一眼,又开过去了。 警卫第一时间起了疑,紧紧的盯着小车的动静。 开过别墅的墙角,又往前走了两三百米,小车停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人从车里扔了下来。 一个警卫举起了望远镜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大变。 一些黄色的管状物被捆在一起,丢在了路边。 “长官……”警卫大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异响便传来出来。 “咻啪……咻啪……”一道又一道的火星飞到了半空。 “谁在放烟花?”一个肥胖的女人推开了别墅二楼的窗户,大声吼道。 …… 不到半个小时,卫戍区司令谷振龙,首都警察厅厅陈超遇刺,汪公馆被匪徒丢了炸药包的消息便不径而走,传遍了全城。 又半个小时以后,总统府两百米外的匪徒窝点被找到,搜出手雷二十颗,烈性炸药若干。 可以证实,刺杀谷振龙和陈超,以及汪公馆附近的烟花,都是从这里运出去的。 刺客的意图不言而喻,目的便是刺杀及恐吓国党政要。 谷振龙跑到总统府,强烈要求封城。 委员长又去了江西,一切事务均由王兆名暂代。 但王兆名却不同意。 上次之所以能封城,是谷振龙误以为江右良掌握了可以导致日本有借口开战的绝密情报,委员长才被迫答应。 这次却不一样。 谷振龙和陈超毫发无损,最多也就是有几个警卫负了伤,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 “谷某人的生死并无关系,但汪院长身为党国领袖,万万不得轻视自身之安危,鄙人以为,一定要一查到底!”谷振龙说道。 “谷司令言重了……也不知是什么人开玩笑,在我家附近丢了一捆花炮……”王兆铭故做无畏的笑了笑。 他也在奇怪,为什么刺客对谷振龙用的是真家伙,轮到他的时候就成了恐吓? 谷振龙自然知道那是烟花,但是汪院长的家里被歹人炸了的消息,早就放出去了。 看谷振龙的脸色不对,他又说道:“当然,贼人肯定要抓,但也没必要大张旗鼓……南京是首都,首先要考虑政治影响……” 谷振龙直接被气笑了。 炸药都摆到总统府的门口了,王兆名竟然要让自己注意政治影响? 方不为上报计划之时,谷振龙本不同意方不为故意把据点摆在总统府附近,并恐吓王兆名的建议,觉的造成的影响太大,操控不好就会失控。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王兆铭一遇险,首先逃不掉嫌疑的就是委员长。 但方不为却断言,只要和日本人扯上关系,汪院长不但不会追究,甚至会刻意隐瞒。 果然被方不为说中了。 其他的还没查到,但汪公馆的警卫记住了赵世锐开的那辆车的车牌号,第一时间就报给了王兆名。 王兆名一查,吓了一大跳。 这辆小车,属于南京最大的日资洋行—朝日公司。 而恰恰巧合的是,朝日公司的那辆小车,昨天夜里被盗了,商行经理还没来得及报警。 这些都是汪院长自己查出来的,并未对外公布。 日本人知道自己被栽赃了,汪院长也坚信日本人不会杀他,为了不影响日本人对他的支持,这么一点哑巴亏,他吃也就吃了。 日本人自然也不会坐视自己被人栽赃,肯定会暗示让王兆名大查特查,找出元凶。 汪院长一下令,方不为接下来的行动,自然就有了名正言顺的名义。 而且命令是他亲自下的,真要查到了日本身上,王兆铭反而投鼠忌器,不敢收回成命了。 现在的王兆名,俨然已成了民众眼中头号卖国贼的趋势,他多少也要顾忌影响。 其实方不为也没奢望过能让王兆名签发封城令,他最终的目的,只是不想在查到有关日谍的线索的时候,突然被人叫停。 “那汪院长的意思呢?”谷振龙眯着眼睛问道。 “自然是严格盘查,搜捕凶手!”王兆铭义正言辞的说道,“但还是要注意影响,不要让友宾和民众产生恐慌……” 我去你妈的友宾。 谷振龙气的想骂娘。 虽然早就料到了会是这种结果,但他听到这句话,还是觉的心里跟着火了一般。 谷振龙怒气冲冲的下了楼,王兆名也暗松了一口气。 方不为想到了王兆名不会签发封城令,但没料到他拒绝的这么快。 幸亏是假的,谷振龙要真遇刺了,得到王兆名这么敷衍的应付,怕是真的会让自己往汪公馆扔个炸弹进去。 还真让方不为给料中了。 谷振龙正在破口大骂:“早知道,老子给他狗口的扔个真的进去……” “他一贯以来是什么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陈超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牵扯到日本人,他能善罢干休?” 谍海猎影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零九章 惊蛇(五) 谷振龙顿了顿,又无力的叹了一口气。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他现在算是有些理解方不为的心情了。 想干事,首先却要防着自己人? 既便干成了,很有可能还要背黑锅? 为了此次行动,方不为绞紧了脑汁。 既然有合法合理的名义查案,还要防止用力过猛,把自己暴露出去,更要等查到眉目之后,不会让王兆名这样的亲日派横加干涉…… 陈超左右瞅了一眼,又压低声音说道:“要是以前,也不用方不为这小子如此绞紧脑汁的大费周折,想查直接查就是了。但现在是什么情势,你难道看不出来?” 谷振龙自然知道内情,他既便恨的直咬牙,却想不出比方不为更好的办法。 一月中旬,日本人为进一步加快华北五省自治,以便制造第二个满州国,故意挑起了“察东事件”,逼迫国民政府签定了《大滩条约》,致使察哈尔沽源以东成为了“非武装区”,等于近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又落入了日本人之手。 谷振龙气的砸东西的时候,方不为阴阳怪气的说过一句话:中国够大,还能多来这么几次。 差点没让谷振龙崩了他。 方不为后来又劝谷振龙,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火大的事情还在后面呢,不要气极伤了身。 果不其然,一个多月后,委员长和汪院长鼓吹“东亚共荣中日亲善”的言论就见报了。 日本人抛出了两亿银元的诱铒,就让委员长彻底改变了立场。 事后,委员长还暗中给几大特务机构的首脑下了口谕:不得对日轻启事端! 到了这种地步,在没有惊天动地的理由的前提下,别说方不为,就算是谷振龙,也不能主动发起针对日本人的任何调查行动。 那个时候,方不为正在追查中村,若不是谷振龙憋着要争一口气,行动差点就被叫停了。 自此后,除了方不为还在追查与林子安有关的线索,几大特务机构的所有部门针对日谍机构的战略,全部从主动出击转为了被动防守。 这也是方不为这次为何要大动干戈,不但制造了谷振龙和陈超遇刺的假相,更做出一副匪人要杀王兆名,还要炸总统府的架势。 听起来好像觉的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 好在谷振龙,马春风以及陈超多少有先见之明,更有血性,在方不为的游说之下,没怎么为难便同意了他的计划。 要让委员长知道了,个个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但没有一个人觉的自己在跟着方不为发疯。 “生气也没用!”陈超劝着谷振龙,“该做的都做了,就看这小子的了,但愿不要让我们失望!” “首尾也要处理干净!”谷振龙沉吟道,“王兆名也不是吃素的,他认定事情不是日本人干的,肯定会推测谁有这个动机,说不定就会怀疑我们是不是在自导自演……” 陈超顿了顿又说道:“方不为不是说了么,他会快尽快查出眉目,找个替死鬼……” “哪有那么快?”谷振龙皱眉道,“日本间谍又不是种在地里的大白菜,想挖就能挖出来?” “那怎么办?”陈超担心道。 “栽赃到别人头上不就行了?”谷振龙回道。 “除了日本人,还有哪方势力有这个胆子刺杀你我,还计划了炸了总统府,往汪公馆扔炸弹?”陈超疑惑道,“疯子都没这么大胆子!” “还真有这么个疯子!”谷振龙冷笑道,“这位可是连委员长都敢杀的……” …… 既然能提出计划,并付诸行劝,方不为自然留了个退路。 跟随边从军执行刺杀的几个手下,全被方不为半软禁了起来,除了特务处,哪都去不了。 剩下的都是亲信中的亲信,不可能有走漏风险的可能。 至于背锅的,肯定是日本人无疑。 此次行动,方不为的目标不止是那十万两黄金,他还想利用此次的机会,尽量能多的将隐藏在南京城的暗谍挖出来。 方不为卯足了劲,要把这口恶气给吐出来。 但他也知道,只要政府首脑一天不改变态度,南京城的日谍就不可能彻底清理干净,就算再给他十个系统,方不为也不敢说这样的大话。 这与个人的能力无关。 方不为正站在楼顶上,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新街口周边的动静。 赵世锐正带着警察厅特务侦察大队和调查科,在挨家挨户的搜查。 宪兵警备团和分区警署已将方圆五里之内的区域全部戒严。 就算不能封城,方不为也有自己的办法:分割包围。 只要有间谍藏在包围圈之内,在如此严密的搜索之下,肯定会露出珠丝马迹。 除了新街口,其余两处也已被方不这派人人围了起来。 白下路23号的中国银行南京分行附近,由郑世飞率队搜捕,下关大马路的中央银行南京分行附近,则交由高思中。 此次行动,可谓是出尽了方不为所能调用的所有亲信。 方不为之所以坐镇这里,是因为除了官方持股,币改实施计划中的交通银行就在福昌酒店斜对面之外,还有大大小小十数家民营银行的分行设立在新街口周边。 兴业银行,劝业银行,丰业银行,通商银行,工商银行……这还没有算外资银行设在南京的办事处。 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私人钱庄,商行,大部分都集中的新街口中。 因为民国银本位的货币政策,不管是银行,钱庄还是一些有一定信誉的商行洋行,想要做汇兑生意,就必须建银库,用来储存银元和银两,更甚至是金条,无一例外。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 为了抢占在华的话语权,从三二年开始,美国国会发动了白银法案,国内白银暴涨,逐级影响,实力不济的小银行,私人钱庄倒闭了不少,但既便破产,当初修建的地下银库肯定还在。 没有从划定的荡围中查到线索,方不为便猜想,本人用来藏匿金银的地方,是不是就是利用了这些现成的银库? 谍海猎影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一零章 惊蛇(六) 时间过了半年之久,线索并不是那么好查,而且不一定日本人就是在半年前才租的银库,所以方不为决定不白废功夫,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就想着利用这次的机会,看能不能找到珠丝马迹。 方圆五里之内已经被封了,电话线路也被管制,真有日本间谍藏在这,想要往外报信,要么靠两条腿,要么是用电台。 用两条腿是别想了,外面围成了铁桶,除非飞出去。 在这种地下银库密集的地方,挖地道更不可能。就算挖了,也挖不出几里的长度。 南京不但紧靠着扬子江,城内还有秦淮河贯穿南北,另外还有好几道湖,水不是一般的多。 稍微挖的深一些,就会有地下水渗出,除非日本间谍能变成鱼。 方不为本意就是要逼着日本人用电台联系。 这次系统结算,又是五百积分到帐,其他道具照旧,各样一枚。 除了在上海追踪胡月明的时候,多余用掉了一百积分,兑了一枚踪器之外,现在还剩下四百。 至少还能换两枚无线电侦测仪。 方不为不信查不出线索来。 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方不为既没看到街面上有可疑的人出现,系统也没侦测到有异常电波发出。 倒是有几家银行的电台在对外发报,但这些都是在无线电管理局登记过的。 日本人也不会蠢到用这种已暴露的电台发报。 “下去问一问,白下路和大马路的情况怎么样!”方不为对叶兴中说道。 “是!”叶兴中应了一声,顺着梯子下到了房间。 叶兴中刚跳下去,房间里的电话先响了起来。 “长官,是谷司令!”叶兴中探头说道。 方不为扔下望远镜,单手一攀,轻飘飘的跳进了房间。 “司令!”方不为接过了话筒,叶兴中和一个专门负责接听电话的手下自动退进了里间。 “王兆名也是老革命,时间久了,难免不会起疑……我和空如合计了一下,都认为还是尽快给他找个可供怀疑的目标,省得他怀疑到我们的头上……”谷振龙说道。 方不为自然知道王兆名的厉害,这个人虽然性格优柔寡断,却极为聪明,不然也不会成为国民政府的二号人物。 但背锅侠哪有那么好找? 至少也得有敢炸总统府,敢刺杀王兆名的气魄,还要有不计得失,无所畏惧的决心。 有这个气魄的没这个实力,有这个实力的不会这么冲动,两者兼有的,也绝不会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35xs 除了日本人,方不为实在想不到再栽赃给谁合适。 “有一个现成的,你难道忘了?”谷振龙说道。 “谁?”方不为下意识的问道。 “斧头帮!”谷振龙气定神闲的回道。 这三个字,就像是一道惊雷,炸的方不为脑子里嗡嗡做响。 谷振龙是怎么想到的? 计划之初,方不为就曾考虑过,万一把王兆名吓的太厉害,会不会让他就此有了提防,从而破坏了八个月之后那场震惊国外的刺杀。 所以方不为才让赵世锐把烟花丢到了路边,而不是直接扔到院子里。 但转了一个弯,又拐到了这里? 站在谷振龙的角度,这个人物拿来背锅再合适不过了。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王亚桥不敢杀的人。 要不是秘书挡枪,宋子闻早被杀死在上海火车站了。 王亚桥也不止一次说过要杀委员长的话。 就连张少帅,也被他一封恐吓信逼得离开了上海,远遁国外。 还有日本派遣军总司令,日本陆军大将白川义则,是日本在华军事组织的最高负责人,照样被王亚桥派人杀死在了虹口公园,而且是在有数万日军阅兵的庆典上。 因为当时的庆典不允许中国人观看,王亚桥便联系了朝鲜流亡政府的领导人安昌浩和金九,具体刺杀行动是由朝鲜人实施的。 也是这次变故,日本外务省和关东军才开始关注流亡在上海的朝鲜临时政府,安插了林子安打入了内部,以便掌握情报。 这次事件还是绝密,不管是日本人,还是国民政府,都只以为白川义则是朝鲜人杀的,并不知道是王亚桥计划并主导的。 既便如此,王亚桥的名头依然能让委员长和王兆名半夜惊醒。 暗杀大王的名头岂是白叫的? 方不为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快了起来。 绝对不能让谷振龙用出这一招。 王兆名如果有了提防,八个月之后的刺杀就可能出变故,王兆名不受伤,就不会卸下职务养伤…… 这样一来,再过一年之后的事变当中,加上王兆名这一个变数,委员长会不会有活路? 委员长再不济,至少还能控制现阶段的中国不会四分五裂。 真要再次回到军阀割据的局势,别说八年,再过十八年都不知道抗战能不能胜利。 方不为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努力的定了定心神:“卑职的用意,还是想让他和日本人生出嫌隙来,如果栽赃到别人的头上,就浪费了好不容易创造的机会……” “初衷是好的,但老子怕就怕的是你一时半会没有动静!”谷振龙说道。 方不为咬了咬牙:“司令且放心,卑职有把握,在一两天之内就抓到人,并找到确凿的证据,绝不会让他怀疑到我们的头上。” “一两天的话,倒也不急……”谷振龙沉吟道,“好,我就等你两天,要是没有进展,只能出此下策了!” “卑职明白!”方不为回道。 听到方不为挂断了电话,叶兴中才从里间出来,却发现白不为的脸黑的跟锅底一般。 “你去传令,告诉赵世锐,给我掘地三尺的搜,每一寸都不能放过!”方不为沉声说道。 “是!”叶兴中应了一声。 “等等!”叶兴中刚一转身,方不为又叫住了他。 “包括各个银行的银库!” 叶兴中心里一颤。 之前下令的时候,方不为还提醒过赵世锐,搜查归搜查,但还是要注意分寸,尽量不要和这些财神爷交恶。 能开的起银行和钱庄的,哪个背后没有强有力的关系?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一一章 惊蛇(七) 其实方不为的真实目的,还是不敢让人知道日本人在南京藏匿了黄金。 不是他贪财,而是怕情报泄露,让日本人觉察到阻击币改的计划已失败。 但到了现在,别说十万两,就是摆上一座金山方不为也顾不上了。 能不能找到金库已经成次要目的,方不为现在把主次目标倒了个个,想通过敲山震虎,查找日本间谍的踪迹。 而且光查新街口远远不够。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又指着负责接电话的那个下手:“你先下去!” 手下应了一声,快速的离开了房间。 方不为又指着叶兴中:“先不用去了!” 叶兴中点了点头。 方不为先打给了谷振龙:“司令,我申请各部机关联合行动,全城戒严,分区停电……” “全城戒严,分区停电?”谷振龙问道,“你是想查日谍的电台?” “对!”方不为回道,“我还要申请,协调电话管理局,无线电管理局,统计局第三处,特务处电讯科等部门协助!” 统计局第三处又称邮电检查处,处长丁默村,便是几年后赫赫有名的76特工总部的主任。 “没问题!”谷振龙回道,“我让空如去办!” 空如就是陈超的字,他就在谷振龙的旁边。 “这小子终于有点认真的模样了!”陈超又问道,“要不要调兵?” 陈超的意思是要不是调派驻扎在城外的宪兵教导团协助戒严。 “只是戒严,又不能直接封城,没这个必要!”谷振龙摇头道,“警察厅各处各科,外加六大警署,就有近万人,再加三个宪兵警备团,特工总部,特务处,近两万人马,还不够他用的?” 陈超点了点头:“行,我现在就给他派人!” 陈超的身份有些超然,除了警察厅厅长这个职务之外,他还是宪兵司令部副司令,军事委员会统计局副局长。 正局长由陈祖燕兼任,陈祖燕不在,自然由他负责。 第一处特工总部,第二处特务处,第三处邮电检查处,全都归统计局辖制。 “还有,找一下温玉庆,让他协调电话管理局和无线电管理局!”谷振龙又提醒道。 “我明白!”陈超点了点头。 这两个局都隶属于交通部电政司,司长是温玉庆。 温玉庆还有另外一重极为秘密的身份:国民军事委员会密电检译所所长,直接受委员长亲自领导。 而温玉庆也是民国时期电讯情报领域排名第一的专家。 特务处电讯科科长齐振江排第二,第三是破译了日军轰炸珍珠港的情报,之后又破译了山本五十六的出行计划,让山本五十六被美军战斗机炸死在太平洋上的池步洲。 不过现在的池步洲还在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要等正式开战后才会回来。 挂断了电话,方不为发现叶兴中正在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一扭头,看到叶兴中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长……长官!”叶兴中可怜巴巴的叫了一声。 一点钟的时候他才通知的林志成,林志成说是晚上才会发电报向上级请示,这会肯定还在常府街。 不单单是林志成,南京城里不止这一部地下电台,更有其他的小组在潜伏。在方不为掘地三尺的搜索之下,这些人能不能藏得住? “想什么呢?”方不为眼神猛的一冷,“跟老子回司令部!” “长官!”叶兴中哀嚎了一声。 “早上说的话还记不记得?”方不为厉声问道。 叶兴中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那是最后一次!”方不为低吼道。 “长官,求你了!”叶兴中的眼眶当中闪着泪花。 “这不是你该干的事情……你告诉我,你的任务是什么?”方不为又问道。 叶兴中喏喏的回道:“保护长官!” 方不为点了点头:“好,那就跟我回去!” “长官,会死人的……”叶兴中拉住了方不为的袖子。 “你特么的有没有一点组织性和纪律性?老子还不知道会死人?” 一股无名火起,方不为转身就是一脚,叶兴中像是滚地葫芦一般,被踢的翻了个跟头。 刚刚落地,叶兴中只觉的脖子一紧,身体一轻。 方不为单臂上扬,直接把叶兴中提的双脚离了地。 “长……长官……卑职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叶兴中没有挣扎,脸色瞬间涨的通红。 “有了这一次,还会有无数个最后一次……”方不为冷笑一声,一拳打在了叶兴中的后颈上,叶兴中翻了个白眼,当即便晕了过去。 “蠢货!” 方不为恨恨的骂了一句,提着叶兴中的后领,像拖死狗一样的把他拖出了房间。 门外的两个手下吓了一跳。 “抬回去,醒了之后让他来找我!” “是!”两个手下应了一声。 坐在车里,方不为打开了系统,调出和胡月明约定好的密码底本,编写了一组电码,直接发送了出去。 南京戒严,全城搜捕,速撤。 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方不为不相信胡月明没有向上级汇报过,就算是本着试一试的心态,也应该会有所准备。 四部联合,全员出动本来是方不为计划当中的最后一环。 黄金一丢,日本人肯定会狗急跳墙,但又不敢声张,只能自查。 到时候相互之间通报情报及联络,肯定不会只靠两条腿,只会用电话和电报。 只要日谍小组敢用电报联络,等于直接告诉了方不为他们藏身的地点。 方不为之所以安排在最后用,是怕误伤。 谷振龙遇刺,总统府差点被炸的消息已传遍了全城,藏在南京的地下党再迟顿,至多一夜,也应该能收到情报。 有了这一夜的时间,不管是出逃还是藏匿都够了。 但现在谷振龙要把这口中锅往斧头帮上的头上***的方不为不得不提前行动。 胡月明确实向上级汇报过了,但是从上到下,都不知道方不为到底是什么用意? 因为用方不为告诉胡月明的方法,组织根本联系不上他。 方不为所说的k波段,别说是地下党,就算是国党也没有相应的设备发送这种电波。 谍海猎影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一二章 惊蛇(八) 方不为不是电讯专家,自然不知道闹了乌龙。 他是发现k波段的使用率极低,连特务处电讯科都未对这一波段进行监听,所以才选了这一个频率。 但他根本不知道,这一波段对于发射设备的要求极高,不论天线,光是发身时所用的电台,就有一台小车那么大。 唯一的优点的不受电离层干扰,发射距离极远,在不用中继站的前提下,一次性就能将信号发送至两千公里以外。 现阶段,这一波段只有英美德日等军事强国在使用,大多应用于远航设备。 胡月明也不是电讯专家,方不为当时告诉他的时候,他只是将数据记了下来,回去之后一验证,才知道出了问题。 谈话的时候,方不为再三声名,他不会使用除此之外的任何联络渠道,那让胡有明怎么联系他? 只能等方不为主动联系。 上海静安寺,王兴记木器店。 “滴滴……滴滴滴滴……” 桌子上的一台收音机突然响了起来,正在拿着账本,拨着算盘的木器店老板先是一愣,而后脸色一变。 这台收音机放在这里五天了,今天是第一次发出声音。 老板扔下了帐本,飞快的拿起笔,把几组编码记录了下来。 一分钟之后,收间机里重新恢复了沉寂。 老板喊了一声,从楼下上来一个伙计,老板把纸条塞在了他的手里:“马上送到薛立华路141号!” 伙计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以后,这份电码才到了胡月明的手上。 “真的能把k波段的电波发过来?”胡月明看着电码,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他是怎么做到的?” 既便再惊奇,胡月明也没有怀疑这份电报是不是方不为发过来的。 南京路的木器店是中共中央直接领导的上海文化工作委员会的总部,放在这里的这部收音机只用来等待接收方不为的电报,是绝不可能弄错的。 “怎么了?”旁边一个小眼睛的男子问道。 “子华,这便是我刚刚给你提到过的那一位!”胡月明把纸条递给了刘子华,“我本以为,在我去苏联之前,接不到他的情报了……” “一百号先生?”刘子华惊问道,“他所提供的联络通道真的能接通?” “肯定接通了,不然我们收不到这份情报!”胡月明回道,“不管这个了,先看看他发来的是什么!” “好!”刘子华点了点头,从柜子里抽出了一部《三国演义》,开始翻译编码。 南京戒严,全城搜捕,速撤! 后面还有一组代表时间的数字:2100。 没有日期,肯定是指今天。 “真的假的?”刘子华惊声问道。 “不好判断!”胡月明飞快的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七点一刻,还有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的时间。 如果这条情报是从方不为从其他渠道送过来的,胡月明肯定要怀疑一下真伪,但方不为真的做到了其他任何人都做不到的事,发来的又是这么重要的情报,胡月明哪里敢随便怀疑? 胡月明猛的想到了和方不为见面时,方不为说过的一句话:胡先生,在我身上,没办法用道理解释的事情很多,但愿你有个心理准备……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子华,事不宜迟……”胡月明急声说道。 胡月明既将被中央派往苏联,接任的人便是刘子华。严格来说,刘子光现在才是特科的负责人。 “要不要向张涛同志汇报?”刘子华问道。 张涛是蒲化仁的化名,一月份遵义会议之后,他被派到上海,任上海中央临时局书记。 同时赴上海协助工作的还有绕树石,王世英,贺昌志,刘子华。 这五个人又称五人团,是自三一年顾凤鸣向中发叛变之后到三五年七月上海中央局撤消之前,中共江苏省委和上海中央局历届当中保全的最为完整的一届领导班子。 “来不及了!”胡月明指了指电报最后面的时间,“九点钟就要戒严搜捕,等找到张涛同志,再向南京发报,时间根本不够……” “为什么南京方面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刘子华狐疑的问道。 “尽快做决定吧!”胡月明避而不答。 既然南京方面没有消息传回来,只能说明是临时行动,等他们知道消息,等于行动已开始了,城里的同志想逃也逃不出来了。 这也符合方不为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以他的级别和与各特务机关的关系,完全可以在制定计划的时候,就能得知消息。 想到这里,胡月明的心跳猛的快了起来。 方不为是不是真的有意合作,通过这一次的行动便能确定。 两人见面之后,胡月明回去的第一时间就向上级做了详细汇报,上级指示,由特科负责人专门负责与方不为之间的联系,而方不为的身份信息也被列为绝密,除了中央保卫部的个别领导之外,就只有胡月明知道他的身份,刘子华都不清楚。 自此之后,废用之前“睡狮”的代号,正式代号:一百号先生。 这个代号是五号先生亲自取的。 刘子华不是第一天从事情报工作,一看胡月明的神色,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他飞快的拿起火柴,把纸条点燃,等全烧成灰之后,又全部揉碎。 “我现在就去发报!”刘子华说道。 胡月明重重的点了点头。 叶兴中慢慢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睡在车里,外面的天色已经发黑。 叶兴中一骨碌的爬了起来,一脚踹开了车门。 小车停在一栋大楼底下,楼里不断有人出出进进。 是宪兵司令部! 叶兴中猛的打了个激灵。 “叶组长,你醒了?”站在外面的手下说道,“长官交待,让你醒了后就去找他。” “长官在哪?”叶兴中急声问道。 “在楼上,我带你过去!”手下回到。 “快……”叶兴中吼道。 谷振龙特意让人打通了宪兵司令部电讯处的墙,扩了一间会议室出来,做为此次行动的指挥部,并紧急架设了四条专线。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一三章 部署 叶兴中赶到楼上的时候,看到会议室里坐了好多人。 谷振龙,马东风,赵世锐,郑世飞,连志齐,林双龙,高思中,徐业道,齐振江,冯家山…… 另外还有一个穿着中校制报的中年男子,叶兴中叫不上名字来。 方不为也随着叶兴中扫了一圈,看了看那两个生面貌,又看了看马东风。 马东风微微的点了点头,意思是让他放心。 这两位一个是特务处司法股股长徐业道,一位是宪兵第五团团长徐志道。 说生面貌有些过了,也不止见过一面,但与其他人比较起来,方不为和这两位的交集真未几。 徐业道之前是南昌行营调查科的股长,往年特务吞并了南昌行营调查科之后,被马东风留在了南京本部,任举动科司法股股长,算起来和自己平级。 方不为依稀记得,徐业道在抗战之前,做过一任举动科长,军统成立后,任过一年的第三处,也就是举动处的处长。 徐志道的名头就更大了。 他现在只是宪兵总队练习所的中校主任,抗战时,他被调进军统,任过第五战区司令部顾问处少将组长,马东风逝世后,毛人凤任保密局局长时,他是副局长。 后面还和毛人凤闹过真假保密局长的闹剧。 方不为不记得这两个出过什么问题,而且谷振龙和马东风能将他们带到会议室,应当也不会有泄密的风险。 谷振龙和陈超坐在会议桌的最前边,方不为拿着一根标尺,站在一副宏大的舆图下面。 叶兴中看没有人拦他,偷偷的挤了进往,站在了方不为的身边。 方不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叶兴中咬了咬牙,退到了一边。 “卑职就僭越了!”方不为先给谷振龙和马东风敬了个礼。 “磨叽什么?就你事多!”谷振龙骂了一句。 方不为微微的撇了撇嘴。 谁让你和马东风也坐在这里? “啪”的一声轻响,方不为将标尺指在了舆图上:“北止狮子山,南止丁家桥,西止定淮门,东止玄武门,这一片区请林科长负责……” “明确!”林双龙应了一声。 “林科长的区域以南,至鼓楼以北,东西以城墙为界,请高科长负责……” “明确!”高思中点了点头。 “叶兴中!”方不为一声冷喝。 “到!”心里正急的冒火的叶兴中猛的一震。 “北至中山路,南至中正街,西至子午路,东至第二公园,交由你负责!” 叶兴中愣了愣,又使劲的摇了摇脑袋。 到底是偶合,还是方不为就知道林志城躲在这里? 方不为给叶兴中安排的区域,正好将常府街囊括了进往。 “聋了?”方不为冷声问道。 “是!”叶兴中猛的打了个激灵,一个立正。 “戒急戒燥,稳打稳扎,明不明确?”方不为又问道。 叶兴中吓的连脸色都变了,看到方不为猛的跨下脸来才反响过来,忙不迭的应了一声:“卑职明确!” 不用猜了,方不为明显知道林志成绩躲在这里。 其他人只认为方不为的正常训话,哪里知道方不为在警告叶兴中。 “各区职员就位之后,请第一时间设立临时指挥部,除了安全,隐蔽之外,临时指挥部必需要有电话机,以便及时与总部联络,试机号码为6252,接到各位的回电之后,电话局的干事会通知电话治理局本部,对此条线路进行特别处理,以免被人窃听…… 指挥部设立之后,请各位立既展开搜捕,务必仔细,有任何情况或异常,请及时通报总部…… 总部电讯业务由齐科长负责,会对全城内的电波信号进行侦听,一旦创造异常信号,便会通知电力公司,逐区停电,以便找出敌方电台的大概地位,接下来,还得交给各位主座……” “各位主座还有没有什么疑问?”方不为最后又问道。 坐在马东风身边的赵世锐举了举手。 “赵处长请讲!” “怎么能确定,这些人必定会用电台联络?南京城的民用电话近万部,难道他们不会用电话?” 方不为鼓了鼓腮帮子,瞪了赵世锐一眼。 这是找骂来了? 这王八蛋不知道昨晚又往干什么了,刚进会场,就开端瞌睡,幸亏谷振龙的注意力在自己身上,没有创造他。 自己刚刚已经提过电话局了,赵世锐根本没注意听,不然不会想不到,更问不出这样的问题。 “蠢货!”谷振龙斥道,“电话局是干什么吃的?” 赵世锐的脸色一红。 除了有数的几条特别专线之外,所有电话都需要电话局转接,假如方不为敢下令的话,可以让南京城内通不了一个电话。 电话局也可以把持必定时间内的通话数目。 方不为专门调丁默村的电检处过来,就是负责甄别和监听电话线路的。 “还有没有了,有就赶紧问!”谷振龙吼道。 方不为已经交待的够明确了,就差手把手给他指导每家每户怎么搜捕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那就拜托诸位了!”方不为又抱了抱拳。 “老子最后再说一句!”谷振龙站了起来,冷着脸说道,“今夜举动的安排细节,仅限你们本人知道,敢要泄漏出往,别怪我谷某人翻脸……” 众人齐齐的点了点头。 “不得向任何人提及方不为在此次举动中的存在,更不能将方不为的名字落诸于任何文字报告当中……明不明确?”谷振龙一声厉喝。 “明确!”众人一声齐吼。 “出发!”谷振龙大手猛的一挥。 众人逐一离往,指挥部里除了齐振江的人之外,就只剩下了谷振龙和马东风。 “下命令就要有个下命令的样子容貌,什么主座不主座?老子早说过了,像这样的举动,包含我在内所有人全听你调遣,你就是最高主座……软嗒嗒的,跟个娘们似的……”人刚一走,谷振龙就开骂了。 方不为连连点着头,一副我知道错了的样子容貌心里却在腹诽着。 要是没有你和马东风在,我能这么客气?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一四章 逃之夭夭 “问问空如,特工总部那边怎么样了!”骂够了之后,谷振龙又提醒道。手机端 方不为点了点头,拨通了中央大学的专线。 陈超早就带着特工总部到了指定区域,已将临时指挥部设在了中央大学。 这也是方不为有意安排的。 人手不够,方不为自然不会放着特工总部这么大的一股力量不用。 但贺清南可不知道林子安换成了方不为,方不为又换成了林子安,一旦情报泄露,让日本人知道此次的行动是方不为计划并安排的,肯定会起疑。 对于特工总部,方不为在了提不起信心来。 所以他才没有通知特工总部的人来司令部,而是请陈超直接去下令了,顺带让陈超在现场坐镇。 另外,中央大学靠近城北,北城若有突发情况,陈超随时可以驰援。 陈超负责北城,南城则由坐镇宪兵司令部的谷振龙负责。 此次全城戒严的行动,谷振龙专门给林森和王兆名报备过,知道的人自然知道,配合的自然也会配合。 知悉详情的人物都知道这两位才刚刚遭遇过刺杀,说不定就等着刺头跳出来,好出这口恶气,脑袋灵光的也不会去自找晦气。 但说不准就会跳出来几个愣头青。 陈超和谷振龙的作用,便是拿来震慑这些人的。 当然,不能搜的地方,自然也不能搜。 比如各大机关,各国使馆,以及若干要员的府邸。 方不为给特工总部安排的是子午路以东的行政区和公馆区,总统府,教育部,中央大学,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励志社总司令部都在这一片。 若按常理,间谍肯定不会往这种地方藏,但架不住有些人总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喜欢钻这种灯下黑的空子。 比如林志成这两天用过的那部电台。 五百米左右就是陈祖燕的家,再近一点,就是四条巷。 统计局的本部就在这里,不但有各处人员在此值守,马春风,贺清南,丁默村还会定时到这里汇报及值班。 方不为很想问问,是谁出的主意,把电台藏到这种地方的? …… 出了宪兵司令部,至多一里半,就到了中正街,叶兴中先让分区警署将外围包围了起来。 内围的搜查,则由特务处肃谍股第二组和宪兵教习总队特务连负责。 第二组是叶兴中任组长时的原班人马,现由边从军统属。特务连则是方不为初次兼任宪兵司令部的营级职务时,谷振龙亲自调给方不为的行动连队。 第二组和特务营全都超编,两部人员合起来超过四百人,搜一块方圆两里的区域,呈散兵线围起来,再向中心压进都够了。 分配好了人手,叶兴中却将边从军留在了四条巷的统计局本部,自己亲自带人搜查。 叶兴中是这一组的负责人,边从军也是刚刚到特务处,经验不足,并没有发现其中有什么异常。 出了四条巷,叶兴中支开了手下,装做观察地形的样子,往二条巷的方向挪动。 林志成藏身的地方就在二条巷。 不到一里的路程,走了也就几分钟,叶兴中到了二条巷的时候,那座小院黑着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叶兴中抬眼一瞅,就能看到几十米之外的河边站满了警察。 王八蛋,真会选地方。 叶兴中暗暗的骂了一声,顺手推了一把,门就开了。 门竟然没锁? 叶兴中关好了门,边咳嗽着边往屋里走。 一直走到屋门口,也没听到里面有动静。 “有没有人?”叶兴中故意喊了一句。 他是怕自己冒然冲进去,被林志成打了黑枪。 还是没动静。 叶兴中掀开门帘走了进去,顺手拉了一下灯绳。 屋子里有些凌乱,像是遭了贼的一样,但确实没有人。 林志成呢? 发报员呢? 联络员呢? “人呢?”叶兴中又喊了一句。 左右三间屋,里面空空如也。 跑了? 叶兴中猛的打了个激灵,一个箭步冲到了墙角,掀开了暗格。 暗格还在,但里面的电台不见了。 谁送的消息? 叶兴中一脑袋的浆糊。 这次的行动是临时的,就自己知道的最早。附近的警察也是自己带来的,在这之前,林志成和保护电台的两个同志应该不知道有危险才对。 但怎么跑的这么快? 叶兴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在暗暗的猜疑着。 是不是方不为报的信? 但想想又不可能。 方不为离开福昌饭店便回了宪兵司令部,根本没这个时间。 而方不为手底下除了自己,也没有第二个这样的人。 见了鬼了? 叶兴中暗呼了一声,准备合上暗格的时候,发现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顺手一捞,拿出来一看,是一张纸。 上面写着好多数字,但叶兴中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是留给自己的,还是撤走的时候不小心遗留下来的? 叶兴中略一沉吟,将纸塞进了口袋。 …… 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各区域内的搜捕进行的异常顺利。 顺利就代表着没有线索。 电波信号倒是有不少,划分的九个区域全都停过了一次电,所有电台的具体位置也都已找到了。 除了几个使馆的之外,有两部电台是两家报社的。 报社已派人查过了,发送的内容全都是和白天发生的刺杀案相关的新闻报道,和间谍没有一点的关系。 但并非没有收获。 日本领事馆在两个小时之内,发出去了三份电报,其中一份是用高频波段发送出去的。 高频波段的优点是波长短,方向性好,信号强,不易被捕捉监听,缺点是传输距离短。 方不为估计,接收这份电文的设备就在内城,现在只需要等这部电台回复,方不为就能找出确切位置。 地图太小,方不为特意让谷振龙打开了卫戍区司令部的作战指挥室。 他要看南京城的沙盘。 方不为的面前是南京内城的沙盘,南起中华门,北至和平门火车站,实长10.5公里,东起紫金山,西至清凉山,实长9公里。 实际面积还不到八十平方公里,其中还包括十分之一的玄武湖。 谍海猎影 第六一五章 抽丝剥茧 按照齐振江的说法,这种高频电波属于地波,不进入大气层,更不进入电离层,只是依地表传播。 因为绕射力较差,传输距离最多只能达到十公里,而在南京城这种建筑物密集的区域,可能打个折扣都不止。 方不为一听就明白了。 后世的对讲机不就是类似的性质么? 齐振江还解释,日本领事馆之所以用这种电波,很有可能是因为对方的收发设备功率太低,换成其它长距离传输的电波频率,对方就算能接收到,也无法回复。 功率太低,无法回复? 方不为突然想到了抓捕李凤年那一次,李凤年手下所用的那部低频率电台。 看来日本人早有准备,为了提防南京特务机构可能利用分区停电的方式查找电台,所以准备了只需用干电池就能启用的低频率电台。 听到这里,谷振龙猛的皱起了眉头:“这样一来,分区停电的方法就不管用了!” “确实如此!”齐振江回道。 分区停电查找电台的办法,本就是方不为用来打掩护的,对于他来说,只要收到这个信号的电台敢回复,他就能利用系统定位找出来。 当然,该做的样子还得先做出来。 方不为也跟着点了点头,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丝愁容。 “你也有发愁的时候?”谷振龙叽笑了一句,又宽慰道,“放心,就算分区停电的办法不管用,但电台还在吧?如此严密的搜捕,难道日本人还能把电台装口袋里?” 齐振江看了看谷振龙,又看了看方不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屁就放!”谷振龙骂道。 “卑职是在想,万一日本人的间谍小组或是电台,藏在我们不能搜查的地方呢?” “可能性不大!”马春风摇了摇头,“不能搜查的地方,除了领事馆,剩下的都是我们的地方,他们能藏在哪里?总统府,颐和公馆?” 颐和公馆又被称为美龄宫。 “日谍要有本事藏到这样的地方,我们还有什么必要查?趁早投降算了……”谷振龙又接了一句。 方不为的眼神微微的闪烁了一下。 他巴不得多跳出几个内奸来,不然抵不上费的这么多心血和周折。 “领事馆也不可能……日本人明知道只要和他们扯上关系的地方,全都有我们的人盯守,别说领事馆,朝日洋行他们都不会去,不然一旦被盯上,就等于废了,还怎么行动?”马春风又说道。 别说领事馆和朝日洋行这样的地方,在南京城,只要是公开身份的日本人,全在各大机构的名单上,无一例外,全都被特殊关照着。 这也是方不为极力推动后达到的结果。 “那如果日谍只是接收命令,根本不用电台呢?” 齐振江爱抬杠的毛病又犯了。 谷振龙吹着胡子问道:“那你告诉我,他们要是需要请示时,该怎么联络?亲自跑大使馆汇报么?” 齐振江噎了一下。 方不为顺着齐振江的轴路往下想了想。 不用电台,电话又会被窃听,还怎么联络? 学地下党靠两条腿? 地下党是没钱,买不起电台才用这种极易暴露的方法,日本人的脑子又没被驴踢。 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可能性,不然日本领事馆专门用高频地波频率发报的举动没办法解释。 但方不为也没想到,竟然真让齐振江给说中了。 直到天亮,他也没有等到这个高频信号的回复。 日本领事馆倒是又用这个频率发送了一次电报,但对方一直没有回复。 而搜捕的队伍也没有查到和间谍有关的任何线索。 毛贼倒是抓了不少,大盗也抓了几个,还交了火。 “不行先把人撤回来!”马春风叹了口气,看了看时间,“该搜的地方全都看好完了,还剩不到一个小时了,留着作用也不大……” 报备的戒严时间只有八个小时,晚十点至次日六点,不管有没有结果,到了六点,全城都必须恢复正常。 “处长稍等,我先想一想!” 方不为回道。 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难道真如齐振江所说,对方只需接收命令,而不用汇报或是请示,所以不需要用电台? “我就奇了怪了?”谷振龙瞪着眼睛问道,“难道南京城里一部秘密电台都没有,日本人的没有,地下党的也没有?” 方不为也想不通。 地下党是因为他通风报信,该撤的都撤了,日本人呢? “齐科长,有没有可能,咱们把一些波段频率给漏掉了?”方不为狐疑的问道。 “不可能!”齐振江指着一长排的电台,“所有的波段都在监听,只要有信号,就能监听到,我们的人都会及时做抄报记录……” 方不为深深的看了齐振江一眼,走到了一总电台前。 他慢慢的旋转着波段旋扭,电台里传出一阵杂乱的声音。 有早间广播,但更多的是电流声。 “滴滴……”方不为扭到了一个频率上,电台里偶尔会传出一声信号,但大多都是杂音,说明信号极差。 “真有漏掉的?你他娘的……”谷振龙指着齐振江的鼻子就骂。 齐振江有些哭笑不得:“司令,你听我解释……这是超短波,发送所需的设备极为复杂和庞大,怎么说呢?用这个频率和波长发电报,等于是在拿大炮打蚊子……根本没人会用?” “没人会用?”方不为猛的睁大了眼睛。 齐振江使劲的点了点头:“对!这种电波,现阶段大多都用来远程导航,估计也就英美德日这些军事强国才会使用……” 方不为的眼珠飞快的转动了一下。 自己过于想当然,竟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 怪不得一个星期了没人联络自己,原来是地下党根本发送不了这种波长和频率的电波。 先不考虑这个了,把眼前的这一关应付过去再说。 “日本人不用电台,那他们平时联络靠什么?”谷振龙疑声道,“难道说,南京城里没有日本间谍了?” 方不为下意识的撇了撇嘴。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一六章 抽丝剥茧(二) 开什么玩笑? 除非南京城的人死绝了才有这种可能。 不用电台,也不可能是只靠两条腿。 那就只剩电话了。 能编出发送电报的密码,编一套用来通话的暗语也不难,但难的是,怎么能在有意义的对话当中,将想要传达的真实意图用暗语镶嵌进去,而不让监听的人听出异常? 丁默村被方不为派往电话局,专们负责甄别和监听电话线路,和其他各部一样,可是一晚上都没有汇报过异常情况。 这位也是老牌的特务头子,而且电检处专门负责检查邮电情报,电讯反谍专家配的比特务处还多,不可能发现不了这一点才对? 会不会是丁默村有意隐瞒? 方不为脑子里刚刚生出这个念头,就被他否决了。 几年之后的丁默村虽然当了汉奸,但现在的他颇受陈祖燕信重,被委任为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三处处长,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到了三八年,委员长信重丁默村的程度,甚至一度超过了马春风和贺清南。 张国涛叛变之时,委员长就是让丁默村负责相关接洽事宜的。 就是这一次,让马春风和贺清南同是感受到了极大的危机感,竟然罕见的联起手来,用栽赃陷害以及诬告的手段把丁默村拉下了马,并设计让委员长直接解散了电检处。 丁默村也从少将处长的要职变成了少将参议的闲职,自然怀恨在心,日后叛变也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把丁处长的记录给我!”方不为还是想看一看,能不能找出点蛛丝马迹来。 齐振江将监听记录递给了方不为。 从十点钟行动开始,截止到现在七个小时,整个南京所有电话线路的通话次数只有一百多条。 丁默村标注的全都是正常。 方不为一条一条的看着通话双方的身份信息。 “打给丁处长,让他复述一下这一条的通话内容!”方不为指着一条信息说道。 谷振龙伸头一看,上面标注的是朝日洋行在十点半的时候,曾和领事馆通过电话,通话时间不到一分钟。 丁默村标注的也是正常。 “朝日洋行本就有日本官方背景,和领事馆通电话不奇怪吧?”谷振龙问道。 确实不奇怪。 朝日洋行和满铁公司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本就是半公开性质的情报机构,不过收集的都不是直接的军事情报。 时政,民情,资源,交通,地理,水文…… 民国政府根本就不在意这个,方不为提醒过好几次,就连谷振龙和马春风都说方不为太敏感了。 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这些在他们看来没什么用的情报,到了日本人手里会产生多大的作用。 齐振江直接把电话打到了电话管理局。 说明情况之后,丁默村让懂日语的机要员给齐振江复述。 方不为悄悄的接过了电话。 “阁下,南京的特务机构全城戒严,严重影响到会社的正常经营,还请阁下出面斡旋,让南京政府尽早解除禁令!” 接电话的是有吉明:“好,明日清晨,我会与汪院长交涉!” 王兆名兼任外交部长,有吉明找他交涉合情合理。 通话的内容就这么多,正常的再不能正常。 但方不为隐隐约约觉的哪里不对。 方不为拿着抄录的通话内容看了好几遍,每一个字都好像没问题。 影响到正常经营? 明日清晨,与汪院长交涉…… 方不为脑子里突然一亮。 戒严是十点开始的,方不为有意打了个时间差,到了九点五十,才让谷振龙报备。 汪院长无理由反对,只是要求谷振龙,在天亮之前,必须解除戒严,谷振龙答应的是六点。 之后汪院长才向各使馆通报全城戒严的情况。 而当时各区搜捕人员已全部到位,就算日本领使馆向潜伏在城内的日谍通知,也为时已晚了。 有吉明接到通报之后,肯定立既会将此情报通知城内的潜伏人员和相关机构。 朝日洋行是半公开情报机构,自然也在此例。 有吉明也确实这样做了。 第一份电报就是在十点十五分发送出去的。 等于朝日洋行在十点半之前已前知道,南京特务机关会戒严,截止时间是早上六点。 那朝日洋行何必多此一问,在晚上十点半,内城刚刚开始戒严的时候,打这么一个电话? 而有吉明也是多此一举,又说今天早上会找外交部交涉? 日本人是得了健忘症,还是脑子坏掉了? 自然都不是。 只能是双方在传递什么情报。 这句话当中绝对有暗语,但光看字面意思,根本找不出来。 原始的通话内容是日语,如果用日文写出来,字符的数量要多好多,完全或以把几组电码隐藏在其中。 那他们说了什么? 还有,朝日洋行为什么不用电台回复,而是用电话这种泄露的可能性比较大的方式回复? 朝日洋行本身就有商业电台,在无线电管理局报备过的,就算是发了电报,也有正常的借口搪塞。 “把林科长的行动报告给我!方不为给机要员说道。 朝日洋行在萨家湾,是林双龙的片区。 方不为翻开一看,道了一声果然如此! 日本领事馆的第一份电文刚刚发出,方不为便下达了各区内陆续停电的指令。 林双龙先停的就是萨家湾一片的电路。 时间为十点半到十一点。 除了英国领事馆之外,萨家湾其余的地方整整停了半个小时的电。 等于朝日洋行刚刚接到了有吉明的电文,最多刚刚译出了内容,电就停了。 朝日洋行的电台算是废了。 这也说明,朝日洋行内没有备用的便携式电台。 电话线路使用的不是民用电,停电不受影响。 不知道确切的情况,又看南京特务机关的阵势这么大,朝日洋行只能冒然打电话和有吉明联络。 问题是,光知道朝日洋行不用电台而打电话的原因也没用。 得知道朝日洋行给有吉明汇报了什么才行。 方不为又看了看日本领事馆之后发送的那三份电文的时间。 第六一七章 抽丝剥茧(三) 前一份用的是正常的波段频率,时间是十点四十,也就是和朝日洋行通过电话之后。 之后一份则为高频地波频率,时间为十一点整。 又过了快一个小时,也就是十二点之后,日本领事馆又用正常频率向外发送了一份电报。 这份电报的发送时间很长,足有二十分钟,方不为估计是发给上海或是关东军通报详情的电文,所以才会这么长。 有没有可能是这样:朝日洋行接到有吉明的通知之后,想把这个情报通知给什么人,但突然停电,电台不能用,打电话通知又怕暴露对方的地址和身份,只能让日本领事馆发送电报通知对方? 而通知的对像有两拨,一拨可以接收及回复正常波段的信号,另一拔却只能短跑离收发? 而且正常波段的要比短距离波段的急? 但问题是,整整一夜,齐振江就没有监听到有过回复的电文。 不但如此,搜查的队伍也没有搜到电台。 如果对方只接收命令,不用回复,自然用不到电台。 普通的收音机加根电子管,再稍稍的改装一下就可以接收到绝大多数频率的电台信号。 接收完信号之后,花个一两分钟的时间,把电子管拆了,又是一台普通的收音机。 齐振江手底下多的是这样的人才。 可是方不为还是不太相信日本间谍突然会穷到如此地步。 抓了那么多的日本间谍,方不为就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日谍通讯小组的标准流程很简单:发送信号,对方接收,然后回电。 就算回电时没有具体的内容,也会发送一个代表已收到电文的回复指令。 这也是方不为在计划之初,信心百倍的原因所在。 收到电报的电台只要敢发出一个信号,方不为就能侦测到。 为什么到了这一次,日本间谍电台之间的联络程序就突然变了? 难道是被自己抓的太多了,突然改变了策略? 应该不是! 日本人哪里能想到自己能够定位到电台? 自己利用系统,通过定位电台的方式挖出间谍的手法还是第一次用。 抓同妙那一次自己倒是想用,可惜没积分。 日本人没这个必要省略掉如此重要的程序。 有吉明发送了信号,对方接收到之后,不应该不回复。 方不为敲了敲脑袋。 肯定是自己在什么地方疏忽了! 但该想的都想到了,除了有吉明前后发送过的四份电报之外,也确实再没有侦听到其它的信号…… 不对! 方不为突然一愣。 脑子里像是闪过了一道闪电,虽然短暂,却将所有的角落全都照料了一遍…… 谁说再没侦听到其它的信号? 那两家报社呢? “把那两家报社的抄报记录给我!”方不为突然说道,连声音都高了几分。 “想到什么了?”谷振龙猛的露出喜色,“刚刚还在问有吉明和朝日洋行的通话内容,怎么又突然扯到报社了?和这两家报社有什么关系?” 熟悉方不为的人都知道,当方不为身上沉稳如山的气质突然消失,开始一惊一乍的时候,就说明他想到了至关重要的线索,离解开谜底不远了。 次次都是这样,从来没有错漏过。 乘齐振江递文件夹的功夫,方不为快速的给谷振龙解释道:“发现有电波信号,齐科长根据电文开头的呼号,发现这两部电台在无线电管理局报备过,属于这两家报社,卑职当时便通知所在片区前去查看。 电台确实是他们的,也确实发过电报,他们都声称是在给上海总社发报,发报的内容全都是有关您和厅长遇刺的新闻报道…… 但他们为什么这么晚发向上海发报?这离您遇刺过去了七八个小时,在这之前,他们干嘛去了?” 谷振龙猛的一振。 三点的新闻通稿,十一点才发? 方不为接过两份抄报记录,扫了一眼时间,顿时喜上眉梢。 “司令你看!” 方不为指的是发报的时间。 两家报社都是有吉民发送过第二份电报之后,才开始发报。 有吉明接到外交部的通报,十五分钟后向南京城公开半公开以及秘密的间谍组织通报消息。 方不为怀疑,这两家报社的上线就是朝日洋行。和日本领事馆之间却无直接联系,用的也不是同一套密码底本。 朝日洋行接到通知不久,片区内便停电了,只能冒险打电话请求有吉民代为通知下属机构。 有吉明更换频率和密码,十点四十再次发报。 接到通知后,两家报社再次更换频率,向有吉明回复…… 报社的电台都是登记过的,向外发报很正常。 而且以记者的身份做掩护,向来是各特务机关最爱用,最常用的手段。 日本人如此,之后的军统如此,中统如此,地下党就更不用说了。 就连斧头帮行刺目标的时候,最爱用的也是这一招。 刺杀白川义则的是记者,刺杀王兆名的还是记者…… 看方不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对照着两份电码,包括谷振龙在内,谁都不敢打扰他。 “砰”的一声,方不为重重的一拳砸到在会议桌上:“司令,找到了!” 他把两份电码平铺到了桌子上,一只手指着一张。 “司令,处长,你们看!” 方不为指着的位置,出现了一模一样的几组电码。 “这两家报社,用的是同一套密码本?”谷振龙惊声问道。 “对!”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虽然所处的位置不一样,一家放在了开头,一家放在了中间,但同时出现连续四组一模一样的电码,而且还不至一次出现,这难道是巧合?” “不会是巧合!”齐振江回道,“这应该是呼号……” 方不为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其实就是加过密的验证码,用来呼叫对方。 和公开电台在无线电管理局报备的验证码是一个意思,不过在这两份电文里,这组呼号代表的是领事馆电台的身份。 有吉明看到抄报记录中有之中有加密的呼号,就知道对方呼叫的是自己。 第六一八章 如释重负 谍海猎影 “那之后有吉明发送的短距离电波又是怎么回事?”马春风又问道。 “和朝日洋行的情况差不多……齐科长一侦听到信号,我就会通知停电,两家报社可能刚收到电文就停电了,没有来得及回复。 有吉明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收到了电文,又想到之所以没回复,可能是停了电,认为对方应该启用了备用电台,所才改用短距离频率…… 对方再次收到电文之后,可能中间又出了什么变故,比如突然来了电,就没用小功率电台,而是用正常频率回复……”方不为回道。 “查一查不就知道了?”谷振龙指着各区的实时行动报告问道,“这两家报社在什么位置?” “都在赵处长的片区,一家在绣花巷,一家在陶谷街!”方不为回道。 “离的这么近?”谷振龙冷笑一声。 他想到了抓兵同妙和佐木的时候,就隔着一条街的几家商行。 陶谷街东西走向,绣花巷南北走向,就挨在一起,形成一个“丁”字型。 两家报社之间的距离还不到两百米。 而且距离日本领事馆也不远,都不过一里,放个炮仗都能听的到。 谷振龙翻了翻赵世锐的行动报告,扫了一眼,又递给方不为:“你小子果然没料错!” 方不为一瞅,顿时乐了。 果然又是这样。 谁说分区停电的办法不管用的? 十点十五,日本领事馆第一次发报,方不为通知各区域停电,逼的朝日洋行不得不打电话。 十点四十,日本领事馆第二次发报,方不为再一次通知停电。 这两家报社应该是接收到了电文,但还没来得及翻译就停电了。 有吉明料到了对方可能又遇上停电了,不确定这两家报社有没有收到之前的电文,所以才改为发送短距离电波。 等这两家报社收到电报,译出内容,再次编好电码准备回复时,可能又突然来电了。 就算不来电,临时电台也不是说用就能用的。 高频地波的穿透性不强,必须要把天线架到室外,才能发送信号。 外面正在戒严搜捕,日本间谍怎么架设天线? “就是这两家,应该不会错了!”方不为乐呵呵的说道。 直到此时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有交待了。 这次不惜把谷振龙和陈超拉出来做戏,还逼着让他们瞒着委员长,最后要查不出点什么,方不为就该买块豆腐撞死了。 抓同妙,更甚至是在邮轮上巧遇于二君,以一敌几十号日谍精英的时候,方不为都没有过这么大的心理压力。 就是不知道这次能抓到那一个层次的间谍。 看有吉明的操作如此急切和频繁,应该不会是小鱼小虾。 “给赵世锐下命令!”谷振龙也如释重负的说道。 “卑职想亲自走一趟!”方不为沉吟道,“抓人不难,难的是怎么扩大战果!” 谷振龙想了想,又点了点头:“你去也好!” 赵世锐和方不为比,那一方面都好像差了一点,谷振龙自然更相信方不为能力。 “不要逞强!”谷振龙又警告了一句。 “卑职早就改过自新了!”方不为状似委屈的回了一句。 谷振龙刚想回一句“狗改不了吃屎”,但想想这几个月以来方不为的所做所为,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方不为已经有点为“帅”者的样子了。 这才是谷振龙想让方不为踏上的正途。 一个人再厉害,能有多大的能耐? 万人敌才能走的更长远。 “那卑职就去了!”方不为敬了个礼,大踏步的出了指挥室。 下了楼,方不为还能听到谷振龙爽朗的笑声:“玉不琢不成器,像这样的刺头,你只要抓住他的软肋,不照样乖乖的?” …… 方不为坐的是谷振龙的车,开车的还是谷振龙的司机,所以不需他露面,一路畅行无阻。 他没有去赵世锐设立在陆军大学的临时指挥部,而是直接到了陶谷街十字。 赵世锐也在这里等他。 三米一岗,五米一哨,大街上全都是警察。 怕有突发情况,方不为还特意给从连志奇那里给赵世锐调拔了一个连。 这些丘八也穿着警察的制报,三三两两的围在路边。 看到是谷振龙的坐驾,负责陶谷街口设卡的警察全都以为是谷振龙亲自到了,全都不约而同的敬着礼。 一看从车上下来的人,却是个从来都没见过的中年男子。 方不为穿着灰色的中山装,戴着眼镜,一脸的沧桑,像极了中年老干部。 赵世锐自然知道从车里下来的是谁,挥手赶走了属下,靠过来低声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方不为突然突然通知让他外紧内松,小心戒备,还要亲自过来,给了赵世锐相当大的压力。 这只能说明自己的片区出了问题,但自己却没查到,反而被远在总部的方不为给发现了。 方不为盯着赵世锐看了好久,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赵世锐被看的心里直发毛:“你他娘的别卖子,赶快给老子说!” “《华报》和《文汇报》是谁带人搜的?” “许克之!”赵世锐下意识的回道。 许克之是警察厅调查科侦察股的股长,论职级和方不为平齐。 “把他叫过来!”方不为说道。 赵世锐心里猛的一咯噔。 “到底怎么了,之前搜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啊?”赵世锐惊声问道。 他稍稍顿了一下,又恍然大悟道:“电报?” 方不为真想呸他一口。 “这两家报社的异常,确实是通过电报发现的!”方不为咬着牙说道,“但现在百分之百确定,这里藏着日本间谍…… 我就问你,这个许克之是怎么搜的,竟然一点异常都没发现?什么时候,日本间谍温顺的跟绵羊似的,连把枪都不带了?” 方不为说一句,赵世锐的脸色变一下,等说完,赵世锐的一张脸已经成了铁青色。 许克之要么是收钱了,要么就是内奸。 “老子干死这个狗娘养的……”赵世锐怒睁着弃满血丝的眼球,恨不得咬碎了牙。 第六一九章 内鬼 确定这两家报社有鬼之后,方不为就怀疑到自己人中间有鬼,但他没敢说出来。 不然赵世锐不被谷振龙和陈超打出屎来才怪。 但这么大的纰漏,也没办法隐瞒,方不为已想好了替赵世锐脱罪的说词。 不管许克之出于什么目的放的水,但至少给方不为留下了充分准备的时间。 提前有准备总比突然遭遇的好。 “别声张,你先把许克之叫过来,制住住再说……”方不为低声说道道。 赵世锐使劲的喘了几口气,让自己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才指着不远处待命的几个亲信手下说道:“都过来!” 其中就有许克之。 赵世锐的声音不急不徐,不愠不火。 几个手下不疑有他,快步的跑了过来。 “处长!”手下打了声招呼,又瞅了瞅站在赵世锐旁边的方不为。 能坐着谷振龙的坐驾到这里的,就算穿的再土,身份也不一般,但他们发现,竟然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方不为暗暗的扫了一眼,许克之表现的很正常。 心理素质就这么好? “来来来,都过来……上峰有令,让我们重新布署……”赵世锐招了招手,几个手下靠了过来,围了半个圈。 “嗯!”方不为清了清嗓子,一副传命钦差的架势。 放在嘴边的手还没放下手,方不为飞一般的扑向了许克之。 许克之才刚刚抬起头来,眼中惊恐的神色才只显露了一半,方不为的双手便按住了他的双肩。 许克之觉的有两座山压在了自己肩上,双腿一软,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 赵世锐的动动作稍慢一些,等方不为制服了许克之,他才扑到了跟前。 没有预料当中的反抗和示警,许克之既没有拨枪,也没有喊叫。 他只是惊恐的看了看方不为,又看着赵世锐:“处长……” 赵世锐重重的一巴掌扇到了许克之的脸上:“叛徒!” 其他的几个手下都还没反应过来,又惊又疑的看着赵世锐和许克之。 “处长,卑职冤枉……”许克之脸色苍白的说道。 方不为没时间和他废话,一手卡住许克之的脖子,厉声问道:“还有谁?” 赵世锐提着枪,警惕的盯着其他的手下。 “我不是叛徒……”许克之眼珠一突,急声喊道,“处长,卑职不是内奸……” 话没说完,方不为手上一用力,许克之的声音就断了。 方不为的另一只手顺手一摸,从许克之的口袋里摸出几根小黄鱼。 “哪来的?”赵世锐厉声问道。 方不为稍稍的松了松手。 “是两家报社给的……卑职该死……”许克之急声喊道。 他再傻,也知道那两家报社出问题了。 “我干你娘……”赵世锐上去就是一脚,“日本人的钱,你也敢收?” “卑职不知道啊……”许克之哭喊道,“送钱的说是怕我们弄坏了他们的资料和机器,央求我下手轻点,我转了一圈,没发现有问题的地方,就带着兄弟们出来了……” 方不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民国风气如此,特别是警察部门,都快烂到根子里了,就没有他们不敢收的黑钱。 这许克之要么是疏忽大意了,要么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说不定还起了回头再来要挟一回的心思。 “里面什么情况?”方不为松开了手,冷冷的问道。 “人不多,不知道有没有枪……” 许克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世锐一脚踢的翻了个跟头。 等于许克之连里面有几个人都没看清楚。 “铐起来!”赵世锐一声厉喝。 “特么的,老子的命怎么就这么苦?”等人押走之后,赵世锐恨恨的骂道。 “先别急,只要能抓到人,一切好说!”方不为拍了拍赵世锐的肩膀。 在方不为看来,赵世锐把调查科管理的很不错了。 特工总部出了那么多的内奸,贺清南都差点被一撸到底,赵世锐手下到现在才出了一个许克之,已经让方不为觉的难能可贵了。 “兄弟,哥哥这次能不能过关,只能看你了!”赵世锐可怜巴巴的说道。 知道这王八蛋在演戏,方不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只要能把人抓到,这根本不算什么事,赵世锐至多也就是挨顿打。 “电话里跟你说的,都安排好了吧?”方不为又问道。 “安排好了!”赵世锐回道。 出门之前,方不为让赵世锐开始搜索第二遍,搜索的强度比夜里的时候低了不少,而且是边搜边撤,等于在逐街撤消戒严。 方不为这是在有意麻痹这两家报社。 “我跟着去观察一下,给我派几个人,要机灵点的……你不要轻举妄动,把人撤远一点,不要还没打,就把人给惊了……” 赵世锐重重的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两家报社什么底细?” “看表面信息,都是国人开办的,总社都在上海,一家在法租界,一家在英租界,但具体什么情况,要等抓到人才能知道!”方不为回道。 赵世锐招了招手,喊过了几个手下,低声交待了几句。 警察走在前面,方不为跟在最后面,手里拿着笔和本子,像是随队记录的文职人员,要多不起眼有多不起眼。 华报报社的二楼,有一个身影站在窗户后面,举着望远镜,暗暗的观察着街面上的动静。 窗后就是一台办公桌,桌上摆放着一部电台,一个穿着长袍的中年男子坐在电台旁边,正在修改着什么东西。 不远的街口,有几队警察又在挨家挨户的搜查。不远处的邻街,搜过第二遍的地方,有几个警察正在往军卡上搬着拒马和钢丝网,撤着关卡。 “阁下,警察又在搜第二遍,不过像是在边搜边撤!”观察的男子轻声说道。 “卫戍区司令和副司令被刺,行政院汪院长家里也被丢了炸弹,甚至连总统府也差点被炸了,南京政府摆出这么大的阵仗不奇怪!” 主编放下笔,又看了看手表,“已经六点了,戒严令也应该撤了,南京特务应该是在做最后的排查……以防万一,你下去通知,让下面的人小心戒备……” 第六二零章 侦察 手下出去之后,主编又拉开抽屈,取出了几根金条。 看了看黄澄澄的金条,主编摇了摇了头,又暗自冷笑了一声:“支那人,呵呵呵……” 赵世锐安排了三队手下,从陶谷街口的第一家开始搜查。 但其中的两队,都是用来做样子的。 方不为跟着的是宪兵司令部直属特务营第二连的连长宋英杰。 这是方不为怕出现突发情况,又怕赵世锐手下的行动力量不够,特意从郑世飞那里调派了一个连给他,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敲了敲文汇报社的门,开门的是一个眼圈发黑,头发乱的跟鸡窝似的年轻男子。 看到敲门的是警察,男子疑声问道:“怎么又来了,不是半夜才搜过么?” 三八年之前的民国,是真正文风开放,新闻自由的一段时期,特别是上海,报社不论大小,就没有他们不敢说的。 骂日本人,骂国民政府,骂委员长…… 王兆名在这个时候,就已被进步人士和左翼作家冠以“卖国贼”和“千古罪人”的帽子了。 所以这个时候的记者,还真不怎么怕民国的警察。 上一次方不为坑了赵世锐一把,赵世锐足足被关了一个多月,就是因为打了记者,惹了众怒。 “哪那么废话,让开!”宋连长一把推开了年轻男子。 一队警察鱼贯而入,方不为跟在了最后面。 地方不大,最多一百平米,只有四个房间。 人也不多,七个人,个个睡眼惺忪,看样子是忙了一晚上。 一个穿着长袍的半拉老头快步的迎了上来,满脸含笑的问道:“这位长官,不是晚上才搜过一次么?” “看清楚,来的是不是我?”宋连斜眼问了一声,又大手一挥,“给老子搜!” “长官,轻点轻点……”老头一把拉住了宋连长的手,“还请吩咐弟兄们下手轻点……” 宋连长觉的手心被硌了一下,两块沉甸甸的东西落在了掌心里。 是两块小黄鱼,不多也不少。 宋连长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又高声喊道:“都他娘的给老子轻点,人家的机器都是从洋人哪里高价买来的,碰坏了你们赔不起……” 喊完之后,宋连长又回过头来,凑到老头的耳边说道:“主编是吧,还请你理解一下兄弟们的难处,上峰有令,让我们再搜一遍,不做做样子,实在是没办法交待……” 主编心领神会的笑了笑。 宋连长又抬起头来,一指方不为,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你,去各个房间看一下,看有没有窝藏的嫌犯,剩下的人,看一看有没有通共通匪的资料和电文……” “长官,让我去搜匪人?”方不为一脸惊讶的反问道。 主编看了看方不为,一眼就看出这个人是随队记录的文职人员。 在这个普通遍都是文盲的年代,就算在警察部门当中,一个字不识的大有人在,有大行动的时候,跟个随队记录的文书是常例。 “哪那么废话?”宋连长一脚就踢了过来。 “唉哟”一声,方不为揉着大腿,夹着笔和本子进了第一个房间。 方不为的速度极快,每个房间停留的时间不超过两分钟,什么地方都是扫一眼就过,敷衍的再不能敷衍的样子。 其他的警察也是差不多的德性,主编甚至看到,有一个警察看文件的时候,都是倒着拿的。 果然是在做样子。 当方不为搜到最后一个房间,蹲在办公桌后察看时,主编的眼睛微微的眯了一下。 这是整间报社唯一有问题的地方。 但没用一分钟,方不为又站了起来。 “长官,一切正常!” 主编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正常就好!”宋连长点了点头,又喝问到:“其他地方呢?” “长官,正常!”几个警察也跟着回道。 “好!”宋连长大手又是一挥,“下一家!” 主编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快步的跟着警察出了报社的门。 “长官慢走啊!”站在门口,主编一模恋恋不舍的样子,还挥了挥手。 方不为暗暗的冷笑了一声。 “阁下,文汇报社发来信号,安全!”站在窗后的手下放下了望远镜。 “从进门到出来,还不到十分钟?”主编一脸轻松的靠在了椅子上,“这不是在搜查,而是在乘机捞钱……支那人,真是奇怪的人种……” 出了文汇报社,挨着的两家商行都有人在搜,宋连长和方不为又走进了第三家。 从文汇报社到华报报社的距离有两百米,但只有五户。 三家商行,两幢私宅。 特别是挨在一起的两幢私宅,占去了超过一百米的长度。 方不为边走边微微的扫了一眼。 一个人影就站在报社的二楼窗后,手里还拿着望远镜。 商行不大,就只有掌柜一个人在守夜,雇佣的两个伙计还没来。 方不为进去转了一圈,分别在南北两堵墙底下跺了跺脚。 地下有密道。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从文汇报社,一直挖到了华报报社。 地道确实是好东西,既能用来藏人,也能用来逃脱。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从他穿越而来,查到的每一股日本间谍,都会在藏身的地方挖暗道,无一例外。 这已经成了潜伏日谍选择世故身地点时的第一要素了。 但不对啊? 方不为又起了疑。 这两家报社之间既然有地道,就算外面戒严了,他们也可以经地道联络,何必两家都往外发电报? “走,下一家!”方不为凑到宋边长的身边轻声说道。 宋连长点了点头。 还剩两家私宅了,过了私宅,就是华报报社,中间只隔着一条小巷子,不足三米宽,刚能开过去一辆小车。 “什么味道?”出了商行的门口,方不为闻到了一股臭味,下意识的抽了一下鼻子。 “暗沟堵了!”宋连长指了指报社和私宅之间的那道小巷子,“就在那里,我们来的时候,工务局的人正在排修,被撵走了……” 石板虽然是盖上的,方不为还是能看出有臭水从缝隙里溢了出来。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二一章 准备行动 有下水道,还被堵了?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方不为真想仰天大笑两声。 南京城紧靠着长江,秦淮内河穿城而过,而且支流遍布城内,地下水位很高。 地势稍低一些的地方,挖不到半米深就会出水,在这种情况下,日本人想要避开地沟挖地道,根本不可能。 只能是利用地下的暗沟,把地道连在一起。 但暗沟一堵,等于直接把地道从中间切断了。 怪不得两家报社收到电文之后,都会发报回复。 “让后面的弟兄们慢一点,把报社留给我们!”方不为对宋连长说道。 宋连长叫过一个心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心腹飞奔而去。 方不为指了指暗沟以北的这家私宅,宋连长点了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是两层小洋楼,称不上公馆,但装修的很是讲究。 刚一进门,就是一道木制的影壁,隐隐透着一股香气。 自己安宅的时候,赵世锐花了八百大洋,送给自己的那一幅都没有这么好。 “住的是什么人?”方不为低声问了一句。 “汪院长的手下,改组派,姓董,现任外交部亚洲司日本科科长,长期驻日,这里住的是他的家人……”宋连长回道。 改组派,外交部,日本科科长,长期驻日? 短短的一句话里,字字都是重点。 “还有什么背景?”方不为又问道。 宋连长摇了摇头:“赵处长带来的档案里就写了这么多!” 一个连参事都算不上的外交官,再没什么大背景,却能住的起这么好的宅子? “你带人去二楼,看清楚有几个人就行了,动静不要太大……”方不为说道。 两个人刚刚转出影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快步的迎了上来。 “官爷……官爷……我家夫人刚刚有喜,还请各位官爷行个方便……” 管家说话时像是稍稍带着点方言口音,方不为却听不出是什么地方的。 “董夫人有喜了?”宋连长硬憋着没敢露出古怪的神色,假模假样的拱了拱手:“恭喜,恭喜!” “多谢长官!”管家笑呵呵的应了一声,又伸出手来,意思是要和宋连长握手。 看到管家指节上像是被刀削过的痕迹,方不为的瞳孔微微的缩了缩。 创口那么大,没削之前,这老茧得有多大多厚? 好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管家抬起头,看向了方不为。 直觉这么敏锐? 方不为垂下眼皮,一副等着长官下令的模样。 “放心!”宋营长松开手,给管家使了个眼色。 方不为分明听到,宋营长的手中传来了金属撞击的声音。 是大洋。 方不为心里一动。 为什么许克之没有提及这家给他也送过钱? 是因为数量太少,许克之给忘了,还是许克之有意隐瞒,更或者是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人家没给他送? 正疑惑的时候,楼上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们有完没完了?” 这个女人一口的东北音。 方不为抬头一看,一个娇小玲珑的女人,正满脸寒霜的站在二楼的楼梯口。 “夫人还是进去休息吧,让我来招呼各位长官便可!”管家回过头来,给女人说道。 “看着点,别让弄坏了东西!”女人冷哼了一声,转身进了房间。 女人看似态度很不好,但方不为还是能感觉到,这一男一女之间,是这管家在发号施令,而夫人却是在执行。 “我到楼上去,你们在一楼……你去这间,你去那间……”宋营长分派着任务,最后又警告道,“都小心着点!” 手下齐齐的应了一声。 宋营长带着人去了二楼,方不为拿着本子站在客厅,等着搜查的报上数据。 管家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紧紧的盯着搜查的警察。 方不为看似随意的走到地道的正上方,脚下无意识的一滑,一个前扑,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发板发出一声闷响。 “沙沙沙……”地底下传来轻微的细响。 看来人就藏在这下面。 “这位长官你没事吧!”管家微微的扫了一眼,并没有要来拉一把的意思,而是继续盯着搜查的警察。 “嘶……没事!”方不为揉了揉膝盖,挣扎着爬了起来。 所有的人都是在做样子,郑世飞也不例外,在楼上的几个房间里转了一圈就下了楼。 管家只以为自己送的大洋起了作用。 “撤!”宋连长一声令下,不管有没有搜完的,都停下了动作。 管家又殷勤的把他们送出了楼。 看到管家在暗处比划出的手势,方不为又是一声冷笑。 走远了一些,宋营长才低声说道:“两个老人,看样子是董道明的父母,还有一个婆子,剩下的就那个管家和董夫人了……” “让人通知赵世锐,准备动手……让他负责文汇报社,地道的入口在主编办公室的办公桌底下……”方不为低声说道。 “地道?”宋连长猛的一惊。 这一遍连走马观花都算不上,方不为就找到了地道? “对!”方不为点了点头,“另一头应该就在华报报社,我亲自去……你刚刚指过的暗沟那里应该也有出口,暗沟堵了,等于其中的出口也堵了,这里不用管了…… 但不排除其他地方还有出口,让赵世锐下令,让外围的弟兄们小心戒备,方圆一里之内的住所全部排查,只要是喘气的,全部带回司令部……” “你在这等着,等后面的兄弟们跟上来之后,你负责强攻董宅,枪声就是命令…… 南北朝向的两个窗户之间就是地道,出入口只有一个,在一楼靠东的厨房里……”方不为语气突然一沉,“下面藏的人应该不少,还有,小心那个管家!” 宋连长重重的点了点头。 看方不为交待完了,宋连长懒洋洋的往墙上一靠,掏出烟盒点了一支,又指着华报报社说道:“老子懒得走了,便宜你们这些王八蛋了……” “多谢长官……”众人嘻嘻哈哈的一阵笑闹。 “张文带队!”宋连长一指方不为。 方不为点头哈腰的应了一声。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谍海猎影》,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六二二章 突袭 方不为之所以亲自负责华报报社,是因为他发现,疑似日谍藏身的三个据点当中,只有华报报社的二楼有观察哨。 说明份量最重的人物,就藏在华报报社。 除了宋连长和给赵世锐去报信的连络员,这一队全都跟着方不为往华报报社走。 不敢保证进门之后是不是就会遭遇,方不为有意压慢了速度,给赵世锐和宋英杰争取着时间。 十几个警察像是在逛大街一样,嬉嬉哈哈的笑闹着。 不是在谈论此次的行动之后,长官会给自己分到多少油水,就是在谈论分到钱之后,该去哪里找乐子。 其实每一个队员都竖着耳朵,听着方不为安排部署。 “进门之后,还是如之前一般,装做打秋风的样子……四人一组,两组留在一楼,两组上二楼,把所有人先清下再说…… 等人全下楼之后,听到我说‘一个一个来’,就是行动的口令,前三组立既动手,不用犹豫,第四组负责警戒,以防有人从地道口偷袭……” “长官,直接开枪么?”宋连长的副手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不开枪,难道等着日本鬼子掏枪打你?”方不为斜了他一眼:“再警告一遍,里面藏着的,绝对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不想死,就给老子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老子”这样的字眼从一副老学究打扮的方不为嘴里说出来,给队员无比诡异的感觉。 诡异就诡异了,总比丢命强。 队员们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他们没认出化过妆的方不为,只以为真是个书呆子,怕他不懂瞎指挥,白白送掉了兄弟们的性命。 没见那个管家之前,方不为确实有过要不要留活口的念头。 但看到管家指节上的创口之后,方不为一点奢望都不敢有了。 就算天天抱着枪睡,没有七八年,别想磨出那么大片的老茧来。 想的再远一点,那个管家杀过多少人? 可想而知地道里藏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有多少人,更不知道有什么武器,方不为哪里敢留手? 想抓活口,就得拿人命去填,还不一定能抓到,不如一进门就突袭。 “千万不要留手,可以用手雷,但小心不要误伤!”方不为又提醒道。 队员们微微的点了点头。 十几米的路程说到就到。进门之前,方不为先是往上看了一眼,二楼窗后拿着望远镜的暗哨飞快的闪到了墙后,放下了窗帘。 方不为又往后一看,后面的两队人已到了董宅的门口,警察厅调查科的副科长正在和宋英杰说着话。 两百米之外的街口停下了一辆军卡,从上面跳下来十几个宪兵,正在和警察合力搬着拒马,撤着钢丝网。 一辆小车也拐了进来,赵世锐从车上跳下来,远远的指着正在说笑的宋英杰和调查科副科长骂道:“我干,他娘的还有时间在这里扯闲篇?肚子不饿是不是?” “处长,已经不剩几家了,马上就完了!”宋英杰点头哈腰的回了一句,又转过身骂着方不为,“你他娘的瞎了,没看处长发火了?” “是!”方不为连声应着,飞快的跑进了华报报社。 报社的门是大开的,而且专门有两个人等着他们。 “例行检查!”方不为身边的一个警察“哗”的甩出一张纸晃了晃,“让所有人下楼,我们要登记信息!” 方不为拿着纸和笔,站在一楼的中央打量了一圈。 “没问题,没问题!”一个中年男子连声应了两句,快步的走了过来,一把握住了拿着令文的警察的手,把几块银元拍在了他的手里:“一点小意思,还请长官不要嫌少!” “你他娘的打发叫花子呢?”警察伸手一扬,把银元全砸到了中年男子的头上。 一看警察的语气,就知道他在嫌少,中年男子捂着脸,冲着楼上喊道:“主编,警察又来检查了!” 这几块银元,只是拿来试探警察的。 这么多人,就这几块钱怎么分? 警察要是接了,就说明这队人有问题,乘机捞钱是假的,抓人才是真的。 中年男子的话音刚落,楼上就有人应了一声。 方不为抬头一看,看到一老一少出现在了楼梯口,正好和上楼的两队队员撞到了一起。 方不为扫了一眼,认出年轻的那一个,正是之前拿着望远镜站在窗后观察的暗哨。 “全部下楼,登记信息!”一个警察喊了一句,推开主编,带着手下上了二楼,挨个房间查看起来:“速度放快,全部下楼!” 小松原太郎被推的靠到了楼梯扶手上,八个警察从他面前依次经过。 制服半新不旧,穿的还算整齐,前面几个腰里插着盒子炮,后面几个背着冲锋枪。 所有人的腰里都鼓鼓囊囊的,小松原太郎猜不出是弹匣还是手雷。 再看楼下的那七八个,也是差不多的装备。 装备精良,这绝不是普通的警察。 但看他们的做为,又和以往见到的那些警察没什么区别? 先看看再说。 小松原太郎打了个手势,跟在身后的谷寿英夫把手伸进了裤兜里,握住了枪柄。 十几个警察全都骂骂咧咧的,催着让房间里的人全部出来,有两个还故意的将桌子上的纸张扔的满天乱飞。 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扔照相机之类的东西了? 按民国警察的尿性,不这样做才不正常。 小松原太郎快走了几步,三两下下了楼,跑到了方不为面前。 中年男子没眼色,没看出方不为才是领头的。 “这位先生,手下人眼拙,怠慢了你,还请不要责怪!”说话的同时,一小袋银元就到了方不为的手里。 方不为看了一眼小松原太郎,心里暗暗的赞了一声:汉语说的真好! 看来这个就是首脑。 能留下这一个活口,其他的就算全死了也不怕…… 果然连老天都在帮自己,把大鱼亲自送到了自己面前。 方不为暗暗的盘算着。 看方不为不动,小松原太郎只以外他嫌少,沉吟了一下,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根小黄鱼,放在了银元的上面。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二三章 突袭(二) 十两黄金,在黑市的价格足以兑一千块大洋,不到二十个警察,一人能分五六十块。 一个警察一个月的俸禄才有多少? 再要是不知足,就不是贪不贪的问题了,而是眼前的这个人,更或者是这一队警察都有问题。 小松原太郎深深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十两的一根小金条,像是足有千斤重一般,压的方不为腰都跟着往下弯了弯。 又像是色中恶鬼看到了没穿衣服的美女,方不为满眼都往外放着光。 “好说,好说!”方不为微微的笑了笑,“人员信息是必须要登记的,还请先生见谅!” 原来只是清查人口,怪不得前几家查的这么快? “没问题!”小松原太郎回道。 方不为极为自然的将银元和金条塞进了口袋,又高声喊道,“慢着些,不要给人弄乱了,咱们是来清查人口的,不是来打砸抢的……” 小松原太郎回头一看,警察的动作果然小了好多,只是站在门口往外喊着人,再不乱扔东西了。 应该只是来打秋风的。 听到楼上有动静,方不为抬眼一看,楼上的两组队员正在往下赶着人。 前面是七八个穿着各异的男女,队员们跟在后面。 看到其中一男一女下楼梯的动作,方不为心里一跳。 不急不徐,沉稳异常。 普通人下楼,或多或少都会看几眼脚下的楼梯,但这两个人全程没有做过类似的动作,好像走在平地上一样。 就连其中的那个女人,眼睛里都放着精光。 再看他俩的穿着,男的穿着西装敞着怀,女的穿着丝绸夹袄和百褶裙。 方不为看不出他们身上是不是藏着武器。 精锐! 负责楼上的手下暗暗的给方不为比划了一下手势,意思是楼上再没人了。 方不为又回过头来,看了看一楼。 一楼才出来了四五个个,听到队员的呼喝声,房间里应该还有人。 这都快二十号人了! 还不知道董宅下的地道里藏了多少,更不知道这幢楼的底下又藏了多少。 加在一起,至少也有四五十号人。 上次的大盛洋行和货场才有多少? 方不为微微的吐了一口气,举着手示意着:“各位不要怕,例行清查人口而已,都到我这里来登记!” 集中到一起才好解决,不然散的四零八落,光是开枪就是个大问题。 保不准谁的枪口稍稍抬高了一点,子弹就飞到对面的自己人身上去了。 集中? 小松原太郎心中一跳。 为什么要集中,只由这个带着眼镜,没穿制服的男人一个人登记? 其他的警察就再没有识字的? 他们不是很着急么? 小松原太郎心中一凛,猛的抬起了头。 方不为只觉脸上一凉,下意识的回过头来,正好迎上了小松原太郎的目光。 不对! 小松原太郎的瞳孔一缩。 这个男子脸色灰暗,脸上也有不少皱纹,而且自从进门以后,就给人一种很沉稳的感觉。 但现在看他的眼睛,清澈明亮,灵动异常,哪里像是中年人的眼晴? 小松原太郎的眼神一变,方不为就知道露馅了,小松原太郎的惊呼声还没喊出口,他重重的一拳就砸在了小泉原太郎的太阳穴上。 谷寿英夫的手指就扣在口袋里的手枪扳机上,但方不为的动作太快,等他准备开枪时,方不为已扑到了小松原太郎的身前。 真开枪了,死的只能是小松原太郎。 方不为手脚齐出,右拳打到小松原太郎的太阳穴上时,脚也踢到了他的身上。 人被打晕,又被方不为踹了出去,撞向了后面的谷寿英夫。 谷寿英夫感觉自己像是被车撞了一般,抱着小松原太郎往后飞去。 方不为如同恶虎下山,飞一般的扑了上去,隔着小松原太郎,照着谷寿英夫的脑袋又是两拳。 等两个人落地,已是晕过去了一双。 方不为就在一滚,躲到了谷寿英夫的身后,顺手掀开下襟,飞快的抽出了盒子炮。 “打!”一声厉喝如同惊雷一般,震的所有人耳膜嗡嗡做响。 虽然动手的暗号变了,但队员们都不是初哥,自然知道怎么做。 要的就是让对方措手不及。 队员拨枪就射,连掩体都来不及找。 方不为打的是还没走下楼梯的那几个日本间谍。首当其中的便是被他认定为精锐的那一男一女。 精锐果然是精锐。 就在这两三秒的空当里,这一男一女已经拿出了手枪,打开了保险。 “啪啪啪啪……” 这两个刚举起了枪口,方不为就打出去了半梭子子弹。 看到这一男一女前胸血花乱冒,楼梯上的队员们吓了一跳。 两拔人前后挤的这么紧,方不为怎么敢连发? 惊疑归惊疑,但他们的反应一点都不慢。 都是训练有素,精挑细选的百战老兵,队员们配合的极为默契。 楼梯上的两组,一组照着前面的日本人的后背开着枪,另外一组则瞄着楼下打。 等方不为的二十发子弹打完,楼梯上能站着的日本间谍已经没几个了。 他飞快的回过头来,除了身边被打晕的这两个,一楼还倒着七八个,其中两个竟然是自己人? 特么的! 计划不如变化,日本人的反应太快了。 日本人藏在一楼的房间里往外开着枪,听声音至少有五六个人。 一个大报社有这么职员不奇怪,奇怪的是竟然全是日谍份子? 幸亏自己没有心软,给队员提前下达了动手就开枪的命令,不然死伤更多。 “给老子炸!”方不为咬着牙喊了一句,顺手一摸,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弹匣。 他刚把新弹匣插进枪里,还没来得及拉保险,突然呼到楼梯上的队员喊了一声:“手雷!” 方不为抬眼一看,一颗手雷从过道里飞了出来,看轨迹,落点不会离自己太远。 特么的,为什么电视剧里的间谍打仗,大部分都只有手枪,很少有拿手雷互炸的? 到的自个这里,尽是重武器。 手雷,炸药…… 下一回,是不是连炮都会被抬出来? 方不为飞快的翻了个身,拉着谷寿英夫盖到了自己的身上。 第六二四章 激战 “砰”的一声巨响,手雷在离方不为不到半米的空中炸响,谷寿英夫一声惨呼,眼睛快要从眼眶中突出来的一样,明显是中了弹片。手机端https: 方不为吓出了一声冷汗。 反应稍慢一些,这弹片就扎他身上了。 四周传来一阵惨嚎,方不为一扭头,除了刚从房间里出来的那几个报社的人,自己人也被炸倒了两个,其中一个弹片正中眼眶,明显是活不成了。 方不为目眦欲裂,一把推开谷寿英夫,飞快的撩起衣襟,摘下了一颗手雷,用力的扔进了过道。 手雷炸响,里面一阵鬼哭狼嚎。 至少有六七个惨呼的声音,这颗手雷应该是扔在人窝里了。 方不为心头一跳。 哪来这么多的人? 地道里的日本人出来了! 老子再让你听个响。 方不为摘下第二颗手雷,正准备要扔出去,看到一颗黑点从烟雾中飞了出来。 也是手雷。 而且落点还在自己附近的位置。 特么的见鬼了? 一次是巧合,难道第二次也是巧合? 日本人的手雷为什么回回都会扔向自己? 方不为急中生智,双手一撑,双腿一蹬,原本伏在地上的人凭空跃起了一人多高,一把拍向了手雷。 “啪”的一下,手雷被拍的飞了回去,刚刚飞进过道就炸了。 方不为重重的扑到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就在柱子旁边!”方不为听到过道里的日本人在大喊。 自己就靠着柱子。 听声辩位,方不为抬手就是一枪。 有人闷哼了一声, 子弹应该是射穿了木制的隔墙,打中了刚刚喊话的那个人。 方不为的第二颗手雷又扔了出去。 连续三颗手雷,总算是压制住了敌方的火力,给了自己人反应的时间。 烟雾太浓,看不到人,但至少可以判断出敌人的大致方位,子弹不要钱一般的射进了一楼的过道。 一颗接一颗的手雷也被扔了进去,木制的隔墙被炸的四分五裂,日本人被打的头都不敢往外露。 方不为总算是有了一丝思考的机会。 日本人就算知道自己是领头的,也不可能只追着自己一个人打? 而且他们明知道大厅和楼梯上还有自己人,更知道声称是报社主编,有可能是他们首领的那个日本人就躺在自己的身边,为什么还敢一次接一次的往这里扔手雷? 就不怕误伤自己人? 方不为心中一动,看了看爬在柱子旁边的小松原太郎。 日本人的目标会不会是这一位? 这根本不是在救人,更像是在灭口一样! 这都狠到姥姥家了! 方不为心中一颤。 今天遇到的这伙是什么人? 这个日本老胖子又是什么身份? 发了,捞着大鱼了…… 方不为没有一丝的恐惧,心中满是兴奋。 他一把捞过小松原太郎背在背上,快速的往门口爬去。 刚刚爬到门口,大厅里响起一阵急促的枪声。 “叭叭叭……” 方不为心头一跳。 这不是自己人的枪。 郑世飞的人配备的全是德式器械,今天带来的这十八个人,其中有四个背的是德式mp38冲锋枪,其余人配的全都是德国毛瑟1932冲锋手枪,俗称盒子炮。 这两种枪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而且枪声还来自楼上? 方不为下意识的一回头,在漫天的尘雾中隐隐约约的看到从二楼楼梯口喷出了几道火舌。 日本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二楼? 前两组的队员明明已经将楼上的人全部清下来了? 不好! 一楼的房间里肯定还有通往二楼的通道,说不定还连着地道,不然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突然冒出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枪…… 只是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一楼的队员已被扫到了一半。 幸亏方不为想着把小松原太郎送出去,不然他就是第一个中枪的。 “我丢你雷母个嗨啊……” 方不为一声暴吼,手脚并用,飞一般的跃向门外。 拼着自己受伤,也要将这个日本胖子送出去,不然今天死伤这么多人,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刚刚跃起,方不为的后背突然一阵刺痛,像是被扎了一刀一般。 中弹了? 完了! 中枪的地方正是照直心脏的位置。 方不为重重的摔到了门外,心中一片死灰。 嗯? 怎么痛了一下就没反应了,而且系统也没有动静? 该死,把背上的这个日本人给忘了。 子弹应该是打穿了日本人的身体,才打到了身己身上。 遭了,自己背着的这个日本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方不为打了个滚,紧靠在门口的石柱后面。 赵世锐安排支援的人堪堪赶了过来。 “一楼靠右,进门十米靠左的二楼楼梯口都有敌人,下面还有地道,不知道会从哪里冒出来,小心提防,全力压制……”方不为高声喊道。 几乎是冒着枪林弹雨,支援的队员硬是冲了进去。 “长官,你受伤了!”两个队员靠在了方不为的身边,看样子是来保护他的。 “还没死呢!”方不为一声厉吼,把小松原太郎从背上掀了下来。 小松原太郎左胸往上的位置有一个弹孔,不停的往外冒着血。 还好,这个地方没有要害。 差点被日本人串了葫芦。 方不为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他刚抽出手,发现自己手上全是血。 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被自己打晕之后,这个日本人就是趴着的,包括被自己背出来的时候。 方不为又把小松原太郎翻了个个。 整个后背全是血,方不为用肉眼看到的弹片伤就有两处,暂时不知道有多深。 “背出去,送医院!”方不为大吼一声,劈手压过了队员手里的冲锋枪,一个翻滚,滚到了门槛后面,抬枪就射。 他的手指就没离开过扳机,一梭子打完,终于将二楼的敌人打了回去。 “换弹匣!”方不为把手里的枪丢给身边的队员,又夺过了队员手里的枪。 方不为只照着楼梯口打,二楼的日本人根本不敢冒头,就算扔手雷,也只敢顺着楼梯滚落下来,根本扔不远。 一队又一队的警察从街口冲了进来,陶谷街和绣花巷围满了警察。 谍海猎影 第六二五章 战果 方不为坐在门槛上,看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从报社里抬了出来抬出。 有敌人,更有自己人。 刚刚还和自己谈笑风声的战友兄弟,转眼之间,却变成了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计划,部署,伪装,亲自率队突袭…… 只要是自己能想到的,全部都做了,行动当中的每一个步骤都没有出现偏差,即便再来一次,结果也不会变的比现在更好。 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以后还会经历无数次…… 自己要学会适应,直到有一天,也成为他们当中一员之后…… 宋英杰带着人清点着战果,一箱又一箱的武器从地道里挖了出来。 手雷七箱,大小炸药包十一个,手枪,冲锋枪若干,还有几挺歪把子…… “日本人这是要干吗?”郑世飞越看越是心惊。 光看枪支数量,就足以武装一个加强连。 “谁知道!”赵世锐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句,往下扯着身上的衣服,有的地方还在冒着烟。 “干他娘的!”郑世飞骂了一句,又问道,“方不为呢?” 行动是方不为发起的,方不为肯定知道。 “那里!”赵世锐指了指华报报社的门口。 “他怎么了?”郑世飞碰了碰赵世锐。 赵世锐顺嘴说道:“战后心理综合症!” “什么玩意?”郑世飞不明所以的问道。 “我也不懂!”赵世锐扔下大衣,指了指方不为,“他说的!” “往常也没见过他有这么脆弱的时候啊!” “和脆弱有个屁的关系?”赵世锐骂道,“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郑世飞盯着赵世锐的背影嘀咕了一句。 赵世锐一屁股坐在方不为的身边,捋了一把烧焦的头发,满手都是黑灰。 脸上像是抹了一层鞋油,黑的发亮。 不知道说他运气好还是不好。 听到方不为那边枪响,他就率队强攻文汇报社,刚刚靠近门口,里面的炸药就响了。 赵世锐被余波吹的倒飞了五六米,落地的时候,身上还着着火。 幸亏赵世锐慢了一步,也幸亏里面炸响的不是手雷,不然赵世锐哪里还有命在。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赵世锐拿着烟盒,弹出了一根,递给了方不为,“别想那么多了,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我不是在自责!”方不为摇了摇头,“我是在提醒自己,只有努力到极致,日后见到他们的时候,才敢拍着胸脯说:老子问心无愧!” “没灰心就好!”赵世锐松了一口气,“老子还怕你转不过这个弯来!” 两个人正说着话,街口的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车笛声,方不为抬头一看,发现是陈超的座驾。 “司令和厅长来了!”赵世锐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小车在中途的时候停了一下,警戒的队员指了一下赵世锐和方不为的方向,小车又往这边开了过来。 “战况激烈到了这种程度?”陈超刚一下车,就一声惊呼。 连这两个都带了伤,手底下的人呢? 赵世锐只穿着一件衬衣,上面烧着几个破洞,头发被烧掉了一大半,一看脸色就知道是迎面碰上了炸弹爆炸后的气波,被扑出的火焰灼伤的。 方不为肩膀上打着绷带,肚子上也缠着一圈,还在往外渗着血。 还好,两个人既然能坐在这里抽烟,就说明伤的不重。 “碰上精锐了!”赵世锐叹了一口气,“冲锋枪,手雷,炸药,甚至连轻机枪都有……” “炸药,轻机枪?”谷振龙重重的摔上了车门,“这是想攻城?” 如果只是间谍,根本用不上这两种武器。 “正在查!”方不为又回道,“因为是突袭,对方还没来得及销毁资料,卑职让处长带回总部了,应该能查出珠丝马迹。” “哪一部分的?”谷振龙问道,“关东军,满铁,华北驻屯军?” 背后没有军队支持,根本派不出这种精锐。 “暂时还不知道,活口不多,疑似首要人物没死,被送到了医院!” 方不为说的是小松原太郎。 “活口不多?”谷振龙眯着眼睛,“双方伤亡如何?” “毙敌六十一人,伤八人,我方阵亡三十七人,伤者正在统计……”方不为黯然回道。 “这个结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谷振龙肃声问道。 方不为嘴刚一张,赵世锐悄悄的一肘子捅到了他腰上,沉吟了一下,方不为又闭上了嘴。 他知道赵世锐的意思:不要找着挨骂。 两国发生冲突以来,不管是正面交锋,还是谍情隐战,中国很少有占便宜的时候。 如果是大型战场上的局部战役,以这个比例,足以让方不为自傲了。 但这里是南京,国民政府的大本营。而且这一次的行动还是突袭。 猝然强袭之下,还死伤这么多自己人,方不为实在是无法释怀。 当然,减少伤亡的方法不是没有。 比如宋英杰。 估计地道里藏了不下二十号人,方不为便命宋英杰围攻,而非突袭。 宋英杰指挥手下前后夹攻,先是用手雷轰炸,再集中火力扫射。 地道直接被炸塌,里面的二十多号日本人根本没来得及钻出来,漏网之鱼被宋英杰的手下当地鼠打。 这种打法以杀伤为主要目的,自然会将己方伤亡降到最低。 但要想找到什么用的情报,无疑于痴人做梦。 等宋英杰攻进去的时候,那个自称是董夫人的女人早被管家给灭了口。 文汇报社也一样。 眼看突围无望,里面的人刚等赵世锐派的前队冲进去,就引燃了炸药,里面一个活口都没留下,重要的资料全被烧了。 看方不为面无表情,谷振龙斜着眼睛骂道,“这点小场面,就把你震住了?你以为日本人都是铁打的,个个这般悍勇?”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自己经历的,确实都是小场面,每次遭遇的敌人都不过百人。 但死的是自己的同袍战友,既便战果再大,他也笑不出来。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二六章 大阵仗 “司令放心,卑职还不至于会意志消沉!”方不为挺起胸膛应了一声。 “知道就好!”谷振龙冷哼一声,又转身去看那堆战利品了。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陈超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经历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方不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赵世锐狐疑的看了看谷振龙的背影。 今天的司令有点不对劲啊! 这么大的战果,要搁以前,就算不当面夸,至少脸上也会带上笑,今天怎么上来就没个好脸色? “怎么回事?”赵世锐碰了碰方不为。 方不为锐指了指肩膀上的绷带。 赵世锐瞅了瞅,没看出伤到哪,又扳了一把方不为。 方不为的后背渗出了一团血迹,正好是心脏的位置。 “子弹射进去了?”赵世锐惊声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我干……”赵世锐一声低呼,“你怎么活下来的?” “当时背上还背着一个,差点被串了葫芦!”方不为压低声音回道。 “你小子命够大!”赵世锐猛呼了一口气。 他也算明白谷振龙为何没个好脸色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谷振龙的身后。 谷振龙只是扫了一眼,心里就有了大概 “不到七十个人,配备这么多的武器?再来七十个都够用了!” 方不为点了点头:“所以卑职怀疑,还有漏网之鱼。” 他也没想料到,原本借口城内还藏有日谍的武装力量,以便查出日本人金库的位置,但到最后,竟真查到了日本人的精锐。 “有没有找到可以证明身份信息的证据?”陈超又问道。 方不为还没开口,谷振龙先说道:“日本人没这么蠢,不会留着这种小辫子等着人抓。” 确实如此。 这些日本人除了悍不畏死,还心狠手辣。 董宅当中的那位声称已有身孕的夫人,那两个老人,全被日本人灭了口。 包括试图炸死小松原太郎的举动,都能说明日本人藏这么多人在这里,绝对有大图谋。 方不为估计,要不是他打晕了小松原太郎,根本用不着日本人出手,小松原太郎自己就动手了。 从医院回来的手下汇报说,小松原太郎不但在衣领里藏了毒药,牙缝里还藏着一颗腊丸。 “日本人在城内藏这么多人和枪干什么?”陈超又问道。 没结论之前,谁也不敢胡乱猜测。 “加快审讯,务必查出日本人此次行动的真实目的,以及漏网之鱼的确切藏身之处……”谷振龙肃声说道。 “是!”方不为应了一声。 小松原太郎还在昏迷,其他的几个都是小虾米,能动的都被押到了宪兵司令部的地牢,用不着方不为出马。 谷振龙和陈超先走了,说是要去总统府汇报,方不为一直等到清点完战场,方圆五里之内全部清查完毕之后,才和赵世锐一起回去。 到了司令部,方不为先去了电讯处。 他是想看看从华报报社带回来的那些文件和资料当中有没有查出线索。 刚上了楼梯,方不为看到这一层多了不少人,电讯处门口警卫森严,有几个他竟然不认识? 守门的是连志齐,他直接拦下了方不为,说是要进去通报后才能让他进去。 “出什么事了?”方不为低声问道。 “我也不清楚,突然就来了好多不认识的人……司令也在里面!”连志奇回道。 进去之后,方不为发现谷振龙,陈超以及马春风都在。除了他们之外,里面还多了不少人。 全部都是便装,一部分坐在电台前面,戴着耳机,不停的在纸上抄着电码,应该是在侦听。 另外一部分正在对着一些纸张写写划划。 方不为看了看,认出这些人面前摆的全是他从华报报社搜出了纸质资料。 看来是在破译电文。 除了齐振江,方不为看到特务处电讯科的人只有三四个,而且无一例外,全部在打下手。 谷振龙,陈超以及马春风正围着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男子说着什么,脸上阴云密布,一看就知道遇到了大麻烦。 肯定出大事了,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过来!”谷振龙招了招手,像是要给方不为介绍的意思。 男子三十多不到四十岁的样子,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戴着金丝眼睛,透着浓浓的学者气息。 “司令,厅长,处长!”方不为打了一圈招呼。 “这位是温司长!”谷振龙指了指高瘦的男子。 温玉庆? 说起民国无线电领域,温玉庆称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齐振江都只能算是他的徒弟。 怎么把这位也请来了? 方不为心中一颤! “温司长好!”方不为敬了个礼,下意识的多打量了几眼。 这位真是传奇人物。 温玉庆和宋子闻是姨表兄弟,前后两位国母都是他的表姐,总理,委员长和孔祥西都是他表姐夫。 他传奇的不是和蒋宋两家的亲戚关系,而是他的才能。 毕业于清华大学,后赴美国哈佛大学深造,取得哲学博士学位,并留校任教,归国后先后在清华,燕大任教。 之后又负责专门为委员长破译密电。 他学的是哲学,教的却是机械工程,精通却是无线电? 只能说明,天才总归是天才,普通人别说学,看都看不懂这类人的发展轨迹。 北伐,中原大战中,委员长之所以连战连捷,温玉庆功不可没。 冯玉祥,李宗仁,阎锡山等军阀的来往密电及指令,全都被他截获并破译。 这仗还怎么打? 九一八之后,也是温玉庆第一个提出对日方电台进行侦听,并收集、研究日本领馆人员在我国内地的来往密电、以及南京大使馆收发的密电,以及破译。 因为他的先见之明,中国当时的无电线侦听及破译技术,甚至一度处于世界领先地位。 之后就更不用说了。 日本轰炸珍珠港,美国海军伏击山本五十六,都是他主持的密电检译所破译出来的。 也是他的调教之下,齐振江才崭露头角,之后被誉为军统的“灵魂”! 这样的人物,怎么突然跑到宪兵司令部来了? 谍海猎影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二七章 斩首 “方参谋!”等方不为敬完礼,温玉庆却伸出了手,意思是要握手。手机端 方不为懵了一下。 这是要和自己平等对话的意思? 温玉庆看似官职不高,只是交通部电政司的司长。但这只是表面身份,用来给密电检译所所长这个职位打掩护的。 听起来密电检译所好像只是一个所,但知道内情的人才会明白,这是个什么组织。 穷其温玉庆一生,只接受委员长领导,连王兆名和何英青都无权给他下达命令。 而且他在国民政府情报部门当中的地位非常高,不比后来的马春风差,反而还领导过马春风。 三八年军统中统正式成立之后,委员长侍从室内部曾成立过一个军事情报小组,组长就是温玉庆,组员有军统副局长马春风,中统副局长贺清南,海军中将杨宣成…… 更不论他和蒋宋两家还有那般亲密的关系。 温玉庆对方不为表露出这种态度,连谷振龙都倍感惊奇。 “表兄对你赞不绝口,我一直想见你一面,直到今日才有了机会……”温玉庆笑着说道。 口气很随和,表情也很自然,没有客套,没有夸赞,眼神当中全都是好奇…… 方不为心中一动。 温玉庆本就是负责委员长的一切电文来往,如谷振龙马春风等人想给委员长发报汇报,绝对绕不开他,他对自己的过往自然一清二楚。 他现在这种表情,和宋子闻第一次见到自己就非常好奇的模样一样,都想看看自己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温司长过誉了!”方不为客气的笑了笑。 谷振龙最喜欢看有名有姓的人物见到方不为时,满脸都是惊奇和不可思议的表情。 但温玉庆接下来说出的话,让谷振龙笑不出来了。 “听振江提起,说你对无线电侦听破译很是感兴趣,如果真的喜欢的话,也可以来找我……” 方不为听到身侧的几位连出气的声音都粗重了几分。 温玉庆是委员长的心头肉,密电检译所更被委员长视为禁脔,温玉庆真要看上了方不为,估计谷振龙都留不住。 “只是好奇而已!”方不为自谦的笑了笑,“术业有专攻,贪多嚼不烂,卑职不似司长这般天纵奇才,只求精专一业既可……” 这是委婉的拒绝了。 自己确实多次请教过齐振江。 但自己又不是想做无线电专家,只是想了解个大概,更好的发挥系统的作用罢了,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问齐振江这个排名第二的专家就够了,没必要再找温玉庆。 温玉庆沉吟了一下,又点了点头:“天纵奇才这四个字,还是送给你比较合适……你勇猛过人,智计百出,留在一线,确实可以更好的建功立业!” “多谢司长提点!”方不为回道。 谷振龙回过头,狠狠的瞪了齐振江一眼。 齐振江忍不住的打了个激灵。 看寒暄的差不多了,谷振龙适时的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本来就打算找你过来的,来了正好!”谷振龙说道,“温司长让我问一下你,有没有在现场再发现过和密电电文有关的文件资料?” “没有!”方不为回道,“文汇报社和董宅烧了个一干二净,华报报社内所有的资料都搬回来了,连墙上的挂画都没放过!” “没有了?”温玉庆满脸都是失望之色,“可惜了?” “发生了什么事?”方不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温玉庆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跑来宪兵司令部,绝对是发现了了不得的线索。 “陈厅长昨日找过我之后,我也命人侦听了城内的电波信号,根据之前破译的部分密码,译出了日本领事馆昨日发出的电码当中的部分电文……” 温玉庆一伸手,旁边的助手递过了一个文件夹,温玉庆又顺手递给了方不为。 方不为打开一看,其中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几行的日文字母。 排序杂乱无章,前后不通,就像是后世所说的拿脸滚过键盘之后打出来的字一样。 这应该是二次加密之后的电文,但温玉庆既然能将密码译成日文,不应该破解不出其中的关键词才对? 方不为下意识的抬起头。 谷振龙等人是一头雾水,其实他们也不知道温玉庆突然追到宪兵司令部,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是何用意。 温玉庆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方不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方不为又看了看齐振江。 齐振江的眼珠左右转了一下。 意思是他也不知道。 温玉庆没破译出来? 不可能吧! 方不为直接把这几行日文输入了系统中的无线电收发仪。 三十多个日文字母排列出了上百种含义的句子,方不为飞快的扫了一遍。 当他看到其中的一句时,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翻译过来便是:斩首小组即刻潜伏! 方不为定了定神,不敢置信的看着温玉庆:“这是领事馆最先发出的那份电文?” 温玉庆的眼睛猛的一亮。 方不为破译出来了? 不然也不会知道是领事馆最先发出的警示电文,而不是两家报社的回复电文。 对于无线电领域的专业人员来说,到了这一步,从其中找出关键词不难,大多数的电译人员最终都能找出来,但差别于会用多长时间。 电文到了方不为手里,有没有一分钟? 连他和齐振江都做不到。 “对!”温玉庆点了点头。 方不为心里又是一跳。 看来就是了。 日本领事馆这是在警示南京潜伏的日谍,让他们小心应对。 斩首小组…… 斩谁的首? 在国民政府的首都南京,谁还能称的上“首”这个代称? 方不为定定的看着温玉庆。 温玉庆肯定破译出了电文,知道性质有多严重,所以才追到了宪兵司令部。 自己也就是拉王兆名下水,扯虎皮做大旗而已,没想道日本间谍真有类似的行动? 这根本不是巧合不巧合的问题,而是直接突破了概率学的范畴。 温玉庆会不会是搞错了?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二八章 斩首(二) 突袭之后,搜查华报报社的时候,所有的文字资料,方不为全部亲自检查了一遍,疑似可以做密码底本的东西,方不为全部用系统扫描了一遍,但并没有查出其中有和昨天的三份电文对的上号的内容。 他之前还怀疑,是不是日谍的发报员和译电员早将密码底本记到了脑子里,所以不需要纸质的密码本翻译。 那温玉庆是怎么破译出来的? “温司长已经掌握了日本领事馆的密码底本?”方不为不敢置信的问道。 “不是领事馆,而是朝日洋行,准确来说,这份密码本属于南满调查部……”温玉庆回道。 方不为猛的一震。 对! 是朝日洋行给日本领事馆打过电话之后,才发送的这份电文。 “报社的回复电文呢?”方不为又问道。 “没什么特别含义,只是回复收到了命令的意思!”温玉庆回道。 “你追到这里来,就是因为这份电文?”谷振龙从方不为手里接过文夹,狐疑的问道,“这代表什么意思,让你如临大敌一般!” 温玉庆看了看方不为:“你说!” 为什么让我说? 方不为翻了个白眼。 谷振龙奈何不了温玉庆,还奈何不了方不为? 他一把掐住了方不为脖子:“少给老子打哑迷,说!” 震的方不为耳膜发麻。 “斩首!”方不为无奈的回道。 “斩首?斩什么首,斩谁的首?”谷振龙猛的一震,眼球直往外突。 温玉庆眼睛一亮,又看向谷振龙:“司令,能否割爱……” “割你娘个蛋!”谷振龙一声暴吼,“你他娘的还有时间操心这个?” 他一把揪住方不为的领子:“老子问你话呢,斩谁的首?” “电文里就提了一句:斩首小组即刻潜伏,卑职也不知道斩谁的首!”方不为无奈的回道。 “他娘的……斩首,斩首?”谷振龙猛的将文件夹摔到了桌子上,一指马春风,“你去,现在就去医院,把那个首脑给我带回来,老子亲自审……” “是!”马春风嘶哑着应了一声。 一听斩首两个字,他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就这一句,再没有了?”谷振龙盯着温玉庆问道。 温玉庆摇了摇头。 “既然你们掌握了密码本,就说明日本人不是第一次用这套密码联络,他们之前发的电文当中,就没有过类似的内容?” “之前确实根据这份密码本,截获并破译过多份电文,但从来没有发现他们用来发送过军事情报,这确实是第一次……”温玉庆回道。 “为什么这一次突然用这份密码本发送军事情报了?”谷振龙又问道。 温玉庆摇了摇头:“信息太少,斩时无法解释!” “你给老子解释!”谷振龙一指方不为。 现在不是藏拙的时候,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后又说道:“卑职怀疑,这个所谓的“斩首”小组,朝日洋行以及日本领事馆三方,之间唯一通用的,只有这一份密码本……” 谷振龙猛的一顿。 这样解释,也附合方不为昨夜的推断。 这一组日谍,与日本领事馆并无横向联系,而是隶属于朝日洋行,或是由朝日洋行配合行动。 但昨天方不为一顿操作猛如虎,恰好切断了朝日洋行与这组间谍的联络通道,朝日洋行无奈之下,只能请日本领事馆代为通知。 但三方之间只有这一本通用的密码本,除此之外别无选择,有吉明只能用这份密电联络。 “对,只能是这样!”陈超猛的一拍手掌,“而且日本人也不知道,这份密码本已被温司长破译了……” “怪不得挖出了那么多的武器,竟然还有机枪和炸药?”谷振龙咬牙切齿的说道。 “谷司令,现在着急也没用,关键是要想办法查清,这组日谍想要斩谁的首?”温玉庆劝道。 “日本人想斩谁?”陈超问道。 “别看我,老子还不够格!”谷振龙骂道。 能配的“首”这个字的,不外乎那么几个人。 林主席,委员长,汪院长! 何英青都不够格。 汪院长是日本人的好朋友,日本人除非脑子坏了才会对他下手。 全国人民都知道,林主席就是占了个位置,不值得日本人下手。 那还能有谁? 谷振龙越想越是后怕,直愣愣的盯着方不为。 也亏得方不为费尽口舌,蛊惑着他们同意了这次行动,不然谁敢保证,日本人的这次行动就不会成功? 陈超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定定的看着方不为。 他甚至怀疑方不为是不是提前查到了线索。 但想想又不可能。 想真查到了相关线索,方不为没必要拉着他和谷振龙做戏。 谷振龙急促的喘了几口气,一指温玉庆:“立刻向委员长电告此事,我现在就去总统府……” “明白!”温玉庆应道。 “人来了之后,你们先审,悠着点,别弄死了!”谷振龙又对陈超和方不为交待道。 他也算是回过了神。 就算方不为之前的推断是真的,城里还藏了漏网之鱼,但至少现在抓住了头脑,击毙了主力,等于日本人的这次行动已被挫败了。 起码日本人计划斩首的这一位,已经没有了危险。 漏网之鱼肯定要查,最关键的是,要把证据给坐实了。 转瞬之间,谷振龙已经想好了见到王兆名之后应该怎么说。 委员长不在南京,这伙间谍还能斩谁的首? 再联想到被扔到汪公馆附近的那一包烟花,还有方不为布置在总统府附近的那个假据点…… 谷振不相信王兆名不心惊。 方不为之前的栽赃,真特么是神来之笔啊! 要不是温玉庆在,谷振龙真想抱着方不为亲两口。 “还有,处理好首尾!”谷振龙一指方不为。 方不为心中一凛。 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坚决不能将之前栽赃做戏的事情爆出去,不然不但抓不住日本人的把柄,很可能还会被反咬一口。 “卑职明白!”方不为应了一声。 陈超还没反应过来,不明白谷振龙说这句的用意。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二九章 诱供 温玉庆肯定不会在这里给委员长发报,不然电码和频率就有泄露的风险,他跟着谷振龙一起离开了宪兵司令部。 “司令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陈超压低声音问道。 “福昌饭店……”方不为凑到陈超的耳边说了一句。 陈超的脸色猛的一变。 “赶快下令啊,愣着干什么?” “不急!”方不为回道,“等司令回来再说!” 方不为在又是陈超的耳边低语了一几句。 陈超越听眼睛睁的越大,等方不为说完以后,他一脸佩服的回道:“还是你小子心思活络……” 谷振龙走的太急,再加上温玉庆还在,方不为不好提醒。 根本没必要再处理什么手尾,日本人已经替自己找到了最好的借口。 谷振龙完全可以将之前为什么要制造遇刺的借口的原由大大方方的告诉委员长。 原因自然是南京的特务机构无意查到日本人可能有类似的计划,但没有线索,更顾忌委员长之前不得轻启事端的密令,又苦于没有调查的借口,所以才演了这么一出。 方不为不相信,为了所谓的中日友好,委员长敢不顾个人的安危,这么大的事查都不让查一下? “斩首”这两个字,可是日本人的行动代号,委员长就不想知道日本人的目标是谁? 谁都没料到,假戏演成了真的。 方不为只是拿着谷振龙和陈超遇刺的名义给国府中枢施加压力,以便有调查和行动的借口。 没想到,日本人玩真的? 这样一来,等于把几大特务机关擅做主张,乱启争端的过错也给掩盖下去了。 哪还用的着处理什么首尾,直接推到日本人头上就行了。 “厅长,戒严虽然撤除了,但搜查还得继续。”方不为又提醒道。 “嗯,我现在就通知赵世锐!”陈超点头道。 一个小时后,马春风率人押回了小松原太郎。 准确的说,是被抬回来的。 第一颗手雷爆炸时,有两块弹片插进了小松原太郎的后背,导致三根肋骨粉碎性骨折,其中一根划伤了肺叶,另外还有被洞穿肩胛骨的那一枪…… 幸好没伤到致命的地方,留下了一条命。 审讯的地点就在宪兵司令部的地牢当中。 手术做完时间还不长,小松原太郎还在昏迷当中。 狱政处的大夫正在给小松原太郎扎针,身上头上扎的银光闪闪。 方不为则在旁边摆弄着一根针管。 里面是吐真剂。 马春风和陈超只以为是吗啡和乙醚。 方不为上次用过之后,马春风就留了心,回去让特讯科用吗啡和乙醚进行研究,但效果不是太好。 对普通人确实有效,但对专业的特务效果却不大。 现在的小松原太郎受不住多重的刑,他们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万一起作用了呢? “长官,有反应了!”医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摸了摸小松原太郎的鼻息和脉关。 昏迷的人既将苏醒时,呼吸和心跳频率会有一定的变化。 “你出去吧!”方不为拿着针管,“噌”的一下,扎进了小松原太郎的脖子。 疼! 浑身都疼! 这是小松原太郎的第一反应。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隐隐约约看到眼前站着一个人影。 “你是谁?” 说的是日语。 “八嘎!”方不为一声怒叱,“连我都不认识了?” 这人到底是谁? 小松原太郎越是努力,越是看不清这个人的长相? 谁会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心里刚刚生出一丝警觉的念头,耳边又传来几声称呼。 “板垣阁下……” “土肥原君……” 是长官? 这是小松原太郎清醒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看到方不为穿着国党的军装,站在小松原太郎面前装日本人,陈超和马春风都被惊呆了? 还板垣,土肥圆? 当日本人是傻子? 但小松原太郎之后说出的话,直接让这两个石化。 “阁下,行动失败了……” 他娘的,这戏法怎么变的? 两人往前凑了两步,站在了方不为的身后,盯着小松原太郎的反应。 目光呆滞,神智不清,似醒非醒…… 陈超和马春风对视一眼,又不可思议的看着方不为。 为什么东西到了方不为手里,发挥出的效用会是天差地别? 方不为暗暗的吐了一口气。 事关重大,情况紧急,他不得不当着陈超和马春风的面做手脚。 但是不是真的会起效果,方不为也不敢保证。 日本的高级特工,全都经过专业特训,反侦察,抗刑讯只是其中一方面。 能被派来执行这样的任务,具定是其中的佼佼者,意志不是一般的坚定。 再加上日本军人对天皇,对军郭主义的信奉狂热到了无比恐怖的程度,类似这种人,意志力和潜意识当中的警惕性,已进刻到了骨子里。 也更不怕死。 想想自己刚刚制服小松原太郎,飞过来的那一颗接一颗的手雷,还有从他手上搜出的那些用来自杀的毒药就能预知一二。 方不为只能用药剂加催眠的方式试一试。 “什么是斩首行动?”看小松原太郎进入了状态,方不为直奔主题。 小松原太郎有个微微睁睁的动作,但眼皮抬到一半,又合了回去去。 这是在抗拒。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像赵金山那种商人的特性的多过间谍特性的特质,这么久方不为也就见到了这一个。 “没用?”陈超小声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但他之前不是提到“行动失败”了么?” “只是提到了而已!”方不为回道,“但问到实质性的东西,他就会在潜意识里防备,就好比普能人说梦话的时候,突然说到了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会突然惊醒一般……” “能不能循循善诱?”马春风沉吟道。 “效果也不会太大!”方不为摇头道,“他最多只会说一些不涉及绝密的东西……打个比方,普通的秘密,他只会加一把锁,重要一些秘密,他会加两把,而涉及到绝密,就会加上无数把,而且是没钥匙的那一种……” “那怎么办?”陈超急道。 “只能用水磨功夫了!”方不为叹道。 谍海猎影p p谍海猎影57635dexhtlp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三零章 窃听 陈超和马春风却不死心。 但问了快一个小时,结果也只问出了小松原太郎的姓名和供职的部门。 半年以前,小松原太郎还在哈尔滨特务机关任职,一年中有一多半的时间,都在白俄活动,主要为破坏和刺杀行动,半年以后,被调入奉天机关,奉命组建特殊行动部门。 这应该是他被调到国内后的第一次行动。 就问到了这么多,再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之后,方不为又把其他的几个活口也全部审了一遍。 这些人别说行动的具体内情,连之前具体藏身的位置司于南京那条街都不知道。 等于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陈超和马春风急的团团转。 在方不为的故意诱导之下,谁都不怀疑日本人这次的行动目标是委员长。 委员长…… 他们是亲信当中的亲信,怎能不急? 但方不为一点都不急。 间谍肯定要抓,汉奸也不能放过,但在特定的时候,真相不一定就那么重要。 比如这一次。 没查到真相之前,能被划到“首”这个范围的大人物们在心态上会有什么变化? 领袖们再提起什么“中日亲和,共存共荣”的时候,心里会不会抖一下? “厅长,如果司令禀报过之后,汪院长会怎么做?”方不为沉吟道。 “还能怎么做?”陈超冷笑一声,“就算是有了证据,最多也就抗议两声,更何况现在还没有找到指证这些间谍是日本人派来的前提下……” “难道连问都不问一声?”方不为回道。 “问?”陈超叽笑道,“他想和日本人媾和的心思就没断过,有理都不敢高声……此时怕是想着怎么和日本人解释吧!” 方不为问的目的就是这个。 王兆名会不会见有吉明? 见的时候,谷振龙会不会去? 八成会。 他老早之前就有监听有吉明这个念头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这个机会,看这次能不能达到目的。 让不让别人知道真相是一回事,查不查又是一回事。 方不为特别想知道,日本人这次到底想斩谁的首。 “厅长,麻烦你帮我问一下司令的动向,就说我有事向他禀报!”方不为又道。 “什么事这么急?”马春风问道。 “如何向委员长汇报此事……”方不为回道。 这也不是小事,陈超和马春风一点都没怀疑。 假演戏变成了真查案,等于将最大的漏洞给补上了,谁都能松一口气。 “我现在就打电话!”陈超又道,“你自己小心!” “谢谢厅长,卑职明白!”方不为回道。 陈超是让他小心,不要让人认出来。 陈超真没有说错。 王兆名知道消息,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有吉明。 但不是抗议,也不是质问,而是普通的问询。 还特意带上了谷振龙。 谷振龙既是卫戍区司令,又是南京政府宪警部门的最高负责人,出于哪方面考虑,他都得同行。 这正好给了方不为机会。 “你小子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方不为说他也要跟着去,谷振龙顿时起了疑。 “卑职只是想看看汪院长和有吉明见面之后,双方会有什么反应?”方不为谎话张口就来。 谷振龙顿时瞪大了眼睛:“你怀疑他有问题?” 他自然指的是王兆名。 “卑职哪里敢?”方不为头摇的波浪鼓似的,“我就是想观察一下有吉明!” 别说谷振龙不信,方不为也不信王兆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虽然他与委员长确实水火不容。 “日本领事馆是那么好进的?”谷振龙斥道,“能进去的人,最低身份也是外交参事,你用什么名义?” 王兆名和谷振龙留日多年,根本用不着翻译,而随行的记录人员,也全是外交部委派的,谷振龙带的人根本进不了会晤室。 “汪院长和你亲自登门,有吉明不出来迎接一下?”方不为回道,“看看他见到你们的第一表情就够了……” 谷振龙不明白方不为看这一眼能看出什么来。 软磨硬泡,方不为总算让谷振龙带上了他。 你妹的,为什么就没个远程投射的功能? 丢个监听器,还必须见到本人才行…… 前后四辆小车,浩浩荡荡的开出了总统府。 头车与尾车都是警卫和随员,第二辆车里坐的是王兆名,第三辆车里坐的才是谷振龙。 方不为现在是谷振龙的贴身警卫。 头车刚刚拐过鼓楼街口,领事馆门口便响起了鼓乐,方不为远远的看出,大门口站着不少人。 王兆名的小车停在了正门口,武官打开了车门,一个身材矮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老人站在一米之外。 头发花白,看起来有六七十岁,不是有吉明还是谁。 王兆名下车,两人握手寒喧。 方不为念头一动,一枚窃听器一闪而没。 妥了! “老实待着!”谷振龙下车的时候警告了一声。 方不为微微点了点头。 随从人员有专人接待,方不为跟着一众警卫和司机,被安排到了一个会客厅。 这样的会晤,至多也就是打打嘴皮子,值不得浪费窃听器的时间。 方不为开始喝荼看报,闭目养神。 两个小时以后,外交部的随员来通知,说是要回去。 上了车,方不为看了谷振龙一眼,意思是在问结果怎么样。 “指着日本人亲口承认?下辈子吧!”谷振龙冷笑道,“千篇一律的说辞……有吉明称,肯定是别有用心的势力所为,意在破坏中日两国的友好关系……我去他娘的中日友好……” 没说两句,谷振龙便破口大骂起来。 别说没证据,就算铁证如山,日本人也会矢口否认。 这样的例子已经发生过太多了。 方不为早料到了,一点都不觉的出奇。 谷振龙骂的正欢,方不为打开了窃听器。 他没料到,有吉明也在骂人。 “蠢货,白痴,一帮无能的饭桶……” 这是在骂谁? “我要向天皇抗议……关东军是不是我天皇的子民……斩首?难道他们是想自立?” 方不为心中一震。 有吉明竟然都不知道这次的行动计划? 谍海猎影p p谍海猎影57635dexhtlp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三一章 搞错了 有吉明现在这样的态度,说明他压根就不知道所谓的斩首计划,也简接证明,这次是关东军绕开了日本总领事馆在单独行动,甚至没有向军部报备过。 不然外务省不可能不通知有吉明。 一听“斩首”两个字,都跟炸了毛似的,个个都坐不住了,但没有一个人想过,委员长和王兆名刚刚才公开发表过中日亲善,共存共荣的发言,日本人怎么会突然动手? 在方不为的印象当中,纵观民国史,直至日本投降,日本人也没有做出过刺杀委员长这种近似疯狂的举动来。 何英青倒是被日本人刺杀过几次,不过他命大,次次都逃过了。 看来八成是搞错了!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要不要提醒谷振龙? 如果不提醒他,按照谷振龙的秉性,肯定会大查特查,说不定还会做出一些过激的举动来,造成中日之间剑拔弩张是肯定的。 但以国民政府现在的尿性,能硬多长时间,还真不好说。 日本人侵占华北的计划才开始实施,许多意图没有暴露出来,暂时还没有超过国民政府的最后底线。 万一真相被查清,谷振龙会不会被拿来当做破坏两国友好关系替罪羊? 委员长不一定会这么干,但王兆名就不一定了。 还有一个何英青…… 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谷振龙骂了半天,气消的差不多了,下意识的扭过头,发现方不为正在愣神。 “想到什么了?”谷振龙问道。 方不为沉吟道:“司令,卑职在想,不经日本军部和内阁同意,关东军敢不敢独自擅专?” “你是说这个斩首行动?” 方不为点了点头。 “不经内阁有可能,但不经军部不可能!日本天皇不是吃饭的……”谷振龙坚定的摇了摇了头,“一国元首不是阿猫阿狗,不是关东军想刺杀就能刺杀的。关东军真敢这么干,军部大臣和派遣军司令就要做好掉脑袋的准备……” 说到这里,谷振龙又猛的一顿,狐疑的看着方不为:“你想说什么?” 方不为回道:“我看有吉明好像并不清楚此次的行动内容……” “有吉明不清楚?” 谷振龙念叨了一句,又皱起了眉头。 许久之后,他又猛的一拍大腿:“我说汪院长刚刚提出‘斩首行动’这四个字的时候,有吉明的表情那般古怪?难道他真的不知道?” “卑职也是猜测!”方不为心虚的回了一句。 “有吉明代表外务省,关东军代表军部,这两方之间再不合,也不可能在计划这等行动时不互相通气……”谷振龙又吸了一口凉气,愣愣的看着方不为,“是不是我们搞错了?” 方不为很想点头,但理智告诉他,这个头暂时还不能点。 就算是误会,也必须要让误会解开的时间尽量推迟一些。 不然不得轻启事端的密令还得执行。 重心再次转移,几大特务机构肯定会调转枪口,拿自己人开刀。 就会轮到地下党遭殃了。 “卑职想不明白!”方不为含含糊糊的应道。 “老子也想不明白!”谷振龙摸着光头说道。 “先回去,我给立夫打个电话,他素来多智,应该能有一个合理的判断!” “是!”方不为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闹了半天,白高兴了一场。 有吉明发完了火,又撵走了所有武官和随员,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写着什么东西。 方不为估计,应该是发往东京的急电。 谷振龙没回司令部,到了半路就跑去找温玉庆了。 陈立夫正在淮北视察,宪兵司令部没有通往淮北的军事长途专线,只能通过温玉庆。 看方不为一个人回来,却不见谷振龙,陈超随意的问了一声:“司令呢?” 方不为没一丝犹豫,将谷振龙的疑点说了出来。 几个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个跑不了,剩下的也得跟着遭殃。 “日本人的目标不是委员长?”陈超先是猛松了一口气。 马春风也是如释重负的模样:“不是就好!” “只是怀疑而已!”方不为给这两人泼着冷水,“没查清楚之前,谁敢下结论?” “你懂个屁!”陈超骂道,“没结论归没结论,万一委员长问起来,我们至少先有了判断。再说了,日本人的目标真要是委员长,我和你能跑的了?” “就算是,至少没到最后一步,起码刺客已被我们歼灭了!”马春风心有余悸的叹了一声,又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都是你的功劳!” 方不为转了转眼珠,没有接话。 要不是为了查金库,拉着谷振龙和陈超演戏,在委员长不得亲启事端的密令之下,没有林汪二人签发的谕令,哪个都无权戒严南京城。 方不为本着有鱼没鱼先撒一刚刚的心态,故意打了个时间差,连给这伙间谍出城的机会都没给。 本想着搂草打兔子,却惊出来了一头熊。 假设没有这一次的行动,没有将这伙间谍歼灭,就算日本人的目标不是林蒋汪三人,换成其他人物,比如宋子闻,孔祥西等,真让日本人得了手会怎么样? 到那个时候,谁都不会承认下达过密令这会事,只会责问,为何敌方成建制的武装力量在南京潜藏了这么久,几大特务机构竟然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谷振龙,陈超,马春风三个人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扒了这身皮都算是轻的。 “确实得感谢你小子!”陈超也一脸后怕的表情。 “这都是卑职份内之事!”方不为谦虚的回道…… 陈超和马春风猜测着日本人此次的行动针对委员长的可能性有多大,方不为一边敷衍着,一边盯着系统。 有吉明发报了! 电文很长,发报员足足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可想而知有吉明心里有多焦燥。 除此之外,城内还有多部电台的对外发报,但全是公开合法的商业电台。 那日本人是怎么联络的? 近七十号行动精锐被歼,难道就没人向关东军总部汇报?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第六三二章 外郭城 或者是如同这两家报社一样,日本人在城内还藏有合法公开的电台? 方不为将所有的电波频率和代表电台身份的呼号记录了下来。 …… 一个小时以后,谷振龙和温玉庆一起回来了。 “立夫怎么说?”陈超最耐不住性子,急切的问道。 “他直觉是我们搞错了,但不敢百分百保证!”谷振龙回道,“之后我又向委员长汇报了详细经过,以及我与立夫的猜测,委员长也发回了密电!” 方不为猛的咳嗽了一声。“” 谷振龙顿了一下,才想起温玉庆还在。 这种机密,别说方不为,就是赵世锐也得回避。 “你先出去!”谷振龙装模做样的叱了一句。 方不为“歘”的一个立正:“是!” “等等!”温玉庆笑呵呵的问道,“何必多此一举?” 谷振龙给陈祖燕打完电话,又给委员长发了电报,当时的电文还是温玉庆亲自编译发送出去的。 虽然谷振龙没有提细节,只说了大概的过程和结果,但温玉庆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些珠丝马迹。 不出意外,昨晚的行动,就是方不为计划并指挥的。 当时温玉庆还暗暗惊了一下。 方不为要没有几分真本事,能指挥的动陈超这等人物? 这不是凭他和谷振龙的私人关系就能做到的。 温玉庆也算是知道了,他让谷振龙割爱时,谷振龙为何那般暴怒了。 到了这会,谷振龙却又要方不为回避? 这不明显是在自己面前做样子么! 谷振龙没有一点尴尬的意思,眼睛一翻:“温司长发话了,那你留下吧!” “是!”方不为又应了一声。 “委员长电谕,纵使无直接证据,但此事不可小视,必须严查,并授我临机专断之权,必要时可封城搜捕!另外,又电令汪院长,向日本大使提出严正抗议……”谷振龙说道。 一听这话,陈超和马春风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能让谷振龙封城,说明委员长不是一般的重视此事。 想想也对,就算不相信日本人的目标是他,委员长也不得不防。 自他与林汪何四人之下,政府内部亲美英而坚决抗日的不在少数,比如宋子闻。 这样的人物要出了事,就该美国人发火了。 方不为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总算没昏了脑袋。 “事不宜迟,正好趁热打铁……封城暂时没必要,但戒严还是要继续实行…… 城内虽然搜了一遍,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雨农率宪兵警备一二三团,警察厅六大分署,特务处,宪兵特务营,再次搜捕内城……空如率特工总部,严密盘查各城门,你……” 谷振龙一指方不为,又觉的有些不妥,口气一缓:“带你的反谍股,随赵世锐和警察厅调查科盘查外城,我会命教二团和宪五团协助!” “是!”方不为应道。 这是要方不为和赵世锐避一避的意思。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国府高层的神经全都紧绷了起来,包括根本不相信日本人会刺杀他的汪院长。 方不为再不能出风头了,不然他不是林子安的机密,分分钟都会被日本人识破。 不过温玉庆在,有些话不能明说。 “电讯处由温司长负责,若有异常信号,还请及时通报予我……” “明白!”温玉庆应道。 命令下来了,自然是各就各位。 临走的时候,方不为又想到有吉明正在发电文,本想问问温玉庆,不知电讯处有没有侦听到,能不能破译出来。 但随既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温玉庆对自己不是一般的好奇,别自己一多嘴,真给调到密电检译所了,到时候自己哭都没地方哭去。 看委员长的电文内容,就能知道他的态度。温玉庆肯定不会马虎,真要截获并破译了什么情报,绝对会告知谷振龙,谷振龙知道后,自然会通知自己。 没必要多此一举。 赵世锐正在中央大学,方不为和马春风到了的时候,他已抽调了警察厅调查科,等着方不为与他会合。 “怎么把你发配到城外了?”交接完之后,赵世锐又随意的问道。 “你脑子坏掉了?”方不为翻了个白眼,“事情到了这种程度,已经算了捅到天上去了,我这颗脑袋,能顶得了这么大的雷?” 赵世锐一听就明白了:“也对,现在连委员长都亲自下指示了,再要让你负责,上面肯定会说谷司令不知轻重,过于儿戏不可。反正咱哥俩算是把首功给立了……” “你以为司令为何单独把你我派到城外?”方不为回道道,“好事不能全让咱哥俩占了,不然别说底下的人会乱嚼舌头,到时候功劳报上去,上面的人也会起疑。” “不招人妒是庸才!”赵世锐恬不知耻的点了点头。 方不为都懒的骂他。 “不对啊!”赵世锐转了转眼珠,又狐疑的看着方不为,“你现在这身份,司令到时候怎么给你请功?” “皇帝不急太监急!”方不为讥笑道,“又不是第一次了!” 赵世锐脸色一黯。 他是真的替方不为委屈,就方不为立的那些功劳,升个少将都绰绰有余。 “干正事吧!”看冯家山和边从军将队员集合完闭,方不为又提醒道。 “咱们先从哪里搜?”赵世锐问道。 “下关!”方不为回道。 下关虽然在内城外,却是南京名符其实的商业区,也是南京城最大的棚户区。而且临靠江边,码头众多,交通极为便利。 不管是藏人,还是逃跑,都是上佳之地。 至于外郭城内的其他地方,不是村庄便是山林,除非日本人想打游击,不然绝不可能藏在这些地方。 “我觉的外郭城根本没必要搜!”赵世锐又说道,“昨晚上城内这么的动静,手雷炸的跟放鞭炮似的,城外还能听不到?日本人真藏在这,早坐船跑了,还能等着我们来抓?” 方不为也是这么认为的。 谷振龙虽然没有明说,但也是这个意思。 不然不会只派了反谍股和调查科。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三三章 下关 谷振龙的真实意图,也不过是在以防万一。 从两家报社内搜出的武器,足以武装一个连队,但击毙和抓到的的武装份子还不到七十个,剩下的呢? 如果在城里搜不到,就要考虑是不是藏在城外,更或者已经逃离了南京。 这么大的动静,就算城外藏过人,也肯定逃了,但即便找不到人,也要尽量查到这些人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跑掉的。 外郭城状似菱形,城墙周长一百二十里,面积近两百平方公里。 反谍股,调查科,再加上宪兵教二团和第五团,还不到五千人,只围不搜,一个兵也要守十二米长的城墙。 “这样,你去通知徐志道,让他把兵全部派上城墙,城墙以内交给我们的人!”方不为交待道。 “好,我去打电话!”赵世锐回道。 他和赵世锐是从挹江门出的城,这里是内城的西北角,守门的除了宪兵,还有未来得撤走,又重新接到戒严令的林双龙的人。 城门暂时未封,但只进不出,盘查比往日严了数倍。所有的货物全部折开检查,每一个进城的人都会被拦下盘问。 方不为出城的时候,门外已排起了黑压压的长队。 看盘查的进度,到天黑这些车队都不一定能查的完。 “这么多人?”站在门楼上,赵世锐看着一直排到江边车队,下意识的低呼道。 “内城居民二十万有余,只是一天嚼用的粮米,就要二三十万斤,遑论其他?”方不为回道,“进城的货物,全都经长江和铁路运来,最大的码头和货运车站全在下关,靠的最近的,就是挹江门……” “这么多,要检查到什么时候?”赵世锐咂舌道。 “慢就慢一些吧!”方不为回道,“饿一顿有什么打紧的,总比人死了强!” “怪不得司令只是戒严,而没有封城!”赵世锐又说道。 谷振龙不封城的原因不只是为了保证城内的民生,还有政治因素的考量。 南京城是首都,不是说封就能封得了的。 一大二小三孔城门堵的严严实实,车辆根本出不去,方不为只能命两部人员步行出城。 好在宪兵教二团和第五团都驻扎在内城外,不然到天黑的时候都不一定能上了城墙。 出了城门,看着城外黑压压的车队,方不为心里一动,叫过了赵世锐。 “你带你的人,到各城门口,问问这些商户,近段时间内,在外郭城有无看到过异常的人和动静……” 赵世锐一听就明白。 既然是查访,自然离不开查问城外的商户,现在戒严,至少有一半的商户被堵在城外,正是最好的时机。 “不要太过强势,稍稍给点甜头……”方不为又提醒道。 赵世锐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这还不简单? 只要答应提供线索的可以提前进城,多的是争抢的人。 赵世锐带走了调查科,方不为带着反谍股前往下关。 民国政府定都南京之后,南京市政府曾做过详细规划。原本将富贵山以北,香林寺,明故宫,以及午朝门一带划成了商业区。 但政府官员太过想当然了。 他们首先就没考虚到交通是否便利的问题。 明故宫在东,下关车站,中山码头在西,货动到南京,再运送到划定的商业区,要横穿整个南京城,极为不便。 政府动员了几年,也没见什么成效,所以至今为止,行政区,住宅区都在内城,唯独商业区还在城外。 一出挹江门,商行遍地,店铺林立,做什么生意的都有。 除了码头和货运,下关最出名的,就是酒楼和妓馆。 最有名的就是花月春风十六楼,有吃有喝有玩有乐,堪称金陵一绝。 这个年代,普通民从对官府普遍都抱有抵触心理,一板一眼的去问,八成问不到有用的情报。 方不为故伎重演,叫过了几名组长,一一交待了一番。 半个小时以后,下关大大小小的街道口,贴满了官方的告示。 “已有奸细潜入城内,欲行谋刺之事……提供线索者,戒严期内优先入城……”一个掌柜念着告示的内容。 四周围了不少人,一听这话,顿时议论了起来。 议论的不是有没有奸细潜到了城里,而是什么时候才能放开城门。 方不为在每张告示底下都安排了几名队员,专门等着有人来提供线索。 但一个小时过去了,围观的人不少,告密者却寥寥无几。 所有内城门全部戒严,严力搜查,背着长墙的士兵围满了墙头,再加上昨夜城内那么大的动静,商户再迟顿,也知道出了大事。 一看街面上出现了许多生面孔,个个都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方不为带着叶兴中,坐在一家酒楼门前的桌子上,悠哉悠哉的喝着茶。 离他对面十几米的墙上就贴着一张告示,两个队员就坐在告示底下。 “长官,这戒严还要几天?”一个老板模样的人喊问道。 “不一定!”队员回道,“奸细抓住了,自然就不用戒严了……” 这不是假话。 谷城内已贴出了悬赏告示,也是类似的说辞。 议论的声音顿时高了几份,这个喊刚收的鲜菜怕是要烂在手里了,那个喊城里的店铺今天可就能会断货。 但光有人喊,却无人上前。 “长官,这管不管用?”叶兴中的一旁问道。 兵慌马乱的世道,民众怕官,但更怕匪。 说不定前脚一告密,后脚就会被匪人灭了满门。 “放心,这比放出多少大洋的奖赏都管用!”方不为回道。 逐利是商人的天性,哪一个不想着最好让别家的货堵在城外,让自家的货先运进城,大赚特赚一番。 告示贴出去了几十张,派在告示下等告密者的队员还不到百人,剩下的四百多号人,全让方不为打散,去暗中摸排了。 聪明的一看就明白,只要坐在自家店铺里,自然有人会上门来问,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叶兴中脑子不笨,只不过心不在焉而已。 方不为自然知道叶兴中在想什么。 谍海猎影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三四章 宵禁 等叶兴中赶到二条巷,林志成,联络员,甚至藏在常府街的那台地下电台竟然都不翼而飞了? 叶兴中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肯定,方不为知道林志成就藏在二条巷。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那林志成之所以跑的这么及时,是不是就是方不为偷偷通知的? 但叶兴中想不通,方不为是怎么把消息送出去的? 早上回来之后,方不为没问他一句,叶兴中不安之余,一直在暗中观察,却没从方不为的脸上看到一点担忧的神色。 他就不怕林志成没跑掉,落在谁的手里,把他供出来? 叶兴中定了定神,左右看了一眼,犹犹豫豫的喊了一声:“长官?” “嗯?”方不为随口应了一声。 “那个……他们已经走了!”叶兴中小声说道。 “盘查这么严,不跑还等着被抓么?”方不为冷笑道。 截止凌晨,叶业中这边都无消息传来,方不为就知道,他在下午发的电报起作用了。 林兴中下意识的一愣,狐疑的看着方不为。 “长官,他们是怎么得到消息的?”犹豫了半天,叶兴中还是问了出来。 方不为冷厉的瞪了叶兴中一眼:“你的意思是,让我再查一查?” 叶兴中猛的打了一个激灵。 方不为真要较了真,以后南京城的地下党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不是……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叶兴中讪讪的回道。 “办好你的差事,以后再不要提到类似的话题,不然老子就得再次给你挪个窝!”方不为警告道。 “是是是!”叶兴中忙不迭的点着头。 情报送出去了,人也跑了,但自己自摆乌龙,给胡月明留了个无用的频率和波段。 只能再挑选一个适用的频率,重新与对方建立联系通道。 这个并不困难,只需再发一份密电即可,而且要尽快。 不是他替对方着急,而是方不为不得不急。 自此次之后,对面应该会对自己在国党内的身份和地位有所了解,也肯定会对自己的重要程度重新定义。 正因为如此,上级绝对会想办法尽快与自己取得联系,重新建立联络通道。 以他们的手段,无非是再次派人,通过叶兴中联系自己。 这是方不为最不想看到的。 多一个人接触,自己就会多一份暴露的风险。 要不是身边必须要有么一个人存在,方不为连叶兴中都不想留。 方不为已经决定,再要是发现叶兴中有和对面接触的迹像,他就会彻底将叶兴中调离国民政府的宪警特务部门。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把叶兴中调到哪里。 宋子闻的税警总队,最好能调入孙立人将军麾下效命。 叶兴中头脑灵活,敢打敢拼,是方不为迄今为止,见过战场直觉最为敏感的人,说夸张一些,就是天生便有将帅之才,培养好了,绝对是一把利器。 方不为实在不想让这样的人才把大好天赋浪费在他丝毫不擅长的情报领域当中。 叶兴中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心中更加疑惑了。 他理解方不为想要保全他的心思,但同样想不通,不用自己,方不为怎么和上级取得联系? 要说林志成跑的这么快和方不为没什么关系,叶兴中打死都不信。 …… 截止太阳西下,陆续有队员来报:提供线索的人不少,但大多都没什么价值。 边从军还抓了几伙蟊贼,甚至查到了一伙水贼专门用来销赃的据点,但有关间谍的线索,一点都没有。 方不为倒是不急。 谷振龙派他来城外,本就是让他避风头的意思,就连方不为自己也认为,在外城抓到漏网之鱼的可能性不大。 现在最多也就是查访一下,看有没有日谍从下关逃离的可能。 入夜时分,城内第二次搜捕接近尾声,谷振龙命令南京城宵禁,传令赵世锐部严守外城郭,内外各城门全部封锁。 赵世锐也将各城门盘问的人手撤回,和方不为汇合。 近千号特务,全部散入下关,继续查访。 “你小子开窍了?”进了酒楼,赵世锐看到方不为面前放着一壶酒,顿时喜笑颜开。 他从没见过方不为在执行任务期间喝酒,这还是第一次,而且还选在这种地方。 轻烟楼本就是十六楼之一,既是酒楼,也是青楼。 宵禁之后,酒楼没了生意,方不为看轻烟楼地利通便,内部还有电话,就将这里选做了临时的指挥部,将酒楼内的小厮姐儿全都撵到了二楼。 坐在一楼,还能时不时的听到二楼姐儿的笑闹声。 赵世锐听的心痒难耐,转了转眼珠,问着方不为:“要不要叫几个下来,听听曲儿?” 方不为斜了他一眼:“你是嫌自己这个少将的位子坐的太稳了?” 赵世锐什么都好,就是好女色这一点,让方不为诟病不已。 以方不为对他的了解,赵世锐听了曲儿,不可能不干点其他的。 虽然民国不禁官员狎妓,但架不住现在是非常时期,况且赵世锐还在执行任务。 一旦闹出去,有的人是攻讦。 “都是亲信,谁会说出去?”赵世锐扫了一眼叶兴中和三个警卫。 “蠢货!”方不为往楼上瞄了一眼。 亲信确实不会说出去,但酒楼里的掌柜小厮,以及唱曲的姐儿呢? “一点情趣都没有!”赵世锐抱怨了一句,一屁股从坐了下来,抄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淡黄色的茶汤,还散发着热气。 “茶?”赵世锐问道。 “你以为呢?”方不为翻了个白眼。 方不为嫌茶壶里有茶垢,就让叶兴中洗了一个酒壶用来泡茶。 “不吃不喝,不赌不嫖,你活着有什么意思?”赵世锐讽刺道。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宵禁时期,任务主官饮酒狎妓,在后世看来不可思议,但在民国却是常态。 甚至抗战时期,白天打鬼子,晚上逛青楼的国党军官也是一抓一大把。 风气如此,没有人会觉的哪里不妥。 两个人正笑骂着,外面传来一阵动静,边从军带着手下,押着几个蓬头垢面的汉子进了酒楼。 身后还有几个人,抬着三口箱子。 谍海猎影 第六三五章 防空洞 “赵处长,长官!”边从军敬了个礼,又让人押过了那三个大汉。 “这三个是长江上的水贼头目,卑职从狮子山上抓回来的……” 方不为知道这个事。 拉了两个团,再加警察厅调查科和特务处反谍股,折腾了快一天,最大的成就就是抓住了这一伙水贼。 边从军先是根据告密者的线报,查到了水贼设在下关专门用来销赃的店铺,又刑讯逼供,问出了水贼在狮子山上藏身的窝点。 运气还算好,一举成擒,基本上没漏网之鱼。 南京是首都,再往下就是上海,江上用来收税的卡站无数,但这伙水贼还能在江上横行多年,这中间要没官商勾结一类的龌龊,打死方不为都不信。 这不是方不为权责范围之内的事情,方不为也没有精力和时间去过问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但打掉了一伙匪盗,也算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手下来邀功,方不为总要勉励几句的。 “辛苦了!”方不为点了点头,又一指身边的赵世锐,“人交给赵处长!” 赵世锐是警察厅缉私处的处长,缉处,剿匪都是他职责所在,让他带着人去领功也算事半功倍。 “卑职明白!” 边从军刚应了一声,赵世锐却颇有兴趣的站了起来,指了指那三口箱子,“这里面是什么?” 方不为撇了撇嘴。 还能是什么? 能值得边从军大张旗鼓的抬到自己面前的,自然是赃款。 “两箱银钱,一箱武器!”边从军边说着,边让手下打开了前两口箱子,露出白花花的银倮子和银元。 “卑职还没来得及清点,暂时不知道具体的数目!”边从军又回道。 方不为知道,他这是避嫌。 边从军也肯定不敢说假话,不说他到反谍股才几天,手下人服不服他还得另论。 只说这三个匪首,不管是落到自己手里,还是落到赵世锐手里,怕里连小时候偷看女人洗澡的事情都得吐露出来。 赵世锐看着边从军,若有深意的笑了笑。 他其实挺佩服方不为的。 在胡长安当科长的时候,特务处行动科的人是什么尿性,赵世锐一清二楚。 但自从胡长安被调离,苏民生和高思中先后接任,受方不为的影响,特务处的的风气都随之一清。 特别是方不为的反谍股,不该拿的钱,绝不沾手。 在这个年代,简直就是一朵奇葩。 从其中也能看出方不为挑人的眼光和治下的手段。 方不为扫了一眼,心里就有了大概。 这么大的一口箱子,要全是大洋和银两,怎么也得有三四千两。 这么点钱,方不为都懒得再看第二眼。 “留下一口,给兄弟们分一分!”方不为随意的说道。 边从军的几个手下顿时喜笑颜开。 方不为从来都是如此,有了好处,向来不会独吞。 赵世锐又给方不为竖了个大拇指。 该你拿的你才能拿,不该你拿的,敢乱伸手,就要小心自己的爪子。 “长官,还有一箱武器!”边从军指着最后一口箱子,又提醒了方不为一句。 方不为心中一动,站起身走了过来。 边从军刚刚就说了,他自然知道这一箱是武器。 水贼手里能有什么好枪? 至多也就是几杆汉阳造。 但边从军接二连三的提醒他,肯定不会是几支长枪那么简单,至少要比那两箱银钱重要。 方不为一脚踢开了箱盖,看到木箱里的那些枪支,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斯太尔34冲锋枪,毛瑟式自动手枪,南部十四式…… 靠边的一侧,全是手雷,德式m24,日本九一式,就连美国mk都有。 方不为顺手捞起了一把冲锋枪,“喀嚓”一声卸下了弹匣。 里面是空的。 匣身崭新,膛线完好,还散发着浓浓的枪油味,一看就知道这把枪还没发射过子弹。 水贼哪里来的这么好的武器? 而且看起来是如此的眼熟…… 从文汇报社和华报报社缴获的,就是类似型号的武器。 “日本人的枪?”赵世锐惊声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厉声问着那三个匪首:“哪来的?” “捡的,真的是检的……长官饶命啊……”三个匪首急声喊道。 “卑职分开问过了,确实是他们捡的……”边从军回道。 “怎么检来的?”方不为眼神突然一冷。 “卑职去看过了,就离他们藏身的地方不远,也是一处防空洞……”边从军又回道。 “防空洞?城外哪来的防空洞?”方不为猛的一愣。 三二年淞沪会战时,怕日军空袭南京,国民政府命工事局在内城修造了防空洞,最长的一段在总统府子超楼之下。委员长官邸之下也有一条,直通富贵山。 这两条防空洞在淞沪会战之后,就全部回填了。 另外在鼓楼以北,北极阁,鸡鸣寺,以及清凉山也修建有几条,全部留了下来。 但方不为在部署戒严之初,全部派人搜查过,并无发现藏匿过人的痕迹。 但城外的防空洞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赵世锐双手一摊。 “匪首说是三年前淞沪会战之时,下关商户自发挖建的。卑职来此之前也问过部分商户,确实如此……”边从军解释道。 方不为下意识的一愣。 官老爷怕日本人的轰炸机,老百姓就不怕了? 既然是民众自发挖建的,自然不会向政府报备,万一官老爷不让挖怎么办? 而且事后也绝对不会有人多嘴。 万一被填了,下次再有可能被炸时,岂不是还得重挖? “也在狮子山?”方不为又问道。 遍数下关,地势唯一高一些的地方,也就狮子山了。 “对!”边从军点了点头,“没有修固,又潮又湿,好多地方还在渗水,泥泞不堪,根本住不了人……” 普通百姓能有个藏身的地方,保下命来就不错了,哪里顾得了这个? “剿灭这伙匪人之后,卑职又带人将整座狮子山搜了一遍,”边从军又说道,“在匪首所说捡到这一箱武器的地方,发现了一处只建了一半的工事……”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三六章 金库? 赵世锐疑声问道:“又不是打地道战,防空洞里修什么工事?” “卑职问过了,参与挖建这条防空洞的商户和苦力都声称,当时只挖了洞,最多只是抱进去了一些干草用来防潮……这处工事应该是后来修的,虽然只修了一半,但异常坚固,全用水泥钢筋浇筑,中间还夹了钢板……” 钢筋水泥浇筑? 若是用来藏人,何必要修的这么牢靠? 方不为心里猛的一跳。手机端m. 难道是金库? “走!”方不为一声暴吼。 …… 狮子山在南京西北角,内城的一段城墙就建在狮子山的外山腰上,狮子山一大半在内城,一小半在外城,从山脚往里挖防空洞,稍挖的长一些,就会挖到城墙根底下。 这里离轻烟楼也不远,不到四里,山顶有总理亲笔题名的观江亭。 在半路上,方不为也没闲着,算是问清了这伙水匪怎么捡来到的这箱武器。 这伙水匪原本在江阴做无本生意,但与江阴的缉私部门分赃不均翻了脸,不得已,才跑到了南京。 因为出手大方,很快就和南京的水上缉私部门搭上了关系。 销赃的店铺是四个月前开的,但匪首多了个心眼,怕再被缉私队黑吃黑,又在离下关不远的狮子山找了一处废弃的防空洞当窝点,专门用来藏身和藏匿赃款。 知道这处窝点的匪人不多,就几个当家的。 找好地方之后,在一个无月这夜,几个匪首瞒着手下搬动银钱细软。搬到一半的时候,山中突然惊鸟四飞。 都是跑老了江湖的人,自然知道无人鸟不惊的道理。 几个匪首辩清了方向,但没敢乱动,等天亮后才召集了人手搜寻,找到了一处刚刚才被人填埋过的防空洞,挖通以后,找到了这箱武器。 但是光有枪,却没子弹,自然用不成。 匪首也怕是驻守在附近的丘八在偷偷倒买军火,无意中落下的,怕被找上门来,藏了东西就跑。 等了三个多月,看没什么风声,这伙水匪才回了狮子山。 本想着找个下家把这箱武器处理掉,下家还没找好,就被边从军给一锅端了。 四个月之前? 方不为算了一下时间,至少在半个以前,日本已经得知南京政府的币改计划,已经准备阻击了,四个月前开始修金库,也不算晚。 边从军口中所说的工事,是不是和日本人的金库有关,看一眼就知道了。 但这箱武器,绝对和昨夜在两家报社遇到的那伙日谍脱不开关系。 不多也不少,昨夜缴获的武器型号,这口箱子里全有,一样都不差。 不可能这么巧…… 跟着边从军到了地方,方不为看到防空洞外站了不少人,全是反谍股行动组的队员。 等于边从军把自个的手下全拉上来了。 方不为暗暗的点了点头。 他之前还以为边从军押着三个匪首是来向自己缴功了,却不想真的查到了线索,而且安排的有条有理,半点都不乱。 看来边从军的心态转变的很快,甫一接了叶兴中的任,就让自己进入了角色。 防空洞有四处,修了工事的,是最长的一道,也最偏,在狮子山的西北角,刚好在内城城墙以外。 防空洞原本已被填埋,又被水贼挖开了一个小洞,刚能钻过去一个人。 方不为顺着小洞钻了进去,找到了边从军所说的那处工事。 怪不得水贼只找到那箱武器,却没发现这处工事。 修建工事的人直接从防空洞的地上掏了一个洞,往下挖了三米之后,又横向挖了三米,才掏出了一间上下足有两米,面积足有二十个平方的大洞,开始修建工事。 修建的人撤走的时候,来不及回填大洞,只能将那一竖一横两条三米长的小洞回填。 水贼发现不了,但不代表反谍股的特务看不出痕迹来。 边从军一进来就发现了蹊跷,让手下挖开了小洞,才发现了修到一半的工事。 确实只修了一半,地基刚刚浇筑好,外墙的模型木板才刚刚架设起来。 地上散落着已凝结成硬砣的水泥和一捆一捆的钢筋,还有靠在墙边的一摞摞钢板。 看钢板厚度,足有半公分,但至多有四分之一个平方大小。 应该是便于人工搬运,特意裁成这般大的。 钢板的四周钻着不少孔,看样子是用来与钢筋连接的。 方不为瞅了瞅水泥地面,蹲下来捞起一根钢筋,用力的扎了下去,发出“噔”的一声闷响。 地面上不但浇灌了水泥,中间还夹了钢板,至少也有四五十公分厚。 “呵呵呵呵……”方不为面无表情的笑了几声。 这里要不是日本人准备用来藏钱的金库,方不为敢把地上的钢筋和水泥全吃了。 他实在想不出来,再藏什么东西才需要修这么牢固的库房? 不出意外,四个月前,水匪碰到的这伙人,应该是提前到南京,准备挑选金库位置的。 狮子山的位置就相当不错。 中国银行南京分行就在下关,而且中央银行的银库也建在这里。金银藏到狮子山,等用的时候,挖出起运到山下的银行,用不了一个小时。 但日本人好不容易选好了位置,却突然来了一伙水贼? 日本人胆子再大,也不敢暴露金库的具体位置。但既便想灭口,能不能将这伙水贼全部杀光先不论,一旦闹出动静,金库的位置就有暴露的风险。 还不如另外找地方。 可能走的太急,无意中落下了一箱武器,让水贼以为得了个大便宜,没想到反成了催命符。 踏板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方不为没想到,都干让他急的掉头发的金库,没从自己“打草惊蛇”的行动中查到线索,却从一伙水贼这里查了出来? 方不为认定挖建金库的这些人,不会是昨夜剿灭的那一伙间谍。 日本人做事不会这般不严谨。 但这两拔人既然使用的是同一型号的武器,中间肯定有关联。 关东军特务机关? 还是满铁公司? 方不为直觉是后者。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第六三七章 军火库 方不为指了指地上的钢筋,水泥,钢板,给边从军交待道:“现在就去查,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家商行出来的……” 是日本人自己运过来的,还是从下关卖的? 日本人又是如何搬上山的? 雇脚夫苦力? 不可能,那得要灭多少人的口? 只可能是日本人用蚂蚁搬家的方式,一点一点偷运上来的。 而且人少了都不行。 一块钢板净重近百斤,一包水泥也在一百斤以上,修这么大一间库房得用到多少? 更不论所需的砂石和水。 能把这么多材料搬上山,方不为不信山下的商户和百姓就没一个看到过? 这满地都是线索,方不为不信查不出珠丝马迹。 查了这么久,之前一直没有线索,但方不为坚信,自己的方向没有错。 眼前的这一切也证明了他的判断。 “看这地基的样子,日本人是想建堡垒?”赵世锐狐疑的问道,“在城外修这东西有什么用?” “谁知道呢?”方不为随口敷衍道。 发现了类似型号的武器,再加上防空洞内类似军事工事的地基,怎么都算不上小线索,方不为第一时间就向谷振龙做了汇报。 谷振龙和陈超当即驱车到了城外。 被封堵的洞口被紧急扩大,两位长官至少不用钻狗洞了。 看了看那一箱崭新的枪支,再看看修到一半的钢筋水泥工事,陈超牙疼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司令一直说你运气好,我一直不相信!但你这都被发配到城外了,竟然还能找到线索?” 不怪陈超惊叹。 马春风再次戒严内城,甚至顶着压力,封了朝日洋行,但到现在为止,还是没半点进展。 方不为一出城,就找到了日本间谍废弃的藏身之地? 就像是方不为人到哪,线索就跟到那似的。 虽然这里是被日本人废弃的,但也等于提醒了谷振龙和陈超,剩下的漏网之鱼,不一定就藏在内城。 “厅长,内城已被赵处长他们犁地似的搜了一遍,处长找不到线索才正常……”方不为解释了一句。 谷振龙摆了摆手,打断了方不为:“日本人在这里修这玩意有什么用?” “卑职也想不明白!”方不为回道。 “肯定不是藏人,也不是藏武器!”陈超回道,“内城多的是这样的地方……再不济,江边停艘船,什么藏不下?不比藏这里来的安全?” “老子也是这样想的!”谷振龙皱眉说道,“看这地基打的,像是在建宝库似的……” 方不为心里一跳。 可不就是宝库么? 好在谷振龙只是狐疑了一下,再无深究,也更没有想到日本人的最终目的是想藏钱。 “之前在这里藏过的人,也不是你们在两家报社歼灭的那些人。”谷振龙又说道,“有两个活口开了口,他们是十天前才到的上海……” “但这工事,是在四个月之前修建的?”赵世锐疑声问道,“这两拨不是一伙的?但这些武器呢?” “白痴!”陈超骂道,“用同样的武器而已,又能证明什么?日谍到南京,八成要途经上海,武器也肯定是从上海带过来的……” 带也不可能两次全带成一样的吧? 难道除了这几种,上海的日谍和日军再找不到其他型号的了? 只有一个可能! 日本人在南京建有秘密军火库,其中只有这几种型号。而不管那处特务机构派人来执行任务,到了南京才会派发武器? 如果是大批量的武器,是怎么带过来的? 国民政府的缉私部门也不全是吃素的,不管是陆路还是水路设卡无数,日本人的车船照查不误。 除非是以官方身份,缉私部门无权查验的情况下。 方不为脑中一亮。 领事事件发生后,日本军舰开到了下关,什么样的武器带不进来? 当时军舰刚到,下关的商户和居民就跑光了,就算这些武器被搬动下来,也没人能看得见…… 这金库还没下落,又冒出来了个军火库? 但问题是,日本人在南京附近藏这么多军火做什么? 专为刺杀和破坏准备的? “司令,从报社抓到的这些人是什么来路?”方不为又问道。 “隶属北满特务机构,后归至哈尔滨特务机关,主要负责白俄事务……”谷振龙回道。 “白俄?浅野部队?”方不为下意识的念叨了一句。 “什么浅野部队?”陈超问道。 方不为愣了一下,随既才想到,关东军成立浅野部队,都是四零年以后的事情了,天知道现在叫什么名字。 “听别人提起过,关东军好像有这么一支间谍作战部队……”方不为随口糊弄道。 “还听说了什么?”谷振龙眯眼问道。 方不为摊了摊手:“就这么多,他也只是听说!” 陈超瞪了方不为一眼。 他很想问问,这个别人是谁。 赵金山? 但赵金山的身份还是绝密,四周有边从军等人再场,陈超自然不能问。 方不为还在回忆着浅野部队的信息。 这个时候,浅野部队确实还未成立,但日本于九一八之后,就在满州成立了特种间谍部队,主要用于针对苏联进行渗透,破坏和刺杀行动。 能进入这个部队中的人员,绝对是万里挑一。 不但情报军事素质要过关,情报间谍能力更是要突出。 这个时候的苏联可比中国难对付多了,日本人用的自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是什么原因,让关东军或是满铁不惜从白俄调动精况入境? 一般的行动,根本犯不着如此麻烦。 土肥圆的奉天特务机关也不是吃素的。 半个月前入境,十天前到的上海? 方不为心中突然一跳。 半个月前,林子安出院,方不为设局,抓了山田和中村,剿灭了关东军潜伏在南京的两个精锐小组…… 中村这样的人物陷落,而且还发生了山田叛变之事,近卫正雄汇报后,有吉明和板垣能不能坐的住? 至少也要查清,中村和他的手下为什么突然就暴露了? 日本人肯定要怀疑,内部是不是走漏了消息,更甚至是,是不是出了内奸,才导致行动失败! :。: 第六三八章 谁是目标? 站在方不为的角度上,如果他是日谍首脑,第一就会怀疑到这一点。 但如果小松原太郎是奉命调查中村之死和山田叛变一事,顺便查一查林子安的现状,何必要带这么强的武装力量? 还把行动的代号命名为:“斩首”? 方不为觉的自己脖子有些发凉。 “走了!”看方不为发愣,谷振龙提醒了一声。 方不为一愣神,保准是想到了什么,但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狮子山不大,方圆也就一里,边从军早带着人里里外外搜了一遍,有价值的也就这一箱武器和这处修建了一半的工事。 待在这里的意义不大。 方不为点了点头,跟着谷振龙出了防空洞。 谷振龙安排赵世锐开车,他和陈超坐在后排,方不为坐在副驾驶。 “司令,卑职直觉这次所谓的“斩首”行动,应该和中村假死有关……” 刚一上车,方不为就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日本人以为中村死了,山田叛变了……这些肯定要查,但没必有派这么多的武装力量,这明显是要搞破坏搞刺杀……”陈超反问道。 这也是方不为想不通的地方。 不管谁死了,也应该先是“查”,查清楚了再报仇也不迟。 但十几天的时间,日本人能查到什么? 除非他们提前认定了凶手,省过了调查这一步,直接计划了行动。 但既便是杀,下毒,暗杀,美人计……什么招数不能用,非要用近似送人头自杀的方法? 不管要斩首的目标是谁,只要一行动,这伙间谍绝中绝对不会有一个能活着逃出南京城。 南京假假也是首都,国民政府再无能,也是军政府。 方不为下意识的将日本人的这次行动和再过几年才会出现的“神风敢死队”联系在了一起。 “卑职总觉的,日本人此次的行动,有此不计代价的意味?”方不为沉声说道。 谷振龙摸了一把光头:“不计代价?如果我们之前的推理是对的,日本人的目标并不是那几位,那南京城里,还有谁值得日本人下这么大的本钱?” “如果日本人的目的是报仇,或是以儆效尤,杀鸡给猴看,不计代价的推测倒是能说的通!”陈超附合道,“这样推断的话,日本人最应该恨谁?” 谷振龙眼神一冷,凌厉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下意识的一愣。 要是换成自己,下毒,买通内奸,以及美人计都不好使,日本人用出类似自杀式刺杀这么一招,还真不奇怪。 怪不得一想到“斩首”这两个字,自己就觉的脖子发凉。 但想想又觉的不可能。 除非自己之前干过的那些事,都被日本人知道了…… 玄苦,李凤年被抓,领事失踪,于二君遇刺,陈昌身份暴露,佐木同妙落网,山田,中村被捕…… 日本人真要知道了这些事情的真相,派人大鼓旗鼓的刺杀自己,好像也说的过去? “除非日本人坚信林子安的身份已识破,并认定卑职还活着,而且卑职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情都是绝密,日本人怎么可能会知道?”方不为直接问道。 知情之人叛变? 不可能。 谷振龙,陈超,陈祖燕,马春风,赵世锐? 这几个哪个不在历史上赫赫有名? 不然方不为也不会如此相信他们。 剩下的人,也就叶兴中知道一些于二君遇刺的内情,而且还是个地下党。 方不为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了脑袋。 谷振龙和陈超也在怀疑这个假设能不能成立。 “会不会是日本人怀疑到了赵金山的死因,因而查到了什么?”谷振龙也跟着问道。 方不为直觉可能性不大。 现场布置的那般完美,日本人应该联想不到赵金山是他杀。 “应该不会!”方不为摇了摇头。 “那加上李明香和小田一郎呢?”陈超又问道。 方不为还没说话,谷振龙先狠狠的瞪了陈超一眼。 怀疑归怀疑,但绝对不能说出来。 没看连赵世锐都下意识的往后靠了一下,一副发现了惊天密闻的模样。 “好好开你的车!”谷振龙厉声斥道。 赵世锐暗暗的撇了撇嘴,又坐直了身体。 “你就以为他没犯过疑?”陈超瞄了赵世锐一眼,又看着方不为说道,“你们两个王八蛋好的穿一条裤子都嫌肥,我就不信赵世锐就没问过你?” 小田的死不是密秘,日本总领事馆对外声称是突发心脏病。 但恰恰是那段时间,李明香也失踪了? 明星公司对外公布是李明香回了东北老家探亲,但再无章讯,民间人士正在自发寻找其下落。 但谷振龙等人自然知道,李明香白天还去过医院,看过林子安,结果第二天小田的死讯传出,李明香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到了这个时候,和方不为熟悉的人都想起了方不为最爱说的那句话,谁最终得利,谁的嫌疑就最大。 熟悉林子安的人接二连三的出意外,对谁最有利? 虽然觉的不可思议,但包括马春风在内,都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方不为。 赵世锐更是跟着方不为的屁股追问了好几天。 方不为哪里会承认? 他连杀死赵金山的事情都不认,何况李明香和小田? 但若是让日本人怀疑到这一点,还真有可能。 赵金山,小田,李明香,包括后来的中村都不是阿猫阿狗,却全都因林子安陷落,日本人急于寻求真相,豁出来个鱼死网破,派人劫袭林子安并不奇怪。 方不为沉吟了数秒,又沉声说道:“司令,卑职想顺着这个方向往下查一查!” “好!”谷振龙应道,“我现在就回去,让雨农给你调人……” 话说了一半,谷振龙又顿了一下,盯着方不为说道:“如果日本人的目标真是林子安,那就必须快刀斩乱麻……” 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要真是这样,林子安就留不得了。 当然,必须建立在日本人并不知道自己是假死的前提之下。 谷振龙和陈超直接回了内城,方不为再次回了轻烟楼。 :。: 第六三九章 发现线索 事情变了性质,方不为也不敢马虎大意了。 回去的第一时间,他先将轻烟楼里的无关人等全部清了出去。 马春风将郑世飞的特务营派给了方不为,方不为又将徐志道的第五团从城墙上撤了下来,将下关包围。 谷振龙进了内城,第一时间通知上下游关卡,严禁船只进入南京区段。 方不为正式开始对下关进行大搜捕。 第一自然是要查金库和军火库。 城内已经犁地般的搜了两遍,漏掉的可能性不大,那就要考虑是不是在城外。 金库毋庸置疑,肯定就在南京,不可能建在南京之外,区别在于在外城的那一块。 日本人就想打个时间差,乘国民政府不备,抢先兑换英磅债券。自然是怎么便利,怎么快怎么来。 币改之事,有半强迫之嫌,国民政府也怕公告下发之后,民众恐慌之余,会转移金银,盘查肯定格外严格。日本人如果把金银藏在盘查范围以外,往城内调运时,就有露馅的可能。 边从军刚刚发现的这处疑似金库的工事,也间接证明了这一点。 除了安全和隐密之外,日本第三考虑的,就是便利。 方不为有八城的把握。 军火库也一样。 如果自己的推断成立,这几次抓捕的日谍所有的武器都是领事事件时利用军舰偷运来的,那藏的地方也不会太远。 而且不会是小数目。 光是这三次缴获,枪支就在五百支左右,方不为不信再没有了? 至于漏网之鱼,方不为觉的,除了看守金库的这一部分之外,其他的藏在南京城的希望不大。 这一天一夜的动静不小,再笨的鸟也被惊飞了。 而看守金库的这一部分,肯定没办法走,只能就地隐藏。如果搜完下关之后,还没有踪迹的话,方不为就要考虚搜山了。 钟山,紫金山,牛首山…… 十万两黄金不是小数,日本人再相信自己人的忠诚度,也不敢拿这么多钱当儿戏。 人为财死,鸟为食外! 这是古今中外通用的道理。 不用人看守不可能,人少了都不行。 谁敢保证不会有人监守自盗? 各组主官全被召集到轻烟楼,方不为亲自下达了搜捕任务。 方不为不好露面,由赵世锐负责巡查。 下关顿时鸡飞狗跳。 方不为要求各部,无论有无动静,一小时一报,并命各组详细记录搜查细节。 这是万一搜不出什么,还可以根据记录找点蛛丝马迹。 方不为自然不可能去睡觉,他让叶兴中泡了一壶浓茶,坐在轻烟楼的一楼等消息。 凌晨四点,冯家山这里先有了动静。 “卑职搜查至这家信记商行时,发现门是锁着的,问了左邻右舍,说是掌柜和伙计前天还在,昨天早上没见开门,还以为是到哪里进货了…… 我命人撬开门板,其中空无一人,连个看店的伙计都没有……” 前天还在,今天就突然消失了? 方不为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做的什么营生?”方不为又问道。 “现在经营的是米粮油煤,但卑职打问了,半年前,这家商行经营过一段时间的洋灰洋铁……” 建材? 方不为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在什么地方,带我去……” 到了那家信记商行时,方不为更加确定了。 就在下关的西北角,邻近狮子山。 离的这么久,肯定是为了往山上搬运方便。 “里外都搜了没有?”方不为问道。 “搜过了,”冯家山回道,“后院就是库房,但堆放的全是货物,没搜出异常的东西,地下也并无暗道……” “把左右邻居全给我叫来!”方不为给冯家山交待道。 冯家山也是跟着他的老人了,也不是第一天干特务,自然知道如何查案,早就做了准备。 没几分钟,冯家山便带着附近几家的几个老板掌柜伙计到了信记商行。 方不为的身份还是绝密,除了几位长官和几个亲信,都不知道眼前站在就是他。 所以问话的时候,身边只有叶兴中和冯家山。 “这家店,半年前盘过一次,原先卖的就是米粮,新来的老板来了之后,才开始卖洋灰……” “晚上听到过动静没有……听到过,小的还觉的奇怪,出来看过一次,那掌柜的说是效外乡下的大户来进货,赶着天亮前运回去开工……” “平时为人处事?不是很了解,他店里的掌柜伙计也不怎么爱和人来往……” “没见过他的妻小,但见过几次有外地人来过,没见长住过……” “对,来的都是青壮,没见过女的……” “后一次盘兑是两个月前,也是外地人,盘过来之后,过了半个月吧,重新开的张,又不卖洋灰,原改成了米粮……” 一条条线索拼凑起来,越发让方不为认定,这里就是日本人的一处据点。 半年前卖建材,是为了在狮子山上造金库,结果被水贼给撞破了。 按理来说,狮子山这个地点用不上了,肯定要换位置,这家店也该跟着搬走才对,但又过了两个月,才换成了卖米粮? 难道说,放弃了狮子山之后,金库的位置并没有挪多远,就在下关附近? 然后修了两个月,金库建成之后,又改成了经营米粮。 但既然都换人了,为什么听到风声,又跑了? 肯定是因为此次动静太大,这伙人怕特务搜到狮子山,看到防空洞内的工理,从而大力清查建材的来源。 这家信记商行离狮子山这么近,还经营过这些东西,肯定会被列入重点清查的对象,这伙人怕在特务面前露出破绽,只能逃之夭夭。 方不为早就想到了,逃了也在意料之中。 但这么多的线索却逃不了。 新建的金库,要么离这里不远,要么就是在交通极为便利的地方。 不然这家店没必要再经营两个月的时间之后再变头换脸。 其次,金库建成的大概时间,就是两个月之前。 还有,继续经营米粮,也不单单是为了掩人耳目。 守金库的那些人就不吃不喝了?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方不为暗暗的吐了一口气。 谍海猎影 第六四零章 近卫正雄 方不为沉吟了数秒,指着叶兴中说道:“通知各组,盘查时重点询问,半年至两月之前,下关及附近,都有哪家动过土,那怕是修猪圈的,也不能放过,重点搜查。 传完令之后,不用回来了,给我带人去查,这家商行的米粮都买给了什么人,特别长期定时从这家进货的……” “卑职明白!”叶兴中应道。 叶兴中刚走,边从军又火急火燎的追了进来。 “长官,有一个码头的背夫,说是见过这个人……”边从军带着一个黑瘦的汉子跑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摞照片。 照片上是这两次行动当中抓捕的主要人物,有上一次的山田,中村,近卫正雄,还有这一次的小松原太郎和那五个活口。 后面的六个人,是方不为连夜征调城内的照相馆,加急洗印出来的。 边从军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方不为。 方不为一看,却是近卫正雄? 近卫正雄和金库有什么关系? 方不为一摆手,边从军拉过了那个背夫。 “小的没记错,”背夫指着近卫正雄的照片说道,“就是这个人,从中山码头装的货……” “哪一天见的,见了几次?”方不为冷声问道。 “就见了那一次,是初四那一天……小的记的很清楚,那天是清明,码头上全是烧纸的……” 今天是三月初九,初四是五天前。 算算时间,离自己抓了中村和山田,故意放跑了近卫正雄,才过去了九天。 方不为故意放近卫正雄,是想让他回去报信的,他竟然没回满州,留在了南京? “装的是什么货?”方不为又问道。 “应该是米粮!”背夫回道。 米粮? 方不为冷笑一声,指着店里的米包问道:“哪一种?” 背夫还在奇怪,下关的粮店多如牛毛,这个长官怎么敢肯定就是这一家的? 但方不为让他认,他哪里敢推托,转着圈,把店里的米包整个看了一遍。 “还真有?”背夫指着一垛米包说道,“长官,就是这一种……别家用的都是麻包,这个人那天让我们装的,却是这种细面口袋……” 米粗面细,大部分的米包,都是粗麻口袋,能用细面口袋装的,大多都是精米。 果然是从这里出去的。 “运到哪了?”方不为又问道。 “这个不知道!”背夫摇头道。 “说一说,码头上每天装卸那么多的货,你怎么记的这么清楚,就是这个人,就是初四这一天?” 方不为是怕这个背夫冒功。 “初四是清明,那艘小火轮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岸边上有不少烧纸的……小的见码头上没什么活了,就准备回家,顺便买点黄纸,回家祭一下先人……刚要收工,码头来了一艘小火轮,说是要装货,让我们哥几个等一等……” 方不为手一伸,打断了背夫的话,又看着边从军。 “他说的那另外几个,卑职已经命人去找了,马上就会到……”边从军回道。 有人对质,背夫自然不敢说假话,时间算是对上了。 “那这个人呢?”方不为又问道,“你怎么还能记这么清楚?” “就吸有三个人,所以小的记的很清楚,关键是船上太臭了!”背夫回道,“像是从粪坑里捞出来的一样……” 方不为猛的皱起了眉头。 “当时是什么样子的,说清楚!” 背夫努力的想了想,又说道:“船还没靠岸,就先闻到了一股屎尿的臭味,小的们觉的新鲜,想着什么时候挑粪的,竟然能开得起火轮了? 船靠了岸,下来了三个人,穿的都很光鲜,又说让我们装货,装的又是精米?小的们觉的不像是挑粪的,就多打量了几眼,其中就有这一位……” “臭味是怎么回事?”方不为又问道。 “应该是粪桶倒了!”背夫回道,“船上有水迹,像是冲刷过,但没洗干净……” 运货的船,怎么会用到粪桶? 底舱里藏了人? “船上再有没有人?”方不为冷声问道。 “没有,就这三个!”背夫回道。 “多大的船!” “五千斤的小火轮!”背夫回道。 是小船,没有底舱的那一种。 看来人不是藏在船上,这艘只是用来运粮运粪的…… “之后呢,这三人有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方不为又问道。 “没有!”背夫摇着头,“他们就站在岸上等着,米包是提前用板车送到岸边的,送货的人应该是那家的伙计和掌柜……小的急着装货,就没怎么留意!” 难道只是来运粮的? 这样的小事,近卫正雄何必亲自跑一趟? 线索太少,方不为也不好判断,只能先找到船和人再说。 “调你的人,到江上去搜,江边的船坞也不要放过……”方不为指着边从军说道。 临近南京的江边,两头都有关卡,昨天行动之前,就已下令封锁了。 人可以跑的掉,船也可以凿沉,但只要出现过,就不可能没人看见。 如果能查到这艘船经常在什么地方停靠,就有可能查出近卫正雄藏在什么地方。 “是!”边从军应了一声。 “等等!”方不为叫住了边从军,又看着郑世飞,“把你的人也派给他,主要查找和这艘火轮有关的线索……不一定非要查到船在哪,能查出这艘船往哪里送货也行!” 边从军的手下只有一个组,一百多人,还要分开搜查。太耗时间。 “明白!”郑世飞应了一声,跟着边从军出了商行。 “要么没线索,要么线索凑着一块来?”赵世锐惊奇的说道。 “有什么好奇怪的?”方不为回道,“下了这么大的功夫,查不到线索才是怪事!” 方不为愈发肯定,这家粮店不是单纯的据点,很可能负责居中联络南京城潜伏的所有日谍。 他之前只以为,粮店只与金库有关,但突然之间,近卫正雄又冒了出来? 近卫正雄可不知道金库的事情,不然方不为半个月以前就查到金库在哪了。 那日本领事馆发的那一条高频地波电报,是不是就是发给这家粮店,让他们通知城外的日谍逃离或是就地潜伏的? 第六四一章 军火走私 问一问处长,让他查一下,这家信记商行和朝日洋行有无来往!”方不为给赵世锐说道,“还有,把这条火轮的特征也发给处长,让他派人查一下,有无在城内出现过!” 两家报社和董宅的地道里藏了近七十人,这些人的吃喝是怎么解决的? 方不为白天就已查问过,附近的粮店都没有大宗出货记录,所用的米粮,十有八九也是从这里出去的。 “那回去吧!”赵世锐点头道,“这里也打不了电话!” “先把这里封了!”方不为一指冯家山。 两个人带着四个警卫,又回了轻烟楼。 小车刚到了半路上,就被赵世锐的人拦了下来。 “处长,找到军火库了!”调查科的一位股长一脸古怪的神色。 “吃撑了?”赵世锐斥道。 股长咬了咬后牙槽:“但不是日本人的……” “什么意思?”赵世锐猛的睁大了眼睛。 “你去了就知道了,卑职也不敢乱猜!”股长回道,“两间仓库,全是子弹……” “没有枪?”赵世锐沉声问道。 “有,白浪林五百把,华宁重机枪五十挺,剩下的全是子弹……” 方不为心头一跳,下意识的看向赵世锐。 赵世锐也是差不多的模样,胸口猛的鼓了一下,又狠狠的咬了咬牙。 没查到日本人,倒先查到了自己人头上? 不出意外,赵世锐的手下所说的军火库里的东西,只可能是从金陵兵工厂出来的。 金陵兵工厂主要生产子弹,兼仿六寸和八寸勃朗宁手枪。少量制造马克西姆水泠式重机枪,也就是股长口中所说的华宁式重机枪。 另外还造八二式迫击炮和飞机炸弹及黄色炸药,但出产量极低。 “有没有火药和迫击炮?”方不为又问道。 “没有炮,火药有一部分,但不多,不到一百斤,全是枪药……” 枪药就是无烟火药,金陵兵工厂的生产量也不大,一个月也就能产四五百斤,大部分都用来造子弹了。 “我干你娘!”赵世锐暴怒道,“金陵兵工厂的东西,怎么到了下关?” “抓到了几个看仓库的,按他们的说法,是准备运到山东的……”股长回道。 “放他娘的狗屁?”赵世锐吼了一声。 金陵兵工厂在下关就根本没有仓库。 中央军补充装备,或是各地地方军采购,也有走水路的。但从来都是从兵工厂装车,重兵押送到码头,然后装船。 这明显就是兵工厂内部的人在走私。 “先去看看吧!”方不为叹了口气。 他倒不是很生气。 日本人还看不上国产的东西。 不出意外,这些枪弹都是走私到地方军的。 但对于委员长一系来说,这就是了不得的大事,跟天塌下来了一样。 赵世锐急的心里冒火,为了让车跑的快一些,竟然把警卫全都撵了下去,就带了那个股长。 怕他心急出事,方不为没敢让他开车,又把司机留了下来。 小车飞一般的开到了股长所说的地方。 下了车,方不为瞅了一眼,这里刚出水西门,离轻烟楼还不到半里地。 不到一百米就是秦淮河,经西水关可以入城,经护城河,直接可以到达设在中华门外的金陵兵工厂。 不出意外,仓库里的东西,都是经内河运来的。 “不要急,先进去看看!”方不为拍了拍赵世锐的肩膀。 仓库不大,也就四五十个平方,但堆的满满当当,全都是木箱。 一部分已经被拆开,散落在地上。 方不为瞅了一眼,确实如股长所说,大部分都是子弹。 墙边的地方,排着一长排的大木箱,足有半人多高,有几口也已被拆开。 如同火炮一般的马克西姆水泠式重机枪裸露在外,映着幽冷的寒光。 方不为有过了解,马克西姆水泠式机枪是历史上第一款通用机枪,甚至可以打高射弹,在抗战期间立下过汗马功劳,打的日本鬼子闻风丧胆。 看着子弹和机枪,赵世锐气的浑身直抖。 四大兵工厂之中,奉天兵工厂已落入日本人之手,其余三大兵工厂,全在国民政府的控制当中。 中原大战时,各地军阀之所以败的那么快的原因,其中之一便是无法及时补弃武器装备,而中央军却有源源不断的补给。 统一之后,各地地方军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器械采购,也来自这三大兵工厂,也是国民政府用来控制各地地方军的主要手段之一,也是主要赋税来源之一。 这三大兵工厂,早被委员长当成了命根子。 两间仓库,子弹足有数万发,这还只是一次的出货量,天知道已经走私出去了多少。 赵世锐恨不得带人冲到兵工厂,上下全都给毙了。 “人呢?”赵世锐一声厉吼。 调查科的人押上来的几个人,个个身上血迹斑斑,一看就是受了酷刑。 赵世锐“噌”的一下拨出了手枪,顶在了其中一个的脑门上,厉声吼道:“不说实话,老子立马崩了你!”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要是他提前得到消息,动作再快一些,有很大的可能,可以在天亮之前查到这批军火的具体走向。 肯定不会是卖给日本人的,日本人根本瞧不上这些东西。 八成是地方军阀,更甚至是后方根据地。 “长官,真的是运往山东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赵世锐一脚踹倒。 赵世锐浑身都冒着寒气,恨不得马上就开枪。 方不为轻轻抬了抬赵世锐拿枪的手,指着他面前的木箱说道:“不要乱来,小心走火!” 除了枪和子弹,仓库里还有炸药。 “押回去,交给司令吧!”方不为又劝道,“先查日本人!” 赵世锐咬了咬牙,又一脚踹了过去。 看仓库的几个全部被押回了宪兵司令部,方不为让赵世锐的手下传令,命宪兵第五团调来了一个连,把两间仓库封了起来。 刚和赵世锐回到了轻烟楼,方不为正准备给谷振龙打电话,说细汇报此事的经过,一楼的电话先响了起来。 “长官,找到日本人的军火库了!”反谍股第三组组长郑立新兴奋的汇报道,“全是好枪,一水儿的新货,连箱子都没拆……”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四二章 炮台 方不为稍稍的愣了一下。 他刚刚还在想,没找到日本人的线索,倒先把自个人给翻了出来。结果这边还没处理完,那边就有了消息。 “在什么地方?”方不为高兴的问道。 “在东炮台!”郑立新回道。 东炮台? 还是没跑出下关以外。 炮台在狮子山以北,老江口的位置。 “抓到人没有?”方不为问道。 “没抓到人,光找到了武器!”郑立新回道。 “看好了,我马上过去!”方不为交待道。 “找到日本人藏军火的地方了,你去不去?”方不为挂断电话,又问着赵世锐。 “去,为什么不去?”赵世锐还是一副怒火冲天的样子。 两个人急匆匆的上了车,又赶往老江口。 这里地处南京西北角,又称入江口。 入江口的东西两侧各有炮井数座,埋有地阱炮,原为北洋水师所建,之后荒废。 国民政府定都南京后,江口西侧炮台原址修建了海军医院,江口东侧则改造为煤炭港,但东炮台旧址还在。 郑立新所说的东炮台,但是现在的煤炭港。 煤炭港临近江边,属于深港码头,一船停的都是重船,远没有兴中门以下繁华。 库房大多破旧,还有许多用石头垒起来的圈子,用来堆放砂石煤渣。 郑立新带着人,守在一个破旧的库房门前,院子里堆着建筑用的砂石。 方不为踢了一脚,砂石已经结成块,看来拉到这里已经有些时日了。 进了库房,方不为看到墙边的一张床被搬到了一边,地面上堆着一堆砂土,还有零碎的石头,看样子,是刚被挖出来的。 看方不为要下去,郑世飞递过来一把手电,赵世锐接到了手里,照着洞口,方不为看没有多高,直接跳了下去。 拿着手电扫了一圈,方不为眉头顿时一皱。 他惊的不是堆放在墙边的武器,而是这间暗室。 长宽十数米,近有两百个平方。 堆放武器的地方,还占不到整间暗室的四分之一。 方不为扫着手电,细细的观察了一遍。 墙面地面全都平整过,但没未用水泥砌裹,暗室内也无大量人员生活过的迹像。 方不为抽了抽鼻子,又蹲了下来,抓了一把地面上的土,用手搓了搓。 炮台地势虽高,但临近江边,肯定有潮气,藏一下武器还可以,但长期藏人,根本不可能。 人住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最多三天,就能捂出一身的痱子。 真有人藏在这下面,也不可能天天出去晒太阳。 不论日夜,江边都有船只停泊装卸货物,而且左右库房院子都有邻居,要是藏了人,不可能没人发现。 难道真是用来藏军火的? 暗室修的这么大,要装满了,至少也能藏几千支枪。 方不为瞅了一眼靠墙堆放的木箱,又倒吸了一口中冷气。 目测也就几百支,剩下的呢? 方不为又转了一圈,看不出空下的地方是不是也堆放过东西。 “怎么查到的?”方不为问道。 “卑职接到叶组长的通知,查访造房用的砂石,打听到了这一带……查到这一家的时候,没见到人,问了邻居,说是这家砂厂早就不做生意了,只有两个看门的伙计…… 邻居还说了,昨天夜里听到院子里的狗叫的厉害,出来瞅了一眼,隐约看到伙计连夜出了门,但不知去了哪……” 也是昨天晚上跑的? 看来和信记商行的那一伙一样,都是知道外城也开始戒严的消息之后,才逃走的。 日本人也根本没想到,这一次的南京政府搜查是如此的严格,真正的掘在三尺,别说昨夜突然离开的,就算家中有人的,也要查一查是不是有地道和暗室。 一看这个架势,不逃就有可能被抓,但一没人手二没船,根本带不走藏在暗室里的枪械,索性赌一把,埋了暗室入口,看能不能蒙混过去。 外郭城已全部包围,甚至连江边和江上也是层层封锁,日本人能逃到哪? 人还没跑掉,抓到再说。 “其他地方搜了没有?”方不为又肃声问道。 “搜过了,就这一家有问题……”郑立新回道。 “再派人去问,只要和这家仓库有关的蛛丝马迹,一点都不能放过!”方不为又厉声交待道。 郑立新打了个激灵,忙不迭的应了一声。 看郑立新给手下急声交待着,方不为又叹了一口气。 郑立新也是特务处的老人了,方不为当队长的时候,他就是侦察股的组长,比方不为还要高一级。 但悟性差好多,根本比不上冯家山和叶兴中,再加上跟着高思中李无病混久了,之前的陋习还没改过来。 估计一查到这间暗室,看到这么多的军火,郑立新光顾着找自己报功了,根本没想起来查访细节。 “着急什么,先过来看一眼……”赵世锐招着手,让方不为看着堆放在墙边的武器。 全是长条箱,与狮子山防空洞挖出来的那口中箱子一摸一样。有几口已被撬开,里面的武器全都是混装。 斯太尔34冲锋枪,毛瑟冲锋手枪,各式手雷以及子弹…… 恰恰好,和两家报社的缴获,以及狮子山防空洞里挖出来的一模一样。 方不为大概扫了一眼,大小枪支加起来,怎么也有五六百支。 算的上小型的军火为库了。 但他没想明白,本人为什么要把武器混装? “派人看好了,我待会派船过来,一并拉走!”方不为又交待道。 “是!”郑立新应了一声。 方不为话音刚落,赵世锐又捅了他一把,压低了声音问道:“全部拉走,送哪?” “还能送哪,司令部啊!”方不为下意识的回道。 “你傻了?”赵世锐骂了一句。 什么意思? 方不为狐疑的看着赵世锐。 这王八蛋刚刚还恨的暴跳如雷,大骂兵工厂走私,这才过了几分钟,就打起了这批军火的主意。 看方不为目光冷厉,赵世锐缩了缩脖子,又带着恼羞成怒的意思,小声骂道:“你这么看老子干吗?你以为老子是想贪墨?你他娘的就没想过,护运队怎么办?” 第六四三章 再搜外郭城 方不为恍然大悟。 赵世锐说的是从赵金山手里买回来的四海货运公司。 李凤年与赵金山经营时,自然有护运队,但这两个一个是汉奸,一个是日本间谍,留下来的人手,方不为哪里敢用? 他也与赵世锐商量过。两个人的意见也出奇的统一,要么不建,要建就要建精锐。 方不为甚至透过谷振龙的口风,谷振龙虽然没表态,但方不为明显能看出他的意思是支持。 人好办,国民政府几次精简收编,多的是从地方军退下来的老行伍,只要有钱,可着劲的挑。 关键是有没有钱。 赵世锐不明就理,只当方不为早就掏干净了家底,在想着方儿的替方不为钻空子呢。 “别想了!”方不为不轻不重的斥了一声,“这几能省几个钱?” 赵世锐猛的一愣。 癞蛤蟆打哈欠,你他娘好大的口气? 不论其他,斯太尔34冲锋枪和毛瑟冲锋手枪,市面上最便宜的价格,一支也要三十多美金,这五六百支,就是近两万美金,五六万大洋。 不单单是钱的问题,关键是不好买。 国内的德式器械,部分是经政府采购,部分是经德国官方商行:礼和洋行进到国内,但不管是哪一个渠道,都绕不开国民政府。 就连礼和洋行在中国的代理人丁福成都没有办法。 这是赵世锐亲口问过丁福成的弟弟丁禄成的。 遍数整个中国,也就宋子闻的税警总队能成建制装备的起类似的武器,剩下的,就连谷振龙的警卫营,也堪堪才装备了一个连。 上一次伏击山田的行动小组,方不为连哄带骗加恐吓,才从连志齐哪里骗出来了一个排的装备。 事后,枪虽然还了回去,但还让连志奇心疼了好几天,说是子弹不好买。 赵世锐还要再劝,方不为不耐的摆了摆手,他只好悻悻的闭上了嘴。 只要找到日本人的金库,多少枪买不回来? 就算找不到,方不为也没打算动歪心思。 这前后发的横财不少,方不为现在也是小有身家,一次性拿出几十万大洋,并不算难事,没必要干授人以柄的事情。 方不为早已走好了陈祖燕的门路,给宋子闻打好了招呼。 宋子闻已答应,可以代为从美国人那里进口最先进的枪械,全部平价,方不为要多少有多少。 但干系太大,有些内情,还不敢让赵世锐知道。 “走了!”方不为拍了拍赵世锐的肩膀。 赵世锐瞪了方不为一眼,恨恨的爬上了梯子。 回去之后,方不为再次向谷振龙做了汇报。 谷振龙喜上眉梢,连连叫好。 就连陈超和马春风也有些怀疑谷振龙的话是不是有几分可信。 难道方不为真是气运深厚,走到哪里,线索就跟到了哪里? 两家报社歼灭了近七十号武装力量,城外又查获了日谍的军伙库,缴货了一个营的精良装备,就算再抓不到人,也完全可以交待的过去了。 虽然日本人打死都不会承认,暂时也没有强有力的证据,但至少坐实了日本人谋划已久,不断的在往南京派遣日谍的事实,也不枉这般大张旗鼓的戒严全城。 到了这一步,亲日派和投降派想挑刺都挑不出来,还不得不捏着鼻子叙功。 而且还是大功。 谁敢说日本人这次的目标就不是顶尖的那几位? 不然藏这么多的武器,派这么多的人的用意何在? 谷振龙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可惜了,这狗东西非要利用林子安,暂时还不能公开身份领功,不然至少也能再升一级。 再升一级? 谷振龙一阵恍惚。 方不为现在是中校军阶,实职上校,再升一级,就是上校军阶,至少也要安排个实职的少将职务…… 他才多大? 二十一岁! 自己二十一岁的时候在哪? 好像刚刚升任为黄新的少校副官! 谷振龙看了看马春风,再次叹了一口气。 可惜了! 年初,军事委员会统一叙任军阶时,马春风也只是被授了个少将的虚衔,挂在财政部缉私署,没有实权。 以马春风的性格,方不为真要和他成了平级,他怎么还可能把方不为留在特务处? 到时候谁说了算? 就不怕方不为仗着和自己与陈祖燕的关系,直接把他架空了? 马春风再信任方不为,也不会做出这么没脑子的事情。 多好的机会啊? 谷振龙摸了摸光头。 “司令,下一步再怎么查?”陈超问道。 “方不为建议,抽调城内的人员,集中力量搜捕外郭城!”谷振龙回道。 “卑职也认为城内再没必要搜了!”马春风又道。 方不为搜了两遍,他又接着搜了两遍,能搜的地方全搜过了,城内有漏网之鱼的可能性极小。 方不为一直怀疑还有一部分日谍藏匿,也不过是根据陶谷街两家报社缴获的武器数量推断的,马春风怀疑,这伙人要么藏在外城,要么就没来得及进入南京。 可惜,唯一知道内情的小松原太郎怎么都不开口。 不过现在也不用太担心。 天亮之前,刚刚起获了陶谷街的这两家报社,方不为便命宪兵教二团和第五团封锁了外城,那个时候,就连日本总领事馆都不确定半夜那么大的动静,到底是在抓什么人。 而唯一知道内情的朝日洋行,已被方不为重点封锁,别说送信,连电报都发不出去,真要有漏网之鱼藏在外城,肯定还不知道消息。 最多也就是看士兵围城的时候,才会发现情况不对,那时候时候再跑,已经跑不掉了。 比如方不为查到的那家信记商行,还有炮台的那座居敬而行简有军火库的仓库…… 至于方不为怀疑的对不对,再搜一遍城外就知道了。 谷振龙点了点头,直接下令道:“雨农率特务处剩余人员及第一,二,三警署驻守内城,以防意外,空如率其余警员及特工总部,与方不为汇合……” 谷振龙没提让谁指挥,但他相信,陈超知道怎么办。 “明白!”陈超和马春风齐齐的应了一声。 第六四四章 人间蒸发 陈超有自知之明,他深知,不管是运气还是能力,他都差了方不为一大截。 出了内城,找到方不为之后,陈超便带特工总部的全部人马去了东郭城。 内城以西,也就是北至兴中门,南到中华门以外,一直到长江边一带,则交给方不为。 方不为带着八成的人手,负责搜捕不到外郭城两成的区域。 听起来不合理,但结合实情,一点都不出奇。 陈超负责的东郭城,大部分为农田村庄,少部分为丘林林场,人口稀疏,地势简单,并非藏人的好地方。 而下关自明朝定都至今,一直是南京的商业中心。 码头,船坞,市场,仓库,全部集中在此,而且还有占南京一半以上的棚户区和贫民窟。 等方不为将各组区域重新划分之后,天色已经大亮了。 不管是各机构特务,还是宪兵的两个团,平时没少执行围城搜捕之类的任务,命令一下达,便各就各位,开始拉网清查。 但一直到中午,整个西郭城全部搜了一遍,也没有什么消息。 “你说,人藏到哪了?”赵世锐问道。 他说的是粮店的掌柜和伙计,砂厂的那两个看门的,还有码头背夫见过的近卫正雄和另外两个日本人。 还有近卫正雄拉过米粮的那条船,都好像突然失踪了一样。 “近卫正雄和那条船找不到还有情可原,但粮店和砂场的那几个人,却不可能无故消失!搜的这么严,不可能躲起来……”赵世锐又说道。 方不为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他也在想这个问题。 这两个据点的日本人,全都是昨夜下关戒严之后,才突然逃走的,就算藏,也只可能是在下关,更逃不出包围圈。 在这般严密的搜查之下,应该早就搜出来了。 方不为为了速战速决,采用了谷振龙交待的方法:先清街,后互认。 从一家店里清出来的所有人,都要经左邻右舍前街后坊互认,只要有一个邻居认不出这个人或是与清查时登记的信息不附,全会被当做嫌疑份子重点盘查。 而且粮店的掌柜,可是在警察局留有照片备案的,相关的通缉令早已下发下关各组,张贴到了各街口要道,真要还在下关,不可能跑的掉。 除非搜捕的队员粗心大意,没有发现隐藏的暗道或是密室。 但都是老特务,此次清查的重点就是搜人,不可能疏忽这一点。 那人能藏到哪? 方不为站在二楼的窗口,眺望着江边上稀疏的船只。 带人出城之初,方不为让第五团围了外城墙,连下关的江边也围了起来,上下游关卡全部封锁,江内的船只全部靠岸,接受检查。 之前的调查科已经搜了一遍了,第三警署的李登科,又带人搜了第二遍了。 不在地下,难道藏在水里? 这个年代没有氧气瓶,没有水下呼吸器,有什么办法能藏那么久? 芦苇,竹管…… 方不为想到了好几种办法。 “你去通知冯家山,与李登科调换,再次搜查江边船只……告诉冯家山,让他注意,船下有可能藏了人……”方不为给叶兴中交待道。 “水下藏人?不可能吧!”赵世锐疑惑的问道。 一般人确实不可能,但要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特工,藏在水下长时间不露面,并非难事。 再不济,在身上绑块石头,吊在船底,就算溺水淹死了,也不会浮上来。 “查一查再说!”方不为回道。 冯家山带着反谍股第二组,和李登科换了防区,重新开始搜查。 他先是让江边的船只全部离岸,不管木船火轮,全部以最快的速度开动,观察船下是否藏了人。 确定船下无人之后,冯家山又命队员无缝隙撒网,沿岸捕捞。 这种程度下,真要有人藏在水里,也被渔网给捞出来了。 江岸狭短,冯家山的动作也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已搜完了近岸,带人坐船去搜对岸了。 “水下没人!”赵世锐放下了望远镜。 其实对岸根本没必要搜。 江边一直都有士兵把守,所有的船禁止下江,这边的人根本到不了对岸。 下关的长江两岸,最短的地方也要近十里,江水湍急,仅凭人力能游过江的,至少也得有浪里白条那样的水性。 但方不为并没有阻止。 冯家山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他肯定是带着手下去对岸盘问了。 “见了鬼了!”方不为嘀咕了一句。 粮店和砂场的那几个日本人去哪了? “跑了几个小虾米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赵世锐无所谓的说道,“连司令和厅长都说了,找算再没有漏网之鱼,此次的功劳也足够大了……” “屁话!”方不为一声怒斥,“这几个日本人是我带人到下关之后,看情势不对才逃走的。当时虽然没有戒严,但外郭城和江边都已派兵封锁,他们能跑到哪里去?” “还能跑到哪?”赵世锐斜眼说道,“不在外城,自然是跟随下关的商户,混到内城了呗!” 方不为刚要破口大骂,心里猛的一跳。 赵世锐说的不是没有可能。 当时内城各城门只进不出,这几个人很有可能会混进去。 但这样一来,岂不是说自己部署戒严,搜查了两遍,自己出城,马春风又搜查了两遍之后,城内依然还有日本人的据点? 不然昨夜宵禁,这几个人根本藏不住。 怎么办,难道再把人调进城,再搜一遍? 看方不扑愣着眼睛看着自己,赵世锐也反应了过来:“真有漏网之鱼?” “不要急!”方不为吐了一口气,“通知各城门查就是了,进了城,更跑不掉!” 从前天晚上十点开始到现在,内城已戒严近四十个小时,城门虽未封,但盘查比平日里严格了数倍,特别是从昨天上午开始。 下关一带的三个城门,只对运送民生物资的商户开放,闲杂人等一律不能入城。 想要混进城,不但要拉货进去,还必须持有实业部颁发的商业管理证,还要有警察署颁发的营业许可证。 第六四五章 莫愁湖 这两本证件上,必须有商行老板或掌柜的照片和详细信息,人若是对不上,根本进不了城。 “你现在就去,拿着照片去各城门,各有无粮店掌柜进城的记录!”方不为给叶兴中交待道。 从下关入城,兴中门,挹江门,定淮门这三个门最近,但方不为不放心,又让叶兴中的几个手下拿着照片,将整段西城墙的各城门全都问了一遍。 一个小时以后,各城门一一回报,并无信记商行及杨姓掌柜的入城记录。 冯家山也来汇报,长江两岸并无不员藏匿及流窜的痕迹。 又过了两个小时,第二次清查结束,再无任何线索。 真见了鬼了? 如此严密的搜查,就算是条鱼,也网上来了,何况是几个大活人。 别说方不为,就连赵世锐也觉的有些不要思议。 “戒严已过四十个小时了,这不是战时,不可能超过两天两夜的……”赵世锐提醒道。 难道真要就此罢手? 方不为实在是不甘心。 没线索也就罢了,线索就摆在眼前,却以极其不合理的方式断了? 从砂场和粮店跑掉的这几个日本人到哪去了? 肯定还在包围圈里,但问题是现在却找不出来? 金库呢? 还有近卫正雄呢? “先别急,让我想想!” 方不为总觉的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他靠在椅背上,快速的将行动开始之后的数条节点捋了一遍。 以查找刺杀谷振龙与陈超刺客的借口,让日本人掉以轻心,戒严搜捕,查到了两家报社。 清剿捕获近七十人,缴获足够装备一个连的武器,并破译了这伙日谍的行动代号:斩首。 也是根据武器的数量,方不为才推断还有漏网之鱼。 接着清查外郭城,先查到了水匪,跟到了防空洞,找到了疑似金库地基的工事。 又根据建造金库地基的原料,查到了信记商行,还查到了炮台砂场和日本人的军火库。 据点查到了,军火也被查缴,但人却人间蒸发了似的? 不对,还有近卫正雄,也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啪!” 方不为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椅子扶手上。 他总觉的忽略了什么,原来是那条船。 查到近卫正雄坐船出现过之后,方不为通知各城门及马春风,重点查问过那条船的线索。 截止现在,城内及下关各处都无发现,方不为只以为近卫正雄并没有藏在城内,他运送的粮食,很有可能送到了城外,所以各城门的宪兵没有见过那艘船,马春风自然也查不到线索, 这也也能说的过去,找不到近卫正雄也不奇怪。 城内还未盘查完,方不为也调不出人手,盘查外郭城以外。 而且他认为,人要是藏在江对岸,等内城以及下关和江边戒严时,近卫正雄早已经跑了,现在部署搜查也晚了。 但问题是,火轮既然没进过城,火轮运出的粪水是哪来的? 要是人藏在对岸或是江上,何必要专门用船把粪水运出来,哪里不能解决? 方不为猛的站了起来,拉过地图,问着赵世锐:“赶快想,除了内城和下关,还有什么地方不方便,必须要用粪桶把粪水运出来?” “除了城外和下关,不方便的地方?”赵世锐扫了一眼地图,疑惑的说道,“出了城以后,哪里有这样的地方?随地就解决了……” 不可能! 肯定有,不然近卫正雄不会多此一举。 船,粮食,粪水…… 关键还是船,只能是有水的地方。 有水的地方? “赶快想,城外除了下关码头,还有哪些能进船的地方?”方不为又说道。 “你是说近卫正雄运过粮的那条船?之前不是怀疑藏在江对岸么?”赵世锐问道。 “真在江对岸,还找不到个解手的地方?”方不为反问道。 这条船不但运过粮,还运过粪水? 赵世锐脸色一变,紧紧的盯着地图:“想进船,除了码头,就只有秦淮河,但河里和江里有什么区别,又不是塞满了人,解个手还需要净桶?” 赵世锐的话还没说完,方不为又重重的一掌拍在了地图上。 内城以外,还真有这么一处地方。 既能进船,还没有能随地解决的地方,只有莫愁湖公园。 自古以来,莫愁就被称为江南第一湖,金陵第一胜景,金陵四十八景之首等美誉。 秦淮画舫盛名不衰,莫愁湖的功劳要占一半,名气比玄武湖的都要大。 二八年的时候,南京政府便组建了公园管理处,接管莫愁湖,开辟为公园。 三二年的时候开始扩建和翻修,历时两年,到去年夏天的时候才正式对外。 除了其他的名胜之外,莫愁湖公园内还有数家酒楼,抱月楼,云梦楼属金陵十六楼之一,名气比方不为脚底下站的轻烟楼还要大。 就是这里了。 莫愁湖外连长江,外连秦淮内河,离水西门和水西关不足一里,不管是陆路还是水道,都极为便利。 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这里要么藏着金库,要么就藏着人。 有八成的可能,近卫正雄也藏在这里。 “走,咱俩亲自跑一趟!”方不为抓起了椅子上的外套。 “去哪?”赵世锐下意识的问道。 “莫愁湖!”方不为回道。 赵世锐猛的一震,又扫了一眼地图。 还真有这样的地方? 自己怎么就没有想起来? 越世锐快步的跟在了方不为的身后,又狐疑的问道:“这里不是也搜过了么,没发现异常啊?” 方不为冷笑一声,斜着眼睛看着赵世锐:“你问我?老子怎么知道?” 赵世锐刚想怼一句,但猛的想到,莫愁湖好像是调查科的人搜的…… 方不为什么意思? 自个手下又出了内奸? 赵世锐心里猛的一跳。 可别再出一个许克之,不然别说立功,非被谷司令和厅长吊起来打不可。 “哪里出了问题?”赵世锐板着脸问道。 “应该不是收钱放了水,”方不为回道,“这么大的阵仗,除非脑子真被驴踢了才敢这样干……” 第六四六章 盘问 莫愁湖占地近九百亩,听起来很大,但方圆还不到两里。 为确保万一,方不为先让徐志道围了莫愁湖wàiwéi,还关了连通秦淮河的水道。 方不为此时站在正对着莫愁湖正对面的城墙上,离他脚下二十多米远的地方,就是望月亭。 再往前,便是波光粼粼的莫愁湖,水中堤柳海棠密布,岸边楼轩亭榭错落,确实是一处好风景。 赵世锐站在方不为的旁边,拿着一架望远镜,细细的瞅了一圈,并没有看出哪里不对。 虽然之前方不为没有怀疑到莫愁湖,但因为靠近水西门和西水关两处连接内城的要道,怕出万一,他已经派警察厅调查科搜过一遍了。 方不为直言不是内部有鬼,却又断言人肯定藏在这里,这就让赵世锐无法理解了。 南京建都之后就有了首都警察厅,有了警察厅就有了调查科,称的上南京最早的tèwujigou,资历比贺清南的党调科还要老,其中多的是老特务。 按理说,人真要藏在这里,就算搜不到,也该会发现线索才对。 但多次的经验教训让赵世锐明白了一个道理,既便再不合理,也最好不要质疑方不为的怀疑,说不定分分钟就会被打脸。 “你认为人会藏在哪?”赵世锐问道。 方不为扫了一圈公园,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抱月楼的旁边。 那里有一个小码头,既是码头,也是出入莫愁湖唯一的水道。 火轮要进出,只能通过那里。 “不出意外,肯定还是在水里……但亭阁太多,具体藏在哪一处,还不好确定……总共就这么大的地方,搜过就知道了!”方不为没有说出百分百确定的话。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而且调查科的特务还进来搜过一遍,他也不敢确定日本人是不是转移了地方。 亭台水榭这么多,多的是藏人的地方。 两个人正说着话,叶兴中带着一个中年男子登上了城墙。 “长官,这位便是李干事!” 这是政府公园管理处专门负责莫愁湖公园的负责人,类似于后世市旅游局的景点管理委员会的主任。 “赵处长!”李干事点头哈腰的打着招呼。 赵世锐主管警察厅调查科,现在又管缉sihu,在南京城的名头不小,政府内的人员大多都认识他。 方不为身上还穿着警察的制服,无章无花,面貌也不出奇,李干事只以为是赵世锐的随从,所以他只当叶兴中口中的长官是赵世锐。 赵世锐哪里有时间和他寒喧,直接喝道:“说正事!” “是是是!”李干事忙不迭的点着头,“赵处长尽管吩咐!” “说说公园里的情况!”赵世锐指着莫愁湖说道。 “……公园内大小酒楼九家,另有画舫十三艘……城内开始戒严后,我便命这些酒家画舫停了生意……” 李干事说一处,方不为便在地图上标一处,同时分析此处有无藏人的可能性。 等方不为标注完地图,赵世锐又看了他一眼,意思是还有没有要问的。 方不为放下了手里的笔,盯着李干事看了一眼。 李干事紧张之余带着点惶恐,和面对上官时的小职员一般无二。 方不为也不信这么巧,随便带一个过来就是汉奸。 “这些画舫酒楼,近期内有无换过盘兑过?” “没有!”李干事摇了摇头,“公园建好之后,都是重新招来的商家,开业至今还无一年,没有过哪家盘兑过……” “平时生意如何?”方不为又问道。 “生意自然是极好的,若无大雨,几乎客无虚座……”李干事回道。 “酒楼画舫积攒的粪水是如何处理的?”方不为又问道。 “湖内严禁排放污水……有粪帮每天派人来收……” “用的是船?” “不是,驾的是骡车,或是人拉着板车来收!”李干事回道,“酒楼全在堤上,画舫也全在岸边,自然是用车最方便……” “粮油时蔬呢?” “有的是自己去买,有的是专人来送……”李干事回道。 “有无火轮出没过……” “有!”李干事很是肯定的回道,“抱月楼,云烟楼都有自家的小火轮,专们用来接客送客……” 李干事说的那几艘,就停在自家的门口,并wumǎ头背夫所说的那一艘。 “黄皮,灰顶,浅舱……有没有见过这么一艘火轮?”方不为又问道。 “灰顶的船?没有!”李干事摇了摇头,“从来没见过这么一艘……” 李干事没见过就不等于这条船没来过。 行驶到僻静的地方,舱顶上蒙一块布而已,又浊多难操作。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又摆了摆手:“好了,没事了,你下去吧!” 等叶兴中带着李干事下了城墙,郑世飞不解的问道:“没你说的这条船啊?” “这么大的湖,沉条船不简单?”方不为指着莫愁湖说道。 郑世飞和赵世锐对视了一眼,他们总觉的方不为的推断有些武断了。 但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就算方不为推断错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在有绝对压制把握的前提下,方不为没有再浪费时间,而是全力压进。 九家酒楼,十三家画舫是重点关照的区域,方不为这一次调动的是郑世飞的特务营,六百号全副武装的特务分成三十个小组,同步对公园内所有近水建筑突袭。 水域内则交由徐志道负责。 一个营的士兵守在湖边,用船将湖围了一个圈,每条船上都备着两个粘网,上面布满了倒钩。 另外一营则拿着长长的挠钩,专门搜查亭台廊榭的下面。 行动正式开始,三十个小组几乎同时发动。 根据方不为的战术,每个小组又分为三个小队,一队控制一楼,一队控制二楼,一队搂索建筑物附近的水域。 不管是特务还是士兵,所有qiāng械全部上膛,随时可以击发。 方不为下令,旦有异常,就地击杀。 狮子博兔,亦用全力,既便猜错了,也就当演习了。但不管是金库,还是斩首小组的漏网之鱼真要是藏在这里,肯定是精锐,一旦遭遇,死伤再所难免,再小心都不为过。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四七章 绝望 第一遍搜查的时候动静不小,等警察厅调查科的人刚刚进入公园,近卫正雄和手下便通过楼下的凉亭,悄悄的潜入了湖中。 在湖里藏了快一个小时以后,搜查才结束,待搜查的人离开公园,他们才从水里出来。 近卫正雄坐在窗帘之后,冷冷的看着城门外和城墙上的士兵。 公园紧靠着城墙,旁边不但有秦淮河与护城河,还有水西关和西水门两条进城的要道,莫愁湖外不断有警察和士兵游戈。 抱月楼外便是水西门大街,直通城内,路上排满了进城的车队,全都是从下关过来的。 每一辆车都会被仔细搜查,搜查的警察甚至会解开每一个口袋查看其中是不是藏有武器。 近卫正雄在中国多年,南京也不止来了一次,从未见过力度如此大的搜捕。 只是搜查刺客,为何会如此严密? 近卫正雄早就起了疑。 不管是城内还是城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传消息出来了,这极不正常。 既便电话线路被管制,打不了电话,难道不能发电报? 近卫正雄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朝日洋行出事了! 不然不可能不传消息出来。 近卫正雄心里越来越沉,甚至有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但这是最坏的打算。 这里的每一位都是帝国的精英,耗费了无数心血才培养出来的,不能白白牺牲在这里。 近卫正雄正在想着有没有办法派人混进城里,查看一下朝日洋行的动静时,水西门大街上突然开来几辆军卡,刺耳的车笛声连续不断,正在排队的车队慌乱的让着路。 发生了什么事? 近卫正雄紧紧的盯着军卡。 军卡停在了莫愁湖的南门,离抱月楼不足五十米。 一队一队的士兵从车里跳了下来,将水西门大街围了起来,还有许多警察提着qiāng冲进了莫愁湖。 暴露了? 近卫正雄心里一惊,放下窗帘,飞快的冲下了楼。 他冲到一楼,正准备命令手下潜入湖中,当看到湖边的士兵手上的渔网和挠钩时,近卫正雄脸色一白,眼中透出绝望的神色。 不管第二次的搜捕针对的是不是自己,近卫正雄都知道,已经没有侥幸的余地了。 “准备战斗!”近卫正雄一声冷喝。 正站在厨房,正准备走出后门,从凉亭悄悄潜下水的手下全都一愣,脸上现出灰败的神色。 战斗的结果是什么,没有一个人不清楚。 …… 随着行动队员破门而入,莫愁湖接二连三的响起了女人的尖叫的声音。 “也就是提前戒严了,没有客人,不然更精彩……”赵世锐拿着望远镜,看着士兵从画舫里往外赶着人。 大多都是女的,而且个个姿色都不差。 赵世锐还想点评一番,突然传来一声qiāng响。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觉手上一轻,望远镜就被方不为抢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一艘木船被炸的四分五裂,船上正拿着挠钩,准备靠近抱月楼的几个队员全部落了水。 “抱月楼?”郑世飞一声惊呼。 赵世锐努力的往前伸着脖子,但离着几百米,距离太远,再加对方全藏在楼里,他只能看到刚刚冲到门口的队员倒下了几个,剩余的队员正在找着掩体。 qiāng声响的跟打在树叶上的雨点一般,连绵不绝,一听就知道是连发,不是步qiāng。 方不为举着望远镜,看着躲在门后窗边往下射击的人影,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果然藏在这里。 “长官,卑职去了!”叶兴中激动的说道。 方不为专门让他备了一组人,就是在预防这种情况。 “小心!”方不为点了点头。 “是!”叶兴中兴奋的应了一声,飞快的下了城墙。 边从军的第二组就藏在需墙下的望月怀远亭。 一水的精良装备:斯太尔三四冲锋qiāng,毛瑟冲锋手qiāng,美式m4手雷…… 这是方不为猜到日谍藏在莫愁湖,特意从还未运进城的那批军火里截下来的。 结果真派上了用场。 “给信号!”方不为又给身边的警卫说道。 警卫举起一杆黑旗,用力的晃了两下。 这是要求特务营各组不要妄动的命令。 宪兵第五团的两个营,郑世飞的特务营,边从军的每二组,一千多号人围着莫愁湖,日本人能有多少? 这还不算听到qiāng声后,正从附近赶来的士兵。 里里外外不知围了多少层,日本人插翅也难飞了,没必要让自己人多造死伤。 郑世飞的人手里最好的武器,也不过是盒子炮,除非仗着人多,不然造不成火力压制。 还不如让叶兴中带着精兵上。 近卫正雄带了一队手下,再次上了二楼。 手雷炸过,qiāng声刚响,楼下的敌人就退了回去,快速的找到了掩体。 近卫正雄躲在窗口一侧,盯着躲在墙后的士兵,眼睛里就要冒出火来一样。 不管是近处的还是远处的敌人,全都躲在掩体后开着qiāng,没有一点要冲上来的意思。 支那士兵为什么不攻进来? 敌人是想要瓮中捉鳖? “阁下,快看!”站在东边窗户的一个手下喊着近卫正雄。 近卫正雄猫着腰跑了过去,接过了手下递过来的望远镜 叶兴中带着边从军的第二组,快速的往抱月楼靠近着。 看到这一队人员所带的武器时,近卫正雄目眦欲裂。 竟然和自己人配备的一模一样? 炮台的军火库被端了? 那藏在城内的同伴呢? “打!”近卫正雄一声怒吼,照着正绕着小道而来的叶兴中扫了一梭子。 “噼噼啪啪……”脚边测起几朵土花,叶兴中一个鱼跃,扑到了一块假山石后面。 你娘的,为什么先照着老子打? 叶兴中骂骂咧咧的吐掉了吐里的泥。 “谁让你长的最显眼,还冲在最前面?”边从军幸灾乐祸的说道。 你懂个屁! 叶兴中在心里骂了一声。 自方不为到特务处,身先士卒这一点,早已成了这些老手下的本能反应。 别说叶兴中,就连冯家山,包括已叛变的邢明生都是如此,只要有行动,从来不做缩头乌龟。 第六四八章 压制 猝不及防之下,有四个队员受了伤。还好,伤的都不是要害。 叶兴中目眦欲裂,端起枪就是一个点射。 只听一声惨叫,一个人影从抱月楼二楼的窗户里摔了下来,再没有动静了。 “交替掩护!”叶兴中吼了一声,夹着枪,猫着腰往另一座假山后面冲去。 “霹雳啪啦”一阵,响的像是锅里快要被炒熟的豆子一样,子弹不要钱一般的往抱月楼的窗口射去。 近卫正雄的人手有一半在一楼,而二楼东边只有两扇窗户,视野不开阔,最多能站四个人,一个扫射之后,全倒了下去。 近卫正雄看都没看右肩膀的伤口,摸出一颗手雷,咬掉拉环扔了出去。 叶兴中和边从军各带一半人交替潜行,五分钟之后才潜到了离抱月楼三十米的地方。 这短短的半里路,又伤了八个人。 五个被子弹打中,剩下的三个是被手雷炸伤的。 日本人也没讨到便宜,现在已没有敢往窗口站了,只敢射在窗后,不停的往外扔手雷。 叶兴中估计,那两扇窗户后面,至少躺下了不下十具尸体。 “给老子炸!”叶兴中一声怒吼,率先扔出却一颗手雷,准准的飞进了窗户。 有样学校,后面的队员纷纷将手雷抛了出去,只有极少数被扔进了窗户,剩下的全砸到了墙上,滚落到了墙角。 爆炸声连绵不绝,抱月楼的外墙被炸的摇摇欲晃。 根本不用叶兴中再下命令,队员们不停的抛着手雷,一部分乘着敌人的火力被压制,猫着腰往前突进 漫天的烟尘,抱月楼被遮的严严实实,看不到里面的任何东西。 都是老队员,不用长官交待就知道怎么做。 前锋又往前匍匐了十五米左右,各自找到掩体,手里握着手雷,等着烟尘散去一些,再把手雷扔进去。 一看这个架势,边从军心里猛跳。 这样打下去,能留下几个活口? “收着点!”边从军爬到叶兴中的身边提醒道。 “收个屁!下来的时候,长官怎么交待的你忘了?”叶兴中端着枪,紧紧的盯着抱月楼,等着烟尘散尽,有鬼子冒出头来好给一枪。 边从军自然没忘。 方不为交待的是:不要有顾忌,放开打! 但没说全部灭口啊? “你和日本间谍没交过手,不知道这些畜牲有多狠……只有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束手就擒……”叶兴中看边从军说道。 难道个个都能悍不畏死? 叶兴中没时间给他解释,等边从军真正遇上一次就知道了。 看烟尘散的差不多了,叶兴中又是一声大吼:“炸!” 手雷如同雨点一般被扔进了炸开的门窗。 一阵炸响之后,之前连绵不绝的枪声顿时没了声息,四周归于沉寂。 楼里早已着了火,一股一股的浓烟从窗户,门口冒了出来。 “还是没炸药好使!”叶兴中惋惜的摇了摇头。 他本想着把楼炸到之后,再慢慢收拾残局。 手雷威力太小,只是在墙根的地方炸出了几个坑,没把楼炸塌。 来莫愁湖之前,叶兴中本来想带几个炸药包过来,但方不为没同意。 日本人的军火库里藏的可不是黑火药,而是黄色炸药。 这玩意的威力是黑火药的几十倍。 一是没有专业的爆破人员在场,不好估计药量,一个不好就会伤到自己人,药量一大,说不定连挨着莫愁湖的城墙都会被震塌。 二是想用炸药,就得靠近敌人,不用想方不为也能猜到如困兽犹斗的日本人会如何疯狂,想要靠过去,得填多少人进去? 反正都已经逃不掉了,还不如稳打稳扎。 叶兴中猜的一点都没错,方不为就没有过要不要留活口的念头。 等烟尘散的差不多,能大概看到楼里的东西了,叶兴中猫着腰站了起来,挥了挥手:“跟上!” 边从军张了张嘴,但到了舌根子底下的话又被他咽了下去。 他也算是经过不少的阵仗了,但从来没见过如方不为和叶兴中这样的指挥官:根本不知道危险是什么东西! 叶兴中刚刚还告诉他,日本人有多么悍不畏死,到这会就给忘了? 边从军想不通,放着这么多手下是干什么用的? 还好,方不为的这个毛病硬是被谷振龙给掰了过来,不然这会肯定冲在叶兴中的前面。 叶兴中亦步亦趋的往前靠近,走上几步,还会蹲下来听听动静。 十几米的距离,叶兴中走了快一分钟,他飞快的跳到门边,又往头探了一眼。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有几个还在不停的呻吟。 叶兴中一挥手,又率先冲了进去,四面的窗户,门口又跳进来了十几个队员。 所有人跳进去的第一时间,是猫着腰举着枪,排除着隐患,就连叶兴中也如此。 这都是方不为空闲之余,依据前世武警搜捕重犯时的处突程序培训的。 边从军总觉的叶兴中该小心的时候不小心,该大胆的时候却又如履薄冰一般。 好像是看出了边从军在想什么,叶兴中用说教的口吻说道:“长官说了不止一次……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大意,一个不小心,就得团灭……” 边从军没经历过,叶兴中可是亲眼看过方不为被炸成了什么样。 都把方不为抬出来了,边从军还能说什么? “一队搜索,二队警戒,三队四队跟我来……”看一楼没什么问题,叶兴中又冲向了二楼。 日本人的第一枪,就是从二楼打响的,如果他没猜错,发号施令的头目就在二楼。 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叶兴中暗暗的猜测着。 说归说,但能留活口,还是有活口的好,特别是日谍的重要头目。 边从军没有停留,跟着叶兴中上了二楼。 到了楼梯口,叶兴中猛的停了下来,边从军刚想越过去,被叶兴中一把给拦了下来。 怎么了? 边从军不解的看着叶兴中。 叶兴中比划了一个手势,脚下踢了两下,做出要进去的动静。 同时又把冲锋枪解了下来,递给了边从军,抽出了手枪。 第六四九章 活口 有人活着? 边从军后知后觉的想道。 叶兴中又踢了一下楼梯,身体往下一蹲,脚下一蹬,像是个大号在皮球一般滚了进去。 “啪啪啪啪……”一阵急促的枪声响起,楼梯口溅起了一股土灰。 有几颗子弹,射在了离边从军脑袋不到一尺的地方。 边从军吓出了一身冷汗。 叶兴中要不拦他,他哪里还有命在? 叶兴中两个翻滚,半靠在墙边,根据枪声确定了位置,刚要开枪,下意识的一抬头,看到一个人缩在靠窗的位置。 近卫正雄? 叶兴中手腕稍稍一低,手指扣动了扳机。 子弹射到了近卫正雄的大腿上。 他没有方不为那么准的枪法,如果瞄拿枪的手,说不定会打到脑袋上。 近卫正雄一吃痛,被转移的注意力,手上猛的一顿,忘了开枪。 听到枪声一停,边从军率先冲了进来,突然听到叶兴中一声大吼:“不要开枪!” 想留活口? 近卫正雄咧嘴一笑,扔了枪,伸手就往腿边摸去。 叶兴中定晴一看,魂都要惊出来了。 一堆手雷? 他顺手一摸,捞到墙边一支翻倒的圆凳,用力的扔了过去。 近卫正雄刚刚摸到手雷,要往嘴边送的时候,感觉一个黑影朝自己飞了过来。 “咚”的一声,近卫正雄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当!” 手雷从近卫正雄的手里落了下来,砸到了手雷堆里。 已经跳到窗口的叶兴中看到并没有白烟冒出来,心里猛的一松,腿上一软,一个后栽葱倒了下来。 刚刚卧倒,还没有爬利索的边从军也跟着松了一大口气。 到这会他才发现,自己的心跳的跟擂鼓似的。 一颗手雷不可怕,只要不是在五米的半径之内,再及时卧倒,受重伤的可能性很小。 但一堆手雷就不一样了,一旦炸响,上了二楼的这两队人估计活不下来几个。 他娘的! 叶心中骂了一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飞快的爬了起来,用力的在地板上跺了两下脚。 他现在都还感觉腿肚子有些发酸。 等边从军爬起来的时候,叶兴中已经冲到了近卫正雄的身前,将那一堆手雷全部踢开,又上上下下的在近卫正雄的身上摸了一遍。 领口好像有东西! 叶兴中拨出匕首,割开了近卫正雄的衣领。 里面是浅黄的晶体,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叶兴中哼哼冷笑了两声,双手攥着近卫正雄的下巴,直接给卸了下来。 “毒药?”边从军问道。 “嗯!”叶兴中点了点头,“第一次见吧?以后再遇到,一定要小心,动作一慢,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人,后一秒就成尸体了……” 以前跟着方不为的时候,方不为也没少给他们讲,边从军自然记得很清楚。 但知道归知道,还没有形成本能,反应没叶兴中这么快。 “这是什么人?”边从军看着近卫正雄有些眼熟,微微一回忆,想到是码头上的背夫认出的那个人。 “嘿嘿嘿……”叶兴中呲着牙笑了两声,“管他是谁,反正知道立了大功就对了……” 立了大功? 边从军眼睛猛的一亮。 他想到刚冲进来的时候,叶兴中没让他开枪的那一幕。 叶兴中认识这个日本人? 不告诉自己肯定不是为了抢功,而是涉及到了机密。 叶兴中查看着近卫正雄的伤势。 右边的半身已被血染透了,叶兴中摸了一下,在右肩的位置摸到了两个弹孔。 应该是近卫正雄侧身往外射击的时候中了弹。 上半身再没伤,但两条腿都受了伤。 左小腿的腿肚子被撕掉了一块,弹片还在上面挂着,不停的流着血,右腿上是枪伤,就是被叶兴中打的那一枪。 叶兴中伸手往怀里一摸,掏出一个药瓶,拔掉塞子将药粉倒在了近卫正雄的伤口上。 闻到味道有些熟悉,边从军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这样的药他也有一瓶,是给方不为当警卫的时候,方不为给的。 方不为说是冶伤奇药,肯定不会有假。 “嘶”的一声,可能是叶兴中的动作有些猛,扯到了伤口,近卫正雄醒了过来。 “想炸死老子?我去你妈的……”叶兴中一口呸在近卫正雄的脸上,手上包扎的动作却没有停。 “呜呜……”近卫正雄叫了一声,努力的扭动着身体。 叶兴中一个掌刀砍在了近卫正雄的脖子里,近卫正雄白眼一翻,再次昏了过去。 “老边,你去找长官,汇报一下这里的情况……”叶兴中将近卫正雄的上衣撕了下来,扯成一根一根的布条,缠在了近卫正雄的伤口上。 “好!”边从军应了一声,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叶兴中让他去汇报,也是在摆明态度,他没有要抢功的意思。 以往光是听说,今天才算是有了深切的感受。 果然与传言一般无二,方不为和他的手下如出一格,与这个时代的军人格格不入。 “等等!”叶兴中又叫住了边从军。 “还有什么要交待?”边从军转过了身。 叶兴中沉吟了几秒钟。 他想着要不要让方不为下令打开城门,尽快把近卫正雄送到医院。 叶兴中虽然没有别人知道的那么多,但对方不为,要比别人更了解。 那就是个见到棺材都不掉泪的人。 近卫正雄和之前抓到的那几个可不一样:他是林子安的叔叔。 叶兴中换位思考,若他是方不为,想利用林子安的身份做文章,这个人就肯定不会留。 “算了,你赶快让长官过来一趟,就说抓到了这个人……”叶兴中一指近卫正雄。 慢上几分钟,应该死不了。 边从军点了点头。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日本人的身份,但只要一提是码头上的背夫认出的那一位,方不为自然就明白了。 边从军下了楼,叶兴中大致包扎了一番,又让队员找来了一块门板,把近卫正雄抬下了楼。 他刚下去,又看到方不为快步的走了过来,离抱月楼还不到五十米。 肯定是边从军刚下了抱月楼,方不为就到半路上了。 第六五零章 怂恿 叶兴中指挥手下扔第二遍手雷的时候,方不为就下了城墙。 打到这种程度,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意外了,赵世锐和郑世飞也没有拦他,跟着一起下了城墙。 边从军出了抱月楼的时候,方不为正在查看那几个队员的伤势。 有三个已经断了气。 边从军一脸喜色的迎了上去,远远的看到方不为的脸色不是很好看,顿时压下了心里的兴奋,努力的板起了面孔。 “长官,赵处长,郑营长!”边从军站在方不为的身侧打了声招呼。 “尽快送医院!”方不为站了起来,接过郑世飞递过的毛巾,擦掉了手上的血迹。 “里面情况怎么样?”方不为问道。 “抓到了敌方的头目,就是下关码头背夫所说的那个人……”边从军回道。 近卫正雄? 近卫正雄藏在这里,方不为一点都不奇怪,他奇怪的是竟然能抓到活口。 按照林子安的说法,近卫正雄心坚似铁,只要有需要,他会没有一丝犹豫的向家族、向天皇献出自己的生命。 按理说,如果没当场毙命,这样的人物也绝对会自杀。 “卑职差一点就中了这个人的冷枪,还是叶参谋救了卑职一命……” 边从军言简意赅的说着经过。 经过这一次,他也算是理解了叶兴中为什么在该小心的时候不小心,不该小心的时候却又如履薄冰。 方不为微微的点了点头。 叶兴中还是可堪大用的,至少战斗意识属于一流,在危急时刻,本能之中就能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去看看!”方不为率先走向了抱月楼。 看到方不为走了过来,叶兴中让手下把近卫正雄放了下来,又敬了个礼。 方不为微微的点了点头,蹲下来看了看近卫正雄的伤势。 四处枪伤,一处手雷弹片伤,都不致命。 虽然失血有些多,但救治及时,活过来的可能性很大。 “先送医院吧!”方不为叹了一口气。 近卫正雄这样的人,就算活下来,开口的机会也不大。 与日本间谍交手的次数越多,方不为越发确定了一个规律。 能被日本政府和军方派入敌后从事军事谍报工作的,无一不是心坚似铁之辈。 在这些人心中,天皇的信仰,帝国的利益,家族的荣誉等等,无一不比自己的生命要重要无数倍。 比如玄苦,同妙,佐木,中村…… 方不为已经见识了不止一个了。 而像赵金山这样意志不坚定,在生死关头总会产生惜命的念头的日谍头目,方不为就见了这一个。 但方不为也明白,日本人的洗脑风暴确实厉害,但也不全部都是这种愚忠尽死之辈,只不过他遇到的,全都是其中的佼佼者而已。 与之做对比,国民政府上下的价值观念和教育观念,还是存在着极大的缺陷。 这就好比一位时刻都抱着必死之志的殉道者和一位无时无刻不在斤斤算计的奸商的区别。 想的越多,心情就越沉重。 好在还有希望。 方不为暗叹一声,摇了摇头,清空了心里的杂念。 看了看叶兴中满身的灰土和脸上的黑灰,方不为微微的抽了抽嘴角。 他在城墙上看的很清楚,从突进开始,叶兴中就一直冲在最前面。 到现在,方不为总算是有些理解谷振龙的心情了。 不,他的心情比谷振龙的还要坏一些。 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好苗子,不但不知道惜命,还是个卧底? 这与红白双方的阵营无关。 在方不为看来,若是人才,就要让他发挥出自己的特长,不然就是罔顾人命。 一个会打仗的将军,和一个没有一点谍报天赋的情报白痴来比,傻子都知道哪个作用大一些。 一定要把叶兴中的这个毛病也给掰过来。 方不为暗暗的打定了主意。 “辛苦了!”方不为对着叶兴中和边从军点了点头。 熏的像黑鬼一样的叶兴中顿时咧开了嘴,露出了一口刺眼的白牙 赵世锐和郑世飞看的啧啧称奇。 方不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好像比给叶兴中官升两级还要让他高兴。 方不为又打量了打量四周。 宪兵特务营和第五团的两个营还在搜捕,反谍股第二组的队员正在清扫抱月楼。 有口气的都被抬了出去,送到医院救治,剩下的死尸全被搬到了楼外的空地上。 歼灭二十六人,击伤十一人,包括近卫正雄在内。 第二组牺牲三人,伤六人。 郑世飞的特务营牺牲六人,伤七人…… 虽然是小规模的战斗,但这样的死伤比例,还是极为罕见。 赵世锐压下了心里的悸动,在抱月楼里转了一圈。 火已被扑灭,楼里楼外到处都是炸出来的弹坑,但墙上的弹孔却不多,说明叶兴中的手下就没怎么开枪。 这就是方不为所说的火力覆盖? 这样的打法,日本人有十条命都活不下来。 赵世锐看的心潮彭拜。 这他娘的才叫打仗,自己以前经历的那都叫自杀…… 兴奋归兴奋,但赵世锐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至少知道想要火力覆盖,首先要有能打出火力覆盖的武器才行。 他越发坚定了要把那批军火黑下来的打算。 赵世锐鬼鬼祟祟的把方不为和郑世飞拉到了墙角,低声耳语了一番。 “那么多双眼睛看到了,还怎么黑?”方不为翻着白眼问道。 这王八蛋怎么就看不清形势,见了便宜就想占? “都是你的亲信手下,谁敢说出去?”赵世锐不依不饶的说道。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若有深意的看着赵世锐。 赵世锐心虚的错开了目光。 赵世锐是什么心思,他一清二楚。 什么亲信? 对上马春风,除了叶兴中,方不为连冯家山都不敢全信。 赵世锐怎么说也算自己人,特务处的督查程序他也不陌生。 军火库是郑立新发现的,起运的也是他,郑立新肯定知道确切的军火数量。 不出意外,回到特务处,郑立新肯定会第一时间向马春风汇报,赵世锐也能想明白这一点。 赵世锐这明显就是在怂恿自己,从谷振龙这里下手,不要上报,提前把这批军火截下来。 谍海猎影p p谍海猎影57635dexhtlp 第六五一章 换位思考 赵世锐就根本没考虑过马春风知道后会是什么感受。 或者赵世锐想到了,但根本没在意。 按赵世锐的想法,方不为早就有了和马春风掰一掰手腕的资格,何必一直俯低做小? 这就是民国上下惯有的思维。 有了与之匹配的实力,为何不先争一争? 不怪赵世锐,从上到下都是如此。 方不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他没办法给赵世锐解释。 方不为好不容易才营造到成现在这种局面,怎么会亲手破坏? 至少陈祖燕为了不让方不为为难,已很少捅马春风的刀子了。 马春风也是人精,力捧方不为,事事都让他出面,自己则稳居幕后,掌控大局。 国民政府的几大特务机关,在方不为的努力斡旋之下,罕见的达到了一定程度的协作配合。 赵世锐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方不为一直窝在特务处,他见了马春风,连腰杆子都直不起来。 再一个,若是长远打算,方不为也该从特务这个泥坑里尽量脱身。 方不为若是有意,依从谷振龙的安排,不敢说团长,捞个主力营的团副稳稳的。 何必要窝在螺蛳壳里做道场? “再说吧!”方不为随口回道,看着队员不停的往外抬着尸体。 赵世锐还要再劝,被郑世飞给拦了下来。 有了好东西谁不想要? 但方不为向来有主意,不乱伸手,自然有他不伸手的道理。 赵世锐张了张嘴,最终却叹了一声。 所有的尸体都被抬了出去,整整齐齐的摆在楼外的空地上。 等尸体抬完,方不为也没看到一个女的。 公园管理处的李干事也说过,抱月楼是纯猝的酒楼,只做酒菜,不似莫愁湖边上的其他酒楼及湖里的画舫一般,里面还养着姑娘。 所以比较起来,生意只是一般。 方不为一具一具的看着。 信记粮店的掌柜和伙计也被找到了,就在抱月楼的一楼,早就死透了。 但炮台砂场的那两个看门的却不在其中。 几个系着围裙,看样子是厨师模样的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枪。 还有两个小二也一样。 方不为心中暗惊。 这里和华报报社一样,就连楼里炒菜的厨师,打杂的小厮,竟然也是日本特务? 关东军难道把会说汉话的间谍全都派到南京来了? 会说汉话只是其一,会炒淮扬菜就相当了不起了。 看完了尸体,方不为又进了一楼,转出厨房的后门,站在凉亭里,看着一群水性好的队员潜到了水里,拉着着渔网拿着挠钩,沿着湖底搜寻。 码头工人见过的那艘船,也被找了出来,就在抱月楼后门外的树丛里。 乌顶黑皮,不知什么时候换的颜色。 半个小时过去了,抱月楼周边的水底下什么都没捞到。 方不为出了凉亭,又转到了前门。 前门正对着莫愁湖,湖面上的士兵还在一寸一寸的打捞。 一个小时过去了,一来一去,整个莫愁湖又被搜了两遍,除了抱月楼,其他地方一切正常。 有水的地方都拿粘网贴着湖底捞的,别说金库,连块大点的石头都没有。 跑哪去了? 查到这个时候,要说金库不在南京,打死方不为都不相信。 信记商行之前专门经营水泥钢筋,炮台的砂厂也不单单是用来藏武器的。 狮子山防空洞修到一半被遗弃的工事也能说明这一点,日本人之前绝对有修金库的打算。 但问题是,里里外外已搜了三四遍,能搜的地方全搜了,还能藏到哪? 还有从砂场跑掉的那几个日本人,到现在为止也没找到。 方不为努力的思索着,是不是有被自己遗漏的地方。 “想什么呢?”赵世锐捅了捅方不为。 他气来的快,消的也快,更不会为了几把枪和方不为闹生份。 “我觉的还有漏网之鱼!”方不为回道。 “还有?”赵立锐眉毛都竖了起来,“在哪,城外?” “至少没出外郭城!”方不为肯定的回道。 “怎么可能?”郑世飞反问道。 这都搜了多少遍了? “信记粮行的掌柜伙计逃到了莫愁湖,但砂场看守军火库的那几个呢?”方不为问道。 “偶尔漏掉两个小虾米,有什么大不了?”赵世锐不以为然的说道。 “几百支枪,数万发子弹,就用两个人看守?”方不为冷笑道。 赵世锐猛的一顿,脸色稍稍变了一下。 见了武器,他光想着怎么黑下来,压根就没想这个问题。 方不为怀疑,看守金库和军火库的日谍,会不会是同一伙人? “要不要再搜一遍?”郑世飞在旁边说道,“不出意外,今夜肯定会宵禁,但最多到明天天亮之前,就要取消戒严,要搜的话,就要抓紧时间。” 还要搜一遍? 方不为觉的没必要。 犁地都不带来这么多遍的。 继续用这种模式搜捕,不会有一点效果,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而且政府高层也不会允许再这么折腾下去。 也就涉及到了自身安危,更怕政敌找借口攻讦,不然汪院长根本不会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同意宪警特务部门连续戒严两天三夜。 再要整夜闹的鸡犬不鸣,非逼的汪院长骂娘不可。 现在是要怎么开发脑洞,换位思考,想想自己要是日本人,在狮子山修建金库被水匪撞破之后,再会换到哪里? 还能怎么开发? 能想的都已经想过了。 要隐密,要安全,也要防着看守监守自盗,所以人数不可能少…… 方不为猛的想到了他从赵金山那里知道金库的消息之后,罗列出来的那些线索。 吃喝拉撒…… 在狮子山上,吃喝自然有信记商行运送,但要是换了地方呢? 方不为心中一跳,转过身来,看了看破败的抱月楼。 还有什么地方比酒楼更方便置办吃食? 他又看了看拖出树丛的那艘火轮。 看船身上的油漆,应该是日前喷的,这就说明不是为了应付这一次的戒严搜查而改变的颜色。 抱月楼之前并未暴露,日本人为何要如些濒繁的改换船身的颜色? 谍海猎影p p谍海猎影57635dexhtlp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五二章 战果 是不是因为经常要出入某一区域,怕被人记住火轮的特征? 江上火轮这么多,大多都出自金陵造船厂,十艘当中的六七艘都是这种制式,只要换个颜色,被人记住的可能性就非常小。 有抱月楼这等最方便不过的食堂,还有可以送饭的船,自己要是日本人,没必要冒着暴露的风险,在藏身的地方生火做饭。 直接让抱月楼做好,用船送过去就行了…… 有八成的可能,金库还是在可以行船的地方。 方不为有些兴奋。 铁要趁热打。 他扭头就往外走。 “去哪?”赵世锐紧紧的跟了上来。 “我去趟医院,你们先回下关……”方不为回道。 “还去下关?不等司令的命令了?”赵世锐又说道。 “不急,就算撤消戒严,也要等今夜宵禁之后,我很快就回来……” 方不为话还没说完,公园门口又响起了车笛声,他抬头一看,不就是谷振龙的座驾么。 这是这两天新换的,之前的那一辆雪佛来在福昌饭店门口挨了好多枪,还没有修补好。 医院自然是去不成了,要去也只能等谷振龙走了再说。 看到方不为,谷振龙让司机停下了车,下车之后,又挥了挥手,把警卫和司机赶远了一些。 赵世锐和郑世飞也快步的迎了上来。 “司令!”三个人同时警了个礼。 “抓到了近卫正雄?”谷振龙满脸含笑的问道。 “对!”方不为回道,“没伤到要害,但失血过多,已送到医院了……另毙敌二十六人,伤十人!” “问到什么没有?”谷振龙低声问道。 方不为摇了摇头:“近卫正雄还在昏迷,其余的活口根本不知道行动的内情……” “你估计呢?”谷振龙又问道。 方不为心中一动,但还是没将心里的猜测说出来。 抓到了近卫正雄,确认了他就是这一队日谍头目的身份,等于事态也渐渐的清晰了起来。 近卫正雄隶属南满经济调查课,严格说起来,他不能算是军情特工,但还留在南京不走,肯定不是在调查南京相关的经济情报。 再加上他还统领其中的一部分武装力量,此次日本人行动的目的呼之欲出。 这一次日本人的斩首行动不管斩的是谁,还是和林子安脱不开关系。 真正的林子安被关在地牢里,假的林子安,正站在谷振龙的面前…… 所以方不为才不敢挑明。 说出来的话,会不会再次被谷振龙禁足? “卑职也想不明白!”方不为摇头道。 “这前后加起来,都过快百了?”谷振龙算了算。 “九十余人……”方不为点了点头。 这算的只是这一次行动的毙敌数,还没加上次密捕中村时的战果。 “中村,山田,近卫正雄,日本总领事馆,关东军,满铁……”谷振龙念叨了一遍,又来回走了几步。 方不为不知道谷振龙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也没敢胡乱开口。 沉吟了快一分钟,谷振龙才抬起了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方不为:“把林子安处理了!” 谷振龙的语气很是坚定,带着命令的意味。 方不为定定的看着谷振龙。 如果他之前的猜测正确,这两次的战果这么大,全赖林子安之功,没林子安,日本军方怎么可能连着两次派这么重要的人物,更派遣如此精锐的武装力量? 留着林子安,说不定还能钓这么一次。 谷振龙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那他是什么意思? 想到谷振龙刚刚好像在犹豫不决,权衡许久之后才做出这个决定,方不为恍然大悟。 谷振友也是猜到斩首行动和林子安有关,才做出了这种决定。 在日本眼里,方不为现在就是林子安,林子安不死的话,日本人会不会源源不断的派出武装力量行刺?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还有一点,林子安不死,自己就不能公开亮明身份,这两次的行动细节就无法公布,更无法给自己叙功…… “司令……” 方不为刚喊出了这两个字,就被谷振龙挥手打断:“就这么定了!” 就不商量一下的么? 方不为傻了眼。 若在私下,方不为还能争辩两句,在这么多人在场,他哪里会这么没眼色。 “卑职明白!”方不为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 谷振龙告诉自己的用意,意思还是要让自己处理,至少还有些回旋的余地。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人多眼杂,谷振龙也不想多说,有意的转换了话题:“汪院长派人传令,城内戒严,最多只能持续到明日天明……这来来回回好几遍,成建制的谍报小组和武装力量藏在城内的可能性基本排除,如无必要,还是尽快放开城门的好……” 再要戒严下去,内城的人吃饭都成了问题。 “既然汪院长同意戒严到明天,那就再等一等吧,卑职还是想在下关搜一搜!”方不为沉吟道,“至少要查一查,看守军火库的那一部分日谍跑哪去了?” 谷振龙点了点头:“好,你自己把握,有什么情况,随时汇报!” 他来这里,一是提醒方不为,二是亲自确认一遍战果,然后再去总统府汇报。 这和信不信任方不为无关,而是谷振龙带兵多年养成的习惯。 “是!”方不为应了一声。 看谷振龙上了车离开,方不为一招手,一辆小车开了过来。 “交给你们了,我没来之前,西城的戒严一定不能放松!”临上车的时候,方不为又交待道。 西城就是内城城墙以西,长江以东,下关莫愁湖也在其中。 除过内城,外城能行船的地方,只有西城。 “放心!”赵世锐和郑世飞齐齐的点了点头。 看着方不为的小车离开,赵世锐转了转眼珠,对郑世飞说道:“司令没提军火的事?” “又是三十多号日谍被歼,相比起来,几百把枪算什么!”郑世飞回道。 看赵世锐贼心不死,郑世飞又劝道:“别想了,方不为不答应,这事就干不成!” 第六五三章 一荣俱荣 他自个不愿挪窝,我和你能有什么办法?”郑世飞无奈的说道,“只要他愿意,我这个营长让给他都行……” “想的美!”赵世锐嗤笑道。 不是郑世飞高风亮洁,故意这么说。 方不为真要来,他绝对一百二十个愿意。 看看赵世锐就知道了。 方不为给他让了两次功劳,就把赵世锐推到了少将处长的位置上,如果来了宪兵司令部,以方不为自身的能力,再加谷振龙对他的器重和支持,立功是迟早的事情。 水涨船高,方不为高升了,还能落下他郑世飞? “你说他图什么?”郑世飞也有些想不明白。 “图什么?”赵世锐沉吟了许久,“不贪财,不好色,不恋权,老子也想了好久,一直没想明白,他在图什么?” 顿了顿,赵世锐又说道,“他不离开特务处,可能还是和马春风有关。马春风视他为千里驹,他感念知遇之恩,自然不会随意离开……厅长偶尔透透口风,我也能听出来。谷司令劝他不是一次两次了,也早就给他铺好了金光大道,他自个却不愿意……” 知恩图报? 郑世飞想了想,又叹了口气。 方不为最让人佩服的,便是有情有义这一点。 但成了萧何,败也萧何,也是有情有义这一点,成了方不为的桎梏。 现在他和赵世锐,差不多已经和方不为成了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方不为不上进,他们也得跟着原地踏步。 “不离开特务处,他最多也就能当个科长!”郑世飞摇头道。 “谁说不是呢?”赵世锐愁眉苦脸的回道。 要是让方不为知道郑世飞和赵世锐这么评价他,他非把眼珠子瞪出来不可。 自己不是不贪财,而是看不上绳头小利,更看不起民国上下就会窝里斗,瞅着自己人碗里的哪一星半点的油水发狠的模样。 真有本事,就把牙往外呲。 自己也不是不恋权,而是老天没给个战场系统,却给了个猎谍系统。 更何况,自己现在不干特务去带兵的话,又能去打谁? 只要开了战,不用谷振龙,赵世锐苦劝,自己保证跳着上战场。 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日本人的十万两黄金弄到手再说。 虽然搂草打兔子,却打了一头熊出来,早已超出了预期,但金库没找到,方不为总有些不甘心。 自己得不到无所谓,关键的是必须要从日本人身上把这块肉给咬下来。 方不为急赶慢赶的到了医院,而近卫正雄和那十个活口也刚被拉回来不久。 柿子捡软的捏。 像近卫正雄这样的硬骨头,慢慢炮制也不迟。 重伤的有三个,想问也问不了,方不为让叶兴中把那七个暂时还死不了全都带到了一个房间。 没时间慢慢耗,方不为直接出重招。 二桃杀三士,等他和叶兴中出来,活着抬出去的只有三个。 叶兴中满身都是血。 总算问到了点有用的东西。 抱月楼的这艘火轮主要用来运送粪水和采购。 大部分的时候,火轮每天都会外出,当天就会回抱月楼。 偶尔的时候,则会到第二天才回来。 按活口的说法,之所以必须是两天之内回来一次,可能是因为超过两天,躲在密室内的这三十多号人的排汇物没办法处理。 但方不为估计,还有一个原因是,超过两天,金库守卫就没饭吃了。 南京靠江且多雨,气候潮湿,一般的饭食,超过一天就馊了。而守着金库,守方肯定不方便活动和外出,也不可能顿顿都吃干炒面就冷水。 至于火轮外出是不是往外送饭,这几个活口都不清楚。 活口交待,如果还有隐情,知道的也只有抱月楼表面上的掌柜,近卫正雄,另外还有开船的舵手。 可惜的是,除了近卫正雄之外,其余的两个都死了,剩下的这愿意开口的三个都不知道火轮每天去的具体地点在哪。 方不为推断,如果火轮真的往外送饭,而送饭的地点就是金库的话,可能知道具体地点的,就只有那个舵手,连近卫正雄都不清楚。 近卫正雄肯定不会开口,而现在别说用刑,抢救的慢一些,近卫正雄能不能囫囵下来还得两说。 但方不为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只要出现过,就会留下痕迹。 粪帮收集的粪水,一般都会卖给东城的农户,那这艘火轮运出去的呢? 日本人不会多此一举,更不会舍近求远,只会倾倒在必经之路上。 这样一来,一是排除了金库藏在内城的可能性,二可以根据倾倒粪水的位置,确定金库的具体所在是在秦淮外河或长江的上游还是下游。 然后再根据火轮的航行速度,和活口交待的火轮大部份的时候从外出到回来的平均时间,便能大致确定火轮停靠的位置的范围。 这比再搜一遍容易的多了。 方不为又回了莫愁湖。 赵世锐和郑世飞正安排人员撤离。 看方不为去而复返,两个人围了上来。 “问到什么没有?”赵世锐问道。 “不是太多,但可以查一查!”方不为回道。 “怎么查?”郑世飞道。 “传令各部,自莫愁湖开始,沿秦淮外河及扬子江沿岸调查,确定抱月楼运送出去的粪水倾倒位置……”方不为说道。 “查这个有什么用?”赵世锐狐疑道。 “我怀疑这艘火轮每天在往外运送食物,而且数量还不少……”方不为说道。 “怀疑?”赵世锐更加不解了。 “近卫正雄还没醒,能开口的只有七个,这七个当中,也只有三个愿意开口,但只知道火轮每天外出运送的是粪水,其他的一概不知……” “那有什么可查的?”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火轮外出一次,最快也要三个小时才会回来,而且抱月楼上上下下,知道火轮去过哪里的竟然没几个?” 赵世锐心里一动。 要是没有鬼,为什么连自己人都不敢让知道,火轮去的是什么地方?ntent p谍海猎影57635dexhtlp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五四章 长江刀鱼 火轮的速度不算慢,三个小时,来去两趟下关都够了,为什么会用这么长时间? 赵世锐和郑世飞都是老特务,自然也知道埸是反常,问题就越大的道理。 “好,我现在就去下令!”赵世锐回道。 “河道要查,但戒严也不能放松,以免让人钻了空子!”方不为又交待道。 “你不回下关?”郑世飞听出了方不为的言外之意。 “我等你们的消息,一旦确定具体位置,我会坐着火轮抵达,以便计算曾经停靠过的大概范围……”方不为说道。 “好!”赵世锐锐和郑世飞各自应了一声,带着人员出了莫愁湖。 方不为只留下了叶兴中,另外又让公园管理处的李干事找来了一个会开火轮的舵手和一个填煤的工人。 一切安排就绪,就等赵世锐和郑世飞的调查结果了。 方不为征用了莫愁湖公园管理处的办公室。 这里有莫愁湖公园唯一的一部电话。 一个小时后,郑世飞这里有了第一条消息。 三月初四,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清凉门守城门的宪兵闻到过一股粪水的臭味。 宪兵当时还以为是粪帮的粪城出城时翻了,但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然后气味就散了人,宪兵便再没有理会。 郑世飞以此为依据,问了石头城沿岸的渔船,有好艘船上的渔夫都声称,确实闻到过臭味,是从一艘录皮灰顶的火轮上散发出来了。 只是鼻子没塞,肯定不会闻错。 三月初四? 方不为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不就是近卫正雄坐船去下关拉粮的那一天么? 也是因为船上剧烈的臭味,引起了码头工人的注意,加深了对近卫正雄的的印象,所以后来拿着照片排查时,才会轻易的认出来。 估计是装船时或者是运到半路的时候,不知什么缘故,粪桶倒了,然后撒了一船,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味道。 绿皮灰顶,火轮的颜色先对上了。 其次,还有船上特有的粪水的臭味。 最后,时间也相附合。 清凉门的宪兵闻到臭味,河上的渔夫看到火轮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多,而近卫正雄到下关运粮的时间是黄昏时分七点左右,装好粮再到莫愁湖,至多八点。 之前从莫愁湖出来到清凉门的时间,方不为再给他加上半小时,前后一相加,正好超过三小时。 基本上可以断定,宪兵和渔夫见到的火轮,就是近卫正雄开到下关接过粮的那一艘。 就是再巧也巧不到这得程度。 同样的颜色,同样有臭味,在相附合的时间段里出现在同一条河道。 方不为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从莫愁湖开始,截止到石头城。 现在可以断定,当天的近卫正雄出莫愁湖以后,是顺游而下的,到过下关,甚至还到过下关以下,可能还出了江。 但方不为不敢确定,火轮是不是每次外出,行进的方向都是下游。 毕竟炮台还藏有一个军火库,不排除近卫正雄是到炮台去拉武器军火了。 而且下关的信记粮行也在下游,近卫正雄坐船去接头也很正常。 方不为看了看表。 现在是下午四点,离明天天亮还至少有十四个小时,应该够用了。 但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 不管是上游的赵世锐,还是下游的郑世飞,都暂时没有查到线索。 方不为半躺在沙发里,双脚搭在荼几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没消息,不等于就一定是坏消息。 毕竟拿火轮拉粪的,抱月楼是整个南京独一家,为了不让人起疑,小心一些也不为过。 两天一次,那么多的粪水,也不可能是让日本人给吃了,肯定是倾倒在江里了。 秦淮外河就不用说了,一直到出江口,都是商业繁华地段,既便出了河下了江,虽然两岸也有不少荒芜的地段,但江上的行船却不断。 方不为不相信就一次都没有人发现过或是闻到过异味。 这么久还查不到,说明地点很隐弊,有可能还固定在某一处。 这样的地方,南京周边并不多,再加上用的是船,范围又缩小了一步。 找到这个地点,大致上就确定了火轮停靠的位置范围。 叶兴中没敢出声,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半个小时以后,他端着两大盆饭,身后还跟着两个伙计打扮的小厮,也是一人端着两个大盆。 两只黄泥煨鸡,一盆蟹粉狮子头,一盆酱猪头肉,还有一盆烩刀鱼。 全是荤的,没一个素菜。 方不为和叶兴中口味都差不多,重油喜肉,不爱吃素,所以叶不中一个素菜都没要。 装饭和装菜的每一个盆,都有叶兴中的脑袋那么大。这四盆菜两盆饭,若是给一般人,六七个人都够吃了。 但换成方不为和叶兴中,也就刚刚能吃饱。 叶兴中推门进来的时候,方不为就坐了起了,眼睛盯着叶兴中和伙计摆着饭菜,脑子里却想的是金库油轮的线索。 伙计盛好了饭,提着拖盘出了办公室,叶兴中给方不为递了一双筷子,指了指茶几上的几样菜说道:“都是从云烟楼要的,特别是这烩刀鱼,金陵一绝……” 方不为瞅了一眼,这么大的一盆长江刀鱼,里面有六条,每条至少都在一斤两左右。 这要放在后世,这么一盆就得十万往上,和吃黄金差不多。 而且还无污染,纯天然。 前世的时候,他别说吃,见都没吃过,这一世却吃了不少。 现在是农历三月,好鱼蛔游不久,正是准备产卵的时候,这个时候的刀鱼最是鲜肥。 方不为刚要下筷,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刀鱼肯定是从长江里捞的,还这么鲜,也绝对没过夜…… 他又想到了火轮每天都要拉出去的粪水,顿时一阵反胃。 “算了,你吃吧!”方不为的筷子拐了个弯,叉起了一颗狮子头。 嗯? 叶兴中狐疑的看了看方不为。 他跟着方不为又不是第一天,方不为什么习惯他还不清楚? 有肉就行,不管是鱼还是鸡…… 叶兴中夹起了一条咬了一口,又吧叽了两下嘴:“挺好吃啊?” 谍海猎影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五五章 长江刀鱼(二) “万一是这些鱼是吃日本人的粪水长大的呢?”方不为坏笑道。 叶兴中小声反驳道,“你没看抱月楼的后厨,这玩意屯着一大缸,日本人怎么就不嫌弃?” 嘿哟,还学会顶嘴了? 方不为刚想敲叶兴中一筷子,脑子里突然一亮。 日本人也吃刀鱼? 呸! 方不为真想啐自己一口。 日本是海岛,多的就是鱼,日本人吃鱼和中国人吃米是一个性质。 抱月楼的米粮是从下关的信记粮行运来的,鱼肉鲜菜呢? 以方不为的了解,日本间谍大多谨慎,既便极小的细节也会反复推敲并防备。 比如抱月楼,本来就是酒楼,油粮米菜让人送进来本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日本人怕暴露,宁愿自己去买,还不惜在下关设立一个据点。 那藏在抱月楼的这些间谍,平时吃的肉和菜是从哪买的? 再专门为些设立一个据点不现实,那就只能去集市。 还有,抱月楼的水缸里的鱼是活的,说明不是从集市是买来的。 从江里捕捞,再运到集市上的刀鱼,要么是死的,要么是半死不活,买回来来根本养不活。 那抱月楼的这一缸鱼,要么是江边,要么是直接在渔船上买的。 而且八九成是顺路。 听到“咣”的一响,叶兴中看到方不为扔了筷子,猛的站了起来。 叶兴中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往后一躲。 他还以为方不为要打他? 怎么突然脾气就这么大了? 平日里私下相处,比这过的玩笑也经常开啊? 方不为却理都没有理叶兴中,直接冲到了办公桌旁,一把抄起了地图。 肯定是方不为突然想到了什么。 叶兴中暗暗的想着。 方不为想要画线,才发现笔被他拿到了沙发上。 “把铅笔给我!”方不为喊道。 “哦!”叶兴中应了一声,把铅笔送了过去。 方不为接过铅笔,用力的拍了拍叶兴中的肩膀。 “好样的,你不提醒我,我根本想不到这一点!” 叶兴中不明所以,只能呵呵的干笑一声。 方不为还真不是有意恭维叶兴中。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方不为进到抱月楼,确实看到后厨门口立着一口缸,里面有活鱼。 但抱月楼本就是酒楼,后厨有鱼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说不定就是从后厨后门的湖里捞上来备用的。 再加方不为前世是北方人,草鱼鲤鱼鲫鱼见的多了,哪见过什么长江刀鱼? 这一世虽然了解了一些,但印像不深,当时根本没想缸里的是刀鱼还是什么鱼。 一时疏忽,差点把这一条重要的线索给漏掉了。 秦淮河里偶尔也有刀鱼,但大部分都被两岸的住户给捞的差不多了,少之又少,渔夫根本不会费那个功夫在秦淮河里捞鱼。 日本人能屯这么一大缸,总不会是从沿河岸的住户那里一条两条这样买来的吧? 加上这一点,方不为已基本能够确定,火轮出了莫愁湖,然后顺流而下,直接下了江。 而且也不可能专门开船下江去买刀鱼,只会是顺路买的。 倾倒粪水一方面,那会不会金库的位置就在沿江两岸,火轮还要去送饭? 他之前反复推算,猜测日本人肯定能想到实行币改的时候,国民政府会耍流氓。 国民政府公布币制改革的公告之时,肯定会怕大量的黄金被偷运出城,绝对会戒严全盘,严查进出物品。 民国政府也更怕一经公告,会引起民众恐慌,可能会发现民众不兑法币,而用快要保不住的金银挤兑英磅债券的现像。 民国政府怕无法及时兑付,从而在公而币改之前,会不会变相的清查摸提成一次,更甚至会对大宗金银予以暂时查扣,或是直接给兑成法币? 以方不为对国民政府的了解,这不是可能,而是绝对。 虽然不管哪一种都是很流氓的行为。 如果日本人的黄金藏在城内,就有可能会发生如这一次一般的戒严排查,如刮地三尺一般的搜捕,日本人能不能藏的住? 如果藏在城外,一旦时机把握不对,日本人的黄金就有可能运不进城,或是进城的时候,会被查出来。 不管哪一种假设成立,阻击法币改革的计划都得流产。都不是日本人愿意看到的。 所以方不为有很大的把握确定,日本人藏若金银的地方既便不在城内,也绝对在交通便利,可以及时入城的地方。 狮子山防空洞内修建了一半的金库也能证明这一点。 查到抱月楼,找到火轮之后,方不为又猜测火轮最大的作用,是用来给看守金库的日本人送饭的。 这等于近一步缩小了范围,金库要么在秦淮河边,要么在长江沿岸。 但自古以前,秦淮河就是南京的护城河,够长不说,叉道还多。 一半在城里,另外一半绕着大半个外城的城墙。 上了岸就是城门。 所以方不为才转移重心,开始排查外郭城。 但要是能根据抱月楼里的这一缸长江刀鱼将秦淮河排除,鑫库就在长江沿岸的话,大致的范围缩小了十倍都不止。 因为越是向南,江岸便离城门越远,哪怕是与离莫愁湖最近的夹江,离城门也要超过二十里。 而且一路至少要经过三道关卡。 沿江码头一处,外城城门一处,内城城门又是一处。 要是哪个环节打点不好,或是出了岔子,日本人的计划只能破产。 与其如此,还不如再在莫愁湖买一处酒楼,在地下秘密改建金库,不管是用船,还是用车,只会经过内城墙这一道关卡。 日本人不会多此一举,更不会舍近求远。 以大胆假设的原则,方不为认为,金库的大致范围,就在草场门以北,外金川门以南这一段江岸。 整个下关都在这片区域内。 这一段不但没有外城墙,而且南北两头的江上都有关卡,已经收过税了,码头也没有设卡。 如果要进城,只需经过内城城门或水关这一道关卡。 再大胆一点,加上隐秘,安全,周边人烟要少这几个因素,狮子山以南的下关区也可以排除了。 谍海猎影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五六章 大胆假设 下关既是南京的商业中心,又是最大的棚户区,人流密集,龙蛇混杂。 若是在这里设立据点,潜伏特务,自然是上佳之地,但要用来建秘密金库,就很容易暴露。 所以日本人才会废弃在防空洞修建一半的金库。 再结合日本人肯定要避开设在金川门附近的荫子洲检查站这一点,剩下的,就只有下关区最北端和城北西区相连的极小的一块地方了。 一米见方的南京地图上,还没有方不为的一巴掌大。 而好巧不巧,日本人用来藏匿军火的炮台砂场和狮子山内防空洞建了一半又废弃的金库也在这块区域。 再一细看,炮台一侧,便是金川河的入江口。 金川河发源于鼓楼,在城内分为六支,遍布整个北城,最后汇入玄武湖,经宝塔桥,流入长江。 鼓楼? 方不为心里又是一跳。 日本总领事馆就在鼓楼。 开着小火轮,经金川门入江口逆流而上,可以直接开到日本领事馆…… 方不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巧合太多,就不再会是巧合,而是必然了。 他扔下地图,又抄机了电话听筒。 “现在就派人去查,自外秦淮河入江的三汊河口开始,至荫子洲检查站一带,询问两岸及江中的渔民,是不是经常见到有人开着火轮去买鲜活的刀鱼……” 炮台以北的荫子洲是扬子江出南京前的第一道关卡,过往船只全都要检查,火轮最远也只会开到那里。 方不为的语气有些郑重,赵世锐虽然奇怪,但没敢废话,挂了电话就开始下命令。 他还在暗暗的想,方不为怎么突然想到了刀鱼,而且还将范围缩到了这么小? 从三汊河口到荫子洲的江岸,还不到十里。 赵世锐还不知道,这只是方不为在确认火轮出河以后的走向而下达的命令。 如果查到火轮确实经常在这一带停留过,下一步方不为就会排除下关区人流密集的地段,重点搜查城下关西北角,北新区靠江的这一段江岸。 这一段更短,还不到两里。 扔下电话,方不为又快步的走了过来,端起饭盆。 “快吃,说不定马上就会有线索!”方不为催着叶兴中。 赵世锐和郑世飞正带着两千多号人在排查,这十里长的江岸上能有多少渔夫? 如果自己没有判断错,很快就会查到线索。 方不为直接端起狮子头,往米饭里浇了半盆,然后拿筷子一顿乱搅,搅成了拌饭,飞快的往嘴里划拉着。 一眨间就下去了半盆,看的叶兴中直呲牙。 往下倒都不带这么快的。 不到五分钟,一大盆米饭便下了肚。 看方不为站了起来,叶兴中也要起身,又被方不为按了回去。 “你吃你的,我等电话!” 叶兴中点了点头,用力的伸着脖子。 一时着急,被噎住了。 方不为倒了两杯荼,自己端了一杯,一杯递给了叶兴中。 叶兴中硬是挤出了一丝笑。 胡乱拨拉了两口,叶兴中抹了一把嘴,走到方不面前。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后说道:“你现在就去,和舵手上火轮,等我命令……出湖入河之后不要急,匀速行驶便可……” 既然有很大的把握能将范围缩小在两里长的江岸上,方不为就没必要亲自坐火轮计算时间了。 一旦赵世锐有了回信,确认了火轮在三汊河口下游买过鱼,方不为就会直接坐车到炮台,再进一步搜查。 “到哪!”叶兴中问道。 “过了下关就停吧!”方不为回道。 他是怕离的太近,被守金库的日本人认出火轮。 “明白!”叶兴中应了一声。 叶兴中走了之后,方不为再次拉过了地图。 出了下关,一直到荫子洲,便是城北新区的两里江岸。 方不为看了看,炮台渡口也在其中。 因为炮台在煤炭港,这里又称煤炭港渡口。 这处渡口专门用来运送火车过江,到对岸的浦口商埠区,也是中国至今为止,唯一的一条火车轮渡。 过了炮台渡口不到半里,便是荫子洲的检查站,日本人的胆子再大,也不敢把军火库建在检查站在眼皮子底下。 方不为想了想,又把金库会不会建在江对岸浦口区的这个可能性也排除了。 火车轮渡建成不久,还在试用调整阶段,价格高的有些感人,大部分的商行都不会用。 用火车轮渡的钱,雇条大洋行的大火轮,三倍的货物也运过去了。 所以轮渡的经营时间极不稳定,只有两条客用线在正常运行。 用人力坐火车运用金银或是黄金,日本人得有多蠢? 方不为扔过了地图,靠在椅背上,静静的等着电话。 天色近黑,月上中天,办公桌上的电话终于响了起来。 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一把抄起了听筒。 对面是赵世锐:“查到了……按照你说的范围,沿江两岸确实有好几家渔户声称见到过开火轮来买长江刀鱼的人,行为比较随机,有的时候是在岸边,有的时候直接会在江上拦住渔船…… 渔夫所说的火轮形状,基本能和抱月楼后面的那一艘对的上,但颜色不一样…… 另外,还有渔户称,清晨或是黄昏的时候,江上时不时的会飘出臭味,有两个渔民直接看到有人从火轮上往下倾倒粪桶……” “地方在哪?”方不为问道。 “胡里套!”赵世锐回道。 方了看了一眼地图,却没有在江边找到这个地名。 “地图上没有……”方不为回了一句。 赵世锐先是懵了一下,而后才想到方不为失忆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连总统府的位置都不知道。 “下关火车站往北半里之地……” 方不为飞快的在地图上扫了一眼,心里又是一松。 下关车站就在下关区的最北端,他之前估计的两里的范围,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过了下关车站,人烟逐渐稀少,沿岸好多地方趋于荒凉,一直到荫子洲,最大的建筑是火车轮渡,下来便是煤炭港的一处码头,另外只有几家煤场和砂场。 没有村落,没有集市,人烟少,安全易隐藏。 而且还有直通日本总领事馆的金川河…… 不出意外,金库就在这里。 第六五七章 石砖厂 方不为缓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命第五团守好下关两岸,你和郑世飞都去浦口,着重调查火轮有无去过对岸……” 大致范围确定到了两里之内,而且还是在沿岸,纵深不会太长,所以就没必要再派大部队追着查了。 除非方不为想把日本人的这笔钱原封不动的再还给日本人。 如果派大批特务搜查,真要找到金库,这笔钱自然只能归公。 但以国民政府的尿性,日本人只要一公开索要,怕是挺不过三天,就会乖乖的拱手送上。 与其如此,方不为还不如全给他沉了江。 “对岸?”赵世锐不解的问道,“日本人要藏在对岸,还能等着我们去抓?” “话不能这样说,万一是本人脑子抽抽了呢?”方不为回道,“还是排查一遍的好,就算抓不到人,能找到据点也是好的,至少日本人卷土冲来的时候,还得重新找地方不是?我现在就过去,到砂场那里再看一看……” 赵世锐有些纳闷。 在他看来,根本没必要跑江对岸再查一遍。 方不为很少有这种下的命令让人摸人不到头脑的时候。 质置是归质疑,方不为既然有了交待,赵世锐肯定不会打一丝折扣。 他挂断了电话,又拨给了郑世飞,将宪兵特务营,警察厅调查科调到了岸边,开始征调渔船过江。 特务处反谍股全部留在了下关,等方不为从莫愁湖回来后,看有无调用。 挂了赵世锐的电话,方不为又打给了马春风,让马春风通知城内各街哨卡,见到他的车牌号便给予放行。 他现在身份不能公开,自然刷不了脸。而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两本证件,在宵禁的时候都不怎么管用,只能找马春风行方便。 打完了电话,方不为出了公园管理处,找到了叶兴中,让他启程,然后让司机开车,拉着他驶往煤炭港。 虽是顺流,但坐船太绕,而且河道还窄,既便这种体积不大的小火轮,也不敢开太快,还不如开车跑的利索。 方不为没回下关,给冯家山打了个电话,给他调派了两个老队员,在煤炭港北岸的海军医院等他。 小车经水西关进了内城,司机沿着城墙附近的便道,尽量抄着近路。 城内宵禁,虽然关卡不少,每过一街都要停车,但街上没一个行人,小车的速度要比平常快不少。 近十五公里的路程,只走了不到半个小时。 小车是从金川门出的城,方不为直接让司机开到了煤炭港的海军医院。 海军医院是三零年的时候建成的,占地面积不算大,至多五千个平方,呈口字型,正面临江。 医院的北侧便是通往浦口的火车轮渡,再往北两百米左右,便是荫子洲检查站。 而医院的南侧是金川河的入口,又称老江口,与江口炮台隔河相望。 医院的院长不认得方不为,但认得方不为手里宪兵司令部的证件,也更知道这两天全城戒严搜捕,性质不一样。 方不为只是提了一句,院长便命人带方不为去了医院正门一侧的瞭望塔。 瞭望塔高有十二米,炮台,煤炭港码头,火车轮渡以及江边的砂场煤场尽收眼底。 平时有一个班轮换站岗,全被方不为叫了过来。方不为只带着班长和班副上了塔。 看方不为举着人头大的一个望远镜朝外望,两个丘八还以为方不为拿是假的。 这么大个的望远镜,至少也得五六十斤吧,平时别说看,举起来都吃力,方不为竟然只用一个手端着,看了快十分钟都不带喘气的。 还有,这会都快十点了,就着大半个月亮,能看到什么? 能有大半个月亮,再加二十倍的望远镜,够方不为用的了。 瞭望塔四面都有玻璃,视野很开阔,方不为仔细的看了一周。 北边没什么看的,过了火车轮渡就是荒滩,几无人烟,而且还没路。 别说汽车,就是板车也拉不过去。 方不为把视线转到了南边。 与灯火通明的下关相比,这里显的很冷清,只有几处稀疏的灯光。 码头和岸边连船都没有几艘。 除了附近几处较大的建筑之外,方不为只看到码头附近有几处微弱的灯光,应该是从江边的大货轮上透出来的。 岸江就是一条土路,经常走车,又无人修缮,坑坑凹凹,高低不平,许多地方还积着水。 路不窄,有七八米,过了土路,便是一排砂石煤厂。 再往南是一片七八十米长的荒地,然后便是下关火车站。 如果自己的推测是对的,金库就该在这片区域。 但这里已经被排查了两次,除了军火库,再没任何异常。 负责搜查的是反谍股的第三组,组长是郑世飞。 在方不为看来,郑世飞能力不高,但这只是相对叶兴中和冯家山而言。 也是老特务了,执行这样的大任务时,肯定不敢马虎,不然也找不到军火库。 几家场子,院子里到处都是深挖过的痕迹,没有三尺深,但至少一尺是有了。 这样挖过去,什么地道暗室找不到? 已经大胆假设过了,现在就到了小心求证的时候。 现在唯一有疑点的,就上藏军火库的这一家砂场。 就在炮台一侧,正门对着江岸,侧面便是金川河,还修着一个小码头,方便来用来小船进去,装货卸货。 方不为又往前看。 第二家是个煤场,半边院子里堆的满满当当,门口一间平房里还亮着灯。 第三家场子里没堆什么东西,方不为只看到院子靠墙的地方,码着几垛像石砖一样的东西。 这一家占地面积极大,直接把第二家的院子也占去了一半,后半边院子和日本人的那家砂厂就隔着一道墙。 刚进门口,修着一排平房,但全黑着灯。 这么大的场子不堆东西,还没有人看守? “过了炮台,有一家砂厂和一家煤场,第三家是干什么的?” “是个石条场,也做洋灰石砖!” 石砖? 只有河堤江堤上才用的到。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五八章 砖厂与船坞 “给哪里供货?”方不为又问道。 “这个不知道,反正经常看到有船来拉……”班长回道。 “院子里怎么没东西?”方不为道。 “全都撤走了……刚走不久,说是雨季过了才会来……” 现在是四月中旬,雨季将至,水位上升,不好施工,确实到了停工的时候。 但为什么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东西全拉走了,就一堆烂砖,没什么可看的……”班长回道。 “什么时候撤走的?”方不为又问道。 “我记的好像是两个月前!”班长应了一声,又看着班副。 “对,就是两个月前,刚刚过完年……”班副回忆道,“说是开海了,要去上海修堤坝……来了一艘大货轮搬的东西……” 大船? 一家砖厂,能有多少东西,还需要大船来拉? 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流水线。不管是将大石破成石砖,还是用水泥拓制水泥砖,全是人工操作。 “拉的什么东西?”方不为又问道。 “全是石砖!”班副回道。 方不为眼睛一亮。 上海没石头了还是没水泥了,要从南京拉过去? 一船石砖拉到上海,连火轮的煤钱都不够。 方不为看了看石砖场和军火库那家只隔着一道墙的院子,又问道:“他们拓制石砖,用的是谁家的砂石水泥?” “砂石用的就是江口第一家的,水泥是从下关拉来的……” 有军火库那一家…… 方不为扯了扯嘴角。 郑立新还是不够细心,更不够敏感。 把南京的石砖拉到上海,这家砖厂老板的脑子没被驴踢过吧? 士兵不明就理有情可原,但郑立新没问到这一点,实在是说不过去。 这王八蛋估计发现军火库以后,就兴奋的过了头,第二遍就没好好查访。 “好,多谢了,我先下去看一眼,待会还得找你们!”方不为收起望远镜,给班长说道。 “长官客气了!”班长回道,“我们全天候都守在医院,长官要问什么,随时来都可以……” 方不为点了点头,下了瞭望塔。 “去找郑立新,把渡口炮台这一带的查访记录给我拿过来……”方不为给一个队员交待道。 海军医院有电话,郑立新就在下关,电话里也能问清楚。 但方不为怕引起赵世锐等人的怀疑。 现在的他早就过了亲力亲为的阶段,过问的太详细,手下本能的就会想是不是什么地方漏掉了,却被方不为给发现了。 队员应了一声,坐着方不为的小车离开了海军医院。 方不为没去院长给他特意留的房间,而是独自出了海军医院,来到了石砖厂。 墙头不高,也就两米,方不为伸手一搭就翻了过去。 刚进门口是一个门房,门大开着,底下掉着一把烂锁头,茬口很新,应该是郑立新让人砸的。 屋子里是空的,能下脚的地方整个被挖了一遍。 方不为转了一圈,除了那间门房,院子里就只有两堆砖,再没其他的东西。 方不为站了起来,转头去了墙边。 墙边码的全都是长方形的水泥砖,方不为本想提一块下来试试重量,手刚伸上去,碎砂就直往下掉。 原来是废品,怪不得没拉走。 方不为掀开砖垛,贴到地上,拿一块石头拍了两下。 地下不是空的,墙底下也没夹道。 看起来很正常。 现在就等郑立新的查访记录了,看这家的石砖是不是真的运到河堤上了。 方不为拍了拍手上的灰土,站了起来,准备翻出院墙,脚底下突然被硌了一下。 不是石头,好像是细长的圆柱形的东西。 要是树枝的话,应该会有响声。 方不为顺手一捡,捞塌了一截三寸左右的钢筋头。 只有小拇指粗细,上面还带着湿泥,可能是郑立新挖院子的时候挖出来的…… 不对,钢筋? 要是后世,钢筋和水泥放在一起,修什么东西都适用,但民国可不一样。 修补堤坝能用到水泥,就能说明国民政府够下本钱,防汛部上下够清廉了,哪里会用到钢筋这么奢侈的玩意? 民国政府的防汛建设程序中根本就没这个要求。 水泥本就不便宜,钢筋更贵,只有修两层以上的楼才用的到。 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方不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着头,边走边踢。 快走到场子中央的时候,方不为一脚踢到了什么硬物上。 他低头一看,是一块水泥砖,被挖了出过,半陷在土里。 方不为把砖提了出来,仔细一瞅,水泥砖的窄面有露出的钢筋头。 造这样的砖,会用在哪里? 肯定不会用来修河堤,修楼也用不到。 与其用这种砖,还不如直接扎钢筋墙,再用水泥浇筑,比用这种砖砌墙牢固多了。 方不为的呼吸渐渐的粗重起来。 会不会是日本人在狮子山修金库的过程当中,被水贼惊了以后,认为直接用水泥浇筑动静太大,而且原料也不好用,容易引人怀疑,所以才想到了这种办法:先拓制水泥砖,然后再堆砌? 方不为越想越觉的有可能。 石砖场撤走的时候,之所以把扔的石砖拉走,就是怕留下线索…… 那在这两里之内,日本人会挑什么地方? 班长说了,这家砖厂的石砖是用来建江堤的…… 一查就知道了。 近期附近的江堤要是动过工,瞭望塔上的哨兵不可能不知道。 方不为回了海军医院,又找到了那两个班长。 “附近的江堤有没有修过?”班长看着方不为,“长官你忘了,去年夏天的时候,日本人的军舰开到下关,开过几炮?” 那是去年六月份领事失踪后,日本人借口开战,把军舰开到了下关,还放了几炮。 那个时候,方不为还在美国人的邮轮上保护于二君呢。 “不是向江里开的炮么?”方不为问道。 “是向江里开的,但有一发打偏了,离岸太近,把虎口船坞给震塌了……” “夏天的时候?”方不为重复了一句。 日本人修金库,是在去年立冬之前的时候啊。 错着整整半年呢! 而且方不为也没看到这两里之内有船坞? 谍海猎影p p谍海猎影57635dexhtlp 第六五九章 功夫不负有心人 船坞是夏天震塌的,但是到冬天才修的……日本人走了之后,原来的老板一直在找门路,想让官方给赔一点,拖到了立冬之后……好像快到元旦了才开始动工,但没修船坞,直接砌成了堤坝……大概,大概修了一个月……”班长回道。 去年是暖冬,快过年的时候都没见结冰,十二月分的时候更暖和,施工绝对没问题。 开始修江堤的时候,狮子山上修金库的日本人被惊走不久,堤墙修完之后时间不长,信记商行便被兑了出去,不卖建材了,开始买米粮…… 方不为暗暗的冷笑了一声。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虎口船坞在什么地方?”方不为又问道。 “就在虎口……” 就不能提个我知道的地名? 地图上没有虎口这个名字。 一座船坞能有多大,方不为哪里会记住这么小的地方。 虎口? 方不为心中一动,问着班长:“你说的是不是钳子口,或是老虎嘴?” “哦……对,也有人叫老虎嘴!”班长回道。 一说钳子口和老虎嘴,方不为就知道了。 后世南京市公安局水上分局在这里设有一个屯兵点,又称水警救援队。 再往北一百米,就是下关派出所。 方不为到南京查案的时候来过这里。 派出所和水上救援队之间有一大块暗礁是突到江里的,但中间又凹了进去,像是一把巨大的钳子张着嘴一样,所以被起过钳子口的名字。 江水流到这里,会卷起极大的漩涡,底下暗流涌动,小一些的船开到这里,进去就出不来了。 水警救援队设在这里也有这一层用意。 但穿来之后,方不为没来过这一片,不知道现在不是暗礁,而是江堤的一部分。 想来建国之后,突出去的这一块被炸平了,但没炸利索。 既然修过船坞,凹口就不会浅,瞭望塔也看不见其中的情况。 火轮如果来送饭,停进虎口,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原来这里曾经建过船坞,还被日本人用舰炮炸过? 方不为越发觉的自己的推断没有错。 日本人这一炮是不是故意炸到这里的? 应该不是。 那个时候日本人还不知道币改计划。 可能是狮子山上修金库被水匪惊了之后,日本人恰好发现了这里,说不定还买通了虎口船坞的老板。 日本人竟然把暗道和密室建到堤坝底下? 就连方不为也没有想到。 真要有金库,也只能是虎口这里了,不然不会有这么多条线索指到这里。 “多谢了!”方不为拍了拍班长的肩膀,又笑着说道,“今天问过你们的话,还请不要外泄出去!” “长官放心,我们都懂!”班长回道。 方不为之前出示的证件上的职务是宪兵司令部直属特务营少校参谋,既是宪警,又是特务,班长再没常识也知道性质。 司机和那个队员还没回来,不过也快到了,方不为想乘着机独自去探查一下。 剩下的一个队员想跟出来,被方不为支了回去。 过了河桥,方不为给守堤岸的士兵出示了证件,直接下了堤岸,站到了江边。 煤炭港江段的江水颇深,旱期都有近四十米,所以堤岸离水面很高,为节省成本,提墙坡度很大,至少也在六十度以上。 一般人站都站不住,方不为却如履平地。 他顺着江堤一直往下走,走了一里左右,看到了钳子口。 方不为放慢了脚步,慢慢的走进这那处凹口。 两侧外突,中间内陷,还且还很深,就点像张开嘴的老虎钳子。 方不为抬眼瞅了瞅守着江堤的士兵。 有的席地而卧底,有的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抽烟吹牛,但好在没有脱岗或是喝酒的现象。 已经守了两天三夜,还能有这个精神状态算是不错了。 宪兵就坐在他们的头顶上,日本人胆子再大,也不会爬出来查看,估计全躲在洞里。 不管是宪兵还是日本人,都看到方不为就在堤墙下面。 方不为脱了衣服,悄悄的下了江。 钳子口里的江水确实很急,但架不住方不为身手好。 他扣着提墙的棱角,只将鼻子以上露出水面,一点一点的往前查看。 游到一半的时候,方不为的膝盖突然撞上了硬物,像是墙一样。 不是堤墙,撞到的这一堵是突出来的,而且还在活动。 方不为用手一摸,摸到了一块石头,竟然有陵有角。 方的? 是石砖。 再往下摸,竟然不至一块,一块一块的垒了起来,像是楼梯一样。 方不为潜了下去,又摸了一阵,发现石砖不是砌上去的,而是用钢筋圈了环,一块一块的扣在了一起,最上面的一块,离水面有半米左右。 日本人用石砖,在水里垒成了一道楼梯! 方不为又想到石砖厂搬迁的时候,被用船拉走的那些石砖。 当时将船坞改建成堤墙时,正是旱期,水位较浅,日本人便造了这些带钢筋的石砖,准备到了汛期的时候用来垫脚。 水位一高,可以再上垒,水位一浅,可以把上面的取掉几层。 无论什么时候,台阶都在下面以下。 而且这里地势狭窄,水流急湍,下面还有暗流,一般的船不会没事找事的开进来撞墙。 根本没人进来,谁能发现得了? 方不为慢慢的把耳朵贴到了石墙上。 里面竟然有打呼噜的声音? 找到了! 为了找金库,他不知费了多少心思,中间甚至动摇过。 这几个月以来,有吉明,小田,中村,山田,近卫正雄都没提到过金库,方不为甚至怀疑赵金山是不是记错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 完了再高兴也不迟,先找到入口再说。 方不为松了一口气,踩着石阶,稍稍的浮出来一些,一寸一寸的摸着。 上面没有? 不在上面,那只能在水面以下。 方不为慢慢的潜了下去,在靠近第一块石砖的右侧,摸到了一条缝隙。 出口竟然在水下。 方不为摸了一遍,心里就有数了。 是一整块木板,离水面半米左右,人要进出,推开木板,憋一口气,两三秒就能钻出来。 设计的够巧妙的。ntent p谍海猎影57635dexhtlp 第六六零章 地道入口 方不为无声笑了一下,扣着堤墙的棱角,继续往前游。手机端 以日本人狡诈的性子,出口肯定不止这一处,想要动手,也得把所有的出入口先找出来。 方不为把这一处水湾内全部的堤墙探查了一遍,发现只有这一处入口。 另外还有一处透气孔。 他不死心,又顺着江堤上下各自探查了一里左右,没有任何发现。 看来其他的出口不在江里,而在岸上。 方不为没有犹豫,在老虎口的出口安放了一枚窃听器之后,直接退了回去。 现在不能动手,继续留在这里作用不大。 十分钟之后,方不为干干爽爽的从炮台边上上了岸。 “长官,这是郑组长的查访记录!”司机把一个文件夹递到了方不为手里。 九成九已经确定,金库就是老虎口,方不为自然用不上这东西了。 他随意的翻了翻就扔回了车里,然后从后座捞出了一个背包包在了身上。 这是方不为的百宝囊。 手枪,手雷,弹匣,吹箭,迷药等等等等。 除此之外,他身上还常备两支吐真药和失忆水,以备不时之需。 司机一看就知道方不为又要单独行动。 “我自己查探一下,不要跟着我,人多眼杂……”方不为严肃的警告道。 司机犹豫的片刻,在方不为冷如刀锋一般的眼神之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方不为一阵暗爽。 还是换成自己人方便。 这要是边从军,哪里会这么容易被镇住? 方不为又从司机手里抢过了冲锋枪背在了身上,还顺走了三个弹匣,然后才顺着江堤往老虎口的方向走。 守江堤的士兵只以为他是巡查的长官,看他过来,一阵鸡飞狗跳,精神了不少。 方不为随意的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们该干嘛干嘛。 到了老虎口的岸边,方不为往东一拐,下了土路。 方不为自己估计,岸上至少还有一处出口,不会离江边太近,不然这处出口就毫无意义。 土路下是一片土坯房,屋顶门框全是黑窟窿,连顶都没有,有几间只剩残垣断壁。 这便是赵世锐提到过的胡套里,以前也是一片棚户区,住的大多都是码头工人,在渡口和浦口码头讨生活。 后来渡口改成火车轮渡,浦口的商户也逐渐往下关转移,这里便慢慢荒废了。 郑立新的查访记录上显示,这里根本没有人烟。 方不为认为,日本人的出口,很有可能就在这不到不百米长的废墟之中。 俯地探听是不用想了,既然有钢筋水泥,修建地道时,日本人就能排除地底渗水这一个缺点,而且地道和密室绝对建在深处。估计上面放鞭炮,下面都不一定能听到动静。 现在只能想办法找到出入口。 方不为打开了手电,还边走边晃。 这是在打草惊蛇。 日本人要是敢派人在出口之外瞭望,看到手电的亮光,肯定会躲避,只要发出声响,他就能找到具体的位置。 但可惜,方不为围着胡套里走了一圈,除了风吹树叶的声音和江涛声,就再没听到其它的动静。 看来日本人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蠢。 遇到这种力度的搜捕,日本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老老实实的躲在洞里当缩头乌龟,敢露头就是一个死。 日本人不上当,方不为观察细节找线索了。 方不为的脚步越来越慢,每一处地方都不放过。 月亮够亮,还有手电,方不为勉强够用。 地上全都是被挖过的痕迹,看来郑立新没有偷懒,之所以没发现异常,只是他能力不够,经验不足的原故。 方不为拿着一根木棍,一寸一寸的往前查看着。 被挖过的地方有出口的可能性小,一铁揪下去就是一尺,就算出口藏的深,但出口上面的泥土的干湿程度绝对和正常的地方有区别,一翻挖就能看出端倪。 参与搜查的都是老队员,不可能在大白天忽略这一点。 方不为主要搜的是没挖过,或是挖不了的地方。 比如残留的断壁底下都是石头,低洼的地方积着雨水,还有几家的房子前后,有几个枯木桩…… 转完了第二圈,方不为还是没发现,但他没有放弃。 日本特务行事风格严谨细心,不会在挖地道或修密室的时候,只留一个出入口,对他们来说,这等于是在自杀。 没查到的原因,要么是自己漏掉了,要么不在这里。 自己把什么地方给漏掉了? 方不为呼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再次查找起来。 当他再次转到一处类似土地庙的门口时,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 确实是漏掉了,前两次竟然没有发现这个细节? 其他地方剩的都只是树桩子,就只有土地庙门口有两棵大槐树,风吹树叶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槐树之所以没被砍走,方不为也知道原因。 槐中带鬼,没有人会砍槐树做材料。 光是这一点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两棵鬼树都是死的,树枝上还挂着几片枯树叶。 还有树叶,就说明树枯死的时间不久。 方不为揪下了一片,放在眼前一瞅。 不是病虫害,而是旱死的…… 按理说,这里靠近江边,而且南京多雨,树坑里还积着雨水,这两棵树又这么大,根系肯定胡其发达,不至于缺水才对。 奇了怪了。 旁边的几株小树苗怎么活的好好的? 方不为伸手抱了抱,发现他展臂一米九十,竟然还环抱不住这槐树? 他暗暗的冷笑了一声,把耳朵慢慢的贴到了树干上,又用手指轻轻的敲了一下。 果然如此! 树干是空的…… 方不为又蹲了下来,拿着手里的棍子在树根边撅了两下。 泥土干湿程度与旁边一般无二,说明出口只在树干当中,直通地底。 两棵树都是如此。 方不为暗暗的呼了一口气,心中生起一丝佩服。 日本人还真是会因势利导,就地取材? 谁也想不到密道的出口竟然藏在树里头。 怪不得郑立新没查到,除非把树齐根截断或是放倒,不然根本发现不了。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第六六一章 麻烦 这两棵槐树既是出口,也是通风口。 他又留在其中一棵槐树底部留下了一枚窃听器,然后悄然离开。 为防意外,方不为将方圆一里的区域整个探查了两遍。 一里是什么概念? 五百米! 日本人的地道能有这么长算是顶天了。 找来找去,方不为也再没有找到其它的出口。 没有就好。 地道和密室找到了,接下来,是如何行动的问题。 方不为有自知之明。 不知道地道内的地形,更不知道下面有多少人,有多少武器,冒然下去就是送死。 最好的办法是用炸药或手雷将两处出口炸塌,然后在江堤边上和胡里套埋伏,等着打地鼠就行。 但这与方不为的初衷不附。 这样一来,固然能打死几个日本间谍,但这价值十万两黄金的银钱到了国民政府手上,不出三天,就会原封不动的回到日本人那里。 就算找帮手,方不为都不知道去找谁合适。 以防夜长梦多,方不为又不敢拖太长时间。 不能直接莽,要瞅准机会,一击必中才行。 先松开道口子,让日本人露了头再说。 方不为不动声色的回了海军医院。 等回到下关,方不为又命赵世锐和郑世飞撤回了特务营和调查科。 忙了一夜,没查到任何线索,赵世锐反倒笑话起来方不为。 “次次都要求尽全功,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赵世锐斜着眼睛说道,“报社加抱月楼,歼敌近百,缴获枪支上千,手雷炸药若干,还抓到了小松原太郎和近卫正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太过吹毛求瑕也不好!”郑世飞也帮着腔,“说不定这次是你真的推断错了,确实只有两个人,慌不择路之下,跳了江也有可能……” 郑世飞说的是从砂厂跑掉的那两个日谍,也是方不为用来搜捕煤炭港的借口。 那火轮呢? 这一夜查访下来,不止一个人见过火轮到过煤炭港一带…… “火轮肯定是去砂场啊!”赵世锐回道,“按你的说法,那么多的军火,怎么可能只派两个人看守? 砂场地下的密室那么大,武器才有多少,之前肯定还藏过人……很有可能是内城戒严的时候,这伙人连夜乘船逃到了莫愁湖……” 方不为睁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赵世锐。 这王八蛋说的好有道理,而且基本猜到了真相。 不过看守武器库的日本人不是逃到了莫愁湖,而是跑进胡里套,钻到了地道里。 方不为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自然知道赵世锐和郑世飞的想法。 一连三天没合眼,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就连方不为自己都感觉疲惫不堪,更何况下面的队员和兵士。 “那就撤回去?”赵世锐问道,“这眼看着天都快亮了!” “撤吧!”方不为点了点头,“让边从军的第三组留下,另命宪兵第五团留一个营,在海军医院暂时休整,等候命令……” “晚上还要宵禁,江边肯定要留人,你还要留一个营做什么?”赵世锐问道。 “以防万一!”方不为回道。 防个屁的万一。 赵世锐看了方不为一眼,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认为方不为是魔怔了,非要把从砂厂跑掉的那两个日谍找到不可。 “好,我去传令!”赵世锐说了一句,抓起了电话听筒,一一通知。 六点之前,全城解除戒严,但宵禁的命令并没有撤消。 明眼人也都能看出来,进入城内的各城门,水关,以及长江上下游的各处检查站,江边的码头等处,检查的力度比戒严之前严厉了好几倍。 开什么玩笑。 从内城和莫愁湖竟然搜出了那么多的炸药,把总统府全炸了都够了,那个政要不害怕? 汪院长命外交部与日本总领事馆严正交涉,有吉明则矢口否认,称这是国民政府对大日本帝国的污蔑。 方不为早就料到了。 日本间谍做事,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未胜先虑败。 端掉两家报社之后,就没有搜到任何可以证明这七十号日谍与日本有何联系的证据。 包括这些日谍所便用的武器。 德式,美式,日式,甚至有一箱金陵兵工厂仿的勃朗宁。 就是避免万一暴露被捕,南京特务机关会根据武器查到线索,特意把武器配的又乱又杂。 不过没关系,只要端了金库,这次的仇就算是报了。 方不为命边从军率人继续在煤炭港查访和军火库及火轮有关的线索,又命第五团的两个连轮换巡查荫子洲以下至下关的江堤。 这是敲山震虎,以防日本人釜底抽薪,惊恐之下,把金银运走。 方不为决定今天夜里就动手。 回了宪兵司令部,交卸了军令,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方不为将此次行动的详细报告眷写完毕,交给了谷振龙。 谷振龙自然是满意至极,但同时也在踌躇,如何给方不为叙功。 “司令,叙功的事不急!”方不为小心翼翼的斟酌着用词,以免激起谷振龙的怒火,“林子安肯定要处理,但是让将他以林子安的身份处决,还是用卑职的身份消失……” 谷振龙怒目一瞪,刚要开骂,被陈超给拦了下来:“司令,方不为说的没错,此事确实不可操之过急,不管是哪一种,都要先考虑清楚后果!” “有什么好考虑的?”谷振龙骂道,“就算日本人知道方不为还活着,我们处决掉的是林子安又如何?” 其实谷振龙也是嘴硬,他比谁都清楚。 公开层面确实不能如何,日本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林子安的真实身份的,更不会承认“李代桃僵”的计划。 但自此以后,方不为绝对会成为日本各间谍机关重点关照的人物。 日本人会怀疑赵金山的死因,也可能会怀疑小田和李明香的死因,更会暗查林子安的身份是怎么暴露的,更会以此怀疑到,山田叛变,中村之死…… 所有的线头都会集中在方不为一个人的身上,日后的方不为就别想安宁了。 第六六二章 露头 方不为不怕死,但怕麻烦。 你把老子照在聚光灯下,咱们以后还能不能好好在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想到这里,方不为下意识的扯出一丝冷笑,正好被谷振龙看在了眼里。 谷振龙越想越生气,满腔的怒火聚成了一声怒吼:“给老子滚……” 方不为抱头就跑。 看着方不为飞奔的背影,陈超挠了挠脑袋。 不对啊,自己之前还想问方不为什么事来着? 想起来了! 方不为为什么还要守着煤炭港和莫愁湖不放? 等着漏网的日谍自投罗网? 开什么玩笑,日本人又不是蠢猪。 人已被谷振龙撵走了,再叫回来的话,说不定方不为还得挨顿打。 算了,由他去吧! …… 日本领事馆。 有吉明已经顾不上追问关东军和满铁调查部的责任了。 南京的特务部门竟然端掉了莫愁湖的抱月楼,并查缴了炮台的武器库。 抱月楼被端都无所谓,有吉明怕的是炮台的武器库。 还好,根据中央医院的内奸所报,知道老虎口有地道的那个舵手没被送去医院,八成已经死了。 而炮台附近并无发生交火,证明地道的消息并没有被泄露出去。 有吉明坚信,既便老虎口的地道暴露,也不会有人查到金库,更不可能泄露阻击币改的计划。 但真要把黄金全沉了江,日后起运也是麻烦。 他很想派人去查探一下,但该死的是,老虎口附近江岸还有宪兵在巡查,有吉明根本不敢派人。 有吉明估计,还是因为炮台砂场的武器库暴露之后,让南京的特务机构更加警觉了,特意留下了军队。 电台是不用想了,已被戒严三天,地道里的电台电池早没电了,不然自己不可能收不到太郎的回复。 现在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有吉明眉头一锁,冷声给身边的武馆交待道:“通知武田行动……” “嗨!”武官应了一声。 武田是日本专门派到南京,执行币改阻击计划负责人。 接到有吉明的命令之后,武田悄悄离开了领事馆,乘着市内的小火车,来到了水关桥附近的一家肉店。 门口挂着一面大匾额,最中间写着一个“和”字。 这个“和”不是大和民族的和,而是和记洋行的和。 和记洋行是英国在中国境内建造的最大的食品加工厂,就在金川河南岸,占地六百亩,用的全是最先进的流水线。 这家肉店其实是和记洋行在南京城内的分销商之一。 这是日本人在城外仅存的一处据点,只为和金库守卫接头所备,只有到了紧急时刻,这里才会被启用。 比如这次,领事馆无法使用电台联络金库,有吉明才会派人来这里,启用潜伏在这里的日谍,和守卫金库的间谍接头。 …… 出了宪兵司令部,方不为又回到了海军医院。 站在医院的瞭望塔上,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两棵老槐树下的动静。 老虎口这边就不行了,堤墙太高,连水面都看不到。 暗道两端的窃听器都发出过声响,但只是通过观察孔查看,日本人没有出来过。 老虎口暗流涌动,要是没有船接应,人跳下去连个水花都冒不起来,而且头顶上就有士兵巡查,日本人最多只能通过这里的通气孔或是观察孔察看。 离土地庙六七十米的路边就有第五团的兵士巡查,日本人更不会在大白天故意送死。 不管是土地庙,还是老虎口,都没有发出过电波信号,方不为不确定是日本人知道两处出口不远处都有兵丁巡逻的原因,没敢把天线伸出来,还是几天没充电,电台用不成了。 日本总领事馆倒是发出去过不少电波信号,方不为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发给金库看守的,但金库下的日本人连天线都没敢往外露,哪里能收到信号? 这跟后世一跑到地下室,手机就没信号是同样的道理。 接收不到外界消息,金库里的日本人应该急疯了才对。 方不为估计,入夜之后,日本人肯定会派人钻出地道,查探消息。 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关卡刚开,江面的船只不是一般的多,要不是上下游的检查站严格控制,货船能把下关的江段填满。 也有不少船只擦着老虎口的入口驶过,方不为看不出其中是不是有日本人的船。 但堤岸上就有士兵,就算有,也不敢驶进来。 人敢跳进来,直接就被卷到底了,背着轮胎都没用。 入夜之后就更不用怕了。 南京宵禁,指的是全城,包括江岸。 入夜之后,各码头全部关闭。需在南京停靠的船只,全部被挡在了上下的检查站之外,等天亮之后才能开动。 而夜间途径南京的船只,只能驶行,不能停靠。方不为甚至下令,若有发现违抗者,巡查的士兵可直接击沉。 真有日本间谍的观察船,别说进老虎口,连江岸都靠近不了。 天色刚黑,方不为背着背包离开了海军医院。 他特意绕远了一些,躲开江边士兵和两棵槐树的视界之外,绕到了土地庙后面,藏到了一丛蓬草下面。 既便有人爬到老槐树的树顶,也看不这里,方不为自然也看不到老槐树下的情况。 但他不用看,窃听器就等于是提醒器。 前后出口中就只有这两个,人只要一出来,肯定会发出动静。 方不为一动不动,像是一具死尸一样。 等到十点钟的时候,江边出了点动静。 有一艘船好像要靠岸。 耳朵里的声音不是太清晰,汽轮声太大,听不到士兵在骂什么,但应该是在驱赶。 方不为关掉窃听器,侧耳听了听,发现这艘货轮所处的位置在离老虎口两三百米的北岸边。 不出意外,这艘船是日本人派来试探的。 估计扣住也没用,日本人敢派过来,就不怕查。 方不为吐了一口中气,又打开了窃听器。 这一等,就是五个小时。 直到接近凌晨一点,槐树底下才传来动静。 “咯吱……咯吱……” 是橡校鞋底踩在石墙上的声音,树洞里有人在往上爬。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六三章 机会 方不为慢慢的钻出了草丛,靠近了土地庙的断墙,把半个头漏了出来。 声音一变,又成了“呲呲”的声音,方不为知道,人已经爬出了地面,到了树干当中了。 “吱呀”一声,好像推门一样,离地三米左右的树干上,一块树皮被推开,但没人出来,应该是在探听。 你能听到个锤子! 方不为暗暗的冷笑。 过了快有五分钟,可能是没有听到异常的声音,一个黑影撅着屁股,从树洞里钻了出来。 第一个顺着树杆滑了下来,爬在地上持枪警戒,然后又从洞里爬出来了第二个。 第二个出来以后,关上了那块树皮,双腿夹着树干,一只手伸进口袋,抓出了什么东西,小心翼翼的糊在了缝隙里。 方不为估计,可能是泥巴之类的东西,说不定还调了颜色,和树皮一致。 风一吹,用不了多长时间泥巴就会被风干,既便是大白天站在树底下,也看不出树上面有缝隙。 方不为爬在了墙根底下,静静的听着这两个人的动静。 两个人一前一后,猫着极好,掂着脚,绕着断墙,往正东的方向走。 方不为远远的跟在后面,想着跟远一些再动手,免的闹出动静,惊了江边的士兵和地底下的日谍。 结果只走了几十米,快要走出胡里套的时候,两个黑影往左右一分,分别藏在两堵断墙下面,爬着不动了。 过了半个小时,也不见这两个黑影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 方不为稍稍一想就明白了。 再往前走,出了胡里套,就是和记洋行的工厂,那里相对繁华一些,肯定有宵禁时巡街的警察,绕也能绕过去,但威险太大。 还不如躲在这里,等天亮宵禁解除之后,再大明大亮的出去。 方不为心里一喜,这不是上赶着给自己送人头么? 他慢慢的蹲了起来,爬着墙头观察了一下。 看不到人,但根据刚才这两个脚步声消失的方位来看,两者之前相距十米左右。 小心一些,一个一个解决掉不是什么大问题。 方不为把背包摘了下来,顺着墙根轻轻的摸了过去。 今夜的风不小,吹在墙上发出呜呜的怪叫,把方不为潜行的声音完全盖了下去。 潜到第一个日谍差不多三米左右的位置,方不为停了下来。 他在等机会,等风稍大一些再动手。 不管是用刀,还是打击后脑,都会发出声响,可能会惊动十米之外的第二个间谍。 方不为也不敢保证,情急之下,日本间谍会不会开枪。 半个小时过去了,风不但没大,反而小了。 没风难道就不动手了? 方不为恨的直咬牙。 他拨出匕首叨在了嘴里,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叠好的毛巾,用力一捏。 “喀”的一声轻响,毛巾里的药瓶被捏碎,乙醚渗到了毛巾上。 先用麻药麻翻一个,第二个要被惊却了,就用刀解决,反正不能用枪。 准备好了这些,方不为刚要用所动作,十几米远的那个日谍突然传出了动静。 “吱……”一连串的响声之后,就连方不为都闻到了臭味。 这个狗日的不会是拉裤裆里了吧? “江口,我忍不住了……”对面的间谍小声喊了一句,从墙根下的草丛里钻了出来。 “八嘎,接受命令的时候,为什么不向阁下说明……”叫江口的这个间谍小声骂道。 “之前还是好的……”另外一个间谍猫着腰跑到了一堵墙后面,解开了腰带。 他不是怕被人看见,而是因为今晚刮的是东风,只能往后走,不然一晚上都得闻屎味。 “劈里啪啦……”,动静不小。 好机会! 没等到风,却等到了日本间谍拉肚子? 方不为四肢一掌,幽灵一般的扑到了江口的身上。 江口心中一惊,全身的毛孔刚刚一缩,后脑一痛,就失去了知觉。 听到“砰”的一声轻响,正在努着劲的间谍半蹲了起来,探着头问道:“江口,怎么了?” 警慢的性真高! 方不为暗赞了一声,捂着口鼻,含含糊糊的应道:“太臭了!” “确实很臭!”间谍应了一声,又蹲了下去。 等他解决完,半猫着腰正在提裤子的时候,地上突然多出了一道影子,还没等他睁大眼睛,方不为一掌砍到了他的后脑上。 方不为快速的绑着两个间谍的手脚,踊里还塞上了毛巾。 致人昏迷,还是击打后脑勺最管用。 用刀,人在吃痛之下会奋力挣扎,用麻药,正常体格的人昏迷,最短也要一分钟。 哪像电视上演的那样,飞刀扎到喉咙上,或是麻药刚挨到口鼻,人当场就会失去意识。 专业的间谍在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想的绝对不是如何反抗,而是给同伴示警。 捆好了两个间谍,方不为找回了背包,一手提着一个,进了一间没有屋顶的破房子。 他直接用了吐真药。 其中一个意志比较坚定,什么都问不出来,叫江口的那一个倒是问什么说什么。 他们两个是派去水西关和记商行接头的,情报内容是一首日本诗歌,别说方不为,连这个日本间谍也不知道其中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日本间谍确实谨慎,情报竟然不写在纸上,而是用暗语传递。 情报送到之后,他们会把对方的消息带回来,除此之外,他们要想办法带回几节小电台使用的干电池。 方不为又问起地道内的情况。 两个藏兵洞,各有一个加强班,火力配置极强,炸药,手雷,轻机枪…… 负责的长官不知姓名,所有手下都称呼他为“太郎阁下!” 太郎有专门的一间卧室,占地不大,只有十几个平方,就在老虎口堤墙一侧。 问来问去,方不为都没问到地底下是不是有金库。 江口交待,他和古谷,也就是那个拉肚子的间谍之前就是潜伏在南京的特务,半年前被调往上海特训,然后在一个月前,接到秘令,蒙着眼睛乘了一艘船,睡了一觉醒来,就到了一处水湾,在半夜时分进了地道。 第六六四章 机关 道。 江口甚至不知道自己来了南京。 前天夜里,太郎命他随时准备潜出地道,外出联络时,才告诉江口具体的位置…… 这一个月以来,他们一直没有外出过,至多轮换着在大槐树旁边的土墙后面躺着晒晒太阳。 晒你娘个蛋,你个蠢货。 方不为暗暗的骂了一句。 日本人越是谨慎,方不为的把越大。 他估计整个地道里,也就那个代号太郎的负责人才知道执行的是什么任务。 暗道内并不复杂,两个藏兵洞,两个班各住一间。 太郎有一间专门的卧室兼办公室,另外还有三个小房间,一间堆放行军粮和食用水,一间堆放武器,一间是放着净桶的厕所。 火轮两天一次,会送来电台用的电池和食物,并拉走净桶。 方不为有八成的把握确定,金库就在太郎的那间办公室里。 因为江口交待,除了那艘火轮之外,偶尔会有船只停在老虎口。每到这个时候,太郎都会命所有人不得走出藏兵洞,自己也会待在卧室,等船走了之后,才会解除禁令。 有一次,江中听到有水流拍击墙体,以及拉动铁链的声音从太郎的卧室内传出过。 太郎的卧室还有暗道,而且连着长江? 不然不会有活水拍墙的声音传出。 方不为微一转念,就猜到是什么情况。 这船是来送钱的。 为了保密,运送到老虎口的钱,没有从地道口进入,而是从水下运进来的。 这么说,老虎口的水下还有暗道,直通金库? 方不为越想越兴奋。 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发愁如何混进地道,再如何凭一人之力解决掉三十个日谍精锐了。 方不为迫使自己冷静了下来,又想到了其他的可能。 可能还不至如此。 日本人绝对留了后手,金库里可能还另有机关。 一旦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比如被南京的特务机关发现了地道,为防止金银落在南京政府的手里,更防止阻击币改的计划暴露,只要把黄金沉了江,再把地道一炸,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只要太郎死了,或是不开口,更或是假装受不住刑,编出一个重磅消息,就能骗过所有人。 谁能想到江里有钱? 等过个一年半载,风头过去后,派个汉奸卖下老虎口,以开船坞或是其他理由,堵住江水流入,再抽干水湾里的水,钱又能重见天日了。 想的真特么周到。 但如果日本人不设这一道机关,自己哪来的机会独吞这笔钱? 方不为又抓紧时间问了一些细节。 地道里确实有短频电台,但下面太潮,干电池根本存不住电,最多能保存两天。 而那艘火轮最主要的任务,便是替地道内的日谍更换电池。 这连着戒严了三天,电台的电池早没电了。 电台用不了,所以太郎才派他们去接头。 还有一个情况。 地道里近三十号人,有十个左右得了痢疾,刚才忍不住拉肚子才给方不为创造了机会的那个古谷也在列。 古谷在地道里被压抑的太久,急着想出去,故意隐瞒了这个情况。 原因还是和戒严封锁有关。 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太郎下令控制饮用水的用量。负责食物的间谍派发的是十天之前运进来的一桶。 结果水早变了质,当天就有人开始拉稀。 也是这个原因,太郎才着急和外界联系。 住在潮湿阴暗的地方,顿顿食用的都是冷食,不得病才有了鬼。 用了半个小时,方不为反复验证了三遍,确认从江口这里再问不出什么以后,才结果了两个日本间谍的性命。 尸体来不及处理,现在要想办法把钱弄到手再说。 方不为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两点半,离天亮还有四个小时,必须要抓紧了。 方不为拴好了背包,绕出了胡里套,从宝塔桥过了金川河,回了海军医院。 他是回来拿装备的。 要潜水,就要考虑水下呼吸的问题。 也不排除要经过暗道潜入地道,中间要有铁栅栏或是铁盖封锁,还要想办法破开。 相应的工具都有,全在小车的后排座位底下藏着。 钢丝钳,小钢锯,小车轮胎的内胎,小型铜制打气筒,一捆棉绳,无光环境内可以拿来照明的夜光石,还有一捆棉绳…… 方不为将内胎打了个半饱,以免气压太强,下水后用舌头顶不住出气孔。 半胎空气,够方不为在水下用半个小时以上。 准备好了这些,方不为利用两队士兵交叉巡逻的空子,从江口下了堤墙。 枪和衣服被他挂在了堤墙上,方不为光背上挂着背包,脖子里斜跨着一个小车内胎抠着堤墙的棱角和石缝下了水。 轮胎有浮力,但背包里的钢丝钳,小钢锯也不轻,重量差不多都抵消了,不影响下水。 到了那处用石砖堆砌的台阶左侧,方不为先掏出棉绳,用一截钢筋插在了石缝里,另外一头拴在了自己的腰上。 这是以防手滑脱开堤墙,被暗流冲进江里。 方不为先顶开了内胎上的针嘴,用舌头顶住,然后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抓在堤墙棱角上的那只手。 潜到了一米左右,方不为抻手一抠堤墙,停了下来。 然后他开始横向摸索。 根据江口的交待,太朗卧室的门口一侧,二十四小时都有一个警卫看守,但也只有这一个。 江口不知道内情,但方不为清楚。 这个守卫不是在看守太郎的卧室,而是在警戒老虎口的地道出口。 以此推算,水下如果真有暗道,应该是在入口往右的位置。 横向搜了五米左右,方不为脚下一松,身体往下一沉。 又沉了一米左右,方不为准备抠住石缝停下来,手碗突然碰到了绳子一样的东西。 方不为顺手一抓,刚一上手就知道,这是钢丝绳。 不粗,比方不为的大拇指还要粗一些。 方不为又摸了摸,摸到了一个环扣,钢丝绳就挂了环扣里,能直接取下来,上面还有好多道 日本人在这里钉根钢丝绳有什么用? 是不是连着暗道,或是金库?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六五章 八口箱子 方不为顺着钢丝绳,小心翼翼的往下潜。 越往下越吃力,方不为最后只能用四肢缠着钢丝绳往下爬。 估计潜了十五米左右,方不为摸到了其它的东西。 还是钢丝绳,比之前的那一道细多了,而且不止一道,方向并不是垂直的道,稍微有点斜。 方不为顺着往下摸,又摸到了一排小箱子。 他一一摸过去,箱子总共有八口。 箱子很小,不到一尺见方,比方不为背上的背包稍大一些。 质地应该是铜或铁,上面有环,还有钢丝绳箍。 一面串在粗钢丝绳上,另一面连着细钢丝绳,不过并没有串在一起,而是每口箱子一道细钢丝绳。 方不为猛的想到了江口交待过的话:时会有大轮停在老虎口,有时太郎的卧室内会传出拉动铁链的声音…… 方不为真想呸自己一口。 那哪是什么运钱的船。 这是在防止箱子被泥沙陷死在江底,以防起运的时候能尽快拉出去。 这八根细钢丝绳,肯定是通往太郎卧室,江口听到拉运铁链的声音,其实是太郎在拉动滑轮。 但这样并不保险,还得时不时的用大船扯动挂在堤墙上的那根钢绳来活动。 方不为双脚踩实,抓着一口箱子上的铁环用力一提,箱子只是轻轻的晃了一下。 什么东西这么重? 既便是实心的铜铁,这么大至多也就三四百斤。 三四百斤的东西,方不为卯足了劲,至少能提起来,但现在只是微微的晃了一下。 这里面要不是黄金,方不为敢把这八口箱子全给吃了。 都到这一步,必须要确认一下。 方不为压着心里的兴奋,仔细的摸了一下,发现箱子虽然有盖,但各处都用电焊焊过,另外还用小拇指粗细的钢丝绳在外面箍了两道。 方不为没敢剪断绳箍,只是用钢丝钳把箱子口上的铁皮撬开了一道能把手伸进去的口。 里面的东西码的整整齐齐,每一块都只有火柴盒那么大。 方不为捞出来了一块,入手极沉。 他先咬了一口,判断出质地要比铜软一些。 方不为心中一喜,把金锭装进了背包里,然后用钢丝钳,将撬开了的洞砸到合拢。 不知道这八口箱子里是不是全是黄金。 现是不是一一查看的时候,得想办法把这八口箱子弄出去再说。 不知道细钢丝绳的另一头是不是连着什么机关,方不为不敢乱剪。 必须要上去探查一下。 背好背包,方不为又捏了捏内胎,里面的空气至少能坚持十分钟以上。 方不为用力的刨着水,贴着水底,朝着一个方向游。 往前游了七八米,手指碰到了硬物,应该是石砖砌顾的石墙。 方不为抠着墙缝,快速的往上浮。 下来的时候用了五六钟,上去的时候只用了十几秒。 这还是方不为怕出水太猛,闹出响动,有意控制着速度。 方不为慢慢的把脑袋浮出了水面。 里面太黑,无一丝亮光,听洞顶滴水的回音,空间应该不大。 方不为听了足有一分钟,确定这里再没第二个人,才打开了背包,掏出了一块夜光石。 拳头大的夜光石,散出的光芒并不强,但足够方不为用了。 自己的脸前就是一道钢丝绳,方不为顺着钢丝绳一看,自己的头顶上是一道钢梁,八根钢丝绳,每根间隔半米左右,整整齐齐的挂在横梁上。 钢梁最中间是一台倒链。 果然是用来活动水底下的箱子的。 方不为攀着倒链底下的石台,小心翼翼的出了水面。 等身上的水控的差不多了,他才爬了石台,举着夜光石,仔细的查探。 当看到钢梁顶部的炸药包时,方不为暗暗的冷笑了一声。 自己没有猜准前半段,但猜准了后半段。 机关确实有,但不是用来示警的,而是用来断后的。 日本人绝对想不到,在江水湍急,暗充涌动的老虎口,竟然有人能潜下十几米的水底,所以根本就没想过要设置示警的机关。 方不为转了一圈,发现其他地方也有大小不一的炸药包。 这些炸药一炸,这半间石到一塌,谁下想不到,十几米深的水底下,还藏着黄金。 所有的炸药包的导火索,最后被扎顾一捆,顺着一个小孔传进了墙里。 方不为顺着导火索,找到了一扇石门。 他趴在门缝里,静静的听了听。 里面有呼气的声音,只有一个人,应该就是江口交待的那个太郎。 听呼吸的频率,正在沉睡。 方不为悄悄贴着石墙下了水,游远了一些之后,才拿出打气洞,慢慢的往轮胎里充着气。 打气筒里进了水,不是特别好用,而且响动还大,方不为只能尽量放轻动作。 轮胎刚刚鼓圆,方不为就停了下来。 充的太多,下潜的时候太费劲。 方不为把轮胎挂到真脖子里,抠着墙缝,快速的往下潜。 再次到了水底,方不为摸到了八口箱子,将上面的细刚丝绳一一剪断。 他还在暗暗的庆幸。 幸亏准备的充足,想到暗道里是不是有铁栅栏,所以才备了钢丝钳的小钢锯,不然还得再下来一次。 箱底的泥沙不厚,箱子还能活动,说明刚被拉动过一次不久,方不为估计一两天之内,太郎不会拉动倒链。 但要防备他无意进来查看。 细钢丝绳不是垂直的,而是斜着上伸,最后被挂到了钢梁上,如果太郎细心一点,就会发现钢梁上的钢丝绳角度不对,再一位,什么都露馅了。 至要过了明天,发现也晚了。 所以每剪断一根,方不为就会套到箱子下面的石头上。 剪断了八根细钢丝绳,方不为浮了上去,掏出棉绳系住了粗钢丝绳的另一头,然后将粗丝绳从石墙上解了下来,沉到了水里。 方不为一只手抠着堤墙往外游,另一只手放着棉绳。 怕棉绳浮出水面被人发现,每过五六米,方不为都会用长钉把棉绳钉到墙缝里。 绳子准备的够多,出了老虎口,又顺着堤墙放了二十多米才放完。 方不为左右瞅了瞅,记住了绳头的位置。 到了现在,这八口箱子,基本上已经姓方了。 现在只差的是找一艘船,把箱子拖走。 谍海猎影p p谍海猎影57635dexhtlp :。: 第六六六章 帮手 以方不为的身份和能力,找艘船不要太简单。 但光有了船还不行。 到时候他要潜下水,船上必须得有人掌舵。 找谁? 按理说,找肖在明最为合适。 但肖在明在一个月前去了云南,还没回来。 肖在和? 还是算了吧。 方不为总觉的小舅有些不靠谱。 只能找陈心然了。 陈心然一家还住在中央大饭店,以方不为现在的身份,根本进不去,只能打电话。 现在才五点,有些早,而且船还没找到,方不为决定准备好之后,再通知陈心然。 方不为又琢磨的一下,心中已有了主意。 必须先要把边从军的第三组调开,第五团的那两个连也要调走一大半。 叶兴中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本来悟性就高,再加上他言传身教,原本被方不为用来当做打手的第二组,现在的侦察能力比冯家山的每一组都要强。 不把这些崽子们调开,说不定就会把自己这个师父拍死在堤岸上。 而且这样一来,自己也有了找船的借口。 越是刻意,痕迹越重,尽量要做到不留痕迹。 方不为叫来了边从军和第五团留守的那个营的营长,让他们通知队员和士兵,即刻乘船过江去浦口,再次对浦口码头,火车站及商埠区巡查。 煤炭港只留了两个排,继续巡查。 不留人巡查也不行,不然可能会被地道里的太郎钻了空子,继续派人外出联络。 方不为不但想把黄金弄走,更想把这组间谍埋在地道里,绝对不会给太郎留逃走的机会。 现在就要过江,等火车轮渡根本来不及,边从军本想去荫子洲检查站征调两艘船过来,但方不为说检查站的船太小,几百号人得运到什么时候,直接从煤炭港码头征调一艘就可以。 煤炭港码头停舶的全都是大船,负重强,马力足,绞盘倒链一应俱全,用来起运那八口箱子,再合适不过了。 方不为让边从军安排队员准备,自己带着宪兵第五团的那个营长去了煤炭港码头。 出了海军医院就是火车轮渡,再往南一百米,就是煤炭港码头。 刚开春不久,运煤生意还是淡季,码头上大船不少。 一听方不为要征调船只,码头管事嘴里连个绊绊都没敢打。 煤碳港是公港,管事也算是个小官,自然是极有眼色的。 连宪兵营的营长都像个随从似的,这个穿便装的官得有多大? “长官放心,我现在就安排,给您挑艘最大的!”管事赔着笑说道。 “要那么大有什么用?”方不为斜着眼睛骂道,“挑艘最干净的,省得让老子的兵跟着吃煤灰……” “最干净的?”管事顿时一脸苦色。 不想吃煤灰,就只能开烧重油的汽轮,但这油钱怎么算? 方不为给警卫歪了歪头。 警卫瞪了管事一眼,打开肩上的挎包,拿出来了一沓纸币:“说个数!” “这……这怎么使得?”管事赔笑道。 方不为一声冷哼,管事吓的打了个激灵。 “五……五十……” 警卫抽出了五张面值十块大洋的本票,拍在了桌子上。 管事小心翼翼的收起了本票,带着方不为去找船。 营长跟在方不为身后,奇怪的看了一眼。 还给钱,这管事还真敢收? 要换成自己,早他娘的一脚就上去了。 他不知道方不为具体是身份,但团长交待过,方不为的话就是命令,让他仔细伺候着。 营长自然不敢置喙,方不为怎么说,他怎么做就对了。 方不为之所以挑汽轮,一是汽轮的马力更足,二是他不想船上的人太多。 要是烧煤的火轮,除了开船的舵手,还得专门配一个填煤的工人,又多了一道变数。 码头上的汽轮有三艘,方不为装做好奇的样子,转着看了一圈。‘ 绞盘,倒链,拖钩一应俱全……别说几千斤,两三万斤的东西,也能从江里吊上来。 方不为又问了几个细节。 轮桨在船头底部,不用担心往船尾拖钩上挂钢丝绳的时候被卷进去。 码头管事还给方不为派了一个老舵手。 方不为瞅了一眼,和自己体形差不多,满意的点了点头。 开船之前,方不为又给那个舵手交待,等第二趟人送完之后,让他停在下关,等下午再接人回来。 为此,方不为还专门通知下关码头,给汽轮留了一个船位。 等汽轮走了之后,方不为才给陈心然打了个电话,让她收拾利落一些,在总统府附近的车站等自己。 过江的火车就从总统府门口经过,方不为在轮渡口上了车,一个小时后,又在成贤街口下了车。 转了快一圈,方不为才找到陈心然。 黑西装,马甲,鸭舌帽,大墨镜…… 像极了后世谍战片中的女间谍。 “怎么打扮成这样?”方不为问道。 “不是你让我穿利索一点么?”陈心然回道。 他还以为方不为是让他做什么不方便的事情,特意换成了男装, 嗯,还挺好看的! 等上船的时候再换吧。 “什么事这么急?”陈心然又问道。 “等上了船再给你说!”方不为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挥手叫下了一辆双人车。 半个小时以后,两个人到了下关,方不为让陈心然在码头等着,他先顺着舷梯上了船。 方不为远远的看了一眼,舵手就在舱里,正翘着腿抽着烟。 方不为看似随意,其实脚步放的极轻,进了船舱之后,舵手才感觉来了人。 “你找谁?”舵手看是个陌生人,问了一声。 “找你!”方不为压低嗓音应了一声,一个飞扑,就把舵手扑倒在地。 舵手刚要挣扎,后脑一痛,当场昏了过去。 方不为快速的扒下了舵手的衣服套在了自己身上,又给舵手打了一针,才把他拖到了床底下。 方不为估计,等舵手醒来,可能连被袭的经过都会忘掉。 “上船了!”方不为站在船尾喊了一声。 陈心然点了点头,扶着舷梯爬了上去。 “管事的,位置留着,过会还要来!”方不为压了压帽檐喊了一声。 第六六七章 起运 管事正安排着停靠和驶离的船只,没认出舵手已经换了人,随口应道:“放心,上面交待过了……” 方不为点了点头,带着陈心然进了船舱。 “司机呢?”陈心然瞅了一圈,见只有他们两个人,狐疑的问道。 “要什么司机?这比汽车好开多了……”方不为吹着牛,扭动了下油的开关。 “在这等着,不要乱动!”方不为又交待了一声,从后舱门进了引擎室。 陈心然不疑有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要是知道方不为也是刚学会不久,非把眼珠子瞪出来不可。 推测到金库有可能藏在江岸附近之后,方不为估计会用到船,他就重点研究了一下。 还在抱月楼的那艘小火轮上上过手。 原理都一样,下油,点火,加汽,积压,开动…… 说起来简单,其实操作起来也不难。 况且床底下还藏着个舵手,实在不行,拉起来打上了一针吐真药,问问就知道了。 等蒸汽机里的气压积够,铃声响了以后,方不为才回到了驾驶舱。 驾驶起来更简单,一个舵盘,两个档杆。 一个是用来加速减速的,一个是用来改变轮桨转动方向的。 方不为鸣了一下汽笛,码头的管事跑了过来,站在岸上挥动着旗子,指挥着汽轮驶离码头。 倒退的速度很慢,方不为也不着急,小心翼翼的把船开出了码头。 “来,你来开!”等开到了江里,方不为把位置让给了陈心然。 他是要让陈心然尽快适应一下。 其实真的不难,方不为只需要陈心然掌好舵,他好方便下水。 只要防着不要让船撞上堤岸就行。 陈心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接过了船舵。 江上的船只不少,方不为把时速控制在十公里左右。 岸上的人若是走快一些都能追的上。 “要去哪?”陈心然盯着江面,目不斜视的问道。 方不为呼了一口气:“我找到了日本人的黄金!” 这句必须要说实话。 把黄金拖到江里之后,还要想办法弄上岸,到时还得要陈心然帮忙。 陈心然的手猛的抖了一下,扭过头来盯着方不为:“你怎么找到的?” 看方不为竟然叫自己这个连船舵都没摸过的新手来开船,就能想到他肯定是独自找到的。 方不为说的是黄金,不是石头,日本人怎么可能派重兵把守? 陈心然不难想像方不为又经历了什么样的凶险。 “放心,没犯险!”方不为轻描淡写的回道,“日本人异想天开,把黄金藏在了江堤边……。” “难道没人看守?”陈心然满脸都是你不要骗我的模样。 “怎么可能?”方不为失笑道,“不过被我敲山震虎,给逼吓了回去……” 顺着方不为的手指,陈心然看到江岸上巡逻的士兵。 陈心然直觉方不为应该没骗自己,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如果危险就算了!” “不会有危险的,你放心!”方不为回道。 陈心然还要再问,方不为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道:“减速,靠东,不要离岸太近,控制在五米左右……” 方不为把船速减到了五公里左右,这个速度比人散步还要慢。 “到了?”陈心然惊讶的问道。 “快了!”方不为看了看几百米外的老虎口,目不斜视的回道,“就在煤碳港!” 严格算起来,方不为这句话也不算是说谎。 比起下关,老虎口离煤碳港更近。 “怎么运上船?”陈心然又问道。 “搬上来就可以了!”方不为语气轻松的回道。 那就数目不大。 但为什么开这么大一艘船? 陈心然正在疑惑,方不为又转身走向后舱门:“我去看看气压!” 进了引擎舱,方不为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没办法,只能骗。 要是陈心然知道自己要下江,能答应才怪。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方不为打开了泄压阀。 “呜呜呜……”排气的声音震的耳朵发麻。 足足泄了一分钟,方不为才关掉了泄压阀。 蒸汽机里的气压几乎全部被泄完,没有了压力,轮桨停止了转动。 看船猛的一慢,陈心然心里一慌,大声喊道:“怎么回事?” “没事,压力不够了,马上就好……你掌好舵,不要撞到岸堤……”方不为大声喊道。 “好!”陈心然大声应道。 方不为飞快的脱掉了衣服,出了后舱。 这个时候,汽轮后面的江面上正飘着排出来的雾气。 后面的船还在三四十米远的地方,在雾气的掩盖下,别说看船上的人,连汽轮都看不到。 方不为半蹲在船舷一侧,看了看他标记过的位置,还有二十米左右。 还离的有点远,但问题不是太大。 方不为拿起了船尾的一卷棉绳,挂到了脖子里。 这捆棉绳连在船尾水下的钢丝绳套上,一是用来防备自己暗流冲走,二用来捞起沉到江底的钢丝绳。 瞅了瞅堤岸上的士兵,看士兵的视线不在江上,方不为把一根半米长的竹管叨到了嘴里,一个鱼跃跳下了船。 汽轮离堤岸只有五六米左右,方不为一个猛子直接扎到了堤墙边上。 方不为一手抠着石缝,一手放着棉绳,飞快的往前移动着。 一米,五米,十五米…… 就在前面。 方不为擦着堤墙一摸,一把抓住了钉在堤岸下的棉绳。 他解下脖子里的棉绳,将两根绳头拴在了一起。 接下来,只需要把沉到江底的钢丝绳头拉起来,挂到船尾的滑轮上就可以了。 方不为背靠着堤墙,飞快的拉动的绳子,这个时候,汽轮正在慢慢的朝方不为的方向驶来。 为了遮住江上其他船只的视界,也为了争取时间,方不为将蒸气机内的气压全部泄完了,现在的汽轮只靠江水的流速和一点点的惯行在划行,速度不是一般的慢。 离老虎口还有三十米左右的时候,方不为已经潜到了船尾,双腿夹着拖钩,用力的拉着棉绳。 接近四十米的钢丝绳足有两百斤以上,好在方不为气力不小,还能接助水的浮力,手里的动作并不慢。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六八章 起运(二) 汽轮又往前漂行了二十米,离老虎口不到十米的地方,方不为成功的将船尾滑轮的钢丝绳和连着箱子的钢丝绳扣到了一起。 “呜……”恰恰这个时候,蒸汽机的压力已满,正在自动排压。 汽轮的轮桨再次转运起来。 方不为从水里冒出头,左右瞅了一眼,后面的船还离的很远,左侧有艘船刚刚超了过去。 好机会。 方不为飞快的爬了起来,攀着船尾的舷梯爬了上去。 方不为快速的跑进后舱,启动了船尾的绞盘,又往驾驶舱喊了一声:“往左转舵两圈,调头!” “两圈,知道了!” 陈心然越来越顺手。 汽轮刚刚驶过了老虎口,陈心然成功的将船头横了过来。 她还没忘了鸣两下汽笛,给附近的船只提醒。 看到前面有汽轮横在江上,后面船上的舵手破口大骂:“他娘的,哪有在近岸的地方掉头的?” 也就速度慢,速度快的话,船尾有很大的可能会撞是堤岸。 船尾正对着老虎口,方不为飞快的套上衣服,跑到船尾,紧紧的盯着绞盘上的钢丝绳。 压力刚刚积满,现在正是汽轮马力最足的时候。 拖钩上有滑轮,水下的钢丝绳的力道是垂直向上的,不用担心钢丝绳会露出水面。 但是船现在正横在江上,绞盘的速度过快,就有可能绷断钢丝绳,速度过慢,如果箱子没有被拉下日本人用石砖堆积起来的平台,那绷直的钢丝绳就会贴近水面。 如果正好有船从挤着老虎口的入口驶过,不是挂翻后面行来的船,就是钢丝绳被后面的船挂断。 还好,一看前面的船的近岸的寺方掉头,后面的舵手就知道前面开船的绝对是个新手,嘴里虽然骂着,但还是降低了速度,耐心的等待着。 汽轮的速度慢慢加快,绞盘越收越紧,中间突然顿了一下,速度慢了下来,甚至汽轮都稍稍的停顿了一下。 这是证明水下的钢丝绳已完全绷紧,船已经吃上了力。 成不成功就看现在了。 方不为紧紧的盯着绞盘。 “崩”的一声轻响从水下的钢丝绳传到了船体上,又传到了方不为的耳朵里,就像是用手指弹了一下弓弦的那种响声。 绞盘的速度稍稍的快了一些,但卷上来的钢丝绳缠的非常紧,说明水下的钢丝绳没有断。 虽然在脑海中已演示过无数遍,认为出错的可能性不大,但方不为还是忍不住的松了一口气。 八口箱子已被拖下了那处日本人用石砖堆砌起来的石台,垂到了江里。 南京江段的水深的四十米以上,老虎口更深。 水下的钢丝绳也就只有四十米左右,现在又被绞上来了不少,说明箱子已经离了江底,还在不断的往上升。 以汽轮现在的速度,方不为估计水面下的钢丝绳基本上垂直的。 方不为边蹦带跳的跑进后舱,加快的绞盘的速度。 两分钟以后,船尾轻轻的震动了一下,方不为飞快倒转了一圈,又关掉了绞盘。 八口箱子成功的贴到了船尾。 方不为用力的挥了一下拳头。 既便方不为再不爱钱,再怎么稳重,一想到十万两黄金是个什么概念,就忍不住的兴奋。 他又走到船尾看了看,确定铁箱没有露出水面后,他再次回到前舱。 “出什么问题了,喊你你也不答应!”陈心然问道。 “压力舱出了点问题!”方不为随口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回去?”陈心然又道。 现在的汽轮已成功调过了头,正在逆流而上。 陈心然只以为船出了问题,方不为放弃了行动。 “已经捞上来了!”方不为笑呵呵的回了一句。 陈心然惊讶的看着方不为:“什么时候?” “刚刚,让你调头的时候……” 陈心然紧紧的盯着方不为,方不为风轻云淡的说道:“都给出你说了很简单,你还不信?” …… 为了方便把箱子里的东西搬下船,方不为特意绕远了一些,把船停到了夹江码头。 南京现在只有两处深港码头,一处是煤炭港,一处就是这里。 方不为依稀记得,后世的时候,这里好像是一处汽车轮渡。 离下关太远,离城门也很远,这里还没有煤炭港和浦口码头热闹,偌大的码头零零星星的停着三两只船。 交过了停靠的费用,等码头管事离开之后,方不为启动了绞盘,把八口箱子吊到了甲板上。 八口箱子完好无损,方不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陈心然惊讶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方不为点了点头,一口挨着一口的提了一下。 没有一口能的动。 不用猜了,八口箱子,里面全都是黄金。 真正的十万两。 方不为压下了心中的狂喜,把一杷毛瑟冲锋手枪递给了陈心然:“你在这看着,谁要敢上船,你就放心开枪!” 他本是想把箱子推到船舱里去的,但试了一下,根本推不动。 每口箱子,至少都在一千斤以上。 猜到方不为要去找藏钱的地方,陈心然重重的点了点头。 …… 方不为先是在离船不远的位置,租下了一间不大的库房。 付了租金,拿了钥匙,支走了房东,方不为用最快的速度,在库房里挖了一个坑。 不是很大,但藏那八口箱子里的东西完全足够了。 挖好了坑,锁好了门,方不为转悠了一圈,买了一口小型的行李箱,再次回到了船上。 方不为瞅了瞅左右,看附近没有人,才找来东西,撬开了一口箱子。 箱子一开,顿时反射出刺眼的金光。 陈心然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一阵失神,茫然的抬起头,看了看另外的七口箱子,又看了看方不为:“全都是!” 方不为点了点头:“不都跟你说了么,至少十万两!” 陈心然不但没高兴,反而满脸都带上了寒霜。 十万两是什么概念? 日本人知道后绝对会发疯。 “都已经到手了,后怕有什么用?” 方不为嗤笑了一声,打开了那口木箱,快速的往里放着金锭。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六九章 假戏成真 陈心然一阵气苦,咬着牙给方不为帮着忙。 每一根金条比火柴盒还要小一些,上面没有拓什么标号,但制式是标准的大黄鱼,一块就是十两。 放了五百根,也就是三百斤过一些,方不为试了试木箱重量,刚刚好! 再多一些他也能背的动,但肯定很吃力,下船的时候不方便。 方不为扛着木箱下了舷梯。 足足跑了二十多趟,方不为才将八口箱子里的金条运完。 仓库里的土坑已被填平,方不为在上面撒了干土,又一点一点的踩实。 上面还得堆点东西,不然租了库房不用,会让人起疑。 陈心然说是她要留下来看守,硬是被方不为撵了出去。 “别说十万两,就算是一千万两,也抵不过你的一根头发……” 搬运黄金的整个过程当中,陈心然一直冷着脸,没和方不为说一句话。 但就这么一句,却让她的怒气在瞬间散了个干干净净,当时便露出了笑脸。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再聪明的女人,也躲不过男人的甜言蜜语。 “那你小心!”方不为上船之前,陈心然又的叮嘱了一句。 “嗯!”方不为点了点头。 陈心然从中华门回了内城,方不为出了江,把船送到了下关码头。 八口铁皮箱子,全被他沉到了江里。 等船停稳,方不为把那个舵手从床底下拉了出来,用一根银针,在舵手的头顶上扎了几下。 人的头顶有四个穴位,称为四神聪,厉害的中医,用银针刺激这四道穴位,能让濒死昏迷的人短暂的清醒过来,以便交待遗言。 舵手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炸开一样,他用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 自己在船上? 对,还送过兵到过浦口码头,然后把船停到了下关…… 再往后,就什么都想不起了,根本记不起自己是怎么晕倒的…… 两个小时以后,方不为从下关雇了一条船,拉了一万斤精米,堆满了大半个库房。 一斤精米三分,再加上雇船,雇装卸工,雇看库房的伙计的费用,方不为花了三百块出头。 尘埃落定,方不为浑身上下都透着轻松。 接下来,该是收拾这伙漏网之鱼的时候了。 他先回了宪兵司令部。 刚到门口不远的地方,方不为看到谷振龙的小车飞一般的开出了宪兵司令部,向北而去。 这么急,出什么事了? 先进去再说,真有急事,谷振龙肯定会通知自己。 方不为上了楼,看到赵世锐正打着哈欠从谷振龙的办公室里出来。 “你个王八蛋跑哪去了!”看到方不为,赵世锐抱怨道,“刚刚才给海军医院打了电话,警卫说你早上就出去了,车也没开,郑世飞问我要不要派大部队去找……” 说到这里,赵世锐左右看了一眼,又压低声音说道:“你这喜欢独自犯险的老毛病是不是又犯了?” 方不为瞪了赵世锐一眼。 不自己去,难道还要把你叫上? 方不为估计,真让赵世锐见了那十万两黄金,赵世锐别说拿,能不能站直了都得两说。 “出了什么事?”方不为拨拉开赵世锐,走进谷振龙的办公室。 郑世飞正抓着活筒在大吼,骂的好像是自己的那两个警卫。 “大事!”赵世锐回了一句,先关上办公室的门。 方不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发现赵世锐双眼通红,脸色发黑,一看就是一夜未睡。 昨天早上就解除的戒严令,自己让他回去休息,这一天一夜,赵世锐干什么了? 郑世飞正急的头上冒汗,听到赵世锐在和谁说话,下意识的一扭头,看到方不为正站在赵世锐的边上。 “警卫说你一个人都不带,车也不开,一天一夜就露了一面?”郑世飞啪的一下挂了电话,一脸苦色的说道,“方大哥,方大爷,你能不能收着点,别让我们哥俩也跟着吃挂落?” 谷振龙现在也学聪明了,方不为太奸滑,一般的手段治不住,他就开始在方不为身边的亲信和知己身上下功夫。 赵世锐和郑世飞没少因为这一点吃苦头。 高思中被整的见了谷振龙就怕。 “先说正事!”方不为摆了摆手。 自己现在够收敛了,这次要不是为了黄金,他才不会亲自出手。 “华报报社的主编撂了!”赵世锐回道。 “小松原太郎?”方不为惊讶的问道。 “对!”赵世锐点了点头,“本来以为是演戏,竟然演成了真的?用你的话说,老子现在都他娘的在怀疑,你这张嘴是不是被开过光?” 演戏演成了真的? 方不为默念了一句,猛的打了个激灵:“你说是那个斩首行动,针对的是司令!” “对,顺便再除掉你!”郑世飞接着说道,“这一年以来,日谍机关在南京损失惨重,特别是玄苦,同妙,佐木,赵金山,山田,中村等人相继落网,让关东军对司令恨之入骨,所以才策划了此次行动……” 郑世飞所说的这几个,全都隶属于关东军特务机关,特别是同妙,赵金山,中村这三位。 同妙是老牌间谍,赵金山和中村是后起之秀,在关东军特务机关中的地位不低。 这些人虽然是自己亲自追踪并抓住的,但日本人并不知道这个内情。 每一次的行动,都是由谷振龙以宪兵司令部的名义下发命令,其余各部配合行动,日本人不恨谷振龙恨谁? 但日本人为什么要捎上自己? “小松原太郎交待,近卫正雄给关东军特机关的汇报结果是:林子安叛变了!” 我叛你妹啊! 老子明明设计的是负责具体刺杀行动的山田叛变了好不好? 方不为气的想吐血。 近卫正雄为什么这么说? 他是怕中村之死牵连到他,为了推卸任务失败的责任,才将罪责推到了林子安头上? 八成就是如此,毕竟刺杀林子安的命令是近卫正雄临时下达的,行动失败之后,近卫正雄错以为如果不是他叛断错误,山田不会叛变,中村也不会死。 到这种时候,近卫正雄也只能咬死了,假的都要说成真的。 第六七零章 遮盖痕迹 方不为牙齿咬的咯咯做响。 “有这么恨么?”赵世锐幸灾乐祸的说道,“林子安死了,你才算是解脱了!” 这王八蛋就是故意的。 虽然早就打消了利用林子安卧底的念头,但方不为还想着利用林子安钓到一两条大鱼,比如山田中村这样的。 林子安都叛变了,还钓个屁啊! “司令怎么说?”方不为喘着气问道。 “司令说尽快让你回来看看,好赶快死了心!”赵世锐坏笑道。 方不为冷哼了一声。 怪不得谷振龙那么急。 小松原太郎一开口,就等于又多了一条证据,虽然日本人肯定不会认。 “近卫正雄呢?”方不为又问道。 “醒了,但死活不开口,还一心寻死……”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 日本人的洗脑风暴太厉害了。 “小松原太郎还交待,他并不知道近卫正雄还在南京,更不知道近卫正雄还带着那么多人,他们两方也从未联系过……”郑世飞回道。 不是一伙的? 方不为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抱月楼的这处据点,应该是用来接应金库的。 “你们也跟着审了一夜?” “昨天黄昏就被叫起来了!”赵世锐回道,“小松原太郎跟挤牙膏似的,司令又命我们二人与其余的活口对质…… 本来要叫你的,但司令打电话一问,你的警卫说你一天没下过瞭望塔,连眼都没合过,司令便拉了我们两个当壮丁……谁知道你个王八蛋放着觉不睡,又跑出去瞎折腾了一夜……” 方不为想了想,昨天刚入夜,宵禁刚开的时候,警卫说司令打过电话,只是简单的问了问情况,谷振龙没传令,方不为就没在意。 睡觉? 自己哪有睡觉的时间! 一提睡觉两个字,方不为顿时觉的浑身上下都透着疲惫。 他已经连着四天没睡觉了,顶多抽空打个盹。 之前还有十万两黄金支撑着,黄金到了手,那股气一***神就有点撑不住了。 但撑不住也要撑,至少要把老虎口的这组日谍打掉。 “又耗了这么久,查到什么没有?”赵世锐给方不为倒了一杯凉茶。 “没查到我耗什么耗?”方不为一屁股坐到了沙发里,用力的掐了掐眉心。 “还真查到了?”赵世锐猛的来了精神。 他只以为方不为在白白浪费时间。 “凌晨的时候,逮到了两个钻洞的老鼠,问到了点情况:老虎口底下有暗道和密室,至少有三十号间谍藏在下面……” “还有?”赵世锐一声惊呼。 加上这三十号,都一百多人了,这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的情况。 “今天转悠了大半天,才算是找到了入口和地道的确切位置,嗯,还有他们用来联络的一处据点……”方不为半真半假的说道。 赵世锐和郑世飞对视一眼,发现一个比一个的眼睛睁的大。 “犁地一般的搜了过去都没找到,你这自个出去转悠了一夜,就找出来了?”赵世锐不可思议的问道。 “你以为老子为什么那么爱单独行动?”方不为嗤笑道。 “别磨叽了,准备行动吧!”方不为又说道,“我怕打草惊蛇,边从军的第三组和第五团的半个营,都被我支到了浦口……这次就用世飞兄的特务营,我再让冯家山配合,争取全歼……” “好,我现在就去准备!”郑世飞回道。 “等我命令再行动!”方不为又交待道,“城外还有一处日谍的联络点,我先去探一下,看能不能挖出条大鱼,等这里确认了,我再通知你……” “我也跟你去!”赵世锐也跟着站了起来。 方不为点了点头。 到了这一步,所有的痕迹都被遮掉了…… …… 方不为换了一身衣服,重新化了妆,坐着黄包车去了水关街。 按照江口的说法,接头的程序并不复杂,他和古谷扮做客户,声称要买几千斤冻肉,见到具体的负责人之后,再用谈生意的口吻,报出相应的暗号。 对方会报出一组数字,如果能对上,就说明是自己人。 方不为直觉这中间有问题。 哪能这么简单,凭一人一句话,就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你以为是在看谍战片呢? 抓了这么多的日谍和汉奸,方不为第一次遇到用如此简单的方法接头。 情报谍战,从来就没有什么绝对和不可能,方不为不信,除了暗语之外,对方就再没有验证身份的手段? 太郎还让江中带几块电台所用的电池回地道,就是想用电台对外联络。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让江中背下一首日本诗歌,专门转述给接头的人? 方不为怀疑,验证身份的手段,很有可能就藏在这一首口述的诗歌当中。 或者是江中和古谷的个人信息,或者是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一些关键信息。 如果接头的人对不上,就说明不是本人,已被替换了…… 有没有验证的方法无所谓,反正方不为也没打算去接头,更不准备把这个据点打掉。 整个南京,这样的专们用来联络的重要据点,日本人应该不剩几个了,留下来,也好放长线,多钓鱼。 他只是想看看来接头的是什么人,顺便查一查底细,看能不能再挖出几个。 方不为悠哉悠哉的溜达到水关街,在和记商行的对面找了一家茶馆,要了一壶雨花茶和两样点心。 商行很大,四开门,进门后是一长溜的铁皮柜台,上面收拾的干干净净。 方不为查了一下,知道这家店是和记洋行在南京城的分销商,说白了,就是二级批发商。 老板是实业大亨李之昌的侄子,借着李之昌的关系,从和记商行拿到了南京的分销资格,还挂着和记商行的招牌。 而李之昌,也是江浙财团的中坚力量。 和记商行主要做的是订单生意,不做零售,一般上半天就会结束营业。 这会是下午四点,里面有几个穿着短褂的伙计正在收拾着东西,店里的前堂再没什么人,后面有没有还不知道。 赵世锐也要过一过独自侦察的瘾,方不为把他撵到了后门盯梢。 第六七一章 试探 方不为推断,接头的人八成就在商行里面等着。 报社和抱月楼已被端,日本人也很清楚这一点,但金库那里是什么情况,日本人还不知道,现在怕是心急如焚了。 再一个,太郎并没有交待过,如果江口和古谷见不到接头的人怎么办,而是让他们拿到电池后,连夜潜回。 说明太郎确定江口和古谷来了之后就能见到人。 那现在商行里面的这些人,全都有嫌疑。 光知道还不行,要想办法甄别出来。 方不为决定亲自进去试探一下。 一个人喝荼,时间久了难免让人起疑,方不为也没打算久坐,想着待半个小时后,直接去和记商行。 结果不到十分钟,他一碟点心还没吃完,一辆小车停到了店铺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飞行员夹克,带着墨镜,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 像极了和平饭店里的雷家英。 就凭这两撇销魂的小胡子,方不为就能确定,这就是和记商行的老板李振荣。 李振荣原本在上海替李之昌打理生意,但因为心太黑,贪的有点过了,半年前被李之昌赶回了南京。 但这小子花花肠子不少,娶了个英国商人的女儿,入了英籍,利用这一层身份和李之昌的影响,又搭上了和记洋行,虽然没了李之昌的支持,但在南京他照样能吃的开。 别看这里只是个批发点,南京城一半以上的肉铺都从这里拿货,一年的进项至少也是几万大洋起,而且只是南京这一地。 除了上海,苏杭,北平,天津,青岛等地,都有李振荣的生意…… 商通各地,又恰恰是半年前回的南京? 方不为想到了李凤年。 两个人的身份和背景多有相似之处。 有钱,有名气,社会地位高,消息来源广,还都是江浙商人,与江浙财团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李凤年做汉奸是为了赚更多的钱,那李振荣呢? 方不为的思绪被商行伙计的一声称呼给打断了。 “老板!”门口的伙计看到李振荣,高声喊了一声,李振荣点了点头,举步上了台阶,还没进门,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从里面迎了出来。 这是和记商行的掌柜,说时髦一点,就是经理。 叫于近春,是李振荣从上海带过来的,以前就是他的手下。 李振荣和于近春一起进了商行后堂,方不为想了想,还是打消了现在就进去的念头。 李振荣要是有问题,现在就不是朝面的好时机。 太过巧合了。 方不为又瞅了瞅街角,墙根底下坐着一个车夫,跟解体塔似的,正在靠着墙纳凉。 看方不盯着他,时兴中一点动作都没有。 说明赵世锐那里也没有动静。 耐心等着,等李振荣走了再说。 半个小时以后,方不为正准备换地方的时候,李振荣出来了。 送他出来的除了于近春,还有一个三十多岁,很是富态的男子。 李振荣和富态男子握了握手,又给于近春交待了一句什么,然后上了车。 这个男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李振荣是专门来见这个人的? 看于近春和那个富态男子又进了商行,方不为叫过了店家结了账。 他特意绕远的一些,坐了一辆黄包车,停到了和记商行的门口。 墙角的黄包车夫看方不为离开,给赵世锐打了个手势,拉着车转到了和记商行的对面。 “你有什么事?”方不为刚到门口,一个伙计把他拦了下来。 方不为看了看伙计,认出正是刚刚李振荣来的时候,高声喊过“老板”的那一位。 方不为抱了抱拳:“自然是来谈生意的!” 他的语速有些快,带着一点点的口音,但若不仔细听,基本上不会察觉。 但这个伙计好像听出来了。 看伙计的瞳孔稍稍的缩了缩,方不为暗自冷笑。 这个伙计绝对会日语。 李振荣来的时候,这个伙计称呼的声音那么大,这会自己来了,声音也不小,八成是在提醒里面的人。 果然,于近春从后堂走了出来,盯着方不为问道:“这位贵客要进货?” “嗯,两千斤!”方不为比划了两根手指。 “哦!”于近春的眼睛一亮,做了个请的姿势,“好,咱们里面谈!” 方不为判断不出,于近春感兴趣的是自己说出的“两千斤”这个数字,还是因为有生意上门的原因? 方不为跟着于近春进了后堂。 一间大办公室,另外一间是会客室。 刚刚见过的那个富态男子也在,正坐在沙发上抽着烟。 “和贵客一样,都是来谈生意的!”于近春介绍道。 方不为没搭话,只是朝着富态的男子颌了颌首。 “贵客说的两千斤,是哪一种货?猪,牛,羊,鸡,鸭?还是各样要一些?是天天都这么大的进货量,还是只进一次,或是定期进?间隔多长时间进一次……” 于近春像机关枪似的往外吐着话,又快又响。 方不为跟听傻了似的,定定的看着于近春。 不用猜了,于近春感兴趣的,是自己说出的两千斤这个数字,并非生意。 说这么快,就是拿来试探自己的。 一般的人别说应对,怕是听都没听清。 方不为愕然的看了于近春一眼,又看了看那个富态男子。 “掌柜的说这么快,我听都没听清楚……” 察觉到方不为在目光挪到了他身上,武田非常自然的迎上了方不为的目光。 这个胖子在观察自己? 方不为心中一喜,这一趟没有白来。 武田确实在观察方不为。 两千斤这个数字,就是接头暗语的一部分,但也只是一部分而已。 和记洋行每天的出货量几万斤,一次性进两千斤的商户多的是。 关键要看后面的能不能对的上。 “老于这么着急做什么?”武田笑呵呵的说道,“两千斤而已,又不是三万五万十万斤的?” 戏肉来了! 方不为心里一跳。 3510! 接头的暗号之一! 没跑了,八成就是这个胖子。 武田确实是在试探方不为,因为他越看方不为,越像是来接头的。 第六七二章 试探(二) 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很是年轻,但精神有些萎靡,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当中还有血丝…… 身上的衣服很新,裤子上的折缝笔直,一看就知道是刚从成衣店买的,还没过过水。 关键的是,方不为的身上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腥味…… 这些线索,全都符合在暗道中藏了很多天的样子。 “什么意思,嫌生意小?”方不为霍然站了起来。 武田的瞳孔猛的一缩。 怎么不按剧本演? 不是来接头的…… 于近春下意识的看着武田。 武田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盯着方不为,像是很好奇的样子。 “还真是店大欺客啊!”方不为像极了受了小看的小老板,先抱了抱拳,然后袖子一甩:“告辞!” “唉,这位老板……”于近春只是唉了几声,连脚步都没有挪一下。 方不为出了门,朝对面的黄包车夫喊了一声,又用力的挥了挥手:“过来!” “唉!”叶兴中把半个烧饼包好,塞到了衣兜里,快步的拉着黄包车跑了过来。 “福昌饭店!”方不为喊了一声。 正坐在后街刷皮鞋的赵世锐眼睛一亮。 方不为说福昌饭店,就等于已经查清楚了。 黄包车刚刚拐过街角,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从街角走了出来,赵世锐的皮鞋也刚刚擦好。 两个人擦肩而过,赵世锐听到一个微不可察的声音:“盯住胖子……” 胖子……哪来的胖子? …… “派人跟一跟,查一查这个人的底细!”武田给于近春交待道。 “好!”于近春快步走了出去,给刚刚拦过方不为的那个伙计交待了一声。 不是接头的,为什么有这么多巧合的线索? 方不为就是故意的。 几天几夜没睡觉,脸色能好到哪里去? 通红的双眼,满脸的胡茬都是这么来的。 他只是将眉毛往上吊了吊,有意的将两腮的肉往外挤了挤,让自己的嘴看起来大了一些。 就这么简单的两招,就让他面目全非。 抱了几条泥鳅在怀里捂了十分钟,洗了两次澡,味道才淡了一些。 这一试,还真让他试出了东西。 接头的应该是那个胖子,和记商行的经理于近春也有问题。 “长官,后面有人跟上来了!”叶兴中压低声音给方不为说道。 “老子还能不知道?好好拉你的车,再敢往后看,屎给你打出来……”方不为骂道。 叶兴中壮的跟铁塔似的,太过吸引眼球,方不为压根就不想让他跟着。 但这王八蛋受了赵世锐和郑世飞的蛊惑,死活要随行,没办法,只能让他拉黄包车了。 伙计一直跟着方不为,到了福昌饭店的后门,看到有一个厨师给方不为打着招呼,叫的好像是“丁管事……” 一个小时以后,伙计又回到了水关街。 “问过了,那个人是福昌饭店后厨新来的管事,还是老板丁福成的本家,专门负责采购……” 怪不得身上有腥气。 天天都要买菜买鱼,没腥气才怪。 武田暗暗的想道。 “问了没有,怎么突然跑到我们这里来进货了?”于近春问道。 “前一个管事捞油水捞的有些狠,从金陵食品公司进了一口死猪,吃的几十号客人全拉稀,福昌饭店才换了管事,准备从我们这里进货……” “好,你出去吧!”于近春摆了摆手。 “应该没什么问题!”武田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口气。 戒严令解除都两天了,太郎为什么还不派人来接头? 还有这个李振荣…… 十天半月都不来一次的李振荣,偏偏今天跑过来看账? 上级本来就有让自己和李振荣接触的计划,但问题不是现在。 为了日后好接触,武田不得扮做大客户,先和李振荣敲定了一笔生意。 明天就得付定金,但货运到哪里? …… 从福昌饭店出来,方不为直接回了宪兵司令部。 现在是六点过一点,再有两个多小时,到九点之后,宵禁就要开始了。 那个胖子最多也就等到那个时候。 查到胖子的落脚点,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方不为抓紧时间补了一会觉。 一直等到快十点,赵世锐才姗姗才迟。 “我还以为你跟丢了?”方不为嗤笑道。 说是独自侦察,但赵世锐哪里有方不为这么大的自信? 他在水关街藏了整整两组近一百号人,全是老特务,扮什么的都有。 这么多人要还跟不住一个人,那赵世锐该去撞墙了。 “你知道个屁!”赵世锐骂道,“你知不知道那个王八蛋有多谨慎,又绕了多少条街?” “最后到了哪?”方不为直接问着重点。 “丹凤街的粉红楼!”赵世锐回道。 去了青楼? 肯定是临时落脚的地方。 “盯紧了,但坚绝不能让对方察觉!”方不为说道,“只要江边一行动,等明天消息传出去,这个胖子肯定会回老窝!” “明白!”赵世锐点头道。 “我们也走吧,郑世飞已经带人过去了!”方不为站起来说道。 九点整,宵禁刚开,方不为才命郑世飞启程。 方不为也不敢保证城内还有多少日本人的探子,只能等宵禁之后再运兵。 边从军的第二组也从浦口撤了回来,方不为命他们在煤炭港的船上待命。 十点半,方不为和赵世锐也到了下关。 “全部待命,注意,让下面的人不要抽烟……”方不为把几个负责人叫过来交待了一番。 “什么时候行动?”赵世锐问道。 “五点以后!”方不为回道。 “为什么那么晚?”赵世锐又问道。 “天不亮,你能看到烟?”方不为叽笑道。 方不为给郑世飞交待的时候,赵世锐还没回来,所以不知道具体的行动计划。 一听“烟”,赵世锐就明白了:“你是想把日本人当老鼠熏?” “嗯!”方不为点了点头。 他也在以防万一。 在地道里藏了一个月,江口竟然都不知道自己在南京,可想而知这个太郎的戒心有多重。 不一定就如江口所说,地下只有这一条暗道,只有这两个班三十号人。 第六七三章 地鼠 还是提前防着点的好。 交待好之后,方不为又带着叶兴中去了江边。 江边巡查的人早就换成了冯家山的第一组,所有人都穿着宪兵的制服,包括方不为和叶兴中也一样。 槐树上的观察哨看到江边的巡逻队正在换防,一队士兵离开,一队士兵正站在江边的土路上,接受长官的训话。 长官长的跟狗熊似的。 训完话之后,十个人分成了两队,一队向南,一队向北,开始巡啰。 午夜之前都很正常,但刚刚过了十二点,一个观察哨发现不对了。 两队人又围在了一起,坐土路边上点了一堆火,开始抽烟吹牛。 “当官的真特么不是东西……”叶兴中骂骂咧咧的嚷道,“都他娘的熬了这么多天了,还不让人睡觉?” 叶兴中的嗓门不是一般的大,叫骂的声音连老虎口下的观察哨都听的一清二楚。 “谁说不是呢?”冯家山接口道。 “不行,必须换着睡一觉,不然后半夜根本没办法熬……”叶兴中用力的把烟头扔下了江堤,又喊道,“给老子拿一件大衣来……” “班长英明……”江堤上响起一阵喝彩声。 “支那士兵在喊什么?”太郎放轻脚步出了自己的卧室,压低声音问着观察口的间谍。 “好像是要找地方偷懒睡觉……”间谍回道。 “呵呵呵,愚蠢的支那人……”太郎冷笑道。 结果没几分钟,太郎就笑不出来了。 另一头的观察哨汇报说,有四个支那支兵进了胡套里,点了一堆火,正在烤干馒头。 离两棵老槐树还不到十米,哨兵甚至能看到那个班长拿出的烟盒上画着一个胖女人…… “八嘎!”太郎恨恨的骂了一句。 离的这么近,江口和古谷还怎么回来? 太郎亲自钻进老槐树,眼睛贴到了观察口。 五个士兵吃完了馒头,倒头就睡,呼呼噜打的震天响。 不用想了,江口和古谷今晚回不来了。 好在点着火,呼噜声还这么大,江口和古谷肯定能提前发现,做出规避。 而这几个都是普通通的士兵,警觉性肯定没那么高。 为了以防万一,太郎让树洞里的观察哨悄的撤了下来,转到地面以下。 听到观察哨下了槐树,方不为冷笑了一声。 附近就只有这一个高点,这个点一做废,地道里的日本人和瞎子没什么两样了。 可以准备了! 方不为带着冯家山回了海军医院。 “冯家山继续监守老虎口,但要注意,行动开始后,不要离老虎口太近,万一日本人狗急跳墙,咱们的人不能跟着赔命……下面至少有上百斤的炸药包,而且是黄色炸药……” “明白!”冯家山回道。 “看到火光,你再开船,守住老虎口,只要有人露头你就打……还有,和冯家山一样,不要离的太近!”方不为又给边从军交待道。 “明白!”边从军应道。 “还有,把那个炮兵大爷给老子伺候好了!”方不为又咛嘱道。 万一里面的日本人怕死,不敢点炸药,方不为只能帮他们一把了。 他专门让郑世飞从教二团找来了一个打炮高手。 谷振龙就是炮兵出身,手下的炮兵一个顶一个的手艺好。 “你的人现在就可以行动了……动作一定要轻,别还没到地方,就把老鼠给惊了……”方不为说道。 “放心吧!”郑世飞拍了拍胸口,“比不过你,还比不过日本人?” 赵世锐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第一次发现,郑世飞也有这么不要脸的时候。 “各组安排好预备队,行动开始之后,看到哪里往外冒烟,就照着哪里炸……最后一句话,小心日本人狗急跳墙!” “明白!”众人齐齐应了一声。 “行动!”方不为大手一挥。 密密麻麻的黑点围成半个圆,从胡套里往东半里的地方开始,一点一点的往胡套里移动着。 除了赵世锐和郑世飞之外,其余所有的士兵背上都背着东西。 有的是麦草,有的是干柴,还有的背着水囊和瓷坛。 当看到方不为所说的那半截土墙时,郑世飞举了举手,让后面的人停下来。 这里离两棵槐树,还有不到四十米的距离了。 要等到方不为的面令后,才能再次前进。 此时的方不为,正和冯家山坐在土路边上抽烟。 他们的身边还有三个人,但路坡以下,密密麻麻的爬着至少上百人。 老槐树底下,叶兴中还打着呼噜,太郎就坐在地道口,静静的听着上面的响动。 三点钟的时候,方不为带着四个队员,到了老槐树底下。 听到上面又来了人,太郎把耳朵贴到了地道的石墙上。 “班长,醒醒,时间到了!”一个队员推着叶兴中。 “娘的,怎么这么快?”叶兴中打着哈欠骂道,带着四个队员出了胡套里。 原来是跑这换着睡觉的。 太郎暗暗的想道。 “班副,真他娘的冷?”一个队员说道。 这个时候正是气温最低,潮气最重的时候。 “这刁毛地方,连根柴都没有!”另外一个也跟着骂了一句。 “那不是有树么,好像枯了,我去撅两枝下来?”方不为喊道。 太郎心头猛的一跳。 “啪!” 好像是扇脑袋的响动。 “你个蠢货,那是鬼招手,还载在土地庙门上,你要胆子大,你就去撅……”又一个声音骂道。 一阵笑闹过后,太郎听到有几个脚步声在附近转悠,有的在薅干草,有的在撅小树。 有一个走到了槐树边上撒着尿,嘴里还骂骂咧咧:“刁毛的鬼招手,老子给你添点肥……” 这一阵闹腾之后,郑世飞的人离槐树还不到二十米了。 槐树一周堆着不少的干草,干柴,水囊,还有一堆坛坛罐罐。 若不是方不为以防万一,怕地道下面还有其它的支道,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一直到东边泛起鱼肚白,槐树外面一直有人活动,太郎根本不敢让哨兵爬进树洞。 五点半,天色半亮,再有半个小时,宵禁就解除了。 “马上走了,把柴全点了!”太郎听到外面有人说道。 第六七四章 玉碎 嚓嚓几声之后,太郎听到风吹着火焰的“呼呼”声。 火好像不小,支那士兵是从哪里找到的柴? 太郎正自疑惑着,江面上突然传来一阵“呜呜”的汽笛声。 江边宵禁,但江上没宵禁,一晚上都有船经过,太郎并不在意。 他还暗暗的吐了一口气。 再有半个小时,这几个支那士兵就会离开。 一整夜都没听到什么动静,说明江口和古谷没有暴露。 今晚要还不回来,只能再想办法派人了。 太郎正准备等头顶上的士兵走了之后,好回去好好的补一觉,地道的另一头的汽灯突然闪了两下。 有紧急情况? 太郎踮着脚,猫着腰,轻轻的往地道的另一头挪动着。 “阁下,你看!”老虎口的观察哨指着江面说道。 一艘汽轮逆流而上,开到老虎口的时候,停下不动了。 为什么恰好停到了这里? 是巧合,还是暴露了? 太郎正自惊疑不定,槐树那一头突然两声暴响,整个地道都跟着晃了晃。 是炸药! “敌袭……”槐树下的观察哨大声喊道。 刚喊了一半,又是几声枪响,哨兵从出口掉了下来。 两棵槐树被炸断,地道口直接露了出来。 方不为用的是黑火药,而槐树以下全是钢筋水泥,根本不用担心炸塌地道。 真想直接炸塌了事,至少也要上百斤火药,或是十几颗手雷集束才行。 “关门……”太郎一声大吼。 话音刚落,几颗冒烟东西被扔了下来。 “卧倒……砰……砰……” 其中一声是铁板倒地的声音。 入口处的一道铁门被炸塌了。 然后又是一阵惨嚎。 老子让你关! 方不为冷笑一声,半蹲在地上,把脚边的几个坛子丢了下去。 “哗啦”几声碎响,“噗”的一声,一股火焰从直道里喷了出来。 炸药的余火把里面的汽油引燃了。 “快快快……”方不为大声吼着。 一坛又一坛的汽油被扔下了地道。 随着汽油的流动,一道火龙在地道里漫延。 “灭火……沙土,沙土……”太郎大声吼着,但人却飞快的往自己卧室里跑去。 他要先把卧室后的石室炸塌,把金库的痕迹掩盖掉。 太郎甚至都没有时间打开石室的门看一眼,直接点燃了炸药包的引线。 “走走走……”太郎冲出卧室,大声喊着,“全部躲进藏兵洞……” 外面依旧热火朝天。 上百斤汽油被扔进了地道,还好,都是投掷高手,离的也近,在洞口外砸破的坛子不多,外面的火不是太大。 方不为指挥着就近的队员,用湿土把外面的火盖灭,又用柴草盖住了洞口。 人多力量大,眨眼的功夫,入口的柴草堆成了一座小山,竟然把汽油燃烧的火焰都盖灭了。 “缺氧了?” 方不为眼睛一瞪,伸手从后腰里掏出一根大礼袍,准备给边从军发信号,让他对着老虎口的入口开上一炮。 那边的口子一开,江风吹进来,氧气自然就有了。 他刚把礼炮的捻子伸向火堆,几十米外的老虎口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 连着炸了三四下才停,速个地面都跟着晃了两下。 太郎点燃了装有倒链的石室? 方不为猛的松了一口气。 这才算是彻底没痕迹了。 现在只剩专心杀人了。 方不为捞起了仅剩的两个坛子,扔到了柴堆上,又开了两枪。 “哗”的一声,冲天的火焰冒了出来。 一队士兵抱着水囊冲了上来,又被方不为给骂了回去:“眼睛长屁股上了,没看火才烧起来,给老子往后退,都嫌日本人的炸弹炸不死是不是……” 士兵四散逃开,躲到了二三十米远的地方。 看火烧的差不多了,方不为一声大吼:“扔!” 一个又一个的水囊扔进了火堆里。 水囊是汽车内胎制成的,温度一高就会被烧化,里面的水便会漏出来。 扔完之后,不等有人下命令,队员们爬在墙头,把子弹上了膛。 火被浇灭了一半,小山一般的柴堆冒起冲天的烟龙。 外面在冒烟,地道里也在冒烟。 只是两三分钟的时间,藏兵洞里就伸手不见五指了,汽灯的光茫还散不出一米远。 “为天皇效忠的时候到了!”太郎跪在地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玉碎!” 这两个字不只是一句口号,还是备用的方案之一。 “玉碎!”近三十号人震天般的一声吼,连船上的边从军都听的清清楚楚。 看着漫天的烟尘,冯家山吓出了一身冷汗。 幸亏他听话,撤的比较远,不然早被炸上天了。 边从军也在暗暗的后怕。 老虎口的堤岸被炸塌了十几米,扑过来的水浪把汽轮推到了江心的位置。 等烟尘散的差不多,边从军依稀看到,堤岸的半墙中间,露出了一个黑幽幽的洞口。 这么大的危力,竟然没把地道炸塌? 边从军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指着洞口喊道:“瞄准了!” 炮手重新调着距离,队员们躲在船舷后面,把枪口对准了地道。 地道里,几十号日谍正在用最快的速度武装着自己。 手雷,炸药,冲锋枪,轻机枪…… “支那人,全都去死吧!”太郎如同狼嚎一般的叫了一声,引燃了墙缝里的一根导火索…… 方不为举着人头大的望远镜,猫着腰快速的移动着。 烟太浓,视线不太好,他只能用这种方法。 “西南方向,距离三十米,郑世飞……” “正南,距离二十米,赵世锐……” “冯家山,六点钟方向……” 不管是距离还是方向,喊的是谁的名字,就以谁为中心。 方不为喊的这几处地方,都正在往外冒着烟,全都是通风口。 自己果然没料错,这个太郎不是一般的狡诈,连通风口的位置都不敢让手下知道。 方不为每喊完一处地方,就会有手雷落到这一处,通风口算是废了。 喊了七次之后,除了那堆火山,方不为再看不到冒烟的地方了。 边从军那边没开枪,说明没人跳江。 方不为又把耳朵贴到在地面上。 没动静了? 第六七五章 玉碎(二) 全被烧死了? 不可能! 连声惨叫都没听到。 扔进去的那些汽油至多也就烧出点烟来,那几颗地雷,最就也就炸掉几块墙皮。 钢筋混凝土的地道真心不好炸,不然方不为早炸了,没必要用这种熏老鼠的方法。 地道挖的够深,而且用的全是钢筋混泥土,用黑火药的话,估计得几百斤的炸药包才行,而且炸点还要布置到地道内。 能费的起这个功夫,派人强攻都够了。 可惜没有足量的黄色炸药,不然方不为完全可以试一试。 但就以金陵兵工厂的产力,每个月也只能生产五十斤左右,用来造飞机炮弹都不够。 日本人肯定没死几个,之所以没动静,八成是憋着什么大招。 都被堵到地道里了,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至多也就是拼死冲出来…… 刚想到这里,方不为脸色猛的一变。 特么的,自己刚刚还想着炸药,怎么把这一点给忘了? 能费这么大的工程修地道,在地道附近埋几颗炮弹和炸药包能费多少劲? “退……再往后退,全部站起来……”方不为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喊着。 郑世飞下意识的愣了一下。 为什么要站起来跑? “啾啾啾……”一排子弹打在离他头顶不到一米的地方,溅起来的碎土打的郑世飞脸上生疼。 郑世飞抬头一看,开枪的竟然是方不为。 “耳朵聋了……有炸药啊!” 方不为猛的端起了枪,好像郑世飞再不跑,下一枪就要爆了他的头一样。 “你特么愣个屁啊,趴着送死么?”赵世锐飞一般的奔了过来,一脚踢到了郑世飞的屁股上。 郑世飞打了个激灵,趴起来就跑。 “为什么要站起来跑?”郑世飞边跑边喊道。 遇到手雷炸弹之类的武器,标准的反应程序,不应该是卧倒么? “我哪知道?”赵世锐回道,“他还能害你不成,站起来跑就对了……” 方不为边往后退,边举着冲锋枪点射,哪里的人动作一慢,他就往哪里开枪,还不断的喝骂着。 好在包围圈够大,人员不是很密集,情急之下,暂时没有发生踩踏之类的事故。 方不为刚刚往后退了十米左右,从老虎口南侧开始,一连串的爆响炸开。 在短短的两秒之内,方不为至少听到了十几声炸。 方不为感觉地面一阵乱晃,一个趄趔,差点摔倒。 幸亏自己反应快。 炸药是埋在地底下的,爆炸之后,力量会从地下导出,和从天而降的炸弹完全是两个概念。 这几百号人继续爬下去,至少有一半以上会被震波震断胸骨,当场丧失战斗力。 方不为双脚一跺,把两只脚腕插进了土里,牢定的定住了身体。 烟尘刚刚浮起,现在还能看到炸点的大概位置。 像是用圆规划过的一样,炸点以日本人的地道为中轴线,整整炸了半圈。连老槐树底下的火堆都被炸飞了。 这么规整? 方不为心里一跳,猜到了日本人的用意。 …… 正在甩腿往前跑的赵世锐和郑世飞没收住势,像两个滚地葫芦一般,滚下了斜坡。 一股土浪掀了起来,把赵世锐和郑世飞埋了进去。 “呸呸呸……”赵世锐吐了两口嘴里的泥,甩着头上的土渣。 “死了没有!”赵世锐吼了一声,伸腿踢了踢旁边的郑世飞。 “还……没……”郑世飞双手一撑,从土里爬了出来。 “他娘的,再慢一些,不被炸死,也被埋到下面了……” 赵世锐半躺着,指了指他刚刚藏身的地方。 那里原本是一道断墙,此时被炸出来土垒成了一道一米多高的土梁。 赵世锐不看都能猜到,土梁后面至少也被炸出两米以上的大坑。 “幸亏方不为喊的及时……”赵世锐一阵后怕。 郑世飞半蹲了起来,搜寻着方不为的身影,但烟尘太大,什么都看不到,耳朵里尽是惨嚎声。 既便有方不为的提醒,还是有不少人被炸伤了。 “方不为,方不为……”郑世飞嘶声喊道。 没人回应? 难道被炸死了? 郑世飞脸色一变,手忙脚乱的爬上了土坡。 又喊了两声,耳朵突然传来一声喝骂:“吼个球,以为日本人没长耳朵是不是?继续往后退,在三十米外构建防线……” 不是方不为还有谁? 郑世飞看到一个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等话音落下时,已经跑到了十米开外。 郑世飞依稀看出,方不为正沿着刚刚炸出的土坑在飞奔。 “他在干什么?” 赵世锐眼皮一跳:“赶快准备,日本人要冲出来了……” “地道口都被炸塌了,日本人从哪出来?”郑世飞不解的问道。 “你特么的今天就没带脑子是不是?”赵世锐骂道,“没出口,日本人难道就不能炸一个出来?” 方不为也是在炸药炸过之后才料到了这一点。 日本人真想同归于尽,一顿乱炸就可以了,何必恰好绕着地道炸一圈? 这是进攻前的火力覆盖,同时也在制造出口。 郑立新带着人来回搜了两遍,他自己更是一寸一寸的查看过,但入口的草堆点燃之后,往外冒烟的地方依旧有七处,而且全在地道之外的地方。 这说明什么? 地道的出入口绝对不止这两处。 只要修建的时候挖的的深一些,用混泥土覆盖,用的时候把上面的那一层土炸掉就可以了。 所以方不为才会在弹坑里跳来跳去。 耳朵里传来糟七杂八的响动,有郑世飞扯着嗓子下令的声音,有士兵受伤,不断惨嚎的声音…… 但在炸点以内,还是没什么动静。 方不为猫着腰,尽量放轻了脚步。 日本人的出口,只可能是刚刚炸过的地方,说不定下一秒,自己就会踩到日本人的脑袋上。 “唰……唰……哗啦……”耳边传来几声轻响,方不为猛的停下了脚步,就地往下一蹲。 这是挖土的声音。 “阁下,出口挖开了……”离他不到十米远的地方,突出传出一句日语。 方不为双手一撑,一个翻滚跳出了弹坑。 第六七六章 玉碎(三) 一个……两个…… 方不为侧着耳朵,听出至少有六个人钻了出来。 老子先让你听个响! 方不为飞快的从腰里解下手雷,扯下鞋带绑到了一起。 只有四颗,威力不是太足,但用来炸人完全够了。 方不为拉开了引线,停了四秒之后扔了出去,然后撒腿就跑。 他怀疑日本间谍的身上背着炸药包。 出来的日本人还半蹲在洞口周围,端着枪警戒,还有一半正在往上爬。 这是一个班,等所有人钻出来,听到太郎的口号才会发起反攻。 还剩最后两个人的时候,一个日本间谍隐隐约约看到从烟尘当中飞过来了一个东西,他还没来得及眨一下眼睛,又看到东西后面拖着一道白烟,全身的毛孔猛的一缩,一声嘶吼:“卧倒……” “倒”字刚出口,手雷就响了。 手雷的引线能燃六秒,方不为拖了四秒才扔,算的就是要让手雷在落地之前爆炸。 四颗手雷在日本人的头顶炸开,除了还没爬出来的那两个,剩下的每人身上都扎着几块弹片。 惨叫声被再次响起的爆炸声盖了下去。 一个日本间谍身上的炸药包被引爆了。 地上被炸开一个直径五六米,足有两米多深的大坑,刚刚挖出的地道再次被封死。 数不清的碎肉残肢飞向四面八方。 有两个没被炸死,一个被炸了飞上了天,落地的时候已经昏迷,两条大腿从膝盖上方炸断,露着白森森的骨茬。 另外一个的下半身直接被炸没了,肠子肚子流了一地。 但奇怪的是竟然没死也没晕,如同狼嚎一样叫了两声,吐了两口血沫才晕了过去。 方不为爬上土坡,但什么也看不到,只好把耳朵扎了起来,侧着身听了两秒。 没有惨嚎,应该是全报销了。 这一下就死了十个以上,日本人还能剩多少? 不远处又传出零零落落的脚步声,发出“咯拉咯拉”的响动。 这是靴子踩在土坷垃上的响声。 除了几个连排长,郑世飞的手下全都穿的是布鞋,发不出这种响声。 再一个,郑世飞的人基本上都退出了炸坑以外,外面都是硬地,哪来的软土? 没退出来的也只会爬,而不是猫着腰走。 这不是日本人才见鬼了。 方不为轻手轻脚的翻下土坡,把冲锋枪架在地上,辩了一下方位,用力的扣下了扳机。 “哒哒哒哒……”方不为的手指就没离开过扳机。 他拿是从日本人那里缴获的斯太尔mp34,性能本就优良,再加他力气大,技术好,子弹基本上全都射到了发出过响动的地方。 “啾啾……噗……嗤……” 前面两声是子弹射到了土里发出的声音,后面这两声,明显是子弹打到肉体上的响声。 果然,烟尘当中发出几声痛哼,然后又是嘶吼。 方不为用肩膀顶着枪托,微微的调整了一下枪口的方向。 痛呼的声音越来越多了。 郑世飞一听到枪声,顿时大急,翻了个身躺在土坡上,扯着嗓子对天喊道:“其他人不要开枪……” 烟尘还未散尽,不管是日本人还是自己人,哪里知道敌人在哪里? 敢在这种情况下开枪的,只可能是方不为。 方不为怎么可能料不到这一点。 他是滚下土坡,摸着爬到一处弹坑里才开的枪。 一棱子子弹打完,方不为没着急换弹匣,而是四肢撑地,飞快的往后倒退着。 等他滚进下一个弹坑,刚刚开过枪的地方炸响了一颗手雷。 果然没死完,还有能动的。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飞快的换上了弹匣。 可惜没手雷了,不然一炸一个准。 他一持手举着枪,半侧着身,用另外一只手和双脚往前挪动着。 往前爬了十几米,方不为发现土坡以内没动静了! 看来连着吃了两回亏,日本人也学聪明了。 怎么办? 日本人不走动,自己就判断不出他们的方位。 等烟尘散尽,就只有强攻这一条路了。 但方不为对日本人的手雷和炸药包实在是有点发怵。 三换一能不能攻的下来? 虽然他知道打仗不可能不死人,但能让敌人多死一个是一个,能让自己人少死一个,最后能活下来的,不一定只是这一个…… 方不为眼一转,计上心来。 “为天皇尽忠的地候到了,反攻……”方不为奋力的嘶喊了一句日语。 喊完之后,他又往前爬了十几米。 方不为是怕自己的计谋被识破,日本人拿手雷和炸药包招呼他。 但十几秒都过去了,还是没动静。 你妹的,不上当? 方不为有些傻眼。 怎么回事? “勇士们,记住我们的口号!” 够奸诈的,反攻的时候还有口号? 怪不得自己喉咙喊破了日本人都没动。 “勇士”这两个字刚刚发出,方不为甩手就是一枪。 但日本人还是喊完了整句话。 方不为估计,喊这句话的人只是把头伸出了地道口,离他最多三十米。 但外围的郑世飞和队员,至少也在五十米以外。 一般的队员投手雷也就能投这么远,但根本投不了这么准。 这个年代,就算是美式或德式手雷,杀伤半径至多七八米,更何况敌人还是爬着的? 算了,老老实实的打吧! 看烟雾越来越淡,方不为翻出了弹坑,跳上了土坡。 他不是奥特曼,更不是钢铁侠,既顶不住子弹,也扛不了手雷。 听到有脚步声跑了过来,赵世锐连忙喊了一声:“都别开枪。” 敢在这种环境下四处乱跑的,只可能是方不为。 而且只有一个脚步声,还跑的这么快……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赵世锐并没有放松戒备,手里的枪直对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等到了三四米的时候,他才看清方不为的身影。 “怎么样?”赵世锐急声问道。 “死了至少十几个,还剩多少不知道!”方不为回道。 “另折腾了,老老实实打吧!”郑世飞劝道。 “嗯!”方不为点了点头,“但还是要提前准备,不能让日本人钻了空子……“ 第六七七章 玉碎(四) 方不为微一沉吟,又快速的说道:“烟尘就要散尽了,日本人马上就会行动,你们两个一南一北,听我号令。 以现在的半径为准,再往外扩三十米,不一定非要那么准,你们自己判断。但到位的速度一定要快……还是和刚才一样,我喊到谁,就以谁为中心,方位自己计算……” 再往后退三十米,包围圈的半径已近百米了,方不为不相信日本人的手雷和炸药包能扔到这么远的地方? 两个人应了一声,刚要起身,又被方不为拽了回来:“记住,从此时踏出的第一步开始计算,每跑三十步,就鸣一次枪,赵世锐用勃朗宁,郑世飞用冲锋枪……” “到了之后再鸣不就行了?”郑世飞问道。 “这队日谍也是精锐,听声辩位只是基本技能,日本人不惜暴露方位,给你一棱子怎么办?” 敌我双方都在平地上,射界持平,方不为要求赵世锐和郑世位到位的速度要快,他们只能猫着腰跑过去。 方不为是怕日本人当中有射击高手。 不需要有他这么高,叶兴中那样的就完全可以做到。 “明白!”两个人齐齐应道。 赵世锐和郑世飞各自带了一队人离开,叶兴中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现在的叶兴中是方不为的警卫队长,谷振龙有令,除了保护方不为,严禁叶兴中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接受任何人的其他命令,特别是方不为的。 叶兴中倒想一直跟着方不为,但哪里跟的住? “去找冯家山,让他给我鸣枪报方位……”方不为头都不回的说道。 “他在九点钟的方向……”叶兴中爬在土坡上回忆了一下又说道,“直线距离应该在一百五十米左右……” “你怎么知道?”方不为问道。 “我为了找你,都转了一圈半了……”叶兴中幽怨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他这是第二次到这里了,第一圈的时候,方不为爬在弹坑里打的正欢,赵世锐怕叶兴中也跳进去,没敢说那是方不为。 叶兴中也不傻,猜出开枪的就是方不为,也知道赵世锐在糊弄他。 但他没有方不为那么好的听力,不知道方不为的枪口朝着什么地方打,哪里敢跳下去? 怕被方不为误伤,叶兴中只好转着圈的枪响的地方。 等日本人喊完话之后,知道方不为也没招了,肯定要回到赵世锐和郑世飞这里重新下令,叶兴中又退了回来。 “一百五十米……都到老虎口边上了?”方不为问道。 “就在江边上!”叶兴中回道。 “好,知道了!”方不为点了点头,又问道,“各处伤亡怎么样?” “各排各班还在清点人数,我看到大多都是轻伤,郑世飞的二连一排动作太慢,没跑利索,有十几个被震断了骨头……”叶兴中回道。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 自己已经够重视了。 他就是怕人少了包围圈太小,会被炸药炸伤,特意调了这么多人,将包围圈的半径扩大到了五十米。 而且郑世飞的特务营和冯家山的第一组,全都是上过战场的精锐。 当时调人的时候,赵世锐还笑话自己:区区三十个特务,自己竟然调了近八百人? 既然有人为什么不用,反而要多造己方死伤? 也就是怕日本人直接翻脸,怕有吉明跑来干涉,不然方不为把宪二团的一千五百人也会调过来。 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三十人只是太郎告诉手下的数字,方不为估计翻一倍都不止。 到底有多少,等打完就知道了! 方不为咬了咬舌尖,打起了精神。 他拿起望远镜,快速的扫了一圈,找了一处地势相对较高的地方。 烟尘散了大半,方不为已经能看到被日本人用炸药炸出的那个半圆了。 他举着望远镜,仔细的搜索着。 江边吹着微风,冯家山附近区域的烟尘已散了大半,方不为重点观察的先是这一块。 有人在动! 方不为调着望远镜的倍率。 看清楚了,有六个人,穿着土黄色的制报,戴的是圆筒帽。 自己人? 难道是自己下令后撤之后没来得及退回去的? 方不为又仔细看了一遍。 我呸! 他暗暗的骂了一声。 这四个人虽然都穿着布鞋,但鞋全是湿的,沾满了泥和土。 行动之前方不为特意交待过,潜行的时候一定要避开水坑。 一是怕踩到水里发出响动,二是水洼这种地方,最易被人忽略,不排除地道的出口就藏在这下面。 晚上一直有风,草里没有露水,这几个人的鞋是怎么湿掉的? 只可能是从地道里钻出来的。 还有,其中有一个王八蛋撅着屁股拱着腰,外面露出着一只手,怀里明显藏着东西。 方不为定睛一看,这个人匍匐扭腰的时候,肚子底下露出了一个角。 炸药包? 他又把望远镜稍稍往上抬了一下。 这六从离冯家山的前哨还有四十米左右。 冯家山没自己这么好的眼力,拿望远镜都不一定能找到。 以半卧的姿势,就算是叶兴中,投掷最多也就三十米左右,手雷也炸不到。 现在给冯家山报方位也没用。 方不为把望远镜扔给了叶兴中:“替我观察!” 然后他又冲旁边的一个士兵招了招手,“给我枪!” 冲锋枪也能打到一百米以外,但超过一百米,子弹就飘了。 还是步枪好使。 士兵没有一丝含糊,飞快的把枪递了过来。 毛瑟98b,国产的叫中正式,吃鸡神器98k的前身。 除了枪身和枪管长一些之外,其他构造和98k没什么两样。 方不为瞅了瞅膛线,又看了看准星。 没怎么用过,精准度也还可以。 方不为直接趴到,捡了一块石头垫到了枪管底下。 虽然没瞄准镜,但直线距离只有一百一十米,只要有一秒钟的机会,方不为就有把握打到背炸药包的那个日本人。 至于炸药爆不爆,就要看运气了。 黄色炸药是出了名的威力大又安全,即便被子弹击穿,直接引爆的概率还不到百分之十。 除非直接击爆雷管,但方不为还没自信到这种程度。 打人就可以了,人死了,难道炸药包能自己走路? 方不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屏住了呼吸。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七八章 玉碎(五) 双方之间地势基本持平,地面上还有野草,小土堆之类的遮档物,这几个日本人的验非常丰富,尽量顺着有遮挡物,地势低的地方潜行。 方不为的射界很小,而烟尘忽浓忽淡,大多数的时候,他只能看到几条腿在移动,就算开枪,也打不中要害。 必须要尽快,再要爬近一点,炸药真爆了,冯家山的人就有可能被炸伤。 方不为又捞了一块石头,把枪口垫高了一些,身体往前一凑,双肘撑地,把头抬了起来。 叶兴中虽然拿着望远镜,但一直没忘了留意身边的方不为。 听到有响动,他下意识的扭头一看,方不为的小半个头已经露出了草丛。 他刚要出口,被方不为一声给骂了回去:“闭嘴!” 又一丝风传来,像是覆盖在画作上面的白纸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下面的景物。 看到了! 六个日本人爬进了一个弹坑,两三秒之后就会爬出来。 弹坑外面是被炸出来的土坡,日本人必须翻过土坡才能继续向前,这时候就是开枪的最好时机。 预想着敌人爬出来的方位,方不为微微的错了一下枪口。 一个屁股,两个屁股…… 找到了! 方不为看到了顶的最高的那个屁股,但看不到炸药包。 想的还挺周到? 方不为自然明白日本人为什么不把炸药背在背上,而是藏在怀里。 子弹射不穿人体,就不可能引爆炸药,这样最多死一个,还能为同伴争取一丝生机。 我就不信你永远不露出来? 方不为紧紧的盯着最高的那个屁股。 左腿瞪,右腿收,屁股往右一扭…… 露出来了, 方不为看到了两腿之间露出来的炸药管,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这一枪要打不爆炸药,就只能打人了。 方不为伸手去拉枪栓,但眼睛却没离开目标。 他先看到了一点火花,像是用打火石擦出的那种亮光,然后一个火球由小到大爆开。 火焰爆起,才传来一声惊天动在的暴响。 炸药爆了! 好运气。 方不为兴奋的攥了一下拳头。 …… 冯家山正藏在一蓬野草后面,举着望远镜悄悄的搜索着。 第一组的队员们三三两两的散开,爬在他的周围,密度既不集中,也不稀疏。 但若是从空中俯瞰,就能看到这一百多号人的卧姿有些奇怪。 身体是平卧着的,但脑袋却是偏的。 自冯家山以下,所有人都做着同样的动作:一只耳朵向天,一只耳朵贴地。 这都是方不为在平时特训的时候教的。 视野不明的情况下,只能靠耳朵,有的时候甚至还会用到鼻子…… 除了呼吸声,这一百多号人再没有任何的声音发出。 爬的地方有些低,视界里除了草还是草,冯家山准备换个地方观察。 他刚准备扭过头,让身边的手下悄悄传话问一下,附近哪里地势相对高一些,但头还没偏过来,身子底下突然一震。 冯家山感觉小腹上像是被人拍了一巴掌的那种感觉,整个肚皮上的肉都在晃荡。 疼的感觉都还没有传来,眼前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火球。 有炸药…… 不用人喊,所有的队员不约而同的做着同一个动作:低头,抱头。 天上下起了石头雨,砸到队员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呵……嘶……”没人惨啊,至多也就是几声闷哼。 等石雨落尽,冯家山抬起头,看着冲上来的烟云。 离他不远,也就三十多米。 冯家山心里一惊。 哪来的炸药,还突然爆了? 再近一点,没被炸死也被活埋了。 “嘘嘘……”冯家山空嘘两声,没有发出哨音的那种。 这是要身边的手下靠近观察的暗号。 左右两侧的几名队员身体紧贴地面,快快的往前移动着。 …… 爆声一响,方不为飞快的扔开枪,从叶兴中的手里抢过过望远镜,半跪了起来。 叶兴中猛的打了个激灵,刚要伸手把方不为按下来,但又猛的想到可能会挨揍,伸出去的手闪电般的缩了回来,就地一滚,挡到了方不为的身前。 “蠢货!”方不为讥笑道,“以毛瑟步枪或三八大盖的击穿力,一百米以内开枪,子弹打穿你和我,再射倒一个都没问题……” 叶兴中哪敢回嘴,只能暗暗的撇撇嘴。 直接打穿倒好了,说明没打到要害。 贯穿伤一般都不会太重,有极大的机率能活下来。 怕就怕的是直接被爆了头。 现在是最好的观察机会,方不为没时间教训叶兴中,他举着望远镜,快速的观察了一圈。 炸药刚炸,巨大的冲击力量会催动空气形成气浪,以炸点为中心极速冲开,之后才是跟随而来的烟尘。 这一股气浪,完全可以将之前爆炸残留下的烟尘吹开,之后再被跟过来的烟尘覆盖。 这中间会有一个短暂的视界恢复期, 如此大的动静,人的本能会循声看一眼,日本人的注意力很有可能全都会被吸引过去,基本不会注意到自己这里,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就算有日本人一直盯着这边,第一时间发现了自己,调整枪口,屏息,瞄准,再到开枪,这个过程怎么也得三四秒。 方不为也只需要三到四秒的时间,有这三四秒的时间,他至少能将战场内的情况仔细的扫一遍。 一,二,三,四,五,六! 方不为心里一跳。 亏赵世锐这个白痴还真的相信地道里就藏了三十个人。 光自己看到的就有六队,每队五到十人不等,还有三个出口不停的往外爬人…… 方不为丢掉望远镜,伸手往叶兴中的腰里摸去。 感觉方不为在拽自己的腰带,叶兴中一扭头,看到方不为从自己腰里扯下了一颗手雷。 “离我们最近的敌人有两队,一点钟方向,距离三十米,十点钟方向,距离四十米,两队之间的距离应该有五十多米……我给你定个点,你用手雷覆盖……其他人准备,半跪射击,照着手雷爆炸的位置开枪……” 叶兴中嗯了一声,解下了武装带,铺到了眼前。 上面还挂着十多颗手雷。 第六七九章 玉碎(六) 方不为拨了插销,估计了一下距离,扬手扔了出去。 第一次力道没掌握好,稍微有点远了。 “啪啪啪啪……”旁边的士兵扣下了扳机,子弹像是雨点似的射了过去。 “继续炸……”方不为吼了一声,又把第二颗手雷扔了出去。 地势不高,对方还是卧姿,子弹打到的可能性很小,方不为让士兵开枪,只是在防备日本人狗急跳墙,来个急冲锋扑过来。 有惨叫声传出来,但没有烽药爆炸,看来这两队日谍没背炸药包。 也有可能是没引爆。 没时间了,交给叶兴中处理就行。 方不为抓起冲锋枪和望远镜挂到了背上,一把扯过准备好的武装带,四肢着地,像野兽一样的飞奔而去。 流弹可不长眼睛,天知道日本人在无任何视界的情况下开枪,子弹会飞到哪? 叶兴中手雷扔的正欢,感觉身边一空,再去看时,哪时有方不为的身影? 他娘的! 叶兴中牙齿咬的咯咯响。 打的太忘我,忘了自己的职责…… 想追也不不及了! “给老子炸!”叶兴中怒吼了一声。 跑了六七十米之后,方不为才扯着嗓子大喊:“赵世锐,十一点钟方向,距离二十米,扔雷,开枪……” 叶兴中还在扔手雷,日本人又嚎的撕心裂肺,离的一远,赵世锐就有可能听不到。 “十一点钟,二十米……”赵世锐指着方不为喊的方位,大声给身边的一位连长喊道:“顺着我的手指,二十米,给老子炸……” 这种用表盘定位的方位,也就特务处和经常接近方不为的几个人清楚,其他人哪里会懂。 倒不是方不为不想推广,但没有人愿意学。 几声炸响之后,听到爆炸的地方传出的惨呼声,赵世锐佩服不已。 幸亏是方不为指挥,换成自己,不知道要拿多少人命去填。 他渐渐的有些理解方不为的想法了。 稍微犯点险,救下的性命就有可能是成百上千…… 刚想到这里,耳边“嗖嗖”几声,飞过了几颗子弹。 赵世锐还以为是流弹,没怎么在意,但日本人的子弹不要钱一般的往这边泼洒过来。 赵世锐双手一撑,飞快在翻下了小土堆,心里又惊又疑:日本人怎么知道有人藏在这的? 听到赵世锐行动了,方不为正准备转向,跑到郑世飞那边的时候,身侧十几米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这是负责包围的士兵被打伤了。 “啾啾啾……”身边溅起了几朵土花,方不为就地一个翻滚。 果然有射击高手。 赵世锐能听到自己的喊声,离他不远的日本人也能听到。 再一听自己喊话的内容,肯定能判断出自己指挥官的身份。 以为老子再没招了? 方不为狞笑一声,往地上一扑,像一条蜥蜴似的往前匍匐。 …… 太郎恨的快要把牙齿咬碎了。 江边的方向传来爆炸声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巧合,但随既对面又响起了手雷声和枪声,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 敌方的指挥官能判断出己方小队的位置? 当听到有人报出“十一点钟方向”这几个字时,太郎已确信无疑了。 他想不通,敌方的指挥官是自么看到的? 距离散太远,手雷炸不到,太郎只好命身边的手下往发出声音的区域开枪,又根据爆炸声和方不为喊过的方位,计算出了赵世锐的位置。 两人身边的子弹,就是这么飞过来的。 日本人敢自动暴露位置,自己还等什么? 方不为先是大喊了一声:“郑世飞,十二点方位……冯家山,九点钟方位……” 这两处都是之前侦测好的位置,日本人速度再快,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以卧姿能往前挪多少米? 喊完之后,方不为又往前爬了十几米,根据对方的枪声判断了一下方位和距离,摸出一颗手雷扔了出去。 手雷在太郎的一侧炸开,太郎甚至听到了弹片扎断手下骨头的声音。 下完令之后,他就躲进了洞口,身上只是被泼了一层土。 耳边传来接二连三的炸声和惨叫声,太郎知道,对方不是无的放矢,而是真的能根扭枪声准确的判断出了开枪的位置。 看手雷爆炸的时间间隔,应该是一个人扔出来的。 应该是那个指挥官? 自己在关东军服役七八年,和苏联人打,和东北军打,经历过的大小战役数十次,从未听说过有这种能力的人…… 生凭仅见的战斗高手! 太郎心如死灰。 今天怕是不能幸免了! 继续藏下去,各小队只会被这个高手一一击破,勇士们连扔出炸药包的机会都没有。 只有奋起反攻,才有一丝同归于尽的希望…… 太郎咬了咬呀,把头探到洞口,大声嘶吼道:“玉碎!” 方不为也听到了。 玉碎? 这就是日本人反攻的口号? 听声音,至少有五六个人在一起喊,位置就在自己刚刚扔过手雷的方向。 中气这么足,看来都没受伤。 方不为回忆了一下,那个位置应该是一处洞口,这几个人可能藏在地面以下。 这几个日本人说不定马上就会从其他出口钻出来,自己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既然要反攻,那就成全你。 方不为仰天躺倒:大声吼道:“传令,无差别射击!” “无差别射击……” 铺天盖地的声浪一波接一波从四面八方传来,太郎紧紧的咬住了牙关。 没有近千人,根本喊不出这种声势。 支那指挥官明显是早就得到了具体的情报,才能连夜之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调动这么多人,在金库四周形成了包围圈。 为什么这么准,恰恰好把地道围在了中间? 应该是江口和古谷叛变了,而不是武田,不然江里的那艘汽轮不会一直停在江心不动,早就开炮了。 还好,支那人不知道地道下面有十几万两黄金! 太郎狞笑了一声,钻下了地道口。 就算要向天皇谢罪,他也要把这个情报先写下来…… 五分钟后,太郎把一个布条卷了起来,塞进了一个铁罐,用软木塞钉死,向着老虎口的方向用力的扔了过去。 铁罐顺着惯性滚出了洞口,掉进了水里。 外面的枪声和爆炸声连绵不断,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太郎。 他用一块干净的毛巾擦着一把短刀,动作轻柔至极,像是抚摸着情人的肌肤。 “天皇阁下,对不起!”太郎向着东南的方向跪倒,磕了一个头,然后双手抱刀,对准中腹,猛的往下一捅。 “呀……嘶……”太郎一声闷哼,倒吸了一口冷气,紧咬着牙关,用力的往左斜拉刀柄。 “呃”的一声痛呼,太郎的眼珠一突,几欲跳出眼眶。 像是在拉锯一样,太郎的嗓子里发出几声怪响,一口血沫喷了出来,太郎的头深深的垂了下去。 第六八零章 死伤 “阁下,支那兵太狡猾了,勇士们冲不上去……”一个矮壮的日本人跳下地道,正要给太郎汇报,却看到太郎跪在血泊里,没有一丝反应。 “阁下?阁下……哈哈哈……阁下切腹了?” 看着太郎的尸体,矮壮的日本人惨笑了一声,“对,身为大日本帝国的勇士,怎么能死在支那人手里?” “你们连阁下的尸体都别想得到!”矮壮的日本人高呼一声,拉响了手里的导火索。 他的胸前也背着一个炸药包。 “嗤……嗤……”一股蓝烟飘了出来,矮壮的日本人跪在了地上,合上了太郎的眼皮,“阁下,我来陪你……” “轰!”一阵地动山摇,老虎口的岸坡又被炸塌了近十米。 一股气浪夹杂着碎石土屑,打到了汽轮的船舷上,发出霹雳啪啦的响声。 炸塌的土方滑进江里,激起屋屋水浪,把停在江心的汽轮又往对岸推了十几米。 日本人直接把地道炸塌了? 边从军失落的想道。 听着岸上连绵不断的枪声,边从军心急如火,却又无计可施。 方不为让他坚守老虎口的出口,这仗打了快一个小时了,他连根毛都没捞到。 日本人为什么就不从江边的出口反攻呢? 哪怕开上一炮也是好的…… 手雷早就用完了,枪声又响了近十分钟,方不为派了几个士兵给各处下令,停止射击。 方不为贴在地上听了听,包围圈以内没有跑动的声音,只有声声嚎叫。 他抢过旁边士兵手里的毛瑟步枪,半跪在地上,哪里有叫声就往哪里开枪。 每打一枪,方不为就会换一个地方,三分钟之后,包围圈以内已听不到叫声了。 烟尘已基本散尽,终于能看到具体的情况了。 赵世锐迫不及待的蹲了起来,快速的打量着战场内的情况。 “不要命了?”郑世飞拉了赵世锐一把。 “这样的打法,还能有活口?”赵世锐讥笑道。 话虽然这么说,他还是扫了一眼就趴了下来。 “匍匐向前,缩小包围圈,不论死活,全部补枪!”方不为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这是一个活口都不留了?”郑世飞惊讶的说道。 “怎么留?”赵世锐指着包围圈内大大小小的弹坑说道,“万一有装死的,怀里要藏着炸药包,方圆十米内的全都得跟着陪葬……” 郑世飞猛的打了个激灵,重重的点了点头。 抓活口的代价太大了。 包围圈一点一点的往里缩进,零零星星的响着枪声。 每看到一具尸体,不论有气没气,士兵都会补上一枪。 方不为看到的那三个洞口,有两个已被炸塌,其中一个还栽着半截炮管。 方不为回忆了一下,这个洞口应该是他下令让叶兴中扔过手雷的那一处。 赵世锐倒吸了一口凉气,方不为却不怎么在意。 如果他没看错,这是大正十一年式迫击炮,又沉又笨不说,弹道角度极小,根本射不到五百米内的目标,拉出来也是一堆废铁。 他蹲在剩下的洞口听了几秒,听没什么动静,派了一个班的士兵开挖。 方不为还给士兵交待,一旦听到异响,第一反应不是开枪,而是有多远先跑多远。 战斗打到这种程度,要是再出现死伤就太冤枉了。 搜了一遍,确定无活口之后,方不为下令打扫战场。 完整一点的尸体全被抬了出来,被炸碎的只能找脑袋,不大的功夫,空地上便密密麻麻的被摆了四五排。 “一百三十一,一百三十二……”赵世锐倒吸了一口凉凉气,惊恐的看着方不为:“你特么说是只有三十个人……” 方不为直接被气笑了:“你哪只耳朵听到是我说的?” 赵世锐猛的一噎。 当时方不为说的是,俘虏声称地道内只有两个班,他估计不止这么点人。 看方不为命郑世飞的特务营全员上阵不说,还调动冯家山的第一组和边从军的第二组做预备队,自己还笑话过方不为:对方就算长着三头六臂,也没必要调七百多人围攻。 再看看缴获的这些武器,赵世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连杆步枪都没有,最差的也是能连发的盒子炮,要是换种打法,要填多少人命进去? 他甚至觉的,八百人都有些少了,直接调一个团,拉几门大炮过来才对 方不为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瞪了赵世锐一眼,往老虎口走去。 国民政府要是腰杆子硬一些,他都敢调一艘军舰过来,把老虎口夷为平地。 “我们伤亡如何?”赵世锐又问着郑世飞。 “死了七个!”郑世飞回道,“四个被埋到了土里,直接闷死了,还有三个是被炸死的……” “怎么可能?”赵世锐狐疑的问道,“日本人之后的反攻,就没冲到有效的投掷范围之内,连手雷都没扔出去……” 一提这个,郑世飞就恨的牙痒痒:“是第一次的时候炸死的,就是方不为让所有人站起来跑的时候……刘耀祖这个王八蛋,不知道下令的是方不为,直接当成了耳旁风,等炸弹爆了才知道跑,早特么晚了……除了这七个,还有二十多个被震断了骨头……” 震断了骨头? 赵世锐顿时明白了方不为当时为什么要下令,让士兵站起来跑了。 “要不是刘耀祖这狗日的,今天就是零伤亡啊!”郑世飞又骂了一句。 零伤亡? 赵世锐恍惚了一下。 听起来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谁要不信,拉他过来看看战场上的这些炸坑,还的缴获的这些武器! 赵世锐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刘耀祖这个王八蛋,就该被枪毙。 “人能?”赵世锐喘着粗气问道。 “被震断了胸骨,先送回去了!”郑世飞回道,“你放心,我不会护短!” 你能护得住么? 赵世锐斜了郑世飞一眼。 要让谷振龙知道了这个情况,怕是郑世飞都得跟着吃挂落。 看了看方不为的背影,赵世锐快步的追了过去。 方不为正站在岸边,看着脚下的江面。 谍海猎影 :。: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八一章 战果 原本伸出江面的老虎口,整个都被炸没了,方不为估计,至少有五六千方土被冲到了江里。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水下金库的痕迹被彻底的盖住了,就算日本人派军舰来捞,想找到那几根钢丝绳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冯家山和边从军就站在他身边,给方不为讲述着战斗时江边的动态。 又炸了第二次,直接炸塌了地道? 方不为想不通,第一次爆炸已经毁了架有倒链的石室,钢丝绳也被埋到了江底,日本人为什么还要炸一次? 故意增加起捞的难度? 不会,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第二个炸药包应该不是太郎引燃的。 这样更好,省得自己还要补一炮。 方不为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看方不为的心情还不错,边从军往前凑了一步,小心翼翼的说道:“长官,卑职无能,这次没出上什么力……” 哈! 方不为差点笑出声来。 这王八蛋是在变相的对自己表达不满? 也对! 带着百来十号人,坐在船上光看戏了,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捞到。 “着什么急?”方不为斥道,“还怕以后没仗打?” 冯家山也反应了过来,瞅了瞅边从军,挤眉弄眼的说道:“怪你运气不好,专门给你留了一个出口,谁让日本人不从这往外冲?” 边从军只能叹气。 冯家山的话音刚落,方不为听到一丝动静,抬头一看,一辆小车从下关往这边开了过来,速度很快,车身后面拖着一条土龙。 等小车走近了一点,方不为认了出来,是谷振龙的座驾。 谷司令亲自过来了? 肯定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赵处长呢?”张副官看江边站着几个士兵,让司机停下车,大声喝问道。 方不为的身份还是绝密,问这几个士兵也没用,只能先找赵世锐。 方不为挥了挥手,小跑了过来。 看一个土人跑向了小车,车外的四个警卫同时举起了枪,对准了方不为。 身上脸上全是土和泥,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根据体形,张副官依稀辩认出是方不为,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方长官!” “张副官!”方不为应了一声,又拿袖子擦了一把脸。 方不为的话音刚落,后座突然传出一声喝骂:“滚上来!” 不是谷振龙还有谁。 方不为一头的雾水,心想又出了什么事,惹的这位爷不高兴了。 他拉开车门,坐在了谷振龙的旁边。 还没坐稳,头上就挨了一巴掌。 “啪!” “司令?”方不为状似委屈的看着谷振龙。 “你他娘的又亲自上了?”谷振龙瞪眼骂道。 “怎么可能?”方不为叫屈道,“地势太平,没有制高点,就算是卑职,也得平趴在地上才行,不然就会被流弹打中!” 方不为猜想谷振龙可能是看到自己跟土人似的,所以起了疑。 “放屁!”谷振龙一把揪起方不为的胳膊,指着两个胳膊肘上的窟窿说道,“你他娘的爬了多少里地才能磨成这样?” 方不为有些傻眼。 他没想到谷振龙来的这么快,忘了换身衣服。 “卑职这都是传令的时候磨破的……”方不为眼珠一转就想到了错口,“敌人当中有高手,能听声辩位,卑职根本不敢一直爬在一个地方喊话……” 谷振龙半信半疑的看着方不为,方不为信誓旦旦的说道:“司令可以传赵处长和郑营长来问……” 这个时候坚决不能怂,一怂谷振龙就可能真要问个清楚。 “老子哪有那个功夫?”谷振龙又是一巴掌扇了过来,方不为低头躲开。 “快点给老子说说怎么回事,有吉明那个老王八蛋还在城门口堵着呢……”谷振龙急声说道。 他一直逼着汪院长亲自去和有吉明打嘴仗,纠缠了一晚上,等半夜回来,张副官才汇报说,方不为在城外发到了日谍的踪迹,让郑世飞带特务营去支援了。 听到只有三十个人,谷振龙便没有在意,等天快亮的时候,听到山崩地裂的爆炸声才惊醒了过来。 等他上了车,爆炸声就已经响的跟放鞭炮似的,谷振龙才猜到,根本没有方不为说的那么轻松。 到了内金川门,正好碰上了想要冯出城门的有吉明,谷振龙更加惊疑不定,命马春风扎爆了有吉明的车胎,又火急为燎的赶了过来,刚开到煤炭港,枪声就停了。 还好,方不为完好无损。 有吉明来了? 方不为猛的吐了一口气。 就是怕日本人直接撕破脸,他才暗绰绰的调人,没想到日本人真的狗急跳墙了? “你用的是什么借口?”方不为问道。 “他说日本洋行的商船在江上遇到了袭击……”谷振龙回道。 方不为转过头来,看了看空荡荡的江面。 两头的检查站也不是吃干饭的,一听到爆炸声,就封了江,这会哪有船? “这老混蛋还想闯卡,我让马春风铺了钢丝带,把轮胎给扎了稀巴烂……” 方不为吐了一口气。 现在追过来也没用了。 “快说怎么回事!”谷振龙追问道。 “前天凌晨,卑职顺着砂场摸排的时候,听到这边好像有动静,摸过来一看,发现了两个人影……” 方不为隐去了和金库有关的所有信息。 “又是一百多号人……日本人这是想干什么?”谷振龙怒道。 “卑职也没想明白,不排除他们有什么大计划,或是其中藏着大人物……”方不为回道,“从武器装备也能看出来一些,当场引爆的黄色炸药,至少上百斤,洞里还有一台十一年式迫击炮……” “还有迫击炮?”谷振龙惊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至于那门炮,方不为倒不是很在意。 那玩意太重,还没抬出洞口,就被叶兴中拿手雷给轰回去了。 这种炮死角太大,近距离内就是一砣废铁,就算被抬出来,作用也不大。 后来闻名遐尔的小钢炮,也就是几乎无死角的日式步兵曲射炮,得等到三八年的时候才会被造出来。 “你调了多少人?”谷振龙又问道。 谍海猎影 :。: 第六八二章 战果(二) 敌人至少一个连的兵力,火力如此强劲,方不为是怎么攻下来的? “郑世飞的特务营,卑职的反谍股!”方不为回道。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教二团和宪五团呢?” 方不为节制这两个团的军令还未交卸,为什么不调过来用? “司令,这两个团一动,有吉明就不会是现在才出城,怕是昨晚上就冲过来了……” 谷振龙心里一动,知道方不为这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伤亡呢?”谷振龙又问道。 “死了七个,伤了三十出头,大部分是轻伤……” 谷振龙目露精光,一眨不眨的盯着方不为。 日本人都已经武装到牙齿的,己方的伤亡才这么一点? 方不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别说赵世锐,他都想把郑世飞手下的那个排长给毙了。 要不是这个王八蛋,这七个人根本不用死。 “去看看!”谷振龙率先下了车。 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他知道方不为不会在这种问题上撒谎,但总觉的有些不可思议。 踏进战场,谷振龙才知道,方不为说得有多么的轻描淡写。 方圆不到半里的战场内,大大小小的弹坑一个挨着一个,有的直径超过了十米。 山炮的炮弹才能炸多么大的坑? 空地上摆着四五排尸体,大部分竟然穿的是宪兵的制服? 谷振龙眼睛猛的一突,连身体都跟着抖了起来。 方不为竟然敢瞒报? 他最恨的就是喝兵血的上官。 谷振龙扭头一巴掌就往方不为的脸上扇去。 方不为一低头躲了过去,看谷振龙的五官几乎扭到了一起,就知道他气的不轻。 这又是怎么了? 方不为顺着谷振龙刚才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穿着宪兵制服的日谍尸体。 “司令,误会……那真是日本人,想扮成我们的人靠近包围线突围,被卑职识破了……” 谷振龙的巴掌停在了半空中。 “真的?”谷振龙眨了眨眼睛。 “你看一眼就知道了!”方不为指了指尸体。 “你他娘的早点不说?”谷振龙瞪眼骂道。 “是,是,是卑职的错!”方不为嘴上应着,心里不停的腹诽:错了都这么理直气壮? 谷振龙绕了一圈,还解开几具尸体上的衣扣看了看。 所有尸体的脖子里全都有深红色的斑点,只能在潮热,不怎么见太阳的环境当中才会生出这种东西。 确实是日本人假扮的。 谷振龙站了起来,又看了看尸体旁边的武器。 一蹲半人多高的迫击炮,炮管有成年人的大腿粗。 还有枪支,手雷,两个未被引爆的黄色炸药包…… 方不为头上的冷汗当既就下来了。 之前炸药包被起获出来,一个排长抱着来汇报,方不为不是太懂,就没敢乱动。 怕误爆,他让排长搬出了战场,想着回去后让马春风或是金陵兵工厂派两个人过来处理。 炸药包不但又回来了,上面用来引爆的雷管怎么也不见了? 那个王八蛋动的? 方不为顾不上谷振龙就在边上,厉声吼道:“谁动的?” “放心,雷管都被拆了!”一个声音悠悠说道。 方不为扭头一看,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赵世锐和郑世飞盘腿坐在地上,一个炸药包就摆在郑世飞的大腿上,郑世飞在操作,赵世锐在胡乱出着主意。 赵世锐看方不为正在和冯家山和边从军说话,没好打扰,折返回来,看郑世飞在捣鼓炸药包,就跑过来凑热闹了。 也不怕被炸飞了? 方不为眼角的肉抽了抽。 不对,谷振龙还在呢…… 怕郑世飞手抖了,方不为喊都不敢喊。 他刚要拉谷振龙往回跑,谷振龙却走了过去。 这两个王八蛋! 方不为吸了一口气,快走了几步,拦在了谷振龙的身前。 两个人都低着头,赵世锐看到膝盖上的那两个大洞就知道是方不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最后一个了……真是好运气,老郑说这一个就是十斤,比一百颗手雷集束的威力都大……” 金陵兵工厂一个月也才能造出五十斤的量,全拿去造飞机炸弹了。 但问题是,你特么不懂,还敢在这里乱拆? “老郑,你行不行!”方不为颤声问道。 “用你的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郑世飞嘴里讥笑着,拨下了雷管,又扯掉了引线。 他正准备把炸药递给方不为,眼前多出了一道黑影,下意识的抬起头,一个军靴底子盖到了脸上。 谷振龙抬腿一脚,把郑世飞踢了个狗吃屎。 “想死,自己去跳江,别拉着老子的兵……” 赵世锐猛的一抖,一骨碌翻了起来。 谷振龙什么时候来的? 方不为这王八蛋也不提个醒? 四周全是搬着武器来来往往的宪兵,穿的都是同样的衣服,赵世锐和赵世锐蹲的低,方不为压根就没看到。 “司令,卑职错了!”郑世飞赶快认错。 “回去就关禁闭,五天!”谷振龙伸手一指郑世飞。 赵世锐下意识的一缩脖子,谷振龙的手指又转了过来:“还有这一个!” 赵世锐欲哭无泪。 自己只是跟着凑了个热闹,结果换来了五天禁闭? 看还有人在搬运武器,方不为狐疑的问道:“从哪找到的?” “搬尸体的时候又找到了一个洞口,我探了一下,看没什么危险,就直接派人下去了……”赵世锐指着不远处正有人进进出出的一个洞口说道,“直通着找到炮的那个洞口,又从里面抬出了二十多具尸体,全是被闷死的……还有八挺歪把子机枪……” 谷振龙顺着赵世锐的手指看去,地上确实有十几挺大正十一年式轻机枪,谷称歪把子。 再往前看,地上摆满了枪支手雷,好像进了兵工厂一样的感觉,比那一百多具尸体给人震憾还要大。 再看周围的宪兵,清一色的毛瑟步枪,就几个边排长手里拿的是连发的盒子炮。 哦,对,方不为好像让郑世飞去领了十几箱手雷。 “就死了七个人?”谷振龙不敢置信的问道。 赵世锐和郑世飞重重的点了点头。 谍海猎影 :。: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八三章 功劳 说一说,怎么打下来的!”谷振龙还是觉的有些不可思议。 方不为言简意骇的说着战斗的经过,有意的隐去了他亲自绕着包围圈当侦察兵的情况,只说靠着听力侦测到了敌方的位置,先下手为强,压的日本人头都抬不起来…… 这么简单? 谷振龙总觉的在跟听神话一样。 日本人要这么好打,东三省能丢的那么快? 张自中,张志中这两位算的上国党将领中的翘楚,和日本人多次交手,也没占过多大的便宜。 谷振龙只能归结于方不为的运气好,临场反应快,指挥得当,准备充分…… 他咬了咬牙,更加坚定了要让方不为尽快露头的念头。 “都是好样的!”谷振龙用力的点了点头,又给方不为交待道,“尸体武器全部封存,给老子守好了……” 话还没说完,谷振龙转身就走,张副官和几个警卫快步跟了上去。 “司令这是要干吗?”郑世飞不解的问道。 “功劳太大,怕说出去没人信,只能眼见为实了!”赵世锐哈哈笑道,“老郑,咱哥仨又立大功了……” “问题是司令说是要封存?”郑世飞瞅了瞅左右,指着满地的尸体,挠头问道,“怎么封存?” “还能怎么封存,去打几副棺材?”方不为没好气的下着命令,“派一个连到外围守着,司令不来,谁都不能靠近!” 方不为又冷哼一声,甩着袖子就走。 赵世锐和郑世飞面面相觑,都知道方不为还在生气他们两个擅拆雷管的事情。 好死不死的,还被谷振龙给撞上了? 这五天的紧闭怕是逃不过去了。 等最后一个宪兵钻出洞口,方不为才跳了下去。 这一段只是支干,不是太长,只有二十多米。 另外一道出口,就是挖出迫击炮那一处。 方不为绕着地道走了一遍,心里又惊又怒。 惊的是日本人的建造技术。 地道最深的地方离地面直达五米,外面炮火边天,这里竟然边块墙皮都没掉。 后世看资料,说为了炸掉日本人的一个砖混碉堡,卫立煌的手下用了足足八百斤黑火药,他还一直以为是传闻。 现在他才算是有些相信了。 怒的是日本人在南京政府的眼皮子底下修出如此巨大的工事,相关部门竟然没有察觉到一丝风声? 相关部门? 一想到这四个字,方不为的火气又消了一半。 真要论起来,自己也有责任。 特务处的主要职责是对外搜集军事情报,而他的反谍股专门负责的就是这个。 这段时间为了林子安,也为了那十万两黄金,自己好像就没怎么干正事。 要赶快把黄金处理好,把心收回来。 方不为暗暗的想道。 前往主干的地道已被炸塌了,方不为察看了一下,想挖通的话得费不小的功夫,现在肯定没那个时间。 他又翻出了洞口,仔细的观察起来。 方不为越看越是后怕。 最近的一处弹坑,离包围圈只有二十多米,如果没记错,第一次布防时,郑世飞就爬在这一块。 幸亏自己反应快,再慢上那么几秒,可能战果就要反过来。 死伤一大,就会产生连锁反应,到时在惊慌之下,又有多少人会听自己的命令? 真要等日本人再次靠近,近距离拿着炸药手雷轰炸,拿轻机枪扫射,除了边从军的第二组,战场内的这六百多号人有多少能活的下来。 方不为心跳的越来越快。 他越来越意意识到,情报对于一场战争所起到的作用。 幸亏自己一直都抱着狮子搏兔,亦要尽全力的心态,事事都够谨慎。 虽然谷振龙和陈超不止一次告诫他,为将者,首先心一定要硬。 但方不为还是没办法把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当做一个个冰冷和数字来对待。 还是仗打的太少了! 方不为又想起了谷振龙经常提点他的这句话。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方不为绕着战场转了一整圈,又回到了摆放尸体和武器的位置。 正站在几十米外抽烟的赵世锐和郑世飞扔了烟头,也围了过来。 “你说有没有必要再挖一挖?”赵世锐指着坍塌的地道问道。 挖? 有什么必要? 至多也就是挖出几具尸体和几杆枪。 方不为念头一转,明白了赵世锐的意思。 赵世锐是怀疑到这下面还有好东西。 把地下工事修建的如此坚固,又派了这么强的武装力量,日本人图什么? 换成自己也会怀疑。 方不为还是想不通,日本人为什么非要炸毁地道?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看司令的意思吧!”方不为回道。 他估计谷振龙也会有这样的心思。 战场已打扫完,方不为命人守好外围,又带着赵世锐和郑世飞上了江边的土路。 “你不去换身衣服?”郑世飞问道。 不出意外,谷振龙肯定会带着大人物来这里,到时候就是他们哥仨露脸的时候。 身上脏一些肯定比较合适,证明他们没躲到手下背后当乌龟。 但方不为的装束,还是有些夸张了。 双肘加双膝全都破着大洞,身上也被石头挂破了不少,像是叫花子一样。 长官一看他这样,非怀疑他故意在做戏不可。 “换什么换,我又不露面!”方不为一指郑世飞,“这次你来……” “我?”郑世飞连声音都变了。 这么大的战果,如此离谱的死伤率,被树为典型都有可能,方不为竟然让自己顶功? “啧!”赵世锐咂吧了咂吧嘴唇,“我现在算是有些理解司令的心情了,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大大方方的站在人前面?” 郑世飞愣了一下,赵世锐不提醒,他还没想起来方不为的身份还是绝密。 方不为想利用林子安,到头来,却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无所谓,该知道的都会知道,要那些虚名做什么?”方不为笑道。 自己这段时间干了什么,侍从室记的清清楚楚,不会少了自己的一丝功劳。 谷振龙现在都敢让自己直接节制两个团的兵力了,没有上峰的默许,哪里会有这样的乱命? 开什么玩笑,宪兵司令部又不是谷振龙自家开的?ntent p谍海猎影57635dexhtlp 第六八四章 丢人 这些事情没必要说出去,他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不知道谷振龙会带谁过来,方不为又把叶兴中,冯家山,边从军及特务营的各级主官召集到一起,统一了一下口径。 一旦有长官问起,郑世飞就会顶出去。 十多分钟之后,一道黄龙由远及近,方不为目测了一下,至少有五六辆小车。 “来了!”方不为提醒了一句,一路小跑,和几个看守缴获的士兵站在了一起。 车队停了下来,前后各有两辆车上的人先下了车,清一色的陆军常服,虽然手里没拿枪,但一看摆出的阵形就知道,这是在警戒。 谷振龙不喜欢闹排场,从来都不会摆出这么大的阵势。 来的是谁? 方不为瞅了一眼,看到谷振龙从第三辆车上下来了,后面还跟着钱慕尹。 钱慕尹是委员长侍从室的头头,身上兼着的要职多不胜数,是委员长心腹当中的心腹,请他过来见证一下,再合适不过了。 不对,自己又不是没见过钱慕尹,这位出行,也没这么大排场。 中间还有一辆车,车门才刚被推开。大人物应该就在这辆车上。 等谷振龙和钱慕尹下来,郑世飞一声暴吼:“敬礼!” “歘!”全场近八百人,只发出了一声响动。 谷振龙满意的点了点头,背着手,叉着双腿,看着第二辆小车。 第二辆小车的车门被打开,下来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 挂的是陆军上将衔? 何英青! 怪不得场面如此正式。 除了林主席这位被当菩萨一样供着的大佬,怎么数,何英青这个军政部长,也能称得上民国政府的三号人物。 这是方不为第一次见到真人。 这么点小阵势,谷振龙竟然把这位给请了过来? 方不为猜不到谷振龙是什么用意,只能静眼旁观。 “敬之兄,看看我的这些儿郎,可还入得了眼?”谷振龙哈哈笑道。 “纪常兄练兵,自然是有一套的!”何英青打了个哈哈。 这两个人是同乡,更是死对头,已斗了快二十年了。 虽然职级要比谷振龙高,但自始至今,何英青从来没有占到过上风。 最危险的一次是在黔军中夺权,何英青败北,走投无路之下女扮男装,躲过了谷振龙的搜捕,逃回了一条性命。 但此人城府颇深,既便心中引为奇耻大辱,也从来不会在人前表露心迹。 也是利用两人水火不容这一点,委员长有意平衡,何英青才占不到上风。 谷振龙领着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进了战场。 何英青和钱慕尹也是打老了仗的将军,只看到有弹坑却无弹片,就知道这全是用炸药炸出来的。 往前走了几步,两人又看到那一地的尸体和武器。 一蹲迫击炮,三个黄色炸药包,堆成小山一样的手雷,十多挺轻机枪…… 钱慕尹狐疑的看着谷振龙,谷振龙用力的点了点头。 “就死了七个人?”何英青替钱慕尹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在敬之兄面前,我有何必要瞒报?”谷振龙笑呵呵的回道。 比率悬殊如此之大,所有人的第一念头绝对是怀疑谷振龙造假了。 这对何英青来说,等于是谷振龙亲自把把柄交到了自己手里,何英青直觉谷振龙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 而且周边站的这些士兵,一看就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这一点绝对不会有错,自己要是想验证,不问具体的数字,只问战斗的内体情况,自己就能判断出大致的战斗过程,死了多少人,心里大致也就有数了。 确实得问问。 就算谷振龙没假话,何英青也惊奇不已。 这是怎么做到的? 没必要问主官,问了听到的也是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何英青瞅了两圈,才看到躲在第三排的方不为。 方不为穿的太醒目了,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双手双肘都被磨出了大洞,身上的衣服被挂的一条一缕,随着江风吹过,飘的跟戏子身上的绸带似的。 要是主官敢这么穿,谁都知道在演戏,但穿到一个小兵身上,就不会有假了。 而且何英青也能看出来,方不为身上的这些洞和破口,并不是一次性磨出来的。 这应该是战场指挥官的传令兵。 想问真实情况,找这种角色最合适。 “那个兵,你过来!”何英青招了招手。 啥? 方不为差点喊出口。 虽然站的远,但他一眼就看出,何英青喊的就是自己。 他现在不是一般的傻眼。 为什么一眼就瞅准了自己? 这下惨了。 谷振龙最好脸面,特别是在何英青面前。 自己这次丢人算是丢大发了。 你妹的! 方不为暗暗的骂了一声,又心虚的看了一眼谷振龙。 谷振龙顺着声一瞅,哪里还认不出是方不为? “你个丢人现眼的玩意……”谷振龙冲上去就是一脚。 “司令……”方不为下意识的一躲。 何英青和钱慕尹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谷振龙刚刚还得意的跟个什么似的,怎么突然就发了火? 肯定和自己刚刚喊的这个传令兵有关。 赵世锐和郑世飞对视一眼,一个牙疼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个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嘴角。 方不为的这顿打算是挨定了。 谷振龙不想在何英青面前闹笑话,踢了两脚就住了手,单手掐着方不为的脖子押了过来。 脖子被谷振龙掐着,方不为没办法直起腰,硬是挤出一丝笑来敬了个礼:“何部长,钱主任!” 这个兵胆子不小,还能笑的出来? 何英青盯着方不为猛看了两眼。 钱慕尹也做着差不多的动作。 他越看越是眼熟。 “给老子把脸擦干净了!”谷振龙又在方不为的脑袋上扇了一巴掌。 方不为刚举起袖子,赵世锐递上来了一块沾了水的选购巾。 你个王八蛋,怕是幸灾乐祝坏了吧? 方不为悻悻的擦掉了脸上的伪装。 “方……方不为……你是那个方不为?”钱慕尹指着方不为的脸问道,“以前在特务处马春风的手下,这后又在谷司令手下兼了职?”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八五章 老尔弥坚 钱慕尹是委员长侍从室的主管,所有的重要情报都会经过他的手,和方不为有关的哪一次战报他没看过? 他不但多次看过方不为照片,而且两人还正儿八经的照过面,时间还不短。 就是方不为抓到玄苦和李凤年那一次,玄苦受不住刑,胡乱攀咬,诬陷钱慕尹,钱慕尹为了自证,还亲自跑了一趟宪五团在城外的驻地,和谷振龙谈了一个多小时。 当时的方不为被谷振龙当做人肉测谎机,陪着听了一个多小时。 这一个多小时里,方不为一直就坐在谷振龙边上,正对着钱慕尹,还不时的用眼神和谷振龙交流。 钱慕尹的印像太深刻了,一细瞅,就把方不为给认了出来。 “报告钱主任,正是卑职!”方不为苦笑着应了一声。 钱慕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方不为。 这可是谷振龙的千里驹啊,风闻谷振龙已经把他收做了螟蛉之子,现在怎么这副打扮? “方不为?”何英青看了看眼前年青的面孔,发现好像不认识,又念叨一遍方不为的名字,看着谷振龙说道:“怎么这么耳熟?” “藏本失踪那一次……”钱慕尹提醒了一句。 一说这个,何英青彻底想起来了。 方不为的事迹不少,次次都和日本人有关,无数的日谍汉奸落在了他的手里,连委员长都因之赞赏不已,何英青自然也听过。 “子闻称你为当代冠军候?”何英青若有深意的看了谷振龙一眼,又对方不为笑道,“怎么是这副打扮?” “卑职的身份还是机密,不好公开露面……”眼前这两位什么不知道?根本没必要藏着掖着,方不为自然实话实说。 有关林子安的事件始末,谷振龙和马春风都上报过,钱慕尹自然清楚。 方不为一提醒,钱慕尹就想了起来,小声给何英青说了几句。 何英青点了点头,饶有兴趣的看着方不为。 他感兴趣的不是这个事件,而是方不为这个人。 宪兵虽然有独立的指挥,人事,后勤,甚至军法和执法权都是独立的,不隶属海陆空三军,不归他这个军政部长管,但只要有大一些的行动,事后的情报汇总,侍从室都会给他送达一份。 何英青清楚的记得,宪兵司令部,警察厅,特工总部,以及特务处的多次联合行动,名义上的总指挥是谷振龙,但实际行动都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负责的。 不出意外,方不为才是此次行动的指挥官。 看他刚才所站的位置,说明他确实是有意躲到后面的,看身上这身装束,也不像是临时更换的。 那方不为干了什么,才会惨成现在这个样子? “说说,怎么弄成这样的?”何英青笑道。 方不为转了转眼珠,心思急转。 何英青认不认得自己不知道,但钱慕尹是绝对认得自己的。 现在要是还拿之前统一好口径的那套说辞,等于是在活人的眼睛里揉沙子。 只能实话实说了。 “报告部长,主任……”方不为一挺胸膛,开始汇报整个战斗过程,除了他跳进弹坑,拿集束手雷炸了日谍的第一个突击小队这一段之外,其他的一字不差。 何英青和钱慕尹越听越是惊奇。 听声辩位? 方不为有这么厉害? 再看谷振龙,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何英青直觉方不为没有说谎。 这么多士兵还站在这里,随便问一个就能知道当时的情况。 这也与战斗结果相符合。 以何英青身经百战的经验,也找不出第二种方法,能做到现在这种程度。 但这个结果实在是有些夸张,让人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 何英青呵呵一笑,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还真是纪常兄的千里驹啊!” 方不为状似腼腆的笑了笑:“部长谬赞!” 钱慕尹若有深意的看了看方不为,又看了看赵世锐和郑世飞。 别人不明就理,他对赵世锐是怎么当上少将处长的经过一清二楚。 方不为这次又想把功劳让给谁? 不然何必躲在后面不露头。 两人很是夸了方不为几句。 何英青和钱慕尹都没那么闲,即便战斗经过再离奇,也不过是数百人的小场面,按理说劳动不了这两位的大驾。 但谷振龙不知道怎么想的,硬是扯上了何英青。 他告诉何英青,城内报社那一波和莫愁湖这一波是针对他自己的,而老虎口这一百多人,目标很有可能是南京的其他大员。 谷振龙话说的模棱两可,没提何英青的名字,但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委员长不在,汪院长的可能性不大,那还能轮到谁? 何英青再觉的不可能,也不得不重视。 看到堆满场地的尸体和缴获,再看看战斗过的场面,何英青越来越觉的谷振龙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纪常兄放心,回去之后,我就予汪院长说明,请他再次与日本总领事馆交涉……”何英青正色的说道。 “谢过敬之兄了!”谷振龙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非是我古某人危言耸听,但形势严峻,还是要早做准备……” 一听这句话,方不为就明白了。 他们之前都想岔了。 谷振龙想让何英青和钱慕尹看看宪兵的战斗力的心思确实有,替他们争功也不假,但主要目的不是这个。 他这是在合纵连横,打破僵局。 自一月末,委员长与汪院长相继在报纸上发表“中日亲善,共存共荣”的言论之后,国党内部的风气猛的一变。 好像日本人真的成了中国的朋友,任何针对日方不利的言论和举动都是错的…… 委员长甚至给各大特务机构暗中下达了“不得轻启事端”的暗令。 这等于在强盗面前自缚了手脚,引颈受戮。 谷振龙就是想利用这次的事件,让政府高层好好看一看,日本人所提倡的“中日亲善,共存共荣”的真相是什么。 这次是谷振龙和何英青,下次又会轮到谁? 既然便日本人不会承认,而谷振龙也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只凭温玉庆监听到的“斩首行动”这四个字,最上头的那位就算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会怀疑一下的。 第六八六章 侦察 方不为暗暗的赞了一声。 姜还是老的辣。 不管日本人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南京城内相继发现大量武装份子及武器这一点是事实。 在常人想来,日本人越是不敢承认,越说明心里有鬼…… 所有目的都达到了,谷振龙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说说笑笑的陪着何英青上了车,临走了时候只是瞪了方不为一眼。 方不为咧嘴一笑,谷振龙又拿手指虚点了两下。 “老子真怕你睁着眼睛说瞎话?”等车队离开,赵世锐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连连呼着气,像是经历了九死一生一般。 “怂货!”方不为讥笑道,“打仗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害怕过!” “你懂个屁!”赵世锐骂道,“司令待你亲厚,偶尔帮着你骗一骗,我们最多挨顿打,敢在这两位面前撒谎,老子这少将怕是当到头了……” “我也吓的够呛!”郑世飞也说道,“幸亏何部长眼睛毒,一眼就瞅准了你,不然我都怀疑我敢不敢说出来……” “他怎么就瞅准了你?”赵世锐又问道。 “穿的太骚包了……”方不为指了指身上的乞丐服。 …… 谷振龙刚走,记者又来了。 这也是谷振龙特意安排的。 日本人肯定不会承认这些尸体的身份,但要提前把声势造出来。 都是黄色面孔,不是日本人,难道是中国人? 有没有证据无所谓,该相信的自然会相信。 谷振龙没有让赵包锐等人出面,而是专门让王兆名派来了一位中央宣传部的司长和外交部的一位官方发言人。 意思就是专门派来说车轱辘话的。 这是国民政府面对日本的一惯作风。 最让方不为觉的可笑的是,从三二年开始,在国党宣传部的强力管制之下,国内就开始禁止放映发行有任何抗日内容的电影和报纸了。 没拍出来的一律被毙,包括剧本。 日军改成匪军,抗日改成抗匪…… 所以,像鲁大师这些爱国文人才会跑去上海,既便这样,都差点被特务给抓了。 应付完了记者,已是中午时分了,尸体就地掩埋,所有武器清点装车,运回宪兵司令部,方不为只留下了一个排看守那两处地道口,其余人员全部撤回休整。 临上车时,看了看江上来来往往的船只,方不为勾了勾嘴角。 城内城外早已解除戒严,江上已开始行船,日本人怕是已迫不及待的派人侦察了吧? 离方不为几十米外的江心上,一艘客轮缓缓驶过。武田躲在舱尾,举着望远仔细的打量着江岸。 整个老虎口都不见了,足有二十米长的堤岸被炸塌,全部滑进了江里,金库彻底被埋在了下面。 岸边并无士兵把守,他只是远远看到胡套里的位置有士兵巡游。 那里应该是战场的中心。 江边也无船只停留,看来金库的信息并未泄露。 但埋的这么深,到时候再怎么挖出来? 武田放下了望远镜,恨恨的咬了咬牙。 等客轮驶到下关,武田提着一个小皮箱下了船,然后叫了一辆黄包车,去了扬子大饭店。 半个小时以后,武田将侦察到的情报送到了有吉明的案头。 有吉明气的浑身直抖,猛的大吼一声,把桌子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扫了下去。 “蠢货,白痴……”有吉明大声怒吼,“我要面呈天皇陛下,让这些蠢货全部切腹谢罪……” 有吉明将所有的罪责和过失,全部归结到了关东军头上。 站在有吉明的角度,根据现有情报分析,他这么想并没有错。 如果不是关东军失去理智,想要报复而刺杀谷振龙,南京特务就不会查到华报报社,正是因为华报报社的激烈交火,才让南京政府重视起来,进而全城戒严,查到了狮子山,查到了抱月楼,以及煤炭港的备用据点。 特别是煤炭港的武器库,直接危胁到了金库。 怕什么就来什么,最终,太郎和他的勇士们还是殉国了…… 幸好,黄金还在,阻击法币的计划还没有暴露,不然有吉明也难辞其咎。 有吉明将满腔的怒火,全部发泄在了向日本本土汇报的电文上。 “全部都是蠢货……支那人早就确解了通讯密码,这些白痴竟然一点都没有觉察到……” 方不为不知道有吉明的反应,他只是猜到,接下来的日本人的侦察重点。 当然还是金库,顺便调查导致此次事件的诱因。 也就只有日本人还注重是什么诱因。 南京政府上下,除了少数的几个,剩下的人都将福昌大饭店门前的那场刺杀按到了日本人的头上。 胜利的战果就是最好的理由,方不为的一切行动,都有了完美的借口…… 回到宪兵司令部,方不为倒头就睡,还特意吩咐过叶兴中,吃饭的时候不用叫他。 这一睡,就是月上中天。 听到楼下传来响动,方不为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 楼下有人走动,是高跟鞋的声音,还有说话的声音。 大舅妈,小舅妈……还有一个是陈心然? 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不会是黄金出什么问题了吧? 他忙着打仗,两天一夜了,都没机会去看一眼。 方不为一骨碌的翻下床来。 “心然!”方不为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醒了!”陈心然巧盼倩兮的笑道,“中午打电话,说你还在睡,想着这会你也差不多醒了才过来的……” 看来黄金没事,但事情也不小,不然陈心然不会非要在大晚上跑过来。 方不为笑了笑,拍了拍栏杆:“那你待会上来!” 陈心然点了点头。 话说的有些暧昧,但谁都没往这方面去想。 两个舅妈,包括肖在和都知道,陈心然这么晚过来肯定有重要的事情。 再一个,两个人就差一个婚礼了,要不是方不为事情多,一拖再拖,这婚早结了。 在楼下简单说了几句,陈心然上了楼,看到方不为半靠在床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怎么累成这样?”陈心然看到方不为脸色黑青,胡子茬密密麻麻,一看就是熬了好多天的样子。ntent p谍海猎影57635dexhtlp 第六八七章 失心疯 不把首尾了理干净,哪里敢睡觉?”方不为掐着眉心说道。 “黄金?”陈心然低声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放心吧,现在算是彻底不留痕迹了,日本人还以为金子还埋在江底,就算动手挖,也是一两年以后了……” “听说战况很激烈?”陈心然担心的问道。 江边发生过激战不算秘密,震天般的爆炸声城内听的清清楚楚。 而且谷振龙也没想瞒,他还特意请了报纸媒体采访报道过。 “没那么夸张!”方不为轻描淡写的说道,“郑世飞的手下因为大意,被炸死了七个,不然连伤亡都不会有……” 陈心然直觉没方不为说的这么简单,但她更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只是咛嘱了两句让方不为小心之类的话。 “出了什么事,这么晚过来?”方不为又问道。 “我给姑父发了电报!”陈心然回道。 方不为心里一跳,愣愣的看着陈心然。 陈心然说的只可能是和黄金有关的事情。 “这件事情太大,一个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家破人亡。只凭你我,根本没办法处理好……”陈心然非常严肃的看着方不为,“交给舅舅吧,至多也就是挨顿骂!”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声。 他确实有这样的打算,但没想到陈心然先斩后奏,直接给肖在明发了电报? “姑父已经动身了,最多五天就到……”陈心然又说道。 来就来吧。 方不为之前的打算,也是想让于二君帮忙。 没有一定的经济实力,想短时间把这十几万两金悄悄洗白还不能走漏消息,根本不可能。 方不为也只能找于二君。 他准备利用南洋商会做掩护,在上海消化一部分,在香港消化一部,要还有剩下的,直接拉回南洋再处理。 等这些黄金全部变成美元英磅,更或是军火汽油,才能称得上真正的安全。 “夹江码头我已经重新派人了,你要不方便,就不用去了,姑父来之前,我会亲自盯着!” 陈心然派的自然是陈江的那些护卫。 “你自己小心,不要留下痕迹!”方不为交待道。 “放心,我明白!”陈心然点了点头。 这一点方不为倒不是太担心。 陈心然虽然没有干过外勤,但相关的培训没少参加,而且她天生聪明,知道如何掩盖痕迹。 看陈心然起身要走,方不为把他送到了门口。 “要不……别走了?”方不为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这可不是后世,只要两情相悦,怎么都可以。 陈心然没有一丝羞恼,而是转过身来,用万分认真的眼神看着方不为:“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方不为羞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心然说出这句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他一把将陈心然搂到了怀里,不停的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婚期一改再改,也就陈江好脾气。这要放到后世,早不知黄了多少回了,谁还管你有什么苦衷和理由? “黄金处理好,咱们就结婚!”方不为信誓旦旦的说道。 “好!”陈心然只回了一个字。 两个人齐齐下了楼,看到两个舅妈和肖在和都在一楼的客厅里坐着。 在这个年代,“家风”这两个字可不是说着玩的。 不但不会像后世的家长一样给子女创造机会,反而会提醒他们,不要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方不为发现,自己鬼使神差说出的那句话真是多余。 “这么快?”肖在和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着方不为和陈心然,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他也是无心,不知道说错了话。 陈心然罕见的红了脸。 “怎么说话呢?”大舅妈斥了一句,又对陈心然说道,“这么晚了,路上要小心!” “姑姑放心,我带着警卫!”陈心然回道。 亲自把陈心然送上了车,方不为没进楼,而是去了地牢。 形势逼人,不管从哪方面考虑,林子安都留不得了。 …… 新街口,正元实业公司。 这是国党中组部党务调查处的一处秘密总部,贺清南时常会来这里办公。 他和吕开山头对头的坐在办公桌两侧,嘴里嘀嘀咕咕的议论着方不为。 “几个月没消息,我还以为这小子被外派了,怎么突然就病了?”吕开山一脸的不解。 “什么突然病了,这都快半年了……腊月二十四,也就是小年那一天,黄埔路上了生了一起火灾,你有没有印像?”贺清南问道。 吕开山摇了摇头。 那是警察局管的事情,和党调处,特工总部有什么关系? “那是方不为的家!”贺清南呵呵笑道。 “被烧的?”吕开山恍然大悟。 “烧伤倒不严重!”贺清南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出了毛病,疯了……” 疯了? 吕开山下意识的念头是不可能。 他根本无法想像方不为这样的人会疯? “会不会有诈?”吕开山低声问道。 “我亲自见的,还能有错?”贺清南讥笑道,“我看你是被吓了一次,都吓出毛病来了……” 吕开山转了转眼珠,躲开了贺清南的视线。 贺清南真没有说错。 被连着坑了两次,吕开山见了方不为就有些发怵。 “你要不信,就去看一眼!”贺清南叹道,“也好去了你这块心病!” “我能进去?”吕开山问道。 “你以为马春风还把他当宝?”贺清南冷笑道,“疯了近半年,连谷司令都放弃了,也就是怕寒了方不为那一干下属的心,马春风才专门给他留了个病房,在那吊着命……” “好,那我去看一眼!”吕开山郑重的点了点头。 等吕开山出去,贺清南又大笑了两声。 陈祖燕是什么心思,他早就有所了解。 想换掉自己,也得看有没有能镇的住党调处的这处风水? 陈祖燕先看上了方不为,后安排了陈朋,但这两个人现在是什么下场? 一个失心疯,见人就咬,一个断了腿,现在都还在美国休养。 自己果然还是有几分气运的。ntent p谍海猎影57635dexhtlp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六八八章 星洲洋行 吕开山到了医院的时候,正巧碰上林子安在发狂。 林子安的四肢和驱干被固定在病床上,只有脑袋稍稍的能抬起来一些。 像是野兽一般,林子安不停的嘶吼,双眼腥红,五官扭曲,额头的上血管突起,像是马上要爆裂一般,一绺一绺的汗从脸上滚落而下…… 方不为彻底疯了? 吕开山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 他总感觉是如此的不真实。 但这张脸他绝不会认错,就是方不为。 看了快有十分钟,等镇定剂发挥作用,林子安软绵绵的昏过去之后,吕开山才唏嘘不已的出了病房。 “多长时间了?”出了病房,吕开山给叶兴中递了一支烟。 叶兴中颇有眼色的掏出火柴,殷勤的给吕开山点上。 “四五个月了,早都麻木了!”叶兴中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了一条烟龙,一副万分深沉的模样。 吕开山点了点头。 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只是下属? 不看连肖在明,全程都只是黑着脸,连问都没有过问一句。 “谷司令怎么说?”吕开山又问道。 “请托了陈部长和宋院长,已联系好了美国的医院……”叶兴中回道。 要去美国? 看来治好的可能性不大了。 吕开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在可惜,还是在暗喜。 “辛苦了!”吕开山拍了拍叶兴中的肩膀,离开了医院。 看着吕开山的背影,叶兴中暗暗的冷笑一声,摁灭了烟头,到了二楼,拨出去了一个电话。 林子安要被送去美国? 有吉明早就从医院知道了林子安彻底疯了的消息,这一次,不过是再次确认了一遍而已。 他没有时间,更没有精力去关注这件事情,只是给奉天特务机关发了一份电文。 有吉明正在竭尽全力的想办法,怎么尽快把十三万两黄金捞出来。 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利用南洋商会的渠道,肖在明将十三万两黄金全部洗白。 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肖在明根据方不为的建议,并未将这些黄金换成等值的现金或是证券,而是通过各大洋行,全部换成了订单。 药品,汽油,粮食,纺制品…… 全都是战时紧俏物资。 于二君私人又添了一百万,总资金六百万美金,用南洋商会的名义,在上海成立了一家星洲洋行,最大的合作对像是江浙财团和南京政府。 星洲洋行会分别从美,英,德,俄等国进口物资运回国内,一半以上,转手卖给南京政府,做为敲门砖,剩下的一小半,卖给江浙财团中的部分官方买办。 这样一来,本来是不能见光的走私生意,转眼之间,就有了光明正大的名义。 说直白一点,等于是把部分利益让给了委员长。 虽然比直接卖给地方军阀少赚很多,但胜在长久。 于二群坦言,只要委员长一天不下台,这生意就能一直做下去。 东西卖出去之后,换的也是物资,而并非银钱。 棉花,生丝,桐油,猪鬃等,除了鸦片不要,其它的有什么要什么。 本来方不为还想从地方军阀手中走私钨砂等矿产,但于二君告诫他,这里面的水不是一般的深,最好不要碰,方不为才做罢。 于二君大概给方不为算了一笔账,一进一出的毛利率至少也在百分之三十以上,除掉各项开支打点,不用两年,方不为这五百万美元就能翻一翻。 方不为没想过发财,也没想做那么长久。 他最大的目的,只是想赶在开战之前,开辟出几条安全的运输路线,二是尽可能的秘密囤积军火等的物资。 为避免引起各国情报部门的注意,方不为并没有直接走私军火,而是以蚂蚁搬家的方式,一点一点的囤积。 等两年之后,这十三万两黄金,会一分不差的还给日本人…… 这半年以来,四海商行从上到下大换血,各部各处全是新人,甫一运转,乱相频出。 正好趁着南洋商会这单生意,方不为让陈心然去了上海着手整顿。 陈心然不懂,但架不住有两个厉害的长辈。 于二君亲自出马,在四海商行挂了个荣誉会长的头衔,还派了十数名好手协助陈心然,这样一来,四海商行便成了南洋商会下属的外贸运输公司。 商行的具体事务由陈江暗中负责,等陈心然顺手后,再交由她接管。 到了这种程度,四海商行算是彻底的姓方了。 方不为把四海商行超过八成的利润分润了出去。 谷振龙,陈超,陈祖燕,马春风,赵贡锐甚至是宋子闻和贺清南都有。 方不为几乎把开战后国民政府直辖的缉私部门一网打尽。 赵世锐非常的不解。 方不为又出钱又出力,连老婆和老丈人都用上了,结果把赚到的大部分钱全都送了礼,到头来他还落不到两成,他图什么? 赵世锐只知道四海商行主要做的是南洋商会的生意,却不知道挂靠南洋商会,成立不久的星洲洋行也姓方。 四海公司靠运输一年才能赚多少钱? 还抵不上南洋商会星洲洋行的零头。 四海公司的主要作用不是赚钱,而是用来开辟安全路线,秘密屯积军火汽油等物资。 别说八成的利润,只要能尽快打开局面,方不为倒贴钱都愿意。 于二君代表南洋商会,在星洲洋行入股一百元美元,只占股百分之二十,剩下的百分之八十的股份,全是方不为的。 保守一点,一年百分之三十的净利,就是一百五十万美元,近五百万大洋。 “宋院长就不说了,就当你这个晚辈孝敬了,但贺清南这里算怎么回事?还有那个吕开山……”赵世锐纳闷的问道。 “多条朋友多条路!”方不为呵呵笑道。 赵世锐不知道,方不为其实是盯上了几年之后的盐政运输专线。 虽然被自己坑过两回,但方不为从来没有小看过吕开山这个人。 赵世锐至多也就是听过吕开山抓了顾凤鸣,又杀了顾凤鸣,在情报谍战这一行,算是个人物,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 第六八九章 放消息 吕开山现在还是贺清南的副手,之前任党调处采访股股长,现任特工总部组织科科长,兼任特工总部和财政部联合开办的盐务督查人员培训班副主任。 这个班才刚刚成立两个月,再有两个月就会结业,转而成立财政部盐务缉私督查处,吕开山到时会任盐务缉私处长。 方不为清楚的记得,贺清南落马,就是被赵世锐和马春风查知他在利用盐务缉私处的运输专线走私军管物资。 在战时,不论是在两淮时期还是在两广时期,吕开山总能绕过日本人,及时将食盐运入战区,以及大后方。 这几条专线就是吕开山一手开辟出来的,不但隐密,还极其安全。 他和吕开山之间的过节不算太大,提前做好铺垫,也好为以后冰释前嫌打个埋伏。 “不对啊?”赵世锐又问道,“你刚刚还利用他给日本人传消息呢?” “叛变的又不是吕开山!”方不为笑道。 特务处未壮大之前,党务调查处和特工总部一直是日谍机构的渗透重点,方不为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吕开山在医院看到了一切,都会一安不差的传到日谍机构那里。 …… 星洲洋行和四海商行这边有陈江和肖在明坐镇,方不为并不担心,而且他也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管。 林子安住院之后,方不为就蜇伏在宪兵司令部,摇控指挥高思中和赵世锐联便暗查武田的迹向,另一方面计划处理林子安。 这段时间,武田和李振荣的接触越来越频繁,颇有些臭味相投的意思。 李振荣明知道天上没有白掉馅饼的事情,但还是和这个自称来自天津的田老板打的火热。 武田从李振荣这里订了近十万大洋的货,等天气转凉,封海之前会运往天津港。 这还只是第一批,开春开海后,还会有第二批。 为了引李振荣上钩,武田真的当做生意来做的。 方不为估计,这批冻货最终过能会运送给华北驻屯兵。 武田之所以下这么大的本钱,无非就是想鼓动李振荣出面,用和记洋行的名义,买下老虎口,修建私运码头。 只是筹划,都得三五个月,真正到李振荣出面与政府交涉购地,也要七八个月以后,到明年开春时候了,方不为并不着急,耐心等着更多的人物露头。 …… 七月一日,农历六月初一,星期一! 方不为照例找谷振龙报道,但他发现,昨天还有说有笑的谷振龙,今天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方不为狠狠的被操练了一上午,别说吃饭,连口水都没捞着就被撵了回来。 临走的时候,谷振龙才将一份简报甩给了他。 方不为才知道,谷振龙发火的原因就在这上面。 谷振龙专门在宪兵司令部的大楼给方不为安排了一间办公室,无事的时候,方不为就在这里办公。 进了办公室,关好了门,方不为才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份简报。 类似于后世的内参,就连方不为的级别也看不到。 方不为扫了一遍简报上的内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重重的窝到了沙发里。 他终于知道谷振龙的怒火从何而来了。 别说谷振龙,就连方不为都有一种极其强烈的滑稽感。 二十九军军长,察哈尔主席宋喆元将军被免去了察哈尔省主席的职务。 原因有很多,无非是日本人故意制造磨擦,看准了国民政府的不抵抗原则,以开战为借口,进一步逼迫国民政府让出利益。 宋喆元只是顺带。 官方的通报是,宋喆元之所以被免职,是他不顾中日友好之协定,擅自挑起事端。 一看具体的内容,方不为笑了。 六月五日下午,二十九军一三二师守备团负责驻守张北县城门的士兵在例行检查时,发现了四个关东军驻多伦特务机关的日本间谍,从其身上搜出了二十九军在察哈尔的军力布防图。 四名间谍被押回一三二师的军法处看押,师长赵登宇闻讯后,第一时间向宋喆元汇报,宋喆元闻知后,第一时间下令释放了这四个间谍。 从抓捕到释放,中间只过去了八个小时。 但就因为拘留了这四个间谍八个小时,关东军以中国军队有意侮辱日本军人为借口,向国民政府施压,声称不给个满意的答复,日军便会“自由行动!” 最后的结果是,宋喆元不再担任察哈尔省主席的职务,守备团长和一三二师军法处处长双双被免职。 除此之外,还导致张北事件进一步加剧,致使国民政府割让了察东六县。 二十九军不得不后撤防线,几乎退出了察哈尔。 至此,察哈尔省七成以上落入关东军之手,面积约为二十万平方公里。 其它的条件还一大堆,包括土肥圆公开担任察哈尔省的军事顾问等。 宋喆元气的大骂委员长,跑回了天津休养,称再不过问军政之事。 四个日本特务被关了八个小时,换来了一个军长兼省主席被免职,外带一个省大半的面积? 当然,结果之所以如此离谱,还要加上之前的胡白被刺和孙永勤救国军事件。 但方不为依然觉的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但事实上它就是发生了。 这事是委员长全权授理何英青办的。 这个时候,委员长还在峨眉山筹办军官训练团,只给何英青发了一份指示的电文:不可轻易变更中日外交政策。 一个“不可轻易变更,”就把事情办成了这个样子?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把简报扔到了荼几上。 谷振龙的疑兵之计没怎么起作用啊? 怪不得他暴跳如雷。 如果换成是中央军,或是委员长嫡系的地盘,怕是又会是另外一个模样。 国民政府上下一直以来都把治国当成做生意…… 算了,想那么多没用。 东三省近八十万平方公里,也不是照样下令东北军放弃抵抗,拱手送给了日本人? 要灰心早都灰心了,不会等在现在。 干好自己的事情吧。 日子还得照常过,日谍汉奸还得照常抓。 第六九零章 露头 方不为收起了报纸,装进了口袋里。 “咚咚咚!”门被敲的震天响,方不为不用猜都知道是赵世锐。 能管的住他的不会亲自来找他,能被他管的住和不会这么放肆。 只有赵世锐才会这么随意。 方不为懒洋洋靠在沙发里,点了一支烟,用力的吸了一口气。 门直接被推开,不是赵世锐又是谁? “哟,很少看你这么悠闲啊!”赵世锐笑呵呵的问了一声。 “遇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方不为随口问道。 赵世锐点着了烟,凑到方不为面前说道:“你猜我看到了谁?” “谁?” “赵玉林!” 赵玉林? 方不为顿了一下,坐直了身体。 他只以为,这个人物再不会出现了。 赵金山死后,赵玉林处理完了后事,顺便把赵金山的产业也处理了个干干净净。 刚刚铺好门路的四海公司半卖半送的卖给了赵世锐,正如日中天的丽华夜总会则卖给了丁禄成…… 这与当初李凤年出事之后,吴文斋和得事手法如出一辙。 赵世锐肯定没问题,丁福成丁禄成兄弟更不可能有问题。 这兄弟二人是民国时期的军火大王,专为南京政府和地方军阀采购军火,方不为记得抗战时,这兄弟二人便搬去了重庆。 赵玉林转手夜总会,中间牵线的是赵世锐,也是这次之后,赵世锐和丁禄成臭味相投,拜了把子。 赵玉林这是自投罗网了! 方不为勾了勾嘴角,暗暗的冷笑了一声。 当时的中村和近卫正雄正在谋划营救或是刺杀林子安,正是关键的时候,方不为怕节外生枝,便放任赵玉林大摇大摆的带着钱离开了南京。 后来再没有查到这个人的信息,方不为只好做罢。 没想到过了半年,赵玉林又自动出现了。 还真是扯起葫芦连着藤,来的都是熟人。 方不为估计,赵玉林肯定是受关东军特务机关指派专程来南京执行什么任务的。 盯死了赵玉林,说不定又能扯出一大串。 方不为一直怀疑,南京还隐藏着一个级别不低于赵金山的日谍头目,但这半年以来,一直没有查到线索。 赵金山死后,赵玉林也只如昙花一现一般,便离开了南京,那这近半年以来,关东军在南京的谍报工作,是什么人主持的? 六七十号日谍武装力量不声不响的进了南京城,藏在了陶谷街,是谁组织和安排的? 小松原太郎是驻日外交官家里的那个老管家安排的,但这个老管家也只比小松原太郎早来了几天而已,等他到了的时候,已有一大半的人以记者和编缉的身份活动了。 这个老管家又是谁安排的? 不是朝日洋行。 朝日洋行只是关东军做为南京的一处备用联络地点,这一点温玉庆已经根据日方的联络电文确认了。 机会来了,日本人这是上赶着来送线索和人头了。 “在哪见到的?”方不为问道。 “扬子大饭店!”赵世锐回道。 方不为心中一动。 武田用田阳这个身份,一直住在扬子大饭店。 “他去找武田了?” “暂时没发现这两个人有接头的迹像!”赵世锐回道, “是通过那个小护士查到的…… 你不是让我一直盯着病房里的那两个医生和护士么……半个月前,我看这护士有些不对劲,暗暗的一查,原来有人给这个小护士牵桥搭线,小护士恋爱了…… 这男的身份很正常,行为举止也没出格的地方,我就没怎么在意。 两天前,暗中盯着小护士住处的手下来汇报,说是护士好几天都没回家了,我一查,才知道两个住一块去了……我觉的有蹊跷,跟了两天,终于跟到了扬子大饭店,看到了和这个男人接头的人,就是赵玉林!” 方不为狐疑的看着赵世锐。 赵世锐前面还说这个男人的身份很正常,他没有起疑,后面等两人住到一块,他的想法又成了有蹊跷了? 这蹊跷是从哪来的? “说实话!”方不为说道。 “呵呵!”赵世锐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声,稍有些尴尬的说道,“要不是凑巧,还真不知道这王八蛋是个间谍,藏的太深了……” 原来是无意中碰到的。 怕时间长了脸熟,会被认出来,赵世锐和高思每天都会调换跟踪盯梢的人员。 结果之前跟踪过小护士的一个队员被调到扬子在饭店监视武田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护士的那个男朋友。 不用猜了,赵玉林此次的目标就是林子安。 方不为早就料到,林子安不死,关东军特务机关不可能死心,所以才故意放开了一道口子。 亏吃多了,就连动物都会记住教训,何况是人。 日本人肯定要反反复复的试探,确定这不是陷阱之后才会动手。 但方不为假假也是特务头子,还与谷振龙的关系不浅,职级虽不高,身份却很敏感,做戏做全套,方不为便让叶兴中带了几个警卫日夜看守。 这就绝了日本人想要乘虚而入的念头。 方不为故意放开的口子,就在医护人员的身上。 除了叶兴中每天打的那两针,林子安的任何用药都无人过问,好像所有人都已经放弃了一样。 医院里本就有领事馆的内奸,不可能打问不到这一点。 可能是吕开山传出去的消息起作用了,日本人终于决定动手了。 “没打草惊蛇吧!”方不为不放心的问道。 “又不是第一天干这个了!”赵世锐随口应道。 “把赵玉林盯死了,一定要小心,不要让他警觉了!”方不为语气郑重的说道。 赵世锐当即就听出了方不为话听的隐意。 他只提赵玉林,却没提武田,说明赵玉林的身份要比武田的更重要。 “好!”赵世锐点了点头。 武田的目的是黄金的下落,事关重大,他绝不会多向联系,只会想办法蛊惑李振荣先把老虎口买下来。 但赵玉林不一样。 方不为估计林子安一死,赵玉林又会销声匿迹。 林子安要处理,赵玉林也不能放过。 第六九一章 得手 凌晨五点,正是夜深人静,人困马乏的时候,叶兴中睡的正香,一声凄厉的惨叫把他从梦中惊醒。 特么的! 叶兴中暗暗的骂了一句,翻起身下了床。 “又犯病了?”叶兴中推开门,往隔壁支了支下巴。 他就住在林子安的隔壁,带着四个警卫轮换值守。 警卫点了点头:“医生已经进去了,打一针镇定剂就好!” 叶兴中点了点头,刚想回去继续睡,突然听到“得得得”的声音,就像是人光着身体站在雪地里,冻得上下牙直打架的那种响声。 不对劲! 叶兴中一个箭步冲进了林子安的病房。 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惊慌失措的看着床上的林子安。 林子安面色紫红,双眼暴突,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嘶鸣声,上下两排牙齿不断的叩击,身体不停的颤抖着。 闻到一股尿臊味,叶兴中往下一看,林子安的身体下面有一块水迹正在不断的扩大。 失禁了! “怎么回事?”叶兴中问着医生。 “不知道,以前只要打了镇定剂,他就会平复下来,但今天好像不管用……”医生回道。 “想办法啊!”叶兴中嘶吼一声,冲到病床前,摸了摸林子安的脸。 烫的吓人。 医生如梦初醒,逃一般的跑出了病房,应该是去叫医生了,护士手忙脚乱的提起林子安的胳膊,探着脉搏。 又挣扎了两下,林子安的嘴角流出一丝血迹,然后全身一松,彻底不动了。 “没……没脉搏了……”护士结结巴巴的说道。 叶兴中探了一下林子安的鼻息,已经没有了呼吸。 死了! 怎么这么快? 叶兴中抬起头,双目如刀一般的盯着护士:“你们给他打的什么药?” “镇……镇定剂啊……”护士脸色苍白的回道。 镇定剂能打死人? 叶兴中冷笑一声。 如果不是自己定时要给林子安打两针,林子安和正常人没一丝的区别,一针镇定剂就送了命? “全部进来!”叶兴中一声大吼。 门外的四个警卫全部冲了进来。 “去一个人,把那个医生追回来,给我盯好了,但有异动,就地击毙!”叶兴中指着护士说道。 听到“就地击毙”这四个字,护士脸色一白,万分惊恐的说道:“长官,真的和我没关系,医生说打什么药,我就给他打的是什么药……” 叶兴中哪里会听他解释,快步的出了病房,跑到二楼给方不为打着电话。 方不为躺在办公室里的沙发里,半眯着眼睛假寐着。 电话就放在荼几上,铃声刚响,方不为伸手一探把听筒抓在了手里。 “死了?好!”方不为应道,“按正常程序走就可以……” 听到电话里传来的盲音,叶兴中悻悻的放下了听筒。 方不为的语气平淡如常,明显知道林子安今天会出事,说不定连林子安的死因,是谁下的手都一清二楚。 自己天天都盯在这,怎以没发现什么异常? 难道真的像方不为所说的,自己就不是干特务的料? 叶兴中咧着嘴,就像是牙疼似的。 方不为给赵世锐打了个电话,让他进医院去处理,然后从桌了拿起一把手枪和几样小物件下了楼。 下午四点,赵世锐汇报,说是护士的男朋友到了医院去看护士。 但他并不是第一时间去找的护士,而是等到四点半,护士从药房领取了林子安当夜和次日所用的药品后,才突然现身,和护士说了几句话。 怕对方警觉,赵世锐的人不敢离的太近,没看到对方干了什么,也没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内容。 等两人分开后,赵世锐观察的一下,发现护士的神情并无异常。 接到赵世锐的电话,方不为当时就判断,对方要对林子安动手了。 门上日夜都有警卫值守,杀手直入病房的可能性不大。方不为换位思考,只要想办法接近护士,套问清楚有关林子安的详细情况,下手机会不要太多。 最简单的,便是想办法调换林子安所用的药品。 都是透明药剂,谁能看出这是毒药还是镇定剂? 没出自己所料,日本人动手了。 方不为估计,等明天天亮,目标还会再确定一遍林子安是不是已经死了,之后才会向赵玉林汇报。 一旦确认了死讯,赵玉林肯定会和上线联系。 完成了刺杀任务,赵玉林会不会再次消失?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抓捕审讯是最下乘的手段。 方不为抓过的日谍头目也不少了,但最后会开口的有几个? 千万不要小看信仰的力量。 赵世锐跟了好几天,也没查到赵玉林是不是对外联络过,方不为决定亲自出马。 半个多小时后,方不为到了扬子大饭店。 “先生,你要住店!”服务生客气的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0211房间!” 赵玉林住的是0210,就在隔壁。 前面加零的房间全在副楼,武田则住在主楼。 同样,赵世锐也没有查到赵玉林和武田之间是否联络过。 不怪赵世锐不尽心尽力,而是方不为要求,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打草惊蛇。 听到过道里有动静,赵玉林坚起了耳朵。 由不得他不谨慎。 南京城已经成了被诅咒过的地方,多少前辈英杰陨落在此? 若是按照以往的程序,赵玉林先会公开露面,与赵世锐这种有交情的内部人员搭上关系,尽可能多的搜集与目标有关的信息,然后再计划如何行动。 但关东军特务机构也被搞怕了。 之前的哪一次行动不是谋定而后动,但次次的结果都是全军覆灭。 日本人总结出了一个规律:夜长梦多! 玄苦,同妙,中村,小松原太郎,近卫正雄都是如此。 所以这次赵玉林的行动核心只有四个字:一击即遁! 听到有两个人经过了自己这一间的房门,在隔壁停了下来,赵玉林光着脚,慢慢的靠到了门后,把耳朵贴在了门板上。 “先生,这是你的钥匙!”服务生打开了房门,把一把钥匙递给了方不为。 “好!”方不为压低嗓音应了一声。 第六九二章 暗号 赵玉林听到门被关上,又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动,应该是将行李箱扔在了地上。 再然后,就只剩呼噜声了。 应该只是普通的客人。 …… 赵世锐一直守在二条巷。 这里是那个护士的男朋友设在这里的一处秘密据点。 赵世锐估计,只要确认了林子安的死讯,目标人物肯定会逃到这里,要么潜伏,要么毁掉这里的一切痕迹,快速出城。 他的任务是只要这个人一出现就抓。 但都过了八点,目标人物还是没有出现。 医院那边也一直没有传来消息,证明一切正常。 动手的不是自己人,日本人只是偷换了药品,于情于理,都先要确认林子安的生死。 一旦确认,负责执行任务的目标肯定会想办法在第一时间脱身。 但这个王八蛋一直不出现,到底在等什么? 难道是医院内部过于平静,让日本人起了疑。 赵世锐决定再到医院看一下。 “你们盯着,我先回医院!”赵世锐把望远镜扔给了手下。 医院一切如常,看不出三个小时前才发生过命案。 叶兴中带着两个警卫照常值守,但其实病房内空无一人。 林子安的尸体已被转移,医生和护士已被秘密带回宪兵司令部。 赵世锐在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就连医院内部的人也不知道这间病房里发生过什么。 赵世锐径直迎了上去,压低声音问了两句。 “没人来探查过,也无医生护士过问过,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叶兴中回道。 见了鬼了? 日本人为什么一点都不急? “要不要放开道口子?”叶兴中问道。 “没必要!”赵世锐摇了摇头,“日本人迟早都会确认,但我没想到他们真的会用这么笨的办法!” “什么办法?”叶兴中下意识的问道。 “盯着林子安的医生和护士就可以了!”赵世锐回道,“林子安一旦中毒,医生和护士是第一嫌疑人,这两个人不出现,或者是他们的家人一被控制,日本人自然就知道计划成功了……” “这不是笨,而是安全!”叶兴中问道。 “傻不死你!”赵世锐讥笑道,“怪不得方不为说你不是干特务的料……日本人就不怕突发意外?比如护士手抖,药没打进去,或者是药打的太少,林子安侥幸活了下来?” 叶兴中张了张嘴,却不知怎么反驳,只能偷偷的瞪赵世锐一眼。 根本没赵世锐说的这么复杂。 方不为早就料到了日本人会用什么方法确认行动是否成功。 让人盯着医院的化验室就可以了。 叶兴中只是说了个大概,方不为便断定,致使林子安死亡的毒素是氢化物。 除了这一种,没有任何一种毒素能在几分钟的时间内致人死亡。 但在在这个年代,就连一般的医生都不知道氰化物这三个字所代表的含义,更不用说根据气味判断了。 林子安一中毒,肯定要第一时间查清死因,也肯定要抽血化验,整个南京,也就中央医院有相应的设备和人员。 他让赵世锐盯着护士的男朋友,只是想查一查除了氰化物,日本人还准备了哪些手段。 方不为一直在装睡,同时听到隔壁房间的动静。 赵玉林没有出门,活动的幅度也很小,方不为只听到他去过一次卫生间。 方不为估计,医院那边也应该有结果了,很快就会通知赵玉林。 但是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方法传递消息。 赵世锐跟了这么多天,除了护士的那个男朋友,没发现赵玉林再和什么人接触过,传递过什么信息。 连电话都没有打出去过一个。 不会是护士的那个男朋友。 日本人不会这么大意,让行动的具体人执行人兼职做联络员。 赵玉林肯定有其他的联络方法,只不过赵世锐没有查到罢了。 方不为认为,查到这一点,就有可能依此挖出赵玉林的上线,也就是他一直怀疑赵金山死后,关东军特务机关派来处理南京情报事务的那个接替者。 到了九点,方不为听到一阵电话的铃响,但不是从赵玉林的房间里传来的。 副楼的设施要比主楼简陋一些,像方不为和赵玉林所住的这种普通的房间,都是没有配备电话的。 整个二楼,就只有靠南的两间套房装了电话,只有客人要求,电话才会被接通。 方不为听了听,电话响起的是东侧的那一间套房。 铃声一直在响,中间断了一次,又响了起来。 乘着这个机会,方不为翻下了床,轻手轻脚在来到墙边,把耳朵贴到了墙上。 赵玉林好像站在起来,在翻着什么东西。 方不为又听到了“喀嚓”的声响。 这是在检查手枪。 赵玉林要干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特么的,哪个王八蛋,前两遍不接,就说明人不在,还要打第三遍? 刚想到这里,方不为猛的一顿。 这会不会就是暗号? 不需要专门派人送信,也不需要专门打电话进来,只要给赵玉林一个暗号,让他知道任务已经成功就可以了。 电话铃声响起的次数,就能传达林子安是死了还是活着,更或者是半死不活?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静静的等着赵玉林接下来的反应。 如果自己的猜测没错,赵玉林接到暗号之后就会离开酒店。 铃声停了以后,方不为听到赵玉林提起了行李箱,打开了房门。 果然,日本人是用无人接听的电话来传递暗号的。 不出意外,响铃的那个房间并没有住人,只是有人开了房,让酒店开通了电话之后就离开了。 日本人也用起了地下党的那一套,看来是吃的亏多了,知道吸取经验教训了。 等到赵玉林的脚步声越走越远,踏上楼梯的时候,方不为才不慌不忙的出了房间。 等他下到一楼,赵玉林正站在前台,好像是在退房。 方不为想了想,打消了给赵玉林安装追踪器或是窃听器的念头。 如果自己没料错,赵玉林退完房就会出城,如果在这期间,还是查不到赵玉林会和谁联系,以及联络的对像是谁,方不为就会动手。 已经放过了他一次,不能再放第二次了。 第六九三章 观察 方不为不紧不慢的下了楼梯,看了看站在门口,专门负责为客人拉门的礼宾员,又看了看大堂西侧,楼梯一边的预订登记员。 这两个是赵世锐和高思中安排在酒店内的暗哨。 暗处还有,但一时半会,方不为还找不出来。 看到赵玉林提着箱子到了前台,像是要退房,登记员站了起来,往电话房走去。 方不为下了楼梯,和登记员擦肩而过。 觉的手心一痒,登记员猛的一惊,低头一看,手心里多了一张小纸条。 “静观其变,不要妄动!” 后面是几个数字。 是自己人! 登记员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把纸条揉成了一团。 等登记员从电话房出来之后,看到给他传纸条的男子正坐在正门一侧的沙发上。 高思中远远的看了一眼方不为,看到方不为打出的手势,轻轻的点了点头,又回了电话房。 赵玉林见过他,所以高思中一般不会露面,他不过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方不为。 不到一分钟,大堂内外的几处暗哨全都撤了个干干净净。 方不为是怕高思中一时大意,中了赵玉林的计。 赵玉林一点伪装都不做,故意跑到前台去退房,其实还是在试探。 上百万的四海商行,说送就送了,他还差这几个退房的押金? 赵玉林看似是在结账,但视线一直在大堂内部转悠,高思中要是稍稍紧张一下,派出来盯梢的一多,就会被赵玉林看出破绽。 换成自己是赵玉林,一旦发现自己暴露,肯定是第一时间示警,其次想办法逃离。 没有比开枪更好的办法了,这里稍稍乱一下,几分钟之后就会传遍南京城。 虽然在方不为看来,后世的快捷宾馆的硬件都要比这里好几倍,但在民国,这是名副其实的大饭店,政治意味比总统府内的中央大饭店都要浓厚。 南京做为通商口岸,正式对外开放后,扬子大饭店是第一家西方人开办的酒店,定都南京的第二年,这里便被民国政府定为接待外使的定点饭店,来南京的各国政要都会选择在这里入住。 除此之外,这里还是国际俱乐部驻南京的接待中心,绝大部分的洋行,都在这里有长包房。 大厅里的洋人太多了,白皮肤的比黄皮肤的还多。要是混乱中死上一个,这锅方不为不背也得背…… 方不为拿着一张报纸,视线一直放在赵玉林身上。 赵玉林斜侧着身,坐在一张办公桌前,一位穿着马甲的服务生正在给他报着账单,赵玉林随意的点着头,意思是没什么问题。 账结完了,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 虽然左右两侧还有其它退房结账的客人,但赵玉林除了和结账员说过两句话,全程再无与任何人有过互动和交流,一直观察着大厅内的动静。 接过了服务生递过来的手写账单,赵玉林随意的装进了西装口袋,然后站了起来,提起了行李箱,往门口这边走来。 方不为飞快的垂下了眼皮,翻了一下手里的报纸。 赵玉林的步伐很稳,神态也很轻松,他不紧不慢的走向门口。 当礼宾员要给他推门时,赵玉林摇了摇头,又看了看手表:“谢谢,还要等一会!” 等一会! 是要等什么人? 上线? 方不为瞅了瞅人流如织的酒店大堂。 不可能在这里接头吧? 胆子太大了! 赵玉林站在门口,隔着玻璃往外看了一眼,又提着行李箱折返了回来。 点这么背? 方不为暗暗的骂了一声。 赵玉林好死不死的坐在了方不为的对面,两个之间就隔着一条长方形的茶几。 两人之间虽然只照过一次面,但林子安就是方不为的另一个翻版,赵玉林很清楚方不为长什么样。 所以方不为化妆化的比较彻底,既便两个人面对面,他也敢保证赵玉林认不出自己。 但这只是在赵玉林只是匆匆一瞥,或是两人无意间对视一眼的情况下。 方不为怕时间一长,就会被赵玉林看出破绽。 只要距离够近,时间够足,老练的间谍完全能够根据皮肤之间的色差,观察出对面的人是不是粘了胡子,脸上是不是涂了油脂之类的遮盖物。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在赵玉林落座之前,稍稍的往上抬了一下报纸,遮住了鼻子以下的位置。 这份报纸他已经看了三分钟,按照常理,一个人不可能对所有版面上的新闻感兴趣,所以方不为决定再看上两到三分钟,如果赵玉林还不走,他就会先起身离开。 赵玉林确实在观察方不为。 他并没有怀疑方不为,而是习惯使然。 深灰色的呢料西装没有一丝褶皱,看领口上的标志,是有名的培罗蒙,这么一套,至少也得七八百大洋。 脚上一双尖头高跟皮鞋,赵玉林看不出牌子,但能看出鞋面是用上好的整张小牛皮制成的。 手腕上带着一块浪琴手表,左手中指上带着一枚绿宝石戒指…… 就这一身行头,至少也得两千大洋。 看完了衣着,赵玉林又瞅了瞅方不为的面相。 小背头梳的油光水滑,肯定是用过头油,只露出的半张脸上有些亮,应该擦过什么护肤品。 赵玉林轻轻的吸了一下鼻子,同时闻到了夏士莲雪花膏,司丹康美发霜的味道。 只是在瞬间,赵玉林就对方不为的身份有了猜测:富贵人家的少爷,而且是极度有钱的那一种。 一般的中产家庭,一年不吃不喝,都买不起方不为身上的那件西装。 有了大致的判断,赵玉林便将目光挪向了其他地方。 方不为暗暗的冷笑了一声。 不看脸光看装扮,赵玉林能看出问题才见鬼了。 身上的哪一件都是货真价实的名牌货,是他专门用来应付这一种场面的。 以方不为每月七十大洋的俸禄,就这一身,得不吃不喝三年才能置办的齐。 赵世锐还时不时的开玩笑,称只以方不为的这一身行头,就能看出他心向党国,不计个人得失的风范。 太他娘的费钱了! 第六九四章 重要人物 看赵玉林不再观察自己,方不为也稍稍的放松了一些。 他正准备收起报纸,起身离开,对面的赵玉林突然站了起来。 赵玉林等的人来了? 方不为非常自然的抬了抬眼皮,看了看赵玉林,与听到身边有动静,下意识的被吸引目光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只是瞄了一眼,方不为又把目光转到了报纸上。 赵玉林提起行李箱,快步的走向门口。 这是要走? 方不为微微的侧了一下身,用眼角的余光往外扫了一眼。 门口停着一辆小车,司机还坐在驾驶位上,车好像没有熄火。 车外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穿着西服的男子,身材很是高壮。 方不为只能看到侧脸,虽然也是黑发黑眼,但他总觉的这个人的长相和常人不太一样。 鼻子太高了,像是外国人一样。 赵玉林出了门之后,两个人握了一下手,又各自说了一句什么。 隔着一道门,方不为听不清楚,只能根据两人嘴唇蠕动的频率判断出,双方应该是在礼节性的问候。 只是握了一下手,各自问候了一句,男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赵玉林拉开了后车门,坐到了后排。 男子转过身,坐进了副驾驶。 方不为看到了这个男子的正脸。 确实是黑发黑眼,但鼻梁很高,眼窝很深,明显带有欧亚人种的特征。 混血儿? 方不为也不敢确定。 欧亚人种也有黑头发黑眼睛的。 方不这又看了看这辆小车。 通用公司产的雪佛兰,挂的是军牌。 军00046! 方不为心里猛的一跳。 号码这么短? 谷振龙的座驾的号码都才是58号。 民国对军牌的发放还是相当严谨的,别说非军职人员,就是在职军人,不到一定的级别,有小车也挂不了军牌。 比如赵世锐,他晋升少将之后,才给自己的座驾挂了一块军牌,但都到300号以后了。 方不为记的,37年的时候,美国政府赠送了委员长夫人一辆别克轿车,挂的也是军牌。 宋夫人没用特权,只是按顺序挂了一块车牌,都排到快400号了。 这是哪位大员的车? 职级绝对要比谷振龙要高。 整个民国政府身份地位比谷振龙还高的有几位? 号码如此醒目,一查就能知道。 方不为担心的是,赵玉林怎么会和这样级别的人物扯了关系? 看小车调头,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报纸,快步的出了酒店。 “嘘”的一声,有人打了个口哨。 方不为扭头一看,高思中正站在电话房的后窗,给方不为打着手势。 方不为指了指刚刚开出大门口的小车,高思中会意的点了点头。 意思是不用方不为担心,他的人能跟住这辆车而不让对方发现。 南京城是大本营,几大特务机关特务数千,眼线上万,盯住一辆小车并不是什么难事。 方不为想了想,又招了招手, 一辆小车停到了他的身边。 看小车行进的方向,赵玉林的车拐进了中环路,一直向东。 这是进城的方向。 如果要出城,要么向北,没多远就是下关火车站,如果往南,就是下关码头。 方不为决定亲自跟一跟。 他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窗,司机摇下了玻璃。 “去电话室,靠诉高科长,让他查一下这辆车的底细:军00046,司机是汉人,但坐车来的是一位外国人,黑发黑眼,像是混血儿……另外,让他通知各街各路口眼线,把我的车牌号通知下去,一有情况,及时通知我……” “明白!”司机应了一声,拉开车门下了车。 方不为快速的调转车头,开出了酒店大门。 看司机下了车,高思中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又看到方不为坐到了驾驶位,高思中差点没骂出声来。 这个王八蛋,老毛病又犯了。 但现在想拦也来不及了,高思中既不敢喊,更不敢追出去。 武田还住在酒店里,而且谁也不敢保证还有没有赵玉林的眼线留在大厅。 高思中暗骂了一声,飞快的抓起话筒,拔了一个最话出去。 他直接打到了宪兵司令部,不过不是打给谷振龙,而是打到了方不为的办公室。 之前都是方不为居中策应,有什么情况都是直接给他汇报,现在他来是扬子大饭店,肯定会在宪兵司令部留人。 电话接通后,高思中听出了郑世飞的声音。 “方不为这个王八蛋自己开车跟踪赵玉林,一个人都没有带……”高思中怒声说道。 “从哪里走的,扬子大饭店?”郑世飞问道,“他不是说他去医院了么?” “去什么医院,他天没亮就跑到我这里来了……”高思中回道。 “到什么地方了,我派人去找他!”郑世飞说道。 “顺中山路往东了,应该是要进城,我知道他的车牌号,等沿街眼线传来消息,我提前通知你……”高思中急声说道,“但他跟着赵玉林,你要小心,不要把赵玉林给惊了……” “赵玉林的车牌号多少?”郑世飞拿起纸和笔,准备记录。 “刚出去,暗哨还没来汇报……”高思中话刚说了一半,方不为的司机进了电话房。 “你等等!”高思中抬起头,看着方不为的司机,“你家长官跟出去的那辆车,车牌号是多少?” “军00046!”司机回道。 “多少?”高思中的手抖了一下。 “军00046!”司机又重复了一遍。 郑世飞猛的惊叫一声,“那是张少帅的专车……” “我干他娘的!”高思中惊的双眼一突。 日本间谍怎么坐进了张少帅的专车里? “你家长官交待什么没有?”高思中急声问道。 “他让我转告你,查一查这个辆车的底细,让沿线的眼线及时通知他……”司机又回道。 “怪不得想都不想就追上去了,这个王八蛋根本不知道这辆车是谁的……”郑世飞骂道。 “别说他,我都没想起来!”高思中回道,“少师不常来南京,这辆车很少上街,谁会记那么清楚?我现在就派人去追,必须把这个情报告诉他……你也准备好,我要没追上,你就派人去截!” “好,随时打电话!”郑世飞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第六九五章 渊源 “别说他,我都没想起来!”高思中回道,“少师不常来南京,这辆车很少上街,谁会记那么清楚?我现在就派人去通知他,你也准备好,我要没追上,你就派人去截!” “好,随时打电话!”郑世飞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必须要让方不为及时知道这个消息,以便快速做出判断,看要不要更改计划。 方不为虽然不知道这辆车是谁的,但不妨碍他知道这个号牌的重要性。 打个比方,如果南京城还在戒严时期,这辆车要是想出城,各哨卡和城门宪兵别说查,拦都不敢拦。 至少也要陈超这个级别出面才行。 赵玉林坐的那辆车自从进了中山路,就没有拐过湾,一直往东开,明显是想进城。 方不为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赵玉林真要坐着这辆车离开南京,自己除了请谷振龙出马,再没有任何的办法。 方不为有意的控制着车速,两车相距大概有五十米,前车内的人只要不拿望远镜,基本上不会发现后面一直有车跟着。 方不为一边开车,一边回想着赵玉林和那个外国人在酒店门口会面时的情景。 当时是赵玉林先迎上去的,那个外国人只在站在车边,并没有动。直到赵玉林主动伸出了手,说了一句什么,那个外国人才回了一句,握住了赵玉林的手…… 两个人都很客气,看来并不是很熟。 不对,好像有点问题? 当时的外国人站在车外,说明他是专程来接赵玉林的,身份不可能比赵玉林的高。 如果只是不熟,但认识的话,看赵玉林出来,外国人至少会主动问候一声,主动伸出手…… 那个外国人不认识赵玉林? 方不为心里一颤,赵玉林是不是冒用了什么身份,有意想接近哪位大人物?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关东军特务机关发起的“斩首行动!” 赵玉林,赵金山,小松原太郎,近卫正雄同属关东军特务机关…… 这个王八蛋到底是去接头,还是有其他的行动? 怪不得是进城而不是出城…… 方不为下意识的加快了车速。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必须赶快通知谷振龙。 他抬眼一瞅,前面就是挹江门,值守城门的宪兵岗亭里就有电话。 刚到城门口,他正准备要停车,守门的宪兵却先把车给拦了下来。 “长官,上级通知,让你接电话!”宪兵队长仔仔细细的瞅了一遍车牌,确认无误后,才趴在车门上低声说道。 又有什么情况? 方不为飞快的下了车。 “你个王八蛋,连谁的车都不知道,就敢追上去?”高思中破口大骂道。 “谁的?”方不为心里一惊。 “少帅!”高思中回道。 一听这两个字,方不为猛的松了一口气。 自己吓自己,虚惊了一场。 少帅刚接任武昌行营主任不久,现在还在湖北整肃军务,根本不在南京。 既然是少帅的车,赵玉林能坐进去就不奇怪了。 赵金山赵玉林两兄弟和东北军的关系,除了谷振龙几个大佬之外,就只有方不为和赵世锐清楚,高思中和郑世飞根本不知道。 赵金山没来南京之前,主要的活动区域就是东北和华北,暗中有满铁公司支持,他和东北军的生意来往很是频繁。 按照赵金山的说法,他到南京之后,东北的生意就是赵玉林在负责。 李凤年死后,赵金山又买下了四海公司,包销了东北军所产的烟土,间接解决了东北军的部分军费,解了少帅的燃眉之急,主要经手人也是赵玉林。 虽然赵金山死后,四海公司被方不为接手,方不为转手把烟土生意转给了上海的杨虎和青帮,但赵玉林与东北军的其它的生意还在照常做。 针对这个问题,方不为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别说赵金山赵玉林,就算是满铁,也一直和东北军有生意来往,告诉少帅赵玉林是日谍的身份,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委员长都还专门派警察给日本军队解决伙食问题呢…… 但赵玉林肯定不会是闲的没事干,跑去找少帅的下属叙旧。 他是谨慎的过了头,觉的刺杀林子安的计划太过仓促,留下了破绽,想利用少帅的名头脱身? 或是自信的过了头,认为他现在这个身份依旧很安全,所以想公开露面,拿少帅这块金字招牌当敲门砖,想当第二个赵金山,想长期留在南京? 更甚至是,他想利用少帅的渠道传递消息,以及探听什么情报? 如果是第一种倒还好办,直接抓了就行了。 但要是后两种,事情就麻烦了。 少帅的身边,很有可能有赵玉林的同伙。 方不为正想的出神,对面的高思中却急的冒火:“你他娘的有没有在听,老子跟你说话呢……” 高思中多长没有爆粗口了? 方不为呵呵的笑了一声。 这个老滑头在担心自己。 “放心,我有分寸!”方不为回道。 “先别跟了,不出意外,赵玉林肯定是去了东北军驻京办……你先给给司令汇报,另外记得给处长也汇报一声……”高思中又劝道。 少帅之前在南京有两处公馆,一处是洪公祠一号,就是现在特务处南京本部的外勤基地,特务处刚成立不久,少帅就送给了马春风。 另外一处在中央路公馆区,但少帅很少去住,大部分时间都在闲置,他一来南京,要么住扬子大饭店,要么住中内大饭店。 他不在的时候,少帅在南京的下属都会留在吉祥街的东北军驻京办,赵玉林八成会去那里。 跟是肯定要跟的,赵玉林明目张胆的和少帅扯上了关系,天知道在图谋什么,必须要查清楚。 方不为不敢再心疼什么积分不积分,道具不道具了。 “你马上联系赵世锐,把二条巷的人撤走,守着护士的住处就行,她那个男朋友要是出现,就按正常程序带回去!” 按正常程序,林子安中毒身亡,护士肯定有嫌疑,和她有密切关系的人,也要被控制审讯。 如果这个人真敢回公开的住处,肯定要带回去,不然日本人反倒会起疑。 第六九六章 化妆 “另外,马上通知司令与处长,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方不为又交待道。 “你呢?”高思中下意识的问道。 “必须要尽快查到赵玉林跑东北军驻京办做什么,淡生意的话,为什么不去东北,专程跑到了南京?是不是另有所图?所以必须盯紧了……”方不为回道,“你通知处长的时候,让他派人把东北军驻京办内部的内线名单送过来,我想办法通知……” 像这种地方军驻京机构,每一家都有特务处安插或是收卖的内线,但具体的人员名单,只有马春风在内的两三人知道,方不为也不清楚。 “你准备让谁去传令?”高思中问道。 敢让马春风说出内线名单的,整个特务处也没几个人,无非就是高思中,林双龙,方不为,但这几个赵金山都认识,赵金山认识,也就等于赵玉林认识了。 “我自己去……你通知赵世锐,让他尽快赶到吉祥街……”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又说道,“赵玉林认识他,让赵世锐不要露面,就近找个方便的地方,来的时候给我带一套军服,另外想个合理的接口,带一套公文过来,警察厅和宪兵司令部的都行……” “你亲自去?” 话还没说完,电话直接被方不为挂断了。 死性不改! 高思中嘟囔了一句,又给郑世飞拔着电话,让他把赵玉林的最新情报汇报给谷振龙。 上了车以后,方不为才想起来,忘了问一下那个疑似混血儿的男子是谁,是不是少帅的部下。 东北军当中,确实有不少的白俄士兵,但能坐着少帅的专车来接赵玉林,想来身份也不低,至少也是副官这一级别。 这只是个小问题,不用太着急,当务之急,要先盯住赵玉林再说。 接了一个电话,至少耽搁了三分钟,而去吉祥街也没什么近路,方不为只能加快车速。 他尽量要赶在赵玉林到东北军驻京办之前赶到驻京办,在这中间,他还要洗澡,化妆,换衣服,并且要背熟赵营销部给他临时准备的身份和公文。 方不为快要把脚踩到油箱里了,车速也才四十码刚过一些。 一路上鸡飞狗跳,着实吓坏了不少的路人。 等方不为赶到吉祥街,赵玉林的车刚刚过了鼓楼,离东北军驻京办还有七八里。 方不为估计了一下,自己最多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刚刚驶过东北军驻京办的门口,方不为又被人拦了下来。 方不为远远就认出是赵世锐的手下。 二条巷离吉祥街只有四五里,而挹江门到吉祥街超过二十里,赵世锐自然比方不为到的要早。 “航空署!”拦车的队员趴在车门口说了三个字,又往旁边的一道小巷子里指了指,方不为一打方向盘开了进去。 赵世锐的小车停在航空署的门口。 方不为下了车,看到航空署一侧的小门里有人再招手,他提着包快步的走了过去。 队员带着他上了二楼,进去之后,方不为发现是一套小公寓,家具装修极尽奢华,连洗澡的地方都有。 方不为暗暗的赞了一声。 搭档的久了,自然就有了默契。 赵世锐根据方不为要军服和公文这一点,就大概猜出,在扬子大饭店,他和赵玉林照过面了。 想到方不为还要化妆,赵世锐特意在附近安排了方便隐秘的地方。 “军服,公文,还有马春风派人送来的内线的联系方式……”赵世锐打开一个行李箱,特意拿出了一个信封,交给方不为,“马春风让我转告你,不要急功近利,因小失大……” 方不为点了点头。 他自然明白马春风的意思,赵玉林已经被盯死了,逃出去的希望不大,既便有什么图谋,一时半会也得逞不了,不能因为一时心急,把东北军驻京办的内线给暴露了。 他拆开信封扫了一眼,里面竟在真的只有联系方式,连内线的名字都没有提。 马春风真是够小心的。 这肯定不是在防备自己,而是在防备赵世锐。 方不为摇了摇头,又把信纸塞了回去,划了一根火柴点燃。 烧完了信纸,方不为脱着身上的西装和马甲,下意识的瞅了一眼,却发现赵世锐带来的制服衔章上不是宪兵的粉红色带,而是陆军的深红色带。 “卫戍区、宪兵司令部,以及警察厅与东北军的公务来往不多,被赵玉林得知,说不定便会起疑,我思来想去,就让厅长弄了一份军政部的例行公文……”赵世锐指着制服和公文说道。 “你在厅长那里提到我了?”方不为下意识的一顿。 马春风知道无所谓,但要是让陈超知道他独自行动,具定会告诉谷振龙,自己又少不得挨一顿骂。 “我有那么傻?”赵世锐翻了个白眼,“我只说是要派好手进去探查一下,看能不能听到赵玉林到东北军驻京办的目的……” “厉害!”方不为举了个大拇指。 赵世锐说的可能性不大,但能小心一些,肯定是好的。 方不为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脱光,快速的冲到了浴室里,打开了水龙头。 他和赵玉林面对面坐了三四分钟,赵玉林肯定闻到了头油和发霜的味道,不洗一下,万一再照面,只凭气味,赵玉林就能把他给认出来。 浴室里的物品一应俱全,里面还有一个陶瓷大浴缸。 在这个年代,这东西可是稀罕物,连谷振龙的家里都没有。 “这谁的公寓,修的这么豪华,还建在航空署的办公楼上?”方不为边往身上打着香皂边问道。 “徐培艮还是署长的时候,专门给自己修建的,他去职后,这里就成了航空署在南京的接待中心,其实没人用,周志柔嫌晦气,从来没有住过……” 徐培艮就是南昌机场失火案时的航空署署长,兼任参谋本部第二厅厅长,是复兴社的中坚力量。 当时的南昌机场失火案闹的沸沸扬扬,举国皆知,都说是徐培姐艮贪的太多,想要毁灭证据才暗令手下纵的火。 第六九七章 真实目的 徐培艮丢职下狱,委员长专门派了邓有仪负责调查,但邓有仪的调查结果是:机场失火,是夜间值勤的士兵抽烟乱扔烟头引起的…… 根本没人信,包括方不为。 因为此事,邓有仪丢掉了侍从室秘书的职务不说,连南昌行营调查科也被特务吞并,最后还被委员长发配到了苏联,在大使馆任武官。 之后委员长又命马春风彻查,但查来查去,也没查到徐培艮贪污的证据,徐培艮只被判了个失职之罪,入狱半年,年前的时候出狱,复被启用,现任兵工署机械司司长。 方不为一直怀疑,徐培艮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烧飞机,但屁股底下肯定不干净,不然只是从犯的邓有仪不会被委员长处罚的那么狠。 之所以最后没查到证据,估计是马春风怕得罪复兴社的那帮老大哥,在查案时放了水,也有可能是委员长暗中平衡的结果。 现在一看这间公寓,方不为心里的猜测又加深了一分。 地位越高,接触到的内幕就越多,方不为早已麻木了。 没用五分钟,他便将身上的味道洗了个干干净净,方不为套上陆军少校的制服,打开背包,飞快的化着妆。 十分钟之后,赵世锐的手下推门进来,汇报说少帅的专车已过了土地局,最多五分钟就会到驻京办。 “进去后自己小心!”临走的时候,赵世锐又交待道。 “放心,又不是去日谍的老窝!”方不为回道,“只要小心不要让赵玉林发现破绽就行!” 说到赵玉林,方不为又起了那个疑似混血的外国人,随口问道:“去扬子大饭店接赵玉林的好像是个洋人,知不知道什么来历?” “你说的是何世礼,他之前是少帅的高级参谋,去年被少帅送到美国留学,这次正好放假回来,在南京替少帅处理事情……这个人来头很大,不可能和日本人有什么瓜葛……” 赵世锐以为方不为在怀疑何世礼是不是赵玉林的同伙:“他爹是香港首富何东……” “谁?”方不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何世礼,何东?” “嗯!”赵世锐点头道,“你应该听过,当年他为了不入英籍,在上海和他老爹何东打了快半年的官司……” 话说了一半,赵世锐才反应过来,他忘了方不为失忆了。 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知道!”方不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吐了一口气,对着镜子戴好了军帽。 何东,何世礼? 出了航空署,方不为脑子里都还在想这两个名字。 方不为觉的震憾,一是因为何世礼的家世,二则是因为何世礼将军确实是个传奇人物。 他的父亲何东是英籍犹太商人,是香港开埠后的第一任首富,何家也是公认的英属时期的香港第一望族。 五十年代,何东被英女王授予爵士勋位,早期的香港电影中,经常会出现以他为原型的人物:何爵士。 李超人没当首富之前,香港人相互之间开玩笑,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你以为你是何东啊?” 跟后世说你以为你是马云一个意思。 何爵士的母亲就是中国人,他的夫人也是中国人,算起来,何世礼将军有四分之三的中国血统。 后世的赌王,就是何爵士亲弟弟的孙子,何世礼将军的堂侄。 在后世军旅材电影电视中,一旦出现富家子弟参军的情节,总会让观众觉的很新奇,总觉的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家业不继承,却选择去当兵? 在和平年代,这种现象都会让人感到惊讶,在战乱时期,更是让人觉的难能可贵。 更何况何世礼还是首富之子。 方不为认为,既便放在全国范围之内,当时何爵士这个首富也是名副其实。 何世礼非要回国参军,只是因为他把自己当成是中国人。 年少时不惜和父亲翻脸打官司,也要放弃英籍也是这个原因。 三零年的时候,他从法国炮兵军校毕业,不顾家人劝阻,毅然回国。 何应钦和吴大钧,一个想让他进陆军大学任教,一个想安排他到海军司令部,但何世礼偏偏要去东北。 要是想享清闲,他就不会当兵了。 当时的关东军已经进驻到大连,旅顺,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日军迟早要进攻东北,所以他才要去东北。 少帅先是安排他任炮兵部队副参谋长,何世礼婉拒,少帅又把他留在身边,任为高级参谋。 没过多长时间,何世礼便主动要求下基层,从炮兵连长干起,授上尉衔。 几年以来,何世礼深受少帅信任,去年被少帅保送至美国军事参谋大学深造,正逢假期,他回国探访亲友,所以才来了南京。 何东,何世礼,少帅,赵玉林? 方不为又默念了一遍这几个名字。 他在猜测赵玉林的真实目的。 少帅的身边一直有日谍,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连少帅自己也一清二楚,他之所以染上吗啡,就是中了日谍的计。 赵玉林此次到南京,除了刺杀林子安,是不是还肩负联系这些暗线的任务? 仔细一想又觉的不可能。 赵玉林公开的身份过于耀眼,南京认得他的人不少,不乏赵世锐,高思中,包括自己在内的特务头目,日本人也要考虑,万一赵玉林被南京特务盯上,这些暗线就有可能会暴露。 会不会是因为何世礼? 时间也有些巧,何世礼刚从美国回国,赵玉林就出现在了南京…… 方不为记得,九一八之后,何东爵士还曾联系过少帅,说是要出资为东北军组建两个炮兵师和两个机械化旅,但不知为何,最后被少帅拒绝了。 少帅事后声称,是因为顾忌何东英国人的身份,怕引起关东军的过激反应。 方不为根本不信。 南洋商人给国民政府还捐的少了? 肯定是关东军从中破坏的。 方不为又想起了从南洋回来,在美国邮轮上救了于二君的经过。 前后一联想,方不为还是不由自主的怀疑,赵玉林的目标可能就是何世礼。 第六九八章 生意 这样怀疑很武断,根本没什依据,但方不为有一种直觉,自己的猜测有很大的可能性是成立的。 他总觉的,日谍短期内不会针对少帅以及东北军有不利的计划和行动。 现在的东北军总兵力近二十万,除了之前隶属冯玉祥部,后被少帅收编,名义上归属东北军,实则独立的宋喆元将军的二十九军驻守华北,其余大部被委员长抽调,入鄂豫皖和陕甘剿匪,对日军根本构不成危胁。 少帅现任鄂豫皖剿总副司令,兼西北剿总副司令,总司令就是委员长。 委员长光让东北军打仗,但补给却迟迟不到位,军费也是一减再减。 不但如此,还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计划对东北军整编,部分序列直接削番。 谁都知道委员长想干什么,少帅自然也清楚。 把兄弟二人正闹的不可开交。 少帅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这种互相制衡的局面就会被打破,东北军肯定四分五裂,其中的大部可能会被委员长收编,这是日本人最不愿意看到的。 日本人肯定在期望现在的局面能一直持续下去,最好直接爆发冲突。 方不为换位思考,自己要是日本人,肯定会偷偷的再加把柴,让火烧的更大一些。 比如挑动少帅和东北军骨干,全面对抗中央政府,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把东北军和中央系全都拖进这个泥潭里。 何世礼就是属于超级有钱的那一种,而且只要少帅同意,何东爵士会毫不犹豫的掏腰包。 赵玉林的目的是不是就是这个? 光猜没用,还得想办法找到线索和证据。 …… 公寓内的电话响了两声,赵世锐接了起来嗯了两声,然后走到窗口挥了挥手。 少帅的专车的已进了吉祥街,最多一分钟,就会到东北驻军办的门口。 方不为可以行动了。 看到赵世锐的手势,方不为让警卫发动了摩托。 赵世锐够细心,没闹出让方不为坐小车去送公文的乌龙来。 听着三轮摩托驶出街口,赵世锐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他没想明白,方不为为什么一定要亲眼看到赵玉林? 方不为直接让警卫把摩托车堵到了驻京办的门口。 “干什么的?赶紧挪开!”门口的卫兵斥道。 方不为不紧不慢的下了车斗,掏出一本证件,在卫兵的眼前晃了晃:“奉何部长之命,前来传令!” 卫兵队长“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真要是奉何部长之命,能坐个三轮摩托来? 不过卫兵队长见的多了,也习惯了。 这段时间,少帅和委员长天天隔空发电文打嘴仗,南京这边也没闲着,军政部隔三岔五就会给东北军下达申殇的文件,有许多直接送到了东北军驻京办。 派来送公文的军官,大部分都是这副德性,真把自己当成了钦差? “这位长官,提醒你一句,少帅的专车马上到了,还是赶快挪开的好……”卫兵队长警告了一句。 “少帅?”方不为装做惊讶的样子,飞快的挥了挥手,让警卫把摩托靠到了边上。 摩托还未熄火,挂着军牌的雪佛兰就到了驻京办的门口。 方不为早已站到了卫兵的旁边,和卫兵一样,抬起手警着礼。 卫兵队长越看越是好笑,心想你个怂货,听到少帅要来,还不是一样得跪? 小车停到了门口,赵玉林和何世礼差不多同时下了车。 “赵老板,请!”何世礼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赵玉林笑了笑,攀着何世礼的胳膊说道,“何参谋不用客气。” 两个人都看到了门口一侧的那辆三轮摩托,但谁都没在意。 都是土黄色的军服,只是肩章领衔的颜色不一样,何世礼和赵玉林都没发现,门口多了一位穿着陆军制服的少校。 方不为念头一闪,一枚窃听器和一枚追踪器没入赵玉林的身体。 打掉了华报报社,莫愁湖的两处据点,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挣来了这点积份,一转眼就没了? 方不为一阵肉疼。 等何世礼和赵玉林进去,方不为才状似不满的瞪了卫兵队长一眼:“不是少帅!” 卫兵队长嗤笑了一声,指了指门口:“长官,要办事,就趁早!” 意思是神仙打架,你个小兵跟着凑什么热闹? 方不为冷哼了一声,夹着公文包进了驻京办。 送达公文的程序很简单,只需驻京办的机要参谋签个回执就可以了。 签完了回执,方不为又转到驻京办的宿舍楼,给内线留下了紧急联络的暗号。 方不为出了驻京办,打开了系统,听声音,何世礼和赵玉林正在闲聊,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系统有距离限制,待在街上太显眼,方不为先回了航空署的公寓。 “怎么样?”赵世锐问道。 “已经通知了,内线看到后,肯定会第一时间联系处长,先等消息吧!” 方不为脱着身上的军装,又问道,“扬子大饭店的那个没人接听的电话查到没有?” “查到了!”赵世锐点了点头,“用医院附近一家商行的公用电话打进去的……” 果然不出所料。 中央医院的内奸根据化验结果,推算到林子安已死,然后通知了赵玉林。 “护士的那个男朋友呢,没回二条巷?” “没有!”赵世锐回道,“还藏在黄浦路,也没回护士的住处,不知道在等什么!他还有两个同伙,也藏在附近……” 还能等什么,自然是在等赵玉林下一步的指示。 但赵玉林为什么一点都不急? “先盯着,不要惊动了,我先把妆洗了!”方不为交待了一声,又钻进了浴室。 这个时候,方不为听到驻京办的会客室又进来了一个男子。 “赵老板,久违了!”来人打着招呼。 “半年未见,谭处长越发精神了!”赵玉林客气的回道。 一听谭处长这个称呼,方不为便猜到,和赵玉林说话的是东北军大帅府的内待卫处处长,少帅的大管家谭海。 少帅去了湖北,谭海并没有随行,而是留在南京替少帅打点。 第六九九章 痕迹 有警卫上了荼,三人寒喧了几句,才说到正事。 “柱国将军派人去了北平,才知道赵老板到了南京……柱国将军脱不开身,特命我与赵老板商议:一万担粮食,五千套被服,二十天内要运送至西安……” 谭海口中的柱国将军,全名何柱国,五十七军军长,也是东北军的四个主力军军长之一。 五十七军去年随少帅赴湖北参与围剿,但红军主力突破包围,既将到达陕甘,何柱国部又接到调令,既刻赶赴西北,继续参与剿总计划。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更何况是三四万人的大军。 军政部军需署的效率太慢,何柱国等不及,只能先自己想办法解决一部分。 “劳请谭处长转告柱国将军,用不到二十天,半月就够了!”赵玉林轻松的说道。 一万担粮米,五千套被服,合起来也就四五万大洋的生意,对赵玉林来说轻而易举,何柱国一份电文就办到了,用不着专门让谭海代话才对? 谭海接下来的话,算是解开了方不为的疑惑。 东北军没钱,这几万大洋,要先让赵玉林垫付。 赵玉林的手下做不了主,东北军只能和赵玉林面谈。 赵玉林没有贸然答应,而是问清楚的还款的方式和时间,又提出了一些要求。 要自己先行垫钱,赵玉林有一些小要求很正常,谭海也有这个权限,全盘答应了下来。 生意谈完了,三人又说起了风花雪月,没有涉及到任何军政方面的话题,就连近期闹的沸沸扬扬,少帅和委员长不和的话题都没有提及。 聊到最后,谭海说是要尽地主之宜,感谢赵玉林对东北军的支持,但赵玉林哪里会这么没眼色,自然极力坚持,由他来坐东。 地方则是谭海敲定的,方不为也不陌生:福昌大饭店。 吃过这顿饭,明天赵玉林便会启程,去上海为东北军筹购粮草被服等物资。 赵玉林还让谭海派人,订了明天早上去上海的火车票。 闲聊了一阵,赵玉林被何世礼送到宿舍休息,赵玉林竟然真的睡起了大觉。 真是来谈生意的,而且还是东北军主动找的赵玉林? 方不为直觉没这么简单。 而且赵玉林的表现也太反常了。 刺杀林子安的行动已经成功了,就算赵玉林不着急向上汇报,至少也要尽快通知参与行动的手下撤出南京才对。 但自从他接到暗号,退房离开扬子大饭店到现在,一直没有对外联络过。 方不为原以为赵玉林会以联系粮商的名义,借用驻京办的电话或是电台发送情报,但赵玉林提都没有提。 赵玉林不急,是不是说明他还有其他的行动? 如果他明天真的要离开南京,抓还是不抓? 方不为正在思量,听到客厅的电话响了两声,赵世锐接起来回了一句“知道了”,又喊着方不为的名字。 有情况? 方不为从浴缸里跳了出来,擦都没来得及擦一下,裹了一条浴巾出了浴室。 “赵玉林的三个手下全动了,像是要出城!”赵世锐捂着话筒问道,“抓不抓?” 抓个屁! 现在连赵玉林跑东北军驻京办的目的都还没搞清楚呢。 “等一等!”方不为摆了摆手。 赵玉林的手下全部要出城,说明已接到了撤退的命令。 但这两个多小时内,赵玉林从头到尾没有对外联络过,他的手下是从哪里接到的命令? “谁通知的,那个护士的男朋友?”方不为问道。 除了赵玉林,这是唯一一个可能知道刺杀任务已完成的日谍。 “不是!”赵世锐摇头道,“就是他接了一个电话,才通知的另外两名同伙!”。 “从哪里打来的?”方不为问道。 “下关的一家商行,离扬子大饭店不远,高思中已经派人去查问了……”赵世锐回道。 下关,扬子大饭店附近,中间的时间还隔了这么长? 怪不得赵玉林敢放心大胆的睡觉。 方不为的脸色猛的沉了下来。 终日打雁,没想到竟然被雁啄瞎了眼? 这个指令绝对是赵玉林传出来的,自己全程跟着他,竟然没看出一点痕迹来? 赵玉林是怎么做到的? 像是在播放电影画面一般,方不为飞速的回忆着自己到扬子大饭店之后,赵玉林的所有举动。 没有打过电话,没有和外人说过话,看起来一切举止都很正常。 赵玉林也不可能会用在房间里留暗语,等着让接头的人用订房间的名义取走情报这种蠢办法。 真要用的是这种方法,高思中不可能不留意。 那情报是怎以送出去的? 方不为心里一跳。 谁说赵玉林没和外人说过话? 除了何世礼之外,还有酒店前台的那个结账员! “走,去扬子大饭店!”方不为飞快的往身上套着衣服。 半个小时以后,方不为又追到了下关。 那个结账员已被高思中控制了起来,审过一遍了。 方不为进去的时候,小伙子还在不停的发抖,两只眼睛通红,一看就是刚刚哭过。 高思中微微的摇了摇头,意思是结账员没问题。 “从下关打出去的那个电话呢?”方不为问道。 “打过电话的人太多,商行老板根本没记住这个电话是什么人打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高思中回道。 下关是商业中心,店铺商行上千家,能装的起电话的没多少,大多数商户对外联络,都是用公用电话,老板记不住才正常。 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坐在结账员对面,盯着他的眼睛。 两人的视线甫一接触,结账员下意识的打了个机灵。 方不为的面相一点都不凶,阳光帅气,眉慈目善。 结账员怕的是其他特务的反应。 方不为一进门,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说明这个长的明星一样的年轻男子才是他们的头。 这位一句话,就能决定自己是生是死。 一想到这里,结账员又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方不为点了点赵玉林的照片,问着结账员:“这个人和你说过几句话?” 第七零零章 痕迹(二) “两……两句!”结账员回道,“结账,赏你了……其余的对答都是点头或摇头……” “结账”是第一句,“赏你了”是最后一句。 “他有没有过什么奇怪的举动?”方不为又问道。 结账员摇了摇头。 …… 这些问题和细节,高思中已反复审过了,方不为不过是想以此确认一下,结账员是不是有问题。 结账员的表现很正常。 结账员没问题,在此期间,赵玉林就只接触过何世礼和少帅专车的司机。 这两个人也不会有问题。 “赵玉林走之后,再有没有人进过房间?”方不为不死心的问道。 “没有!”高思中回道,“他住的那层楼,连负责清扫的都是我们的人,别说人,进去一只老鼠,我都知道公母……” “楼道呢,检查过没有?”方不为又问道。 “早查过了,连根头发丝都没有……而且从他出房间开始,就在我们的视线之内,没有发现他有异常的动作……哦,除了你下令让大厅暗哨撤走的哪段时间。”高思中又道。 自己的视线也没离开过赵玉林。 见了鬼了? 方不为暗暗的骂了一句。 赵玉林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把指令发送出去,能用的办法真的不多。 就算是用敲桌子发暗码,比手势发暗号这种方式,也不可能逃过自己的眼睛。 自己肯定疏忽掉了什么。 方不为又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 有赵玉林的结账单副本,有他给结账员的小费,还有一个便签本,两张写着字的便签纸。 这都是结账时,赵玉林接触过的东西。 账单是手写的,字迹很工整,内详既简单,又详实。 除了房费,就只有餐费,但每天每顿都记的清清楚楚。 那两张毛票也没问题,总共七毛,中央银行的银元本票,上面干干净净,无字迹,也无划痕。 方不为又拿起了那个便签本。 看接缝的位置,有明显的撕痕。 “这做什么用的?留言条,便签函?”方不为问着高思中。 “差不多!”高思中回道,“也有客人用这个算账……” “赵玉林也用了?”方不为眼睛猛的一眯。 “结账员说他用这上面的纸算过房账……”高思中回道。 “算过账的那一页呢?”方不为问着结账员。 “那个客人撕了下来,和账单卷到一起带走了……”结账员回道。 方不为稍稍的回忆了一下,赵玉林确实有一个往西装口袋里装东西的动作,他当时只以为赵玉林装的是结账员找给他的钱。 有的客人会验算酒店的账目是否正确,也有不是老板的客人避免回去报销的时候还要再算一遍,会把验算过的草纸和账单一起带回去。 但赵玉林不会干这样的事。 他找谁报销? 关东军特务机关? 简直能让人笑掉大牙。 “后面还有几个人用过便签本?”方不为厉声喝问道,同时把便签本举到了能照到阳光的位置,瞅着最上面那一页的痕迹。 “早料到了!”高思中得意洋洋的指着旁边的那几张便签纸,“赵玉林之后,到这个位置结账的是教育部总务处的一个会计,这几页就是他算过账的纸,人也在隔壁关着,没什么问题……” 方不为拿起了那几张便签瞅了一眼。 字迹密密麻麻,哪里能看出书写之前上面是不是留过印记。 方不为想不通,赵玉林有什么理由要算细账,这个便签本上肯定有问题。 他没有理会高思中,一页一页的翻看了起来。 翻到中间的时候,方不为发现了蹊跷。 有一页上有印痕,明显是上一页写过字之后留下来的,但上一页干干净净。 方不为扒开了便签本连线处的缝隙,看到有撕过的痕迹。 他瞪了高思中一眼,冷声说道:“铅笔!” 高思中哪能看不出来出了问题,悻悻的拿了一支铅笔递给了方不为。 方不为拿着匕首,快速的刮着笔芯,没几秒钟,有印痕的那一页上便落满了碳粉。 “行不行?”赵世锐问道。 “试一试再说!”方不为回道。 看碳粉刮的差不多了,方不为扔掉了铅笔,坐在了椅子上,照着那一页纸轻轻的吹着气。 碳粉滑过纸面,在有印痕的地方留下了少许。 凭高思中和赵世锐的眼力,只能看出纸上面的痕迹是一些数字,但大多数都模糊不清,而方不为却能看清大部分的字迹内容。 “那个护士的男朋友离开黄浦路之前,接到电话的那部电话机,本机号码是多少?” 方不为盯着痕迹最后的一组数字,问着赵世锐。 半张纸上,其他的内容只是数字,就只有这四个数字前面,有一个英文字母“t”。 方不为怀疑,这是英文“telephone”的缩写,意思是电话号码。 赵世锐飞快的掏出一个本子,翻开念道:“2527!” 字母t后面的四个数字,也是2527。 对上了,这些印痕就是赵玉林留下的。 肯定是赵玉林趁结账员算账的时候,在便签本的中间留下了暗号,赵玉林离开后,有人过来撕走了有暗号的这一张纸,翻译出了其中的内容,给赵玉林的手下打了电话。 “那个客人走之后,还有几个人动过这个便签本?”方不为问着结账员。 “就只有教育部的许会计用来算过账!”结账员回道,“其他客人动没动过我不知道,而且许会计结完账之后,中间没有客人,我去洗手间抽了一支烟……” 方不为转过头来,看着高思中。 高思中悻悻的回道:“老子当时正急着派人追你,哪里顾的上有没有人动过这个本子?” “科长,我又不是在怪你?”方不为一把搂住高思中的脖子,笑嘻嘻的说道“就算换成我也盯不了这么紧……不看赵玉林在上面留了暗码,我也没有发现么?” “少给老子宽心!”高思中瞪了方不为一眼,“错了就是错了,我又不是不敢认?” “知道知道……”方不为嘻嘻哈哈的应付了一句,又对高思中说道,“我估计就是在结账员离开的这个空档里,有人趁机撕走了暗码……” 第七零一章 香水 “但大厅来来往往客人这么多,谁知道是谁撕走的?”高思中问道。 “科长别急!”方不为又笑道,“赵玉林不是还在呢么?” 赵玉林肯定知道这个人是谁。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赵玉林敢在便签本上留暗号,就说明他敢保证这张纸不会落到其他人手里。 还说明什么? 有九成以上的可能,这个人当时就在大厅,赵玉林怕自己已被人盯上,才用了这种极为隐秘的联络方式。 赵玉林如此小心,要么说明这个人就是他的上线,要么说明这个人的身份很重要,重要到赵玉林不惜拿自己来试探。 也更一步说明,在赵玉林和高思中的眼皮子底下,两人不止联络过一次,不然不会配合的如此天衣无缝。 方不为又在心里赞了一声:厉害。 不止瞒过了赵世锐和高思中,连自己也被瞒了过去。 方不为顿了顿,又问着赵世锐:“在黄埔路接过电话的那个日谍呢?” “还在下关车站,买了晚上七点启程到上海的火车票!”赵世锐回道。 也要去上海?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盯死了,等火车开出南京再抓……” 如果真是去上海最好,夜车走的慢,等到上海天也差不多亮了,就算这人还有什么预警的手段,比如到了上海后,会第一时间给赵玉林报信,等赵玉林觉察到手下出事,也到明天早上了。 如果不去上海也无所谓,方不为本来的计划就是要敲山震虎,看赵玉林知道手下出事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又会和谁联系。 至少赵玉林会防备这个手下受不住刑招供,把撕走暗码,替他打电话通知手下撤离的那个人的线索供出来,十有八九会和这个人联系。 不管赵玉林什么方法,都逃不过方不为的耳朵。 “剩下的两个呢?”赵世锐又问道。 “也抓了!”方不为回道,“时间计划好,不要太早了,也不要太晚……尽量密捕,抓到之后抓紧时间审讯!” “好!”赵世锐应了一声,又问道,“赵玉林呢?” “先等一等,把这三个审完再说!”方不为回道。 他其实想看看,到了晚上,赵玉林会不会再有行动。 “这里还得继续盯着!”方不为又给高思中说道,“这个日谍行事如此小心,可能不是小人物。还有,把武田也要盯好了!” “好!”高思中点了点头。 “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先去一道交通部!”方不为小心翼翼的拿起了那张有印记的便签纸。 他是想找温玉庆看看,能不能把这上面的暗码破译出来。 方不为双手捧着便签本上了车,让司机开往交通部电政司。 温玉庆兼任交通部电政司的司长,他的密电检译所就设在电政司内部。 小车刚开出酒店,方不为闻到一股极淡的香味,下意识的抽了抽鼻子。 不是他之前用过的夏士莲雪花膏和司丹康头油的味道,香味极淡,像是桔子味的。 “你喷花露水了?”方不为问着司机。 “没有啊!”司机回道。 花露水那么贵,他哪有那个闲钱? 再一个,司机也很清楚方不为的习惯,方不为长的固然像标准的小白脸,但并不喜欢这个道道,若不是任务需要,他平时碰都不碰这些东西。 司机用力的抽了两下鼻子,疑惑的问道:“长官,我没闻到啊?” 方不为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又吸了两下鼻子。 闻到了,气味是从他手上的便签本上散发出来的。 味道极淡,怪不得司机说闻不到。 之前在酒店里的时候人比较多,汗味很大,所以方不为没有注意。 但一到空气清新,空间较小的地方,方不为超强的嗅觉就开始发挥作用了。 香水,或者是花露水? 方不为把便签本凑到鼻子前,又仔细的闻了闻。 就只有有印痕的这张纸上有。 方不为心中一喜。 八成是撕走暗码的人留下的。 有点像香奈尔的味道,但比香水的味道淡很多。 肯定不是国产货,国产的工艺还不过关,出产的香水或是花露水味道大多浓而郁,达不到这种清新淡雅,适可而止的程度。 喷这种香水的人,也不一定是女的。 方不为记得古龙水就有类似的香型。 得找个人问一下。 方不为数来数去,也没从认识的人里找到合适的人。 高思中,郑世飞,赵世锐,包括自己,本质上都是土鳖,哪会留意这么时髦的玩意。 得找个花花大少,或是大家名媛才行。 方不为脑子里一闪,想到了小舅肖在和。 小舅经常在私下里给他吹牛,说是上海的青楼妓馆夜总会,就没他没光顾过的地儿…… 等找完温玉庆就去找小舅试试…… 交通部离下关不远,进了挹江门,顺着中山北路走两里半就到了。 正巧温玉庆就在电政司。 说明了来意之后,温玉庆把方不为带到了密电检译所。 一栋独栋的两层小楼,从外面看门口只有两个警卫,但进去才发现,光是守门厅的就足有一个班。 这里是真正的禁地。 没有委员长的手令,连汪院长和何应钦都进不来。 温玉庆也从来都不会给这些人面子。 方不为心中一阵唏嘘。 看来自己在温玉庆心里的印像不错啊。 方不为还不知道,自从上次在宪兵司令部碰过面之后,温玉庆不止一次打过方不为的主意,但都被谷振龙给顶了回来。 “我试试吧!”温玉庆接过便签本说道,“像这种暗码,不一定会用电报密码的排序方式……” 方不为自然清楚这个道理,他也只是抱着碰一碰运气的心态。 “我明白,谢谢温司长!”方不为指了指便签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得麻烦温司长,让负责破译的长官留意一些,不要把汗沾到上面了,卑职还得拿这张纸让鉴香高手闻一闻,这上面的味道是不是古龙香水……” “香水?”温玉庆念叨了一句,把便签本凑到了鼻子底下嗅了嗅。 谍海猎影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七零二章 宴请 这是4711科隆水的味道!”温玉庆回道。 科隆水? 方不为稍一转念就明白了,科隆水就是古龙水,译音有点差异而已。 温玉庆这一搭鼻子,不但能闻出品牌,连型号都报了出来? 比自己这个冒牌货不知强出了多少。 方不为看着温玉庆略显沧桑,但依然帅气的脸,心里暗暗的赞了一声。 自己竟然忘了,眼前这位虽然不是富家大少,但见识和经验比富家大少强了不止一个层次。 既然遇到了大行家,方不为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温司长,这种香水是不是只有男人会用?”方不为又问道。 后世确实有这样的理念,但方不为不知道,在民国是不是同样合用。 温玉庆摇了摇头:“在科隆香水的原产地德国和法国,并没有这样的传统,科隆水不止男士会用,没有体味的女士也会用到,后来流传到国内才被一些人区分。 因为这种香水香味极淡,而且没有添加留香剂,留香时效较短,时间稍长,香味就会消散,喷了跟没喷一样,所以国内的名媛们都不喜欢用,久而久之,就演变了成了男士的专款! 而4711,是科隆香水中最为低调,但价格又最高的一种,所以用的人更少……我回国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闻到!”温玉庆又强调道。 看来自己真是问对人了,小舅这个假花花公子哪里会懂这么多? 方不为暗暗的庆幸。 温玉庆解释的这么详细,方不为哪能不明白。 说直白一些,这个玩意价钱死贵,还没多少人认识,拿出去装的效果极差,所以这些名媛交际花才不喜欢。 举一反三,方不为心里已有了大概的猜想。 拿走写有暗码的便签纸的人,既便不是超级有钱人,也至少长期混迹于上流社会。 但是男是女,还真不好判断。 温玉庆又把便签纸放到了鼻子底下嗅了嗅,笑着说道:“方参谋竟然也知道古龙香水?” “查案需要,了解过一些!”方不为谦虚道。 惊讶自己竟然懂的这么多,温玉庆并非第一个,方不为的脸皮不薄,早就习惯了。 温玉庆也只是好奇,也没多问,看方不为着急,直接让手下的电译人员全力以赶的破译着这份暗码。 和方不为一样,温玉庆也猜到最后的那一组数字是电话号码,但对于其它内容,密电检译所并没有相对应的密码底本,短时间内破译不出来。 要是时间能长一些,温玉庆很有可能根据方不为提供的“即刻撤离,离开南京,乘火车,去上海”等隐含的一些关键词,将所有暗码破译出来,但方不为实在是没有时间等。 方不为也没失望,反正他也是抱着来碰一碰运气的心态来的。 “多谢温司长,如果有什么消息,还请您通知一声,我就不在这里等了……”方不为说道。 “你去忙你的,有结果我会打电话!”温玉庆头都不抬的回道。 他正用方不为提供的这些关键词,在推算为些词在暗码中的相应位置。 方不为也没客气,给温玉庆留了他宪兵司令部办公室的电话,离开了密电检译所。 现在是下午两点,赵玉林还在东北军驻京办,刚刚才用驻京办的电台,给上海的手下发了一份电报。 电报的内容很短,赵玉林只是通知上海商行的手下联系粮商和被服厂,即刻开始筹购东北军所要的物资。 物资的数目和银钱数量与谭海所说的都能对的上,赵玉林让手下联系的商行和厂家在上海也有名有姓,都是正经生意人。 看来这份电报是正常的商业电文,赵金山确实在尽心尽力的在为东北军办事。 但方不为总觉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赵玉林留在东北军驻京办,肯定还有其它企图。 按常理,若赵玉林此次的任务只是负责刺杀林子安,现在任务已结束,他要么会就地潜伏,要么会立刻离开南京,就像他的那三位手下一样。 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半公开露面。 赵玉林不走,只能说明他可能还有其它的任务。 方不为总觉的,为东北军筹购物资这一条,实在有些占不住脚。 东北军缺钱,赵玉林先行垫付,后期东北军再用物资抵扣,赵玉林确实帮了东北军不小的忙。 但既便赵玉林要让东北军承他这个人情,他完全可以去湖北,去找何柱国将军,更或是直接找少帅面谈,而不是留在南京。 说白了,谭海也只是个管家而已,就算能记住他的好,日后又能给他回馈多大的人情? 方不为总会不由自主的联想到赵玉林的目标可能是何世礼。 确实没证据,只是单纯的直觉。 以前从来没用直觉查过案,方不为这一次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直觉和最好的真相会有多大的出入。 赵玉林已经定好了明天的火车票,如果真有优点么企图,在离开南京之前肯定会有所动作。 方不为相信,只要是真狐狸,总会有露出尾巴的时候。 从上午见过面之后,赵玉林与何世礼及谭海再未照面,除了发过电报之外,他也没有离开过房间,多余说过一句话。 下午六点,谭海亲自来找赵玉林,一同乘车去了福昌大饭店。 同行的还有何世礼,以及东北军驻京办的主任封应杰。 这次没开少帅的专车,而是用的驻京办的接待用车。 美酒醉佳人,明月伴清心! 抛开间谍这个身份,既便赵玉林只是个商人,也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客人开心。 自然不会只是四个男人端着海碗豪饮。 赵玉林极会做事,借口不常来南京,请托封应杰代为安排。 银钱自然是使足了的。 封应杰能被少帅安排在南京,也是个有眼色的。 他只是偷偷的透出了一丝风声,提了提何世礼的身份,便有数位名媛应邀。 方不为冷笑着摇了摇头。 民国的风气,比之百年之后还要开放。 还好,都是有身份的人,赵玉林做事也没那么掉价,做的不是那么露骨,没有把这三位直接领到丽华夜总会。 第七零三章 毫无进展 不到七点,宴席正式开始。赵玉林和封应杰一个引经据典,一个插诨打科,气氛很是热闹。 不论男女,席间都是有身份的人,虽然热闹,却没有做出有失身份的行为。 赵玉林也没有异常,除了安排酒店的服务人员上酒布菜,他与外人再未说过话。 中间倒是出去解了两次手,但时间都很短,赵玉林并未在外逗留。 席间杯来盏往,喝的好不开心。 一直喝到十点,看气氛差不多了,赵玉林给封应杰留下了一把房间的钥匙,又让福昌大饭店准备了两辆小车,然后悄悄离开了包间。 有他这个外人在,这三位肯定放不开,但该安排的都已安排好了,是留还是走,全凭这三位的意愿。 赵玉林在三楼开了一个房间,就临着街面,方不为坐在不远处的车里,还看到赵玉林站在窗边抽了一支烟。 房间里就他一个人,没有别人进来过,赵玉林既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出过房间。 一直等到十二点,封应杰进来告诉他,宴席快要结束了,赵玉林才回去露了个脸。 几位交际花都被送回了家,谭海和封应杰说不回去了,要在酒店住。何世礼则说是等送那几位交际花的司机回来之后,再送他回驻京办。 赵玉林陪着何世礼在大厅说了一会话,封应杰又来找他,说是谭海让他安排一下,赵玉林给何世礼靠了一声罪,又跟着封应杰上了楼。 这就完了? 方不为眉头锁成了“川”字型。 赵玉林留在南京,真的只是为了请客吃饭谈生意? 开什么玩笑。 赵玉林是高级间谍,不是生意人,不会做出这种本末倒置的事情。 方不为总感觉哪里有问题。 酒店内还有边从军带着队员暗中监视,何世礼一切反常的言行,都不可能逃过队员的眼睛,本用不着方不为亲自进去探查。 但方不为总预感到,谭海或是何世礼,更或是封应杰,可能会遇到点不一样的情况。 有赵玉林在,谭海和封应杰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方不为的耳朵,只需要盯着何世礼就行了。 方不为吐了一口气,让司机开着车,缓缓的驶过福昌大饭店。 何世礼就坐在正对门口的地方,像是喝的有些多了,正半眯着眼喘着酒气。 他斜对面的沙发上,还半躺着一个人,正是边从军。 边从军是唯一一个没有在赵金山面前露过脸的亲信,所以方不为专门安排他带着队员,在福昌大饭店监视。 怕附近有赵玉林的暗哨,方不为没敢停留,直接让司机开过了门口,在五十米外的巷子里停了下来。 过了十多分钟,之前去送人的小车回来了一辆,一个驻京办的警卫扶着何世礼,摇摇晃晃的出了酒店。 小车开动不久,从酒店附近的黑巷子里钻出一辆自行车,快速的跟了上去。 这也是边从军的手下,今夜参与过宴席的这八个人身边全有。 方不为又等了一会,并没有看到还有跟踪何世礼的可疑人员。 他拉开车门下了车,步行往福昌大饭店走去。 虽然相貌不一样,但只凭身材,边从军一眼就认出了方不为。 边从军左右扫了一眼,又伸手示意了一下,方不为边走边点了点头,径直走了过去。 两个人大明大亮的坐在大厅的沙发里,还有礼宾员端上来了两杯荼。 “下了楼之后,他都干了些什么?”方不为直接问道。 “赵玉林陪他坐了一会,我没敢靠太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过了几分钟,封应杰来找赵金山,何世礼便一直坐在这里,直到乘车离开。除了警卫,他再未接触过任何人……”边从军回道。 还是很正常。 难道自己真的是多疑了? 方不为摇了摇头,又交待道:“赵玉林和另外那两个要在酒店过夜,不出意外,明天早上才会离开,让你的人不要跟太紧,特别是赵玉林……” 边从军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方不为这是怕跟的太紧惊了赵玉林。 他有窃听器,赵玉林做什么方不为都能听到,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要防备他用不见面碰头的方式把情报传送出去。 边从军也算是厉练出来的,知道轻重和分寸,方不为不是很担心。 交待完,方不为离开酒店,坐着车回了宪兵司令部。 赵玉林这里没什么进展,就看能不能从他这三个手下嘴里问出点什么东西。 真要问不出有用的信息,只能用敲山震虎这一招,想办法让赵玉林知道三个手下已经出了意外,看他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联系什么人。 还要查不到什么,只能密捕赵玉林。 赵世锐押着三个日谍,才刚刚到宪兵司令部,准备马上审讯。 方不为之所以让赵世锐等火车开出南京才动手,只是在防备赵玉林欲擒故纵,故意拿这几个手下投石问路。 只要火车开出南京,这三个手下还不下车,赵玉林故意试探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这三个日谍,乘坐的是七点种从南京启程开往上海的普通火车,而且不在同一个车厢,算是给给赵世锐省去了很多麻烦。 火车刚到了镇江,藏在火车上的特务们猝然发难,三个日谍全部成擒。 都是好手,准备也够充分,以多对一,抓捕过程无惊无险。 方不为回到宪兵司令部的时候,赵世锐正在用刑。 两个小卒子受不住刑,已经开了口,那个护士的男朋友却还在硬撑。 只有一夜的时间,赵世锐上来便用了重刑,人已昏迷了三次,身上没多少好肉了。 再要打下去,别说开口,能不能活到天亮都是问题。 方不为犹豫了一下,拿出一支药水递给了赵世锐:“给他灌下去!” “什么东西?”赵营销部下意识的问道。 “致幻剂,主要成份是曼陀罗的花粉,另外还有乙醚,吗啡……” “哦,这就是你用在林子安身上的那种药?”赵世锐撇着嘴说道,“但听马春风说,不是很管用?” 你知道个屁! 方不为瞪了赵世锐一眼:“有没有用,试一试就知道了!” :。: 第七零四章 插曲 方不为用的是提纯的东莨宕碱,马春风则是真的用曼陀罗来试验的,能有多少效果? 曼陀罗之所以有致幻效果,就是因为其中含有东莨宕碱,这样算起来,方不为也不算说谎。 赵世锐也知道,再要打下去,这人就废了,试试方不为的方法,就当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谨慎起见,方不为只让赵世锐用了一半。 半个小时后,吐真药起作用了。 看日谍开始无意识的呓语,方不为拿来了一根手电,照着日谍的眼睛左右移动,只是在照射的瞬间,日谍瞳孔有一丝变化,之后无论如何引导,日谍都无任何反应了。 差不多了。 方不为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日谍的对面,语气轻柔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是谁在问自己? 日谍的眼前闪现出父母,家人,教官,上级…… 看日谍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挣扎,方不为暗松了一口气。 他在犹豫。 这也说明,这个日谍中信仰的毒不是太深,被洗脑的程度不是太厉害,吐真药对他有效。 要是换成同妙之类的人物,问到间谍身份或任务之类的信息,潜意识会生出保护的念头,大脑会拒绝回忆这些信息,就跟真傻了似的,一个字也别想问出来。 赵世锐不明所以,只以为药没起作用,刚要出声,方不为猛的摆了摆手。 “小坂正雄!”日谍突然开口说道。 “行动代号!”方不为紧跟着问道。 停顿了好几秒,日谍才吐出了两个字“鱼肠!” 赵世锐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瞪着方不为。 真起作用了? 鱼肠? 方不为冷笑一声。 起的真应景,这个日谍的上线怕也是个中国通。 “你们要刺杀谁?”方不为又问道。 “支那宪兵军官,特务头目,姓方……” 用了十多分钟,方不为便将能想到的问题全都问了一遍。 这个日谍只是个小角色,知道的有限,别说是谁给他打的电话,他连是男是女都没听出来。 他这次来南京的主要任务,就是刺杀林子安,虽然和赵玉林见过两次面,但他根本不知道有关赵玉林的任何信息。 “怎么感觉有点像地下党的风格?”赵世锐叹了一口气,“日本人是越来越谨慎了!” 方不为也有这样的感觉。 看来是吃的亏多了,日谍机关也在不断的汲取教训,总结经验。 “现在怎么办?”赵世锐又问道,“直接抓赵玉林?” 赵玉林给几个手下下达的命令是,到上海之后,直接到日本领事馆报到,自然会有人安排他们的去留。 赵世锐怀疑,不管这几个手下有没有如约去上海,到了时间,肯定会有人给赵玉林反馈信息。 现在不抓,等赵玉林得到消息后,说不定又会横生枝节出来。 “不急,看看赵玉林的反应再说!”方不为回道。 有道具在,赵玉林已经成了瓮里的鳖,就算长上翅膀,也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赵世锐无奈的摇了摇头。 但一直想不明白,方不为为什么每次都这么自信? 三个日谍被就地收押,方不为和赵世锐又回了福昌大饭店。 现在是凌晨三点,赵玉林带着谭海和封应杰,好好的领略了一下福昌大饭店的风情,才刚刚回到房间。 看样子赵玉林确实是打算在这里过夜,也没必要一直守在楼下,方不为让赵世锐去开了一间房,也在三楼,离赵玉林的房间不远。 方不为刚进房间,边从军也跟着进来了。 “路上发生了点小插曲!”边从军汇报道,“东北军驻京办的车送一位小姐回去的时候,在半路抛了锚,正好遇上了回驻京办的何世礼……何世礼的车先去送的人,之后又返回来,又将驻京办的车拖了回去……” “那位小姐被送回家了?”赵世锐讥笑道,“这个假洋鬼子真是不解风情……” 封应杰请来的这四位交际花,差不多都是冲着何世礼这首富公子的名头来的,出身都不差,长的也很漂亮,而且还喝了不少的酒,搂赵世锐的想法,这简直是干些烈火,一点就着。 没发生什么才叫不正常。 方不为微微的一皱眉“驻京办车是怎么坏的?” “路上人太少,靠的太近容易暴露,派出去的兄弟没敢上前查看,暂时还不知道……”边从军回道。 巧合,意外? 方不为总觉的没这么简单。 但按常理来说,已在酒桌上认识了,才刚刚分开,没必要再制造什么邂逅。 “应该只是巧合!”赵世锐又说道,“真要是赵玉林设计的,怎么也要发生点什么才对……” “不一定!”方不为摇了摇头,“太容易吃到嘴里的肉,其实并不香……” 赵世锐刚想反驳两句,又猛的想到了李明香。 说的真特么的有道理! “会不会是这位小姐对何世礼有意,想着投怀送抱,但不知原因,何世礼没入彀?”赵世锐又问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 香港首富的牌子可不是盖的,就算何世礼早已结婚,甚至孩子都有了,依然不妨碍这些名媛交际花像苍蝇见了肉一样的往上扑。 “先查一查这么冯小姐的底细!”方不为沉吟道。 如果只是巧合,有很大的可能,接下来什么都不会发生,但要是有阴谋,不管是赵玉林设计的,还是这位冯小姐想投怀送抱,接下来,肯定还会发生点什么。 盯着何世礼就够了。 早上七点,赵玉林和谭海,还有封应杰一起离开了福昌大饭店。 本来不用这么早,但赵玉林声称,昨天安排了上海的手下筹购物资,不出意外,今天就会有回复。若有短缺,他还要安排手下重新联系厂家。 三人连口饭都没顾上吃,直接回了驻京办。 方不为怀疑,上海特高课或是关东军特务机关的回馈信息,肯定夹杂在这份电文当中。 赵玉林的手下坐的是七点从南京出发的火车,夜车稍慢一些,大概五点钟左右到上海,到现在已过了两个小时的时间,爬也爬到日本领事馆了…… 第七零五章 抓捕 赵玉林一走,酒店内的暗哨也没必要再留着了,他先和赵世锐回了吉祥街的航空署。 坐到车里,方不为拿着一张纸不停的写写画画。 “粮行,被服厂,货运公司……你这写的都是什么?”赵世锐疑惑的问道。 “和赵玉林做生意的,不一定全都是正经商人,我想看看,这些商家当中是不是暗中藏着日谍的据点……”方不为随口回道。 这只是拿来糊弄赵世锐的话,因为赵世锐还不知道赵玉林急着回驻京办是接收上海发来的电报的。 接到电报之后,赵玉林只要有异动,就说明他那三个手下没有安全回到上海的信息就藏在这份电报当中,那赵玉林昨天让手下联系的这些商家,其中绝对有日谍机关的下属机构。 赵玉林让手下联系过的商家就这么几家,物资的数目,交易的金额方不为都听的清清楚楚,到时候将两份电文的内容一做对比,就有可能找出暗号是从哪一家发出来的。 到时候可以交给陈浩秋,一旦查实,又是一件不小的功劳。 看方不为写着几家商行的名称,赵世锐佩服的说道:“你们特务处现在厉害到了这种程度,连东北军的机要文件都能接触到?”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声。 不说赵世锐,连他也惊叹不已。 马春风的内线确实厉害,赵玉林这边刚收发完电报,马春风的电话就打到方不为这里了。 电报的具体内容,收发的具体地址报的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幸亏马春风资历不深,委员长又喜欢玩制衡这一套,现在还没有给特务处太大的权限,不然那有什么西京事变。 当然,也亏得事变之前筹谋的仔细,少帅与各方联络时用的都是地下秘密渠道,不然谋划之初,就被特务处识破了。 要不要提前给对面提个醒? 方不为暗暗的想道。 八点钟的时候,上海的电报到了。 收报员直接把电文送到了谭海这里,赵玉林当然也在。 不是什么机密电文,谭海让副官直接念,方不为自然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听到其中的一条信息时,方不为直接乐了。 已悉:盛昌粮行,江北商行……等七家粮商可承负万担军粮之任务,其中陈米四千担,糙米三千担,粳米三千担…… 全是米不说,竟然还有三千担粳米? 粳米就是精米,就算是在南京,也只有中资之家才能达到顿顿吃粳米的程度,普通人家偶尔才会吃一顿。 委员长有意拿捏,军费迟迟不到位,东北军穷的连肚子都吃不饱,还能吃的起粳米? 三千担就是三十六万斤,如果排级以上的军官都吃粳米,足够吃一年了。 果不其然,听到这条信息时,赵玉林的呼吸猛的一滞,连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方不为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这条电文要是没问题,他敢把手里纸给吃了。 “笑什么呢,跟发神经似的?”赵世锐狐疑的问道。 “没什么!”方不为摇了摇头,又说道,“让你的人盯紧了,估计电报快到了,如果赵玉林知道三个手下出了事,说不定立马就会潜逃……” “放心,从车站,码头到东北军驻京办,这一路我全安排了人,除非赵玉林能插上翅膀飞出去!”赵世锐回道,“我唯一担心的是,我们的人进不了驻京办,没办法时时刻刻盯着。如果像你猜测的那般,赵玉林用不亲自接头的方法,暗中和上线联系,我们也不知道啊?” “怕什么?”方不为冷笑道,“给他时间让他慢慢联系,只要他敢出城,先抓了再说!” 方不为不怕赵玉林联系,就怕他不联系。 赵玉林强做镇定,和谭海商定了所需米粮的数额,将粳米减到一百担,剩下的全都换成了陈米。 粮食的问题算是搞定了,剩下被服之类的普通物资,筹购起来很容易。 但东西全在上海,赵玉林还要负责将这些物资运送到北平,才会有五十七军军需处接收。 赵玉林计划走海路,从上海出海,用大船运送至天津港,再走陆路送到北平。 三言两语敲定了细节,看时间差不多了,谭海让副官备车,还是由何世礼亲自送赵玉林去车站。 方不为看了看表,现在是九点一刻,赵玉林订的蓝钢快列是十一点启程,现在去车站也不算早。 但赵玉林走的还是有些着急。 既然猜到手下可能出事了,他难道不向南京的日谍通报一声? 按理说,使用东北军驻京办的电报或是电话才是最安全的。 但赵玉林只是按照与谭海敲定的细节,一字不差的给上海回了一份电文,多余一句话都没有说。 除非赵玉林知道自己暴露了,怀疑到已经有人盯上了他? 要是换成自己,真要觉察到危险,绝对不会是急着出逃,而是第一时间逃到最安全的地方。 对于日谍来说,只要踏进日本总领事馆的大门,就等于进了保险箱。 但赵玉林为什么不去,最终还是选择坐火车去上海? 方不为眯着眼睛,暗暗的揣测着各种可能! 赵玉林一一做别,临走时,还没忘了给谭海,封应杰等人送点小礼物。 和谭海与封应杰不同,赵玉林送给何世礼的是一把短剑。 听赵玉林介绍,这把剑好像很有来头,方不为没什么印你,但他直觉赵玉林没说假话。 红粉酬佳人,宝剑赠英雄。 何世礼不缺钱,却喜好军伍兵事,送这样的东西再合适不过。 几人一一做别,何世礼坐车少帅的专车,送赵玉林去车站。 车刚出了驻京办,赵世锐的眼线便来汇报。 方不为和赵世锐下了楼,也坐进了车里。 “还是等出了南京再动手?”赵世锐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火车上多安排点人手,以防意外!” 赵玉林和他那三个手下不一样,并非猝然出逃。 车票是昨天就定的,赵玉林出于安全考虑,提前在火车上安排几个警卫也不奇怪。 “放心,我明白!”赵世锐回道。 谍海猎影 第七零六章 抓捕(二) 提前就知道赵玉林上午要走,赵世锐不但在车站安排的不少人,甚至连码头都没放过,就是怕赵玉林玩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把戏。 小车没怎么拐弯,一直朝着下关和方向在开。 怕赵玉林警觉,赵玉锐没敢跟的太紧,但一路上都有警察厅调查科的眼线,不用怕跟丢。 当走到水关街的时候,赵玉林让司机停下了车。 “忘了买两包烟!”赵玉林给何世礼说道。 方不为心里一跳。 赵玉林要去传送情报? “忘了你只抽这一个牌子,火车上还真没得卖……”何世礼说道,“让警卫去就行了!” “那就麻烦了!”赵玉林回了一声。 方不为又听道赵玉林翻动皮包的声音。 难道真的是买烟? “滤嘴肯特!”方不为听到赵玉林在给随行警卫交待。 方不为心里又是一动。 肯特就是箭牌,他没注意过赵玉林抽的是什么牌子的烟,但赵玉林说的带滤嘴的这一种,方不为还真没怎么见过。 陈祖燕从美国回来的时候,给谷振龙带过两条十支装的骆驼,就是有滤嘴的。 谷振龙抽不惯混合型的,随手扔给了方不为,方不为也抽不惯,又转手送了出去。 因为有滤嘴,赵世锐很是新奇,直接拿走了一条。 现在的市面上,就没有带滤嘴的香烟,只有英美烟草公司生产的部分高档香烟才有,还得到专业的烟草商店才能买的到,而且价钱还死贵。 “赵玉林抽的是什么烟?”方不为问着赵世锐。 赵世锐翻着眼皮回忆了一下:“好像是白箭!” 因为是全英文的包装,在国内怎么叫的都有,健牌既叫肯特,也叫白箭,长箭…… 方不为一点都不觉的奇怪,还有人叫老刀香烟为“强盗”牌的,就因为上面的图标上画的是海盗。 还真是去买烟了? 方不为正猜测着,一个人影从路边冲了出来,司机一脚刹车,把车停到了路中间。 “是咱们的人!”赵世锐掀起窗帘瞅了一眼,又摇下了车玻璃。 暗线爬在窗口,附的赵世锐的耳边说了一句。 方不为听的很清楚,暗线在说:赵玉林车上的随从警卫下了车,到水关街的烟草商店买了一条香烟。 没敢跟太近,暗线没看到烟条上的牌子,只知道是白色的。 等暗线说完,赵世锐转过头,狐疑的看着方不为:“你怎么知道赵玉林让警卫去买烟了?” “我又不是诸葛亮,还能未卜先知?就是随口一问罢了……”方不为随口糊弄了道。赵世锐总觉的那里有问题。 怎么会这么巧,方不为刚问完赵玉林抽什么牌子的烟,赵玉林就派警卫下去买烟了? 方不为顺着窗帘的缝隙,找到了暗线口中所说的那家烟草行。 “英美兄弟烟草公司!” 名字起的不伦不类,既含英美,又叫兄弟,底下还有英文对照,方不为也没搞懂到底是中是还洋。 英美是全球最大的烟草商,而兄弟却是国内最大的烟草商。 一时半会没想明白,方不为也没深究,给赵世锐交待道:“警卫虽然是东北军驻京办的人,但不一定就不是日谍份子,也不排除赵玉林借着让警卫卖烟的机会传递情报……让兄弟们把这里盯死了,电报,电话,进出的人,全都不要放过,至少也要查清底细……” 赵世锐点了点头,又给暗线交待了几句。 这一家是专门的烟草商行,只做烟草生意批发生意,除非碰到像赵玉林这样专买高档品牌香烟的才会零售,来往的人并不是很多,来一个盯一个完全没问题。 交待完之后,赵世锐合上了车窗,才对方不为说道:“说不定火车上不卖赵玉林抽的这一款,他派警卫只是来买烟的!” 方不为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赵玉林抽的烟火车没得卖,确实有这种可能。 但只要有一丝疑点,方不为都不会错过。 一路上再没停过,小车径直开到了下关车站。 看到代表赵玉林的红点已经上了车,方不为满脑袋都是问号。 除了让警卫买过那条烟,赵玉林再没有过任何值得让人怀疑的动作。 难道他此次到南京,只是为了刺杀林子安,到东北军驻京办谈生意,只是顺便? 只有这样才解释的通,知道手下出事之后,赵玉林只急着离开南京,而没有联系任何人。 没查到就没查到吧,既然都已经决定抓了,等押回去审过再说。 赵玉林坐的蓝钢快列,而且还是一等车厢,乘客非富既贵,赵世锐不敢有一丝的大意。 只是在赵玉林乘坐的这节车厢,他就安排了六个好手。 赵世锐恨不得调一个排过来,但方不为提醒他,能坐蓝钢快列一等车厢的乘客,不是洋人,就是巨贾或政要,没有一定社会身份的,有钱都买不到票。 派经验不足的队员进去,一眼就会被人看出破绽。 赵世锐也明白这样的道理,和方不为亲自挑选的队员,至少穿上名牌西装,还像那么回事。 都是老特务,自然知道如何做才不会让目标警觉。赵玉林上车的时候,这六个队员看报的看报,聊天的聊天,假寐的假寐。 但赵玉林还是觉察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总感觉心里有些发慌,有些如芒在背的那种感觉。 难道是手下出事的消息让自己过度紧张了? 赵玉林用力的摇了摇脑袋。 眼线亲自看到三个手下上了火车,直到开动,就说明不是在南京出的问题。 而且几个手下全都不知道自己离开扬子大饭店之后的动向,自己现在没什么危险才对…… 但赵玉林还是无法静下心来。 这纯猝是一种直觉,是多年挣扎在生死边缘练就的第六感。 赵玉林摘下了礼帽,顺势在车厢里扫了一圈。 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 提车上车的观察哨也没有示警,难道是自己多疑了? 赵玉林暗暗的想道。 等火车车准备开动,警铃响起来的时候,方不为和赵世锐才踏进了车厢。 谍海猎影 第七零七章 抓捕(三) 他们两个都在赵玉林面前露过脸,特别是赵世锐,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所以两个人没到赵玉林的这节车厢,而是去了隔壁。 和昨晚一样,方不为决定等车出了南京再动手,他想看看赵玉林是不是在耍花枪。 火车开始启动,随着蒸汽机泄压的汽笛声,火车猛的一动,耳边传来“咣”的一声重响。 一看火车开动,站在车门外的一个乘客急了,飞快的扔掉烟头,一个箭步冲进了车厢。 “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也是乘车的客人!”乘服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接过乘客递过来的车票看了一下,又解释了一句。 “不怪你!”乘客笑了笑,提着行李箱和方不为擦肩而过。 他和赵世锐一人手里拿着一张车票,好像正在找是那一节车厢。 乘客只是扫了方不为和赵世锐一眼,把自己的车票递给了车厢门口的警卫。 三十出头,相貌很普通,穿着西装马甲,看面料和做工,应该价格不低,再看手里的箱子,也是皮制的。 只凭面相和穿着,方不为还看不出这个人是什么职业。 但能坐进这节车厢,要么是自己有身份,要么就是帮他买票的人有身份。 乘报员收起踏梯,关上了车门,并且上了锁。 方不为则隔着接头处的隔离门,盯着这位最后的乘客的背影看了几眼,又瞅了瞅他之前在车外站过的地方。 地下扔着好几个新烟头,没被人踩过,十有八九都是这一个人抽的。 看来这个人在车门外停留的时间不短。 方不为有点印像,他和赵世锐在下面找车厢号的时候,这个人就站在这里,当时好像就他一个人。 “怎么,有问题?”赵世锐问道。 “车厢里不禁烟,为什么要在车门外抽烟?”方不为低声问道。 “说不定是在等人!”赵世锐随口回道。 看他欢快的模样,哪里像是在等人? 方不为等到这个要转身落座,才收回了目光。 他坐在靠近另一着车门的位置,离赵玉林就隔着一排座位。 他的身后就是厕所,这个位置是车厢里最差的位置,还有那么多的空位,这个人反什么偏偏选择坐在这里? 坐下之后,乘客把箱子放到了脚底下,好像在翻腾着什么,座位挡着,方不为看不清,只能猜出他正在往外掏着东西。 翻了快有两分钟,乘客才直起腰来,把一本书放在了桌面上,又把之前翻出来的东西放了回去。 “看到什么都要怀疑一下,你也是没救了!” 看方不为一直盯着最后上车的那个人看,赵世锐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 方不为没理他,又看了看赵玉林。 赵玉林一手拿着报纸,一手点了一纸烟。但他的眼睛并不是盯着报纸,而是越过报纸,在车厢里乱瞅。 这两个人没有任何的交流,包括眼神的对视。 但方不为还是不太放心。 最后上车的这个人,在车门口待的时间太长了。 不知为何,赵玉林感觉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像是要大难临头一样。 火车都已经开了,观察哨怎么还不露面? 赵玉林还在四处观察,方不为看到他的目光并未的这位乘客的身上停留,这位乘客也未看过赵玉林一眼。 难道真如赵世锐所说,自己有些多疑了? 方不为有些怀疑。 看完一份报纸,赵玉林侧头往外看了一眼,看火车驶出了下关,马上就要到和平站了。 他扔下报纸,伸了个懒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向了另一头的车门。 方不为眼皮猛的一跳。 要糟! 有两个队员看到赵玉林离开了座位,停止了交谈,下意识的把头探出去了一点,想看赵玉林想去哪。 虽然赵玉林背对着他们,但最后上车的那位乘客则是正对着队员和赵玉林的方向。 如果这个人是赵玉林的同伙,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来。 一群蠢货。 方不为暗暗的骂了一声。 他千交待万交待,没有命令,坚决不得有异动,甚至不能看赵玉林一眼,就是怕赵玉林太过警觉,察觉到异常,没想到还是露了馅。 但方不为只看到这个乘客只是抬起眼皮瞅了一眼,又把视线放到了手里的书上面。 《呐喊》? 方不为心中生出一股荒谬感。 赵玉林不急不徐,径直走到了两节车厢的接头处,拉开了卫生间的门,看样子是想上厕所。 最后排的那位乘客好像鼻子有些痒似的,抬起右手挠了挠鼻尖,恰好挡住了嘴。 “十一,七十九!” 方不为从窃听器里听到了两个数字。 绝对是这个乘客挠鼻尖的时候报出来的。 方不为清楚的听到,赵玉林的呼吸声猛的停顿了一下,走进厕所之后反锁了门,才用力的吸了一口气。 乘客数字报的是暗号? 恰恰好,火车驶进了和平门站,马上就要停下来了。 南京到上海共有三处站点,起始站下关,然后会经和平门站和太平门站,才会离开南京。 和平门站离内城更近,不用经过城门,出了站口就是内城,站口外就是贯穿南京城南北的子午线,直达鼓楼西的日本总领事馆。 “赵玉林要跑!”方不为推了赵世锐一把,“进出厕所只有这一道门,但还有通风窗和排污口,你现在就下车,带人盯着这两处地方……” 赵世锐猛的一惊。 一点征兆都没有啊? “你呢?”赵世锐问道。 “我去会会这个观察哨!”方不为狞笑道。 观察哨? 哪一个? 赵世锐下意识的瞅了瞅方不为一直紧盯不放的那个乘客。 方不为的提醒太过突然,但赵世锐没并有提出置疑,而是立即执行。 他没敢惊动赵玉林的这节车厢,而时探头到隔壁车厢招了招手。 七八个服饰各异的队员纷纷起身,跟着赵世锐下了车。 观察哨只是暗中盯着同车厢的疑似特务的几个人,并没有看到从另一节车厢下去了好几个人。 这节车厢内的队员只负责行动,没有接到命令之前,那怕赵玉林跳车,他们也不会动。 谍海猎影 第七零八章 抓捕(四) 赵玉林带着队员下了车,方不为把票交给警卫,查验过之后,推开了车厢的门,往最后一排座位走去。 看到又进来了一位客人,乘服员迎了上来,说是要再看一下方不为的车票。 这是蓝钢快列,还是一等车厢,自己来的这么晚,还是黄色面孔,乘服员怀疑是别的车厢窜进来的也不奇怪。 不怪乘服员小心,方不为扫了一眼,车内四五十号乘客,至少有一半是洋人。 所以他才让赵世锐去堵赵玉林,他亲自对付这个观察哨。 交给别人他实在不放心。 赵玉林在厕所里,就算他拼死反抗,最多也就死赵玉林一个。 但车厢里的这个不一样。 抓捕的动作一慢,要是让他掏出枪或是手雷,万一造成无辜死伤,自己和赵世锐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 方不为接过车票,提着一口皮箱,左右张望,好像在找自己的座位号。 观察哨看到方不为一直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在你对面!”方不为指了指靠背上“58”号的字样,又扬了扬手里的车票。 车票是折起来的,观察哨没有看到上面的数字。 他警惕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这不是和自己差不多同一时间上了车的那个人么,怎都过去这么久了,才找到自己的座位号? 记得他还有一个同伴,怎么不在一起? 观察哨放下了手里的书,朝着方不为笑了笑,双手垂下了桌面。 是准备掏枪还是拿手雷?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 书页被合上了,露出了封面,还是皮制的,看来是精装本。 确实是鲁讯的《呐喊》! 你特么看的懂么? 方不为暗暗的讥笑了一声。 他也冲着观察哨笑了笑,弯着腰把皮箱放到了座位底下。 方不为的西装后襟缩上了后背,裤角也缩了起来,露出了腰带和脚腕,观察哨飞速的扫了一眼,没有看到方不为的腰和两个脚脖子里有武器。 好像是身上沾了灰,方不为站起来的时候,在西装的前襟和两个袖子上拍了两下。 没武器? 难道多疑了? 观察松开了怀里的枪柄。 方不为咧嘴笑了笑,换出了烟盒,递给了观察哨一根。 观察哨摆了摆手,客气的笑了笑:“刚刚抽太多了,嘴里直发苦!” 能不苦么,你他娘的在车底下至少抽了半包。 方不为点了点头,自顾自的点燃了香烟,用力的吸了一口。一股烟雾从他的鼻孔里喷了出来,有一部分飘向了观察哨的脸。 方不为摇了摇手里的火柴,稍稍的弯了弯腰,往桌面上的烟灰缸里丢去。 观察哨只觉跟前一花,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过去,心中一惊,刚要去拨手枪,只觉脖子里一疼,顿时知去了意识。 方不为一拳砸到了观察哨的后脑勺上。 听到身后有异动,方不为扭头一看,有两个队员侧着身,手插在怀里,神色不善的盯着方不为。 一群蠢货! 方不为暗暗的骂了一句。 到底不是自己的人,用起来不顺手不说,还不放心。 这要换成是反谍股的队员,就算看到自己动手把观察哨打晕,表露出来的表情也肯和普通人一般无二,哪像这几个蠢货一般,一看情况异常,首先想到的就是掏枪。 看到方不为打出的手势,几个队员才知道,这位突然出手的是自己人。 有两个队员走了过来,站在过道口,好像等着上厕所的样子,挡住了其他乘客的视线。 方不为的动作幅度不大,也就几个盯着厕所门口的特务看到他做了什么,其他的洋鬼子该干什么还在干什么。 方不为把观察哨放在了座位上,掀起了他的西装下襟。 二十响的盒子炮,还是连发式的。 方不为又瞅了一眼,心里猛的一跳。 枪是上了膛的,扳机一震就能击发,这狗日的就不怕把自个的老二给爆了? 方不为退了扳机,又指了指观察哨脚底下的那口皮箱和桌上了那本书,意思是全都带回去。 日谍看《呐喊》? 方不为总觉的有些怪异。 不只是能不能看懂的问题。 他想带回去让温玉庆或是齐振江研究一下,看会不会是日谍的暗码本。 能将整本暗码母本全都背到脑子里的电讯高手,至今为止方不为还真的没遇到过几个,大多数都会随身携带。 陈心然够聪明,记性够好了,照着一本密码本发了三年多的电报,也才背下了一半不到。 一个队员扶起观察哨,让他靠在了窗边,摆出睡着了的样子。另外一个队员坐在方不为刚才的位置,拉出观察哨的那口皮箱,看到锁扣比较复杂,没敢直接打开。 方不为冷哼了一声,又低声说道:“不要乱动,回去之后再开!” 队员点了点头。 谁也不敢保证,箱子里有没有手雷之类的玩意,锁扣是不是连着引线。 方不为离开座位,走到了卫生间门口。 耳朵里传来“喀嚓”几声响动,方不为估计赵玉林正在想办法打开厕所底下的排污口。 方不为后退一步,又朝车厢外看了一眼,赵世锐就站在卫生间的通风窗口,但火车要高一些,他看不到赵玉林在干什么。 方不为敲了敲车窗,等赵世锐回过头来,他又往地下指了指。 赵世锐点了点头,蹲了下来。 门是钢制的,就算以自己的力气,估计一下也撞不开,破门是不用想了。 方不为招了招手,给一个队员指了指正在挨个给客人倒水的乘服员,比对了一个钥匙的口型。 队员会意,快步的走了过去,给乘服员看了一下证件,又指了指厕所的位置。 “咣”的一声,一块铁板掉落到铁轨上。 赵世锐看到一只手从车底下伸了出来,掌心里扣着一块小镜子。 小手段真他娘的多? 赵世锐暗暗的赞了一声,直起了腰。 他怕赵玉林认出自己。 方不为的计划是密捕,能不闹出动静还是不要闹出动静的好。 听到铁板砸到铁轨上的声音,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来不及开门了,只能看赵世锐的了。 方不为招了招手,意思是让队员看着门口,然后快步的下了车。 赵玉林转着手里的镜子,探查着车厢外的情况。 几双皮鞋出现在镜子里,就在卫生间照直的月台上。 赵玉林心里一跳,又照向了另一边。 另一边也有,但这边没月台,几个人正站在火车轨道上。 赵玉林无声的惨笑了一下,收起镜子,直接站了起来,把头凑到了窗口。 他和赵世锐的视线没有一丝障碍的撞在了一起。 赵世锐虽然化了妆,赵玉林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来,但那双眼睛当中透出的如老虎盯上了猎物一般的目光,让赵玉林不寒而栗。 果然暴露了。 赵玉林呲出一口白牙,嘴角一扯,露出一丝渗人的笑,冲着赵世锐招了招手。 赵世锐不但没有往前,反而退后一步,警惕的握住了枪柄。 不上当? 赵玉林呲了呲牙,拉掉了手雷的引线。 看到飘到窗口的白烟,赵世锐心头一跳,猛的大喊一声:“卧倒!” 几个队员下意识的往地上一扑,路过的乘客一阵鸡飞狗跳。 赵世锐的话音还未落,又是“砰”的一声巨响,破璃屑四处乱飞,有几个反应慢的队员被扎的哇哇乱叫。 把手雷抱在怀里拉响的引线,赵玉林有十条命都不可能活的下来。 自杀的方法多种多样,赵玉林偏偏要用动静最大的一种,目的不言而喻。 他在给同伙示警。 方不为重重的一拳砸到了卫生间的门上:“特么的!” 车厢里的乘客乱窜的乱窜,尖叫的尖叫,全都涌向了车门的方向,连行李都顾不得拿了。 “全部拦下来,一个都不能放出车厢!”方不为一声怒吼。 几个队员惊恐的看着方不为。 全都是洋大爷,怎么拦? “我艹你大爷的……”方不为一脚踹开一个队员,飞一般的跑到了车厢门口,把混乱的人流拦了下来。 “千万不能下车,爆炸声是从外面响起的,现在下去,说不定还有危险……”方不为大声吼道。 “确实是车厢外爆炸了……”一个洋鬼子用英语喊道,“你看,还有人受了伤……” 客人们惊恐的爬在窗口,看着车厢外的情景。 “在外面爆炸了……” “外面很危险,不能出去……”一群洋鬼子此起彼伏的叫嚷着。 被玻璃渣扎伤的那几个队员满头是血,赵世锐正安排没受伤的队员在包扎。 方不为看了看捂着额头,满脸是血的赵世锐,心里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赵世锐预料到会有激战,提前让队员将车厢卫生间附近的区域隔离了出来。 几个队员看着惨,其实都是皮外伤,只是被冲击波震碎的玻璃擦伤了。 “还请大家先坐下来,等险情排除后,看能不能下车……”方不为掏出了一本证件晃了晃,“本人是首都警察厅保安处的官员,请各位相信我……” 证件的是真的,就是照片和本人长的不太一样,但这种情况下,谁还顾得上检验是不是方不为本人。 第七零九章 善后 虽然还在叫嚷着,但不管是洋人还是国人,都快步的回到了座位上,尽量伏低了身子。 车站上的警卫也来的不慢,一队又一队背着长枪的士兵飞奔了过来,将几节一等车厢围了起来。 方不为挥手召过来几名队员,让他们守在车厢门口,禁止任何人上下车,然后跳下车厢,冲到了赵世锐面前。 “先稳住,任何人问起,都说是安装在卫生间内的蒸气阀出了故障,引起的爆炸……”方不为压低声音说道。 赵世锐是少将处长,首都警察厅自陈超以下,就他名头最响,火车站的负责人也认得他,短时间内还是能稳住场面的。 赵世锐郑重的点了点头,带着几个队员守住了车厢。 方不为飞一般的冲上站台调度室,给谷振龙打了电话,让他赶快与铁道部及外交部联系,先把事态控制住。 这跟后世相关部门处理特殊事宜时的维稳方法没什么两样。 机械故障引起的事故,死伤再大,也比不上一起带有恐怖色彩的袭击事件的责任大。 哪怕没炸死一个人,哪怕这颗手雷是日谍份子引爆的。 因为方不为根本没有办法指证赵玉林的身份和日方有什么关系。 这王八蛋和赵金山一样,能查到的身份无一表明是铁铁的中国人,祖上还特么是抬过旗的汉人。 到时候事故的真相一公布,国际社会只会质问中央政府,为什么会有中国人携爆炸物登车,做出这种危胁他国公民的袭击事件。 以国民政府一惯的尿性,无法证明引起事故的罪魁是日谍份子之前,只会先拉几个出来垫背。 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方不为和赵世锐。 好在方不为反应讯速,没用多长时间,谷振龙就协调好了各部。陈超亲自到车站,与铁道部部长,还有外交部负责人解释引发事故的原因是火车的蒸汽系统出了故障。 铁道部紧急调拨了一辆专列,将原车乘客转往上海。 不愿意继续旅程的,全由外交部安排,入住到了扬子大饭店和福昌大饭店。 直到火车开动,和平门车站恢复常态,方不为才大松了一口气。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大意了,就不该在火车上动手。 在他看来,这次的行动已被煮成了一锅夹生饭。 火车站这一炸,铁定传的满城风雨,日本人不可能不耳闻。 再一结合赵玉林与那个观察哨失踪,以及赵玉林的三个手下也杳无音讯,日谍机构哪里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南京若真有赵玉林的上线,怕也会立即销声匿迹,或就在潜伏。 想要抓住这个人,就要看运气了。 赵玉林的尸体已被秘密运走,那个观察哨也被押回了宪兵司令部。 没有预想当中铺头盖脸的臭骂,谷振龙只是瞪了他一眼。 陈超满脸都是幸灾乐祸,看着方不为讥笑道:“老子还以为有生之年都不会看到你犯错的那一天呢……” “确实是卑职的错!”方不为叹了一口气,深深的低下了头。 “虽有瑕疵,但无伤大雅!”谷振龙说道,“算你反应快,知道先把事情压下去,避免了让这些洋鬼子借题发挥……” “学着点!”陈超用手指点了点赵世锐。 他虽然在看笑话,但是对方不为这种临机应变的能力也是相当佩服的,他估计换成赵世锐,今天的事态可能会发展成另外一种局面。 赵世锐小鸡啄米般的点了点头。 爆炸发生后,赵世锐第一时间问了手下的队员,才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赵玉林起身去卫生间,两个队员探头查探,被那个观察哨看的清清楚楚。 但赵世锐还是想不通,方不为是怎么断定最后上车的那个乘客是赵玉林的同伙。 他也自始至终跟着方不为观察过那个人,压根就没看到一丝的不对来。 “这个人在车门口待的时间太长了!”方不为解释道,“干站着肯定会引起人的怀疑,于是他就在车门口抽烟,你观察地上的烟头了没有,他抽了几根?” 方不为又问着赵世锐。 赵世锐回忆了一下:“六七根吧!” “他站过的那个地方有八枚烟头!”方不为回道,“还不算他最后上车时,顺手弹到铁轨底下的那一根…… 抽一根烟三分钟,说明他在门口站了至少半个小时。既没有人来给他送行,他也没有同伴,要是没有目的的普通人,不会在火车底下等这么久……” “他在等赵玉林!”赵世锐说道。 “不,他在观察和计算上这一节车厢的乘客!”方不为叹道,“也是因为我和你疏忽了这一点,让他看出了破绽……” 一听“计算人数”这四全字,赵世锐的脸微微的一红。 他虽然受方不为节制,但假假也是少将处长,方不为顾忌他的感受,不会事无巨细,事事都咛嘱他,许多细节都是他亲自制定并实施的,并未向方不为汇报。 赵玉林所坐车厢内的这六位队员,是分两批上的车。第一批的四个人在火车检票前的半个小时就被他安排上了火车,主要检查车内的详细设施和情况,以防准备不足,被赵玉林钻了空子。 观察哨提前进站,从上车的第一位客人开始计算和观察,最后上车后,却发现车厢里多出来了四个人,怎么可能不怀疑? 再加上赵玉林去厕所时,其中有两个队员探身瞅了一眼,更加让观察哨确定,赵玉林暴露了。 不过他没想到在自己上车的第一时间,方不为就盯住了他。 “装的太像了,谁能想到他是赵玉林的同伙!”赵世锐懊恼的回道,“从赵玉林出现,他们二人之前没有过任何交流,甚至没有对视过一眼……” “这有什么难的?”方不为回道,“正因为他们互相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才表现的如此自然……” 赵世锐猛的一顿,若有所思的看着方不为。 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只有真的不相识,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以及同伴的安全。 第七一零章 蛰伏 赵玉林上车后按票号坐的座位,观察哨根据他的长相特征,就能断定赵玉林的身份。 若发现异常或危险,两个人一通暗号,自然就表明了身份…… “这个观察哨是什么身份?”谷振龙问道。 “光华书局的编缉!”马春风回道,“和光华书局的新老板一样,都是台湾人,具体的底细还在查!” 光华书局? 怪不得看的是《呐喊》。 鲁讯就是光华书局的撰稿人之一,其中还有许多左翼文人。 因为过于激进,且剑走偏锋,光华书局出版的大量刊物和报纸都被查封,五月份的时候,被当局勒令关停。 说白了,就是抨击国民政府和骂委员长的文章多了点。 开不下去,自然要卖,以光华书局的名气,接手的人多的是。 日本人可能是看准了光华书局与左翼文人之间的关系,让台湾人出面买了下来。 台湾人做汉奸,方不为一点都不稀奇。 自一八九四年《马关条约》之后,台湾就成了日本的一个行省,比朝鲜被日本占领的时间都还要早十几年。 至今为止,已近超过四十年了。 四十年就是两代人,这些在日本当局控制下出生的华人,再经过日本人的奴化教育,出几个数典忘祖,认贼做父的王八蛋一点都不稀奇。 哪怕过了七八十年之后,依然有不少的台湾人亲近日本,而非祖国。 看来这个光华书局的新老板也有必要再挖一挖。 还有赵玉林半路买过烟的那个烟草商行,以及昨晚与何世礼偶遇的那位交际花也要查。 说不定就能查出点珠丝马迹出来。 虽然赵玉林的案子被煮成了夹生饭,但不一定就吃不到嘴里…… 方不为还在暗自计划,谷振龙冷不丁的开口了。 “这段时间,尽量少抛头露面,有什么事,让赵世锐去办!”谷振龙敲了敲烟斗,给方不为说道。 方不为没敢争辩,他也知道谷振龙说的是什么意思。 赵玉林一出事,等于告诉了日谍机构,南京特务机构已知道了赵玉林的真实身份。 由此逆推,南京特务是不是也知道赵金山的身份? 日本人若不怀疑赵金山的死因才见了鬼,更甚至会怀疑赵金山利用方不为想要李代桃僵的计划到底有没有成功过。 最后怀疑到方不为到底死没死都有可能。 “卑职明白!”方不为长长的叹了一声。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按他的想法,怎么也能坚持到明天入秋或入冬,等事变一生,委员长发布全面抗战的檄文之后,日本人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 特么的,至少得当一年的缩头乌龟。 “你们几个下去之后,给下面的人也交待好,哪个敢露了口风,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谷振龙又警告道。 “司令放心,我知道轻重!”马春风应道。 知道方不为具体身份的,除了他们几位和方不为的家人,剩下的还不到两巴掌,就数特务处最多。 方不为认为高思中,林双龙,冯家山,郑立新,边从军这几个,判变的可能性不是太大,但也要以防万一。 邢明生不就是被赵金山一步一步的引入彀中的么! 看来事后还的重点提醒一下。 “还有你这里,你老丈人一家,还有你两个舅舅,都要妥善安排,不要让日本人钻了空子!”谷振龙又说道。 “卑职明白!”方不为应道。 对于家人他倒不是很担心。 因为筹建药厂,特务处在昆明专门设了一个站,再加上云南地理以及政治的特殊性,日本人渗透进去的可能性不大。 星洲洋行和四海商行,明面的主事人都是于二君派来的人,除了于二君,没人知道陈心然和陈江的真实身份,都只当是大老板的亲戚。 小舅一家和大舅妈一直住在宪兵司令部,这几个月就没出去过,也不用担心。 方不为担心的还是内部。 国势衰弱,前景不明,经不起蛊惑和诱惑的人实在是太多。 家人留在国内还是太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成为日本人的目标。 他决定回去后和肖在明商量一下,还是尽快出国,哪怕不去美国,在南洋或是香港隐居一段时间也行。 生意上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于二君。 再一个自己还在,也可以暗中遥控。 汇报结束,方不为没有急着回家,而是跟着马春风回了特务处。 这半年多一来,他一直蜇伏的宪兵司令部,来过特务处的次数屈指可数。 “实在不行就外放吧!”坐在车里,马春风语重心长的说道。 外放? 方不为诧异的看了马春风一眼。 马春风所说的外放肯定不会是以特务处的名义,派他执掌外派的区站组。 而是到地方的宪兵司令机构领兵。 他现在的军衔是中校,职级是上校参谋,再加方不为的过往功绩,外派到地方,不担任主职,任一团级副职还是绰绰有余的。 马春风这也是舍身处地的为方不为考虑。 方不为现在情况比较特殊,以往从来没有出现过。 派往南京的日谍小组一而再,再而三的覆灭,已让各日谍机构极度警惕。 日本人怀恨在心,就连谷振龙都敢刺杀,更何况方不为。 一旦让日本人知道始作佣者是方不为,肯定会不计代价的将他除掉,以定军心。 以方不为的性子,哪里会老老实实的蛰伏,还是外派领军最安全。 日本人再能耐,也没办法让杀手渗入军中。 方不为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司令不会同意的!” 谷振龙肯定不会答应,关键是方不为自己不想去。 到了地方又能如何? 他没有独自领军的经验,谷振龙对他再好,也没昏聩到让他担任团级主职的程度。 再一个,这个时候领军,说不定就会被调到西北去,这是方不为最不愿意看到的。 还不如留在南京,就算不主事,给高思中,赵世锐和郑世飞出出主意也是好的。 而且被动防守,也不是方不为的风格。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七一一章 目的 一听方不为的语气,马春风就知道他不想挪窝。 对特务处,对马春风来说,方不为一直待在南京才好。 有方不为在,特务处的掣肘才会越来越少,马春风做起事来越发觉的顺手。 确实是为方不为个人考虑,他才劝了一句。 两人到了特务处,马春风当即便召集骨干开会。 无一例外,都是知道方不为身份的几个人。 马春风严厉告诫了一番,然后离开,扔给了方不为。 这次他唱红脸,方不为唱白脸。 都是死党,方不为没把自己当下属,也没把自己当上官,嘻皮笑脸的抱了抱拳:“这次兄弟蒙难,还望各位拉兄弟一把……” 除了林双龙和高思中,其余全是方不为的亲信下属,哪里敢受这个礼,纷纷起身避让着。 高思中冷眼旁观,心里暗暗骂着方不为。 这哪是来唱白脸的? 他这一揖,比马春风的那一通骂还要让人胆战心惊。 特务处上下哪个不知道,不怕方不为拍案发怒,就怕他呲牙一笑。 马春风还有被糊弄一下的可能,遇到方不为,还是乘早收起那点小心思,洗洗睡吧。 方不为一句都没提让这几个保密的话,他也用不着说,刚刚马春风已经说的够清楚了。 从头到尾,他都拍着胸脯,许下了无数的承诺。 要升官,他来操办,想发财,放心开口…… 再多余的一句都没说。 但谁心里都清楚,谁敢做第二个邢明生,家破人亡都是轻的…… …… 赵玉林自杀,那个光华书局的编缉倒是留了活口,但一问三不知。 交待的全都是他在台弯时,如何接受日谍特训,如何卧底台弯抵抗组织,残害同胞之类的事情。 这一次是他离开台湾后的第一次任务。 光华书局的那个新老板也失踪了,陈浩秋扑了个空。想来是从南京这边得到了消息,藏了起来。 如今政府当局都知道光华书局已落入了日本人之手,上海的各特务组织已将光华书局当成了重点侦察的对像。 不止如此,方不为还给上海的地下党组织发了一份秘报,通知了此事。 日本人想利用光华书局,夸大喧染,挑拨加重民众与当局对立的阴谋算是破灭了。 也算是稍稍的弥补了一下方不为的遗憾。 但这起案子,基本上是到此为止了。 方不为的敲山震虎之计好像没起什么作用。 赵玉林半道停车,让警卫去买过烟的那一家专营烟草的商行被赵世锐查了个底儿掉,除了生意上的一些龌龊事,和间谍情报连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查到。 还有那位和何世礼大晚上偶遇过的冯小姐,也就是那位交际花,烂事查出了一大堆,但赵世锐纯猝都是当桃色新闻看的。 “交际花当到这份上,和鸨姐儿有什么区别?”赵世锐啧啧称奇。 在方不为看来,这位冯小姐确实有些奇葩。 老家在广东,还算小有家资。但这位冯小姐心比天高,一心想做人上人。 在金陵女子学院读第一年时,就凭借自己女大学生的名头和不错的姿色,想法设法的物色金龟婿。 冯小姐自认心机出众,却不知社会更加险恶。 金龟婿没钓着,但觉没少睡,到头来硬生生搏了一个“冯少保”的名头。 无他,只是因为这位冯小姐岁数虽然不大,但组织能力不弱。 大小酒会交际场面,只要找她,她都能带人给你撑起面儿来,当然,钱得使足了。 方不为心知肚明,这种货色,就算何世礼两只眼全瞎了,也不会给半分好脸色。 赵玉林利用美色接近何世礼这一点,好像也被排除了。 最后只剩香水这一条线索,也被斩断了。 整个中国,就只有上海的四国洋行代售过4711古龙香水,但迄今为止,就卖出去过一瓶,且有据可查。 购买者就是被后世称为民国第一名媛,和宋子闻纠缠数年,最终因家人反对,有情人未成眷侣的唐英大小姐。 这瓶香水被唐小姐送给了宋子闻,宋子闻很少用,二人结束之后,便被宋子闻束之高阁,现在还在宋公馆的书房里摆着呢。 那便签上香水味道的来源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从国外带回来的。 到这种程度,算是没办法查了。 和大海捞针的难度差不多。 方不为估计,就算南京城真有这么一个人,短期内怕是不会露头了。 除非日本人想不开,故意要送人头。 但日本人也没闲着。 赵玉林自杀没过几天,方不为明显感觉到,中日之间官方层面的交流好像猛然间多了起来。 一方面是因为华北方面冲突不断,日本人步步紧逼,国民政府步步退让,甚至不惜割地求和,连续签定卖国协议等原因的政治会谈。 另一方面,则是官方主导,官方及民间商业团体间的交流。 日本内阁与国民政达在年初达成的,日本政府命日本银行履行贷款协议,并由满铁公司牵头,组织大量的满州商会及日本本土商行,多次组建商务代表团,到南京会谈。 这些大大小小的商业团体,除了签定低价收购原材料,高价倾销成制品的协议之外,还有一个任务,从方方面面收集情报。 借此机会,日本公开及半公开情报机构来访愈加频繁。 特别是针对南京各特务部门的渗透动作越来越多。 南京唯一一个半公开的特务机构:首都警察厅调查科成了重灾区,赵世锐应付的焦头烂额。 赵世锐一天要接七八份帖子,而且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请邀。 等他吃过喝过后,返过头来再一查,才知道请客的人和这些日本商会和团体多多少少都有关系。 赵世锐再蠢也知道日本人的目的是什么。 主要目的便是刺探这一年多以来,在南京的日谍小组为何屡屡被灭的原因,以及这些行动计划背后具体的谋划和执行人员。 日谍机构反复讨论和研究,总认为这一年多以来,南京各特务机构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却找不出引起改变的原因…… 第七一二章 隔离特训 谷振龙知道后,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 他命宪警学校与特务处联办了一期高级特训班,特训地点就在洪公祠,相关人员既日起隔离培训,具体时长不定。 关键人物全部在内,甚至包括特工总部的吕开山,田立成…… 日本在华谍报机关发现,他们之前谋划逐步接近的一些关键人物,好像在一夜之间全部失踪了…… …… 被关了快半个月,赵世锐就觉的自己要快疯了。 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上黄埔军校时的光景。 不对,上军校的时候都没这么苦逼过。 至少那时候还能请假外出,能喝花酒,能听曲儿……哪像现在这般,跟关监狱没什么区别。 上课,吃饭,操练,睡觉…… 最多到了夜间,一群光棍围在一起拼拼酒,但不管喝的多醉,都不能误了次日的早间的操练。 谷振龙从警卫营,挑了一个排的好手充当执法队,个个提着皮鞭,专治各种不服…… 日复一日,天天都如此。 今天授课的是民国谍报界有名的特训专家:特务处前上海区区长余乐兴,讲的是绑架及刺杀行动前的侦察,计划,和行动中的预防及处突…… 赵世锐听了听,比方不为之前讲过的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当即就没了兴趣。 他踢了踢高思中的凳子,等高思中转过头来,赵世锐做了一个抽烟的动作。 高思中点了点头,等余乐兴讲到间歇处的时候,举手喊了一声报告,说是要去解手。 等余乐兴点了点头,两个才离开座位。路过郑世飞的时候,赵世锐使了个眼色,郑世飞也跟着两个人离开了教室。 教室的四个角落就坐着四个执法队员,人手一支笔,不记特训内容,只记学员动态,由不得他们不老实。 出了门,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三人围在一起,一人点了一根烟。 离立冬还有十天,但已阴了好几天,天天乌云压顶,像是要下雪的模样。 群山染霜,秋风冰凉。 赵世锐裹了裹大衣,用力的吐出一口烟气,又大骂起来。 “方不为这个王八蛋,自己搂着娇妻游山玩水,老子们却在这里吃斋念经装和尚……” 高思中瞪了他一眼:“少他娘的吃饱了就打厨子,有本事,把你这少将给老子当,让老子三年不碰女人都行……” 明知道赵世锐是不敢骂谷振龙,只敢骂骂方不为发发牢骚,但郑世飞还是缩在一边不吭声。 他们三个都跟着方不为占了不小的便宜。 方不为把剿灭华报报社,莫愁湖抱月楼,江畔老虎口,以及缉捕赵玉林的功劳让给了他和高思中,两人的军阶同时升了一级。 高思中叙任中校军阶,正式升任为特务处行动科上校科长,马春风不再兼任行动科科长。 郑世飞叙任为上校军阶,职务未变,依然为宪兵司令部直属特务营营长。 还有方不为的亲信下属,包括刚来不久的边从军,都各有升任。 说白了,他们这次升官,是方不为用自己的功劳给堆出来的。 除此之外,方不为还提前将四海商行的份子分了下去。 众人都知道,四海商行开张才三四个月,根本没什么盈余,这钱是方不为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来的。 但方不为一力坚持,称规距就是规距,怎么也要让大家伙过个好年。 最后还是谷振龙拍板,让众人收了这钱,算是提前从明年的盈余当中匀出来的。 在商行里没份子的那几个,比如叶兴中等人,方不为也没吝啬,一人分了三百大洋。 方不为在特务处承诺会让众人升官发财没几天,就全部兑现了。 高思中实在有些不理解。 给长官们送礼孝敬也就罢了,给下属升了官,不但不收礼,反倒分钱?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几家欢喜几家愁,也不全都是占了便宜的。 马春风本来有望叙升为少将军阶,但邓有仪恨他吃相太难看,不声不响之间,就把他的南昌行营调查科吞了个一干二净,还害的他被委员长发配到了苏联,所以故意暗中做梗。 复兴社的一帮老大哥也感到马春风的势力膨胀的太快,再升恐难以压制,便集体向委员长进言,硬生生的把马春风垂手可得的少将给弄黄了。 马春风硬生生的忍了一口气,还不得不摆出笑脸来…… 比起马春风,赵世锐就该偷着笑了。 “急什么?”郑世飞弹了弹烟灰,慢斯条理的说道:“两有几天就是党委会,还能不安排警卫警戒?到时候自然就放我们出去了……” 对啊! 赵世锐一拍脑袋,自己怎么把这么大的日子给忘了? 方不为没走那几天,自己还给他念叨过呢,说是委员长和少帅从西北飞回了南京,专程来参加党委会了…… 刚想到这里,赵世锐眼皮一跳,狐疑的看了看高思中和郑世飞:“我怎么记得头天给他说了党委会的事情,他第二天就决定了要去港城和星洲的?” 赵世锐越想越觉的方不为在躲着这次的党委会。 “嗯?”高思中仰着头回忆了一下,“我怎么不记得?” “你他娘的天天喝的跟死猪似的,说好的轮番灌方不为,方不为脸都没红,你他娘的却先倒了……”赵世锐骂道。 “听起来你最后没倒似的?”高思中反讥道。 赵世锐猛的一噎,说不出话来了。 论喝酒,连牲口都比不上方不为…… 半个月前,他们都被关进洪公祠,开始隔离特训,别说外出,连个电话都打不出去,而方不为这个关键人物,却恰恰给漏了出去。 但谁都挑不出刺来,谁让人家新婚燕尔? 方不为有意看笑话,隔三岔五带着陈心然来刺激他们,几人气不过,打也打不过,只好商量着从酒桌上找回来,天天晚上拉着方不为灌酒。 结果自然是个个都喝的钻到了桌子底下,方不为却连汗都不出一滴。 一想起这一茬,三个人都恨的牙痒痒,就连高思中都不替方不为说话了,跟着赵世锐破口大骂着。 第七一三章 大事 除了骂方不为在活人的眼睛里揉沙子,还有怎么来的这里的原因。 欢天喜地的去参加方不为的婚礼,全都喝了个酩酊大醉,第二天一眼睁,却发现全都到了洪公祠? 三个人骂的正欢,一个执法队员出现在了楼门口,扫了刚点了第二根烟的三人一眼,又低头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 三个人眼皮一跳,乖乖的扔了手里的烟头,列着纵队进了教室。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些王八蛋可不会管你哪个是少将处长,哪个是上校营长,只要犯了谷振龙规定的条例,就敢下鞭子。 …… 方不为终于结婚了。 没去酒店,婚礼就在宪兵司令部举办的。 除了来恭贺的客人,谁都不知道这里举行了一场婚礼。 更没有人知道,宪兵司令部内部戒严了两天两夜。 来恭贺的客人也不多,还不到三桌。 但不管是肖在明还是陈江,不但没嫌人少寒酸,反而有一种方家的祖坟冒了青烟的错觉。 不算赵世锐这些死党,剩下的来头一个比一个大。 谷振龙,陈超,陈祖燕,马春风这四位自然必不可少。 另外还有谷振龙的两位兄弟。 二弟谷振刚,任实业部次长,三弟谷振鼎,任监察委员会委员,兼铁道部总务司司长。 这两人都是cc系的骨干,之后均任过国民党中央组织部的部长。 这还不是最厉害的,这兄弟三人,全是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的委员,人称一门三中委,不论民国还是建国后,绝无仅有。 这个委员权利有多大?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建国后,我党也曾沿用过这个名称,后来改成了中央委员会,多数的封疆大吏都只是候补委员。 陈祖燕的兄长陈祖焘也来了。 就凭“蒋家天下陈家党”这句话,就能诠释陈氏兄弟在国民党内部的权势和份量。 主婚人是宋子闻。 按他的想法,反正人少,不如改成西式婚礼,但谷振龙不同意。 有人不解,到婚礼那天才知道原因。 拜堂的时候,谷振龙坐的是主位,而肖在明却坐在他的右侧。 这三个头磕下去,方不为这声干爹叫不叫都无所谓了。 谷振龙笑的合不拢嘴,好像他自个结婚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谷振龙会来这么一出,委员长命钱慕尹代为出席,还带来的他的一幅字:天作之合。 下角盖着巴掌大的一枚方印,就是委员长的名字。 方不为看的眼皮直跳。 刚刚磕的那三个头,再加这幅字,算是彻底让自己死心了…… 婚礼之后,方不为比赵世锐等人稍好一些,虽然不能外出,但至少有娇妻家人陪着。 按照原计划,等元旦过后,陈江将星洲洋行和四海商行的生意捋顺之后,全家才会启程,先去南洋,接上方世齐夫妇,再到美国。 想着过年期间不在,方不为就想着乘这段时间有闲,该安排的安排一下,该走动的走动一下,这才有了高思中等人晋升,方不为贴钱分红的事情。 直到赵世锐无意中提到委员长和少帅飞到南京,召开党委会时,方不为才想起来,就在召开党委会这一天,王兆名遇刺了。 马春风的结义兄弟,斧头帮帮主王亚樵干的。 第一目标本来是委员长,第二目标才是王兆名,剩下的能杀几个杀几个。 刺客有三位,一位用枪行刺,其他两个会借照相之机靠近人群,引爆藏在怀里的炸药包。 但除了用枪的那一位,其他两个到了动手的时候都怂了,最后却还是难逃一死。 本来计划是等到所有中执委员合影时再发动,但当时委员长看整个会场乱的跟菜市场似的,没有一丝秩序,怕有人趁虚而入,行不轨之事,所以没有参与合照。 他是党国元首,他不在,合影的意义便少了一半,王兆名亲自去请,委员长不但不参加,还劝王兆名也不要参加。 但王兆名不听劝,甩着袖子去合影了。 却不想真被委员长言中了,王兆名替委员长挨了三枪…… 没有这三枪,王兆名不会死那么早,说不定日本靠着日伪政权,有可能还能与美国多抗衡两天。 方不为哪里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怕自己留在南京,会不会惹出什么变数来,所以才火急火燎的离开了南京。 为了想借口,他头发都掉了好几根。 不但如此,他甚至没有提醒过任何人一声,包括谷振龙。 这种鸡还是不偷也罢,反正谷振龙和马春风挨顿骂之外,再不会有任何影响。 方不为在野史上看到过这么一段记载:几日后,复兴社与特务处联合查出刺杀行动出自王亚樵之手,委员长后怕之余,也懊恼不已。 为什么中了三枪都没死? 方不为不知道委员长会不会这样想,但他真是这样的想法。 他这会正坐着直达美国西海岸的国际邮轮,航行的无边无际的大海上。 南京云厚雾浓,海上却风和日丽。 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甲板上客人不少,两个人不敢太过亲呢,只是肩靠肩站在一起。 陈心然定定的看着方不为,满心满眼都只有这一个影子,方不为却看着幽深似墨的海水发呆。 “想什么呢?”陈心然用胳膊肘碰了碰方不为。 方不为露出了一丝苦容:“我在想,怎么让爹娘同意,让他们搬到美国!” 其实方不为想的根本不是这个。 邮轮事件之后,于二君也成了日谍机构的重点目标,而肖在明又会时常来南洋,说不准说会被日谍查知道行踪,再以此查到方世齐夫妇的下落。 方不为早就想好了,就算是绑,也要把方世齐绑到美国。 他还在想王兆名遇刺的事情。 为了婚礼,还有计划把全家迁到美国的事情,他这一个多月忙的焦头烂额,差点把大事给忘了。 多亏了赵世锐提醒。 等刺杀如期发生后,能不能想办法栽脏到日本人头上? 方不为想到了赵玉林自杀那天,从光华书局那个台弯编缉手里缴获的密码本。 就是那本精装版的《呐喊》!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七一四章 栽赃 老天没让方不为失望,十一月一日上午,震惊中外的刺杀事件如约发生了。 王兆名身中一枪,被送往了医院。 陈碧君当众质问委员长:“蒋先生,你若不想让汪先生干下去,直言便是,何必取他性命?” 委员长面皮涨成紫色,却无言以对。 因为连他自己也怀疑,是不是手下那个王八蛋错解了自己的意思,擅自下手。 不但陈碧君这样的想法,参会的国党元老和中坚力量不这样想的实在没几个,包括谷振龙和马春风。 王兆名被送往医院之后,委员长当既召来各特务头目质问。 他怀疑是几大特务门策划的,不然杀手怎可如此轻易的混了进来? 委员长一边质问,一边大骂。 但问到最后,没有一个人承认,包括他之前最信任,此时最怀疑的康泽。 康泽现在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特别训练班的班主任,兼任南昌行营别动总队的队长,校长由委员长亲任,专门负责培训反共意志坚定的军官。 说白了,就是委员长的铁杆团,只要与委员长不对付的所有人都要反。 而康泽此人极度仇恨王兆名,不止一次在私下坦言,王兆名和改组派是党国最大的毒瘤。 委员长怀疑是康泽派人干的。 康泽大呼冤枉,指天发誓,声称与自己无关。 委员长又怀疑到了陈祖燕。 陈祖言也不止一次在私下予他进言,称王兆名是党国大患,危胁甚至在共党之上,不除此人后患无穷…… 陈祖燕自然极力否认…… 没人承认,就不等于不查了,委员长考虑来考虑去,怕还是自己的亲信下的手,没敢独用哪一部,命几处特务机构联合侦办此事,由陈祖燕主事,限期一周破案。 调查主力用的是特工总部。 委员长认为,不管是谷振龙,陈祖燕,陈超,马春风,包括贺中寒,邓有仪,康泽这些复兴社主干在内的一帮特务头目,因为全都力主抗日,都不待见王兆名,下手的可能性极大。 也就贺清南的调查科和特工总部还算本份,一心一意的反共,没出过幺蛾子。 但贺清南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特别是与马春风的积怨由来以久,如果没人监督,不给马春风上点眼药水才是见了鬼,所以委员长才派了陈祖燕主事。 陈祖燕固然也不待见马春风和王兆名,但至少能领会自己的真实意图,知道哪头轻哪头重。 委员长最迫切的便是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他甚至让王兆名的老婆陈碧君全程参与侦办调查。 方不为哪里能记住这么多的细节,更因为还在船上,连刺杀会不会如期发生他都不敢保证。 发不发生是一回事,但方不为觉的自己要不做点什么,实在对不起自己这个穿越者的身份。 上船之后,方不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一夜,利用系统,研究出来了一套极为隐密的电报暗码计算公式。 想来想去,方不为还是没用周大师的这本著作当整套密码底本。 周大师已经成了南京特务机构榜上有名的人物,方不为不想让他牵扯过深。 虽然这本书很有可能被日本人用来当过收发电文的密码底本。 只要是市面上流通过的文字资料,哪一本都能被拿来当做密码本,与著作人并无关系。 方不为就是心理上有点过不去。 他用的是与上海地下组织第一次联络时的那一本《三国演义》。 除此之外,系统内部就只有整版的《二十四史》多一些,再没有扫入过如此多的资料。 《二十四史》要用来和地下联络,不能暴露,不然可能会被温玉庆破译出部份电文。 方不为也没想用几条电文就把此事栽赃给日谍组织,他只是想把水搅浑。 国民政府有的是精明能干的人物,不会看不出这几份电文有栽赃之嫌。 起码谷振龙,陈祖燕,陈超,马春风这四个人就骗不过去。 王亚樵是别想摘出来了,方不为也没这个本事。 就算躲过了这次,就凭他时时刻刻都想着暗杀委员长,还天天挂在嘴上这一点,最后也逃不过慷慨悲壮的结局。 而且事实也确实如此。 方不为记得此次调查只是查到了王亚樵的徒弟华克之身上,而对王亚樵,贺清南只是怀疑,没有确凿的证据。 调查不尽人意,受委员长暗命,贺清南最后栽赃给了共产党,称共产党与铁血锄奸团勾结,刺杀的王兆名。 在此期间,数百无辜者被捕,遇害者上百,华克之最后看不下去了,才在刺汪一周年之时,写了一篇《告全国同胞书》,在上海散发,还特地寄给了委员长,算是还原了刺汪的具体经过。 第一目标就是委员长,朝王兆名开枪,是孙风鸣不见委员长踪迹后的无奈之举。 此事和共产党也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而华克之也是七七事变之后才加入的地下党,成了胡月明的手下。 方不为的本意,也只是想在委员长及一干妥协份子心里埋下一根刺,让他们对日本人产生猜忌。 等设计好之后,方不为又检查了一遍,很是满意。 公式不算太难,但破解起来绝不容易,就算是温玉庆,明知道密码母本是哪一本,想要反推出公式,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到的。 还得露出点破绽来。 十月三十日,离开上海口岸的第二天,方不为先用之前朝日洋行用过的那套密码发送了一条电文,大意是计划照常实行,但联络密码要即时更换…… 这套密码温玉庆早就知道,甚至破译出了日谍机构针对谷振龙的“斩首行动”。 方不为当时也见过,还特意的翻了翻,全部扫描到了系统里。 第二条电文,方不为又发送了具体的计算公式,但没有提到密码底本是哪一本。 第三条,方不为又用《呐喊》做为底本发送,内容只有四个字:《三国演义》! 这本书还在特务处,齐振江正拿着他反推之前截获的一些疑似日谍机构用来联络的电文,看有没有可能得到一些情报。 第七一五章 栽赃(二) 赵玉林自杀,台湾编缉可能被捕的事情,日本人一清二楚,肯定会弃用这本密码,所以齐振江也没有多重视,还没来得及把这本书交给温玉庆。 方不为用的是温玉庆经常监听的那几个电波频率,密电检译所轻而易举的破译出了电文。 温玉庆命密电检译所上下连夜破译,试图从已知的日谍密码底本找出新更换的母本。 但所有密秘缴获的底本都本都试过了,没有一本能对的上这套公式。 十一月一日凌晨,方不为二次加密,连发了几条电文。 二次加密公式很简单,在原来的公式上加了一道“n1”的算法。 既电文中的每一组电码破译之后,在底本上后挪一位便是对应字符。 电报主要内容为“斩首行动,元首,一网打尽,晨光报社”等字眼。 除此之外,方不为还利用尽量回忆起来的一些细节细致推算,大致还原出了一些行动过程,巧妙设计之后,安到了日本人的头上。 十一月一日下午,方不为又用朝日洋行的那套密码,发送了最后一条电文:“误伤友人,实乃不该,行动已挫,全部撤回……疑原密码母本已被南京特务部门缴获,后两套密码就此弃用……” 后两套密码,指的便是《呐喊》的三国演义。 这个时候,整个南京正闹的鸡飞狗上墙,委员长正在自己的官邸,对着一众特务头目大声骂娘。 “误伤友人”这四个字,让温玉庆心惊肉跳。 全国人民都知道王兆名对日本人的态度,不出意外,明天的报纸头条肯定全是一片叫好声。 在日本人眼里,王兆名自然是铁铁的“友人”! 他第一时间跑去找委员长汇报,并询问各特务机构头目,各部近期有无缴获疑似日谍密码底本之物。 谷振龙依稀记得,抓捕赵玉林时,方不为好像缴获了一本密码本,交给了特务处破译。 谷振龙定定的看着马春风,马春风沉吟数秒,说出了缴获密码本的经过。 他没有提方不为的名字,但知道内情的人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等到齐振江送来了密码本,破译出了新近更换的密码是《三国演义》之后,温玉庆命密电检译所火速破译。 两个小时之后,看到十数条密电内容时,委员长气的浑身直抖。 其它的不论,就只一条“晨光报社”就能证明,这起刺杀,就是日谍组织策划的。 开了三枪的孙风鸣,正是用的晨光报社的记者证混进会场的,贺清南带人包围报社时,里面早已是人去楼空。 十数位特务头目听的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日本人竟然计划要将国党高层一网打尽? 陈祖燕猛的皱紧眉头,看了看马春风,又看了看谷振龙。 马春风没表态,谷振龙沉吟数秒,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陈超的反应稍慢一点,没看出来这三位打的是什么哑迷,他也顾不上这个。 日本特务机关做事,什么时候这么不严谨了,密码本都被缴获半个多月了,才知道更换? 赵玉林自杀,台湾编缉落网,日谍机构一清二楚,也知道这两人之间用来联络的暗语本落到南京特务的手里了。 这真要是密码本,日是本人怎会会如此大意,继续用来收发密电,联络的还是如此大的行动? 整个国民政府的所有特务机构,就数他们几位和日谍组织打的交道最多,陈超能想到,其它的三位自然也能想到。 陈祖燕征询的意思就是这个,他在问谷振龙,要不是当场提出来,但不知谷振龙出于什么考虚,让陈祖燕和马春风暂时不要点破。 但在场的都是精英,不止一人怀疑到了这一点。 邓有仪当即便说道:“日本人明知此套密码底本已被我方缴获,为何还要用来发送此等重要情报?” 他指的是专门提到拳密码底本是《三国演义》这一道密电。 “但具体的计算公式并不是用这套密码发送的!”温玉庆说道。 一本《三国演义》六十多万字,不知道计算公式,想要破译出只有几个字的电文,比大海捞针容易不到哪里去。 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还是有问题!”邓有仪摇了摇头,又问着温玉庆,“破获陶谷街报社据点及莫悉湖抱月楼之后,温司长再有无截获过用朝日洋行这套密码发送过的电波?” 温玉庆沉吟了数秒,摇了摇头。 邓有仪又看向马春风和陈祖燕。 论电讯情报,除了温玉庆的密电检译所,就只有特务处工特工总部及调查科的专业能力强一些。 虽然三人之间各有恩怨,但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没人敢信口雌黄。 马春风回了一句“没有”,陈祖燕只是摇了摇头。 “那就说明日本人很清楚,朝日洋行的这套密码也有可能暴露了,但涉及到这等大事,为什么又突然启用了,而且在行动之日的前两天?”邓有仪又说道。 “那在三十日止今日,有无截获过疑似对这几条电文的回复?”邓有仪又问道。 温玉庆又摇了摇头。 邓有仪呵呵两声,再不说话了。 谁都没有接话,但谁都能听出邓有仪说的是什么意思。 只有发来的电文,却没有人回复过? 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奇怪的事情? 这很有可能是在栽赃。 除了日本人,还有谁知道这两套密码? 地场的人猛的打了个激灵,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温玉庆。 他们不是在怀疑温玉庆,而是知道只有温玉庆电有可能查出发送这些电文的幕后人物。 盯了两眼温玉庆,邓有仪又把目光挪到了马春风身上。 他不知道《呐喊》是谁缴获的,但送这本书过来的,是特务处的电讯科科长齐振江。 如果怀疑内部人,就数他的嫌疑最大。 “温司长,发送波段和频率呢?”马春风沉声问道。 温玉庆知道马春风问的是什么意思。 “用的是长距离波段!”温玉庆回道,“电波信号不是太好,估计发送距离至少在千里之外……” 邓有仪眨了眨眼睛。 第七一六章 栽赃(四) 温玉庆的意思是,这些电文并不是从南京发送出去的,至少也在千里之外,所以也不能保证是不是从日本或是东北发过来的。 邓有仪不是电讯专业人士,只知道皮毛,但不并不怀疑温玉庆说的话。 温玉庆只对委员长负责,不会有意包庇马春风。 其他人也是这样的想法。 但谷振龙心里猛的一跳。 他微微抬了抬眼皮,看到陈祖燕正在看他。 再一斜眼珠,陈超和马春风的视线也在他身上。 他们同时想到了去年六月发生的藏本事件。 方不为人在船上,不也照样发来了示警的电文? 赵世锐也是因为这一次,顶了方不为的功劳,才升成了少将。 这次没轮到谷振龙摇头,陈祖燕直接做了暗示。 这事不可能是方不为干的。 “当务之急,还是要抓紧时间查证……还得劳烦温司长,看能不能再截获到类似的电文……”陈祖燕说道。 “娘稀皮,光在这里胡猜有什么用?”委员长也醒悟了过来,大声骂道,“一群饭桶,竟能让刺客混进会场?” 谷振龙和陈超先低下了头。 他们二人是首都宪警部门的负责人,此次大会的警卫就是宪兵司令部和首都警察厅两个部门负责,出了事,就数他俩的责任最大。 下来才是特务处和特工总部。 又是一通臭骂,所有人都被撵了出来。 陈祖燕特意将谷振龙,陈超和马春风叫到了自己的车上。 陈祖燕是此次案件的侦办负责人,也是特工总部的实际掌控人,谷振龙是宪兵司令部司令,陈超是首都警厅厅长,马春风是特务处处长。 这四个是南京宪警特务部门的具体负责人,委员长也早下达过让他们联合侦办此案的命令,此时几人聚在一起,没有人会怀疑。 车上还有司机在,陈祖燕并未多言,而是将车开到了四条巷。 军事委员会统计局的本部就在这里。 四人一起到了陈祖燕的办公室,陈祖燕摒退了左右,连茶都没让人上一杯。 除了陈祖燕,其他三人各自点了一支烟,但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谷振龙在暗暗的奇怪:为什么怀疑到内部有人栽赃时,自己脑子里第一时间就会想到方不为? 他能感觉到,其他三位当时也是类似的反应。 日谍的这两套密码,全都接触过的,就有方不为。 就连谷振龙都不知道温玉庆掌握的那套密码的详情。 恰恰好,方不为此时身边还带着一个精通电讯破译的陈心然…… 如果说都有谁盼着王兆名出意外,其中绝对会有方不为。 还有,这王八蛋离开南京的时机太巧了,还如此急迫,甚至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没有。 而他上一次解救南京被日军军舰所围时,指使赵世锐寻找日本副领事的经过太过匪夷所思,知情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这次不会又是方不为干的吧? “不要胡想了,不可能是他!”陈祖燕敲了敲桌面,提醒了一句。 他叫这几位过来,主要目的就是这个。 现在正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之时,别说怀疑,出现在关联名单上的人物都会跟着倒大霉,就算最后真相大白,能不能活着从牢里出来都得两说。 陈祖燕怕谁的嘴一松,当玩笑一样的说出去,听到有心人的耳朵里。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马春风也跟着说道。 他不是在附合陈祖燕,更不是在为方不为开脱,而是真的这样想。 他不怀疑方不为有没有组织这次刺杀的能力,而是认定方不为根本没这个时间和机会。 也不看看谷振龙为防止方不为利用林子安的身份反间,偷跑到日本人的老窝里,把方不为看守到了何种程度? 就差关在地牢里,让方不为不见天日了。 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盯防,每日所做所为都有专人记录上报…… 只此一条,就绝了方不为参与组织策划此事的可能。 既然方不为不知道这件事,那这些电文也不可能是他发送的。 算算时间,方不为明天才会南洋,此时正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怕是到现在,他都可能不知道南京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我也觉的不可能!”陈超也说道,“而且邓有仪所说的内部人想栽赃给日本人的说法也不靠谱,我总怀疑这王八蛋故意在给雨农下绊子……” 这还用的着怀疑? 如果不是邓有仪,马春风现在都已经是少将处长了。 “真要是他干的,老子反倒要夸他一声‘杀的好’!”谷振龙冷笑道。 陈祖燕瞪了谷振龙一眼:“司令慎言。此事就此做罢,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查出线索,委员长只给了一周的时间……” 一说这个,四人齐齐皱起了眉头。 真要查不出来,最后肯定要找个背锅的,具体会赖给谁,他们心里也大概有数。 但先不说身上的嫌疑能不能洗清,至少“护卫不力”这口锅,他们是背定了。 “要不要把这小子叫回来?”陈超沉吟道。 “没了方屠夫,你还能吃带毛猪?”谷振龙瞪眼骂道。 “还是算了吧!”陈祖燕也摇了摇头,“你是生怕日本人闲的没事做?” 陈超猛的一噎。 他是形成了惯性思维:遇事不决问不为! 却忘了送方不为到美国避风头的初衷,就是为了避开日本人。 方不为却一点都不但心有谁会怀疑到自己。 这事真要发生了,就说明历史并没有偏移轨道。 不出一周,贺清南就会查到线索,最终查到原十九路军和斧头帮这里。 刺杀的计划,就是王亚樵和几位隐居香港的原十九路军将领在香港密谋策划,由华克之具体实旋的。 为了避闲,方不为甚至故意坐了一艘从上海出发,途径日本横滨后便直达南洋星洲,不会在香港停留的美国邮轮。 陈浩秋亲自送他上的船。 孙风鸣的身份并不难查:原十九路军连长。 南京多的是原十九路军的旧部,而且驻守上海的八十七师,就是十九路军旧部整编的,多的是认得孙风鸣的人。 第七一七章 亲情 也是根据这一点,贺清南查到了在刺杀之前,与孙凤鸣一起化妆成晨光报社编缉的另外一名刺客的身份。 不知道具体姓名,只查到姓张,中央军校毕业。 加入黄埔军校时期,是十期军校生,姓张的能有多少? 线索越查越多,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挖出了华克之。 可惜华克之生性谨慎,神出鬼没,贺清南没抓到。 查到这里,原十九路军与斧头帮的线索连到了一块。 有了具体的目标,接下来就更好查了。 马春风命特务处上海区和香港站同时调查,查到近一年来,王亚樵多次往来于上海与香港,多次与隐居香港的原十九路军将领秘密会面…… 线索有了,主谋却不好抓。 没直接证据,委员长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在香港动原十九路军的这些大佬。 王亚樵更不好抓。 但扯上十九路军,委员长直接怀疑到了共产党这里…… 调查结果直接登了报,但暗中的调查和抓捕依然没有结束。 直到一年后华克之发,才算是把共产党的嫌疑摘了出来。 再然后,便是马春风大义灭亲,设计诱杀了结义兄长,才使此案尘埃落定。 对于王亚樵这个人物,方不为极为敬佩。 他认为,既便是青史留名的荆轲,专诸,聂政之流,都比之要逊色一等。 可惜,就算自己重活一世,也学不来这等人物的慷慨大义。 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吧! 方不为长叹了一口气。 一下船,方不为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买报。 果然,华文报纸的头牌头条全是有关刺王的内容。 大都是臆测之词,和前世几无差别,怀疑的矛头全指向了委员长。 方不为暗暗发笑。 说委员长从来没断了这个念头,自然不是冤枉了他,他肯定天天都盼着王兆名出意外。 但让他亲自下手,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软禁胡汉民一事,让委员长吃尽了苦头,他不可能再给自己挖第二次坑。 自己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此时身在南洋,想再出点力也是鞭长莫及,就看后续如何发展吧。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家事处理好。 方不为为防夜长梦多,还是打消了在星洲多停留几日的打算。 离开南京,谷振龙曾随口问过行程,方不为也称不会在南洋停留的时日太长。 于二君身边就有马春风安排护卫的特务人员,自己滞留时日一长,难免不会露痕迹。若是让方世齐暴露,就得不偿失了。 但于二君那里是说什么都要拜会一下的。 陈心然假假也和于二君做了干亲,结婚这么大的事情,因为保密原因,没通知于二君到场就够失礼了,不能事后还装做不知道一般。 方不为准备利用这一天的时间,把该办的事情全办了。 邮轮到了港口,已是下午两点了。 于二君自然知道方不为的具体行程,但他更知道方不为此行的原因,所以没有做出大张旗鼓的派人来接船的行径。 于二君只派来了两辆小车,接了陈江夫妇,舅舅两家,再加陈心然和方不为,送到了星洲最大的宝盛大酒店。 随行的保镖,随从全都留在了船上。 于二君的身份较为敏感,并没有亲自出面,只是让接船的亲信转告方不为,他晚上会抽空过来。 还是怕方不为的身份暴露,不然怕是把整家酒店包下来都有可能。 都是老江湖,陈江和肖在明自然理解。 等安顿下来之后,方不为把陈江和两位舅舅叫到自己的房间,详细布置了一番。 他去购票,两个舅舅和老丈人去做方世齐的工作,方不为甚至暗示了一下,必要的时候,用些小手段也无伤大雅。 肖在明的身上,就有方不为亲自交给他的一瓶药水,万一方世齐不从,先迷晕带上船再说。 让方不为倍感惊讶的是,等他从港口回来的时候,院子里摆着几包行李,一看就是要马上出行的样子。 方世齐和陈江相对而坐,两个舅舅陪在两侧,正在说着话,母亲则拉着陈心然的手,左一把右一把的抹着眼泪。 再一细看,大舅妈送给陈心然的白玉镯子不见了,变成了一只翡翠的。 方不为暗暗称奇,想不通方世齐是如何想通的? 他只以为还要折腾一番,说不定最后还得用强,没想到方世齐早就准备好了。 “儿子……”一见方不为,母亲的眼泪流的更快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扑过来把方不为搂在了怀里,泣不成声。 方世齐也有些讪讪的站了起来,看着方不为,眼中尽是愧疚之色。 对于这个儿子,方世齐认为自己确实没有尽到为人父的责任。 长这么大,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是跟着妻弟夫妇长大的,上中学,考军校,工作,包括娶妻,全是肖在明一手包办,好像他就没养过这个儿子一样。 两个妻弟不待见他,也是基于这一点。 方不为安慰了母亲一番,才牵着陈心然的手,对着夫妇二人鞠了个躬,算是让陈心然补了礼数。 独子大婚,父母却不在身边,确实有些不合适,但方不为并不觉的如何愧疚。 形势逼人,自己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把父母亲请到南京去。 母亲尽量压抑着哭声,方世齐眼中也闪着泪花。肖在和低声念叨着:“早干嘛……去了”两个字被肖在明一肘捣了回去。总归是一家人,方世齐纵然有不是之处,但现在回头也不晚。但方不为却觉的没这么简单。 虽然没有前身的记忆,但对于方世齐这种人的坚持,方不为太了解了。 绝不可能是因为儿子结婚成家,似生感慨而突然转了性。 不然自己也不会准备用强。 方不为突然想到了胡月明让林志成转交给他的那张照片。 照片是李秀中的,夹背中还有四个字:“无问此目”。 “目”就是木,意指方世齐的代号“柴先生”。 当时方不为只以为上级组织知道方世齐还活着,可能是叶兴中透露出去的,但叶兴中称事后上级着重问了方不为的行程时间,应该是怀疑到了邮轮事件和方不为有关系。 因为叶兴中也不知道方不为具体在港城干了什么。 既然不是叶兴中透露的,那上级组织如何知道方世齐还活着? 方不为一直准备问一下胡月明,但可惜胡月明去了苏联,回来也到明年了。 对新接任胡月明,领导特科工作的刘中华没什么印像,怕走漏消息,方不为便再无追问过。 此时想来,说不定就是方世齐自己暴露的。 还有,写着无问此目四个字的那张照片。 他一直认为,胡月明之所以让李秀中做自己的联络员,是自己失忆后,在上海救过李秀中的原因。 但此时想来,还是有疑点。 会不会也在方世齐身上? 方不为转了转眼珠,走到了肖在明的身侧,用很随意的口气问道:“怎么收拾的这么快?” “早就收拾好的,一天天的盼着你们来,还想着到年前了,没想到这么快?”母亲擦开了眼泪,笑着说道。 方不为看了肖在明一眼,肖在明一脸的狐疑。 早就收拾好了? 之前给方世齐发的电报,说是年节前才会过来。方不为突然决定启程,连肖在明都吓了一跳,根本就没来得及通知方世齐。 这离过年还两个月呢,方不世着什么急? 第七一八章 贺礼 肖在明看了看方不为,方不为脸色如常,好像没有听出哪里不对。 “既然收拾好了就走吧,票都已经定好了!”方不为扬了扬手里的船票。 怕方世齐出妖蛾子,到南洋之后,就连平日的用度,也是肖在明精心计算过才留下来的,就没有什么金银细软一类的东西。 方世齐只让方母收拾了一些换洗的衣服,另外还有一箱书。 方不为提着两口箱子,陪着方世齐夫妇去港口。 人一多,就易惹人注目,就连陈心然也没有跟着去送行,方不为把父母亲送上船,安顿好之后,又到了酒店。 晚上七点,于二君只带了两个亲信,来到了宝盛大酒店。 宴席很简单,普普通通的一桌,于二君年事已高,也不怎么饮酒,众人只是围在一起说话。 说了一些祝福的话,于二君把方不为和陈心然单独叫到面前,递上了一个小盒子,说是送给他们的新婚贺礼。 “知道你不缺钱,就不送你黄白之物了。初到美国,也没个安身之所,就送你栋宅子吧!” 东西是给陈心然的,但话却是对方不为说的。 宅子,还是按栋论的? 方不为心里一跳,拿过木盒打开。 是一份地契,全是英文。 要去美国,方不为怎么可能不恶补一番英语,虽然说起来还不太利索,但阅读基本无碍。 当看到“曼哈顿第五大道”的字样,方不为眼皮一跳。 值多少钱倒是其次,关键是买不到。 他费了三个多月的时间,甚至罕见的请托谷振龙和陈祖燕,求到了宋子闻这里,也没找到合意的地方,没想到于二君却给他办成了? 方不为最担心的还是家人的安全,不然也不会如此大费周折,放着港城和南洋不住,要把家人全送到美国去。 一个当然是因为方世齐夫妇的原因,毕竟是生父生母,不能当不存在一样,能住到一起,还是住到一起的好。 但因为南洋与国民政府间的联系日益趋多,派到南洋的特务越来越多,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特务机构侦察到蛛丝马迹,方不为也不敢冒险。 另外一方面,还是在提防日本特务。 日本特务机关早就把于二君和南洋商会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从去年邮轮事件的始末中就能看出一二。 而做为于二君在国内的助手,肖在明的身份迟早会被日本特务查实,如此一来,再把家人留在南洋,等于是在亲自往日本人的嘴里送把柄。 多方考虑,方不为最后决定,全家迁入美国。 去了美国,也不等于进了保险箱,而且这几年美国的形势也不是太好,因为经济大萧条的原因,差不多饿死了近百万人,满大街都是敢霍出性命,只为了找一口吃食的闲汉,随时都能变成暴徒,不彻底安顿好,方不为实在是不放心。 所以他才决定,一定要想办法,将家人安顿在最安全的地方。 首选自然是曼哈顿。 纽约曼哈顿区,是全美最为繁华,最为高档的社区,没有之一。 而其中,又数第五大道为最,是整个美国最高档的富人聚集区之一。 美国的地标性建筑国会大厦就在这条街上。 繁华不繁华都无所谓,方不为最为看重的是这里的治安。 哪里富人最多,哪里的治安就最好。 他因为此事,还专程央求了陈祖燕和宋子闻,请托陈祖燕以及宋子闻在美国的关系,代为在曼哈顿求购一套住所。 宋子闻甚至专程给自己在纽约做生意的族兄拍了电报,但前后近两月,找到的最好的一处也只是两套同层的公寓。 大小五家人,两套房子怎么住? 能多卖几套自然是好的,几年之后,如果他还活着,万一再事有不歹,也能有个落脚之处。 至少可以当寓公不是? 多买不了,最起码也得有个让家人安身的地方。 大小五家,再加上随从保镖,近二十口人,地方小了根本住不下。 好在方不为,肖在明以及陈江还要回国,不然更是不方便。 宋子闻的堂兄,也就是那位韩先生发电报过来,说是想买独栋的公寓,要么是价钱要翻个好几倍,要么是再等等机会。 事情来的急,方不为也顾不上花钱多少了。 他本想着去了之后还要多花不少银钱,没想到于二君先给他办妥了? 不但在曼哈顿,还毗邻国会大厦? 除了政府机关,整个美国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真真是意外之喜! “宅子够大,所以我擅做主张,让美堂兄购宅之余,又安排了几个帮佣和护卫,你到了之后酌情而定,若是不想用也无妨,退回去就是了……”于二君又说道。 方不为又暗叹了一口气。 于二君想的太周到了。 离乡情怯,更何况还是去外国,连个能说英语的都没有! 要是自己能留下来还好,但安顿好之后,自己就要回国,除了一帮妇孺,就只有肖在和和方世齐会留下来。 对于这两位,方不为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于二君这么一安排,等于又解决了他的一大难题。 他自己就不用说了,日本不投降,他就是死也得死在战场上。 于二君分身乏术,再加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在药厂上分散不出多少精力来,还得肖在明盯着,所以安顿好之后,大舅也会尽快回国。 星洲洋行和四海商行的生意,也不可能全权丢给下面的掌柜,再一个像囤积物资军火这类的私密,没有信的过的人运作,方不为根本不放心,所以陈江也必须的回国。 于二君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买了宅子之后,连管家下人也安排好了。 这个人情欠大发了。 方不为重重的朝于二君做了个揖。 “些许小事,还用的着让你如此多礼?”于二君笑呵呵的说道。 名义是上晚辈,但于二君在方不为面前从来都没摆出过长辈的架子。 他和谷振龙多有电文来往,一直知道方不为有些方面有多么执拗。 指望方不为像陈心然一般叫他一声“干爷爷”,怕是不用想了,连谷振龙都没这个待遇。 谍海猎影 第七一九章 洪门 方不为知道,于二君一直感念方不为的救命之恩,但为自己做的着实太多了些。 不论早期给他的那二十万英磅,帮他在药厂暗中持股,于二君还利用南洋商会的渠道,洗白了日本人的那十三万两黄金,更是亲自奔走,用自己的关系和影响力,为方不为筹建了星洲洋行…… 只能以后瞅机会还人情了。 方不为又扫了一眼房契,宅子是一栋类似于小型写字间的小楼,占地三千五百平方英尺,换算下来,就是三百四百平方,半亩了! 三层加起来,面积超过一万呎,按照纽约现在的平均房价,一呎五美元,曼哈顿的房价再翻一番,这一栋楼,至少也得十万美金,近三十万大洋。 这还是刚经历大萧条时期,比起二九年,纽约的房价折了一半都不至,不然花百万大洋都不一定买得到这么一栋的房子。 但要与上海相比,还要差一些。 上海现在的房价,最高的是法租界的新区,一亩近六十万大洋,折合来下一平方超三百美金,一呎近三十美金,是纽约曼哈顿房价的三倍。 到了三八年之后更夸张,翻了一倍都不止,居世界之首。 想到这里,方不为心里又是一动。 上海房价虽贵,但只要钱给到位就能买的到,但纽约却不一样。 就算是国内,华人的地位也是低至又低,更何况是白人至上的美国纽约? 没有强有力的关系,钱再多也不可能在美国最高档的富人区买到这么大的一栋楼,不然宋子闻的族兄和陈祖燕的同学早办到了。 于二君又找的是谁? 方不为刚一抬头,看到于二君又拿出了一张卡片,双手递了过来。 嗯? 看于二君的样子,这么一张纸片,好像比那份房契还要让他看重。 “多少年了,没用过这东西了?”于二君把卡片放到了方不为的手里。 方不为下意识的接了过来,发现是一张黑红的硬纸做成的,中间折在一起,有点像后世的请柬。 他伸手一摸就知道,硬纸是一层一层的用红纸裱起来的,相当的脆,看来放了不少年头。 因为年头过久,大红色才变成了黑红色。 方不为翻开,看到里面只写着一个大字,像是好多个字揉在一起的一样,方不为根本不认识。 什么东西? 看于二君的神情,这个帖子明显不简单。 脑子里灵光一闪,方不为想到了他在上海时,见到过类似的东西。 青帮的拜帖? 不对。 青帮只在江南一带活动,没到过南洋。 洪门! 对啊,香港南洋一带,稍有身家的汉人,哪个和洪门扯不到关系? 国父还入过洪门,做过双花红棍呢! 方不为一点就透,想到了洪门的暗语和切口,最显著的就是拆字和加数字。 他看了看那个大字,从上到下分别是“木立斗世”四个字。 这四个字代表十八,六十一,十二,二十三,四个数字,暗含洪门的起源,发展等关键时间。 下面又是一个写反的“清”字。 “青”在左,“氵”在右,“青”下面还有一个“明”字。 意指反清复明。 这就是洪门早期的会标,现在早不用了,而且知晓其全部含义的,包括山门龙头在内,怕是也只有寥寥三五人,一般的帮众除了那个写反的“清”字和“明”字,根本不知道其它代表着什么。 方不为也是在前世协助广东警卫侦破一起三合会贩毒案时了解过一些,大都是从建国后,司徒美堂老先生亲自撰写的《洪门志》上了解来的。 方不为又是细看,“木立斗世”的“斗”字上面,按着一个指印。 “斗”字意指十二,也可作一十二,这三个字合起来,就是“于二”。 这是于二君的香册? 等于是他在洪门中的身份证。 能用会标的“斗”字暗隐自己身份的,于二君在洪门内的身份得有多高? 方不为抬起头,又瞅了于二君一眼。 以他现的身份,也当得起洪门大哥这个名头。 现在的洪门,是真正的爱国组织,从同盟会开始,便一直全力支持革命,抗战时期捐钱捐物,还派遣子弟回国参战,影响力极为巨大。 不比南洋爱国商人联盟做出过的贡献低。 也是巧,十四年抗战期间,只是美洲洪门,通过国父亲自筹建的“国民救济局”,筹捐的军费就达一千四百多万美元,合四千多万银元。 放到后世换算成人民币,就是四十多亿…… 从之前国父主动加入洪门,寻求洪门支持革命,再到建国后,太祖亲自邀请司徒老先生回国参与建国大典,并请他担任政协委员就能看的出,洪门在国内的影响力有多深厚。 洪门内的爱国人士组建了致公党,而从大陆逃亡到港台的虾兵蟹将却顶起了洪门的招牌为匪做歹,让洪门的名声臭了大街…… 香港洪门的创世人是葛肇煌,也是十四k的创世人,逃离大陆之前,他是军统驻广州西江行动队的队长,上尉军阶。 所以后世一提起洪门,就会想到黑社会组织。 方不为摇了摇头,又看了看于二君。 他给自己名帖,应该是要自己到美国后去拜会哪一位洪门大佬,日后也有个帮趁…… 方不为脑子里突然一亮。 刚刚于二君提起,宅子是“美堂兄”帮忙购置的…… “致公党?”方不为下意识的问道。 轮到于二君惊疑了。 只是一份香册,方不为怎么就想到了致公党? 方不为也不确定于二君就是致公党,他只是想到了司徒美堂,下意识的说了出来。 “二爷提起了‘美堂兄’,我就是估且一猜!”方不为回道。 “我不是致公党,美堂兄也不是!”于二君回了一句,又叹了一口气。 方不为微微一思索才想了起来。 于二君和自己所说的致公党,根本不是一回事。 于二君说的是一九二五年成立的“中华致公党”,方不为说的是一九四五年司徒美堂成立的“中华洪门致公党”。 这两家虽有渊源,但并非完全是一回事。 谍海猎影 第七二零章 洪门(二) 中华致公党确实源于洪门,但最早成立的时候,只是北美洪门最大的一支堂口“致公堂”内的部分爱国人士应国父的倡议,成立的党派组织。 但因为国父介入太深,以及其它的一些原因,大部分的洪门人士此时都并未加入,包括致公堂龙头,也是介绍国父入洪门的大佬黄三德,以及后来“中华洪门致公党”的创世人,美洲洪门安良堂的龙头司徒美堂,在此时都未加入致公党。 主要原因是中华致公党成立之初的政治意味太浓厚,按照国父的意愿,是要换堂成党,彻底让洪门转变为政党组织。 这也是洪门与国父决裂的原因之一。 洪门内的许多龙头和香主都怕洪门门徒的江湖手段玩不过政客,洪门会被逐渐吞并,所以既便致公堂内部,加入致公党的也只是少数。 洪门与国父决裂,却让其他人钻了空子。 想想也有些幽默,致公党成立之初,前几任的主席和总理全是前粤军的将领,都是坚定的反孙反蒋份子。 前两任主席是陈炯明,第三任是李济深,等第四届陈其尤接任,都是建国之时了。 陈炯明反国父,李济深接任时,国父早已逝世,他便开始反蒋…… 这也是黄三德与司徒美堂不愿意加入中华致公党的原因。 于二君叹的也是这个。 爱国组织当中掺入政治斗争,初衷就渐渐变味了。 陈炯明当上主席之后,看南美洪门内部响应者无几,便决定将致公党总部迁回香港,那时是致公党成立的第二年:一九二六年。 之后,致公党对海外洪门的影响力越来越低,主要活动地点只是在广东,福建和香港三地。 别说美国,除了香港,连南洋其余各地都影响不到。 到香港沦陷,致公党彻底停止了活动,直到四四年的时期,在中共南方局的建议和支持之下,致公党才逐渐恢复活动。 到四五年的时候,美国洪门最大的靠山,罗斯福总统逝世,致公堂总龙头司徒美堂多番考虑,才将致公堂全体改组为“中华洪门致公党”,包括陈其尤领导的中华致公党,致公党的影响力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与共产党方面的接触也越来越濒繁。 到四七年初,致公党以政治党派形式,正式与共产党开始合作,陈其尤被选为致公党代表,建国后担任致公党第四届主席,正式开启了参与执政之路。 五五年,司徒老先生仙逝,享年八十七岁,是周总理亲自主持的公祭大会。 方不为一阵唏嘘。 致公党建国后能够参政,大部分要归功司徒老先生。 一是因为他与连任四届的小罗斯福总统的私谊,其次便是国父逝世之后,由他主持的“国民救济局”。 自三一处至四五年十四年间,北美洪门共筹资一千四百多万美元,全是老先生一力筹集。 其中有三百多万美元,出自老先生任龙头的安良堂和致公堂。 一千四百万美元是什么概念? 合四千多万大洋,国民政府鼎盛时期一年的财政收入还不到两千万大洋。 于二君也看了出来,方不为能从自己的一句“美堂兄”想到致公党,肯定对致公堂和司徒美徒不陌生。 想到方不为特务头目的身份,于二君只以为他是从利用特务处的渠道了解到的。 原十九路军的那些将领,之所以能在香港及南洋等地安然无恙的隐藏,更有如蔡将军这般还在四处联络,公开反蒋的人士没有被委员长暗杀掉,全赖他与司徒美堂这样的大金主力保。 司徒美堂甚至专门写信警告过委员长。 十九路军的原将领一直是南京政府特务部门重点监视的对像,方不为以此了解到致公堂和司徒美堂的身份并非难事。 了解就好,至少不用他多费口舌解释了。 “年轻时,曾在美国打拼过一段时日,与美堂兄同一年入的致公堂,后来结为异姓兄弟,之后美堂兄成立安良堂,我被邀至美国,任‘中堂’大爷!” 于二君解释道。 方不为眨了眨眼睛。 安良堂是司徒美堂首创,没有前任龙头,也就少了“制皇”这个虚职。 山主,副山主,香长下来,便是“盟证”这一席,也叫中堂大爷,内八堂之二,坐第四把交椅,属京官,行一,意思是坐第一排。 大都由客卿担任,说直白些,就是长老。 放到后世的香港三合会中,就是二路元帅。 后世的香港三合会,早已将洪门组织三十六部半官职的编制精了又精,简了又简,最后归类为六部半:山主、二路元帅,红棍,白纸扇,草鞋,四九仔和算半部的外围成员蓝灯笼。 主要原因是官太多,马仔太少。 以前的制皇,盟证,坐堂,陪堂等行一的京官席位,全被改成了二路元帅,由一人或少数几人担任。 而因为要经常开片抢地盘,打手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原本属于外八堂,排到十把交椅之外的“刑副”,则成了坐第三把交椅的红棍。 而原本在堂内坐第三把交椅,有时甚至会由龙头兼任,充当总堂丞相角色的“香长”,则成了白纸扇,比红棍还要低一级。 安良堂的香长就是由司徒老先生兼任,严格来说,于二君是堂内的第三号人物。 要不是他长居南洋,只能担任客卿,不然绝对是副山主的不二人选。 方不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暗道了一声怪不得。 以于二君和司徒美堂的这一层关系,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第五大道买到独栋的写字楼,也就不足为奇了。 因为司徒老先生加然是华人,但在美国上流社会的地位非常高。 一九零五年司徒美堂成立安良堂之时,现任的美国总统罗斯福便开始担任安良堂的法律顾问,一直到一九一三年,罗斯福不做律师,竟选副总统失败,转任美国海军部助理部长。 罗斯福是美国史上任期最长的总统,连续当选四届,在他历次竟选中,司徒老先生没少贡献政治献金。 可惜当选第四届总统半年后,因突发脑溢备去世,由副总统杜鲁门接任。 杜鲁门接任后,一转对国民政府大力支持的态度,改为观望,这也是国民政府在内战中节节败退的原因之一,更是司徒老先生一反常态,重组致公党的主要原因。 要是罗斯福在任,中国的近代史可能已被改写。 别说为司徒老先生是运气好,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罗斯福总统给他当法律顾问的时候,罗斯福的叔叔正任美国第二十六届总统,史称大罗斯福。 这一切都是有渊源的,包括司徒老先生为何在建国前的国民政府,建国后的新政府中有那么深厚的影响力…… 方不为心中一动,又看了看于二君。 若是怕自己立不住脚,让司徒美堂帮趁一二,发一份电报既可,没必要把他的香册给自己。 于二君是什么意思? 传承? 可能是看出了方不为的疑惑,于二君指着香册解释道:“有了香众这一层身份,就成了自己人,护佑兄弟家誊就成了份内之事,就算你不在,家人也有个依靠……” 于二君是想让自己加入洪门? 哪里只是这么简单? 于二君这是硬生生的给自己搬来了司徒美堂这一条金大腿。 自己抱不抱? 不抱是傻子。 只凭十四年间筹捐一千四百多万军费这一点,方不为就佩服的五体投地。 更何况日后很有可能会在美国落脚,有了这一层身份,就等于多了一层靠山。 “谢过二爷了!”方不为做了个揖,把香册折好,交给了陈心然。 “美堂兄本意要举你为行六的镇山之职,被我谢绝了!”于二君笑呵呵的看着方不为。 镇山属于外八堂之末,行六,坐第二十四把交椅,专负打听消息,也适合远来的客卿担任,算是堂内的小头目。 有了于二君这个盟证的举荐,自己最多不被当做新人,能给个小头目做,又不用值卯,司徒老先生算是给足了于二君面子。 洪门内从来都没有父传子,子传孙的说法。 就算到了后世也一样。 香港新义安的第二代龙头向桦强之所以能子承父业当上山主,是一拳一拳打出来,并非他父亲是前任山主的原故。 少有人知,向桦强任新义安双花红棍之时,全港三合会大小数百个帮会,他排第五。 于二君为什么没同意? “去了之好放开打,怎么也要争一争执事的位子……”于二君笑咪咪的说道。 执事? 执事行一,属内八堂第六,又称“尚书大爷”,意指兵部尚书,专门负责兵事,加上山主和副山主,在堂内坐第八把交椅。 也就是后世洪门中的“双花红棍”一职,当年国父入门时,坐的就是这个位子。 但人家靠的是名望。 后世洪门把排第十三的“刑副”,意指领兵武将的红棍一职与执事合二为一,统称为红棍。 方不为愣了一下,原来于二君的意思是这个。 入门后便设武坛,直接打上“刑副”或“执事”的先例并非没有。 前世看文献,方不为记得有个叫詹德迎的地下党特工队队长,十三岁入的党,十六岁被派到广州,加入三合会,凭一手南拳,入门当天就成了红棍。 不敢说天下第一,但到了美国,在安良堂打个双花红棍的位子出来,对方不为来说完全没压力。 就是会不会有些嚣张了? “放心打,洪门立足海外,除了忠义抱团,靠的就是拳头,你越是有本事,才越会被人重视……”于二君又说道。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谍海猎影 第七二一章 责任 看于二条安排的井井有条,哪方面都考虑的周周到到,肖在明和陈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是个人好像都对方不为好的不得了? 运气固然是一方面,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方不为为人处事的信条和方式方法。 要没有他舍生忘死救于二君的前因,也不会有现在于二君时时事事为他考虑的后果。 方不为倒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虱子多了不痒,债欠多了不愁…… 这样说也不对,应该是大恩不言谢。 人情欠多了都是债,方不为全记在了心里。 没必要时时刻刻挂了嘴里,于二君自然也清楚这一点。 叮嘱了一番,接近凌晨的时候,于二君才离开了酒店。 人多了凭白惹人注意,肖在明和陈江等人都没下楼,只是方不为和陈心然把于二君送上车。 等看不见小车尾灯,方不为才转过身来。 “本以为于小姐也会来,还想着和她叙叙旧……”上台阶的时候,陈心然冷不丁的说道。 方不为看了陈心然一眼,又暗叹了一声。 女人啊…… 别看陈心然说的风轻云淡,脸上也尽是思念之色,但方不为哪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虽然在南洋待了大半年,但陈心然和于秋水就见过两回面,连话都没有多说过,哪里来的旧情? 呵呵! 肯定是陈心然不知从什么渠道听到了于秋水对自己有好感的传闻。 于二君又没老糊涂,怎么可能在这场合当中,还于秋水过来? 方不为摇了摇头。 途径南洋,一是接父亲母亲,二是拜会于二君,两件事都办的比较利索,而且也没出现预想当中的意外情况,方不为也松了一口气。 方不为最怕谷振龙一份电令,让他即刻回返南京。 没有他方屠夫,自然不会有人吃带毛的猪,国民政府大小特务机构多如牛毛,方不为到现在都还没有记全,其中多的是查案好手。 但架不住刺汪案和他牵连太深。 方不为一顿骚操作,虽然把水搅浑了,但等于把自己也拉到了泥坑边上。 他栽赃给日谍机构的电文当中的“斩首行动”这四个字,算是硬生生的将这半年以来南京发生的所有反谍行动都和刺汪案联系在了一起。 最早的,应该是方不为假扮林子安,故意坐了谷振龙的坐驾,引诱近卫正雄刺杀他,然后乘机密捕了中村和山田这一次。 事后,方不为诬陷日谍机构要刺杀谷振龙,没想到关东军特务机关将计就计,真的策划了刺杀谷振龙的行动…… 之后的陶谷街,莫愁湖,老虎口的一系列反谍行动,都应该归结到“斩首行动”这一案中。 而这几起案子,他都是他主办指挥的,没有比他更熟愁,了解更全面的了…… 方不为怕谷振龙和陈祖燕,更或是委员长情急之下,拉他回去挑梁。 他之前还想着,万一南京的电报发到于二君这里,自己应该如何让于二君迂回一下,但于二君没提,就说明南京暂时还没有命他回去的打算。 只要明天上了船,一切都好办了。 方不为边走边想,刚刚到楼梯口,又猛的顿住了脚步。 不对! 这么大的事情,于二君怎么连一个字都没有提? 王兆名的岳丈是大马巨富陈耕基,坚定的革命支持者,更是南洋联盟的理事。 于情于理,于公于义,于二君都不该三缄其口才对? 方不为心里突然一跳。 这次刺杀是王亚樵和隐居香港的原十九路军将领共同策划实施的,而十九路军的这些大佬,又是在于二君和司徒美堂的庇护下,才能安然隐居,于二君平时也没少资助…… 于二君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是谁干的? 很有可能。 所以才一个字都没提。 也说不定南京已经给自己发了电报,让于二君有意压了下来。 可能是被自己名头镇住了,怕自己插手,查出真相的速度太快。 怪不得于二君来酒店的时候只带了两个亲信,连特务处给他安排的警卫都没带…… 方不为会心一笑,又欠了老爷子一个人情。 这事于二君肯定没参与,不然不会这么糙。 就看其中有没有陈炯明领导的致公党的影子。 像于二君,司徒美堂这些爱国华侨,在他们看来,只要是敢抗日,能抗日的,就是同盟兄弟,至于什么党系派争,他们一概不管不论。 他们捐款捐物,只是因为爱国,并未想过要从其中图谋或是索取什么,所以身份很是超然,既便对上委员长,也是基于平等的身份对话。 就算于二君真的在有意包庇这些人,事后又被南京知道了,换成是委员长,怕是也不会多问一句。 能争取到这些团体,不知费了多少力气,除非脑子锈了才会拿这样鸡毛蒜皮的去质问。 方不为吐了一口气,举步上了台阶。 “怎么了?”陈心然下意识的问道。 “没怎么,抓紧时间办正事!”方不为随口回道。 陈心然瞬间羞红了脸,拍了方不为一把。 方不为还真不是随意糊弄。 自从让她参与商行的生意之后,陈心然表露出了极大的兴趣和热情,一天到晚都追在陈江的屁股后头,什么都学,一副誓要做贤内助的架势。 方不为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肖在明和陈江先不愿意了。 这根本不是陈心然该干的事情。 相夫教子才是陈心然的责任。 陈江也有他的考虑。 之前因为安知容,谷振龙和陈祖燕等人半是玩笑,半是规劝方不为的话他也听过一些。 万一真有这么一天呢? 母以子贵,更何况方家还是几代单传。 陈心然有了一子半嗣才能让他安心。 方不为虽然不是这样想的,但他同样不想陈心然留在国内。 多一个人留在国内,等于是多给日谍多留了一条线索,自己身上就多一个致命的缺点,如果可能,他连肖在明和陈江都不想留下来。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 方肖陈三家的责任,就由他一人来尽好了。 第七二二章 绊脚石 这一次,翁婿舅三人罕见的达成了一致。 陈心然的肚子什么时候有了动静,方不为什么时候才能回国…… 方不为不信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还办不到? …… 邮轮是七点启航,东方还未发亮,全家人就上了船。 路过父母亲的房间,方不为发现灯是亮着的。 他敲了敲门,里面传出方世齐的声音。 “进来!” 方不为推开门,里面只有方世齐一个人。 头发有些微湿,看来已经洗涮过了。 “母亲呢?”方不为问道。 “去餐厅了!”方世齐回道。 方不为关好了门,坐到了方世齐的对面。 严格说起来,这是父子二人第二次单独会面。 上一次是在港城。 方不为掏出烟盒,往方世齐面前递了一下,方世齐摇了摇头。 “嚓”的一声,方不为擦亮了火柴,点燃了烟头,用力的吸了两口。 父子二人的面前飘散着一层烟雾,但方世齐却发现,方不为的双眼明亮异常,像是通了电一样。 他感觉,方不为变的越来越陌生了。 这纯猝是一种直觉。 方世齐隐隐约约觉的,方不为对自己和他母亲的感情很是复杂,既不亲热,也不冷漠。 方不为用力的吸着烟,心里琢磨着怎么开口。 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先从侧面调查,比如问问母亲,这一年多以来,方世齐都做过些什么。 但怎么说,自己身上流的也是他的血,方不为不想把对付日谍的那一套用在方世齐的身上。 方世齐也不说话,他在揣测着方不为来这里的用意。 房间里陷入沉默,气氛有些压抑。 烟头燃到指节的时候,方不为才按灭在了烟灰缸里。 看方不为抬起了头看向了自己,方世齐将身体往后一靠,双手搭在小腹前,十指握在一起。 方不为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 方世齐在防备自己! 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盯着方世齐的眼晴:“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是地下党的身份?” 方世齐看似稳如泰山,但他飘乎的眼神,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他知道这件事情。 方不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谁告诉你的?”方世齐稍稍的坐直了一些,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 “李秀中!” 听到这个名字,方世齐的瞳孔微微的缩了一下。 “唉!”方不为直接叹出了声。 方世齐的反应说明,他知道“李秀中”这个名字具体指的是谁,也更有可能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告诉自己失忆之前的这些秘辛的。 方世齐身在南洋,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方不为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表达哪一种情绪才合适。 “你和李秀中是什么关系?联络员,通讯员?” 李秀中肯定是化名,但方世齐既然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的是谁,就说明两人交际很深,并非一般的同志关系。 方世齐沉默不语。 但方不为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当初第一次去上海,若不是阴差阳错救了李秀中,自己是不是会糊里糊涂的查出自己是地下党的身份? 还好! 误打误撞,自己救了自己一命。 “你又去了港城?”方不为定了定神,又问道。 方世齐没有反应。 “发过电报?” 方世齐还是一动不动,如石头一般,但方不为明显的察觉到,他的呼吸稍稍的加重了一些。 你当国党的特务全是吃干饭的? 方不为用莫明难状的眼神看着方世齐,万分无奈的说道:“父亲,你真的不适合做地下秘情工作!” 若不是自己有先见之明,此时的方世齐是不是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而自己也早成了阶下之囚,哪里会有现在这般风光? 方不为用力的抓了抓自己头发。 他理解方世齐的想法,也理解他的信仰,但不理解他的情商。 连着呼了好几口气,方不为才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的具体职务?”方不为问道。 是职务,不是身份。 方世齐明白方不为说的是他在国党内部的职级。 没等方世齐开口,方不为直接了当的说道:“中校军阶,特务处中校组长,宪兵司令部上校参谋…… 舅舅应该告诉过你,谷司令已收我为螟蛉之子,我对陈祖燕有大恩,马春风视我为臂膀,陈超待我如股肱,宋部长称我为民国冠军候…… 我有委员长亲笔手书的任官令,还有大婚时,他命钱慕尹送来的亲笔祝词…… 我随时可以调遣这几大特务机构内的所有特务,更可以调动驻守南京的两个宪兵团…… 如果我愿意,随时可取代高思中,成为马春风之下第二人,如果我愿意,更可以取代贺清南,掌控特工总部和党调处,如果我愿意,可随时外派掌军,至少也是宪兵精锐团的团副……” 方不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用力的吐了出来:“我还有一家洋行一家商行,不算资产,只是资金就有近两千万大洋……” 看方不为用如此淡漠的表情和语气说出这些话,方世齐不但没有惊喜,反倒如同受了惊吓一般。 方不为每说一句,方世齐的脸色便白一分,等方不为说完,他的脸上已没有了一丝血色。 他没有怀疑方不为说的这些话。 除了最后的这两家商行,其它的情况方世齐都了解过一些。 “你在炫耀?”方世齐冷声问道。 方不为咬了咬牙。 为什么每一个听到自己说这些话的人,就会误会自己的用意。 他对林志成说过,对胡月明也说过,此时再加上方世齐,为什么就没有人能够完全理解自己这些话语当中隐含的用意?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谁的作用更大一些!”方不为回道。 这也是他对林志成和胡月明所表达的真正用意。 有他一个人就够了,用不着其他人。 胡月明应该是明白了一些,也可能是上级组织意会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有那张照片,还有“无问此目”这四个字。 但方世齐却想不明白。 方世齐的眼睛突然一亮,定定的看着方不为。 “至于最后产生的作用是好是坏,完全取决于你!”方不为盯着方世齐说道。 方世齐脸色一变,眼中的喜意一扫而空。 方不为在威胁自己? 这句话,不该是一个儿子对父亲说的话,也更不可能用的是这种神情和语气。 “你想说什么?”方世齐的声音有些发颤。 “去了美国之后,好好的享受生活就够了。我也会努力,早日让你抱上孙子!至于革命的事情,交给我就行……”方不为叹了一口气,“我只希望,你再不要扯后腿……” 扯后腿? 原来方不为说的是这个意思! 方世齐终于懂了。 方不为不是在威胁,而是在告诫自己:自己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无时无刻不在威胁家人的生命安全,也在时刻威胁方不为的隐密身份…… 自己的身份一旦暴露,方不为的身份也会随之暴露,他历尽千辛万苦才达到的这些成就,可能会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在方不为的眼中,自己竟然成了革命道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方世齐重重的呼了一口气,胸腹极速的塌陷下来,整个人往后一靠,窝在了椅子里,没有一点精气神,像是在瞬间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 方不为没有安慰,没也有劝解,自己已将话说了这么透,方世齐要还是想不明白,就不是情商的问道了。 他也不后悔将心里的想法全盘托出的做法。 与其他人相比,方世齐有很大的区别。 如果他的身份暴露,有没有人知道自己的想法根本不是重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许久之后,方世齐才露出了一丝苦笑。 “我给港城的同志发过电报之后,却一直没有回音,直到三个月之后,才从秘密渠道转来了一封长信,说的就是你刚刚所说的那些情况……”方世齐喃喃说道。 了解的这么清楚? 肯定是叶兴中这个王八蛋泄露的。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 “最后还有一条密令,让我即刻静默,无特殊命令,绝不能擅自联系组织……我等了整整一年,再没有接到过只言片语,原来是这个原因……”方世齐又说道。 方世齐也终于明白了,组织为何让他长期静默的原因,其实和方不为所说的意思差不多。 看方世齐好像在瞬间老了十几岁一般,方不为往前倾了一下身体,握住了他的双手:“您放心,你所期望的,最后全部都会实现,更甚至,会数倍数十倍的超出你的期望……” “但愿吧!”方世齐喃喃的回了一句。 “我倦了,想一个人待一会!”方世齐又摆了摆手。 “好!”方不为点了点头,拉过了一条薄毯,盖到了方世齐的身上。 关上门的那一刻,方不为听到了一声长叹。 方世齐还不至于信仰就此崩塌。 至不济还有自己,还如此出色,怎么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但方世齐肯定倍受打击。 方世齐肯定从未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甘愿献出生命的事业之路上的绊脚石?ntent p谍海猎影57635dexhtlp 第七二三章 到美 请记住本站域名: 第七零三章到美 方世齐足足把自己关了十天,除了方母,再谁都不见。 肖在和不信邪,想和自家姐夫理论理论,但被肖在明拦了下来。 肖在明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应该和方不为有关。 方不为的母亲告诉他,自从和方不为谈过一次之后,方世齐就成这样了。 “你爹怎么了?”肖在明找到了方不为。 “没事,脑子里正在拐着弯呢?”方不为回道。 肖在明眼睛一瞪:“因为以前的那些事情?” 方不为点了点头:“放心,已经彻底了结了!” 肖在明疑惑不已,他在想,方不为到底给方世齐说了什么,让他意志消沉到了如此地步? 但他并不是很担心。 既然方不为说的如此绝对,那肯定是已经解决好了。 而且到了美国,就更由不得方世齐了。 美国不像国内,没有可供共产国际生存的土壤,就连美共也岌岌可危,时刻挣扎在解散的边缘。 方世齐一个连二十六个英母都认不全的中国人,跑美国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他怎么想通的,竟然这么爽快的答应去美国?”肖在明又问道。 “顿悟吧!”方不为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句。 方不为也觉的方世齐并没有全部说实话,至少方世齐没有解释为什么从两个月之前,知道全家人要去美国的消息之后,就开始准备了? 他估计肯定是上级组织从秘密渠道转交给方世齐的那封信上还说了什么。 说过什么都不重要了。 只要到了美国,万事皆休,就凭方世齐一个人,除非能背个轮胎游回来。 肖在明一听就知道方不为在糊弄自己,但他也没有刨根问底。 事情解决了就好。 “你爹的问题都是小问题,到了美国人生地不熟,他想闹妖蛾子也闹不出来,现在关键是要解决你的问题……”肖在明又说道。 “我有什么问题?”方不为一头的雾水。 “呵呵呵……”肖在明看着方不为直冷笑,一幅你少在这里给老子装糊涂的模样。 方不为顿时醒悟。 舅舅说的还是孩子的问题。 按肖在明和陈江的意思,他和陈心然至少要生出三个男丁来。 一个姓方,一个姓陈,一个姓肖。 方不为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封建思想要不得,但没一个人支持他。 包括极不情愿留在美国的陈心然。 民国风气再开放,但并不等于传统观念就没有市场。 传宗接代,开枝散叶,永远是一个家族的核心重点。 没办法,只能努力了! 除了造人,方不为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学英语上了。 系统是个大猪蹄子,也不说是像之前一样,刷一本英语技术书出来? 白天的时间,他大部分的时候都会去餐厅,专门找洋鬼子练习口语,一个月的时间,口语水平突飞猛进。 除了有点口音之外,基本的对话都没什么问题了。 这也让包括陈心然在内的家人惊诧不已。 就算方不为是天才,这天才的也有些过份了吧? 方不为也无比的感慨。 他想起了前世上高中的时候,那位高高瘦瘦,文文静静的英语老师。 “我想采访一下,一百五十分的模拟卷,你是怎么考到八分的?” 方不为也没想通。 九十分的选择题他一个都没空,作文他抄的是阅读理解,看他字写的好,阅卷老师还给了他一分的卷面分。 剩下的七分是怎么考出来的? 算的上惊天地泣鬼神了。 那时候为什么就没给自己个系统试试? 考个满分都有可能。 有系统这个作弊器,就算没技能书,他比其他初学者也强了不止一倍。 因为不用死背单词,整本英汉词典都被他扫描到了系统里,只需要记语法,练口语就可以了。 前后学了三个月,再达不到这个水平,他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陈心然却很是郁闷。 方不为的英语都快能以假乱真了,她还在学习语法的阶段。 方不为也倍感奇怪。 按理说陈心然这么聪明,就算比不上有作弊器的自己,但至少能比的上前世的那些学霸吧? 但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比学渣强不到哪里去。 看来陈心然的智商点没有分配到学习语言上。 “笑笑笑,你就知道笑……”看方不为好像看笑话似的样子,陈心然气的七窍生烟。 “点背不能赖社会,人笨不能怨政府!”方不为斜着嘴角,接住了飞过来的字典。 “这是什么怪话?”看方不为嬉皮笑脸的样子,陈心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压根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留在美国的打算。 但方不为根本不松一丝一毫的口风。 这了这件事,两人已经争辩过无数次了。 但很可惜,包括陈江在内,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 与身家性命相比,连传宗接代都要往后让一步…… 看陈心然张牙舞爪的扑了上来,方不为扔了词典,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 “呀,你干什么……”陈心然一声怪叫,想要挣脱出去,但哪里是方不为的对手? 几分钟之后,房间里便传出阵阵的莺声燕语…… 十一月二十日,邮轮抵达洛杉矶港。 这个时候,从国内直达美国的邮轮,只能到西海岸,直接到不了纽约。 到了洛杉矶,要么坐火车到华盛顿,再转车到纽约,要么乘船直接抵达。 方不为决定坐船。 美国刚刚经历过历史上最大的一次经济大萧条时期,光是饿死的人口就达七十万,社会治安正处于最为动荡的时期。 航线过长,或是多次换乘交通工具,都会增加安全风险。 启程之前,谷振龙和陈祖燕都知会过驻美大使施肇基,专程派人到洛杉矶港迎接,所有不用担心两眼一摸黑。 怕出意外,方不为让方世齐夫妇化了妆,装扮成了随从。 听方不为不坐火车,而是要坐船,来接船的外交随员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刚刚还在发愁,这大小近二十口,到了华盛顿怎么安排才合适。 只在洛杉矶停留了一夜,次日一早,方不为便带着全家,登上了直达纽约港的轮船。 第七二四章 到美(二) 从洛杉矶到纽约的海岸线长达四千公里,而且中途还要在多处口岸停留,等到了上纽约港,已是十天之后了。 还没下船,方不为就看到了美国最为著名的标志:自由女神像。 两世为人,他在现实当中看到这个还真是第一次。 方不为吸了一口汽,满嘴都是油烟味,像是站在拖拉机排汽筒对面的那种味道。 他没觉的美国的空气有多好! 船多,车多,人更多。 这是方不为最直观的感觉。 确实繁华,比起纽约港,香港的维多利亚港像是个渔船码头一般。 接港的是于二君安排的人。 按照原本的计划,到洛杉矶港下了船,再到到华盛顿之后,会有驻美领使馆安排,通过官方渠道,运送方不为一行到纽约。 宋子闻的族兄就在纽约做生意,陈祖燕在纽约也有同学,到了之后自然有人安排。 但既然于二君都安排好了,方不为就觉的再没必要麻烦领事馆和宋子闻及陈祖燕的关系了。 方世齐的身份太敏感,既便到了地球对面,方不为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上了码头,只是扫了一眼,方不为就看到了一个硕大的木头牌子。 没写姓名,只有一个图案,和方不为怀里那张于二君的香册上面的图案一模一样。 大清早亡了,洪门也不再是秘密结社的组织,门内兄弟见面,早就不用百年前的那一套了。 不用对切口,不用结秘印,更不用唱同门诗…… 如果方不为不交待,此时这个牌子上写的肯定是他的名字。 但方不为假假也是特务头目,而且还是在大小日谍机构上全都挂过号的人物,方不为胆子再大,也不敢亮明身份。 所以他才咛属于二君,用这种办法表明身份。 方不为迎了上去,看到举着牌子的是两个年轻男子,穿的是短褂长裤宽口布鞋。 旁边还站着两位,但穿着西装马甲皮鞋,留的是短发。 看来举牌的是喽啰,穿西装的这两位才是正主。 方不为没有说话,只是抱了抱拳,然后掏出了于二君的香册。 其中一个年长的男子接了过来,细细的看了看,又还给了方不为。 “齐师兄!”年长男子抱了抱拳。 有同门长老举荐,就算还不是洪门子弟,也算的上半个自己人,所以才这样称呼。 此时的方不为姓齐,取的是方世齐的“齐”字,方世齐自然也姓齐了。 舅舅两家改姓赵,陈江一家改姓姜…… 这也是方不为的安排。 也就只有司徒美堂知道方不为的一些底细,但也只知道方不为是个军人,不知道他是特务。 “师兄不敢当,叫声师弟便可!”方不为笑着问道,“两位师兄如何称呼?” “我姓张,张永和,他姓李,叫李在义……”年长的男子介绍道。 两人一介绍,方不为才知道,这两位来头竟然不小。 张永和是安良堂的东阁大爷,李在义是护印大爷。 洪门的内部编制全都是仿照明朝官制建立的,东阁就是礼部,说好听一点,张永和就是礼部尚书或鸿胪寺卿。 行一,内八堂之七,坐第九把交椅。 护印大爷就是专门掌山主之印的亲信,类似于康熙微服私访中法印那个角色,地位在内八堂之下,外八堂之上,也属行一,坐第十一把交椅。 这个人出题现在这里,代表的是司徒美堂。 方不为暗暗的感叹了一声。 于二君的面子真不小。 寒喧了几句,张永和和李在义带着方不为一行出了码头,四辆崭新的小车开了过来,所有人都上了车。 看着一排排的高楼大厦,方不为终于找到了一些前世的感觉。 这一年以来,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南京,见过最高的楼,也只是六层的福昌饭店。 除此之外,就是人多车多楼多,没什么看头。 建筑的颜色大多都是灰白两色,这与美国人的习俗有关。 街上不是太干净,纸张四出散落,污水也随处可见,就连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方不为有些失望。 这就是被戏称为宇宙中心的纽约? 映入眼内的所有景物,都像是在看黑白电视一样,很是让人不舒服。 但在其他人眼里就不一样了。 最兴奋的就是肖在明。 “这么多的高楼,这么多的汽车?” 一路上,肖在明的惊呼声就没断过。 离曼哈顿越近,高楼便越多,大多都在五十层以上。 方不为已经看到了帝国大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华尔街四十号银行…… 二十世纪末,华尔街四十号银号被***买走,更名为***大厦。 楼高,车也多! 汽车在国内还是稀罕物,也就上海和南京多一些,但也没多到如纽约这般密集的程度。 方不为看了一下,马路虽宽,但车速并不快,已经有些堵的节奏了。 除了路上跑的,大街两边也停着不少车,每道街口都有,八成都是出租车。 美国本就是汽车产量最大的国家,更是最大的石油生产国,也是工业水平和经济水平最高的国家,这几样都不缺,汽车自然就多。 说到美国石油,方不为又想起了一则趣事。 一直到二战结束,美国都是全球最大的石油生产国,百分之六十以上都出口到了其他国家。 而在二战其间,美国石油最大的进口国家却是德国? 看看希特勒把从美国进口的石油都用在什么地方了! 坦克,飞机,军舰…… 全都用来打盟军和美国佬了。 这两个国家当时脑子都快打出来了,但美国的石油商人根本不鸟国会的禁令,该赚的钱照样赚,而且还是翻着倍的赚…… 这要放在中国,祖宗八辈都不知被轮了多少遍了。 所以方不为对美国的财团阶级是相当佩服的。 总统和国会算个鸟? 截止现在,美国总共三十二任总统,被暗杀及遇到过刺杀的,足有九位…… 所以这也是个高危职业! 不到五分里的路程,走了足有半个小时。 当街道两边的建筑开始低落下来的时候,方不为知道,唐人街到了。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七二五章 唐人街 唐人街是后世华人的叫法,美国人都叫中国城。 纽约的唐人街在曼哈顿区的下城,相对来说,这里比第五大道要落败很多。 这时候的唐人街内的建筑,大都还是西洋风格,也就从一些门楼,匾额,广告横幅,以及门上已晒的发白的门神和对联上,能看出一些中国特色。 方不为看到街上走动的大部分都是华人,不论男女,十之八九都留着长发,穿着短褂长裤宽口布鞋,偶尔有几个戴着圆顶礼帽。 辫子吊在屁股后面,又黑又粗而且长。 方不为还以为自己又穿到了大清。 一道唐人街,百年血泪史。 在这片土地上,不论是之前,现在,还是未来,华人从来都没有被正视过。 一是因为种族主义,二则是因为劳工主义。 华人太能吃苦,白人不干的他们愿意干,黑人不干的他们也能干,而且工钱还低,有的时候甚至只要求不饿肚子就行。 经济平稳时期还看不出什么,但一遇经济危机,矛盾立即凸现。 大量失业的白人,转而求其次,希望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时,却发现平时他们从来都看不起的职业,全被华人占了。 工厂主,农场主用惯了华人,也更知道白人和黑人是什么德性,很少愿意用工钱高,效率低的白人,更不会用反应慢,陋习多的黑人。 吃不饱肚子的问题,永远都是尖锐的社会问题。 所以一遇经济危机,美国地方政府便会出台形形色色的排华法案,从官方层面降低华人的社会地位,树立白人与华人的对立情绪,用来转移社会矛盾。 你们吃不饱肚子,不是政府的错,而是因为华人抢了本该属于你们的饭碗…… 哪怕到了后世,一旦遇到经济萧条时期,这种言论就会大嚣其上。 好在中国人吃苦耐劳,百折不挠,硬生生的在这片土地上扎下了根。 说多了都是泪。 方不为一直盯着窗外,看着街上的景像。 繁华光鲜之外,阴暗龌龊也不少。 烟馆妓馆林立,闲汉流氓成群,残疾乞丐随处可见。 看到几个敞着怀的大汉正赶着一群乞丐,走一段便留下一个,好像是在分地盘。 “这也是洪门的人?”肖在和小声问道。 方不为瞪了他一眼。 好在他还知道小声问。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虽然都是中国人,但有好人,肯定也有坏人。 有唐人街的地方,就肯定有黑帮,哪怕后世也是如此。 不敢打外国人的主意,这些黑帮只能残害和压榨同胞赖以生存。 贩运烟土,开设赌场,拐骗绑架女子开设青楼……这类的勾当如同家常便饭,但大多都和洪门没什么关系。 洪门的三十六誓可不是开玩笑的,虽然也出过一两个败类,但大多都走不长远。 国内的洪门,包括耳熟能详的三合会,哥老会,袍哥等组织,大都帮派色彩浓重。 而国外的洪门,比如致公堂,安良堂等,在国父的影响和建议之下,在郑大良,黄三德,司徒美堂等几任龙头近四十年的不懈努力下,已逐渐转变为资本主义商业团体。 虽然还称为“会”或“堂”,但活动性质主要以商业为主。 对于洪门之外的帮派,洪门没办法管,也管不过来。 方不为小声的解释了两句,肖在和听的云山雾罩,只有陈心然听懂了几分。 开车的司机也听到了,转过头来对方不为笑了笑:“齐师兄高见,确实如此!” 洪门就算想管,美国人也不允许。 他们不可能让自己的土地上出现一个不是白种人的同肤色人种组成的社会团体过于强大。 继续让他们窝里斗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不是说美国的乞丐都会进收容所么,怎么街上还会有这么残的人?”陈心然指着一个乞丐说道。 方不为抬眼一看,乞丐穿的破破烂烂,衣不遮体不说,手上脚上全是冻疮,流淌着脓水。 “谁告诉你的?”方不为瞪眼问道。 陈心然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方不为冷哼了一声。 陈心然聪明归聪明,但这个年代不是后世,想知道什么网上一搜就可以,想要了解异国他乡,至多也就是从他人口中听听传闻。 陈心然有几个朋友他还不清楚? 不出意外,只能是安知容告诉她的。 未进特务处之前,安知容一直跟随父亲安良在美国生活,对美国的社会情况也了解一些,但了解的也有限。 安良职级虽然不高,但身为外交随员,又身出名门,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上流社会,哪里了解过底层的疾苦? 就更不用说安知容这种傻白甜了,自然是别人说什么,她信什么。 想到安知容,方不为又暗叹了一声。 和李明香闹过一场之后,不知是安良的安排,还是安知容自己的主意,没等马春风找借口,安知容就辞了特务处的差事。 马春风也爽快,没提什么一入特务处,终生是特务之类的话,手续一切从简。 之后安知容便跟着安良去了天津。 恰好,陈公树服了软,马春风把他从老虎桥监狱放了出来,继续当他的华北特区区长,马春风便把此事交给华北区查办。 查了一月有余,华北区并没有查到安良与日本谍报机构有任何勾联的迹像,但针对安良的监控和暗查并没有放松。 此事由华北区负责,方不为也不好再过问。 此时的安知容,也应该跟着安良去了天津。 “怎么,想她了?” 陈心然一看就知道,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方不为又想起了安知容。 陈心然也是女人,既便再聪明,该吃醋的时候照吃不误,但好在明事理,问这句话,也是玩笑的性质多一些。 “可惜了!”方不为叹了一声。 既便现在没查出什么,安良最终还是会当汉奸,安知容自然也会受牵连。 出国还好,留在国内,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方不为有印像,王兆名叛国投日后,安良也跟随而往,任伪政府外交部政务次长,后来升任为外交部长。 第七二六章 故人 四五年日本投降后被捕,因为身出名门,世交无数,经多方运作之后,只被叛了三年,四八年出狱,隐居天津。 解放后,安良再次被捕,以叛国罪被叛处死刑,五一年被处决。 至于他家人的去向,方不为并没有什么印像。 “确实可惜,那么漂亮,家世还那么好!”陈心然附合了一句。 对于这样的酸话,方不为从来都不理会的。 陈心然明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偏偏要和自己抬杠,纯粹是在给她自己找不痛快。 他当然也能理解。 女人一怀孕,就无比的敏感。 “生气了?”看方不为不吱声,陈心然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老子哪里有那么多的闲时间和你生这些闲气?”方不为翻着白眼说道。 都说一孕傻三年,看来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方不为总算知道在船上的时候,陈心然学英语的时候为什么那么慢了。 可能是到南洋之前就已经怀上了,陈心然自己没注意。 直到到了洛杉矶,换船之后,陈心然无缘无故的吐了一次,陈母看出了端倪,让方世齐诊了一次脉,才知道有了身孕。 也就是在船上,不然肖在明非摆上几桌不可。 虽然家人不面意,但方不为还是决定到了纽约,等安顿好之后,找一家好一些的医院,再做一次检查。 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小车就开到了公园街。 公园街是纽约唐人街的起源地。 十九世纪末,美国发生经济危机,西海岸各州发布《盾华法案》,华人向东海迁移,最终在纽约落脚,当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地。 几十年的累积,纽约唐人街的华人数量已近十万。 安良堂的总堂就设在这里,除此之外,旧金山,芝加哥,檀香山,洛杉矶等主要城市均有安良堂的分堂。 司徒老先生虽然成立了安良堂,但他并没有脱离致公堂。 一九零五年,他成立安良堂的时候,致公堂顾忌他会脱离致公堂,专门为他创立了一个职务:总监督。 好比演义中的“一字并肩王”,和总龙头平起平座。 黄三德老先生退休后,他正式接任致公堂山主之位,等于现在他既是致公堂总龙头,又是安良堂的总龙头。 半个月前,因为一些商业上的事情,司徒老先生去了致公堂的总堂旧金山,还未回来。 临走之时还专门交待东阁大爷张永和务必留意方不为的行程。 张永和解释的很清楚,也让方不为意识到了司徒老先生对自己的重视。 自然是因为于二君的原因,也由此可见“义气”二字在老一辈人心中的份量。 安良总堂在下城区有公寓楼,安顿十几号人肯定没问题。 安顿好之后,还是张永和与李在义出面,在唐人街的一家酒楼宴请方不为全家。 方不为未入门,算不得同门兄弟,所以只是这二人坐陪,张永和也没有要给他介绍其他兄弟的意思。 方不为也不在意。 洪门的规距本来就多,现在还算是好了一些。要是在清朝,不是洪门子弟,人家根本不接待。 酒楼外部虽然是西式风格,但内部的装修还是带着浓烈中国特色。 门口有灯笼,门外有招呼的小二,刚进门的地方,还摆着一个大瓷缸,缸口用一块包着红布的石头压着。 方不为微微一抽鼻子,闻到了绍兴花雕的味道。 不错。 菜上来之后,方不为更高兴了。 吃了一个多月的西餐,嘴里都快淡出鸟味来了。 正宗的中餐:粤菜。 早期到美国的华人主要以两广福建的多一些,所以唐人街华人经营的酒楼,菜式大都是粤菜。 江浙靠海,自然也吃甜食海鲜,口味也淡,和两广福建人的口味差不多。 方不为口味重,无非也就是多加一把盐的事情,只要有肉就行。 客随主便,刚来了就灌翻人家有些失礼,方不为尽量收着劲,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中间歇了一天,第三天,方不为跟着安良总堂的法律顾问开始办理家人合法身份的手续。 想在美国长期生活,不可能只买一栋房子就全解决了。 要是在唐人街,怎么都没问题,黑户多的是,但在第五大道,住的全都是社会名流,没有正式合法的身份,不出三天就会被带到警察局讯问。 包括于二君赠给陈心然的这栋楼也有些问题。 其实该办的都已经办好了,只需陈心然带着律师,到有关部门拍个照签个字就行。 但文件上写的是陈心然的真名,必须换过来。 包括他自己的名字。 好在司徒美堂的关系够强,不然连方不为都不知道,还得费多少周折。 安良总堂的法律顾问是现任总统罗斯福当律师的同事,而正因为罗斯福,这家律师事务所也成了整个纽约最有名的事务所。 只要有关系,再难的事情都会容易许多,这是古今中外颠覆不破的至理。 前后用了一个星期,花费了五千美金,总算是将这些琐事处理好了。 为了省时间,方不为先用陈心然的真实身份过了一次户,把房子过户到了他现在所用的“齐无相”这个名字下面,所以得多交一笔税费和律师事务所的佣金。 税费百分之二,佣金三分之一,这就是三千美金。 自此后,全家人都算是有了合法的身份和落脚的地方。 房子是西式装修的风格,证求了家人意见,方不为并没有大肆改动,只是将家具被褥之类用品更换了一下。 方世齐特意选了个黄道吉日,全家搬到了新家。 麻烦了人家有小半个月,于情于理都要知会一声,方不为还特意去了一趟安良总堂。 刚刚到了门口,看到门口停着一辆大别克,张永和正在和一位老人说话,好像是在做别。 老人头发胡子全白了,看起来有七十岁左右。穿着对襟汉衫,下面是长袍,胸口还挂着一块怀表。 老人身边还有几个人,看装束应该是安良总堂的弟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穿着西式长裙,戴着纱帽的女子,正搀着老人的胳膊。 女子背对着方不为,看不清相貌,但方不为总觉的背影有些熟悉。 第七二七章 故人(二) 说完了话,张永和与老人互相抱了抱拳,张永和还亲自给老人开了车门。 老人和女子都坐到了后排,上车的一瞬间,方不为看到了女子的半张脸,心里猛的一跳。 安知容? 她怎么也在美国? 看到安知容有抬头的意思,方不为飞快的低下头,又往路边挪了两步,同时转过身,背对着小车的前窗。 听到小车开动后,方不为哈了一口气,双手捂住耳朵,装做非常冷的样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小车飞快驶过,方不为看着小车的后窗,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陈心然的嘴是不是被开过光? 提到安知容之后才过了几天,安知容就出现了? 还好自己反应快,运气也不差,要是让安知容看到自己的样子,方不为除了灭口,再想不出还有什么其它的办法。 除了家人和亲信,所有人都以为方不为已经死了。 不行,必须要查清楚,安知容为什么出现在安良总堂。 看张永和要进去,方不为快走了两步,高声喊了一句:“张师兄!” “齐师弟!”张永和应道,“宅子的事办好了?” “刚刚搬过去,特来向张师兄道声谢!”方不为笑道,“不知师兄有空,还请赏个薄面!” 张永和也没推辞:“这几日没什么事,哪是都行!”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张永和对这位齐师弟的印像很不错。 为人周正,出手也不小气,虽然年纪不大,但处事很是有些手段。 而且他也知道等山主回后,会专门为齐师弟开香堂,收他入山门,迟早都是自己人。 两个人边说着话,边往里走。方不为很是随意的问道:“这么冷的天,师兄怎么在门外站着?” 纽约纬度低,属于温冷地带,冬天气温不但低,而且雪还多,和国内的东北差不多。 有多冷可想而知。 “刚刚来了位门内的前辈,陪着说了几句话!”张永和随口回道。 门内的前辈? 方不为下意识的顿了一下。 张永和说的那位老人。 既然是门内的前辈,不是堂内的师叔,那就说明老人不是安良堂的人,而是洪门前辈。 但这人和安知容是什么关系? 看安知容的样子,肯定和老人的关系很亲密,九成九是家中的长辈。 年经虽然不小,但还是能看出来,老人的模样很是方正,依稀之间和安知容有几分相似。 刚刚想到这里,方不为脑中灵光一闪。 那个老人八成是安良的父亲,安知容的祖父安勤。 方不为暗暗的吐了一口气。 自己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安勤不但是康有为的得意弟子,也是洪门门徒,和梁启超,国父一样,入的都是洪门致公堂,说起来也有趣,虽然前后时间相差五年,但他们三人的入门介绍人都是同一位,三人是铁铁的师兄弟。 当时以康有为为首的保皇党和国父为首的革命党是天然的死敌,两者都在求寻求洪门的支持,所以前后加入洪门并不奇怪。 后来变法失败,清朝倒台,到了北洋时期,大部分的保皇党看复国无望,纷纷脱离。 有的支持袁世凯,投靠了北洋政府,比如梁启超。 有的支持革命党反袁,尽心费力,不计得失四处奔走,比如安勤。 安勤虽然没有加入过同盟会,但革命党反袁时期,他在美洲,日本及南洋各地奔走,既宣传革命理念,又费尽心力的筹集军费,在革民党人内部威望极高。 在美洲洪门,安勤的声望和名气比起国父,差的也不是太多。 安良本无大才,也只是靠着安勤的余荫,在国民政府和汪伪政府混的风生水起,哪怕叛国这样的重罪,也只判了三年。 方不为记得安知容说过,国民政府成立之后,他拒绝了国民政府的邀请,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香港养伤,也时常会来美国会访亲友,此时出现在纽约也不算意外。 看来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旁敲侧击了几句,方不为大致猜到安勤此次到纽约应该是来看病的。 安良新任天津中原银行行长不久,脱不开身,只能由安知容陪同。 过几日,等司徒老先生从美国回来之后,两人肯定要见一面。 除此之外,安勤一般都不会来安良总堂。 不来就好! 为了保密,这次来美国,方不为一个亲信都没带,不然至少可以派个人盯着一点。 只能绕着走了。 定好了摆酒的地点和时间,方不为又开始套着张永和的话。 看在于二君的面子上,司徒老先生固然看重他,但事情肯定还得交给手下的人来办。 而堂内对外的事宜,大都由张永和这个东阁大爷负责,所以方不为才想着方儿的结交。 张永和的双亲妻子都在纽约,但国内还是有不少的至亲,少不得要帮趁一二,方不为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没有提及官方的身份,方不为只称自己是生意人,主要做进出口生意。 张永和也不疑有它,只是从山主耗费心思,多方托请给方不这购置宅院这一点,他就能猜出方不为的身份不简单。 张永和性格圆润,也重义气,再加上他对方不为的感观不错,两人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也就是相识不久,时间再长一些,说不定二人就能烧黄纸拜把子了。 聊到天色将暗,方不为才离开安良总堂。 回到家里,方不为又把家人集中起来,郑重其事的交待了一番。 安知容突然出现,也给方不为敲了一记警钟。 别以为躲到地球的对面就万事大吉了。 肖在明和陈江在国内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连方世齐和肖在和,在上海也小有名声,说不定哪天出门,就会碰到个熟人。 方不为要求家人尽量深居简出。 好在时间不用过长,最多一年,他就可以正式恢复身份,就不用如现在一般藏头露尾了。 知道安知容也到了美国,陈心然担心之余,也好笑不已,戏称方不为命犯桃花,走到哪里都有红颜知己。 方不为没心思开玩笑,他满脑子都想着,如何才能无惊无险的混过这一年?ntent p谍海猎影57635dexhtlp /txt/94721/。_ 【一個免費看書的換源軟體,安卓手機需googleplay下載安裝,蘋果手機需登陸非中國大陸賬戶下載安裝】 第七二八章 开香堂 十二月十八日,冬月二十一。 方不为正坐在餐厅,听着混血老管家讲着美国的社交礼仪。 家人都在,包括最不耐烦学什么礼节仪法的肖在和。 但在肖在明的淫威之下,既便昏昏欲睡,肖在和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敢眨一下眼睛,肖在明和鞭子就会抽过来。 他们走了之后,肖在和便是一家之主,人情来往只能靠他。 虽然方世齐更稳重一些,但包括方不为在内,都自动把他排除了。 教训太多了,谁都不放心。 尽量少抛头露面也是相对而言。 住在这种富人聚集区,礼节性的来往必不可少,你真敢窝在家里不露面,邻居反倒要怀疑你。 所以该学的必须学。 课上到一半,门房跑来找方不为,说是张永和来了。 方不为三步并做两步的下了楼,后面还跟着肖在明和陈江。 张永和正坐在大厅里喝着荼,华人管家站在一侧,和他说着话。 两个管家,一正一副,一内一外,另外还有四个护卫,三个帮佣,一个门房,一个司机,都是司徒美堂交待张永和寻来的。 只是一月不见,张永和感觉他找来的这些人明显有了变化。 门房、司机,还有护卫身上明显的带着几份军仗的气息。 还有刚刚上过荼的女佣。 不管是进来还是出去的时候,女佣走的都是右侧。 这是哪门子的规距? 以前的大户人家,都是正着进来,倒着出去的。 但看女佣的模样,也没那么唯唯诺诺,走的明显不是这个路子。 “你们来了后,都是谁调教的?”张永和指着端着托盘出去的女佣说道。 “是少夫人!”管家回道。 “齐师弟呢?”张永和又问道。 “少爷从来不过问这些琐事!”管家回道。 张永和睡了眨眼睛,再没有说话。 齐无相这老婆到底是什么路数? 没听说国内有女人当兵的? 正狐疑着,方不为带着肖在明和陈江下了楼。 “张师兄!”方不为抱了抱拳。 张永和应了一声,又和肖在明和陈江打了声招呼:“赵先生,姜先生!” 他总觉的这位齐师弟的家里处处都透着古怪。 父亲,岳父,舅舅都在,主事的却是齐无相? 而本该是一家之主的齐父却跟个透明人似的? 张永和也只是疑惑,却不怀疑这几家人之间的关系。 看长相就知道了。 “山主回来了,请你过门一晤!”打完了招呼,张永和直接说正事。 方不为顿了顿,又问道:“昨日回来的?” “不是,正午下的船!”张永和摇了摇头。 这会刚过两点,等于司徒美堂刚回到总堂,就派张永和过来了。 张永和亲自上门不说,说的还是“一晤”这样的词,方不为有些受庞若惊的感觉。 这规格够高了。 方不为让管家拿过了几样礼物,又让司机备了车。 高高瘦瘦的一位老人,头发几近全白,戴着金丝眼镜,透着一股儒雅之气,丝毫看不出是数万之众的社团龙头。 偶尔的时候,眼中精光一闪而没,才能看出几丝峥嵘之气。 能在异国他乡白手起家,率数万众众志成城,立下不世功勋,受后人景仰,怎么可能是简单人物? 方不为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算算岁数,老先生已六十有九了,却还在为祖国呕心呖血的奔波,方不为想不敬佩都难。 摒退了张永和,客堂里只剩了司徒美堂和方不为二人。 “为何到了美国还要隐名埋姓?”老先一绕有兴趣的问道。 方不为离开南洋之后,于二君又专门发了一份电报,提了此事,老先生本想着等方不为来了之后问一问,但不巧,致公堂总堂开香堂,他必须过去,一来二去,就是一个多月。 老先生确实好奇。 于二君既然没在电报里提及,就说明方不为的仇家来头不小,甚至能追到美国来。 方不为微一沉吟,又回道:“把日本人得罪的有些狠了……” 他拣了几件能说的提了提,比如如何救的于二君,如何破坏的日本人本想用领事抓住踪一事做的局…… 老先生定定的盯着方不为。 他肯定方不为不会在自己面前说谎,自己若是想求证,也只是几份电报的事情。 老先生是有些不敢相信方不为真的有这么厉害? 单枪匹马一个人,灭了日谍的四五十号精锐,最后还活了下来? 他纵横江湖几十载,听能没听过这样的传闻。 “你多大?”老先生绕有兴趣的看着方不为。 “二十一!” 其实是虚岁。 老先生点了点头:“怪不得二兄要让我升坛!” 老先生口中的二兄就是于二君。 刑福取心腹的谐音,意指领兵大将,属第一排“大爷”之位,坐第十把交椅。 也就是后世的红棍。 刑副的顶头上司就是执事,意指兵部尚书,后世将两者合二为一,统称双花红棍。 国父入门时,坐的就是这个位子。 新一意指新丁,属于第一排十三位半大爷中的那半位,每次开香堂,新人中的佼佼者坐的就是这一把交椅。 属行一之末。 若新一有意,可请山主及各排大爷定夺,请求升坛,争刑副之位。 说白了就是摆擂。 擂场炎数由山主及各排大爷商议定夺。 新一若是胜出,且对家国及山门有大功者,再由山主及各排大爷共同商议后,可升为执事。 方不为救了于二君,还灭了四十多名日谍精况,论功劳完全够了。 也就是名声不够,不然完全可以免了打擂这一关,由于二君做保,司徒老先生决议,直接升上执事之位。 但如果方不为没说假话,凭他单枪匹马力斩四十之敌,身手能差到哪里去? 所以老先生才说怪不得。 “三日之后开香堂,我会让永和给你交待细节!”老先生笑着说道,“今天叫你来,主要是谈私事……” 老先生说完,方不为才知道为何他刚从旧金山回来就急着见他。 三天后便要开香堂,一旦入了门,方不为便成了新晋子弟,有些事情便不好谈了。 比如生意! 第七二九章 生意 方不为开办星洲洋行的主要目的便是走私和囤积军需品。 粮食,纺制品国内都能解决,药品国内解决一部分,通过于二君的渠道也能解决一部分。 而汽油和新式军械就没有办法了,只能从国外走私。 特别是汽油,比军火还难搞到。 三十年代,因为开采技术不过关,主要出产石油的国家只有三个。 产量最大的自然是美国,年产量达一亿两千吨以上,第二是苏联,年产只有一千五百吨左右,第三英国,一千万吨。 英国的石油,有一半左右自用,剩下的一半流向法德和各殖民地,运到国内的还不到一万吨。 苏联出产量倒是比英国要多一些,但地方太大,连自己都不够用。 全世界的石油出口份额,美国占百分之八十以上,亚洲国家的汽油也全都来自美国。 从美国到中国,远渡重洋万里,汽油的价格可想而知。 这也只是一方面,另外还有国际政治因素。 整个亚洲,只有日本才属于军事强国,也是美国在亚洲最大的生意合作伙伴。 日本一直要求美国尽量限制对中国军需品的出口数额,为了利益,美国肯定不会与日本交恶。 在这种默契之下,进口到中国的汽油配额少的可怜。 从三零开始,民国政府便出台了限购令,三五的时候,每台汽车每月的限额是二十升,到了抗战时期,直接降到了六升。 民国的汽车耗量比后世的一半还多,六升汽油能开多远? 至多三十公里。 所以根本不愁卖,关键是怎么想办法走私进来。 官方渠道是不用想了,方不为就想着能不能通过司徒美堂的关系来想想办法,最好能和美孚洋行总部搭上线。 但这条线也不是那么好搭。 美孚公司和其他洋行不同,一是直销模式,从来不做分销,而在国内的近五百家的分行,经营的也只是煤油之类的民用品,只有上海的总行和香港的二级分行做汽油生意。 而且只零销。 方不为绞尽脑汁才想出了个办法,让司徒美堂出面,以于二君的名义取得南洋的经销权。 南洋是英国的殖民地,燃油一直从英国进口,要比美孚的价格低,所以既便是香港的美孚洋行,也只是把香港当做中转地。 美孚的油价比较高,英国洋和也不怕于二君从美国进的汤油会影响南洋市场。 为了能够达成长期合作的目的,方不为甚至决定哪怕价格翻一翻也可以接受。 上海的英国洋行的汽油批发价是每加仑两块大洋,每升合四毛多,上海美孚洋行的零售价则为每加仑三块,每升合六毛六。 既便如此,美孚洋行的汽油连公共租界都出不了,便被抢购一空。 因为国民政府的加油站,每升统一价格为一块,而且限购,一辆车凭证每月只能卖到二十升。 出国之前,四海商行报上来的黑市价格,每升已经涨到了两块五。 两块五能买一百斤精米,放到后世,购买力和三百块钱差不多。 但依然有市无价。 百既便美孚洋行,到香港到到岸价格也才是一升不到三毛,零售价翻了一倍还多。 方不的底线是每升的到岸价格不超过六毛。 其实只要能给到这个价格,进口数量还大的话,美孚洋行才不会在意你是走私还是官售,直接就能把油轮开进上海。 只要你有地方放。 但方不为怕美孚洋行黑吃黑。 这可不是善男信女。 有很多美国人怀疑,现任总统罗斯福的叔叔大罗斯福,也就是美国第二十六任总统被刺杀而死,与美孚公司脱不开关系。 大罗斯福在任时,动用“反龚断法”,硬是将洛克菲勒家族掌控的石油总公司分割成了三十三家独立的石油公司,只给洛克菲勒家族留了其中的一家,便是现在的美孚。 其余的三十二家全部归为国有。 既便如此,二战时美德两国脑子都快打出来了,美孚照样能绕开国会和盟军军事封锁,把石油卖给希特勒…… 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自己连只虾米都算不上。 “你准备进多少?”老先生问道。 方不为心里一动。 老先生问的是他,只字不提于二君,怕是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在老先生面前,也没隐瞒的必要,方不为也不否认,直接说道:“最少一千吨,最多不超一万吨!” 方不为是怕量少了美孚洋行看不上,所以准备动用星洲洋行的所有资金。 一万吨近三千万升,就算每升翻一翻,六毛,也就一千八百万大洋,合六百万美金,刚刚好。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方不为还是想最好每次只运一千吨。 一万吨不是小数目,就算美孚公司真答应专门派一艘万吨油轮为方不为运送汽油,方不为也没地方放。 一万吨的汽油,至少要造一万五千方的油库…… 存在香港美孚公司的储油库,方不为也不放心。 “多少?”老先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方不为又重复了一遍。 老先生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方不为。 就算美孚洋行不加价,到岸价每升也要接近三毛,一吨近三千升,差不多就是一千大洋,一万吨是一千万,合三百多万美金…… 方不为有这么多钱? “全赖二爷支持!”方不为谦虚了一下。 老先生根本不信。 于二君有多少钱,他算也能算得出来。 就算于二君疯了,哪怕方不为是于二君的亲儿子,他也不可能把全部身家押在这一注上。 老先生盯着方不为看了好久:“你哪来这么多的钱?” 能一次性拿出上千万大洋的身家,国内能有多少,有哪个他不知道? “大部分都是二爷帮忙筹的!”方不为一口咬死。 他总不能告诉老先生,他端了日本人金库的事情。 方不为不说实话,就说明有问题。 要么是他的身份有问题,要么是这笔钱有问题。 于二君如此尽力帮趁方不为,至少能说明方不为的身份没问题,秉性也不差,那只能是钱的来路有问题 第七三零章 大香堂 不会是抢的,不然这么大的新闻,不可能不见报。 偷的? 刚刚才想到方不为的秉性没问题,那他这钱是从哪偷来的? 他又想到了方不为将家人全都迁来美国,还有刚刚说的那句话:“把日本人得罪的狠了……” 老先生转了转眼珠,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方不为身上一凉,感觉这一眼看过来,自己身上像是没穿衣服一样。 “日本人的?”老先生问道。 方不为心里一跳。 这一个个都老成精了吧? 和当初的于二君如出一辄,眼珠一转,就想到这钱是从日本人那里弄来的。 方不为咬了咬牙没做声。 猜到是一回事,但自己打死都不能认的。 他当时对于二君也是这样的态度。 一见方不为这般模样,老先生哪里还看不明白。 他也终于知道于二君和方不为运这么多汽油回去的用意了。 最终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抗日。 老先生赞许的笑了笑,又拍了拍方不的肩膀:“放心,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要把这件事给你办成了!” 等于是给方不为打了包票。 他顿了顿,又对方不为说道:“回去之后尽管施为,有何难处,知会一声便可……家眷这里不用担心,只要我在一天,就能保他们无恙……” 方不为心中大喜,猛的站了起来,深深的做了个揖:“多谢老先生!” 老先生点了点头,又说道:“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成的,你也莫要着急……” “先生放心,我明白!”方不为重重的应了一声。 …… 三天之后,十二月二十一日,冬月二十六。 宜祭祀,求财,签约,订盟! 安良总堂外鼓声震天,水泄不通。 随着鼓点,一对独角狮正在几排金柱上翻腾挪跃。 四周围满了看客,但除了喝彩声和鼓掌声,并没有人喧闹。 不论是黑帮流氓,老板掌柜,贩夫走卒,闲汉乞丐,全都知道今日是安良堂开香堂的日子,没有人敢喧闹。 就连平日里坐满大街的乞丐残疾,都换着崭崭新的衣裳,等着香堂开完后的那份赏钱。 舞了足有一个小时,两头狮子踩着鼓点,进了安良总堂的大门,又听一声锣响,两个喽啰闭了大门。 狮子一走,外面的看客便知道,要开香堂了。 方不为穿着一身黑衣,站在外厅。离他十步左右,是一座木门,门内便是专门今日而设的香堂。 除了方不为之外,还有三十多人,和他一样的装束,都是今日要入门的新人。 张永和悄悄给方不为说过,除了他之外,这其中还有几位重要人物。 三个华尔街的华人卖办,两个农场主,一家进出口洋行的老板…… 但不论出生高贵低贱,富贵贫穷,只要是入门的新人,都要过这一关。 区别只在于入门之后,身份是大爷还是喽啰。 包括国父入洪门时,也是这样的待遇。 又是一声啰响,方不为听到堂内响起一声极为洪亮的高喝:“开坛!” 喊“开坛”的坐堂大爷,意指朝廷中的左相、内阁这个官位,内八堂之首,山主和副山主之下的第三把交椅。 堂门被推开,方不为瞅了一眼,里面密密麻麻的坐着几十号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除了十排三十六部半的当家,还有数位专门被请来观礼的客卿。 “恭请香主!”坐堂又是一声高喝。 香主又称坛主,香长。 安良堂的香主就是司徒美堂,他既是龙头,也是香长,每次开香堂,都是由他上香。 堂内的所有人起身,跟着司徒老先生到了供台之下。 方不为眼力好,虽然离的远,但看的清清楚楚。 供台最上面是一块牌匾,四个鎏金大字:安良总堂。 左右两边各挂着两块长匾,是两副对联: 亭无终日好?花有半朝香! 彪鬼寿鬼合鬼和鬼图鬼?龙鬼虎鬼龟鬼蛇鬼会鬼。 这两句是洪门的总义,也是暗语。 总堂牌匾之下,挂着一把大刀,有点像青龙偃月刀。 这叫镇山刀,精钢打造,重五十六斤。 之下便是供台,共有五层,摆着数十个牌位。 第一层有两块,右是羊角哀﹐左是左伯桃。 这两人是春秋时期的忠义人物,刘关张结义,拜的就是这二位。 第二层是武圣关公。 第三层是梁山泊壹佰零捌将,只有一块牌位。 第四层是瓦岗寨三十六兄弟,也只有一块牌位。 最后一层的牌位最多,足有四十多块,分别是洪门始祖洪英,五贤,五宗,前五祖,中五祖,后五祖,五丈,五杰,三英,二师…… 方不为印像比较深的有史可法,郑成功,陈近南…… 供台之下,还有一张供桌,上面摆着一个方圆过一米的木斗,中间写着“木杨城”,之下写着“木立斗世”四个字。 木斗之下是高溪塔和二板桥。 供桌两边摆着洪门刀,龙凤棍,这两件是洪门的法棍与法刀,专用执刑。 有名的三刀六个洞,就用的是这把刀扎的。 另外还有不插香的香炉,无蜡烛的烛台,七星剑,算盘,尺子,镜子,串珠,木鱼,三十三盏灯笼等器物,均有各自的寓义。 而这些物件的尺寸长短,摆放方位,甚至间隔距离都有严格的规定,张永和从三天前开始就带人摆设,昨天夜里才摆好。 这叫大香堂,不论是洪门的哪个山头哪个堂口,每年只在冬天开一次,专为重要人物入门而准备。 又叫上大香,当年国父入门,黄三德摆的就是大香堂。 “上香!” 随着坐堂一声高喝,堂内不论男女老少,齐齐的跪了下去。 司徒美堂从香盒里抽出一支香,就着烛台点燃,唱了上香诗,又拜了三拜,才插进了香炉。 这是忠义香,拜的是羊角哀和左伯桃。 第二支拜的是关二爷。 第三支拜的是梁山一百零八将。 第四支香只有半根,称半把威风香,拜的是瓦岗三十六兄弟。 但因为有三人不投大唐,遭其余兄弟围杀,所以洪门子弟只佩服一半,只上半把香。 这便是洪门最有名又最隐密的三把半香。 说宽泛一些,洪门拜的这些人物,包括关二爷在内,没有一位不是造反出身。 解释一下洪门编制。 注:这章是单章,不收费的! 字数太多,作者的话发不了,只能单开一章。 洪门编制仿的是明朝官制,共有三十六个半官职。因为是造反派,怕被官府查到根脚,官名起的很是晦涩难懂,在此特地解释一下。 制皇:已退休的上任龙头,有职无权 山主;或称“寨主”、“龙头”大爷,统辖全权。 注:山主不是皇帝,意指摄政王或顾命大臣之首。 副山主;或称“副寨主”、“副龙头”大爷 接下来是内八堂,内八堂皆为“京官”,意指丞相和各部尚书等。 内八堂官员如下: 香长;或称“圣堂”大爷、开香堂时的主香人,主祭者。有的山头由龙头兼任。 盟证;或称“中堂”大爷、开香堂时的盟誓人,由山堂中元老担任,也可由客卿担任。 坐堂;或称“左相”大爷,辅助龙头办理全山事务,权力极大,仅次于正副龙头,意为内阁首辅。 陪堂或称右相大爷,辅助坐堂办理全山一切事务。坐堂处理公务,须陪堂签署始能生效。意为次辅。 管堂;或称“总阁”大爷、负责人事升降赏罚。吏部尚书。 执堂;或称“尚书”大爷、执事,负责统计本山人数,类似兵部,管理军事,组织训练。 礼堂;或称“东阁”大爷、负责教育礼仪。礼部尚书 刑堂;或称“西阁”大爷、执掌刑法。刑部尚书。 护印大爷 护剑大爷 以上两位参考司礼监掌印太监。 外八堂: 心腹;“刑副”大爷、领军武将。亦称新服,新福、刑副,具有特殊资格,在洪门中有显著功绩才能充任。也是后世三合会中的红棍, 圣贤;“圣贤”二爷、军师,负责谋划。 恒侯;“当家”三爷、总管财务、粮饷。督管钱粮出纳事务,为当家三爷第一级。 披红管理局部钱粮收支。为当家三爷第二级。 插花管理催、督、护粮等事务。 管事;“管事”五爷、负责总务,又分承行、执行、红旗、蓝旗、黑旗: 红旗大管家。专管外务。能弹劾内八堂大爷,约束外八堂兄弟,有发号召集弟兄的特权。 黑旗负责内务。防止身份不清者混入会中。 蓝旗负责巡查本山堂内事务,及迎风,接驾等事宜。 执法为惩戒官。 青刚帮办,协助上述四位。 巡风;“花官”六爷、负责巡查,又分内巡风、外巡风、巡山、光口。 花冠又称巡风,负责严查奸细。 镇山为花冠助手,通风报信,为全山耳目。 巡山为花冠助手,负责山内外防守。 白旗又名纲纪,护掌十八本律书,负责记功过。 八德负责旌鼓旗帜及军品制造。如会内兄弟有了过错,负责找保人讲情。 九江九爷,负责掌管挂牌。 贤牌;“贤牌”八爷、登记功过,又分镇山、守山。 江口;江口、检口、守口、斗口负责盘查外人,防守要隘关口。 么满;“么满”大爷、或称“辕门”,负责杂务的士兵,又分总么满、执法、辕门(收发传达的传令官或信使)、大么、小么、大满、小满、铜章、铁印。 再说一下行几的问题。 洪门组织按照排位排交椅,亦称行,几排又称行几。 三十六部半官职按排行分编制如下: 行一:制皇、龙头、坐堂、陪堂、盟证、香长,管堂、刑堂、执堂、礼堂、护剑、护印、心腹、新一,共十三位半大爷。 注:新一每年只有一位,指当年新入门弟子中的魁首,过渡性官职,所以只算半部。 行二:圣贤,一位二爷。 行三:桓侯、披红、插花,共三位当家三爷。 行五:红旗、黑旗、蓝旗、执法、青刚,共五位管事五爷。 行六:花冠(巡风)、镇山、巡山,共三位六爷。 行八:白旗、八德,共二位八爷。 行九:九江、江口、检口、守口、斗口,共五位九爷。 行十:大么满、小么满、铜章、铁印,共四位么爷。 行四、行七均为女弟子设置,行四称金凤,行七称银凤。 以上十排,五排以上挂金牌,五牌以下挂银牌。如降级则挂蓝牌。 第七三一章 入堂 天才本站地址:趣阁] https:/最快更新!无广告! “归位!”等上完香,坐堂大爷再次高喝,众人起身。 “山主在位!”坐堂喊道。 司徒老先生颌首致意,走到山主之位坐了下来。 “坐堂,陪堂,执堂,管堂……” 随着坐堂大爷的声音,各排头目各归各位。 “各堂各执其位,务必慎重,若有差池,务请指正……” 这是早期的洪门入门规距之一,意指各当家若知入门新人底细有差,需当场指出。 虽然早就脱离了密秘结社的性质,但老规距还是留了下来。 众当家落座,下来便是各位客卿和观礼的来宾。 “来宾上坐!” 来宾坐在后排,方不为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听起身的动作,应该有八到十人。 坐堂并未介绍客卿和来宾身份,只是说了几句若礼数不周,敬请指正的客气话。 然后又传新人。 今日摆的是大香堂,礼法森严,出不得一点差错,所有新人在前一天都被传来总堂排练过,对接下来的程序了然于无。 三十多位新人自觉排成纵列,挨个入门。 门内门外各有两个赤着上身的大汉,各执一把寒光闪闪鬼头刀,交叉在头顶,每个入门的新人都要从这两刀底下钻过。 这四把刀又称夹道,执刀的全是会中武职子弟,大都是门内负责辩查奸细的黑旗五爷和花冠六爷的副手担任,而且身手不低。 摆这个阵势,一是试底细,二是试胆色,若是见了刀光都怕,哪里敢跟着造反? 扫地出门都是轻的,说不定会被当成奸细绑起来。 “来者通名!”四个大汉齐声暴吼。 吼声如同惊雷,震的人耳朵嗡嗡做响。 站在十几位之后的方不为讶异的抬起了头,看了看四个大汉。 没想到真有几分功底? 八成是练过内家拳的。 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普通人根本喊不出音浪滚滚的暴音。 排第一的便是张永和提到过的那位洋行的老板,看起来胆色很足,而且提前也交待过,并未被这一声暴吼吓住,镇定自若的回道“潮州杨子期!” 杨子期报的是祖籍。 “可知此地为何处?”大汉问道。 “洪门要地!”新弟子回道。 “入了此门,需心存敬意,若有不恭,军法处置……”大汉吼吓了几句,杨子期一一点头应允。 循例盘问完之后,大汉又交待了几句,才举高了刀架,放杨子期进了堂门。 杨子期刚踏进了门槛,门内的两把刀又往下一压,把他拦了下来。 “为何而来?”问这句话的是坐堂。 “来拜洪门!”杨子期回道。 “为何而拜!” “驱除列强,复我中华!” 民国之前,这句话本是“反清复明,驱除鞑虏!” “以何为证?”坐堂又问。 扬子期抱了抱拳“久闻洪门兄弟,明月高照,义气千秋,好比当初桃园结义,同生死,举义兵,除暴安良,誓破敌寇,振我中华……” 这是安良堂的入门诗,都是提前背好的。 方不为依稀记得,香港电影《黑社会》当中就有类似的情节,但背的不是这首诗,好像是俺乃明朝辅贺大先锋,修路架桥第一功…… 比这个好记多了! 杨子期背完诗,门内的两个大汉才将双刀架高了一些,将他放了进去。 坐堂往前一指,杨子期抱了抱拳,跪在了供台之前。 包括龙头在内,所有人全坐在供台两侧,侧对供台,所以新人跪的是先贤和列祖,而不是龙头和各位大爷。 洪门和青帮有很大的不同。 青帮入门,先要拜师,入门弟子全有辈份,晚辈弟子要叫辈份高的前辈师叔,师伯,更或是师祖。 但洪门不一样,入门之后,皆循刘关张,梁山及瓦岗寨,弟子之间全以兄弟相称,无辈份大小。 只以排行来区分地位的高下。 在洪门建立之初便有明义龙头不大,喽啰不小。 意思是只要入了洪门,不论职级,所有人在人格上都是平等的。 所以既便是新入门弟子,也不跪拜山主,只跪先贤。 剩下的三十多人都是类似的程序,光是入堂门,就耗去了近两个小时。 等三十多人全入了门,跪到了供台之下,坐堂才喝问道“诸位欲拜哪座山?” 洪门内每座堂口,都有专属的山名,堂名,水名,香名,坐堂问的便是这些。 除此之外,堂内还有内外口号,正堂诗等等,繁复无比。 方不为有印像,国父入了洪门致公堂之后,也欲仿照司徒老先生一般,另开山门,另僻堂口。 他当时创立的山头名为“大陆山”,堂名“兴中堂”,烧的是“革命香”。 但他名望够了,威信却不足,响应者寥寥无几,最终山门还是没有立起来。 比较有名的天地会的陈近南,立的是“精忠山”,堂名“红花堂”,烧的是仁义香。 还有郑成功,在台弯立的是“金台山,”堂名“远明堂”,意为远处的大明义士。 另外还有黑旗军的刘永福,山名锦华山,堂名仁义堂,烧的是万福香。 坐堂话音刚落,三十多号人齐声应道“成仁山!” 意为杀身成仁,出自《卫灵公》! 海外洪门有五山,分别为仁义礼智信,按照海外洪门间不成文的规定,各阶层拜的山头是不一样的。 仁、义二山,多为工商政士之流的上流人物,礼智信三山,则为贩夫走卒,脚夫苦力。 致公堂拜的是忠义山,和安良堂同属仁、义二山,堂中成员多为商政之流,所以在抗战期间才会筹到巨额军费,后来两堂合并,组建党派执政,皆是因为在民国期间,这两堂就是海外势力最大,影响力最为深厚的华侨组织。 “入的哪座堂?”坐堂又问道。 “安良堂!” 意为除暴安良之意。 “趟的什么水?” “四海之水!” 意思是安良堂在海外,二则取自四海之内皆兄弟之意。 “烧的什么香?” “结义香!” “内令?” “义结桃园!” “外令?” “英雄克敌!” “何以正名?” “成仁山上一把香,安良威名四海扬,天下英雄齐结义,九洲华夏定家邦!” 这便是安良堂的正堂诗,内含山名,堂名,水名,香名。 谍海猎影p p谍海猎影57635dexhtlp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谍海猎影》,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七三二章 上香 天才本站地址:趣阁] https:/最快更新!无广告! “派香!”坐堂高喝一声。 有一个弟子双手举着香盒来到供坛前,从前一排站起来了个高壮的大汉,向着龙头和各排兄弟以及客卿抱着拳做了个揖,开始给新人派香。 这是专管兵事的执堂,于二君让计划让方不为争的便是这个位子。 三十六人分三排跪立,方不为在第二排。 等派到方不为这里时,执堂停了下来。 方不为抬起了头,看到执堂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这便是安良堂的执堂,总管兵事,在堂内坐第八把交椅。姓高,叫高振生。 方不为打问过,知道这位执堂大爷是真正靠拳头和功劳升上来的,不似国父一般,靠的是名望。 他虽然还是行一的大爷,但在门内的位置有些尴尬,远不如行三的“桓候”。 安良堂内的桓候内负总务,外负经商,门内的收入来源,近三分之一来自这一堂,是司徒老先生的得力臂膀。 在海外兴兵事,无疑于找死,所以早在一九零五年成立之初,司徒老先生便定下了安良堂的发展策略内兴工商,外联志士,努力将安良堂定位和发展成资本商业团体,以兴工经商救国。 所以兵部尚书,也就是执堂大爷的职责,更多的是挑选身手敏捷的弟子组织训练,一为护山门,二为护佑门内弟子家誊平安。 高振生看了看方不为,将一支香递给了他,方不为接了过来,合在了手里。 “你要升坛?”高振生的声音不轻不重。 方不为下意识的一怔。 高振生怎么知道的? 看前后左右的新弟子全都扭头望着自己,方不为抬起眼皮,若有所思的看了高振声一眼。 想让自己提前成为靶子? 香坛开完之后,便要在堂内摆擂,由今年新入门的百多名弟子争“新一”之位。 新人争到新一之位之后,若不满自己是行一的最末之位,才会告请门主升坛,与第八位的刑副争红棍之位。 打败了红棍,若还想再进一步,就要与坐第八把交大哥大的执堂对擂。 这是洪门中新人能争到的最高排位。 若不是名望极高,有大功于家国和山门之人,想争这个位子,只能靠拳头。 新入门的弟子如果知道有人提前就告请门主希望升坛,岂不是说明这个人已将“新一”之位视为囊中之物? 剩下的新人哪个会服? 肯定在争擂之初,就会将这个人当成劲敌。 哪里来的浑球? 不知天高地厚! 别说跪在香坛前的三十多号新人,就连各堂当家也不敢置信的盯着方不为。 竟然有人连擂都未开,就敢请求升坛? 方不为笑了笑,又看了看高振生。 高振生怎么知道自己要升坛的? 更知道自己要连升两坛,要与他争“执堂”之位。 按常例,要等新一首次升坛,争到“刑副”的红棍之位之后,才有资格升双坛,高振生才会下场守擂。 消息是怎么走漏出去的? 方不为扭头看了看坐在前一排的张永和。 张永和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司徒美堂。 原来是老爷子提前打了招呼? 可能是怕自己受伤,让高振生不要下手太重。 老先生这样想考虑也没有错。 想要争到“新一”这位,自己就要打七场,还和再和红棍打一场,等到与高振生对擂,已是第九场了。 而今日之内必须要见高低,等于是连战九场,既便身手再好,等打到第九场,自己能剩多少体力? 方不为有些哭笑不得。 老爷子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看方不为不应话,高振生面无表情的错过了方不为,给下一位新人派着香。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他原本就没想过要争这“刑副”和“执堂”之位。 按常例,这两个位子都是要镇守总堂的,方不为也根要不可能一直留在美国。 他的理想目标,其实是“桓候”,“披红”,“插花”这三位。 这三个职位是洪门内的总务官和督粮官,现在不造反了,就用不着督粮了,而他们现在的职务主要是帮山主处理生意的事务,自由性很大。 反正星洲洋行和上海商行也要与老先生做生意,方不为挂这么个名头更合适一些。 但老爷子这两天忙着开大香堂,迎接各路客卿和来宾,方不为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和他解释这些事情。 没想到让高振生误会了。 看摆擂之前有没有机会,知会张永和一声,让他给老爷子转达一下。 派完了三十六支香,新人举过头顶,合诵了一首“敬香诗”,一一起身,将香插在了香炉里。 众人重新跪好,高振声上了一柱香之后,才拿起了供桌上的洪门刀。 刀是精钢打造,重十八斤,既是山堂内的法刀,也是戒刀,新入门弟子都要被执堂用此刀敲击后背,同时立誓。 “立誓!” 等坐堂喊过之后,高振声双手端起洪门刀,向山主,自家兄弟和客卿示意了一下,才轻轻的拍在了跪在最前面的杨子期身上,同时大喝道 “金银财宝,荣华富贵,忠孝仁义,勇礼智信,自取其一……” “取义!”杨子期高声应道。 意为杀身成仁,舍身取义,暗合安良堂的山名。 这句话被后世的三合会改了一下,变成了“要钱还是要兄弟?” 新入门弟子则回要兄弟! 高振生一一拍过,轮到方不为的时候,方不为暗暗的留了意。 他本以为高振生要暗中做手脚,但也如之前一般,高振声用刀背轻拍方不为后背,大声问道“金银财宝,荣华富贵,忠孝仁义,勇礼智信,自取其一……” “取义!”方不为应了一声。 高振生又走向了下一位。 难道是自己误会了? 方不为瞄了一眼高振生的侧影。 三十六人全部问完之后,高振生站在新人一侧,大声诵读洪门戒条。 高振声背一句,所有新人便跟着背一句。 共有二十一则,十禁,十刑,十八律书,十条,十款,十戒等。 后世三合会统一归类为三十六誓,七十二例。 整整半个小时,立誓才结束,方不为大概算了一下,至少跟着念了四五千字。 他怀疑洪门把中华上下五千年所有具有正能量的誓言全都找完了,才订下来的誓词。 太长了! 谍海猎影p p谍海猎影57635dexhtlp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谍海猎影》,微信关注“”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七三三章 武坛 听到身后一阵“咯咕”和扑腾声,方不为知道,这是要“歃血为盟”了。 高振声提着洪门刀,一刀斩了鸡头,刑副红棍端着一个装着半碗烈酒的大海碗,将鸡血一滴不剩的接到了碗里。 这一步在后世三合会中称为“斩凤凰”! 接完鸡血后,红棍端着海碗,先走到了司徒美堂面前。 老先生将右手食指插入血酒中沾满酒液,再放入口中啜尽。 至龙头以下,在场的安良堂子弟均是如此的做法,包括新入门弟子。 之所以只饮一滴,代表“滴血为盟”! 等所有人饮完酒,司徒老先生又点燃了一根香,站在香坛前诵了一首结义诗。 至此礼成,三十六位新人拜入洪门,结为异姓兄弟。 “立武坛!” 坐堂一声高喝,所有大爷和客卿全部起身,向后退去。 老行生邀着来观礼的客卿一起走向后堂。 武坛设在总堂的后面,一个偌大的院子,中间用绸带围着方圆足有二十米的空地。 空地中间又用木椽隔成了“田”字型,意思是同开四擂。 每一格的一角都摆着一个香炉,中间插着半枝香,用来争擂时计时。 擂台一侧立着几个兵器架,刀枪剑锤棍均有,全是真家伙,不过锋刃都用红布包的严严实实。 四周摆着几十把椅子,以龙头为首,各堂大爷及客卿坐了下来,后面站着各堂兄弟,足有三四百人。 出了堂门之后,方不为看到还有近百名弟子穿着和他一样的衣服,列纵队站在武坛一侧。 这也是今年入门的新人,不过拜的是小香堂。 “无意争擂者,可自行退出!”高振生朗声喝道。 刚入门的三十多名弟子,足有一大半踏出了行列,只剩了十来位。 现在已不是武力称雄的年代了,所以无意争位者大有人在。 真正有财力,有影响力的弟子,堂口自然会为他们安排合适的职位。 场中还剩一百二三十人。 看似不少,其实不多。 张永和称,美国四十八个州,其中二十九个州就有安良分堂,今年的新入门弟子近八百人,只有这一百多人原意争擂。 平均一个分堂不到四位。 又问了两遍,看无人退出,坐堂一声高喝 “抽签!” 刑副红棍抱着一口箱子,站在在了坐堂和高振生的中间。 箱子上只有茶碗大小的一个口,刚刚能伸进去一只手。 十二名弟子上前,各自抽出一支木签。 子对丑,寅对卯,共是六组。 这十二人抽完,又上去了十二人。 方不为抽到的是丁干午支,对丁干未支。 抽签的时候,高振生还对着他点了点头。 方不为搞不懂高振生是什么意思。 “同门兄弟,点到既止……” 等所有人抽完签,高振生大声说着争擂的规距。 每一擂的时间是半柱香,也就十五分钟左右,若香燃完还未分出胜负,则由坐堂,执堂,刑堂三位大爷商议,定出胜者。 在方不为看来,别说用兵器,若真是拳拳到肉,至多五分钟就能见分晓。 天干前八支入擂,一声锣响,四名弟子各自点燃了四支计时香。 铜锣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余绕,一个黑影就飞出了擂台,跌落在了离高振生不足五米的地方。 出擂的弟子捂着胸口,呲着带血的牙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两个武职弟子将他扶了起来,查看着伤势。 “出擂者败!”高振生冷冷的扫了一眼还站在东擂台上的胜者,大声喊了一句。 这么快? 方不为瞄了一眼东擂胜出的那位弟子,高高壮壮,体形和高振生有的一拼。 他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把自己不想争刑副和执堂的想法告诉张永和,让他转告给司徒老先生,所以没注意看,这一场是怎么这么快打完的。 “胸骨断了两根!”检查伤势的弟子说道。 “抬下去医治!”高振生冷声说道。 “用的是破排手……” 能争擂的,自然都有几分眼力,一言就道出了胜者所用的拳术。 破排手? 咏春! 方不为想到了叶问,想到了李小龙…… 咏春现在在国内声名不显,只在两广,南洋和海外流传。 “很强,我不是对手……” 又有一名弟子说道。 方不为抬头看去,胜出的那位弟子已下了擂,站到了武坛另一侧。 其他三组还在台上打的你来我往。 不知是不是受了第一擂的影响,接下来的对擂,速度都快了很多,基本上场场都是正面刚。 包括一位使八封游龙掌的弟子,直接放弃了游走缠斗,上了台便冲对手飞扑而去。 方不为看的叹为观止。 能来争擂的,都有几分真功夫。 一位使大枪的弟子,枪头一抖,便是三朵枪花,甚至带着残影。 民国年代,确实是国术的巅锋时期。 半个小时后,轮到方不为上场了。 他是丁干午支,排第二十二场。 一擂四场,等于已打了五擂,平均一擂六分钟,确实很快。 对手也是一位高壮的汉子,不过看起来不算年轻,差不多四十出头。 汉子抱了抱拳,摆出了一个架势。 闪电手? 连能抖出枪花的大枪都见识过了,再见自然拳,方不为也不觉的有何出奇的地方。 自然门掌门杜心武大师是国父的保镖,自然拳传到海外一点都不出奇。 方不为抱了抱拳,又亮了亮山门。 “半步崩拳?”中年汉子睁大眼睛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看来是个识货的。 崩拳只是形意五拳中的一支,半步崩拳就更小众了,也只是近二三十年才由李存义和尚云祥发扬光大,还未流传到海外。 “敢问师从哪位名家?”中年汉子又问到。 “家师韩文会!” 就是那位教授方不为形意拳的韩师傅,八十七军的拳术教头。 韩文会是李存义之徒,与尚云祥,马玉堂,黄柏年为同门师兄弟,不过名头没有这几位师兄弟这么响。 “幸会,幸会!”中年汉子乐呵呵的抱了抱拳,“鄙人师从自然门杜师父……” 果然是杜心武传下来的。 谍海猎影p p谍海猎影57635dexhtlp。 第七三四章 不期而遇 “还打不打?”刑副红棍不耐烦的指了指擂台一角的香炉。 半枝香已燃去了近三分之一。 也怪不得红棍不耐烦,他们两个说话的功夫,旁边擂台都开始打第二场了。 如果个个都像他们两个,还不得点灯夜战? “打打打……”中年汉子连连点着头,又笑呵呵的对方不为说道,“鄙人姓黄,托大叫一声师弟……师弟,来,咱们搭搭手……” 搭手便是试试力道的意思,民国时的武术大师都有这个传统,动手比武之前会先搭手,搭过手之后,就知道对方的拳力如何了。 剩下的就看个人的技艺高低了。 方不为不疑有它,往前两步,伸出了双手。 两人刚一靠近,方不为只觉眼前一花,中年汉子微一蹲身,右肘下压,如闪电一般的往方不为的小腹击来。 这一招名为“炮闪”,是自然拳中的绝招,又快又重。 想偷袭? 方不为一声冷笑,左手封肘,右手横臂,脚下往前一踏,右臂不轻不重的顶在中年汉子的胸口。 随着“呀”的一声怪叫,中年汉子像断线的风筝一般往外飞去,直接飞出了擂台。 监擂的红棍本想拦下来,但慢了一步,中年汉子直接飞向了高振生。 高振生猛的起身,一掌抵到了中年汉子的后背上,刚一接触,便感到力沉无比。 好像接不住? 电光火石之间,高振生双臂猛抖,把中年汉子往后一丢。 “哎哟……” “哗啦……” 直接砸翻了七八个。 这么强? 高振生眯眼看着方不为。 他也没看出来,方不为是有意往这边丢过来的,还是无意之举。 方不为双手搭在擂台边缘的椽头上,笑呵呵的问道“黄师兄,无妨吧?” 中年汉子爬了起来,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果然只用半步,谢过师弟手下留情了……” 方不为用的是巧劲,不然他至少的得吐半碗血出来。 按擂台规距,锣一响,对擂就开始了,汉子借搭手之名动手,算不得偷袭。 谁让方不为非要和人家叙旧来着? “丁干午支胜!”监擂红棍一声高喝。 “啪啪啪啪……”场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包括司徒美堂都鼓着掌。 方不为这一手玩的太漂亮了。 行家都能看出来,方不为的这一手有多高明。 若不是功夫到了高深之处,根本做不到这一步,姓黄的汉子至少也要如第一位飞出擂台的那个弟子一般,断上几根胸骨才行。 方不为抱了抱了拳,不紧不慢的走下擂台。 他也没注意到,擂台之下,行四金凤的女弟子当中,响起了一声惊呼。 一双妙目睁的溜圆,像是大白天看到了鬼一般的表情。 “怎么了?”旁边的当家四姐问着安知容。 “没……没怎么……太精彩了……”安知容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傻傻的看着方不为走下了擂台。 “确实精彩!”金凤四姐也附合道,“不论身手,只凭这份仪度,应擂弟子中便无人能及……” 就算是化成灰,自己也能认出他来…… 安知容捂着嘴,一颗又一颗的泪珠从眼中滚落而下。 他还活着? 他没死…… 安知容的心跳的越来越快,口鼻里大股大股的喷着热气。 “知容?”金凤四姐察觉有异,侧头一看,安知容已是泪流满面。 “可能是受了风寒……”安知容努力的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心里就像是烧开了的火锅一般,辛辣异常。 怎么突然就哭了起来? 四姐看了看安知容,又看了看如鹤立鸡群一般的方不为。 …… 争完第一擂已近午时,随便对付了两口,方不为又去找张永和。 张永和和司徒老先生坐在同一桌,看装束,其他六位应该是客卿。 机会不是太合适。 只能等争完二擂再说了。 方不为刚要转身,看到坐在司徒老先生旁边的老人有些面熟。 他定睛一看,差点跳了起来。 安勤? 他怎么在这里? 张永和不是说安勤带着安知容去旧金山了么? 安勤是致公堂的元老,到了美国不可能不去致公堂的总堂。 安勤既然在安良堂,安知容呢? 方不为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他猛的一转身,打量着堂内的弟子。 不论宾客还是客卿,男女径渭分明,女客只有三桌,离他不是很远。 方不为仔细的打量了一遍,没有看到安知容。 难道今天没来? 不能抱这种侥幸心理。 方不为摇了摇头。 必须要确认安知容在不在场,有没有认出自己。 自己的身份要是泄露,再让日本人知道了的话,在正式宣战之前,自己只剩躲在国外一条路可走…… 方不为绕着后堂找了三圈,也没找到安知容的身影。 他定了定神,又来到了离主桌不远的地方,静静的等着。 等张永和下了桌,方不为快步的迎了上去。 “有事?”张永和问道。 “那位是安老先生?”方不为状似不在意的指了指正在和司徒美堂喝茶的安勤。 张永和诧异的看了看方不为“你不是说跟着于二爷见过的么,没认出来?” “我只以为他还在三藩的总堂!”方不为回道。 “哦!”张永和应道,“刚去就回来了,山主请他来观礼……” 方不为暗叹了一声。 身边没个帮手,连打探消息和盯梢都做不到。 “怪不得!”方不为淡淡的回了一句,又问道,“安小姐也在?” 张永和若有所思的看了方不为一眼,呵呵笑道“你小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吃饭前,安小姐还过来找过安老先生,说是染了风寒,山主让金凤带她去内堂休息了……” 我就…… 方不为真想骂一句。 自己刚才那么拉风,安知容怎么可能注意不到自己? 说不定这会正站在哪扇窗户后面,偷偷的看着自己。 看方不为脸色不对,张永和笑嘻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小姐身出名门,又在美国多年……” 说了一半,张永和就停下了话头。 意思是让方不为趁早死了心。 方不为气的心中大骂。 老子躲她还来不及呢。 谍海猎影p p谍海猎影57635dexhtlp。 第七三五章 头疼 ntent “张师兄误会了,我怎么可能有那种想法?”方不为打了个哈哈。 张永和走了之后,方不为又咬了咬牙。 这事必须得处理好,不然后患无穷。 但到底怎么办? 灭口也只是玩笑之言,方不为的底限还没这么低。 一直等到升二擂,他也没看到安在容出现。 金凤四姐倒是出现了,但和人家根本不熟,也找不到什么借口套近乎。 听到锣响,方不为咬了咬牙,入了方阵。 只要安勤不走,安知容就肯定还在,迟早会出现的。 到时候要想想办法,先私下会会安知容。 至于见了面之后再怎么做,他还没想好。 一想就头大。 难道告诉安知容,她表姐李明香是日谍,还是自己亲手杀的? 还有,怎么解释自己死而复生,还跑到美国来了? …… 内堂的客房,安知容躲子被子里,将自己蒙的严严实实。 金凤四姐派来照顾她的女弟子早被她支了出去。 安知容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不大的功夫,半面枕巾已被泪水湿透。 心里就像是被刀割一般,疼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个骗子,这个骗子…… 客厅容猛的掀开被子,赤着脚跳下床,冲到了窗口。 方不为就站在擂台一侧,正在左顾右盼,她一眼就能看到。 我该怎么办? 安知容一声悲怆,软软的滑倒在地。 得知方不为的死讯的时候,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哭了三天,谁劝都没用。 安勤和安良看不是办法,想着方儿的劝解,但效果并不大。 又过了一个多月,正逢致公堂开大香堂,司徒龙头拍电报,问安勤有没有时间来美国,安勤一看正好,就带着安知容来了纽约。 要是方不为晚几天启程,两人说不定都能坐到一艘船上。 也怪张永和,总觉的方不为还未入门,有些事情不宜说的太多,没提安勤是司徒龙头专门请来的,不然方不为肯定能猜到安良总堂开大香堂,身为致公堂元老的安勤肯定会来观礼。 现在知道也晚了。 方不为翻前覆后的分析了好几遍,还是觉的这件事巧合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但也算不得太巧,毕竟安勤和司徒美堂同属致公堂,而且私谊还不浅。 唯一巧的便是安良堂和致公堂偏偏要在冬天开大香堂,正好让自己赶上了。 但人家这规距都有百年的历史了,方不为也怪不到这上面。 方不为也没心思做秀了,他只盼着赶快打完擂。 连打三场,方不为全都是一招制敌,对手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擂下的各堂大爷又惊又疑,弟子们则连连惊呼。 多少年没看过这么干净利落的对擂了? 一场擂打下来,连一分钟都不到。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洪门本就是造反组织,自然是以武立山门,虽然现在门中上下都以经商为主,但好武的传统依然没丢, 台下不乏师从大家的国术高手。 比如高振生。 和方不为交手的这三位,都是各分堂精挑细选出来的,本想着就算争不到“新一”之位,也能代表分堂在总堂露露脸,哪想在方不为手下,连一合都坚持不下去。 这个齐无相的身手得有多高? 方不为已打了四场,虽然都知道他用的是形意的半步崩拳,但每次都只用一招败敌,别说台下的观众没看明白,就连与他对擂的弟子也输的稀里糊涂。 高振生也没看出具体的门道来。 太快了! 崩拳还有这要练的? 自己很有可能不是对手! 高振生暗忖了一句,心里不惊反喜。 他等这一天已经好久了。 连打好几场,参擂的弟子大都体力不支,这也让对擂的速度越来越快。 不到五点,已打到了最后一擂。 方不为微微吐了口气,又扫了一眼台下。 安知容还是不见踪影。 但还好,安勤还在。 “咣”的一声,刑副敲响了铜锣,意思是最后两位新人立即入场。 这是最后一场,除了方不为,还剩甲干卯支。 就是第一轮上台,结果铜锣刚响,就把对手打下台的那一位。 “齐兄弟,万万不可大义,这贼又奸又滑,又阴又狠……”有人在台下大喊,方不为扭头一看,正是和他一起入门的杨子期。 入门时报过跟脚,所以杨子期知道这位极期厉害的师弟叫齐无相。 台上的大汉阴狠的冲杨子期笑了笑,还呲了呲了牙。 “宋之明,你能耐我何?”杨子期大笑道。 这两人认识,而且还有仇? 方不为正纳闷着,没想到其他新入门的弟子也喝着宋之明的倒采。 他满脑子都是安知容,所以一直没注意过台上的动静。 宋之明武艺过人,招沉势重,却又处处都不让人,下手极狠。 和他对过擂的,最轻的都被打掉了两颗门牙。 其他新弟子都觉的,只是同门弟子间打擂而已,就连执堂都说了点到为止,宋之明为何下手这般重? 但明眼人都明白,像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冲着“魁首”之位来的。 就算只争“新一”之位,也要打够七场,不下狠手就不能速战速决,不能保留体力,更不可能震慑后面的对手。 宋之明的目的确实达到了,但和方不为比起来,风度就差的远了。 与方不为交过手的,至多也就是摔个跟头,然后莫明其妙的就发现自己已经出了擂。 “请!”宋之明抱了抱拳,摆了个咏春的起手势。 看着眼前高壮的汉子,方不为没来由的想到了叶兴中。 像他这种体格,如果练八极,成就可能更高。 学拳时,韩师父给方不为讲过各门各拳的特点,也提到过咏春。 常人看来,咏春迅猛,阴狠,而且灵巧,但只是因为咏春一脉的多位祖师都是女人的原故。 体力不够,只能技巧来凑。 咏春出自南少林,本是大开大合的拳法,但女人天生力弱,先天不足,只能在招式和发力技巧上想办法,所以才形成了拳快,但攻少于守的特点。 但看宋之明的架势,明显走的是刚劲威猛的路子,怕是已经摸到了点门道,而且平时也没少下苦功。ntent p谍海猎影57635dexhtlp。 第七三六章 新一 宋之明再威猛,也肯定比不过叶兴中。 叶兴中都已经打遍金陵无敌手了,包括谷振龙的警卫营里,都没人是他的对手。 但对方不为来说,也就招的事情。 这个宋之昌再强,又能强到哪里去? 出于礼数,方不为也抱了抱拳,又喊了一声请。 宋之明收了架势,双手护胸,倒踩追马步,不紧不慢的游走起来。 内行都能看出来了,宋之明一是在调息蓄力,二则是怯了方不为,怕方不为突然欺身压进。 宋子明不是瞎子,肯定也看到了方不为之前在擂台上的表现,怕是绞紧脑汁,也没想出取胜的办法。此时之所以硬撑,也只是不想像其他人一样,输的太难看。 方不为哪里有时间和他耗,眉头一皱,冷声问道:“你打不打?如果不打,我认输也罢……” 认输? 谁认输? 齐无相? 台下顿时哗然,张永和皱起了眉头,高振生则怒目一瞪,拍案而起。 方不为有些纳闷,我认输还不好,高振生生的那门子的气? 宋之明则被激的面皮紫红。 方不为真要认了输,他既便争到了魁首,以后在安良堂也别想抬不起头来。 “赐教了!”宋之明重重的呼了一口气,一个箭步,迎面朝方不为扑来。 方不为瞄了一眼宋子明的拳锋。 这一拳要么是朝着胸口,要么是朝着咽喉打来的。 再看下盘,左膝虚抬,脚尖下垂,看似用的是膝,其实力道全聚在脚尖上,八成瞄的是下阴…… 双拳是幌子,脚下才是绝招。 果然是又阴又狠。 要是平常,方不为非让他尝点教训不可,但现在他哪里有这个心情? 他身体猛的往下一蹲,避开了宋子明的一拳,又用双手挡下了宋子明的双腿。 宋之明只觉左腿一麻,像是踢到了铁板一样。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胸口一闷,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擂台的拦杆离自己越来越远,宋之明又羞又愤。 还来? 之前和方不为交过手的弟子,每一位都是这样飞出去的。 “砰”的一声,宋之明的后背重重的砸到了擂台下的空地上。 出擂即败,方不为胜了。 “好样的……” 下面又是一阵欢呼声。 “这是什么招?”坐堂歪头问着一侧的高振生。 他只看到方不为一蹲,然后一起身,威如猛虎的宋之明就倒飞了出去,根本没看清方不为是怎么发力的。 “我也没看懂!”高振声皱眉回道。 “你不是形意大家么?”坐堂惊问道。 “这不是形意!”高振生摇了摇头。 他还有一句没说出来。 有名的拳路当中,好像就没这一招。 非要找点关系,至多有点像八极的铁山靠,或者是武当拳的狮子拱背。 其实就连方不为也叫不出是什么招。 这完全是他下意识之下做出的反应。 平时闲着,他也会和连志齐,叶兴中等人过过招,对练最多的,就是叶兴中。 久而久之,脑子里就对叶兴中所用的一些发力技巧和技击法门有了印像,而且用的比叶兴中更好。 一方通,百法通,用方不为自己的话说,他已到了无招胜有招,看一眼就会用的境界。 谁都觉的方不为的话太过不要脸,但却没办法反驳。 叶兴中和连志奇常常感慨,方不为天生就是学武的料,以他现的身手,估计打遍津门都没问题。 方不为再次抱了抱拳,准备下擂。 “慢着!”监擂的红棍喊道,“着什么急?” 在洪门内,“新一”代表着状员,还要“戴花夸官”。 这一道程序,仿的还是明朝旧例。 方不为扫了红棍一眼,继续往下走。 他着急下去,是要找司徒龙头说清楚不准备升坛的原由。 “等等!”又是一声高喝,一道身影跳进了擂台。 高振生。 “礼堂的兄弟没教过你规距?”高振生冷声问道。 方不为知道高振生问的是什么意思。 若要升坛,魁首便不能离开武擂,要高声请命,宣告予龙头与各排当家得知。 “不想争了!”方不为回道。 “为什么?”高振生脸色一沉。 什么意思? 不想和你争了你倒不高兴? 方不为看了高振生一眼,实话实说道:“刑副和执堂需常年镇守总堂,我没有时间!” “连执堂都不想做,你想做什么?”高振生咬牙问道。 “行三的披红或是插花,实在不行,行六的巡风或是镇山也行……”方不为回道。 “你想的倒美?”高振生气极反笑,“以为这是你家?” 高振生一掀长袍,卷进了后腰:“先打过再说!” 还有这样的? 方不为一脸的懵逼。 台下一片哗然,都不明白高振生怎么突然下擂了? “振生兄!”张永和快走了几步,冲上了擂台,拦在了二人中间。 “你怎么回事?”张永和低声问着方不为。 方不为又复述了一遍刚刚说的话。 张永和听完之后,看了看高振生,又叹了一口气:“先下去,别乱了规距!” 高振生咬了咬牙,瞪了方不为一眼,跟着张永和下了擂台。 方不为一头的雾水,不明白这闹的是哪一出? 高振生像是巴不得能有人把他从执堂的位子上赶下去似的? 张永和快走了几步,附的司徒美堂的耳边说了几句,司徒美堂看了看方不为,最终点了点头。 “咣”一声锣响,坐堂高声喝道:“唱名!” 方不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看来老先生同意了。 高振生,张永和,李在义三人,每人端着一个红漆方盘,跟在司徒龙头身后,一起走进武坛。 方盘上的红绸被掀开,露出了几样物事。 一根镶着金边的红绸带,一块铜腰牌,一张请柬一样的香册,旁边有笔砚,还有一方拳头大小的玉印。 老先生先拿起红绸带,绑到了方不为的额头上。 这根绸带意指金花乌纱帽,在明朝只有新科状元有资格戴。 绑好了绸带,老先生又拿起毛笔,打开了香册。 方不为瞄了一眼,上面依然如于二君的那本香册一般,写着一个好多字组合成的大字,不是太像,有些许差别。ntent p谍海猎影57635dexhtlp 第七三七章 误会 这其中隐含着代表“齐无相”这个名字的隐意,但方不为却看不懂。 不外乎解字拆字这一套。 老先生蘸了墨,在香册上写下了“齐无相”三个字。 清朝灭亡之后,安良堂与时俱进,早已不结暗香了,入门新人,填的全是真名。 不过其他弟子都由张永和主掌的礼部负责,只有“新一”,才由山主亲笔手书用印。 写完之后,老先生将香册递到了方不为面前。 方不为刚要伸手去接,张永和猛的咳嗽两声。 忘了,还要用印! 方不为咬开右手拇指,在“齐无相”的“无”字上按了个血指印。 老先生又拿起玉印,盖在了上面。 放下了印,老先生又拿起铜牌,亲手系在了方不为的腰里。 除了反清复明的标志之外,上面只有几组数字,方不为也看不懂。 但他知道,这块铜牌,就是“新一”大爷的身份。 “唱!”坐堂喊道。 台下弟子客卿同时起身,抱拳诵道: 青衫如草照春塘,争傍龙墀捧敕黄。 功业便从今日起,莫教人道只文章。 至此,方不为的“新一”之位算是坐实了。 方不为抱拳,弯着腰做了个全揖。 听到接连三声锣响,堂外的弟子点燃了炮竹,无数的银钱撒了出去。 大多都是五分一毛的硬币,但既便在美国,一角美元的购买力也不低。 年的国际金价,一盎司三十三美元左右,一美元差不多就能买到一克。 十几个穿着劲装的弟子守在两边,一群乞丐流浪汉虽在哄抢,却没有推搡之类的恶行发生。 礼成之后,自然是大宴亲朋。 内堂摆了六桌,坐的是各排当家和客卿来宾,其余子弟全在堂外。 好在地方大,四五十桌照样摆的下。 整个安良总堂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没等方不为去找,安知容自己出现了。 隐隐约约看到安知容在往内堂走来,方不为向张永和李在义告了一声罪,快步往门口走去。 事发突然,他也顾不得惹人现眼了。 他最怕安知容一激动,控制不住情绪,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安勤。 所以才决定只要安知容一出现,就先将她截下来。 看到方不为,安知容愣了愣神,眼睛像是被吸住了一般,根本挪不开。 一双眼睛哭的红肿,像是桃子似的。 “齐兄弟,万万不可失礼!”看方不为站在门前,没有要让开的意思,金凤往前一步,挡住了方不为的视线。 傻子也能看出来,这两人之间有问题。 但今天是安良堂的大典,闹什么都不能闹出笑话来。 “四姐,我与安小姐有话要说,还请行个方便!”方不为笑着说道。 “你要说什么……”金凤还未接话,安知容呛声问道。 金凤一扭头,看到安知容用力的咬着嘴唇,像是在控制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方不为回道。 安知容看成着方不为,豆子大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的滚落下来。 要糟! 金凤暗呼一声。 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听道安知容带着哭腔说道:“跟我来……” 金凤下意识的抓手一抓,还没碰到安知容的衣袖,只觉手腕一麻,整条胳膊软软的垂了下来。 等她抬起头,安知容已跑到了十米开外,方不为紧紧的跟在她的身后。 看方向,是往客房去了。 安知容是元老的家眷,齐无相是新晋的大爷,而且是有妻室的…… 金凤四姐猛的打了个激灵,扭头就往里跑。 方不为行一,金凤才行四,她根本管不到方不为的头上。 论武力,怕是方不为抬抬手指头就能把她摁到在地。 更何况,堂内堂外几百名弟子,还有客卿和来宾,金凤哪里敢声张? 她往堂内瞅了一眼,快步的跑向张永和,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张永和眉头一皱。 齐无相当三刀六个洞的誓词是糊弄人的? 他看了看正和安勤有说有笑的司徒美堂,低声给金凤交待了几句。 金凤快步的出了内堂,张永和则不紧不慢的走向了主桌。 张永和先向各位客卿告了声罪,又弯腰对司徒美堂说道:“山主,有点小事要请你定夺!” 一听“定夺”两个字,老先生就知道不但不是小事,还很急。 “各位稍待!”老先生抱了抱拳,起身跟着张永和出了门外! …… 安知容激归激动,但还有几分理智,直敢把方不为带到客房,怕是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了。 后堂有一处小花院,被年积雪盖的严严实实。雪中立着一座四方亭,倒清扫的干干净净。 冲到了亭子里,安知容再也忍不住了,双手捂着嘴,眼泪像是开闸的洪水一般往下流。 看安知容不断起伏的双肩,方不为微微叹了一口气,坐到了石凳上。 现在正是安知容最激动的时候,说什么都不好使,只能先等她平静下来。 若是平时,若是在国内,处理这种事情,方不为的方法不要太多。但可惜,事情发生的太快,根本没给方不为准备的时间。 坐下不久,屁股都还没把石凳捂热,远处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 是金凤四姐。 肯定是误会自己要会安知容发生点什么,心急火燎的追了过来。 方不为无奈的捂住了额头。 不是自己的地盘,身边也没个帮手,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只能先稳住安知容,完了再想办法。 “我现在姓齐,叫齐无相!”方不为朝着安知容说了一句。 安知容猛的一顿,连肩膀都停止了抽动。 能听进去就好。 方不为暗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家中世代经商,现定居南洋,此次来美国,专程拜入洪门,与海外兄弟共襄大义……” “陈心然呢,她一直都在美国,是不是也和你在一起?” 安知容转过身来,打断了方不为的话。 方不为有些无奈。 为什么女人关注的重点,总是这么奇怪? 自己哪个字提到陈心然了? “我之所以假死,来到美国,只是为了躲避日本人的刺杀,还望你莫要将我的身份说出去……”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方不为只能说重点。 谍海猎影p p谍海猎影57635dexhtlp 第七三八章 解决 原来你……你怕的是这个……”安知容泣不成声,气的面色绯红,说话都带着颤音,“方不为……我……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方不为牙疼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明明连手都没有碰过一下,为什么看安知容现在的模样,像是自己始乱终弃了一样? “我信你!”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安知容再蠢,也知道方不为在糊弄自己。 她也听到了金凤四姐在向守在客房门口的弟子打问,有没有看到自己和方不为,知道时间有限,只能拣重要的先说。 “我表姐呢?” “我怎么知道?”方不为摊手回道。 “她到医院看过你之后就失踪了,你怎么不知道?” “我真没有见过她……”方不为的样子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她这么长时间杳无音讯,你竟然过问都不过问一下?”安知容怒道,“你知不知道,她怀了你的骨肉?” 方不为咬了咬牙。 这根本没办法给安知容解释。 他心一横,直接回道:“怕是连你表姐自己都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安知容猛的一愣,甚至连哭都忘了。 方不为怎么能说出这般无耻的话? “你混蛋……”安知容气的浑身直抖。 方不为冷笑道:“你也不想想,我连你都看不上,还能看上她,你是嫌我头发长的太黑了是不是?老子从头到尾就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 安知容半张着嘴,愣愣的看着方不为。 “安小姐……” 金凤气喘嘘嘘的喊了一声,安知容才反应来。 “咯吱咯吱……”金凤听到几声异响,定神一看,发现安知容牙关紧咬,像是要把牙全咬碎了的模样 安知容恨不得扑到方不为的身上咬一口。 “方……” “方”字刚出口,剩下的两个字被安知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她一时情急,竟然忘了方不为刚刚说的“齐无相”这个名字,只能哆哆嗦嗦的指着方不为,“你……你……你……”的乱叫。 花园外又传来的动静,方不为借着远处的灯光一看,看到司徒老先生和张永和也来了。 这女人真多事! 方不为瞪了金凤一眼,拍拍屁股站了起来,看着安知容说道:“刚刚说过的话,千万别忘了……” 他断定,安知容应该不会将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这是要走? 安知容感觉自己的头发梢都在冒烟。 为什么方不为是如此的风轻云淡? “你给我站住……” 但方不为哪里会听她的话,举步就下了四方亭的石阶。 安知容急眼了,一指方不为,对金凤说道:“四姐,他……他欺负我……” 刚踏进花园的张永和猛的倒吸一口冷气。 “唉,”方不为转身一指安知容,“你当三刀六个洞是开玩笑的,在山主面前也敢胡说?” 山主,哪来的山主? 安知容抬头一看,司徒老先生和张永和已到了离方不为五六米远的地方。 “我……我……我……”安知容纤手急摆,半天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大爷,我瞎说的……” 安知容心里急的要死。 要是知道司徒美堂也在,她哪里敢用这个要胁方不为。 “大爷!”方不为弯腰抱了抱拳。 老先生点了点头,走进四方亭,看了看一脸忐忑,不知所措的安知容,又看了看方不为,然后指了指亭中的石凳:“坐下来说!” 这是要问个究竟的意思。 看来是瞒不过去了。 方不为看着安知容:“马上就要开席,你这副模样怎么上桌?让四姐陪你去梳洗一下……” 方不为要说什么机密? 和自己有关,还是和表姐有关? 安知容虽然好奇,但也明白道理。 她假假也是从特务处出来的,没少在特训科学习保密条例。 安知容狠狠的瞪了方不为一眼,拉着金凤的手出了四方亭。 就连老先生都看出了不对。 这么听话? 等安知容和金凤走了,方不为又冲张永和抱了抱拳:“五哥,对不住了!” 张永和是礼堂大爷,内八堂之七。 但香主由老先生兼任,盟证于二君远在南洋,所以排位时,这两位都不做数,所以方不为叫他五哥。 而方不这这个内八堂之末也升了两位,排第九。 连自己都不能听? 张永和微微一动容,抱了抱拳,出了四方亭。 方不为压低声音,将李明香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没提安良,更没提林子安。 老先生定定的看着方不为。 他没想到方不为竟然是个“探子耳目”,怪不得不原争执堂之位,却要做“巡风”之类打听消息的职位? 民国不是朝廷,洪门也不再是造反组织,老先生自然对特务没什么偏见,反而又对方不为高看了一眼。 现在还未正式开战,像方不为这种角色,才是最危险的。 “那安小姐的这位表姐现在在哪?”老先生又问道。 方不为说的含糊,但老先生是做什么的? 哪会被他这般轻易的糊弄过去。 方不为眨了眨眼,没有做声。 老先生定定的看着方不为。 死了? 还是方不为动的手! “李明香的父母呢?”老先生又问道。 “常居旅顺,平时以旅居的日侨身份,在东北三省搜集情报……”方不为回道。 老先生听出了方不为的言外之意。 现在的东北是关东军的地盘,特务部门在那里的力量太过薄弱,根本没办法清理。 连襟夫妇、内侄都是日本特务,老婆又是日本人,那安勤的这个独子是不是也会被影响? “安良有没有问题?” “暂时没查到!”方不为回道。 “暂时”两个字,说足以说明问题了。 老先生微微仰着头,像是在看星星,搭在石桌上的右手不停的敲击着桌面。 这是陷入了两难? 方不为也不打扰他,静静的等着。 许久之后,老先生才睁开了眼睛:“就你的问题而言,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安良和安知容交给我,把他们留在美国两三年也不是问题……” 方不为大喜。 哪用的着两三年,有一年就足够了。 第七三九章 渊源 有老先生这句话,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洪门造了两百多年的反,真论起来,在谍报行业人家能当老祖宗。 对付安知容这个傻白甜,就跟玩似的。 洪门以前接头所用的暗语,切口,密印,以及茶水阵这些东西,连方不为都看的有些发晕,也更能说明人家在这一行的专业性。 方不为敢保证,只要人在纽约,安知容连一个电话,一份电报都发不出去,甚至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己时时刻刻都在别人的控制当中。 “谢过大爷!”方不为站起了做了个揖。 老先生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堂内还有客人等着,不是说话的时候,方不为扶起了老先生,一起回了内堂。 安知容安安静静的坐的安勤的身边,看到方不为的时候,还偷偷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中满是娇嗔。 方不为看的暗暗称奇。 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刚刚都还是恨不得从自己身上撕一块肉下来的模样…… 还有,就她这两只眼睛肿的跟灯泡似的样子,是怎么跟安勤解释的? 好奇归好奇,方不为却不会故意做死,他特意绕远了一些,坐到了门口的位置。 “九哥,你的位置可不在这里!”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人笑呵呵的说道。 坐在堂内的,都是各堂口的当家,十排之内的大爷。方不为排位虽高,但到底是新人,不能被人叫一声“哥”就飘的找不到北了。 “不敢当,叫声师弟便可!”方不为谦恭的说道。 他还能不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 安知容一点掩饰都没有,那两只眼睛像是丢暗器似的一直往自己的身上瞄,真当安勤的眼睛是瞎的? 话音刚落,方不为又听到了张永和的叫声:“老九,过来这里坐!” 方不为无奈的叹了一声,起身抱了抱拳,到了张永和那一桌。 山主和坐堂陪着客卿坐在旁边,这一桌坐在全是行一的大爷。 方不为一一打了声招呼,轮到高振生的时候,高振生只是用鼻子冷哼了一声。 方不为越发觉的奇怪了。 态度比刚见自己的时候还恶劣。 “知不知道你六哥为何看你不顺眼?”张永和端着酒壶,笑呵呵的给方不为倒了一杯。 方不为双手接过,中间连丝停顿都没有,举到了高振生的面前:“还请六哥指教!” 张永和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方不为哪里还不明白。 但随既,桌了便发出一阵轻笑声。 再看高振生,虽然接过了酒杯,但脸上竟有几丝不自然。 他也没想到方不为这般爽利。 张永和按住了方不为的肩膀,让他坐了下来:“你当我是要让你赔罪?” 方不为一头的雾水。 不是这个意思么? 李在义搂住了方不为的肩膀,幸灾乐祸的说道:“六哥常年坐镇总堂,不似你我兄弟这般自由,早就想挪窝了。本想着等你接位,那知你小子奸猾似鬼,死活不接招……” 说着还指了指主桌另一侧的那一桌:“看到没有,那一桌只坐着插花和披红,没有恒候大爷,就是山主专门给六哥预备的……” 方不为恍然大悟。 怪少得自己说要做行三的恒候时,高振生那般生气? 也怪不得司徒老先生推辞都没打,也没有要和其他堂口当家商议的意思,直接同意升坛。 但于二君当时为什么没提醒自己? 明知道自己肯定要回国,这两位老爷子是怎么想的? 幸亏自己留了个心眼。 宁做行三的恒候,也不原做执堂,方不为换位思考,若自己是高振生,也肯定会这么选择。 大清亡了,洪门不用造反了,兵部这一堂的重要性便直线下降,远不如充当司徒美堂商业助手一职的恒候来的风光。 但执堂这个职位也不可或缺,高振生想卸任,就得有武力够高,能力够强的人选接任,似方不为这种打遍洪门可能都无敌手,又入过军伍的新人,再合适不过了。 方不为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水,向高振生亮了亮杯底:“还请六哥莫怪,弟弟确实是脱不开身……” “他怎么可能怪你?”张永和哈哈笑道,“他本想就坡下虎,你没接招而已……他这生气都是装出来的……” 高振生不自然的笑了笑,端起酒杯一口喝干。 “齐师弟师从韩师叔?”高振龙主动给方不为倒满了酒。 方不为顿了一下,定定的看着高振生。 “家师付荣生,想必师弟应该知道……” 方不为的手差点一科。 还真是同门师兄弟? 付荣生就是付剑秋,李存义之徒,与虎头少保孙禄堂,铁脚佛尚云祥齐名的人物。 若不是他,武当太极拳就失传了。 “原来真是师兄?”方不为又举起了酒杯。 高振生说着过往,方不为听的津津有味。 他入门的比较早,付剑秋给张大帅当保镖,兼任东北讲武堂任武术教习的时候,他就跟着当助手了。 二八年,张大帅被日本人炸死,付剑秋辗转到了上海,开馆授徒,高振生则回了广东老家。 次年,高振生随族兄到了美国,阴差阳错之下入了安良堂,三零年的时候当了红棍,第二年便做了执堂,到如今已快五年了。 “并非如五哥说的那般龌龊,师兄像是在故意引你上钩似的……”高振生又解释道,“我为人木纳,不善言辞,经商之事非我所长……但父母年迈,又不愿久离故土,我便想着回去侍奉几年……” 方不为估计高振生没说假话。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看高振生直来直去,一喜一怒都能从脸上看出来,看起来也不像是善谈之人,根本不适合从商。 但这话他也只会在心里想想,肯定不会说出来。 方不为酒到杯干,很是豪爽,席间气氛很是融洽。 但喝到一半的时候,方不为发现不对了。 张永和时不时的就往自己身后瞄一眼,然后又会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他下意识的一转头,正好迎上了安知容的目光。 方不为眯了眯眼睛,警告似的瞪了安知容一眼。 这个白痴,就不知道掩饰一下? 第七四零章 交待 方不为要自动降级做行三的插花大爷也不是那么容易,不然高振生早这么干了。 司徒老先生也没给他安排具体的职务,只是将他归到了“武职”一类。 方不为也没闲着,天天都会到总堂点卯,不管哪一堂有事,他都会帮着做一些,和各堂当家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不知道司徒老先生用了什么办法,安勤已决定在安良总堂长信一段时间。 张永和带人专门在后堂开僻出了一个小院子,女佣,护卫,厨娘,司机等一应俱全。 方不为时不时的就会看到安知容在总堂转悠。 安知容好像转了性,平时两人相遇,她至多也就是多看方不为两眼,没有主动跑上来说过话,反倒和其他人越来越熟络。 但方不为心里一直警惕着。 像陈心然那般理智的女子,他活了两辈子,也就遇到过这么一个,像安知容这样的性格,才附合方不为两世为人的认知。 阴晴不定,鬼神莫测! 想猜懂女人的心思,比想看懂袁天罡的《推背图》还难。 两人相安无事,直到二十天后。 早上天刚亮,李存义便打来电话,说是山主找他。 刚刚下过雪,路上太滑,所以方不为没有开车。 十里左右的路程,他走了不到半小时。 刚刚拐过街口,方不为看到安良堂的门口有十几个人在铲雪,安知容带着狗皮帽子,穿着厚厚的棉袄,裹的跟个狗熊似的,玩的好不开心。 像是背后长着眼睛一样,方不为的身影刚刚出现,安知容就看到了。 她用铁锹铲着雪,远远的跑了过来,想要盖到方不为的头上。 这女人想干什么? 方不为快步躲开,又瞅了瞅左右。 他怕安勤突然冒出来。 “什么时候带我见见陈心然?”安知容拄着铁锹,笑吟吟的问道,“听说她有身孕了?” 在安良总堂,方不为已有家室人尽皆知,安知容想打听不是什么难事。 “这里没有陈心然,只有姜尚琼!”方不为板着脸回道。 看方不为脸色不虞,安知容也不恼,笑嘻嘻的问道:“你又没说过,我哪里能知道?” 方不为用鼻子冷哼了一声,绕开安知容,继续往前走。 安知容一把拉住了方不为的袖子:“话还没说完呢?” 方不为拿手指轻轻在安知容手腕的麻筋上一弹,安知容“唉哟”一声,触电般的松开了手。 “大爷有事找我,我先进去了!” 安知容一个箭步,拦到了方不为的面前。 “你是怕别人怀疑?只是说两句话而已,谁又能猜到我和你之前的关系?”安知容不解的问道,“你就没看到,我和其他当家大哥也是有说有笑的?” 方不为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安知容。 原来安知容有意和其他人拉近关系的目的是这个? 就为了和自己接近时,不让别人怀疑! 方不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是不是有些感动?”安知容期盼的问道。 “感动肯定没有,替你着急倒是真的!”方不为非常认真的回道。 “什么意思,你替我着什么急?”安知容直觉这句不是什么好话,猛的板起了脸。 “你当五哥和四姐全是睁眼瞎?”方不为无奈的问道。 开香堂那天,安知容哭的像是被抛弃了几百遍的样子,张永和与金凤再蠢也能猜的出来。 安知容的脸色一红,犹自嘴硬道:“这半个月来,我和你说过几次话?他们自己乱猜,我有什么办法?” “蠢不死你?”方不为骂道,“早就跟你说过了,越是刻意,越会让人起疑!之前认识又怎么了,你爷爷和二爷还是故交呢……” 于二君和安勤都是致公堂元老,怎可能不认识。 维新失败后,安勤定居香港,筹资办报,资助人之一就是于二君。 方不为现在的身份是于二君的外侄孙,安知容是安勤的孙女,同是故人之后,两人相识又有什么奇怪的? 方不为甚至交待安知容,如果安勤察觉到什么,问起她的时候也这样说。 “知道你聪明行了吧?”安知容紧紧跟在方不为后面,又说道,“你放心,我也没想非要见心……嗯,姜尚琼,就是说说而已……” 方不为暗自失笑。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就安知容这样的,三个绑一块都不是陈心然的对手。 “我就想问问你,你什么时候回国?”安知容又问道。 方不为眼皮一跳,瞄了安知容一眼。 “你还不信我?”安知容俏脸一寒,“怕我把你的行踪泄露出去?” 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反应快的一溜。 “你觉的我能回的了国?”方不为没好气的回道。 “哈哈哈哈……”安知容直接笑出了声,“那我也不回了!” 不回最好,不在非被你爹连累死。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怪不得这段时间这么老实,原来是因为这个。 “随你!”方不为摆了摆手,“好好玩你的吧!” “咯咯咯……”笑声当中夹杂着惊呼声,方不为往右一闪,躲开了安知容砸来的雪球。 “大爷找你!” 刚进堂门,方不为就碰到了李在义。 “好!”方不为应了一声,跟着李在义上了三楼。 书房不大,里面烧着壁炉,很是暖和。 方不为进去之后,李在义关上了门,里面只有司徒美堂和方不为。 老先生裹着一条毯子,坐在壁炉边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方不为轻手轻脚的坐到了旁边。 “马上要过年了,今年的肯亲大会定在纽约,这两天就要着手准备了,平日里无事,你也帮着出出主意……”老先生说道。 “好!”方不为应道。 这种事情,那里用的着老爷子亲自交待? 不管张永和还是高振生知会一声都行,也更用不着派李在义专程等着自己。 老爷子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待。 “我派人去了国内,也派人去了日本!”老爷子又说了一句。 说的有些没头没尾,但方不为清楚老爷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肯定是去查证李明香的底细了。 方不为当时就想到了,像老爷子这样的人物,怎可能只听自己的片面之词? 第七四一章 肯亲大会 知道老爷子还有下文,方不为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 能告诉老先生的,他都已说了,不能说的,既便老先生查到了,他也不会也承认。 “噼啪!”壁炉里的煤时不时的会传来一声炸响,但一老一少都如雕塑一般,稳如泰山。 方不为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老先生。 老先生抬头看着屋顶,和开香堂那天,二人在四方亭坐谈时的模样一般无二。 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两难。 许久之后,老先生才说道:“若是有一天,有人做出数祖忘典,卖国求荣之事,切记不可手软……” 方不为眼皮一跳。 数祖忘典,卖国求荣? 此情此景,这个人还能有谁? 只可能是安良。 看来老爷子也只是怀疑,没查到什么线索,才会对自己如此交待。 真要是查到了什么,老爷子就算不杀,怕是也会把安良押到美国,让他跪到香堂下自辩。 “清理门户”这四个字可不是说着玩的。 “我记住了!”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样的事情,根本用不着老先生专门交待一遍,怎么做,方不为自己心里有数。 老先生叹了一口气,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那您歇着!”方不为站起来说道。 老先生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么点事情,还不至于影响到老爷子,方不为估计,老爷子管中窥豹,从安良的身上,联想到了国内的局势。 民国上下,多的是这种举棋不定,伺机投机的人物。 若是一两个小卒,自然无所谓,但安良这种出自世家,父辈影响很大,更或是本身就很有影响力的人物,一旦大举投敌,很人可能会形成席卷之势。 若是人心溃散,这个国还怎么救? 老爷子有这种担心很正常。 何止人心溃散,连伪政府都建立起来了,但日本最后不照样败了? 方不为一脸轻松的下了楼,到了议事堂,发现行一的八位都在,正在协商肯亲大会的筹办事宜。 这一次大会规模不大,邀请范围只限在美国之内,是司徒老先生亲自发起的。 一是乘着年节,和老兄弟老朋友聚一聚,二则是筹饷。 自从老先生接任中华救济局之后,筹饷便成了他后半辈子的头等要事。 参会人数不多,各山门,分堂代表及家眷,撑死了也就二百出头。 安良堂也不是第一次筹办这种大会了,规模比这大数倍的都筹办过,一切都安安排的井井有条。 “大会期间,你给老六做副手!”看到方不为之后,坐堂大爷安排道。 方不为心中一动。 不出意外,这肯定是老爷子亲自交待的。 整个安良堂,除了安知容,就老爷子知道自己的底细。 老六就是高振生,大会期间的护卫工作肯定是由他负责,自己帮他拾遗补漏无可厚非。 “好!”方不为点了点头。 “这是我做的计划,你看一看,还有什么补充的?”高振生把两张纸推给方不为。 方不为现在也是行一的大爷,又和自己有同门师兄弟这层关系,高振生对他很是亲厚。 方不为扫了一眼,基本上没有什么纰漏。 高振生跟着他师父付剑秋,给张大帅做了四年的贴身警卫,对这一套绝不陌生,做这么一份计划自然手到擒来。 “大爷身边派的是谁?”方不为又问道。 “老七和老八!”高振生回道。 护印大爷李在义,护剑大爷陈丰实。 信任倒是足够了,就是身手有些差。 “要不交给我?”方不为说道。 其他几位对视一眼,和方不为最熟的张永和问道:“你行么?这可不是光靠打拳厉害就能胜任的!” 方不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讥笑:“还想看什么本事?” “老九,这个,玩过么?”李在义掏出一把快慢机,绕在指头上转了个圈。 二战结束之前,毛瑟冲锋手枪是所有手枪当中当之无愧的王者。 方不为冷笑一声,接过了手枪,“喀喀”几声。 枪不见了,桌子上多了一堆零件。 几位当家被震的目瞪口呆。 “你耍把戏呢?”李在义惊声问道。 “蠢货!”高振声骂了一句。 方不为嘿嘿一笑,双手又眼花缭乱的操弄起来。 也就眨了两下眼的功夫,一把手枪重新出现的方不为手里,“喀嚓”一声上了膛! “小心走火!”李在义一把抢了过来,关了保险。 “大爷说你当过军官,什么官?”高振生狐疑的看着方不为。 若不是天天把枪抱在怀里,哪能练出这种功夫来? “军械官!”方不为随口糊弄道。 高振生真想一巴掌盖到方不为脸上。 谁家的军需官身手高的都能当武状元了? 方不为不说,肯定是有原因,高振生也没有追问。 几位当家不放心,还专门带着方不为去了一趟靶场。 结结个个惊为天人。 蒙着眼睛都能打准靶心的,他们真的是第一次见。 其实往年开肯亲大会的时候,并没有今年这么小心谨慎,关键是汪院长遇刺一案闹的人心惶惶,不得让安良堂上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司徒老先生早就上了日谍机构的刺杀名单,谁也不敢保证日本人会不会乘此机会,让人伪装成代表或是记者行谋刺之事。 从大年二十四开始,便有参会的客人陆陆续续的到了纽约,坐堂和张永和专门带人在港口、火车站接人,高振生和刑堂负责保卫,其它各堂当家则专门在酒店迎接。 大会的地点被安排在离安良总堂不远的一家酒店,也是洪门子弟开设的。 每到一位,老先生就会专门拜访,少不得寒喧一番,然后接风洗尘。 方不为则寸步不离的跟在身后。 二十七这一天,老爷子多贪了几杯,方不为护送他回了总堂。 等老爷子睡着,方不为才下了楼,看到高振生带着一位精壮的汉子正坐在大堂喝荼。 “这位便是齐师弟!”高振生指着方不为给壮汉介绍道。 “这是刘汉杰刘师兄!”高振生又道。 若是洪门子弟,肯定报的是堂口,而不是直接称师兄师弟。 看来这位也是练形意拳的弟子。 方不为扫了一眼刘汉杰,心中了然。 军人的气息太浓厚了。 :。: 第七四二章 叙旧 师父当年带我们一帮师兄弟去东北,就有刘师兄,大帅罹难后,师父让他留在了少帅身边……”高振生介绍道。 怪不得一身的军伍气息。 方不为抱了抱拳,寒喧了两句,心里也狐疑不已。 少帅这会还在西北督军,东北军正被红军打的节节败退,他怎么可能跑到美国来? 那刘汉杰跑到美国干嘛来了? “刘师兄也是为肯亲大会而来?”方不为套着话。 “对,是陪着何先生一起来的!”刘汉杰笑着回了一句。 哪来的何先生? 从东北过来的? 这一次老先生只请的是在美华侨,和东北军又有什么关系? 只说了这么一句,刘汉杰便住口不语,高振扭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或者是他也不知道。 做为保镖,嘴严是本份之一,方不为也不好再套问,随便找了个话题支了过去。 想知道刘汉杰是陪谁一起来的,找到张永和,看看名单不就知道了? 一壶荼还没喝完,刘文杰告辞,高振生也和他一起去了酒店。 临近黄昏,老先生才醒,方不为又陪着他去了酒店。 该到的人也差不多了,明天上午,肯亲大会正式开始。今天晚上是最后一次接风,老先生必须出席。 为了便于交流,今天摆的是西餐宴式,大厅里站的满满当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老先生上台致辞,方不为则站在舞台一侧,打量着前排的客人。 高振生的安保计划还算严秘,所有来宾都多次盘查过,就连布酒上菜的服务生,用的也是总堂内的弟子,方不为也只是以防万一。 老先生的致辞很短,并无提及到筹饷捐款的事宜。 宴席正式开始,方不为扫了一圈,大厅里人太多,也不知道刘汉杰坐那一桌,方不为又去找了张永和。 他就是有些好奇。 刘汉杰不在西北保护少帅,怎么跑美国来了? “你要与会宾客的名单做什么?”张永和疑惑的问道。 方不为是此次大会的安保负责人之一,自然有资格看,问题是名单上的人,他连半个都不认识,只看人名有什么用? “好像碰到了个熟人,确认一下!”方不为随口糊弄到。 张永和也只是随口一问,他拉着方不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取出了名单。 一本大红的小册子,很厚,足有四五十页。 除了代表,就连各代表的家眷,保镖之类的信息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方不为一目十行,翻的飞快,张永和怀疑他有没有把每页上的名字都看清楚。 翻到中间的时候,方不为找到了刘汉杰的名字。 再往上看,他眼皮猛的一跳。 何世礼? 何世礼在三车年的时候,就被少帅送到美国留学,若是在纽约的街头偶遇,方不为都不会惊奇,但他怎么会来参加洪门的肯亲大会? 方不为觉的很是神奇。 隐名埋姓,远洋万里,他都能接二连三的碰到熟人? 方不为指了指何世礼的名字。 “有问题?”张永和问道。 “没问题,就是有些奇怪。”方不为回道,“香港的何先生和洪门好像没什么关系。 “这里没关系的又不止他一位!”张永和回道。 确实不止他一位,只要是在美国有些声望,又有爱国之志的华侨,都在老先生的邀请之列。 何世礼的父亲是香港首富,母亲一心向佛,在香港设有多处善堂,在南洋华人及国内的声望本就极高。 何世礼更是传奇。 为入国籍,不惜于父亲对簿公堂,放着超级富二代不做,非要回国参军抗日? 何世礼怕是已成了爱国华侨当中的标杆人物。 除此之外,何东先生与老先生也是旧识,既然知道何世礼在美国,老先生肯定会邀请他参会。 想到这里,方不为又有些释然。 “你既然知道何先生的家世,想来也知道他与他父亲何东先生的过往……”张永和又解释道,“何东先生多次慷慨解囊,捐资赠助东北军抗日,可惜东北军不争气……” 方不为猛的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张永和。 不是说少帅怕刺激到关东军,没敢要么? “别觉的登上报纸的东西就全是真的!”张永和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若有深意的说道,“何东先生在南洋各大报业中都有股份,自然是他怎么交待,报纸上就怎么写……” 方不为听的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玩? 西式宴会中,吃只是其次,酒会才是重点,也更便于宾客之间交流勾通。 方不为非常本分的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端着酒瓶,寸步不离的跟在司徒美堂的身后。 老先生年事已高,不胜酒力,所以方不为端的只是葡萄汁,不含一丝酒精。 转了半个会场,方不为又看到了何世礼,还有安知容。 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一位二十出头,面容娇美的年轻女子。 看三人谈笑风生,应该都是旧识。 安知容认识何世礼,方不为一点都不奇怪。 维新失败之后,安勤就定居在香港,安知容就是他带大的,直到赴日留学。 看到老先生向自己走来,三人连忙站起身。 “晓生兄近来可好……”老先生笑着问道。 晓生是何东先生的字。 “还算健朗,多谢老先生挂怀!”何世礼谦恭的回道。 一老一少叙着旧,方不为则频频打量着何世礼。 混血儿大都相貌堂堂,何世礼的外貌更是出众。再加入伍多年,一言一行端正有礼,更添几分英气。 他正打量着何世礼,感觉脸侧有些异样,下意识的回过头来,发现安知容和那个女孩都在看着他。 两人目光交错之时,女孩浅浅的笑了一下。 自己只是个保镖而已,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客气? 方不为心里一跳,狠狠的瞪了安知容一眼。 他怀疑这女人是不是胡说什么了。 安知容丝毫不示弱的回瞪了回来。 那个女孩眼中顿时露出惊奇的神色,看了看方不为,又看了看安知容,像是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方不为暗松了一口气。 自己误会安知容了。 女孩之所以对着自己笑,八成也是出于礼貌。ntent p谍海猎影57635dexhtlp 第七四三章 套问 聊了几句,一老一少碰了碰杯,何世礼又给老先生介绍着身边的女孩。 “这位是陈玉亭小姐,她父亲是朴庵先生……” “原来也是故人之后!”老先生笑了笑,又问道,“也在美国留学?” “嗯!”陈玉亭点了点头,“也在堪萨斯州!” 何世礼就在堪萨斯州军事参谋学校留学。 老先生像是没有和陈玉亭叙旧的兴致,礼貌性的举了举酒杯,“你们聊!” 方不为端着酒瓶,跟在老先生身后离开。 他远远的听到安知容和那个女孩在嬉闹。 “那个俊俏的小哥就是你的相好?” “狗嘴吐不出象牙……” 舞会开始,老先生嫌吵,提前回了总堂,到了之后,他又让方不为回酒店,说是此次与会的宾客,全都是商政两界的名流,让他好好结识结识。 方不为无可无不可,也不好推托老先生的一番好意,又开着车回了酒店。 厅内曲声舒缓,一对对俊男靓女漫步轻舞,方不为发现,至少有一半宾客不见了踪影,剩下的都是年轻人。 大都是一群二代,有什么好结识的? 奔波一天,听听音乐,放松一下倒是可以。 方不为提了一瓶红酒,找了个开阔的位置坐下,开始独斟独饮。 “齐先生喜欢一个人喝酒?”耳边传来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方不为抬起头,刚见过不久的那位陈玉亭小姐就站在自己身后。 人如其名,亭亭玉立。 “不是很喜欢!”方不为浅笑道。 “哦?”陈玉亭笑了笑,非常自然的坐了下来,“陈先生来美国多长时间了?” “不是太久!”方不为又笑了一下。 “其实我来美国也不久!” 陈玉亭提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向方不为举了举,轻轻的啜了一口。 方不为只是点了点头。 “听说齐先生的身手很是厉害,看你年纪还没有我大,到底是怎么练的?”陈玉亭又问道。 不用猜,肯定是安知容说的。 “师父教的好!”方不为很客气的回道。 他搞不懂这个女人的目的。 隐隐约约间像是在套自己的话。 方不为很肯定,陈玉亭不认识自己,不然不会是这种探究的眼神。 但他想不明白,自己身上什么地方吸引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方不为防的滴水不漏,或是陈玉亭完全是出于好奇的才问的那些话,没问几句,陈玉亭便自动转移了话题。 方不为发现,这个女人很健谈,还有几分自来熟,很有几分交际花的手段。 随意聊了一会,一曲舞曲结束,何世礼和安知容一前一后的往这边走来。 安知容脸上带着几丝惊谎,像是偷了东西被人当场捉到的那种感觉。 这女人干什么了? 方不为狐疑的看了看安知容。 “何先生!” 等何世礼走到雅座前,方不为主动站起来打了声招呼。 “才知道齐先生也是南洋一脉!”何世礼握住方不为的手,热情的说道,“他日若是回国,一定要来找我……” 何世礼的这种心情他很理解。 香港与星洲都属南洋,在何世礼的眼里,这才是真正的老乡,自然要比场内的其他人关系更近一层。 “到时候肯定会去叨扰!”方不为客气的笑了笑。 几人坐了下来,边喝边聊,不大的功夫,一瓶红酒就见了底。 聊的全都是南洋的风土人情,典故趣事,方不为对答如流。 开什么玩笑,既然自称南洋人,方不为怎么可能不做好功课。 直到有人来找何世礼,打断了话头,何世礼和陈玉亭才起身。 方不为盯着何世礼的背影看了好久。 这位问的可比陈玉亭还要多,像是查户口一样。 四位的雅座,只剩方不为和安知容。 “咱们去跳舞吧!”安知容猛的站了起来。 “坐,咱们聊一会!”方不为指了指座位。 “啊?”安知容有些发懵,连方不为的眼睛都不敢看。 “我……我突然觉的有些不舒服……”安知容手足无措的说道。 刚一转身,方不为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我真要回去了……”安知容五官都快要挤到一块去了。 方不为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安知容说道:“你都说了什么?” “什么说了什么?”安知容头都不敢抬。 “那他们怎么对我这么感兴趣?”方不为指了指何世礼和陈玉亭的背影。 “方……齐无相,你不要太过份,当然是你怎么教,我就怎么说的!”安知容咬着银牙,“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一副气的胸都在疼的样子,但自始至终,根本不敢和方不为对视。 “少转移话题!”方不为一声冷哼。 这样的小把戏怎可能编的过他? 安知容腮帮子一鼓,还想争辩两句,但一迎上方不为冷厉的目光,一股气便泄了下来,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 “他们非说我喜欢你,我就说你都已经有家室了……”安知容声若蚊蚁的说道。 方不为叹了口气。 说她白痴,真没说错。 安知容怎么也说是名门之后,却喜欢上了一个有家世的男人? 怎么说也是世交,何世礼自然不会装做不知道,所以才会打问自己的底细。 还好,安知容没有说漏嘴,不然何世礼就不会查户口一样的套问自己了。 “如果他们告诉你爷爷,我看你怎么交待!”方不为瞪了安知容一眼。 “不会的!”安知容连忙摇了摇头,“何三叔也有家室,儿女双全,玉亭小姐也照样喜欢他……” 意思都是一丘之貉,谁也别笑话谁。 “蠢不死你!”方不为又骂了一句。 聊了那么久,他怎么没看出来陈玉亭对何世礼有意思的样子? 就算安知容说的是真的,至少人家知道掩饰。 “我还能骗你不成?”看方不为好像没有生气,安知容顿时开心起来,“何三叔之所以问你那么多,也只是替我担心而已!玉亭小姐猜到我们的关系后,还特意送了礼物……” 安知容献宝一样的拉开自己的包,拿出一个盒子,在方不为的面前晃了晃:“猜猜是什么?” 第七四四章 香水 方不为哪有这个闲功夫? 看方不为不理她,安知容直接打开了盒子,用手遮着里面的东西,凑到了方不为鼻子底下:“闻一闻,其中一瓶是送给你的……” 香水? 方不为先闻到了一股茉莉花的香味。 不出意外,肯定是香奈尔。 随后他又闻到了一丝柠檬特有的香气。 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古龙水? 这是方不为第二次闻到类似的香味。 上一次还是在南京,抓捕赵玉林的前一天。 和赵玉林在扬子大饭店接头的上线,好像喷的就是这种香水。 方不为下意识的伸手接过了盒子,里面装着两只精致的小瓶。 还是情侣样式的。 两只小瓶的商标上都是拉丁字母,其中一瓶是:kln4711。 这不是英文,而是德语,是德国科隆市某条街道上的门牌号,也是这一家古龙香水的厂址。 香水的名字其实就是拿门牌号命名的。 真的是4711古龙水? 方不为定定的看着安知容。 为什么何世礼走到哪里,哪里就有这款香水? 这么巧? 方不为抽了抽嘴角,拿出那一瓶古龙香水问道:“在国内好像没见过这个牌子?” “我也没见过!”安知容兴奋的说道,“玉亭小姐说这一款是男士专用的,非常贵的,就连纽约都经常断货……” 看了看安知容期盼的眼神,方不为转了转眼珠,把香水装到了口袋里:“替我谢谢陈小姐!” 安知容愣愣的看着方不为,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你真要?” “陈小姐送的,又不是你送的,我为什么不要?”方不为风轻云淡的回道。 安知容气的咬牙切齿。 …… “陈小姐也是香港人?”方不为漫不经心的套着安知容的话。 “和我一样,都是在香港长大的,老家在广州!”安知容回道,“他父亲朴庵先生以前是广东商团主席,后来叛乱失败,逃到了香港……” “朴庵先生姓陈,叫陈廉伯?”方不为惊讶的问道。 “你傻啊,陈小姐他父亲不姓陈,难道姓方?”安知容讥笑道。 竟然被安知容给鄙视了,方不为有些郁闷。 他还真知道陈廉伯的来历,不过不是基于上一世的记忆,而是从特务处的内部卷宗当中看到的。 陈廉伯是国父钦定的反革命份子,到现在都还没有撤消通缉令。 不但反国民党,更反共产党,除了听英国人的话,剩下只认钱! 和汉奸没什么区别。 怪不得司徒老先生知道陈玉亭的来历之后,一点叙旧的意思都没有。 那时还是一九二四年,广州国民政府还未成立,国父刚刚在广州重开元帅府,黄埔军校正在筹建,陈炯明被国父赶到香港不久,委员长刚被国父派到苏联淡判,寻求苏共的支持…… 当时的两广,除了粤军和桂军之外,还有一股由英国暗中支持,两广商人出资组建的第三股军事力量:广州商团,陈廉伯是主席。 类似于太平天国前期的湘军,属于民团。 当国父发布“联俄联共”的公告之后,陈廉伯直觉要糟。 他消息再闭塞,也听过十月革命之后,沙皇贵族和资产阶级是什么下场。 再由英国人一蛊惑,陈廉伯直接扯旗造反。 叛乱被镇压,陈廉伯举家逃到了香港。 陈家祖上数代都在两广,福建,南洋,越南等地经商,祖父陈启源是有名的爱国华侨。 张之洞任两广总督时,定居越南的陈启源听闻后,不顾当时正殖民越南的法国督府劝阻,毅然回到广州,替张之洞出谋划策,出钱出力。 他是洋务运动中,第一位进口外国机器,建立第一家民族资本工厂的华侨。 陈家世代都是两广望族,还有祖父的余荫,既便被国民政府通缉,陈廉伯也照样的两广福建一带做着生意。 方不为记得陈廉伯现在好像是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的督理,类似于后世的董事会主席。 另外还在广西开有两家金矿,但背后有桂系暗中支持,委员长也拿他没办法。 想到这里,方不为又瞄了一眼安知容。 现在的陈廉伯,和数年之后的安良何其相似? 不过陈廉伯现在投靠的是英国人,数年后的安良投靠的是日本人,而且安良也没有陈廉伯这么有本事…… 方不为心里又是一跳。 陈廉伯这样的人物,心里怕是早就没有了“国家”,“祖宗”这个概念,对他来说,投靠英国人和投靠日本人又有什么区别? 那陈玉亭会不会也有问题,古龙香水再次跟随何世礼出现在自己面前,并不是巧合? 光臆测没用,还得找证据。 “这位陈小姐是什么时候来的美国?”方不为又问道。 “去年春天啊!”安知容理所当然的回道,“何三叔刚到半年,她就跟着过来了……” “她家里能同意?” 既然安知容都知道的事情,陈玉亭的家里能不知道? “我哪能知道?”安知容摇了摇头,“我多久没去过香港了?我问过祖父,祖父让我少打听……” 陈家怎么说也是名门望族,陈廉伯难道同意自己的女儿给别人做妾? 也说不定。 安良不就一点都不在乎这一点么! 但他肯定不敢让安勤知道,不然安勤非得把他们父女俩的腿给打折不可。 方不为正分析的入神,发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热,扭头一看,安知容的脸离他还不到一尺,双眼虎视眈眈的盯着他,鼻孔里正喷着粗气。 “你对陈小姐有意思?”安知容不善的问道。 “神经病!” 安知容再蠢也知道是骂人的话。 “那你怎么老打问她?” “废话!”方不为一指不远处正头对头看着自己窃窃私语的张永和和高振生,“你去问问他们俩,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们两个看,就知道原因了!” 一看那两个八卦的模样,安知容就能猜到他们在聊什么。 “一群男人,怎么个个都这么是非?” 安知容鼓着腮帮子,气冲冲的出了大厅。 她出门之后才想明白,方不为是故意把她气走的,再折返回去的时候,哪里还有方不为的影子? 第七四五章 关联 安知容在大厅转着圈找方不为的时候,方不为已经到半路上了。 临走的时候,张永和还讥笑他有贼心没贼胆。 屁的贼心,要不是为了套问陈玉亭的来历,自己怎么可能和安知容聊这么久? 方不为懒的解释,一个人开着车回了家。 这段时间,陈心然孕吐的厉害,方不为不放心,每天都要回去看一眼。 陈心然正在看书。 英文版的一本,陈心然边看边读,既练口语,也练阅读能力。 “今天怎么这么早?”方不为进来后,陈心然合上书本,起身帮他脱了外套。 “今天开酒会,老先生嫌吵,提前回去了!”方不为回道。 “哦!”陈心然应了一声,把西装挂进了衣柜里。 “什么味道?”陈心然吸了吸鼻子,顺手一摸,从方不为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瓶。 香水? 你这鼻子属狗的吧? 方不为腹诽了一句。 “谁送的?”陈心然似笑非笑的问道。 方不为平时连面霜头油都不用,怎么可能用到香水? 自然是别人送他的。 “安知容!” 君子坦荡荡,方不为回答的无比自然。 他要是想瞒陈心然,就不会装在口袋里。 “你到是坦率的很?”陈心然嫣然一笑,拿着香水瓶,放在鼻子底下嗅了一下。 安知容也在纽约的事情,方不为早就对她讲过了。甚至是如何将安知容安顿住的,他都没有漏。 当然,陈心然对自己有信心,对方不为更有信心,一点都不担心方不为会和安知容发生点什么。 “你之前还不是怕她误会,连话都不和她多说么?这次怎么送你东西你就收了?”陈心然随口问道,“或者是说,这香水有什么问题?” 方不为在心里暗暗的赞了一声。 “这香水是别人送给安知容的,我是第二次闻到……” 方不为简单的说了一下追踪赵玉林时,赵玉林用来和上线传递消息的那张便签纸。 相关的人名他一个都没提。 “日本间谍?”陈心然惊讶的问道,“你此次的行程如此隐密,他们怎么可能追到美国来?” “目标应该不是我!”方不为摇了摇头,“是不是日本间谍,我也只是猜测,到底有没有误会,只有查过才知道……” “一个帮手都没有,你怎么查?”陈心然有些担心。 “安良总堂弟子,哪个不比南京的特务差?”方不为回道,“你就别操心了!” …… 等陈心然入睡,方不为才悄悄起身,拿出纸笔,用暗码写了一份电报。 这份电报是发给赵世锐的,方不为让他暗中调查一下,赵玉林离开南京那天,途经水关街,停车去买过烟的那家烟草商行。 方不为清楚的记得烟草商行的名字:“英美兄弟烟草公司!” 当时他还调查过,是广州人开设的一家烟草批发商行,因数没查到什么问题,方不为就没在意。 但现在联想到陈玉亭的父亲陈廉伯的身份,方不为就觉的有必要再查一下,看和陈廉伯有没有关系。 陈廉伯本就是广州一顶一的名浪,更是是南洋烟草公司的股东之一,还兼任公司督理…… 另外还有当天晚上,故意和何世礼邂逅过的那位冯小姐,恰恰好也是广州人,是不是和陈玉亭也有关系…… 不管可能性大不大,都要先查一下再说。 方不为本事再大,也没办法用系统把电文发送到一万多公里远的国内,只能利用官方渠道发送。 写好后,方不为悄悄出了门,把电文给了肖在明,又交待了几句。 第二天天不亮,方不为就到了安良总堂。 上了年纪,觉就少,老先生早就起来了,方不为上楼的时候,李在义正陪他吃着早点。 一笼烧卖,一碟萝卜糕,一碗瘦肉粥。 老先生依然保持着年轻时的饮食习惯。 “烧卖,虾饺,叉烧,各端两笼上来……”李在义给旁边侍候的弟子交待道。 方不为饭量大,一个人顶的上五六个李在义。 吃完了早荼,李在义拿着大衣,正要帮老爷子穿上,方不为将大衣接了过来:“七哥,我陪大爷坐一会。” 老先生准备起身,听方不为这样说,又坐了下来。 “好!”李在义应了一声,挥了挥手,带着侍候的弟子出了房间。 “发现了什么?”老先生平静的问道。 这几天,方不为主要负责他的出行安全,除此之外,也兼顾肯亲大会期间的护卫。 这么早来找他,只可能是和这两方面有关的事情。 他和高振生一起来,而且连李在义都不能听,说明要么是问题不小,要么是牵扯的人太敏感。 “我也只是怀疑,不敢确定!”方不为先打了个预防针,又从口袋里掏出了那瓶香水。 “这是陈玉亭小姐送给安小姐的,之前,我在南京还闻到过一次,和日本间谍有关!” 老先生直接抓住了重点:“这种香水很少见?” 若是常见,方不为不可能着重提到他之前只闻到过一回。 “对!”方不为点了点头,“迄今为止,国内只卖出过一瓶,现在还在宋院长的书房里放着……” 方不为口中的宋院长只有一位:国父的妻弟,委员长的妻兄,国民政府行政院前院长宋子闻。 “你觉的怎么查合适?”老直生问道。 “先查一下香水的来历,其次查一下何先生与这位陈小姐此次的行程和随行人员,看有无直接或是潜在的危险……”方不为回道。 “危险?”老远生重复了一遍。 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说的意思有两层。 一是看有无奸细混到的何世礼与陈玉亭的身边,做出对他们不利的事情。 二是防止奸细破坏此次的肯亲大会,更或者,他们的目标是司徒老先生。 当然,不排除陈玉亭本身就有问题,但方不为没提到这一点。 他相信老先生能听懂自己的潜意。 “我会通知黑旗和花冠两堂,全权由你调派!” 黑旗对内,花冠对外,是洪门中专负清查奸细的两个组织,仿照明朝锦衣卫和东西两厂建立的。 老先顿了顿之后又说道,“无论结果如何,不要声张!” “大爷放心,我明白!”方不为回道。 :。: 第七四六章 筹款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 洪门的情报系统虽然没有特务处那般专业,但胜在分堂组织多,情报来源广。 也更用不着方不为教他们怎么查。 黑旗和花冠两堂的当家接到老先生的吩咐之后,又来给方不为通报了一声。 方不为只是让他们查到消息后,通知一声便可,其它的话一句都没有多说。 方不为陪着老先生刚刚到酒店,大会仪程还没有开始,黑旗就先来找他汇报了。 何世礼只带了刘汉杰一个人,陈玉亭则带了两个女的,一个负责起居,一个负责护卫。 女保镖? 方不为觉的挺新鲜的。 女人当杀手,当刺客,都有先天的优势,但当保镖,还是差点意思,既便是后世也不多见。 刘汉杰肯定是没问题的,方不为也只是怕有日谍混到何世礼的身边。 他关注的重点还是在陈玉亭这里。 “这两个女人现在在哪?”方不为问道。 “吃过早餐,陪陈小姐一起回了酒店客房,再没出来过!” “何先生呢?” “已去会场了!” “盯着点!”方不为又交待道,“如果陈小姐也去会场,特别是她的这两随从也去的话,一定提醒我一声!” 陈玉亭不在老先生的缴请之列,按理说是没有资格参会会的。 他她若要执意旁听,也不好直接拦她。 “好!”黑旗堂下的弟子回道。 其它的消息还在查,方不为也知道需要时间,并没有追问。 离会议仪程开式最多有五分钟的时候,黑旗弟子来传信,陈玉亭也来了。 方不为回头一看,陈玉亭正站在会场门口,好像就她一个人。 两个总堂弟子正在盘问,陈玉亭指着何世礼的方向,不知给盘问的弟子说着什么。 “放她进来!”方不为交待道。 他想看看陈玉亭想干什么。 黑旗弟子快走了几步,将陈玉亭放了进来。 进场之后,陈玉亭并没有直接去找何世礼,而是走到了最前排,来到了站在主席台一侧的方不为面前。 “多谢齐先生!”陈玉亭笑语盈盈的说道。 “举手之劳!”方不为笑着回道,又指了指坐在会议席上的何世礼,“何世先在那边!” “好,有时间再聊!”陈玉亭眨眨的眼睛,提着裙摆转身离开。 聊什么? 方不为总觉的陈玉亭离开时的这一眼饱含深意。 心中一旦有了怀疑的种子,方不为就会将之无限放大,在瞬间长成参天大树。 会议仪程正常进行。 老先生上台致词,宣读大会议程。 第一项自然是筹款。 司徒美堂与黄三德先后致词,两位老爷子言简意赅,声情并茂,但并无多少煽情和鼓动之言,尽量实事求是的讲述着国内的局势。 台下响应者甚众。 能坐到这里的,自然清楚此次大会的目的,若是不想捐助的,也绝对不会来。 有的数百,有的上千,也有一小撮,一出手就是上万美金。 比如何世礼,代表何东先生创办的《工商日报》,捐赠两万美金。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筹集的款项就达到了十五万美元。 负责记录的恒候大爷面前,支票堆成了小山。 方不为看的暗暗咂舌。 十五万看似不多,但要看放在什么年代。 一美元能买一克黄金,十五万美金放到后世,价值接近四千万人民币。 若论购买力,也只多不少。 美国华侨不只爱国,也有爱国的实力。 老先生和黄三德先生,分别代表安良堂与致公堂,一人出资五万。 剩下的时间,又开始讨论这笔钱该交给谁,以及如何使用。 前年的南昌机场失火案闹的沸沸扬扬,全球华人都听闻过,也使国民政府和委员长的信用度打了个不小的折扣。 再一个,包括司徒美堂和黄三德在内的华侨领袖,已厌烦了委员长放着敌寇不打,却没完没了的打内战。 有的建议交给宋子闻,组建类似税警总团的精锐师团,有的则称还是循照旧例,直接赠予国民政府,另派代表到国内,监督钱款去向。 方不为瞅了瞅何世礼。 别人不清楚,但何世礼肯定知道。 就因为税警总团,让委员长生了戒心,不但税警总团被收编,就连宋子闻也被迫辞去了行政院副院长一职。 最后还是司徒美堂与黄三德建议,款项仍交由国民政府,但拿这钱做什么,中华救济局有权过问。 交接的时间也并未确定。 两位龙头的意思是再与委员长交涉一下,至少这钱不能被拿去打自己人。 众人一致通过。 方不为有印像,等全面开战的时候,美洲华侨每年筹集的款项翻了四五番。 上午的议程结束了,所有宾客都到一楼用餐,陈玉亭也挽着何世礼的胳膊下了楼,临走的时候,还没忘了冲方不为点了点头。 方不为礼貌性的笑了一下。 一上午,这女人都好像很老实,安安静静的坐在何世礼的身边,连悄悄话都没说过几句。 等会场的人走的差不多之后,方不为来到陈玉玉亭坐过的地方睡了一眼。 桌面很干净,脚底下也没杂物。 难道真的只是想和何世礼坐在一起? 方不为也不好断定,等高振生给看守会场的弟子交待完之后,和他一起下了楼。 下半天的仪程也只有一项:公布上一年筹集款项的去向。 一张收据便代表一笔钱款。 捐赠人是谁,接收人是谁,通过何种渠道转到的国内…… 方不为瞄了一眼,去年一年,中华救济局总筹款金额为三十二万美元。 在美华侨捐赠了其中的百分之八十以上,第一为安良总堂,第二是致公堂。 剩下不到百分之二十,大部分来自加拿大,少部分来自秘鲁等美洲国家的华侨。 一笔笔款项清楚明了。 在场的没有一个是普通人,大多数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自然知道其中是不是有出入。 自零五年国父主张筹建中华救济局,这三十年以来,黄三德与司徒美堂以身做则,每次筹饷,致公堂与安良总堂都是出资最多的。 第七四七章 骚乱 每笔款项的去向清清楚楚,这三十年来都如一日,从差过。 捐赠人无不心服口服。 恒候还在台上读着账本,台下的来宾已开起了小会。 没人关心自己捐出的钱去哪了,反倒盼着早点结束,摆上一场好好喝上几杯,亲近亲近。 洪门每年召集的肯亲大会之所以如此成功,被邀宾客捐款之所以如此痛快,与司徒美堂的影响力不无关系。 从古至今,不论中外,做生意和秘决不外乎那么几点。 消息,人脉,渠道,信用…… 司徒美堂哪一点都不缺。 特别是罗斯福总统上任之后,老先生的影响力达到了顶峰。 久而久之,在美华侨逐渐形成了以老先生为首的利益团体。 捐赠出去的那些钱,早数倍更甚至是数十倍的赚回来了,所以才有老先生振臂一挥,应者云集的情景。 时势造英雄,放在哪里都适用。 账本念完,司徒美堂和黄三德又上了台“知道诸位不爱看我与三哥这两张老脸,也就不浪费时间了……” 台下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只说一句!”老先生举了一根手指,“谢谢诸位了!” 两人老人深深的弯下腰,鞠了个躬。 台下不论男女老少,纷纷起身。 方不为心里五味陈杂。 站在这里鞠躬的,应该是远在数万里之外的国民政府,数亿受苦受难的同胞,而不是两位古稀之年的老人。 议程结束,宾客陆续离场。 还如上午一般,陈玉亭安安静静的坐了半下午。 临走的时候,还问安知容为什么没有来。 安知容可没有这么任性,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很懂规距的。 这种场合,安勤也不会带她来凑热闹。 方不为推托不知,客气了两句,快步的跟上了司徒老先生,到了一楼宴会厅。 明天便是除夕,今天的餐宴摆的是中式宴会,意为团团圆圆。 司徒美堂和黄三德招呼着几位重要人士坐到了主桌,刚刚落座,听到大厅后面一声惊叫,然后又是一阵骚动。 司徒美堂和黄三德高要起身,被方不为按了下去。 “大爷稍待,高师兄已经去查看了……”方不为指了指正带着人往后急走的高振生。 李在义和陈丰实快步的跑了过来,护在了两位龙头大爷的身前。 方不为双目如电,快速打扫了一遍周围的情况。 所有人都看着发出动静的方向,包括陈玉亭,并无人关注这里。 方不为又顺着众人的目光看了看。 那里是一道影墙,方不为记得影墙后面是一间厕所。 一两分钟之后,在影墙出口围观的客人让开了一条路,高振生的几个手下抬着一个人走了出来。 方不为瞳孔猛的一缩。 张永和。 “是五哥!”李在义在老先生的耳边低语了一句。 司徒美堂猛的站了起来。 方不为紧紧的跟在了后面。 张永和被放到靠近影墙的一排椅子上,高振生正用力的掐着人中,但张永和没一丝反应。 方不为仔细看了一眼,看张永和呼吸平稳,面色如常,身上也无伤口血迹,像是睡着了一般。 就是身上有些脏,带着一股恶臭,估计是从厕所里抬出来的。 怎么突然就昏倒了? “怎么回事?”老先生肃声问道。 “还不知道!”高振生摇了摇头,“没有外伤,气息也很正常,也不像是厥症……” 方不为眼皮一跳,拉了高振生一把“盯着大爷,我来看一看!” 高振生点了点头,让开了位置,护在司徒美堂身侧。 方不为探了探张永和的鼻息,又翻了翻眼皮,没发现什么异常。 他又抓起张永和的手腕,摸了一下脉膊。 心跳明显比常人要快,像是跑了数百米的那种状态。 个别人喝醉酒,也会出现这种症状。 方不为眼睛一眯,伸手在张永和的鼻间摸了一下,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还伸出舌头尝了尝。 附近围观的客人看的一阵反胃。 浓度太低,系统没有反应,但这种味道方不为太熟悉了。 有点刺鼻,味道有点发甜。 乙醚。 方不为站了起来,盯着附近的客人扫了一圈,又走到司徒美堂的身侧,低声说道“五哥是被迷晕的!” 老先生双眉一挑,紧紧的盯着方不为。 “是乙醚,普通医院就能弄到,迷晕一个人,最多只需一分钟!”方不为肯定的说道。 他又指挥着弟子将张永和抬到了二楼的客房“多灌点水,如果醒了,马上通知我……” “酒店早被封了场,里面全都是自己人,谁会迷晕五哥?”李在义不可思议的问道。 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 方不为凑到高振生的身边,附在他耳边说道“马上派人封锁所有的出入口,包括临街窗口,也要派人盯着……” 高振生眼睛一瞪“有人混进来了?” “照办就是!”老先生冷哼了一声。 这些年过的太安逸,洪门上下快把早些年的本事丢完了。 出了事不知道处理,只知道站在这里乱猜疑。 高振生带着一部分弟子出了酒店,方不为又拉过了李在义,交待了几句“现在就派人搜,声势一定要大……” “搜哪?”李在义下意识的问道。 “整个酒店!” 李在义还想问,无意间迎上司徒美堂冷厉的目光,下意识的一缩脖子。 方不为光说让自己派人搜,但搜什么却没说。 “从一楼开始,一层层排查……”李在义含含糊糊的下达了命令。 “大爷,先招呼宾客入席吧!”方不为又对司徒美堂说道。 司徒美堂点了点头,走到了大厅中央“诸位稍安勿燥……老五犯了厥症,没什么大碍,反倒惊到诸位了……” 其他人不知内情,也当张永和犯了什么病,只是虚惊一场。 宴会厅里很快便恢复如常。 方不为就守在主桌一侧,眼睛盯的却是厕所的方向。 “你让老七搜的是人还是东西?”老先生低声问道。 “敲山震虎罢了,当然,能搜到东西最好!”方不为回道。 怎么可能搜的到人?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第七四八章 红册 张永和也是会议议程结束后才下来的,比方不为早不了几分钟。 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被人迷晕在厕所,说明动手的人藏在酒店的时间不短。 若是混进来的陌生人动的手,早被负责巡查的弟子搜出来了,也更不可能这么清楚张永和的动向。 要么是洪门内部的子弟,要么是来参加大会的宾客,说不定是跟着张永和的屁股进的卫生间。 一击得手,一触即退,然后装做宾客,躲在一边…… 手段很简单,但架不住动手的人动作太快。 张永和可能连动手的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都不知道。 除了间谍,还有什么有这么快的身手和这么严密的计划? 方不为暗暗的冷笑了一声。 “你的意思,老五身上的东西被人偷走了?”黄三德诧异的问道,“老五身上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肯定不是钱财!”一位老人接口道,“随便在大厅里挑一个,身上的银钱都比老五多……也不可能是仇杀,不然不会只是迷晕,身上却一点伤口都没有……” 这一桌坐的全都是得高望重之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三言两语之间,就推断出了大部分的疑点。 都想不明白张永和身上藏了什么东西,值得让人迷晕他? 方不为看了看老先生。 “放心说!”老先生说道,“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避讳的!” “红册!”方不为回道。 红册便是此次肯亲大会的来宾名单,一直是张永和负责的,昨天晚上酒会的时候,方不为还看过一眼。 “这东西有什么好偷的?”安勤狐疑的问道,“现在又不是大清,我洪门早已是光明正大的组织,有什么不敢见人的?” 安勤不知内情,一时之间没想到其中的关键之处。 司徒美堂和黄三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凝重之色。 方不为一看就知道,自己昨晚上对司徒美堂说过对香水和日本间谍的怀疑之后,老先生又告诉了黄三德。 “先不要声张!”老先生交待道。 “我明白!”方不为回道。 老先生的这句话,其实是说给坐在这张桌子上的其他人听的。 在座的其它几位还只当方不为是在胡乱猜疑,此时看到司徒美堂慎重的表情,顿时信了几分。 “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老先生站了起来,拉着方不为的手,笑着说道:“二兄的外侄孙,今年的总堂状元,身手很是了得……” “于老二的外孙倒是见过,侄孙还真是第一次见……”黄三德又笑道。 方不为知道两为大爷借着介绍自己,有意冲淡凝重的气氛,顿时做出一副谦卑的模样,弯着腰,一个挨着一个的叫着爷。 …… 声势一定要大…… 李在义牢牢的记着方不为的这句话,闹出的动静着实不小。 一楼的宾客不时的看到有安良堂的弟子进进出出,一付如临大敌的样子。 但再看司徒美堂,黄三德等人却又在谈笑风生,又渐渐的放下了心。 “出了什么事?”陈玉亭问着一侧的何世礼。 他们坐在第二排,就在主桌的左后侧。 “还不知道!”何世礼看了看主桌上的大爷们稳如泰山的样子,又说道,“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哦!”陈玉亭点了点头。 过了几分钟,看服务生开始上菜,再无人进出厕所,方不为才对陈丰实说道:“八哥,麻烦你去厕所瞅一眼,看五哥的皮包在不在!” 陈丰实诧异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刚刚还不是说贼人的目的就是偷红册么,要是被偷走,怎么可能还在厕所? 再一个,高振生的眼睛又不瞎,要在的话,他刚才能看不到? 心里虽然疑惑,但陈秋实还是按照方不为的交待,起身去了厕所。 过了快有十分钟,冷拼都快要上完了,陈丰实才从厕所里出来。 手上垫着几张油纸,油纸上托着一个皮包。 “六哥当时可能只顾着救人,没注意到……皮包在坑里丢着,不仔细瞅,还真不一定能找的出来……” 陈丰实替高振生打了个掩护,又看了看方不为。 方不为怎么猜到皮包还在厕所? 看无人搭话,他又拿着油纸把皮包擦了一遍,放到了司徒美堂的面前。 方不为暗笑了一声。 陈秋实若是早去两分钟,皮包都不一定在。 听说是刚从粪坑里捞出来的,有几位顿时有些犯膈应。 老先生一点都不在意,解开了皮包上的铜扣。 大红颜色的小册完完整整的装在皮包里。 安勤狐疑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方不为先称动手的人是为了红册才迷晕的张永和,如果猜测是对的,红册怎么又被找回来了? 还是方不为派人去找的? 他委实有些看不懂了。 老先生翻了翻红册,一张都不缺。 他又想到了方不为刚刚对李在义交待的话:大张旗鼓。 还有之后的那一句“敲山震虎!” “被还回来的?”老先生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 方不为点了点头。 “贼人做了什么手脚?”老先生又指着红册问道。 “应该是拍过照了!”方不为又回道。 他发现张永和被迷晕,而平时绝不离手的皮包却不见踪影时,就大概猜到了对方的目的。 偷走红册,快速拍照,然后再不动声色的丢在厕所,造成张永和突然晕倒,皮包跌进了粪坑的假像。 有人发现张永为晕倒,肯定是先救人,再等有人反应过来红册不见的时候,至少也是好几分钟之后了。 有这几分的时间,用来拍照完全够了。 等有人再次到厕所搜查,却发现红册还在,一定会猜想是张永和晕倒的时候掉进去的。 谁也不会想到其中所有的内容都已被拍了照。 就算张永和醒来,说出自己是被人迷晕的,怕是也不会有人联想到红册上,只会怀疑是不是有奸细或是张永和的仇家混了进来。 这些全是谍战手段,洪门弟子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根本想不到一点,最多也就是搜人,更不会怀疑到内部弟子和宾客的身上来。 对方可以轻轻松松的将情报送出去。 第七四九章 指东打西 动手的人根本没想到,洪门弟子当中还隐藏着一个谍战高手,所有的手段早己在张永和被抬出来的那一刻,就被识破了。 “谁干的?”黄三德问道。 “还不确定!”方不为摇了摇头,“山主放心,里外都有六哥的人盯着,就算拍了照,也送不出去!” 黄三德猛的想到了张永和刚刚被抬出来的时候,方不为让高振生封锁出口,并派人盯着临街窗口的那一幕…… 好像对方的一切手段,都已在方不为的眼前演练一遍一样? 这小子什么来路? 怪不得司徒时时刻刻都把他带在身边。 黄三德盯着方不为,越看越觉的有意思。 “还得麻烦八哥跑一趟,找一下许大哥,把电话线给掐了……”方不为又交待道,“若有人要打电话,就说线路出了故障……” 许大哥就是这家酒店的老板,也是安良堂的弟子。 就算动手的人真有过目不望的本事,方不为也会让他一个字的情报都送不出去。 陈丰实现在着实有些佩服方不为。 身手好,脑子转的还快,连大爷都对他言听计从…… 当然,他也明白方不为不是在故意使唤他。 对整个安良堂来说,司徒美堂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哪怕天塌下来,方不为也不会离开半步。 “还是年轻人的脑子好使,想的确实周到……”黄三德赞道。 他嘴里说的风轻云淡,心里却啧啧称奇。 在座的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心思,目光大都落在了方不为的身上。 司徒美堂刚刚介绍过,这小子才二十一岁…… 这么年轻,看起来比浸淫江湖数十年的才老狐狸还要老练? 怎么厉练出来的? “不要急,天塌不下来!”司徒美堂拍了拍方不为有胳膊。 “好!”方不为应了一声。 一楼的宴席照开,酒店外的封锁依旧,李在义依然带着堂下弟子酒店内搜索。 大概一个小时后,李在义又跑了回来。 “能搜的地方都搜过了!”李在义禀报道。 剩下在都是不能搜的地方。 比如宾客的房间。 方不为看了看司徒美堂一眼。 就算与在座的诸位大爷都商量好了,这样的命令也不该由他来下。 “封锁各楼层,我不放话,任何人不得进出……”老先生盯着李在义说道,“先搜六楼,每一寸地方都不要放过,包括人……” 李在义吓了一大跳。 他来洪门十几年,还是第一次听山主下达这样的命令。 到底出什么事了? 绝对不止是老五被人迷晕这么简单。 他又看了看主桌上的其他人。 六楼只有半层,而且其中一大半都是会议室,除此之外,只有五间套房。 住在六楼的五位,全在主桌上坐着呢。 看几位大爷脸色如常,李在义抱了抱拳,带着人上了楼。 到了这个时候,其他的宾客终于看出了一丝异常。 若是往常,开席后,要么是司徒美堂,要么是黄三德,肯定会有一人举酒致词,然后两位龙头会挨桌敬酒。 这会热菜都已经上了一半了,主桌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异常的不止这一处。 有一位宾客要出大厅,竟然被拦了回来? 何世礼沉吟了一下,起身端起酒杯,往主桌走来。 方不为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他想到肯定会有人耐不住性子,会跑来过问一声,但没想到第一个起身的竟然是何世礼? 何世礼挨着敬了一圈酒,司徒美堂让陈丰实摆了一把椅子,让何世礼坐在了最下首。 “山主,出了什么事?”何世礼问道。 司徒美堂叹了一口气“饷款被人偷了!” 这是方不为暂时能想到的最好的借口。 何世礼的脸色猛的一变“钱在张东阁身上?” 所有的异常,都是张永和被抬出来之后才发生的,何世礼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一起。 老先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 何世礼惊诧不已。 他也不是第一次参加肯亲大会,往年的戒备哪有今年这般森严? 安良堂包了整个酒店不说,酒店里里外外都有武职弟子把守,像是如临大敌一般。 外人根本混不进来,那张永和是被谁打晕的? 只可能是自己人。 怪不得主桌上的大爷们脸色一个比一个的难看。 “不查出来是谁干的,我这个龙头也没脸当了!”司徒美堂长叹一声,“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出罪魁祸首……” “东西肯定没出酒店,外部已经搜过了,现在只剩客房!”黄三德又接口道,“就从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房间开始吧……” 何世礼点了点头。 洪门多少年没有出过这种丑闻了? 不只是钱的问题。 还有脸面。 若真被查出是洪门弟子动的手,不管属于哪一个山堂,在座的山主龙头,谁的脸上能挂的住? 黄三德这样说,肯定还有下文,何世礼沉吟了一下,又问道“需要小侄做什么?” “人老了,脸皮就薄,实在是没脸站起来公诸于众,正好你来了,就辛苦一下,挨桌转告一下吧……” “山主客气了!”何世礼点了点头。 “如果房间里搜不到,下一步就会搜身……”黄三德又加了一句。 “我明白!”何世礼回道。 刚才之所以让司徒美堂故做镇定,只是为了稳住对方。 高振生的人经验不足,方不为又抽不开身,若是对方狗急跳墙,说不定就会被钻了空子。 现在局势已稳,是时候再震一下了。 不大的功夫,整个宴会厅像是炸了锅的一样。 “哪个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连饷款都敢偷?” “当门规是拿来吓唬人的?” 一个比一个愤怒,有人提议,现在就可以搜身,何必等到搜完房间? 更有人建议直接开刑堂。 效果出奇的好…… 方不为也没忘了观察陈玉亭。 但陈玉亭表现的很正常。 惊讶,焦急,不可思议…… 该有的情绪一个都没有少。 就连方不为也判断不出她是不是在演戏。 但有一点,让方不为对她的怀疑又加深了一分。 张永和被抬走之后,陈玉亭的那个女保镖也进过厕所。 难道又是巧合?。 第七五零章 搜查 “你觉的,偷红册的会是什么人?”司徒美堂压低声音问道。 “日本间谍!”方不为回道。 手法太熟悉了。 又快又准。 老先生点了点头:“安勤有一句话没说错:大清早亡了,我洪门也早已成了正规的商业公司,今天来的,也全是有头有脸的商政名流,一般的组织,偷一本名册又有什么用?” 也只有与华侨或是中国对立的国家或组织,才会对这东西感兴趣。 自九一八之后,海外洪门的对外宗旨已成了“抗日救国!” 捐款的数额一年比一年多,声势一年比一年大,影响力一年比一年深远。 若是只凭洪门本身的能力,倒也不影响大局,终归只是民间组织。 但日本人越来越发现,背后竟然还有美国政府的影子,洪门甚至有了能影响到远在数万里之外的国民政府的能力。 日本人哪里还能坐的住? 疥癣之疾,也是能成大患的。 对付洪门,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来参加肯亲大会的,全是美国洪门的中坚力量,有了这本名册,才能有的放矢。 若名册中只有姓名之类的信息,方不为肯定不担心,但张永和为了不出错差,也为了下一年有旧例可循,将所有的信息全都记录在了这个本子上。 红册上不但有所有来宾的详细信息,就连具体的行程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坐哪条船到的纽约,大概什么时候到,在哪个港口迎接…… 带了几名家誊,几名随从,房间如何安排,其中保镖有几位,是不是要和主人住在一起…… 会议结束之后,会在纽约停留几天,哪一天走,坐船还是坐火车,票订好了没有,什么时候送,送的时候准备什么礼物…… 等等之类,张永和全都标的一清二楚。 若想刺杀,照着名册上的信息安排就可以,连前期的计划都省了…… 所以红册上的信息坚决不能外泄。 另外,方不为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对方的终极目标,很有可能是司徒美堂。 司徒美堂一死,海外洪门就如树倒了的猢狲,一哄而散,再也组织不起来这么强大的力量了。 所以今夜方不为才如此小心,那怕有怀疑的目标,他也没有冒然出手,而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司徒老先生。 方不为没有三头六臂,连个帮手都没有,能护得老先生周全,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至于其它宾客的安危,只能靠安良堂的其它弟子。 但对付专业的杀手,不是只靠人多就可以的,所以他才假借饷款被偷的借口,大张旗鼓的搜查。 除了找到胶卷,方不为还想震山震虎,让对方知难而退。 从张永和被抬出来,一直到陈丰实到厕所找到红册,其中进出过厕所的所有人,方不为都记的一清二楚。 只要能让他腾出手来,一夜的时间,他完全可以将偷了红册的人排查出来。 扯起葫芦连着藤,只要将洪门内部的奸细排查干净,就等于直接挫败了日本人计划。 这里是美国,日谍行事不会如国内那般肆无忌惮,直接吓退也说不定。 司徒美堂翻了翻手里的红册,又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嚷成一团的宾客,眼中冷芒若隐若现。 方不为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如果方不为猜错了,这件事和陈玉亭没关系,那又是谁做的? 来宾超过两百人,其实真正主事的,只有五六十位,剩下的全是家誊随从保镖。 这五六十位当中,像陈玉亭这样,只是来跟着凑热闹,与洪门无利益关系的人,也就三五个。 说句不好听的话,剩下的全都坐的是一条船,司徒美堂这条船若沉了,这些人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大爷放心……卖国求荣也罢,认贼做父也罢,不外乎“利益”二字,说句不敬之言,能坐在这里的,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取舍……” 方不为不是故意捡好听的说,他确实是这样推断的。 这里是美国,不是国内,不是日本人拿几张空白的委任状,在纸上画几张大饼,就会有一群王八蛋摇着尾巴往上扑的地方。 只要脑子没被驴踢,就知道该怎么选。 “搜到胶卷的可能性大不大?”老先生又问道。 “只要逼紧一些,胶卷就会像红册一样,自己长腿跑出来……”方不为回道。 “断尾求生?”老先生呵呵一笑。 动手的人也没想到,安良堂的反应这么快,不但在第一时间封锁了酒店,更出了这么一手绝招。 连饷款都有人敢偷,贼人根本没把厅内的这些山主龙头,把这些商政名流放在眼里。 哪一个能咽下这口气? 没有人会在意安良堂封不封场,也不会对搜房间搜身有什么意见…… 谁都巴不得赶快把贼人找出来,最好人人都能捅上三刀。 饷款丢没丢,主桌的大爷清楚,偷了红册的贼人也清楚。 偷了经册的人也明白,安良堂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找的是什么东西。 要是聪明一些,自然知道怎么办。 看时间差不多了,方不为又叫过了陈丰实。 “八哥,你找一下许大哥,就说桌上都成了冷汤剩饭,把该撤的都撤一下,重新上菜……不用太麻烦,上几样冷拼,温两坛黄酒,再上一盆热汤……” “好!”陈丰实点了点头,又问道,“还有呢?” 上菜的这样的事情,方不为用不着专门让他去交待,肯定还有下文。 “你带几个细心一点的兄弟,亲自去撤,一盆一盘都看仔细了,要是发现奇怪的东西,立马通知我……” “奇怪的东西?”陈丰实不确定的问道。 “我要找的是胶卷,但你不一定认识……”方不为又回道。 陈丰实点了点头。 相片他倒拍过不少,但胶卷长什么样,还真的没注意过。 几分钟后,刚刚平息一些的大厅再次哄闹起来。 堂堂安良堂的护剑大爷,竟然干起了酒楼小厮的勾当,还不让别人帮忙? 每一个包子都会掰开看一眼,就连汤盆里的牛棒骨都不放过,要看一下骨筒里是不是藏了东西。 第七五一章 步步紧逼 老八,你老实告诉哥哥,菜里是不是被下过毒?”一个一脸络缌胡子的大汉大声问道。 方不为差点笑出声来。 菜里真要下了毒,你中气还能这么足? 但下一秒,方不为就笑不出来了。 像是被捅了的马蜂窝一样,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站了起来,一副不把酒店砸了不罢休的样子。 他最怕的是引起骚乱,发生意外。 “大爷!”方不为连忙提醒了一声。 “稍安勿燥!”老先生拿汤勺敲了敲汤盆,“换桌菜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都成了冷汤剩饭,还怎么吃?” 众人抬头一看,才发现有几个弟子端着托盘从后堂走了出来,上面摆着几样冷盘。 “那也用不着老八亲自上啊?”大汉咕囊了一声。 “坐下吃你的吧……”陈丰实瞪了大汉一眼,小声说道,“老子在找线索,你看不出来?” 大汉悻悻的坐了下来。 “这是檀香山的分堂堂主,吴成简!”司徒美堂低声说道。 方不为有印像,筹捐的时候,吴成简捐了六千美金,也不少了。 二十多桌的菜,陈秋实撤了足有一个小时。 什么都没有找到。 方不为沉吟了几秒,又说道:“带人继续搜,桌子底下,旮旯拐角……越是平时不注意的地方越要仔细……” “厕所呢?”陈丰实又问道。 “再搜一遍!”方不为回道。 大厅里的宾客虽然不再吵闹,但也没有喝酒的心思,全都盯着主桌,还有来回奔走的陈丰实。 “这个齐无相看起来还挺厉害的?”陈玉亭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你看护剑大爷,还有之前的护印大爷,每次来禀报,好像先找的都是他……” “他是兵堂大爷的副手,门内生了事端,肯定是找他或是高振生……”何世礼理所当然的回道。 陈玉亭只是眨了眨眼睛,再没有说话。 既然只是副手,为什么守在酒店外的是高振生,而不是他? 过了十几分钟,陈丰实又跑了回来。 “老九,你看?”陈丰实把一样东西摆在了桌面上。 相机,还是蔡司的? 方不为拿起了看了看。 李明香想给自己拍照的那一次,用的好像就是这一款。 长有二十多公分,宽最多只有十公分,口袋里勉强能装的下。 这是这个年代体积最小的相机。 “哪里找到的?”方不为甩了甩手上的水问道。 “从厕所里捞出来的……”陈丰实回道。 方不为顿了一下,捞过桌上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迹。 前世又不是没从下水道里找过线索,他早习惯了。 几位大爷一阵反胃。 这贼人怎么像是跟粪坑扛上了一样,什么东西都往里丢? “捞了三遍了……呃……” 陈丰实眼睛一突,差点吐出来,硬是忍着恶心说道:“没找到胶卷!” “应该不在厕所里,到大厅里再找一找……”方不为回道。 陈丰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方不为看了看相机,又瞅了瞅陈玉亭的那个女保镖。 这个女人自从上桌之后,就再没起过身,如果红册是她偷的,照片也是她拍的,那相像是谁丢到厕所的? 张永和被抬出来的时候,除了方不为,谁都不会想到接下来的搜查会如此严密,拍照的人也更不可能想到有人会猜到,他们的目的是红册,甚至能推断出用相机拍了照。 在这个前提下,拍照的人根本没必要提前毁灭证据。 这一台相机可不便宜,在纽约可以换到一辆大别克。 看来动手的人,已被自己逼到墙角了。 胶卷怕是也马上会找到。 方不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别看他从始至终万分笃定的模样,其实心里也在发虚。 万一搜不到胶卷,今天的人就丢大发了。 装逼不成,反成了傻逼…… 这一次更快,没过几分钟,陈丰实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圆柱形的铁盒,约有酒杯粗细,至多有两寸长。 “老九,八成就是这玩意!”陈丰实说道。 “你打开过没有?”方不为问道。 “哥哥我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陈丰实嘿嘿笑道。 还算有些常识。 方不为接过了铁盒,将西装掀了起来,罩到了头上,才打开了铁盒的盖子。 里面是一个圆柱体的东西,外面还包着两层油纸。 他撕开油纸,看到了卷成一卷的胶卷。 以防万一,方不为没敢把胶卷打开。 但只看厚度,至多也就四五十帧的画面,刚刚能把红册拍完。 前后的时间不到十分钟,拍照的人顶多也只够拍一遍,不可能还有备份。 方不为包好了油纸,又盖上了盖子,把铁盒放在了司徒美堂面前。 “是胶卷!” 司徒美堂点了点头,招手喊过了旁边的恒候:“现在就去洗……” 不看到里面的内容,谁也不敢保证胶卷是不是空的,贼人是不是调了包。 “从什么地方找到的?”黄三德问道。 “壁炉旁边的灰桶里!”陈丰实回道。 没直接丢到壁炉里,说明贼人还抱着侥幸心理。 万一安良堂的弟子没发现,说不定等事态平息之后,还能把胶卷找回来。 到了这个时候,主桌上的这些大爷,已经没有人再置疑方不为的推断了。 他说红册在厕所里,果真在厕所里找到了。 他说红册被拍了照,最后竟然真的找到了胶卷。 他说胶卷自己会长腿跑出来,果然跑了出来。 一群大爷的目光全都落到了方不为的脸上,方不为适时的露出一丝谦恭的笑容。 说不定哪天就会求到这些大爷的头上,不能留下一个恃才傲物的印像。 “老九,过来坐!”黄三德指了指何世礼坐过的那张椅子。 话中之意不言而明。 只凭方不为今晚的表现,就不得不让这些山主龙头对他再重视一分。 “多谢三爷!”方不为抱了抱拳,“还是站着看的更清楚一些。” 奸细还没找到,谁也不敢保证被逼的狗急跳墙之后,会不会做出玉石俱焚的举动来? “好,随你!”黄三德呵呵笑道。 黄三德的话音刚落,门口的方向又是骚动,方不为猛的一扭头,看到张永和被两个弟子扶着,进了大厅。 第七五二章 指认 “老五出来了……” “五哥,是谁把你打晕的?” “到底是谁抢走了饷款?” 张永和猛的一震,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饷款被人抢了? 怪不得这么大的阵仗。 “带过来!”司徒美堂喊道。 再要嚷下去,非露馅不可。 “山主!”张永和哆哆嗦嗦的叫了一声。 头上满是汗水,双腿微微打颤,一看就是药劲还没过。 方不为搬了一把椅子,让张永和坐了下来。 一眨眼的功夫,主桌就被围的水泄不通。 谁都想知道,到底是谁弄晕了张永和,抢走了二十多万的饷款。 “散了!”司徒美堂挥了挥手。 众人往后退了一点,但还是围着一个大圈。 张永和刚要张嘴,方不为猛的使了个眼色。 “感觉怎么办样?”方不为问道。 “还行!”张永和回道,“就是腿发软,使不上劲!” “哦!”方不为应了一声,贴到张永和的耳边说道,“饷款没丢,丢的是红册……奸细就在大厅里,先不要声张!” 张永和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晕倒的?”方不为又问道。 张永和扫了扫围成一圈的宾客,低声说道“下来的时候,我碰到了老七,他提醒过,迷晕我的人就在大厅……当时的情况,我写到了这上面……” 张永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方不为。 纸是对折在一起的,方不为没有打开,而是转身交给了司徒美堂。 老先生飞快的看了一遍。 围在外面的宾客都想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个个脖子伸的跟长劲鹿似的。 方不为瞄了一眼,看到陈玉亭就站在最前排,身边是何世礼。 她那个女保镖却不见踪影,应该是在后面。 吴成简想偷偷摸摸的靠瞄一眼,被黄三德一眼给瞪了回去。 司徒美堂看完之后,又递了方不为。 上面的字不多,主要写着张永和遇袭的经过和对方的特征。 方不为没料错,张永确实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没看到。 在他濒临昏迷,挣扎的过程当中,只看到对方穿着男士皮鞋,黑色长裤。 个子应该比他矮,力道不强,但身手极高。 张永和刚一反抗,对方便捏住了他的麻筋,让他当场丧失了抵抗力。 穿男士皮鞋的不一定就是男人。 方不为看完之后,又把纸还给了司徒美堂,又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好,就这样办吧!”老先生点头道。 方不为让陈丰实带人挪开了两张桌子,空开了一个过道,然后让所有的宾客挨着从张永和面前走一遍。 在场的人顿时来了兴趣。 老五这是要指认凶手了? 方不为则带着主桌的大爷们,退到了七八米远的地方。 他怕离的太近,让对方钻了空子。 “这是要做什么?”黄三德凑过来问道,“老五不是什么都没看到么?” 他当时就站在司徒的身边,纸上写着什么,他看的一清二楚。 “诈一诈再说!”方不为低声回道,“兴许就能诈出点马脚。” 黄三德眼睛一突,定定的看着方不为。 这小子够奸滑! 先看手,再看鞋,最后再看脸…… 张永和牢牢的记着方不为的这句话。 其实他什么都没记住,就记往了皮鞋是黑的,裤子也是黑的。 可是在场的男宾当中,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这样的打扮。 不过是方不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罢了。 可惜了!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司徒老先生没有说错,这些年太过安逸,洪门弟子都把以前的本事给丢完了。 遇袭的时候,对方先勒的脖子,张永和竟然连对方手大手小,胳膊是粗是细都没观察到,可想而知当时慌张到了什么程度? 张永和被四个弟子夹在中间,只有站到他正对面的人,才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不怕被人提前察觉。 方不为紧紧的盯着从张永和右前走过的每一个人。 “这么远,你能看的到?”司徒美堂诧异的问道。 “打靶的时候练出来的……”方不为随口糊弄到。 两百来人全都走了一遍,也只用了十几分钟而已。 走完之后,所有人都定定的看着张永和。 “老五,认出来没有?” “到底是那个王八蛋?” “你快说啊……是不是不敢说?” 张永和哪里能认出是谁? 他一个字都没说,被弟子扶着退到了司徒美堂这一桌。 一看他的表情,几位龙头就知道,张永和没有认出来。 “没诈出来?”黄三德失望的说道。 司徒美堂看了看方不为。 方不为没说话,只是转了转眼珠。 老爷子眼皮一跳,厉声问道“是谁?” 诈出来了? 其他几位愣愣的看着方不为。 “叫不上名字来……”方不为回了一句,又招了招手,“八哥,你来……” 方不为刚一抬手,就被司徒美堂厉声打断。 “你也去!” 两百多号人围成一堆,仅凭外貌特征,陈丰实得认多长时间? 方不为眨了眨眼睛。 我去了,你怎么办? 方不为跟冻住了一样,站着不动。 “还是八哥去吧!”方不为说道,“但要防备对方狗急跳墙……” 意思就是对方很可能会暴起伤人。 “啧啧啧!”黄三德咂了几下舌头,饶有兴趣的看着方不为“你小子看似谦恭,实则傲到了骨子里,真当洪门上下,就你一个能打的?” “简成,过来!”黄三德吼道。 虎背熊腰的吴简成从人堆里挤了出来,抱了抱拳“山主?” “能不能护住我们几个老家伙?”黄三德问道。 吴简成没说话,只是斜了方不为一眼。 “山主,你不知道间谍的手段,和平常的杀手如天壤之别……” “别废话了,去吧!”司徒美堂摆了摆手,“用你的话说,贼人至多三五人,就算个个有枪,还能敌的过我洪门数百弟子?” 黄三德也瞪着方不为。 方不为咬了咬牙。 这两位老爷子纯猝是把自个的命当儿戏啊。 人家用枪倒好了,至少也有个把枪的动作。怕就怕的是用一些隐秘的手段。 再要争下去,就是往死里得罪人了…… 第七五三章 鞋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把陈丰实拉了过来。 “挑一些完全信的过的弟子,排héngrén墙,把几位大爷护在中间……听清楚,绝对信的过的……” 绝对信得过的弟子? 司徒美堂心里一跳,和黄三德对视了一眼。 迷晕张永和的,是安良堂的弟子? 方不为好歹也在安良堂混了一月有余,不可能连总堂弟子的名字都叫不上来吧? 司徒美堂给自己宽着心。 他还真没怀疑错,方不为真叫不上来,只知道是高振生的手下。 “各位,还请行个方便!” 方不为硬是挤出了一丝笑,抱了抱拳。 他是真的有点生气。 司徒美堂和黄三德太托大了。 两位老爷子久居外海,又自认为经历过无数的大风大浪,思想还停留在几十年前,觉的区区一个刺客,怎么可能是数百精壮的对手? 太小看“间谍”这两个字了。 他现在只想快点把这个内奸揪出来,再把司徒美堂安安全全的送回总堂。 至于奸细是受谁指派,接下来再查也不迟。 众人猜到方不为应该是受司徒龙头之命,来抓真凶了,自动的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方不为走出人群,靠在了一张桌子上。 奸细站在靠近窗边的位置,看到方不为的时候,下意识的垂下了眼皮。 根本不懂隐藏情绪,肯定不是间谍,八成是被收买的。 方不为伸手一指“你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方不为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里站的全都是安良堂的兵堂弟子,高振生的手下,还是方不为安排,让他们守着所有出口的。 方不为指的就是其中的一位。 他也没想到,没把间谍诈出来,倒先诈出来了个内奸? 当所有宾客排着队从张永和面前走过时,这个弟子放着窗口不守,却鬼鬼祟祟的靠了过来,看了快一分钟之后才离开。 然后他又钻进了人群,一两分钟之后才回到了窗口的位置。 他不知给外面的弟子说了什么,不一会,外面有人递进来了一包东西。 有窗帘挡着,方不为也没看清是什么东西。 内奸蹲了下去,捣鼓了几秒钟,乘人不注意,好像把什么东西扔到了桌子底下。 方不为害怕是手雷一类的武器,更怕大厅内还有他的同伙,所以没敢声张。 “是总堂的弟子?”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 司徒美堂胸口一蒙,双眼往外一突。 竟然真是堂内弟子干的? 自己这张老脸才后往哪里放? 陈丰实眼看不对,连忙拍着司徒美堂的后背,给他舒着气。 “总堂上千子弟,出一两个败类有什么稀奇的?”黄三德安慰道。 “押过来!”司徒美堂厉喝道。 “噗通!”一声,没等方不为动身,那个弟子直接跪了下来,厉声嘶吼道,“山主,我对不起你……” 要糟! 方不为脚下一蹬,如飞鹰一般的扑了过去。 奸细紧紧的牙关紧咬,双目暴突,脸上的五官扭成了一团,浑身都在发抖。 服了毒? 方不为出手如电,两只手如同钳子一般,捏开了奸细的嘴。 一股苦杏仁的味道扑面而来。 氰化物? 神仙来了也没救了。 颤抖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内奸头一歪,直接断了气。 死了? 围观的人惊的目瞪口呆。 “这王八蛋明知活不下来,倒先给了自己一个痛快……” “支票呢?” “对,搜身……” …… “‘棋子’暴露了!” “他是怎么发现的?” 人群当中,一男一女头挨着头,紧紧的盯着方不为。 “我也没想明白!”男人回道。 “会不会找到我们?” “很有可能!” 男人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宽口布鞋。 许久之后,男人才说道“这个人太厉害了!” “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情报上说他武功很高,但我越看他越像同行……”女人回道。 “很可能是联邦调查局的人!”男人问道。 现在还没有中央情报局,美国所有的情报工作,全由联邦调查局负责。 “听说是从支那来的,刚入洪门不久……” “这个你也信?”男人讥笑道,“支那能培养出这么专业的人才?” “我也觉的不可能!”女人回道,“用支那话说,简直‘有如神助’一般……” 男人不说话了,双目如同冷箭一般的盯着方不为。 在这个人面前,所有用来迷惑的手段,全都不起作用,他好像一眼就能透过迷雾,看穿本质。 到现在,男人都没想明白,这个人是怎么识破他们的目的是红册,还知道已经拍了照? 还有,他怎么知道“棋子”有问题? 方不为猛的站了起来,一把掀开了窗帘。 给内奸递过东西的那个弟子就站在窗外,看有人拉开了窗帘,他下意识的住里扫了一眼,看到地上的尸体后,猛的瞪大了眼睛。 旁边响起一阵脚步声,高振生也跑了过来。 “老九,怎么回事?”高振生看了一眼尸体,惊声问道。 “你刚才给他递的是什么东西?”方不为厉声喝问道。 他问的是窗外的弟子,眼睛却盯的是高振生。 “鞋……是鞋……”窗外的弟子结结巴巴的说道。 鞋? 方不为倒退两步,一把掀开了台布。 桌子底下确实有一个包,包口敞开着,里面只有一双鞋? 不是武器,只有一双皮鞋…… “皮鞋被发现了……”当听到窗外的弟子喊“鞋”的时候,男人的脸色猛的一变。 “怎么办!”女人低声问道。 男人看了看脚上的宽口布鞋,咬牙切齿的说道“藏不下去了!” 宾客中穿布鞋的人不少,但全都是软底鞋。 像洪门下层弟子一般,穿着硬底布鞋的,宾客当中就他一位。 而且他上身穿的还是西装。 “为天皇尽忠吧!”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一色。 男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挤开身后的看客,往司徒美堂的身边挤了过去。 窗外一声惨呼,方不为抬头一看,高振生反剪着那个弟子的胳膊,把他的脸贴到了窗户上。 “这一个是不是也有问题?” 高振生的声音中带着丝丝寒气。 自己的手下竟然出了内奸? 他怎么给山主和各堂大爷交待?。 第七五四章 刺客 “六爷,冤枉啊……”弟子惨叫道,“胡仨说他的鞋湿了,有点冻脚,让我给他找一双……我想着只是离开一小会,就没向你禀报,到酒店的宿舍拿了一双布鞋……” 方不为扭头一看,尸体脚上的那双鞋,果然带着一些油污。 他在瞬间便想明白了大概。 内奸当时溜到张永和附近,肯定是受间谍指示,想看看张永和在用什么办法指认。 知道张永和在认鞋,还以为张永和记住了自己这双皮鞋上的特征,间谍便和内奸换了鞋,并让内奸想办法处理掉。 间谍哪里能想到,方不为眼观六路,早就看到了内奸的异常。 方不为松了一口气。 高振生没有问题。 桌子底下藏的也不是武器。 迷晕张永和的人既然穿的是皮鞋,也不可能是安良堂的弟子…… 就算有,堂内弟子充当的也只是内奸,不是杀手。 方不为最怕的是,总堂弟子中有专业的间谍。 但问题也不小。 布鞋和皮鞋不一样,不是多垫一双鞋垫就能穿的住的。 这个弟子的脚这么大,如果和他换鞋的是女人,从张永和面前经过时,张永和不可能看不出蹊跷。 那就只可能是男人…… 方不为转了转眼珠,目光很随意的在前排围观的客人身上的扫了一圈。 陈玉亭和何世礼站在靠前的位置,她的女保镖也在。 既然早就怀疑到了她们,方不为怎么可能不防备。 就连他飞身扑向奸细的那一刻,都没忘了用眼角的余光瞄一眼陈玉亭和她的保镖。 方不为眼光又往下移,看到陈玉亭和女保镖穿的全是坡跟的皮鞋。 感觉像是在故意让人知道,她们穿的是什么鞋? 难道是自己怀疑错了? 念头一闪而过,方不为提着皮鞋站了起来。 想不通可以事后再想,先护住司徒美堂再说。 “六哥,先别急,守好外面,让兄弟们打起精神来……”方不为低声说道,“小心贼人鱼死网破……” 高振生咬了咬牙,又点了点头。 方不为说的对,手下是不是有问题,事后再查也不迟。 “你也小心!”高振生交待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尸体:“要能腾出人手的话,派人到他家里看一看……” 逼人做奸,不外乎威逼利诱。看这个弟子临死前的模样,被胁迫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好!”高振生应道。 方不为转身往司徒美那边走去,经过陈玉亭时,他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换做常人,肯定会想,到了这个时候,这个人为什么还能笑的出来? 若再换成嫌疑人,第一个念头八成会是:他是不是怀疑到我了? 方不为也是有事没事先打一杆子,看能不能诈出点东西来。 就算陈玉亭是专业的间谍,表情可以伪装,但眼神却瞒不过去,真要是心虚,眼中肯定有变化。 迎上方不为的目光,陈玉亭的表情稍稍的僵了一下,转瞬之间,又换上了一副笑脸。 方不为眼皮一跳。 特么的,还真有问题? 陈玉亭到底是在紧张,还是在害怕,方不为一时之间也辩不出来,但他直觉要出事。 方不为正想着要不要提醒一声陈丰实,围观的客人又吵嚷起来。 “鞋,是鞋……” “贼人把皮鞋换成了布鞋……” “是总堂弟子的硬底布鞋,大家都互相瞅瞅……” “你踩到我了……” “挤什么挤?” 大厅里嚷成了一团,大都来回转着圈,推搡着身边的人,想看看谁穿的是布鞋。 方不为心中一惊。 自己若是真凶,怎么可能会坐以待毙? “八哥,护住大爷……”方不为一声惊吼,跳上了最近的一张桌子。 看到主桌边的情景,方不为气的直咬牙。 陈丰实的手下确实围在四周,但司徒美堂的身边,站着坐着的,竟然有近二十号人? 除了司徒美堂,黄三德等原来的那几位,还有七八个从邻近桌上串过来的。 一堆人像是在开座谈会一样。 纯猝把自己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陈丰实,让闲杂人退后,离开主桌十米之外!”方不为又吼道。 话音未落,他纵身一跃,又跳向另一张桌子。 一部分人在看热闹,一部分人则围在司徒美堂周围,想问问具体的情况,主桌周围被围的水泄不通,根本走不过去。 方不为恨不得立地生出一身轻功来,从攒动的人头上踩过去。 “哗啦”一声,方不为没控制住力道,直接把桌子踩了个大洞。 特么的,什么质量? 方不为大骂一声,三两拳砸烂了桌子,又跳到了一张椅子上。 围在司徒美堂的黄三德周围的人动都没动,只是惊讶的看着方不为。 陈丰实撇着嘴,吴成简则看着方不为连连冷笑。 “老八,从哪里冒出来的混球,竟敢对着你大喊大叫?” 陈丰实用鼻子冷哼了一声。 他也有些不满方不为对他直呼直名。 再一个,这些人都是大爷放进来的,个个德高望重,他哪来的权利赶人家走? 方不为气的差点吐血。 一时情急,他忘了这里是美国洪门,不是南京的宪兵司令部和特务处。 只能靠自己了! 他噌的一下拔出手枪,飞快的扫了一眼主桌四周。 围在司徒美堂身边的人惊诧的看着他,没想明白这小子突然大吼大叫,现在又拔出了手枪,到底是什么意思。 黄三德看着紧张万分的方不为,狐疑的说道:“老四,是不是有刺客?” 司徒美堂眉毛一挑,刚要说话,突然听到方不为一声嘶吼:“有刺客……” 他看到一个身形矮壮的男子突然往下一蹲,同时把手伸进了西装领口。 这是要掏枪? 方不为猛的举起枪,想从人群的缝隙里找到这个人。 男子拔出了手枪,照着前面的一位客人的脑袋就是一枪。 一股血箭彪了出来,中枪的客人捂着脖子,“嗬嗬”的怪叫两声,才软软倒地。 脖子上被子弹打出了一个酒杯口大小的血窟窿。 “啊……”附近的一位女宾嘶声尖叫,就连方不为都被震的耳膜发痒。 谍海猎影 第七五五章 中枪 像是被挖开的耗子窝,周围的宾客乱成一团。 “蹲下,全部蹲下!”方不为大声吼道。 他隐约能看到刺客藏身的位置,但四周人头乱攒,他根本瞄不准。 “啪啪!” 又有两名客人倒在了血泊里。 看着刺客跟着乱窜的客人移动着位置,方不为心里一跳。 太专业了。 到现在为止,刺客身边的客人都没发觉,子弹就是从他们身边的这个人腋下发射出去的。 男人半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装做惊谎失措的模样,快速的往司徒美堂的身边靠近着。 可惜了。 若是再给他一分钟,他就能找到射击的空隙,一枪要了司徒美堂的命。 现在只能吸引火力,给介美创造机会。 男了边走边摸出了一个弹夹,扣在了掌心里。 “不是全都检查过了么,刺客哪来的手枪?”吴成简怒声问道。 所有的宾客入住之前,都会被仔细搜查,不得将手枪之类的武器带进酒店。 这是海外洪门多年以来的规距,就是怕有刺客混进来,来参会的宾客全都清楚,没有人不配合。 “我怎么知道?”陈丰实呛了一句,一脚踹翻一张桌子,挡在了司徒美堂和黄三德身前。 桌子挡不住子弹,但能挡的住刺客的视线,至少一时半会之间,刺客无法确定司徒美堂具体的位置。 “少说屁话,护着大爷要紧!”陈丰实又丢过来了一把手枪。 特么的! 为什么不听方不为的话? 陈丰实后悔的肠子都快要青了。 刺客竟然连兵堂弟子都能收买,带把枪进来还不简单? 天知道刚刚围着大爷的这些人当中,还有没有刺客的同伙? “愣着干什么,把大爷围起来!”陈丰实怒吼道。 十几名弟子把司徒美堂和黄三德围在了中间。 男人看了看周围,恨恨的咬了咬牙。 冲不过去了! 方不为喊了几声卧倒之后,一部分的宾客反应过来,就地趴了下来,混乱的局面的顿时一滞。 自己若还敢往前冲,只会成为靶子。 男子瞄了一眼站在桌子上,紧紧盯着自己的方不为。 他就这么自信,不怕自己朝他开枪? 男人很想给不为一枪,但还是硬生生的打消了念头。 现在不是泄愤的时候,而是要配合介美,刺杀司徒美堂。 不然就算死了,也一丁点的价值都没有。 必须要让场内再度混乱起来。 男人照着身边的客人,又开了两枪。 “啊……” “他在这,在这……” 趴在刺客周围的客人终于发现是谁开的枪了。 场面再度混乱起来。 方不为站在桌子中央,紧紧的盯着刺客。 刺客混以在人堆里,时隐时现,就算他枪法如神,也没有丝毫把握。 “哐啷”一声,高振生砸烂了玻璃,从窗外翻了进来。 “老九,你傻站着干什么,当靶子啊?”高振生一声怒吼。 你知道个屁! 方不为暗骂道。 正因为我在这里站着,刺客才不敢冒头…… 刚想到这里,方不为心里一跳。 刺客的目标绝对是司徒美堂,死的宾客再多,也没什么用。 但他明知必死,为何不放手一搏,却非要躲在人堆里制造混乱? 场内场外有数百安良堂的弟子,时间拖的越久,对刺客越不利…… 不好,他这是在故意转移注意力,只为了给同伙创造机会…… 方不为猛的打了个激灵。 他飞快了看了一眼司徒美堂。 陈丰实的手下围着一个圈,紧紧的将老先生护在中间,就算方不为站在桌子上,也只能看到头。 自己若是刺客,怎么做才能得手? 只有站在最高的地方,才能找到刺杀的机会。 方不为扫了一圈,大厅内只有他一个人站在桌子上。 他又猛的仰起了头,打量着屋顶。 上面空空如也,连根可以攀爬的管子都没有。 方不为又往下挪了一下视线。 酒楼是框架结构,大厅四周有几根柱子。 方不为看到一双腿正夹着柱子在往上纵,正好在司徒美堂的身后。 “八哥,小心后面的柱子……” 喊话的同时,方不为枪口一转,照着夹在柱子上的腿扣动了扳机。 一道血箭彪在了柱子上,一个身影跌落了下来。 方不为又开两枪,黑影的身上飙出了两朵血花。 “老九小心……”高振生怒吼道。 爬在几具死尸中间的男刺客突然翻起身,对着方不为举起了手枪。 这个人太危险了,竟然能识破自己的计划? 方不为浑身一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像是被拦腰砍断的树桩,方不为猛的往后仰倒。 他竟然看到一条火线从自己鼻尖前飞了过去…… 男人枪口飞快的往下一移,又扣动了扳机。 方不为感觉腰里和大腿上一凉,随即传来一阵剧痛。 特么的,中枪了,还是两枪? 这个刺客这么厉害? 方不为咬紧牙关,运起全身的力气,后背重重的砸到了桌子上。 “轰隆”一声,桌子应声而倒,方不为摔在了一块碎木中间。 “啪啪啪……”高振生紧扣着扳机不放,一梭子子弹全都打在了男刺客的身上。 像是触了电一般,男人一阵乱抖,一头砸倒在地上。 疼,巨疼! 还有一股酥麻的感觉。 子弹上喂了毒? 念头刚刚生出,系统就一阵乱叫。 吵你妹啊! 方不为直接屏蔽了声音。 还好,子弹好像卡进了肋骨,没有打进内腑。 老子果然是老天眷顾的男人…… 方不为无声的咧了咧嘴。 “老九,你怎么样?”高振生飞一般的奔了过来。 “暂时死不了……别动,让我躺着就行……”方不为呲着牙,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是说喂过毒药的子弹打到人身上不疼么? “大爷怎么样?”方不为嘶声问道。 “还好……”刚说了两个字,高振生猛的一抖。 方不为的腰里有一个大拇指粗细的血洞,正汩汩的往外流着血…… “老九……”高振生眼睛一红,手忙脚乱的按着他的伤口,“别紧张……” 我紧张你个捶子。 方不为疼的差点喊出声来,瞬间就生了一身白毛汗:“你特么别动……” “好好好……”高振生连声答应着,又朝着身边的手下怒吼道,“还不过来帮忙……” 谍海猎影 第七五六章 杀招 旁边的弟子刚要冲过来,方不为猛的惊叫一声:“别动!” 刚刚还空无一物的屋顶上,竟然多出了一道缝隙? 一根枪管慢慢的伸了出来。 我叉你大爷,有完没完了? “八哥,头顶上……” 手枪还攥在掌心里,方不为想都没想,抬手就是一枪。 差不多同一秒,藏在天花板里的刺客也扣动了板机。 手指既将发力的那一刹那,刺客感觉胸口一痛,枪口下意识的偏了一下。 差之毫厘,缪之一两米…… 子弹没打中司徒美堂,打到了吴简成的肩头。 方不为照着缝隙,将一梭子子弹全都打了出去。天花板上多出了十几个枪眼。 高振生和几个手下后知后觉的抬起了枪,子弹不要钱一般的射了上去。 “喀嚓”一声,被打的如同筛子一般的天花板终于承受不往刺客的重量,跨塌了下来。 无数的血滴夹着碎肉和木悄溅落了下来,像是下雨一样。 一具尸体掉落在陈丰实的面前,早被打的破碎不堪。 看体形,好像是个女人。 陈丰实吞了一口口水,举着枪,紧紧的盯着天花板。 “死没死?”陈丰实问着吴成简。 “快了……”吴成简咬着牙翻起身来,“子弹上好像被喂了毒……” 陈丰实心里一颤。 “把大爷护送到楼上……”方不为又软绵绵的躺在了地上。 只凭三个刺客,竟营造出了连环阵的架势,一环套着一环? 方不为暗暗的心惊。 “好!”高振生应了一声,又黯然说道,“医生马上就来……” 在他看来,方不为中了两枪,一枪打进了腰里,而且子弹上还喂着毒,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迎上高振生像是在瞻仰遗体时才有的眼神时,方不为才反应过来。 “赶快,只要是没死的,先把子弹挖出来,伤口周边的肉也尽量挖出来……” 子弹上的毒素全部通过血液流到心脏,也得需要时间,只要挖的及时,说不定就能保下一条命来。 高振生点了点头。 “噌”的一声,方不为扭头一看,跪在他身边的弟子拔出了一把匕道。 “你干什么?”方不为眼皮一跳。 他还以为这个弟子看他没救了,想给他个痛快,也好让他少受点罪。 “九爷,你忍着点,我帮你挖……” “挖你大爷……”方不为气的破口大骂,“老子不用挖……” 高振生脸色一黯。 看来老九也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 大厅里的尖叫声越来越小。 不是因为听到枪声停了,这些女宾不害怕了,而是她们已喊的没力气了。 陈玉亭半蹲在地上,看了看不远处的那具女尸。 刺杀失败了? 她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发觉身边有动静,陈玉亭下意识的一回头,看到蹲在她身边的女佣往腰里一摸,掏出了根竹管一样的东西,想要冲出去。 半蹲在地上,正准备伺机而动的何世礼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不是陈玉亭的女佣么,怎么身上还藏着武器? 其实何世礼也不确定这根竹管是不是武器,他只是看女佣一脸怒色,想要冲出去的样子,才做出的判断。 “你干什么?”陈玉亭的脸色有些发白。 “蹲着!”女保镖拉了女佣一把,厉声警告道,“厅内这么多的好手,哪里用的着你去逞能?” 原来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思? 何世礼赞许的笑了笑。 …… “大爷,我送你上楼!”高振生走到司徒美堂的身前。 “老九怎么样?”司徒美堂问道。 高振生没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陈丰实心里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高振生。 死了? “那就是个白痴!”正包扎着伤口的吴成简骂道,“大摇大摆的站在桌子上,当刺客的子弹是泥糊的?” “闭嘴!”黄三德一声怒吼。 要不看吴成简也受了伤,黄三德早就一耳光扇上去了。 “若不是老九在那里镇着,你以为我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司徒美堂厉声说道。 原来是这样? 吴成简恍然大悟。 “吴堂主!”高振生抱了抱拳,“若你侥幸不死,等日后康复,高某人定要讨教几招!” 特么的,说话没过脑子,把人给得罪死了。 吴成简心虚的错开了高振生想要吃了他一般的眼神。 “六哥,小弟知道错了!”吴成简很是光棍的低下了头。 “后面的那两个刺客,都是老九打死的……”高振生沉着脸说道。 黄三德长长的叹了一声。 第一个刺客只是幌子,只为制造混乱,后面那两个,才是真正的杀招。 等于方不为连着救了司徒美堂两条命。 “先上去吧!”黄三德拍了拍司徒美堂的肩膀,“等事态平息之后,再计较也不迟。你若出了意外,老九死了都不会瞑目……” “好!”老先生咬了咬牙。 高振生护着司徒美堂和几位大爷上了楼梯,正好碰到听到动静后,从楼上冲下来的李在义。 “继续封场,没大爷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出半步!”高振生交待道。 “老九呢?”李在义下意识的问道。 方不为是高振生的副手,高振生不在,这样的事情交给他才合适。 “在下面……”刘振地生眼圈一红,剩下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里。 李在义脸色变的煞白。 虽然时日不长,但方不为与他们几个处的极其容洽,他根本不敢相信,刚刚还镇定自若的老九,转眼之间便阴阳两隔? 李在义失魂落魄的下了楼。 老大坐堂和老二陪堂正在安抚着宾客,也没有人因为司徒美堂上了楼,把其他人留在大厅而心生怨恨。 在场的人一个顶一个的聪明,谁都能看出来,刺客的目标就是司徒美堂,还往跟前凑,就跟找死没什么区别,傻子才会眼巴巴的跟着上楼。 这个时候没有比大厅更安全的地方了。 老三管堂和老四刑堂带着几个弟子,在给中了枪的客人挖子弹。 老五张永和在楼上,老六高振生陪着大爷上了楼,独独不见老八和老九。 老九已经死了,但老八呢? 李在义心里又是一跳。 谍海猎影 第七五七章 人中龙凤 “老八呢?”李在义急声问道。 “和老九在一块……”老四应了一声,又狠狠的一巴掌盖到了吴成简的后脑勺上,“你他娘的能不能不要乱动,子弹还挖不挖了?” 老子哪里动了? 吴成简委屈的想哭。 就因为说错了一句话,总堂的大爷们个个看他都像是在看仇人。 老八也死了? 李在义像是被人蒙头打了一拳,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他和陈丰实同一年入的门,同一年升的护印和护剑,二人形影不离,守了司徒美堂整整十二年。 比亲兄弟还亲。 “老八,老八……”李在义大声喊道。 “八爷在那里!”一位弟子伸手一指。 李在义定神一看,四周围着五六个弟子,全都低着头,一动都不动,像是在看死尸一样。 “老八,老九……”李在义一声干嚎,疯了一般的扑了过去。 等他推开一个弟子,看到手里拿着一把刀,好好在跪在地上的陈丰实,还有躺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是血,但双眼炯炯有神,一脸警惕的方不为,喊声戛然而止。 就像是正在狂叫的鸭子被人一把攥住了脖子。 李在义的双眼直往外突。 诈尸了? 听到身后有动静,陈丰实下意识的回过头来:“你嚎丧呢?” 李在义哆哆嗦嗦的举着手指,指着方不为:“六哥说……说老九死了……” “老六这个王八蛋,话都说不清楚,害的老子白白的掉了几滴眼泪……”陈丰实恨恨的骂道。 “没死?”李在义猛的坐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呼着气,“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陈丰实没理疯疯癫癫的李在义,比划了一下手里的刀子,言肯意切的说道:“老九,听哥哥的话,怎么都得试一试啊……” “你干什么?”李在义又一骨碌翻坐了起来。 “挖子弹啊!”陈丰实回道,“主意还是老九出的……” 李在义定了定神,在方不为的身上瞅了一遍,看到了腰上的枪眼,又瞅了瞅方不为身上的血,眼皮猛的一跳。 子弹打进了腰里,还流了这么多的血,怪不得高振生以为他死了。 “老九,不要胡闹!” 李在义还以为方不为直接放弃了。 “呸!”方不为狠狠的啐了一口,“都离我远点,会不会死我自己还不知道?” 伤口早不流血了,身上的血全都是他为了躲避陈丰实,打滚时沾到身上的。 也就看起来有点惨罢了。 子弹上的那点毒素,早被系统分化排解了,血也早被止住了,子弹只是伤到了骨头,至多算轻伤。 方不为除非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让陈丰实在自己身上动刀。 也就他中了枪,行动不便,不然早跑了。 李在义在陈丰实对视一眼,都看明白了对方的隐意,趁方不为不备,一个虎跃扑了上去。 “唉哟……” “我干……” 扑过去了两个,飞回来了一双。 李在义和陈丰实像滚地葫芦一般,被方不为甩了回来。 方不为疼的直冒冷汗,气喘嘘嘘的说道:“再……再别动啊……不然真死了……” 伤口又被他给崩开了。 看到刚刚凝结的伤口又开始流血,李在义和陈丰实吓了一跳:“好,好……不动……” 方不为四周早已围成了人山。 所有人都知道他挨了两枪,但看他中气十足,活蹦乱脚,哪里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 “这样都不死?” 陈玉亭的女保镖恨的咬牙切齿。 那个女佣试了好几次,想要掏出针筒给方不为一箭,但每次都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小不忍则乱大谋,杀了司徒美堂再说…… 她们还不知道,方不为正在处心积虑的给她们准备铡刀,就等她们主动把脖子伸过来了。 …… 半个小时后,医生才姗姗来迟。 当听到子弹没有打进内腑,只是伤了骨头,李在义和陈丰实差点喜极而泣。 “老九,你是不是知道自己没受重伤,所以才不让我动刀?”陈丰实狐疑的问道。 “废话,都说了十几遍了,伤的重不重,我自己能不清楚?”方不为回道。 真的假的? 听到这句话的人,没有一个相信的。 看到方不为被抬上了担架,抬出了酒店,大厅内的宾客自发的鼓着掌。 陈玉亭暗松了一口气,另外两个女人却目露寒光,恨不得扑上去咬两口。 “齐先生确实是人中龙凤,颇有几分关公刮骨读春秋的气概……”何世礼感慨的说道。 “他这么厉害,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陈玉亭假装好奇的问道。 何世礼也有些纳闷。 南洋就那么大,星洲和香港离的又不远,像方不为这种身手高绝,多智近妖,泰山崩于眼前都不变色的英杰,绝不可能默默无闻才对? 但他真的没有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难道齐无相不是南洋人? 何世礼猛的皱紧了眉头,随既又舒展开来。 司徒龙头与美国政府之间的传闻,他也听过几分,说不定齐无相其实是美国政府的特务,被派来给司徒龙头当保镖的? 这么一想,一切都说的通了…… …… 刺客总共开了十枪,三枪打的是方不为,剩下的七枪分别打中了七个人。 有三个打中了要害,早已毙命,两个是轻伤,剩下的两个被打中了内脏,濒临昏迷,能不能救过来,医生也没有一定的把握。 刺客的身份也查清了,是来自杰克逊洪寿堂的龙头,半年前才继位。 另外两个女刺客登记的信息是他的老婆。 有数位龙头都称与他见过面,更做过生意,确实是洪寿堂的山主。 有旧识,有请柬,还有代表身份的香册,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身份…… 但问到洪寿水堂前任山主的去向,所有人竟称这一年来都没见过,只知道是在外地养病,具体是哪里也不知道。 方不为微一转念便猜到了其中的大概。 无非是鸠占鹊巢的老把戏,不出意外,前任龙头都已遭了毒手。 三名刺客无一生还,只能通过其他渠道调查。 李在义已将他们住过的房间全部封锁。 谍海猎影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第七五八章 证据 酒店内的排查还在继续,重点盘问的对像,全是安良总堂的弟子。 与那位内奸关系亲密的,不管有没有问题,全部都被集中关押了起来。 趁着一楼的封锁还没有结束,陈玉亭和她的两个随从回不了房间,方不为就想着亲自去看一眼。 为了能让司徒美堂同意,方不为嘴都说干了…… 拉他去医院的小车在街上绕了个圈,又悄悄回到了酒店的后门。 几个弟子把方不为从车里抬了出来,担架换成了轮椅。 除此之外,后面还跟着一个大胡子的美国医生。 “老九,你行不行?”李在义担心的问道。 虽然伤势不重,只是伤到了骨头,但若是休养不好,也很可能会留下隐伤。 “医生就在后面跟着,有什么可担心的?” 方不为回道。 若不是司徒龙头坚持,他连医生都不会要。 但方不为也知道,老先生没让人把他绑到医院就不错了。 若不是黄三德劝说,说是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司徒美堂怎么可能同意方不为带着伤回酒店? 但都知道,趁热才能打铁,若是不将刺客排除干净,不把内部的奸细全揪出来,安良堂上下不可能有安宁的那一天。 “今日若不是你,我早已横尸当场了!”老先生叹道。 柱子上的那个刺客,已攀到了两丈高的地方,若是开枪,完全可以打中他。 还有天花板中的那一个,方不为若是晚上一秒种,此时的洪门上下怕是已经开始为他准备后事了。 “山主客气了,都是我份内之事!”方不为躺着抱了抱拳。 救命之恩不言谢,老先生自然知道怎么做。 交待了几句,司徒美堂命李在义和陈丰实抬着方不为上了楼。 方不为执意来搜查,其实也有些心血来潮的意味。 他总直觉陈玉亭的问题,而那个女保镖很有可能是日本间谍。 不止因为那一瓶香水。 张永和被抬出厕所,过了快有十分钟,陈玉亭的保镖才从里面出来,但方不为并没有看到她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只能说明在张永和晕倒之前,她就在厕所里。 当然,女人要麻烦一些,别说十分钟,超过半个小时的都有。 方不为怀疑拍照的就是她。 因为第二次搜查厕所之前,她又去了一次,但这一次很快,前后最多三分钟。 方不为才以此断定,偷拍红册的人被逼急了,想要毁灭证据,结果真的从厕所里找到了相机。 这也能说的通。 迷晕张永和刺客也不确定有人发现张永和晕倒后,司徒美堂会不会马上安排人搜查男厕,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把红册交给女保镖,让他在女厕拍照。 还有第三次,方不为让张永和假装指认,发现内奸在偷偷观察时,他只看到了陈玉亭和女佣,却没发现保镖。 方不为怀疑,当时女保镖很有可能就与刺客在一起,商量的不外乎是如何逃脱,或是如何行刺。 但这都是方不为的臆测,不是特别能站住脚,所以他才专程跑来搜一趟。 “你为什么会怀疑到陈小姐?”陈丰实不解的问道,“看她斯斯文文,娇娇弱弱,哪里像刺客的样子?”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 史上有名的女刺客还少了? 若是换成李明香那种身份,陈丰实怕是会惊的想撞墙。 “要不你去问问大爷?”方不为似笑非笑的问道。 “你小子还记仇?”陈丰实惊声说道,“不就是之前没听你的交待么……” 方不为懒的和他掰扯。 房间里还算整齐,看来李在义之前搜查的动作不大。 “搜仔细了,一根头发丝都不要放过!”方不为交待道。 几个弟子走进房间,打着手电,一寸一寸的检查了起来。 这全是李在义和陈丰实从各堂精挑细选出来的,虽然不是很专业,但胜在细心。 几分钟之后,一个弟子拿着一根针筒和一盒羽箭来禀报。 “这东西我之前也看到过!”李在意说道。 确实有不允许与会宾客携带武器入场的规距,但指的是手枪手雷之类的热兵器,冷兵器并不在此列。 更何况是这种造不成多大杀伤力的暗器。 方不为拿过针筒瞄了一眼。 针筒顶端有一个装有簧片的小机括,可以随时拆卸。 设计的很巧妙,既能吹射,也可以弹射。 方不为放下针筒,又拿起了那一盒羽箭。 大概有二十枚,约有寸半长短,比绣花针稍微粗一些,份量要比一般的吹针重。 方不为把针尖一端放在舌头底下舔了舔。 李在义和陈丰实看的一脸懵逼。 “你他娘疯了吧,万一上面淬过毒呢?”李在义怒声问道。 方不为也以为羽箭被淬了毒,但系统没反应,说明他猜错了。 不应该啊? 如果不淬毒,这样的暗器又有什么用? 最多只能在人身上扎个小眼,连血都不会流多少。 “手电!”方不为一伸手。 房间里的灯光有些暗,他看的不是很清楚。 李在义把一把手电筒递给了他。 方不为打开手电,把羽箭放在了灯光下。 针尖是实心的,但在针尖上面一点位置,好像有两个暗点。 方不为又拿起一枚羽箭,拿针头在暗点上扎了一下。 暗点被扎破,一滴淡黄色的液体渗了出来。 “还真的藏了毒液?”陈丰实惊呼道。 他声音还没落地,又猛的睁大了眼睛。 方不为竟然又把舌头伸出去,在针头上舔了一下。 不但舔,还吮了一下,顺便咂吧了咂吧舌头。 纯猝是在找死…… 但想拦也已经晚了。 李在义惊的直发抖,真想一巴掌盖到方不为脸上。 “放心,死不了!”方不为呵呵一笑,“小时候遇到过奇人,被熬炼了三年,现在我是百毒不侵……” 你糊弄鬼呢? 李在义和陈丰实一个赛一个的脸黑。 方不为放下羽箭,又嘿嘿笑了两声。 终于找到了陈玉亭和刺客有关联的证据了。 不知道哥是人形生化仪吧? 羽箭上毒夜的成份,和刺客喂过毒的子弹上面的一模一样。 氰化物,相思豆毒蛋白…… 全是见血封喉的极品。 谍海猎影 第七五九章 后怕 笑过之后,方不为又有些后怕。 刺客的子弹上虽然淬了毒,但济量很小,可能还没有这只羽箭当中的二十分之一。 就算中了枪,只要没打到脑袋心脏之类的要害上,都有很大的机率可以活下来,但要是中上这么一针,绝对是十死无生。 幸亏自己早有防备,刺客找不到到近距离刺杀司徒美堂的机会,而且为了制造混乱,所以才用的是手枪。 若是换成毒针,那七个中枪的宾客,一个都活不下来。 “收起来!”方不为把针筒和羽箭交给了李在义。 李在义只以为方不为想把有危险的武器都收走,并未联想到羽箭和之前的刺客有什么关系。 看李在义大大咧咧的样子,方不为又叮嘱了一句“小心,沾上一滴都可能会没命……” 李在义吓了一大跳“那你还舔?” “都说了我是百毒不侵,你还不信?” 老子信你个鬼! 李在义瞪了方不为一眼,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收好了针筒和羽箭。 又搜了快有半个小时,再没有找到看起来异常的东西。 所有的物品都摆在方不为伸手可及的地方,床上则倒着一堆零碎。 方不为有些失笑,搜查的弟子竟然真的将怀生间的头发都捡了回来? 他一样一样的瞅了过去,当看到一个类似小铁钩似的东西时,猛的顿了一下。 平时一有时间,他不是练拳,就是玩枪,怎么认不出这东西的来历? 挂机扳把,全自动手枪中用来上膛的小零件。 方不为拿起来瞅了一眼。 没有看错,绝对是1911上的零件。 刺客用的就是这款手枪。 他终于知道陈玉亭的女保镖中间消失的那几分钟是去做什么了。 给刺客送手枪配件去了。 他也知道刺客的手枪是怎么带进来的了。 不是通过安良堂的内奸带进来的,而是化整为零,拆成了零件。 1911最大的特点是体积小,易隐藏易携带。 要是拆成零件就更小了,以间谍的手段,骗过盘查的洪门弟子一点难度都不会有。 但缺点也很明显,弹容量太小,只有七发。 方不为最喜欢用快慢机,二十发的弹容量,而且还能当冲锋枪使。 “也收起来,待会看一下刺客所用的三把手枪,哪一把上没有这个零件……”方不为又说道。 竟然是手枪零件? 还和刺客有关? 李在义的脸色变了一下。 他到现在都没看出来,这个小东西和手枪有什么关系。 陈丰实也是一脸的惊容。 他压根就不信陈玉亭会和刺客有什么关系,但真让方不为查到了直接的线索? 虽然不是洪门中人,但陈廉伯在海外华人心目中也是如雷灌耳的人物,她的千金有什么理由刺杀司徒龙头? 方不为那里会给他们解释,在一堆杂物中挑挑拣拣,又拿起了一瓶香水。 古龙4711。 陈玉亭通过安知容,送给自己的就是这一款。 不但价格贵,还不一定买的到…… 方不为心里一动。 自己与陈玉亭素未相识,初次见面,她为什么会送这么贵的东西给自己? 如果是为了接近安知容,直接讨好就行了,没几要扯上自己。 方不为拧开了瓶盖,放在鼻了底下闻了闻。 还是熟悉的味道…… 他不死心,又尝了尝。 系统直接报警相思豆蛋白毒素! 我叉…… 方不为又惊又怒又后怕,只是在瞬间,额头上便渗出了一层白毛汗。 幸亏陈心然那天光顾着开玩笑,没有好奇的去试一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自己的老婆和儿子差点就没了…… 方不为牙卡齿咬的咯咯做响,眼中冒着慑人的凶光。 “怎么了?”李在义问道。 “这里装的也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方不为硬是忍下了一口气,把瓶口盖好,递给了李存义,“陈玉亭给我和安知容一人送了这么一瓶……” 李存义和陈丰实哪里还顾的上听八卦,满是震惊的问道“她想毒死你,为什么?” 方不为也在想为什么。 绝对不会是陈玉亭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原因。 八成是安知容一时兴奋,说漏了什么。 也或者是通过何世礼,陈玉亭打听到了自己的一些信息。 比如知道自己在专门负责司徒美堂的安保…… 或是有人在她面前夸过自己身手高绝,智计过人,策无遗算…… 不管是哪一点,都完全值得陈玉亭除掉自己,至少也能为之后的刺杀计划清除一个障碍。 陈玉亭,你给老子等着。 方不为又咬了咬牙。 “这里没什么可看的了,上五楼!”方不为又说道。 李在义和陈丰实对一眼,都看到对方脸上又惊又疑的表情。 陈小姐真是刺客的同伙? 四个弟子一人一个角,把方不为抬了上去。 五楼也如六楼一般,只有几间客房,还有一间大会议室。 白天就是在这里开的会。 方不为进了会议室,来到了陈玉亭坐过的位置。 陈玉亭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旁听,也更不可能因为她爱慕何世礼,想要和何世礼亲近。 方不为没有在陈玉亭的眼中看到过任何一丝对何世礼倾心的情绪。 也就安知容这个白痴才会深信不疑。 既然他们的第一目标是红册,那陈玉亭来旁听会议的目的不言而喻。 光得到名册还不行,必须要知道其中哪个人的份量重,哪个人对抗日的决心最为坚决。 不用太麻烦,记住捐款时每个人所捐的数额的就能看出大概。 方不为很确定,当时的陈玉亭没拿纸笔一类的东西记录过。 再一个何世礼就坐的她的旁边,陈玉亭肯有会有所顾忌。 那她会记在哪? 方不为在桌面上摸一摸。 桌子比较新,桌面平整光滑。 方不为又摸向了桌底。 下面有刻痕,而且还不少。 方不为把手拿了出来,看到手指上沾着一些木屑的碎沫。 说明划痕是新刻上去的。 “把桌子翻过来!”方不为说道。 桌子被翻了个,底上刻着一排排的数字。 肯定是暗码,既简便又隐密。 “什么东西?”陈丰实问道。 “应该是各位大爷和名流捐款的数额!”方不为回道。 谍海猎影 第七六零章 破译 不用猜,这些数字肯定是暗码,常人看的云山雾罩,但在间谍眼里,既简便又隐密。 “什么东西?”陈丰实问道。 “应该是各位大爷和名流捐款的数额!”方不为回道。 他盯着那一排排的数字来回看了好几遍。 虽然能猜到陈玉亭记的是什么,但不知道哪个数字代表的是姓名,哪个数字代表的是钱,方不为一时半会也破译不出来…… 姓名,还有钱的数额? 方不为脑中突然一亮。 他清楚的记得司徒美堂,黄三德以及吴成简的捐款数额,不知道能不能通过钱数反推出代表姓名的数字,最后破译出密码。 方不为又低下了头,仔细的瞅了起来。 五万! 五万! 六千! 方不为很快就找到了含有这三个数字的暗码。 有一个数字是61152246000,方不为怀疑代表的就是捐了六千的吴成简。 6000前面的这些数字代表的很有可能就是姓名。 怎么才能把吴成简这三个字和前面的数字联系上? 既然最后面的是钱数,那最前的数字会不会就是姓? 比如:吴成简,6000! “吴”字和6,或是和61,以及611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可能是指排第6位,或是排第61位? 第六位? 哈哈,方不为差点笑出声。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吴不就排在第六位么? 方不为又地照着“成”和“简”,嘴里念念有词,还掐着手指头算着。 “老九在干什么?”陈丰实问道,“算卦?” 李在义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听着他:“百家姓没学过?” 老子是学过,但和老九嘴里念的数字有什么关系? 陈丰实翻了个白眼。 方不为呼了一口气。 对上了! 百家姓的第6位是“吴,”第115位是“成”,第224位是“简”。 吴成简的捐款数客是6000…… 合在一起便是61152246000,和桌子上刻的那一组数字一个都不差。 依次类推,方不为又找到了司徒美堂和黄三德。 自己真是太机智了! 方不为恬不知耻的赞了自己一句。 到了这一步,陈玉亭算是被自己钉死了! “把这张桌子也抬回去!”方不为大手一挥。 几分钟之后,方不为又到了刺客的房间。 一应物品应有尽有,看不出有任何一丝具有日本风格的东西。 像是抄家一般,方不为让几名弟子把所有的东西翻了一遍,只找到了一盒毒药,一瓶迷药。 毒药是氰化钾,藏在一盒脂粉当中。 乙醚则装了一个铜制的小酒壶里。 方不为看了看这两样小机关,暗暗的感叹。 不愧是间谍! 粉饼是特制的,只有其中的四分之一角是毒药,其余的则是真的脂粉。 投毒的时候是毒药,不投毒的时候则是化妆品。 酒壶有夹层,不砸开,谁都发现不了其中的机关…… 这两样东西,方不为没给李在义,而是自己收了起来。 做为特务头目,连点见血封喉的毒药都没有,说出去岂不笑掉同行的大牙? 包括刚刚搜到的鸡母珠毒素,方不为也准备留下来。 其他的房间自然有人去搜,用不着方不为亲自过去。 李在义提着一包零碎,陈丰实推着方不为,带着几个弟子又下了二楼。 “送你回医院吧!”司徒看了看一脸倦容的方不为,不放心的说道。 “山主放心,我没什么大碍!”方不为笑着回了一句。 脸上的疲惫之色,大半都是他装出来的。 开什么玩笑? 中了两枪,不可能一直跟没事人一样,不然别人只会把他怪物。 随行的医生给方不为做了检查,说是一切都好,司徒美堂才做罢。 方不为稍稍的提起了一些精神,让李在义把搜到了那些零碎一一摆了出来。 戏演的太过了,可是会翻车的。 他还想着趁热打铁,赶快将陈玉亭拿下。 “这是手枪的零件,不出意外,应该出自今晚的三个刺客所用的其中一把……” “这两种都是毒药,入喉即死……” “这是乙醚,迷晕五哥的,便是这东西……” 毒针,手枪零件,毒药之一,是从陈玉亭的房间里搜出来的…… 两位老先生默然不语,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方不为第一次向司徒美堂提到陈玉亭有问题时,老先生其实是不太信的。 陈家数代经商,百年以来一直是两广望族。陈廉伯家资亿万,声名显赫,她的女儿有何必要与日本人勾结? 但现在铁证如山,由不得老先生不信。 方不为其实也看出了老先生的心思,所以之前才按兵不动,任由陈玉亭发挥,最好能来个人赃俱获。 这里不是南京,洪门也不是特务处,方不为也不好俎代庖。 “大爷,这是刺客用过的手枪……”陈丰实拿着三把手枪,放到了司徒美堂面前。 “拆!”黄三德冷喝一声。 陈丰实看了看方不为,方不为瞪了他一眼。 东西是他搜出来的,怀疑陈玉亭有问题的也是他,就算是避嫌,也不该他动手。 “八哥当我那两枪没挨过是不是?” 陈丰实噎了一下。 若不是看方不为还坐着轮椅,他真忘了方不为受了伤。 “怎么拆?”高振生拔拉开了陈丰实。 “先拆枪套……” 方不为一步一步的指挥着。 六七样零件,高振生拆了三四分钟才拆完。 第二把就快多了,也不用方不为指导了。 十几分钟后,三把枪被拆成了三堆零件,分开放好。 司徒美堂一眼就能看出,其中一把枪上少了一样东西,正好是方不为从陈玉亭的房间里搜出的那一样。 “抓吧!”老先生叹了一口气。 “既然有问题,早就应该控制起来了,说不定连今晚这档子事都能免了……”黄三德不满的说道。 “只有千里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司徒美堂又叹道。 就凭这两句话,方不为就能判断出两位老先生在大致性格。 黄三德有魂力,但易冲动,而司徒美堂是典型的那种谋定才会后动的人物。 没有证据,只凭怀疑,就算抓了最后也得放回去。 具体怎么抓,方不为早有策略。 他叫过高振生,详细交待了一番。 第七六一章 设局 十几分钟之后,坐堂大爷到大厅宣布,司徒龙头要与诸位宾客单独会面,但会面之前,必须先要搜身。 所有人都怀疑,司徒龙头这是在怀疑场中还有刺客的同伙,要一一辩认。 “连随从和保镖也要见?”女佣狐疑的问道,“会不会有诈?” 保镖沉吟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这里足有数百安良堂的弟子,司徒有什么必要使诈,若是知道谁与刺客有牵连,直接抓就可以了……” “我总怕房间里的东西会被搜出来!”女佣又回道。 “可能性很小!”保镖说道,“吹针就摆在明处,只是个小暗器,他们根本不会怀疑……药在香水里,除非直接入口,不然没人会发现……” 女佣想了想,觉的保镖说的很有道理…… 何世礼排在第十位,之后便是陈玉亭。 不管是陈玉亭,还是两个杀手都没有起疑。 除了睡觉,她与何世礼形影不离,无论是谁都会把她和何世礼当成一回事。 大概五六分钟以后,刘汉杰独自走了出来,却不见何世礼。 “何先生呢?”陈玉亭问道。 “司徒龙头请他留下来喝荼!”刘汉杰回道。 何世礼并不是首例,之前有两位进去之后也没出来,说是被司徒美堂留了下来。 陈玉亭回头看了一眼,保镖点了点头,意思是让她放心进去。 有两个女弟子上上下下的搜了一遍,确定没有凶器,才将陈玉亭放了进去。 会面的地点换到了地下,其中有数条暗道,还有不少的机关。 方不为之所以选在这里,只是在防备陈玉亭的人早就侦察好了酒店内的地形。 司徒美堂知道地下有暗室,但他也是第一次下来,更何况刺客和间谍…… 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陈玉亭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是一个小厅,墙面四周全是用镜子贴出来的,除此之外光陡四壁,连把凳子都没有。 怎么这么亮? 陈玉亭抬头看了看顶灯,又看了看四周的镜子,下意识的用手遮住了眼睛。 太刺眼了。 “咣”的一声,陈玉亭吓了一跳,回过一看,才发现是关门的响动。 她不知所措的转了一圈,又喊了两声,大厅里却没有一点动静。 “放进来吧!”方不为对李存义说道。 放进来? 就不怕这女人乘机行刺? “放心,她不是杀手!”方不为又说道。 只看了两眼,你就知道了? 李在义疑惑不已,但并未多话。 司徒美堂早就交待过了,方不为怎么说,他们照办就是。 “吱呀!” 陈玉亭正慌乱的时候,听到动静,顺声一看,原本光滑无比的墙面上,突然“变”出了一道门。 门自然不是变出来的,不过太过隐弊,她之前没发现罢了。 “陈小姐,这边请!”弟子很客气的说道。 陈玉亭眯了眯眼睛。 她总觉的有些怪异。 …… 几分钟之后,陈玉亭原路返回。 保镖和女佣迎了上去。 “都说了什么?”保镖问道。 “没说什么!”陈玉亭摇了摇头,“就叙了几句家常。” 家常? 保镖有些疑惑。 “哦,还有!”陈玉亭又说道,“山主与我说话的时候,高兵堂一直在盯着我看,应该是在观察……” 观察? 这就对了! 司徒美堂摆这么大的陈势,怎么可能只是叙家常。 但观察的人却是高振生? 保镖暗暗冷笑一声。 若是换成那个齐无相,他们或许会忌惮一下,就凭高振生,又能看出什么? “里面有几个人?”保镖又问道。 “很多!”陈玉亭回道,“山主身边有七八名弟子,个个都带着枪……” 戒备森严才正常。 任谁差点被人刺杀,也会打起一百二十分的小心。 “之前进去的人呢?”女佣问道。 “都在!”陈玉亭回道,“正在和黄山主讨论洪寿堂为何要刺杀司徒山主……” 好像一点问题都没有? 两个女人没有起疑,进门的时候,保镖还主动将针筒交了出来。 搜查很仔细,从头摸到了脚,但什么都没搜到。 保镖和女佣被带了下去。 何世礼不在,陈玉亭有些无所事事,转身上了楼梯,准备去大厅。 她刚一转身,原本陪在司徒美堂身边的高振生从一道门里走了出来,跟在了陈玉亭的身后。 …… 还是那间大厅,空无一人,灯光刺眼。 保镖冷笑一声。 支那人的小把戏罢了。 如果她没料错,这间大厅是仿照野间流传的八阵图建造的,至少有八道门。 和八卦中的生死休开无关,只是怕有人记住进入过的通道,故做玄虚罢了。 “做不做?”女佣咬着牙关问道。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保镖眼中猛的生出一道凶光。 她们本就是死士,利用陈玉亭靠近何世礼,也只是为了寻求机会刺杀司徒美堂,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们怎么会放过? 女佣蹲下身来,装做绑鞋带的样子,从鞋根里摸出一节筷子粗细的铜管,飞快的塞到了嘴里。 保镖伸手摸向后领,摸出两支羽箭。 女佣还没站起身来,眼前突然一黑,还出现了几道幻影。 她受过特殊训练,自然知道这是从强光下猛然间转换到黑暗中时,视觉神经无法及时适应所产生的幻觉。 停电了? 整间大厅没有一丝光亮。 “不好……”保镖低呼一声。 她话音刚落,感觉脖子上一痛。 保镖顺手一摸,摸到了羽箭尾部的羽毛。 就在这一刹那,保镖身上又挨了几针。 “卧倒!”保镖嘶吼道。 什么会面,什么谈话,全都是假的。 这场局,就是专门给她们设下的。 根本不用猜,在她们下来的那一刻,陈玉亭也绝对被控制住了。 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保镖实在是想不通? “有什么用?”女佣暴吼一声,如同疯牛一般的往墙上撞去。 对方能设下这个局,难道还怕浪费几颗子弹? 就算躲过这一次,还能躲的过乱枪齐射? 现在只能一往无前,能杀几个是几个…… 进来的第一时间,女佣就观察过,这个方向就是陈玉亭所说的那扇突然冒出来的门。 第七六二章 恐吓 “噌”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扎到了身上? 鼻间飘来一股刺鼻的味道,女佣悚然一惊。 是乙醚! 对方想抓活口? 做梦去吧! 女佣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的撮了几下牙花子…… “砰……啪!” 方不为听到了两声重响,像是屠夫把猪肉摔到了案子上的那种声音。 肯定是女佣用力过猛,撞到了墙上,又摔了下去。 方不为咧嘴一笑。 你以为你现在撞的这个地方,就是陈玉亭之前经过的那道门? 蠢不死你! 竟敢小看老祖宗的智慧? 但还没过一秒,他脸上的冷笑就像被冻住了一样。 倒地的一瞬间,女佣奋力的叫道:“对方想抓活口,快自尽……” 方不为吓了一跳。 这女人反应差这么快? 自己竟然看走了眼? 保镖先是愣了一下。 针里不是毒药? 自己怎么没想到? 对方如果想杀人,直接用枪就可以了,这么小的空间,根本没人能躲的过去。 她刚刚准备咬下牙齿,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别说咬牙,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完了! “喀”的一声,方不为拉下了灯绳。 女保镖纹丝不动,女佣则在不停的抽搐。 只是看了一眼,方不为就知道没救了。 “脱衣服,拔牙!”方不为指了指女保镖。 老九想要干什么? 李在义惊疑不定的看着方不为。 衣服脱了不说,还要拔牙? 这王八蛋竟然有这样的嗜好? 亏自己刚刚还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七哥,你愣着做什么?”方不为看李在义不动,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李在光这是什么表情? 怎么像跟踩到了狗屎一样? 微一转念,方不为就猜到李在义在想什么? 这个王八蛋竟然知道拔牙还有这种功效? 看来平时没少逛黑窑子…… “牙里有毒!”方不为讥笑道,“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毒? 李在义想到了那个咬牙自尽的内奸。 怎么把这一岔给忘了? 李在义讪讪的笑了一声,又喊过了两个弟子。 门刚一开,他就看到了两个女人一个仰天,一个俯地。 仰天的那一个嘴角挂着一条血痕。 哪来的血? 李在义猛的打了个机灵。 又是咬牙自尽? 他快走两步,在女佣的鼻息上探了一下。 断气了…… “死了?”李在义扭过头,呆呆的看着方不为。 “都跟你说了牙里有毒……”方不为随口回道。 李在义丢了魂一样的站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这才多长时间,竟然真的是见血封喉毒药……” 老九把一支羽箭中的毒都吸到了嘴里,反倒安然无恙? 方不为没空理他,他正指点着两个弟子撬着女保镖的牙。 李在义猛的扑了过来,抓住了方不为的肩膀。 发什么疯呢? 方不为狐疑的看着李在义。 “老九,你真的百毒不侵?”李在义颤声问道,双眼当中冒出狂热的光芒。 “废话,你亲眼所见的,还能有假?”方不为设笑道。 “那位高人在哪?”李在义兴奋的问道,“老九你求求情,把我也熬炼熬炼……” 方不为一脸懵逼的看着李在义。 你连这个都信? 他怀疑自己再呆上一年半载,非把安良堂的这几位大爷给忽悠瘸了不可…… 怕这两个女人受过特训,体内有抗药性,方不为特意多射了几箭。 保镖一时半会不可能醒过来,只能先审陈玉亭。 “五哥,还得麻烦你一趟,把安知容带过来!”临进门的时候,方不为对张永和说道。 快四个小时了,张永和才缓过来,司徒美堂派他来听方不为差遣。 “安小姐也有问题?”张永和猛的一震。 这些人怎么老是一惊一乍的? “就她那个白痴样,间谍眼瞎了才会看上她?”方不为撇嘴说道,“我是想让她明白明白,她到底有多蠢……” 张永和差点笑出声。 他也是刚刚才知道,陈玉亭通过安知容,给方不为送了一瓶香水,其实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好,我现在就去!”张永和应道。 陈玉亭被蒙着双眼塞着嘴,绑在椅子上。 按照方不为的要求,陈玉亭身上的衣服从里到外全换了一遍,头发牙齿挨个都检查过。 高振生推着方不为进去的时候,她还在不停的挣扎。 眼上的黑布被松开,陈玉亭眯了眯眼睛,看到了坐在眼前的方不为。 “齐……齐先生?”陈玉亭一阵慌乱。 不是被送到医院去了么,他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陈玉亭将视线从方不为的脸上挪开,往他的腰上看去。 方不为的腰上缠着纱布,纱布上还渗着几点血迹。 “陈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方不为把手放在双腿上,语气就像是在跟多年未见的老友叙旧一般。 “齐先生,高先生,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陈玉亭努力的扭动了两下,声色俱厉的喊道:“我要见司徒龙头……” 方不为“呵呵呵”的笑了两声。 这女人看似一脸正色,好像气极了一般,连身体都在发颤,其实她是在害怕。 当然,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吓的直抖。 但陈玉亭偏偏要装做气的发抖的样子,心里若是没鬼,何必装成这样? 聪明反被聪明误! 只凭这一点,方不为就能断定她最多只是个傀儡。 “陈小姐,我不想浪费时间!”方不为淡淡的说道,“若你说实话,未必不能留你性命,若你冥顽不灵,肯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你……你敢杀我?”陈玉亭的脸色在瞬间变的煞白,“你知……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爹……我爹是谁?” 能不能把舌头先捋直了? 胆小成这样,也敢做汉奸? 方不为听的喉咙一阵发痒,连他都想结巴了。 自己都被绑了,保镖和女佣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她们有没有自杀,要是没死,会不会氢自己供出去? 陈玉亭慌乱无比,只能搬出了她认为最为有用的护身符。 “我自然知道令尊是谁!”方不为又笑道,“但陈小姐你猜,我会不会让令尊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陈玉亭的脸色更白了。 第七六三章 崩溃 高振生抓她的时候,四周再没有一个人,谁都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见过我的人不少,如果我出事,肯定有人会怀疑你们……”陈玉亭咬着牙说道。 “怀疑有什么用?”方不为冷笑道,“这里是美国,不是香港,就算令尊到了这里,还能剩多少影响力?” 明明知道方不为在恐吓自己,但陈玉亭还是忍不住的跟着方不为的节奏开始联想…… 如果保镖和女佣全死了,齐无相确实没有证据指证自己。 但换位思考,自己若是被人刺杀,连命都差点丢了,还讲什么证据? 陈家的影响力,对司徒美堂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更何况,自己与家族已近决裂,真要是死了,父亲会不会为自己不惜得罪洪门? 冷汗不断的从陈玉亭的头皮中渗出来,顺着头发流到发梢,流到脸颊,滴落到领口…… 只要陈玉亭怕死,方不为有无数种办法可以让她就范。 但看起来还差点火候。 “带进来!”方不为挥了挥手。 两个弟子架着昏迷不醒的保镖,扔到了陈玉亭的脚下。 保镖胸口时起时伏,还发出轻微的鼾声,像是睡着了一般。 还活着? 像是被雷当头劈了一记,陈玉亭呆若目鸡。 “陈小姐一定在想,就算她醒了,也不一定会开口【 更新快】!”方不为笑着说道,“不过没关系,你们正好可以做个伴,一起上路……” 方不为稍稍顿了一下,沉吟道“闲着也是闲着,我顺手帮你们一把……陈小姐,你觉的明天的标题起做《妙龄保镖见财起意,陈氏千金香消玉殒》如何?” “什么标题?”陈玉亭瞳孔一缩。 “所有在美的华文报纸呀!”方不为回道。 “哦,陈小姐不满意?”方不为呵呵一笑,“没办法,鄙人才疏学浅,只有这种水平……” 杀了自己,再栽赃给保镖? 对安良堂来说,绝对不会有一丁点的难度。 陈玉亭的身体如同筛糠一般的抖了起来。 方不为一直用的是开玩笑一般的语气,但陈玉亭从他的话语当中听的到却是你说不说都无所谓,我杀你跟杀只鸡没什么区别,而且还无后顾之忧…… “我不信……司徒龙头德高望重,不会做出如此下做之事的……”陈玉亭尖声叫道。 “命都要没了,只剩德高望重有什么用?”方不为讥笑道,“就为了让自己的悼词当中多加一个成语么……” “嗯哼……”高振生重重的清了清嗓子,又暗暗的捅了方不为一把。 老爷子就在窗户后面看着呢。 方不为没理高振生,直接指挥着弟子“看来陈小姐是不准备说了,动手吧……” 两个弟子扶起保镖,第三个扯着陈玉亭的头发,亮出了脖子,第四个弟子抓起保镖的双手,搭到了陈玉亭的喉咙上。 “啊……不要……啊啊啊啊啊……” 陈玉亭像是疯了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扭头着脑袋“我说……我全说……” 地上无缘无故的多出一滩水迹,方不为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陈玉亭竟然失禁了? 眼泪鼻涕加上汗水,糊的满脸都是,哪里还有一丝千金大小姐的模样? 精神崩溃的这么快,想来知道的也有限。 “说吧!”方不为拍了拍扶手,“说完再哭也不迟……” 方不为的声音一响,陈玉亭的哭声便戛然而止,还猛的的打了个寒战。 在她眼里,方不为早已化身魔鬼,方不为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催命的丧钟。 “我……我说……”陈玉亭竹筒倒豆子一般的交待着。 高振生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自己又学到了一招。 这比用刑还要管用。 有点出乎方不为的预料。 陈玉亭之所以和日本间谍勾结,竟然是为了反抗陈廉伯。 陈廉伯风流成性,妻妾众多,子女自然不少。 陈玉亭是庶出,又是女儿,在众多兄妹当中地位很低。 她不甘被陈廉伯当做进阶的筹码,送给英国商人当小妾,就想着找个稳定的靠山和出身。 就算是给人当妾,陈玉亭也要当大家少爷的如夫人,而不是大腹便便的秃顶老头。 选来选去,她选上了何世礼。 不论是陈廉伯,还是何世礼,都是日谍机关重点关注的对像,想得到这个情报不难。 日谍机关制定了逐步接近了陈玉亭,再利用陈玉亭,贴近观察何世礼的计划。 陈玉亭也如愿以偿的离开了香港,追着何世礼来了美国。 陈玉亭何偿不知道,这些口称会一直无私帮助她的人肯定居心不良,但她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一想到一堆散发着恶臭的肥肉压在自己身上,她就恨不得去投香江。 日谍机关也没想到,陈玉亭还主动给他们送了一份大礼。 当知道何世礼要来纽约参加洪门的肯亲大会,还要与司徒美堂会面的消息后,日谍机关又要求陈玉亭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跟随,最好能混进会场。 在今夜之前,陈玉亭一直以为自己的任务,只是将此次大会的筹捐名单记下来。 直到她亲眼看到保镖把她的皮包铜链拆开,剥出一颗颗子弹的时候,陈玉亭才恍然大悟。 这些人从来没有想过要帮她,只是在利用她。 方不为无言的摇了摇头,冷冷的看着陈玉亭说道“是不是还没想明白,她们为何突然敢让你知道,她们的目的是刺杀司徒老先生?” 思索的好久,陈玉亭才说道“我只是一颗棋子,只要混进了会场之后,对她们就没什么用了,放弃我也不意外……” “放弃你?”方不为冷声嗤笑道“你把你的作用想的太小了,我敢保证,不管会不会得手,不出三天,你投靠神秘组织,主持刺杀司徒先生的秘报便会送到你父亲那里……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你干的也会变成你干的…… 你之前竟然还幻想着你父亲会来救你?真是可笑,到时候,令尊怕是恨不得把你塞回你娘的肚子里……” “什么意思?”陈玉亭猛的抬起头…… 第七六四章 一石三鸟 “这是一石三鸟之计,一鸟是山主,二鸟是令尊,三鸟是何先生,更或者何东先生……”方不为又说道。 坐在窗后的何世礼猛的一震。 司徒美堂的黄三德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先说你爹……他们之所以盯上你父亲,自然还是因为你陈家的影响力……”方不为回道:“你家世代都是两广望族,在两广和南洋声望极高,这也是英国人为什么会扶持令尊担任广州商团主席的原因…… 既便令尊被国民当局通缉,也依然能在国内做生意,甚至还能在广西开金矿,就连当局都无可奈何,也是这个原因。” 方不为冷笑道:“再提醒你一句,令尊既然都已经不准备认祖宗了,投靠日本人和投靠英国人,有什么区别?” 方不为也懒的用神秘组织代称了,能听懂的自然能懂。 陈玉亭听的一知半解,高振生却回过了味来。 方不为不是在给陈玉亭解释,而是在说给司徒美堂,说给黄三德,何世礼,更或是那些被司徒美堂留下来的重要人物听。 “如果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是你刺杀的司徒先生,你猜猜你父亲会是什么下场?”方不为又问道。 陈玉亭不知道能不能想明白,但司徒美堂,黄三德,还有何世礼一点就透。 陈廉伯的女儿杀死了司徒美堂,还将何世礼也拉下了水? 陈廉伯浑身长满嘴都解释不清。 英国人撇清关系都来为及,更不会包庇他。 不论是在国内,南洋,还是海外,都已没有了陈廉伯的容身之地。 有此致命的要挟,陈廉伯只有一条路可走:投靠日本人,继续做汉奸。 这是其一。 再说何世礼。 通过这么长时间的贴身观察,日谍对何世礼的习性喜好,更或是对他父亲何东先生也会有一定的了解,可以制定更为有效的应对或拉拢计划。 如果有必要,再发展一个类似陈玉亭这样的角色,制造机会,混到何世礼身边,应该不会太难。 方不为认为,性高洁如自己这般,除陈心然之外,对所有绝色都不动心的,天下可能也就他这一个了…… 这是其二。 司徒美堂是其三,日谍此次行动,最大的目标也是他。 只要他一死,海外洪门肯定是分崩离析的下场,既便黄三德重新出山,也不可能重新将海外华侨拧成一股绳。 因为黄三德没有司徒美堂这么硬的关系,更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现任美国总统罗斯福说不定都不知道黄三德是谁…… 何世礼听的冷汗直流。 只是一个女人而已,竟然能造成如此大的破坏力? 该说的都说了,该解释的也全解释了,能听懂的自然都懂。 方不为挥了挥手:“关起来吧!” “你……你说了要放了我的……”陈玉亭急声喊道。 梦游呢吧? 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 方不为扑楞着眼皮子,看了看陈玉亭,又看着高振生。 高振生想了想:“你确实没说过,但我听着好像也是这个意思……” 放屁! 方不为白眼一翻。 就算司徒美堂想放,他也不会同意。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不管出由什么原因,敢做汉奸,就应该能想到最后是什么下场。 “拖下去!”方不为不耐烦的说道。 陈玉亭刚要尖叫,一个弟子乘机把破布塞到了他的嘴里。 “还有这一个!”方不为又指出是指躺在地上的女保镖,“尽快弄醒,针扎,灌水,泡冰池,怎么样都行,醒了之后叫我……” 方不为没有去见司徒美堂,他觉的火候还不够。 最好能一鼓做气,将女保镖也拿下,让里间的人好好看看日谍的手段。 其实除了司徒美堂,黄三德等少数人,海外华侨当中的大部分人,对筹捐救国还是有些不以为然,更或是不赞同。 他们中间,有些是第二代,甚至是第三第四代移民,心中对“华夏”这两个字,早就没有了认同感。 只是因为想一直绑在司徒美堂这条大船上乘风破浪,所以才投其所好。 方不为就是想让其中的一些人知道,不要以为躲到国外就没事,说不定就会变成日本人的目标,成为下一个陈廉伯。 里间里的一堆人已经吵翻了天。 任他们历经风浪,也没见过如此绝户的手段。 若不是这个年轻人,真要让刺客得逞了,陈廉伯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何世礼面色阴沉,不知在想着什么,许久之后,他又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到玻璃后面的方不为,眼睛越来越亮。 司徒美堂与黄三德对视一眼,又同时叹了一口气。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若是陈廉伯持身方正,又怎会让人钻了空子? 其实两位老先生感叹的是方不为。 遍数两堂数万弟子,他们竟然再找不到一个能与方不为比肩的人物。 武勇,多智,擅谋,果取…… 能得其一者便是人杰,无一不是洪门中的顶尖人物。似方不为这种集于一身者,几十年来,他们还真没见过。 这样的人物,要是能一直留在洪门,得是多大的助力? 两位老先生终于有些明白“人才难得”这四个字的含义了。 等弟子拖走陈玉亭和保镖,方不为又让高振生把张永和叫了过来。 “安知容呢?”方不为小声问道。 张永和没说话,只是向后扯了扯嘴角。 他背后就是里间,里面坐着司徒美堂和一众大佬,安勤自然也在其中,安知容很可能就陪在他身边。 “想办法叫出来,我和她说两句!”方不为说道。 张永和点了点头。 方不为这么做无关乎私情,只因为大义。 少让一个中国人当汉奸,就等于削弱了一一点日本人的力量,方不为自然甘之如饴。 看到刚刚那一幕,想必安勤也会触景生情,说不定就会对安良有所提点和防范。 但安知容这个白痴能不能看出点什么,就不一定了,必须提点她一下。 方不为也不敢保证,日谍有一天会不会把安知容当做突破口。 谍海猎影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第七六五章 教歪了 看张永和出去和方不为低声说了两句又跑了进来,还对自己使着眼色,安知容心里一动,知道方不为要见她。 她偷偷瞅了一眼安勤,安勤正在和身边的一位老人窃窃私语,没功夫理她。 安知容悄悄的站了起来,从后面绕了出去。 黄三德看着安知容的背影,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张永和,微微的挑了挑眉毛。 “老九这小子找安勤的孙女做什么?” 司徒美堂看了看不远处的安勤,低声说道:“杀鸡儆猴!” 这两位无话不谈,除了方不为的具体身份,其他的所有事情,司徒美堂都对黄三德讲过,包手对安良的一些猜疑。 黄三德也料想应该是这么回事。 方不为不好找安勤,只能找安知容曲线救国。 “听说他们两个关系很好?”黄三德又问道。 方不为和安知容的一些传闻,他也听过一些。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司徒美堂回道。 …… 方不为看到安知容的样子后,就有些想笑。 双眼暗淡无光,脸色惨白异常,红唇几无血色,还在微微发颤,眼圈里转着泪花…… 看来被吓的不轻。 知道害怕就好! 但安知容的第一句话,就把方不为的幻想打破了。 “你……你受了伤……” 安知容嘴一撇,两颗泪珠一滚,就想扑上来,方不为飞快的伸出一根手指头,顶在了安知容的脑门上。 “脑子坏了?明知道我受伤了,还敢动手动脚?”方不为瞪眼骂道。 还有力气骂人? 安知容眨巴了眨巴眼睛,掉了几颗眼泪,围着方不为转了一圈。 方不为虽然坐着轮椅,身上还绑着绷带,但说话中气十足,脸上神彩奕奕,根本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这算什么,在南京时,方不为都被活埋了,最后不也是安然无恙么? 想到这里,安知容破涕为笑,双手使劲的拍打着胸口:“吓死我了……” 高振生和张永和一陈眼晕。 看方不为的眼神不对,她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止她和方不为两个人,还有高振生和张永和。 像是触电似的,安知容飞快的倒退两步,还拿眼偷偷打量着方不为。 他怕方不为骂她。 一进门,她就只顾着看方不为的伤了,哪里注意到高振生和张永和也在? 方不为脸黑的跟锅底似的。 反射弧长成这样,当初马春风是怎么硬生生的捏着鼻子,让她进的特务处? 方不为都懒的骂她了。 高振生和张永和对视一眼,又叹了一声。 他们还等着看戏呢。 “害不害怕?”方不为问道。 “害怕什么,你又没死?”安知容非常认真的回了一句,刚说完,像是猛的反应过来了似的,担心的问道:“你伤的到底重不重啊……” 老子跟你说的是这个么? “陈小姐惨成这样,你就没点感同身受的感觉?”方不为循循善诱道。 “我爹就算想把我送给洋鬼子做妾,也得我爷爷同意才行……”安知容瞒不在乎的说道。 方不为咬了咬牙。 他觉的自己纯猝在给瞎子抛媚眼看。 跟这样的人说话,绕弯子就是在给自己找不自在。 方不为直接了当的说道:“要是你爹有一天也被日本人盯上了,你怎么办?” 还真不排除这样的可能。 安知容偏着头想了想:“反正我也不准备回国了,日本人应该不会追到美国来吧?我爹又没有陈小姐他爹那么有名?” “再说了,还不是有你么?”安知容万分认真的看着方不为,“我没有陈小姐那么聪明,但是你比何先生要厉害的多呀,如果真那么一天,你肯定能看出我身边藏的是坏人对不对?” 真有那么一天? 这女人想干什么? 方不为气的差点喷出一口二十一年的老血。 谁说安知容没有感同身受? 她只是选择性的忽略了陈玉亭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过程,独独记住了陈玉亭为追求幸福,奋不顾身的魄力…… 怎么感觉不但没有教育到安知容,反倒给自己挖了个坑? 方不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好了,没事了,你回去吧!” 安知容瞅了瞅高振生和张永和,往前凑了一步,低声说道:“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那瓶香水有毒……刚知道的时候,我其实挺恨她的,但看她惨成那样,我又恨不起来了……” “知道自己蠢就可以了,以后多留个心眼,时时刻刻都想一想,人家凭什么花费那么大的代价讨好你?”方不为没好气的说道。 方不为骂她蠢又不是第一次了,安知容毫不在意的撇了撇嘴:“你多智擅谋,她冰雪聪明,我又不是现在才知道?对了,你什么带我去见她?” 还让我带你去见她? “侬脑子坏掉了伐?”方不为瞪眼骂道,“嫌你爷爷的拐仗打不折腿,还是觉的她一怀孕就变傻了,你就觉的能掰掰手腕了?” “你是怕我跟她吵架是不是?”安知容不满的说道,“我有那么恶毒么?” 方不为讥笑一声,冷冷的看着安知容:“就你?是谁给你的这么强大的自信心?” 安知容若真见了陈心然,能利利索索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方不为都得赞她一声“好汉!” 安知容被方不为噎的说不出话来:“你……你混蛋!” “噔噔噔噔!”安知容甩着马尾,梗着脖子出了房间。 她不是生气方不为直言不讳的说她不如陈心然,而是生气好不容易积攒了一些勇气,想去看看陈心然,结果被方不为的一句话就破了功。 该死的混蛋! 安知容气的直咬牙。 高振生和张永和越看越是佩服。 老九厉害啊。 连安小姐这样的都看不上眼? 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猫,他们根本不信方不为是柳下惠,肯定是安知容那个方面还差点火候的原因。 “五哥,六哥,弟弟忠告你们一句!”方不为叹着气说道,“日后若想家宅安宁,就不要跟着起哄,也别想着看我笑话……” 什么意思? 张永和和高振生听的一头雾水。 家宅不宁的是你老九才对吧? 方不为也懒的说破,等他们日后见识了陈心然的手段就知道了。 自求多福吧! 谍海猎影 第七六六章 时局 “哗啦!”一盆夹杂着冰块的雪水倾倒了下来,洋子猛的打了个冷战。 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她看到的就是方不为。 “果然是你?”洋子目眦欲裂,“我早就应该杀了你……” 要不是眼前这个男人,司徒美堂早死了,她又怎可能入了这个死局,成为阶下之囚? 若是还有谁会说方不为也是一个保镖,洋子非啐他一脸不可。 “想杀我,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方不为冷笑道。 “他们在说什么?”里间的一个老人问道。 “他们说的是东洋话!”安勤回道,又转过身来,看着安知容,“你给诸位长辈们翻译一下……” “哼!”安知容用鼻子冷哼了一声。 声音很低,安勤只以为她是在“嗯!” 回到这里,安知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自己又上了方不为的当。 每当淡起不想说的话题时,方不为都会用到这一招,屡试不爽。 为什么自己每一次都会上当? 自己真的就这么蠢? 安知容想哭。 “你到底是什么人?” 洋子吐了一口血水,舔了舔光秃秃的牙槽,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若不是同行,又怎么可能识破自己准备自杀的手段? “你猜?”方不为笑嘻嘻的回道。 安知容撇了撇嘴,没有翻译这一句。 她发现方不为越来越贫了。 “你又是什么人?”方不为略带玩味的问道,“参谋本部支那课?外务省支那局?军部?南满调查课?更或者是关东军特务机关……” 方不为所说的这几家,是日本最大对华最大的几个情报部门,严格说起来,关东军特务机关的级别最低,隶属于军部。 但反倒成了对华情报事务部门中人员最多,势力最大的一个部门。 方不为每说一个部门的名字,洋子的瞳孔就会缩一分。 这个人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一般人别说特务部门,能不能将日本各省的名字叫全都不一定。 同行? 只有这一种可能! 那他来自哪里? 美国本土? 洋子紧紧的盯着方不为,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端倪来。 他没从方不为的脸上看出变化,方不为却凭这个女间谍眼中的变化,判断出了她的底细。 “关东军?” 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方不为冷冷的笑了一声,又有些疑惑。 关东军特务机关的手意然能伸这么长,都追到美国来了? 但想到何世礼和陈玉亭的身份,方不为又有些释然。 南洋也在日本对支那圈的概括范围之内,由人员最多,情报网络最为健全的关东军特务机关负责也不奇怪。 那行刺司徒美的命令又来自哪里? 依照陈玉亭的交待推断,这次刺杀行动的命令,明显是猝然下达的,很有可能没有经过日本军部和外务省同意。 太激进了,根本不像是土肥圆的风格。 方不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问一问。 他之所以犹豫,是因为接下来要问的情报有些敏感,很容易让人猜测出他的身份。 玻璃后面能听懂日语的,就只有安知容和安勤,安知容再蠢,至少也在特务处呆过,知道保密的重要性。 至于安勤,猜到就猜到吧,他也算是爱国志士,应该不会乱说出去。 况且司徒美堂早就开始防范他了,肯定有让他保守秘密的手段。 “你受谁指挥?”方不为又问道,“土肥圆正在华北密谋自治,板垣年前才回了日本,正与西尾寿造争夺关东军参谋长一职,这两个都脱不开身……那关东军特务机关现在由谁掌控?” “不会是关东军总司令南次郎!”方不为又自言自语的说道,“板垣一走,满洲的事务便全压在了他一个人头上,他根本顾不过来……” 洋子的眼睛猛的往外一突。 不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是方不为说的这些太过惊骇。 大部分的情报,连她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此次行动的最高命令出自何人之手。 这几条情报,都是他监听有吉明时听来的,而且方不为更知道,这两条看似不起眼的情报,却是导致日本与中国全面开战的关键线索。 土肥圆老谋深算,整个华北已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领土落到了日本人手里。 既便如此,委员长还在继续退让,只顾窝里斗,已引起国内各阶层极大的不满,包括部分委员长的嫡系。 这会的委员长,正在计划如何尽快的将红军剿灭,顺便让少帅屈服,将东北军收入囊中。 他想用一石二鸟之计,却没想到最后来了个鸟飞蛋打。 缺衣少粮的东北军斗志早就焕散了,被红军打的节节败退。 这也正是委员长想要的结果。 打不过就退下来,让老了的中央军上,但你东北军必须接受改编…… 少帅再迟顿,也能看出委员长的险恶用心。 刀架在了脖子上,怎么也要反抗一下。 驻守西安的杨虎成早就看不惯委员长只顾窝里斗的态度,两人一拍既合…… 华北自治和东北军整编,正是激发“西安事变”的导火索,也奠定了中国全面抗战,一致对外的基础。 另一端的日本,也接二连三的发生着变化。 日本军阀中的激进派马上就会发动政变,逼迫内阁跨台,林子安的叔叔近卫文磨,第一次拒绝了天皇的旨意,没有接任首相一职。 板坦征四郎正式升任关东军参谋长一职,开启了他与东条英机无间合作的征战历程,也是这两人在一年后,鼓动近卫磨内阁开启了全面侵华战争,更叫嚣出“三月内必亡中国”的口号…… 看似是两条平行线,当两条线交叉时,就会爆发出无数的变数,甚至改变了世界格局…… 女间谍哪里有这么乖? 方不为也只是想通过她的情绪波动来判断而已。 还能有谁? 方不为的脑子里走马灯似的变换着一个又一个人物。 总司令南次郎,参谋长西寿,副参谋长板垣,特务部长土肥圆…… 有权指挥关东军特务机关的,就只有这四个人,但这四个人都分不开身,那会是谁在负责?。 第七六七章 如雷灌耳 不对,好像关东军宪兵司令也有权限…… 方不为猛的抬起头,定定看着女间谍:“东条英机?” 他也被东条英机这个如雷灌耳的名字吓了一跳。 这是个天才,更是个疯子。 近卫文磨最多发动了侵华战争,但东条英机却敢单挑全世界。 若不是他主张侵入印度,越南,菲律宾等国,严重损害了英美法等国的利益,本想着大发战争财的美国是不会介入战争的。 以中日两国当时的国力和两军的战力,抗日战争再打上八年都有可能。 东条英机不但执拗,而且有一种病态的固执和自大,不然也不会主动挑起太平洋战争。 被这种人盯上,司徒老先生危险了。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看来自己想赶在入夏前回国的制划得改动一下了。 自己不在,只凭安良堂的弟子,根本防不住无孔不入的日谍精锐。 当听到“东条英机”这个名字时,像是被雷炸了一样,洋子呆呆的张着嘴,如同傻子似的看着方不为。 洋子终于明白,方不为根本不是在审问她,而是在通过她的情绪变化来寻求答案。 她感觉处自己像是光着身子跳进了三九天的湖里,浑身上下冰寒刺骨。 “你到底是谁?你是美国间谍部门派来的对不对?”洋子嘶声吼道。 “你猜?”方不为笑呵呵的说道。 这句是中文。 别说女间谍,就连高振生和李在义都听的胸口一闷。 老九太贱了! “呸!”洋子一口血水喷了出去。 方不为头一歪,血痰喷到了李在义的身上。 “我干……” 李在义怒吼一声,脚下一动,就要冲上去,被高振生拦了下来。 刚刚才见识过方不为审讯陈玉亭的手段,高振生约摸看出了点门道。 对付陈玉亭,方不为用的是“吓”,对付这个女人,方不为好像用的是“激!” “别打岔,等老九问完再说!”高振生劝道。 李在义恨恨的咬了咬牙。 “容丫头,他们到底是说什么?”一个老头问道。 安知这转了转眼珠:“齐先生在问,她们的同伙藏在哪里,洪门内还有多少内奸?” 说完之后,安知容还悄悄的瞄了一眼安勤。 安勤眼中精光忽隐忽现。 司徒的保镖,果然是美国特务…… 他又转过头,看了安知容一眼。 这丫头为什么要替司徒隐瞒? 安勤猛的想到安知容刚刚好像出去过一趟。 看来是司徒专门给她交待过了…… 虽然觉的希望不大,但方不为还是想试一试。 “五哥,把东西拿过来吧!”方不为指了指桌子上的背包。 张永和掏出了一个铁盒,打开后取出了两根针管。 针管里的药液有些发黄,还有一丝丝的臭味。 是东莨菪碱和失忆水。 “你没说漏嘴吧!”方不为又不放心的问道。 东西是他让张永和从家里拿来的,张永和走的时候,方不为还特意交待过,千万不要提自己受伤的事情。 他是怕陈心然情急之下动了胎气。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蠢?”张永和不满的说道。 “五哥想哪里去了?”方不为笑道。 但也没机灵到哪里去! 方不为在心里又补了一句。 被人近身袭击,事后竟然连对方是男是女都回忆不起来,当时的张永和得有多惊惧? 他准备和司徒美堂商量商量,过完年之后,将兵堂,刑堂和巡风这几个负责安保和谍报的堂口好好的操练一下。 当看到方不为让一个弟子拿着针管,准备给自己打针时,洋子疑惑了一下。 自己一个字都没有吐,齐无相竟舍得这么快就杀了自己? 他难道不用把自己转交给上级? 洋子不惊反喜。 她不怕死,但怕生不如死。 洋子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眼睁睁的看着药液通过针头,推射到了自己的血管里,没有一丝的挣扎。 “这是在干什么?” 里间的人有些看不懂了。 针管里肯定不是普通的东西,大部分的人都想到了毒药。 “稍安勿燥!”司徒美堂举了举手掌。 他也看不懂方不为在做什么,但他相信方不为。 当药液被推完,竟然没有感觉到想像当中的痛苦,洋子猛的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东西?” “可以让你感受不到一丝痛苦,就能飞升极乐世界的仙药……”方不为回道,“好好睡一觉吧,等醒来之后,你或许会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下地狱,而是上了天堂……” “你会这么好心?”洋子猛然警觉。 “耐心一点!”方不为淡淡的笑道,“我这是在帮你……” 两样东西都是方不为到美国后,精心提纯过的,药效自然不会同日而语。 没几分钟,洋子便感觉有些头重脚轻。 迷药? 自己都已经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让自己晕过去又有什么用? 十分钟后,洋子低着头,口中发出一些无意识的声音,嘴角往下滴着口水。 差不多了。 方不为把嘴凑到了洋子的耳边:“你是谁?” “我是谁?” 洋子稍稍的抬了抬头,但随既又垂了下去。 方不为吓了一跳。 只是问到了姓名而已,竟然触动了这女人潜意识中的保护意识,想要让自己醒过来? 就连同妙和中村都没有过这种反应。 “再打一针!”方不为说道,“推射三分之一就可以!” 高振生刚刚拿起针筒,却听到洋子打起了鼾声。 睡着了? 方不为气的直咬牙。 当初的中村的同妙就是这种反应。 就好似人受重伤,大脑会发出类似晕倒的保护指令,使人彻底昏迷过去。 看来是没什么办法了。 方不为本想问问有关赵玉林和香水的情报。 “六哥,让兄弟们抬下去吧,等醒了之后,我教你怎么用刑!”方不为说道。 “刚刚你给他打的是什么药?”高振生好奇的问道。 “一种可以刺激神经,能使痛感放大数倍的药水。”方不为随口糊弄道,“但药效不好控制,稍一过量,就会让人昏迷……” 高振生直觉方不为没说实话,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第七六八章 来历 方不为坐在轮椅上,对面坐着司徒美堂和黄三德,房间里就他们三个人。 方不为一字不差的将审问的经过讲了一遍。 “关东军特务机关?”司徒美堂皱着眉头问道,“这个叫东条的日本特务头目,很难缠?” 何止是难缠! 几年之后,东条会集日本内相,陆相(日本军部最高长官),文部相,商工相,军需相等职务于一身,全力发动太平洋战争。 但现在的东条英机,还是潜龙在渊,别说司徒美堂没听过,就是谷振龙陈祖燕对这个人也没什么印像。 直到三九年,东条英机才会崭露头角,然后一发而不可收拾,最终将整个日本都绑架到了他的战车上,一起奔向地狱。 所以有些话方不为不能说,说出去也没有人信,而且说的太多,到时候一灵验,听过的人百分之百会怀疑他是怎么在好几年前就料到的? “去年一年,南京频发事端,发生过多起当局政要被刺杀的事件,我怀疑都与此人脱不开关系……” 方不为只能这样回答。 “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黄三德直接了当的问道,“现在你已经受伤了,能不能向你的上级秉报一声,再派几位不比你差的保镖过来……” 再派几位差不多水平的过来? 老先生还真是不客气! 真把自己当成美国派来的特务了? 方不为捂额苦笑。 司徒美堂看了方不为一眼,方不为秒懂。 其实告诉黄三德也可以,反正他都已经决定,等将安良堂的部分堂口操练出个花样,能保证司徒美堂的安危之后再回国。 这样一来,至少要在美国留一年,方不为估计等他回国,西安事变也彻底落幕了。 这是个超级大漩涡,方不为的身子骨太薄,根本抗不住。 到那个时候,就算自己身份暴露,至少不会出现日本人一张嘴,自己就会被当做替罪羊送到日本人的案头上的情况发生…… 再一个,黄三德也算是老革命,保密的意识还是有的。 “山主,您误会了,我不是什么美国特务,纯纯的华夏爷们……”方不为笑嘻嘻的说道。 黄三德狐疑的看着方不为,看他脸上神情不似做假,又转过头,看向司徒美堂。 司徒美堂微微的点了点头。 不是美国特务? 老爷子还是不相信,决定盘盘方不为的底。 “那你是从哪里来的?” “南京!”方不为掷地有声的回道。 “你和于老二是什么关系?” “去年夏天的时候,无意间救了于老先生……” “嘶!” 黄三德倒吸一口凉气,两只眼睛直往外突。 只听这一句,他就知道方不为没有说谎。 于二君差点被刺一事,黄三德也是清楚的,还知道救了于二君的只有一个人,是南京的特务,仅凭一己之力,杀的几十号日谍杀手没有还手之力。 怪不得老九这么厉害,原来人家真不是突然从地上冒出来的…… “于老二是你救的?”黄三德总觉的有些奇幻:这也太年轻了,从娘胎算起,也就二十年出头。 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和安勤家的丫头那么熟悉?”黄三德恍然大悟道,“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黄三德听安勤提起过,安知容回国后,曾被安排到南京的特务部门从事过一段时间的翻译。 老九既然也是特务,两个人说不定就认识。 “在南京一起共事过!”方不为回道。 怪不得? 黄三德用怪异的眼神看了看方不为。 他好歹也是长辈,自然拉不下脸来问小辈们的八卦。 “那你怎么跑美国来了?像你这般人才,竟然都留不住?”黄三德叹道,“不过无所谓,洪门虽小,但不妒贤能,绝对能让你大展手脚……” 国人讲究“中庸”之道,虽然只是两个字,但大多数的人,一辈子都不见得能悟通其中的道理。 黄三德怀疑方不为就是其中的一个。 “晚辈虽然愚钝,但还是知道分寸的,不会不懂做人的道理!”方不为回道,“此番到美国,只是暂避锋芒!” “暂避锋芒?谁的,日本人?” 方不为点了点头。 “老九,厉害啊!”黄三德饶有兴趣的看着方不为。 连国内都躲不下去了,这小子到底把日本人逼到了什么份上? 黄三德也不追问,主动转移了话题:“只是四五个人,就差点被日本人得了手,还搅的我洪门上下不得安宁,有你还好,但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接下来又如何应对?” “山主放心,手脚不能动了了,脑子还是可以动的!”方不为一脸轻松的回道,“洪门内并非没有人才,不过是安逸的久了,难免会有懈怠之心……正好可以乘此机会整顿一二……” “确实得好好整顿整顿了!”黄三德叹了一声,又看了看司徒美堂,“竟敢吃里扒外,丢宗卖祖?真以为我和你老糊涂了,提不动刀了?” 黄三德不提,方不为也要说这件事情。 清查肯定事在必行,但牵连不宜过大。 方不为断定,安良堂内的内奸并没有多少,也绝不可能是高层人物。 不然刺客所用的手枪不会是用“以整化零”的方式带进来,也没必要为藏子弹,专门给陈玉亭订做一只皮包。 但他也只是提议,并无过份的置喙。 两位老爷子都快成精了,自然不会自毁根基。 再一个,洪门立足海外近两百年,能在视黄种人如妖邪的美国站稳脚跟,还越来越壮大,自然有其根源和道理。 方不为估计,他认知中的那一套,不一定就能适用。 接下来几天,他借口养伤,没有参与安良堂内部的甄别和清查。 张永和,高振生倒是来找过他两次,想让方不为在司徒美堂和黄三德面前求求情,但话还没说口,就被方不为堵了回去。 哪个堂口都可以网开一面,但这两个堂口坚决不行。 礼堂负责接驾,兵堂负责护卫,这两个堂口若是被日谍钻了空子,带来的就是灭项之灾…… 就因为张永和的一本红册,惹出了多大的乱子? 而兵堂的一个普通弟子被日谍胁迫,就差点让司徒美堂丢了命。 第七六九章 护身符 刺客伏诛,事态平息,该公布的自然要公布。 因为想瞒也瞒不下去。 两百多双眼睛看到司徒美堂遇刺的那一幕,谁都能猜到事情的真相不简单。 这伙刺客绝对是照着海外侨盟的七寸而来的。 所有的细节都被披露,包括陈玉亭的身份和她在其中所起的作用。 至此,一手挫败日谍阴谋,保护司徒美堂毫发无损的方不为,在洪门内的声望一时无两。 乘此机会,司徒美堂与黄三德共同召开中华救济局理事大会,推举方不为为理事之一。 与会理事全员通过。 中华救济局的理事,除了有名望,要服众,还必须是侨胞公会主席或是洪门堂口龙头才行。 所以,为了这个理事席位,方不为莫明其妙的就成了洪门新立堂口南洋四海堂的副山主。 山主是于二君,总堂在星洲新加坡)。 成立时间推举方不为成为中华救济局理事的前五天。 方不为总觉的有些儿戏,但几位老先生接下的做法,却看不出一点儿戏的意味。 四海堂山门在星洲,但开堂大香却是在纽约上的。 但根本没有人置喙这点小错差,五洲华侨和洪门组织都像是疯了一般的打问这个“齐无相”是什么来历。 就像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 五天前,四海堂成立当日,于二君,司徒美堂,黄三德三人分别通电天下洪门兄弟,南洋四海堂正式成立。 山主于二君,副山主齐无相,香长司徒美堂,盟证黄三德…… 甚至是安勤都成了四海堂的元老之一。 并定于一年后,于二君卸任山主之位,担任制皇,山主由副山主齐无相接任。 不说别人,就连方不为都觉的做梦一样。 一夜之间,他就成了五洲华侨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方不为本来还有些抗拒。 他没有时间,更没有精力组建什么属于自己的势力,能跳上“司徒美堂”这条大船,他就心满意足了。 直到司徒美堂和黄三德解释后,他才明白几位老先生为何会如此安排。 “有了这层身份,就算日本人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向南京方面索要,蒋先生也会投鼠忌器……”司徒美堂解释道。 方不为恍然大悟。 这是给自己加了一道金光闪闪的护身符。 他还没来的及高兴,黄三德一盆冰水就浇到了方不为的头上“你小子既然想留后路,我们索性给你拓宽敞些,也省的日后你还要夹着尾巴做人……” 方不为眨了眨眼睛,装做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中国这么大,你小子也非泛泛之辈,若只是为了避日本人的锋芒,哪里藏不得?”黄三德冷笑一声,又说道,“你是怕有一天天下易主,会遭清算吧?” 方不为打了个机灵,愣愣的看着黄三德。 这到底是成精了,还是能掐会算? “看我做什么?历朝历代,哪一朝不是如此?”黄三德瞪眼说道,“长眼睛的,哪个又看不出来? 蒋先生胸无丘壑之尤广,腹无容人之气量,想做这天下共主,还差些气像……” “在小辈面前,说这些闲话做什么?”司徒美堂打断了黄三德的话,又对方不为说道,“三哥在胡言乱语,你莫要乱传!” 方不为使劲的点着头。 自己脑子坏掉了,才会传出去。 果然,能在夹缝中赤手空拳打下一片天地的,就没有一个简单的人物。 方不这对这些老狐狸佩服的五体投地。 理事会之后,司徒美堂亲自宣布,齐无相正式卸任“新一”之职,任安堂良元老一席,协助张永和与高振生整顿礼、兵二堂。 这是也应有之义,都成了救济局的理事之一,再任安良堂的当家大爷就有些不合适了。 …… 正月十五之后,来参加大会的宾客陆续离开纽约。 方不为让张永和更改了所有来宾的既定行程,打乱了所有的船次,车次。 红册没丢,胶卷也没被送出去,日谍掌握到来宾行程信息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要以防万一。 各堂口的大佬,以及商政两界的重要人仕,都经秘密渠道,乘专车或专船,由兵堂弟子护送离开。 临走的时候,何世礼还专门拜会了方不为。 这一次,除了司徒美堂,承方不为人情最大的就是何世礼。 烈女都怕郎缠,更何况是男人? 要不是方不为,年节过后,何世礼就会带着陈玉亭回香港省亲…… 何世礼到现在都不敢想像,娶了一个日本间谍之后,家中会是怎样的一番景像? 除了道谢,何世礼也很好奇。 至今为止,他都没搞清楚方不为的来历底细。 若是美国特务,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可能不被召回。 若真的是南洋人,他托家族的关系,遍寻南洋各地,也没打问出有“齐无相”这个人。 但看司徒美堂,黄三德,于二君等洪门元老却又对他推崇备至,若无渊源,肯定不会为他声名张势。 何世礼实在有些猜不透。 “何先生多虑了!”方不为举了举茶杯,“不管我是什么身份,都是炎黄子孙,华夏儿女……” “齐先生误会了!”何世礼摆了摆手,“我若多虑,就不会当面问你,只是好奇罢了……” 方不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何世礼的身份太过敏感,盯着他的人实在是有些多。 “等日后回国,何世先自然就知道了!” 他没有拿于二君和司徒美堂精心为他包装过的身份来糊弄何世礼。 何世礼眼睛一亮,若有所思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等于承认了自己现在的这个身份有问题。 “可惜,还要两年之久,我才能回国履职!”何世礼落寞的说道。 堪萨斯州军事参谋学校是四年制,他才刚刚上了两年,至少还要学习两年。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哪需要那么久,至多再有十个月,就算没有人赶,你都会自个跑回去。 西安事变后,听闻少帅被软禁,何世礼跑回国准备奔走营救,结果刚回去就被解除了军职,还被特务处的特务日夜监视住所。 何世礼一气之下,准备回香港,最后还是宋子闻一番苦劝,他才留在了国内,在广东盐务局的担任职位。 方不为自然不会说破,聊了一阵之后,推着轮椅将何世礼送出了门。 谍海猎影 第七七零章 回国 寒风刺骨,冰天雪地,转眼又到了第二年的冬天。 安知容如愿以偿,乘着方不为为长子举办百日宴的机会,见到了陈心然。 已为人母的陈心然少了几分英气和锋芒,多了几分婉约与大气。 没出方不为所料。 既便是鼓了大半年的勇气,见了陈心然,安知容还是说不出一句利索的话来。 直到陈心然将儿子齐(方)常志放在了安知容的怀里,安知容才缓过神来。 方常志,很塑料大米通的名字,是方世齐按照族谱起的。 长子百日,方不为自然要大宴宾朋。 整个许氏酒楼都被包了下来,足足摆了五十多桌。 本来没这么多人,但今年司徒美堂将筹饷大会整整提前了两个多月,所以参宴的宾客才会这么多。 因为过几天,方不为就要回南洋,正式接任四海堂山主之位,做为长老的司徒美堂和黄三德自然也要参加。 方不为已决定,接任之后,再在星洲过个年,他就会回国续职。 一场酒,从上午喝到了黄昏。 参宴的宾客自然有礼堂的弟子照料,方不为陪着司徒美堂和黄三德在二楼喝茶醒酒。 “我还是觉的这个时候回国,并不是好时机!”黄三德又劝了方不为一句。 这近一年来,国内的局势诡谲莫测,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国内各阶层,各地方军阀已渐渐无法冷视中央政府对日不断妥胁,步步后退的投降策略,更无法忍受委员长不思抗日,步步蚕食地方军阀,屡屡挑起内战的举动,地方事变频发。 五月份,国民党元老,右派代表人物,委员长的政敌之一,胡汉民先生在广州逝世。 两广军阀最大的靠山倒了,委员长怎可能看不到机会来了。 他派代表吊丧之时,要求陈济堂将广州军政两权利交还中央。 陈济堂决定先发制人,联合桂军李宗仁,白崇喜联合发表通电,成立抗日救国军西南联军,声称欲率部北上抗日。 “力国家雪频年屈辱之耻,为民族争一线生存之机。” 这是两广誓师大会上,陈济堂将军宣告的誓词。 “不问中央抗日不抗日,但一、四两集团军就地改为“国民革命抗日救国军……北上抗日完全是争取生存的民族革命战争,决不是对内的争夺权利。” 这是李宗仁将军对委员长,对中央政府的解释和保证。 同时,太祖和朱老总代表红军发表支持宣言。 但可惜,委员长“治国如治商”的策略再一次起了奇效。 马春风奉委员长之命,派特务到广州活动,以每架飞机两万元的重赏,策反了广东空军司令黄光锐。 一夜之间,广州军用机场的飞机飞了个干干净净,全都叛逃到了南京。 除此之外,委员长还收买了粤军中战力最强的第一军军长余汉谋。 广东空军司令黄光锐,参谋长陈卓林,第一集团军第一军军长余汉谋联合通电反对陈济堂。 不废一弹一卒,粤军就被委员长整的就地瓦解。 看大势已去,陈济堂只好乘船逃到了香港。 之后,中央军大军压境,试图武力统一广西,后经多方调解,委员长才答应与桂系和解。 但国内联合抗日的呼声和迹向并未就此消停。 八月份,中共决定放弃红军称号,呼吁停止内战,实现第二次国共合作。 委员长只字不应,亲临西安督战,态度不言而明。 督战其间,委员长阴差阳错之下,识破了东北军与红军这半年以来,竟然都在打假仗,而少帅与中共高层多次秘密会晤的消息也传到了他耳朵里。 之后,特务处又查到杨虎成将军的十七军当中,许多共产党竟然高居要职? 这下算是触到了委员长的逆麟。 他开始谋划,如何解除少帅和杨虎成将军的兵权。 但谋事不密,提前走漏了风声。 各地军阀都在隔岸观火,盼着东北军最好能和中央军打起来,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但谁都没想到,解除军权的消息走漏之后,委员长竟然还敢跑去西安,当面申斥张少帅…… 黄三德与司徒美堂不知道马上会发生的大事件,认为中央军和东北军之间必有一战,方不为此时回去,等于明知前面有火坑,却还赶着往里跳。 方不为算了一下时间。 现在是十一月中旬,等他安顿好家人,起程怎么也到十二月初了。 冬天船慢,等到南洋,至少四十天以后了。 那个时候,委员长已押着少帅回了南京,东北军马上就会内讧。 等他处理完南洋的事情,最早也到二月底,西安事变的帷幕早已落下。 算是逃开了这一劫。 不得不逃,不然方不为就是被和谐的命。 “两位大爷放心,若是事态不平息,我肯定不会回国!”方不为保证道。 两位老先生点了点头。 他们怕就怕方不为脑子一热,跑回去凑热闹。 方不为要是回去打日本人,他们举双手双脚支持,但要是打内战,他们坚决反对。 十二月二日,方不为一行,乘着美孚公司的“皇后”号油轮,踏上了归国的旅程。 虽然油轮的环境不如邮轮舒适,但胜在安全。 皇后号可承重五千吨,其中有两千吨煤油,一千吨汽油。 煤油和汽油都是星洲洋行定购的,到时会专门运送到上海。 现在的星洲洋行,与一年前已有了天壤之别。 安良堂与致公堂分别注资一百万,各占百分之十五的股分。 除此外,于二君持股百分之十五,剩下的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都属于方不为。 国内都只当星洲洋行是司徒美堂,黄三德和于二君的生意,一路大开绿灯。 方不为原本也没想到,原本是想走私,到头来却成了官方买办。 星洲洋行进口的货物,由四海商行行销,运至各大城市,既便只是批发,利润也相当可观。 方不为的资产在一年的时间里,就几乎翻了一半。 赚来的这两百多万,方不为全部用来囤积军用物资了。 最多的是汽油和粮食,药品和纺制品其次,最少的是新式军械。 不是方不为不想买枪买炮,而是美国人不卖给他。 中日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日本已向各国发布警告,不得向国民政府销售军火。 也就德国和苏联懒得鸟日本人,该援助的援助,该卖的继续卖。 方不为正在想办法搭上德国礼和洋行华人买办丁氏兄弟的关系,看能不能从德国走私一部分。 也就是南京福昌饭店的老板,民国时期民间最大的军火商。 为此他还特意给赵世锐发了份电报,让赵世锐提前透透丁福成的口风。 第七七一章 影响 腊月二十四,小年。 一大早,陈江就来了宪兵司令部,这会正在和谷振龙坐在一起喝茶。 看了看陈江递过来在存单,谷振龙顺手扔了回去,不满的问道:“怎么,日子不过了?” 去年还只是五千大洋,今天就翻了五六番,送了整整一万美金。 依方不为的性子,也更不可能做出给他谷振龙送的多,给旁人送的少的事情来。 谷振龙大略算了算,照这样的送法,打点好各路关系,方不为至少也要送出去了七八万美金。 就算四海商行背靠星洲洋行,生意好的不得了,但这起步才刚刚一年,正是积累扩展的时候,有钱也不能这样糟践。 钱多的烧的慌? “司令,这都是定好的常例,您都不收,祖燕部长,空如厅长那里,哪里好意思收?更不用说宋部长了……”陈江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 谷振龙猛的一顿,转了转眼珠:“今年赚了多少?” 陈江稍稍沉吟了一下,比划了两根手指。 真实的利润,比这翻了一倍还多。 “嘶!” 谷振龙呲着牙,倒吸了一口冷气:“二十万,还是美金……这么多?” “都赖于二爷鼎力帮趁,把星洲洋行国内的行销权,全给了四海商行!”陈江客气的回道。 到底怎么回事,他自然一清二楚。 “活该这小子发财,这可都是他拿命换来的交情!”谷振龙不满的回道。 “是,司令说的是!”陈江笑着应道。 “但这一下送出去近一半,还是有些多了……算了,朋友多一些,路也能趟宽敞些!” 谷振龙叹了一口气,拿起了存单,又往陈江面前一推:“我收了!” 陈江猛的瞪大了眼睛。 不是都说收了么,怎么又还了回来? “这钱是我送给干孙的贺礼,你是他外公,替他收着合情合理……”谷振龙回道。 还能这样? 陈江为难的看着谷振龙。 来之前,方不为千交待万交待,一定要想办法让谷振龙收下这笔钱,但他没想到谷振龙来了这么一出。 “你这老丈人当的忒跌份,连自家女婿都镇不住?”谷振龙笑话道,“算了,我也不让你为难,等这小子回来,我自个给他……” 陈江松了一口气。 这和能不能镇的住方不为根本没关系。 方常志一出生,陈江觉的自己立时年轻了十几岁,干什么都弃满了斗志。 方不为已把四海商行全权交给了他,他这是在给自家外孙攒家产呢。 就算方不为不交待,他也知道四海商行的生意之所以做的顺风顺水,谷振龙在其中起了多大的作用。 “多谢司令!”陈江抱了抱拳。 “他在美国怎么样?”谷振龙又问道。 陈江犹豫了一下,没敢说方不为已到了南洋:“来之前,他说准备近日就会回国!” “回国?简直胡闹!”谷振龙将茶盏顿到了桌子上,“我元旦前给他发的电报他没收到?” “收到了,所以他才着急回国!”陈江只能说谎。 那个时候,他们还在海上呢。 “呵呵,真当自己是救火三郎了?”谷振龙冷笑道,“告诉他,没我的命令,老实给我在美国待着!” “我明天就给他发电报!”陈江应道。 陈江走了之后,谷振龙有些不放心,又给马春风打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马春风的副官,听到是谷振龙,哪里还敢隐瞒马春风的去向,说马春风一早就被陈祖燕叫到四条巷开会了。 谷振龙又一个电话打到了陈祖燕那里。 快到黄昏的时候,三人才联袂而来。 “倒是会瞅时机!”谷振龙冷笑一声,伸手一指,“上桌吧!” 知道他们会一起来,谷振龙早就备好了酒菜。 三人陆续上了桌,神情各有差异。 陈祖燕眉头归锁,一脸愁容。 马春风看似板着脸,但眼底灵光跳跃,蠢蠢欲动。 就陈超看起来最自然一些。 “老子当初就劝过你,不要莽撞,你非不听,被人抓住痛脚了吧?”谷振龙给陈祖燕倒了一杯酒。 西安事变当晚,南京连夜召开中央常务委员会,紧急商讨如何救援委员长。 军政部长何英青当场提出武力救援。 就连军事委员会副主席冯玉祥都未表态,陈祖燕却一力支持何英青等人主张的武力讨伐。 委员长有惊无险的回到南京后,开始秋后算账了。 陈祖燕也被归到何英青一类,有人称他们想乘机夺权。 委员长骂他们的时候,也是这样讲的。 陈祖燕满腹的委屈,却无处诉说。 其实支持武力讨伐只是诱因,委员长之所以不给他好脸色,是因为事变之前,西安连续多月异变,特工总部和党调处竟然一点苗头都没有查到? 直到少帅和杨虎成将西安城内的中统特务全部扣押之后,准备兵谏的前两天,接到消息的贺清南才后知后觉的觉察到,西安会有事发生。 但此时的委员长早已到了西安。 严格说起来,这次事变能成功,主要原因还在委员长自己身上。 贺清南没查到异动,不代表马春风没查到。 四月份的时候,马春风就接到过特务处西北区区长江雄风发来的情报:经查,张少帅与杨虎成多次密谋,具体内容未详! 马春风当既报给了委员长,但委员长毫不在意。 东北军和杨虎成已被他逼到悬崖边上了,双方密谋对抗中央政府的收编很正常。 此时的东北军,已由剿匪前的二十万出头,被红军打的还不到十三万了。 杨虎成的十七路军被歼了一部分,叛逃了一部分,此时只剩下两万人不到。 委员长不但不行抚恤,还乘机减发兵饷,取消了东北军两个师的番号。 你要打不过就让开,乖乖的退下来,让中央军接防。 换防便意味着收编,少帅与杨虎成心知肚明。 为此,少帅还跑去南京,与委员长大吵了一架。 委员长紧守底线不动摇,少帅失望而动,当月就命东北军停止内战。 委员长大怒,本想与少帅摊牌,恰恰发生了两广事变。 没办法,就算是挑刺,也只能先挑扎的最疼的那一根。 八月底,两广事件接近尾声,委员长正雄心勃勃的准备武力统一广西的时候,西安又发生了“艳晚事件!” 党调处的特务抓到了数名在西安活动的地下党,押到了国民党陕西省党部。 十七路军的巡查队报给了杨虎成,杨虎成又报给了少帅,少帅当即命侍卫队长谭海带兵截回,并抄了国民党的陕西党部。 这等于明着告诉委员长,张扬二人有问题。 抄了陕西省党部,就等于在委员长的脸上扇耳光。 委员长硬是忍下了一口气,同意了龙云,刘湘等人的调停,答应与桂系和解,并命特务处彻查,张杨二人是否有通共嫌疑。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西北区查到东北军骑军军长何柱国之前可能与红军在打假仗。 除此外,江雄风还买通了少帅身边的亲信,查到少帅在四月份,曾驾机离开过西安。 去过哪里不知道,但方位应该是向北。 延安就在西安之北。 这一消息报上去,别说委员长,就连马春风也不信。 东北军剿匪期间,近七万的死伤绝对做不了假。 包括被红军全歼,后被委员长直接撤消番号,就有三个正规师。 一一零师,一零七师,一零九师。 三个师长全部战死,七个团长被俘。 这怎么也称的上血海深仇了吧? 怀疑归怀疑,马春风不敢大意,将情报一字不差的上报。 委员长半信半疑,抓紧时期将原本用来征讨两广的中央军悉数北调,准备将东北军和红军一锅端。 十一月底,四十个师,近三十万中央军开始向临潼进发。 期间,少帅两次飞抵洛阳,请求率东北军抗日,均遭委员长痛斥,问少帅和杨虎成是不是也想走陈济棠和李宗仁的老路。 委员长让少帅自己选择:要么张杨二人听从命令,将东北军与十七路军全部投入前线,在中央军的监督下“进剿”。 要么东北军调往福建,十七路军调往安微,将陕北让给中央军。 其实这个时候,委员长已经决定,少帅若同意了第二条方案,等东北军一到福建,便会褫夺他的军权。 到了这种程度,已经无所谓泄密不泄密了,少帅与杨虎成将军也知道,要么放手一博,要么如冯玉祥一般,任个有名无实的虚职,安养天年。 冯玉祥已六十有五,他才三十五岁。 十二月二日,也就是方不为登船出海的那一天,少帅再次跑到洛阳,向委员长面报,称其部下不稳,他难以支撑,再三请求委员长前往训话。 委员长同意了。 恰恰是第二天,马春风又接到了江雄风的秘报:张杨二人连续数夜密会神秘人物,具体内容不详! 这份密报刚刚送到委员长的案头,江雄风的第二份密报又来了:张杨二人疑会采取“兵谏”,逼迫委员长停止内战,共同抗日。 马春风深夜去见委员长,却被委员长一通大骂:你当潼关外的三十万中央军是摆设? 第二日一早,委员长乘着专机,连潼关都没去,直接去了西安,驻华清池。 委员之所以如此的有恃无恐,一是他坚信,在三十万中央军的包围之下,少帅根本不敢异动。 二则是他高估了自己的个人魅力。 这几年来,每逢关键时刻,张少帅都会义无反顾的站在他这一边。 东北易帜,中原大战,二次下野,九一八时,秘令东北军不得抵抗…… 少帅对这位义兄有一种迷一般的崇拜,甚至不惜为委员长背黑锅。 委员长相信,张少帅绝对不会害他。 确实,委员长真没有料错。 所以,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虽然一个都没跑了挨了好几顿训斥,但不管是委员长还是他们四位,都知道哪个有功,哪个有过。 自去年下半年开始,谷振龙就奉委员长之令,已逐渐将各地方宪兵部队中的特务组织向马春风移交。 他则专心致志的办他的宪兵学校,扩充宪兵作战部队。 没查到西北异动,也赖不到他。 十二月十二日晚的常务委员会,他又是为数不多的反对武力讨伐的委员之一。 再一个,连北平宪兵副司令蒋孝先都因保护委员长,被少帅的属下当场打死了,委员长再想迁怒,也怪不到宪兵的头上来。 陈超去年冬就已卸任首都警察厅厅长一职,转任海陆空三军总司令部总务厅厅长。 虽然还兼着军事调查统计局副局长一职,但党调处有陈祖燕,特务处有马春风,他想插也插不上手。 委员长更怪不到他的头上。 马春风虽然挨了骂,但他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 该查的他早已查到了,该上报的也全上报了,该派的警卫组他也派了,奈何委员长话不听,人也不要,他能有什么办法? 委员长过于自大,没听他的劝阻,毅然去了西安,却不想真的发生了兵谏。 恼羞成怒,气没地方撒了,也只能骂他。 而马春风专门派去保护委员长的“特殊警备组”,在上机之前,却被蒋孝先给撵了下来。 蒋孝先声称,西安一行,保护委员长有他的宪兵卫队就够了,用不到特务处。 当时委员长就在场,亲眼所见。 所以马春风不但无过,还有功。 还有事变的第二日,马春风不计自身安危,随委员长夫人,单枪匹马的去了西安,也让委员长大受感动。 只这两点,就把陈祖燕给比的找不到影子了。 “没把你关起来都不错了!”谷振龙又劝着陈祖燕,“你看看晏道刚和曾扩情的下场,就能知道委员长对你多宽厚了!” “还有钱大均,若不是挨了一枪,差点也逃不过去!”陈超又补充道。 晏道刚是西北剿匪总司令部参谋长,之前还是侍从室的主任。委员长专门派他监督东北军和西北军的动向。 曾扩情是西北“剿匪”总司令部政训处长,还是复兴社十三太保之一。 委员长赖他二人监督不力,竟然没有提前查到张杨二人兵谏的迹像,亲自下了手令:“曾扩情不明廉耻,晏道刚不尽职责,撤职查办,交马春风执行。” 一想到这里,陈祖燕的心里又好受了一些。 不说这两位,就连侍从室主任兼侍卫长钱大钧也差点被委员长关起来。 钱大钧身兼多职,在八大行营中不是主任就是参谋长,被称为委员长的四大金刚之一,是心腹中的心腹。 但好死不死的,事变的当天晚上,他被少帅请去饮宴,喝的大醉,枪响了都没听到。 等惊醒后去找委员长,委员长早跑上了山。 少帅的手下来捉他,他拼死反抗,被一枪打中胸口,伤了肺叶,少帅得知后,急命属下将他送到了医院救治。 还好,抢回了一条命。 就是这一场酒,委员长把他当做了少帅的同谋。 离开西安的前一夜,委员长密令马春风:扣押张学良,钱大钧。 连杨虎成将军都得往后排。 要不是差点要了他命的这一枪,说不定下场比晏道刚和曾扩情还惨。 数来数去,在这起事件当中,就马春风一个人得了好处。 包括少帅在内,所有相关人员,全交由马春风查办处理,可见委员长对他的信任。 夸赞马春风,就等于是在陈祖燕的伤口上撒盐,谷振龙也没多提,给马春风倒了杯酒,又问道:“这段时间,你再有没有给方不为发电报?” “再没有过?”马春风接过了酒杯。 “那这小子着急回来做什么?”谷振龙纳闷的说道。 “会不会是老头子发了话?”马春风不确定的问道。 老头子? 不至于吧,方不为才什么级别? 谷振龙心中一动,想让马春风趁着圣誊正浓,去打听打听,但想了想又做罢了。 委员长正在火头上,看谁都不顺眼,别一不小心,给方不为惹出麻烦来。 不怪谷振龙好奇。 方不为原定是去年入夏就要赶回来的,但去年年节刚过,宪兵司令部就接到了侍从室送来的密令:无故不得调遣方不为回国。 除此之外,再多一个字都没有。 密令是谁发出的不言而喻。 这四个人当时都在猜测这到底是好是坏。 正当谷振龙焦燥不耐,想发动关系打听打听时,宋子闻一语道破了天机:是司徒美堂与黄三德联名给委员长发了电报,要将方不为留在纽约一段时日。 具体内情他也不清楚。 后来通过于二君,才打听到了一些,方不为竟然了入了美国洪门,排位还不低。 谷振龙才放了心。 惊喜还不止于此。 十一月份,铨叙厅照例进行一年一度的铨叙任命时,谷振龙竟然接到了铨叙厅第二处送来的方不为的晋升令。 军阶提了一级,陆军上校。职务未变,还是宪兵司令部上校参谋。 自己手下的人升官了,他这个司令竟然不知道? 谷振龙又是好奇,又是好笑。 去年冬,方不为离开南京不久,谷振龙还专门上报过一次方不为的叙功报告,结果被铨叙厅给打了回来。 人都不在,如何叙任? 今年人不是照样也不在么,你他娘的怎么不敢压着了? 不出意外,这肯定是委员长放了话。 谷振龙之所以不愿方不为此时回来,是不想他扯进这个漩涡。 所有相关人员,全由特务处全权查处,方不为要回来,马春风肯定会交给他查办。 但这里面水太深。 有罪的不用说,但因为委员长猜忌,或是泄愤,被关进去的厉害人物不止一两个。 比如之前提到的晏道刚,曾扩情,吴大钧等人。 谁也不敢保证哪一天委员长气消了,或是要用到这些人的时候,就会把他们放出来。 这些人物连马春风都不敢捋虎须,更何况方不为。 “方不为回国了?”陈祖燕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 “还没回来,好像快了!”谷振龙回道。 “昨天见了宋部长,说是委员长命他准备接洽海外洪门一行之事宜!”陈祖燕又说道。 “海外洪门,谁?”谷振龙问道。 “具体是谁还不知道!”陈祖燕回道,“此次主要是接收美国洪门去年和今年筹捐的饷款,来的应该是救济局的理事!” “那方不为应该是随行!”马春风说道。 估计就是这么回事。 “具体是什么时候?”谷振龙又问道。 “代表团刚到南洋,年节后才会到南京来!”陈祖燕回道。 “那岂不是说,这狗东西都已经到了南洋了?”谷振龙怒目一睁,大声骂道。 “你还想让他一辈子待在美国?”陈超不满的说道,“乱世之秋,正是他回来效力的时候……” “你懂个屁!”谷振龙斜眼骂道。 陈超还不知道,马春风已经请示过委员长,由特务处行动科科长高思中,率精锐特务专负看押张少帅。 然后由特务处肃谍股股长方不为接任行动科科长一职。 委员长已应答应了前一条,但不知何故,并未对后一条做出批示。 所以谷振龙才怀疑,是不是马春风发电报,把方不为叫回来的。 这个行动科长当不当都还是其次,关键是马春风猝然接手如此多的有问题的大人物,他手下根本没个得用的助手。 方不为一回来,肯定会被马春风抓了壮丁。 这就是个大火坑,一个不小心,就会结下大仇人。 但这些话不能摊开说。 只能想办法提前提点方不为几句。 谷振龙又想到了刚从美国回来不久的陈江。 十之八九,这翁婿二人是坐同一条船回来的。 也肯定是方不为交待过,陈江才没有提方不为也回来的事情。 谷振龙不由的冷笑一声:“好嘛,敢明目张胆的骗老子了?” “反正迟早要回来,回来后收拾也不迟!”陈超又说道。 马春风眨了眨眼睛。 他确实盼着方不为早些回来,好为他分忧。 他现在看似风光,但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委员长天天逼他,让他尽快想办法,让少帅承认是与其它组织共同勾结,发动的西安事变。 除此外,似吴大钧,晏道刚,曾扩情等人,也全在委员长的怀疑名单里,委员长怀疑这几人与少帅早就有勾连。 包括少帅在内,全都矢口否认…… 但又不能对这些人用刑,马春风愁的头发都白了。 除了方不为,马春风实在想不到有谁还能帮的上他。 第七七二章 生意(两章合一,求月票) 四人各有心事,这场酒喝的寡淡无味,好在还有方不为这个共同的话题,可以稍稍的活跃一下气氛。 陈祖燕主动提起了话头:“散会之后,家里打来电话,说是陈江在家里等我,我借口有事,让他先回去了!” “到年关了,肯定是来送钱的!”陈超看着谷振龙,“今年是个什么章程,收还是不收?” “收!”谷振龙大手一挥,豪气的说道,“都是出过力的,这钱收的心安理得……”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祖燕一声冷笑给打断了。 “他建这商行是什么用意,你我一清二楚,也好意思说收钱收的心安理得?” “有什么不能心安的?”谷振龙讥笑道,“你我固然知道个中原由,但手底下的兄弟可不知道,就算说出去,有谁会信?” 其余三人一阵默然。 手底下的兄弟也是要吃饭养家的,吃不饱肚子,再高尚的大义也没用。 而且谷振龙说的话也非常有道理。 打通物资运输渠道,提前规避日军封锁? 说出去怕是会笑掉别人的大牙。 虽然都猜测肯定要和日本人打,但什么时候打,在什么地方打,谁能说的准? 打仗不是自己和自己下棋,你想把战场往哪摆就能往哪摆,怕是神仙来了也不敢说哪条路,哪块地方绝对不会在战区之内。 起初的时候,谷振龙等人也不信。 他们只以为方不为弄这个商行,是想给自己和几位亲厚的长官,以及一帮知己和亲信弄些体己钱,这样说也不过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但四海商行正式开始行商的时候,运货时走的竟然全是地图上根本找不出来的偏道? 问过陈江,说是方不为特意交待的。 陈江甚至拿出了已探明的隐密运输路线的地图。 到这个时候,这几位才信了一些。 谷振龙都快被感动哭了。 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世上竟真的有这种大公无私的人? 接下了,自然是不遗余力的支持。 也幸亏有这几位的面子在,地方上打点的也到位,不然光是匪患,就能让四海商行的运输成本再翻一番。 “收了钱就得办事,大不了一分不要,全分发下去,让下面的兄弟多尽点力……”陈超说道。 “全分下去?”谷振龙冷笑一声,“知不知道今年的分红有多少?” 谷振龙比划了一根手指:“一万,不是法币,是美金!” 陈超张圆了嘴,马春风则是眼皮一跳。 谷振龙能得一万,那特务处岂不就是两万? 这都是当初定好的,其他三位也知道。 四海商行成立的时候,正是特务处举步维坚的时候,而且都知道,这钱并不是进了马春风的腰包,全用在特务处了。 所以当时谁都没有异议。 但今时不同往日。 从西安回来后,委员长除了秋后算账,还特意指示,特务处的经费日后由他特批。 陈祖燕估计,至少也会比往年翻三四番。 这个谁都没办法指摘。 就连陈祖燕也不得不服气,搞特务情报,马春风是真的有一套。 与之相比,贺清南就像是个草包。 马春风沉吟了一下,抬起头说道:“我这边现在已宽裕了一些……” “不用了,还是循旧例,你都收着吧!”马春风话没出口,就被谷振龙打断了,“说起来,四海商行也算是你特务处的生意。而且你在上海人头熟,平时多帮趁一二就可以了……” 谷振龙说的还真不是客气话。 上海的缉私和交通部门,有一大半已经落到了马春风的手里。 淞沪警备司令部侦缉处,京沪杭铁路侦缉处,中国航海公司侦缉处,这三个部门现在全由特务处掌控。 除缉私外,后两个部门想调船就能调船,想调火车就能调火车。 特别是陈浩秋,他现在是京沪杭铁路侦缉处的处长,只要是从上海经过的火车,他想征用几节车厢,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一年来他没少给陈江给行方便。 当然,既便是结义兄弟,方不为也没白占便宜,该送的送,该打点的照常打点。 这钱既然收了,就肯定不会白收,马春风心里有数,点了点头,再没有推辞。 “贺清南是不用指望了!”陈祖燕叹了一口气,“地方上我亲自去交待!” 因为事变一事,贺清南也差点被关起来,最后还是陈氏兄弟硬着头皮为他求情,免去这一场牢狱之灾。 贺清南被委员长抽了一顿之后,又撵去了西安。 党调处也有缉私部门,而且县级以上就有专负党务工作的党务代表,类似后世的党群书记。 若是与地方官场有什么磨擦或纠缠,这些人也是能起大作用的。 “你这两天谈判的时候,看有没有机会,私下里提一句,联合抗日是肯定要联合的,但真正的匪患也要及时清剿!”谷振龙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都说只要是他们的治下,绝对法治清明,歌舞升平……但为什么这小子的商队,几次被劫,有两次就在离他们的地界不远的地方?” “真要算起来,离我们的地盘还更近呢?”陈超又笑道,“难道还要去质问东北军?” “嗯,确实是个问题!”谷振龙点了点头,又对马春风说道,“风向变了,东北军到底是友是敌还不一定,该收敛的要收敛一下……明天见了陈江,你提醒他一下,不行就把西北的生意先停了!” “好!”马春风点了点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四位心里一清二楚。 陈江让叶兴中专门拉着粮食被褥鞋帽以及银钱跑到西北,和被红军打散的逃兵换武器,然后又会把武器转手卖给东北军和十七路军。 有两次,山里的土匪不知底细,跑下来打劫,却被叶兴中抢了个精光。 被俘的土匪按人头卖给了东北军。 当然,有的时候也卖逃兵,不过不是强逼。 遇到无奈被长官裹挟,还继续愿意当兵吃饭的,叶兴中还会顺便做做思想工作,让其重回军伍。 当然,回的肯定还是东北军,而且也是按人头收钱。 但现在友军突然变成了敌军,战事一触既发,所以这个生意肯定是不能做了。 方不为也没打算长做,准备在年关前干一票大的后就先收手,看看动向再说。 …… 连着阴了两天,好不容易出了点太阳,叶兴中钻出土窝子,靠在土坡上晒着太阳。 他脸本来就黑,被西北风吹了一个冬天,都快要和锅底一个颜色了。 叶兴中正晒的舒服,一个四十出头的汉子凑了上来。 “掌拒的,这都过了两天了,接货的怎么还不见来?” 叶兴中翻了个白眼:“搁你是土匪,你也得防着一招。万一来的不是我们,是进剿的中央军呢?” “既然这么怕,放着好好的兵不当,当什么土匪?”汉子骂了一句,“一伙直娘贼,把枪都换了粮食,以后拿烧火棍去抢么?” “你管他拿什么去抢?”叶兴中骂道,“他们不卖枪,老子赚什么?” “说的也是……” 汉子刚应了一声,一个灰头土脸的年青人翻下土坡,跑过来说道:“掌柜的,人来了?” 叶兴中一骨碌翻起身来,跑上土坡,端起了望远镜。 五六里外的山头上,密密麻麻的冲下来的一堆人,至少也有一百出头。 戴的是狗皮帽子,穿的也是东北军的军服。 叶兴中没做声,等人走近了一点,看到领头的一个骑着马的土匪头目时,才放下了望远镜。 来的确实是自己人。 “还有马骑?看来也不是很穷么……”汉子刚念叨了一句,又看到从山头上上翻下来的密密麻麻的人群,顿时惊呼道:“这么多人?” “怕个球?”叶兴中嘿嘿一笑,“别说是土匪,中央军来了老子都不怕……” 汉子只是跑马帮的,根本不知道蹲在他身边的叶兴中是什么身份,还真以为是行商的。 五六里的路程,快走了有一个小时。 一是山路不好走,二是这一百来号人还带着东西。 或五六个,或七八个,每人拽着一根绳子,拉着一块爬犁。 上面什么都有。 一挺捷克轻机枪,五六支博格曼冲锋枪,七八箱子弹。 还有五六十支三八大盖和汉阳造。 除了汉阳造,其余的这些,还是张大帅在世时攒的家底。 在所有地方军阀中,东北军的器械装备是最先进的。 一百来号人,个个穿的破破烂烂,有好几个,棉袄棉裤上都开着大口子,露出了里面已经发黑的棉花。 也就骑在马上的那个军官穿的整齐一些,但身上的军大衣也黑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想必这位就是四当家吧?”骑马的军官抱了抱拳。 “少废话!”叶兴中冷哼一声,“利索一点,老子还着急回去过年呢?” “好,爽快!”军官竖了个大拇指,跳下了马背。 “四当家看一看,若是满意,这单生意兄弟就做了……”军官指着爬犁上的武器说道。 狗日的装的还挺像? 叶兴中暗暗的瞪了军官一眼,围着爬犁上的武器转了一圈。 都是好东西,最差的几杆汉阳造,也至少有七成新。 如果叶兴中真做军火生意,转手卖给地方军阀,这批枪至少也能卖四五千大洋。 “做,为什么不做?” 叶兴中大手一挥,从土坡上冲下来了十几个大汉,把爬犁上的枪支弹药全部卸了下来,装到了土坡后的几辆马车上。 “你要的东西就在里面,要看就快点,老子还急着赶路呢?”叶兴中不耐烦的说道。 军官也不恼,跟着叶兴中下了地窝子。 叶兴中打着手电,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照了一遍。 几间窝子是打通的,里面全都是粮包。 军官估计了一下,至少有两三万斤。 粮食看似很多,但双方真要是做生意,还是叶兴中占了大便宜。 北平和天津物价相当,一担小麦三元,一担大米四元,折合下来平均一斤三分刚过一些。 运到陕北,顶天翻一番,三万斤也才不到两千块。 但这样才合理。 敢跟土匪做生意,没有两三倍的利润,谁愿意来? 就算演戏,也要演逼真一些才行。 “这人情欠大发了!”数完了粮包,军官兴奋的搓了搓手。 “这算个屁!”叶兴中一脚踢开了墙根的一条被子,蹲下去掀起了一块木板。 下面是一间地窖,摆着十几口订好的木箱。 这几天,叶兴中就睡在这上面,除了他,谁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军官跳下地窖,拆开一口箱子,里面装着八个陶瓷坛子。 叶兴中解下盒子炮,拿枪柄在坛口磕了两下,坛口整整齐齐的掉了下来。 一股药香扑面而来。 “天知道你们会不会和中央军再干起来,怕被查到根脚,只能给你们给你们最普通的货了……”叶兴中解释道。 这是普通百宝丹,市面上就有售卖,不怕有人会怀疑是不是有人倒卖给红军的。 军官的眼眶一热。 没衣服,可以抱在一起取暖,缺粮食,还能啃树皮吃野菜,但要是没有伤药,受伤的同志就只能眼睁睁的等死…… “谢谢,谢谢……”军官猛的来握叶兴中的手。 “别急!”叶兴中一把拍开,从怀里掏出一只木匣,递给军官,“这是磺胺,这次只带了十支,省着点用!” 军官呼吸一滞,眼中射出狂热的光芒。 这东西他听说过多次,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真正救命的东西,价比黄金。 而且大多数的时候,拿着金条都不一定能买的到一支。 军官激动的连感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许久之后,他才缓了一口气,把木匣盖好,塞好了怀里,紧紧的握住了叶兴中的手:“替我们向贵东家代一声‘谢谢’!” 叶兴中没吱声。 该说的谢谢肯定早就说过了,只不过他不知道是双方是用什么方式联络的。 奇了怪了,人明明在美国,竟在还能和组织联系上? “不多说了,还赶着回去呢!”叶兴中笑了笑,又问道,“接收枪支的地方在哪里?” 军官掏出了一份地图,给叶兴中指着路。 离的不远,至多十多里路。 但黄土高原不但多山,沟也多,要没人指点,叶兴中找上三天三夜也不一定找的到。 “好了,你自个乐呵吧,我先走了!”叶兴中拍了拍军官的肩膀。 :。: 第七七三章 物资 出了地窝子,叶兴中遣散了马帮,独自赶着一辆马车,找到了负责接收武器的负责人,带着他们到了藏匿武器的地方。 马帮也只知道和叶兴中做生意的是溃兵,做的生意也只是少意的粮食和或器。 所有的物资,全是从上海港口用船运到天津的,用的是四海商行的名义。 到天津后,叶兴中私下雇用马帮,再将东西以蚂蚁搬家的方式运到陕甘。 这是第三次,元旦前后分别运过两次,但加起来都没有这一次的多。 德式kek八百杆,苏式莫辛纳甘步枪六百余杆,汉阳造较少,只有二百多杆,剩下的还有几十杆三八大盖和英制七七式。 也不管这些枪的子弹通用不通用,叶兴中全拉来了。 步枪总共一千八百余支,子弹一百万发,轻机枪,冲锋枪若干。 另外还有二十箱德制新式手雷,十二门俄制新式小钢跑,炮弹五百余发。 负责接收武器的负责人姓刘,叶兴中猜测应该是军委二局的干部,但他没问过,直接称呼为“老刘”。 老刘看到十二门小钢炮的时候,激动的手都抖了起来。 他四个月前还和中央军某团交过手,知道连中央军的嫡系部队,用的都还是金陵兵工厂产的八二式迫击炮。 比起中央军用的八二式,俄式小钢炮重量轻了不少,不到五十公斤。 体力好的士兵,一个人就能扛着炮,连拆卸都免了。 还有可拆卸的自行座架,平地上人拉着就可以跑。 射程也比八二式远,顺风能达七公里以上。 “老刘,我建议啊,建议!”叶兴中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的提醒道,“你们万一要和中央军开打,这玩意最好先别用!” 老刘的人下意识的想问一句为什么,又猛的反应过来。 连中央军都没配备的新式武器,红军倒先用上了? 国党特务不挖空心思的查到这些武器的来路,怕是连觉都睡不着。 “老四放心,我懂!”老刘拍了拍胸脯。 谁都不知道叶兴中的底细,客气一点的叫“四当家,”亲厚一点的叫“老四!” 到这一步,叶兴中此行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老刘派人将他护送出延长县,叶兴中待了一夜,化了一下妆,又独自上路,他先到了山西临汾,后到太原,三日后,又到了北平。 他今年会陪着父母妻儿一起过年。 最主要的原因是,方不为命令他,过年后举家迁往川东。 没有任何理由。 叶兴中很清楚,以方不为的人品,不可能做出让他纳投名状的事来。 但他想破了牛头大的脑袋也没想明白,方不为为什么这么做。 宅子在年前就卖了,买家同意他们住到年后。 卖宅子的四万大洋,两万还给了宅子的原主人,叶兴中的远房舅舅,原张自中将军的三十八师参谋长,现任二十九军副参谋长,张勀侠。 他是冯玉祥将军的连襟,除此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中共十大卧底之一。 身为地下党的叶兴中压根就不知道。 …… 深夜,延安。 李泽田坐在煤油灯下,将此次所接收的物资整整齐齐的抄写在了另外一张纸上。 李泽田是他在上海秘密活动时的化名,他一直延用至今。 现如今,他是政治保卫局的局长,兼军委二局的局长。 对,就是那个极为神秘又极为低调的军委二局。 就连太祖也坦称,他在长征时能得到用兵如神的美誉,大部分都是军委二局的功劳。 两个月前,李泽田任中共代表团秘书长,赶西安协助周、叶等人就第二次国共合作进行谈判。 几天前,他又被召回延安,正式担任中共中央联络局局长一职,对外称苏维埃政府外交部长,数日后,他就会再赴上海,开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工作。 去年年初,上海特科遭到彻底破坏,刘中华失联后,针对方不为的联络陷入中断。 李泽田本打算等方不为回国后,通过叶兴中再度建立联系,却不想在一个月前,军委二局突然从中共南方局的密电通道中,收到了方不为发来的秘电。 “元旦前后,会有数批援助物资送达西北,请制定接收计划……” 等他确信这不是烟雾弹之后,叶兴中已押着物资到了天津港。 接下来的事情也有些奇特。 叶兴中按照方不为的交待,没让红军方面的人接应,直接从天津,北平等地雇佣马帮,利用中央军与东北平对峙的空子,无惊无险的将所有物资运到了后方。 抄写完之后,李泽田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像此次这般规模的物资援助,日后怕是不会有了。 前后三次,粮食,布匹,药品,武器等物资加起来,几近达到了四百万银元之多。 最多的是粮食,最少的武器。 但要论价值,反倒是武器最贵。 叶兴中三次运送的枪支超四千余杆,装备两个团都绰绰有余。 只这这批武器,成本价值就在三百万大洋左右。 钱都是其次。 像这次因为西安事变,封锁线漏洞大开的机会,日后怕是不会有了。 两天前,东北军发生内讧,局势急势直下。 国民中央政府还没来得及出招,三方联盟就自动瓦解了。 东北平与十七路军,大部分接收整编,少部分精锐直接投靠了中央军。 东北军愿意接收整编的四个军已经开拔,向中央政府划定的驻地进发。 西北剿总司令部奉中央政府之令,已开始布署,就地构建封锁线。 方不为之所以这么大胆,也是瞅准了这个机会的原因。 以后再想送,就只能看机缘了。 李泽田又检查了一遍清单,确认无误后,吹灭了煤油灯,推开房门,去汇报了。 领导的房间灯还亮着,应该在写文件。 看到透出窗户的亮光,李泽田又感叹了一下。 领导房间里的汽灯,也是方不为此次援助物品的其中之一,因为易碎,叶兴中带的并不多,就连需要连夜破译电文的军委二局也才分到了两盏。 青砖的窑洞,门口站着两个警卫…… 通报之后,李泽田进去,一股浓烟扑面而来。 全是抽烟抽的。 :。: 第七七四章 接触 领导的烟瘾极大,晚上要是写文章,赶天亮至少的得两包。 足足抽了两支烟,领导才看完了清单,抬起头对李泽田说道:“如果有机会见面,替我当面谢谢他,另外请你再代一句话:有情后补!” 李泽田愣了一下,又重重的点了点头。 领导的这句话说的有些重,连他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其实他比谁都急着想见方不为。 李泽田想问问这位一百号先生,是如何得知南方局与中央的特殊联络通道的? 甚至还知道南方局的通电密码? 肯定不是国党特务侦察到了通电频道,又破译了通电密码,不然南方局早被端了。 也不可能是一百号先生从他父亲那里知道的。 方世齐从事地下工作以来,从来就没接触过有关组织无线电收发的任何信息。 除此之外,李泽田对这些物资的来历也非常好奇。 粮食布匹好办,上海就能买到。 但这些援助的武器是哪来的? 前后三次,光是长枪就有四千余杆,除了零头那几百杆汉阳造,剩下的全是进口枪支。 德式kek,苏式莫辛纳甘,英七七式…… 一水的新货,枪上的枪油都完好无损。 除了中央政府,就算是地方军阀都一次性弄不到这么多数量的进口枪支。 方不为是怎么弄来的? 还有那些百宝丹和进口伤药? 方不为的舅舅肖在明现在是于二君先生在国内的助理,主要负责云南药厂的生产经营及运输工作,这些百宝丹肯定是通过这个渠道弄来的。 但前提是,必须征得药厂的实际控制人,于二君先生的同意才有可能。 那进口武器和进口伤药呢,是不是也与于二君有关? 为此事,得知一百号先生身份的几位领导还专门讨论过。 领导一致认为,首先,武器和伤药肯定是一百号先生通过海外的渠道弄来的。 因为他现在就在国外。 至于资金来源,没有一个人猜到是方不为自己掏的腰包,都猜测方不为是不是用了什么方法和手段,从海外华侨组织那里弄来的。 这可是四百多万大洋,合一百多万美金…… 之所以这样怀疑,是因为方不为与于二君的关系。 去年三月份,南京方面传来情报,美洲华侨组成的抗日救国会,中华筹饷总局,即中华救济局,以及南洋抗日救国总会,曾联合向南京政府致电:南京政府保证不将所筹款饷用于内战,救济局才会将所筹饷交于南京政府。 南京政府能做出这个保证才见鬼了。 所以去年一整年,中央政府都没有收到来自南洋华侨和美洲华侨的捐款。 延安方面猜测,方不为援助的物资的购卖款项,可能就来自于这笔钱。 理由有些牵强,但也并非没有根源。 他们也实在找不出,除了于二君,还有什么人会帮方不为。 而李泽田此次去上海的目的之一,就是想办法通过方不为,与于二君及南洋联盟取得接触。 主要是因为于二君的影响力,其次,于二君所表露出的政治倾向也让延安方面看到了这个可能。 于二君既是南洋抗日救国总会的副会长,也是五洲华侨抗日救国会和中华筹饷总局,既中华救济局的理事。 而最巧的是,去年致电国民政府,通知暂停援助的三个华侨组织,于二君全部任理事…… 西安事变前,各地华侨组织促使国民政府停止内战,联合抗日的联合声明当中,于二君的名字就在第一排。 延安方面认为,只要能得到于二君的支持,就有可能得到南洋和美洲华侨组织的支持,促成国共第二次合作的把握会更大。 千万不要小看南洋和美洲华侨对民国政府的影响力。 全面抗战之前,这两地华侨每年的捐款,占国民政府军费开支的两成。 其中南洋独占一成,美洲华侨组织共占一成。 到了抗战开始,主动捐助的华侨组织越来越多,捐助的金额也越来越庞大,比例达到了顶峰。 从三七年开始,到四零年,这三年期间,只是南洋华侨联盟捐助的军费,就高达五亿美金,占了国民政府这三年军费总开支的八成以上。 这三年,国民政府还没有把法币当废纸一样的印,法币相对坚挺。 到四零年,一百法币还可以买到一头牛,既便黑市兑换,也差不多能换到接近二十美元,放到后世,与一万人民币的购买力相差无几。 五亿美金折合成法币,至少也有二十亿以上。 四一年,日军发动太平洋战争,南洋联盟最后一次捐款的金额是一亿美金。 之后南洋各地相继沦陷,南洋抗日联盟趋于瘫痪,所有活动几近停滞,再也组织不起来前三年那般强大的力量了。 此后,美洲华侨又开始接力了。 后五年,美洲华侨的捐款总额为七千余万美元,其中司徒美堂主持的中华筹饷总会占二成以上,高达一千四百多万美元。 以上数额,还不包括这八年期间,国民政府发行的救国公债。 八年总计发行了三十亿的国债,华侨认购数额超过了十二亿,抗战结束后,国民政府发现根本没能力兑付…… 虽然此次只是试探性的接触,但延安方面还是希望能取得一个良好的开端。 一个月前,李泽田就因此事,奉命给方不为发过电报,征询过他的意见,但方不为只回了四个字:时机未到。 不是不可能,而是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李泽田大喜。 只要有机会就好。 …… 半个月后,李泽田又回到了西安。 次日,他奉命搭乘国民党中央委员张冲的飞机前往上海。 二月二十日,正月初十。 四海总堂在星洲开堂,于二君正式琥式卸任南洋四海总堂山主之位,并卸任中华救济局理事一职,也由方不为接任。 南洋各地洪门和华侨组织均派代表来观礼。 两广福建,香港等地与于二君交好的商政名流也不请自来,纷纷道贺。 等宋子闻知道这个消息,已是元宵之后了。 第七七五章 来历 “这个齐无相是什么来历?”宋子闻问道。 他到上海之后才接到情报,司徒美堂与黄三德不会来上海,此次饷款交接,会由南洋四海堂新晋山主,中华救济局新任理事齐无相负责。 宋子闻来筹办此次接洽事宜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接待司徒美堂与黄三德,代委员长和中央政府感谢美洲洪门这些年来为祖国做出的贡献。 其次解释去年为何没有对两地抗日联盟提出的意见做以回复。 但这两位不来上海,他的目的便落空了。 但以宋子闻的身份,也不可能再跑到星洲去,同时,他对这个齐无相也很好奇。 “暂时还没查到,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特务处驻上海特区区长王新恒回道。 四海堂成立才一年,于二君就将山主之位交给了这个齐无相,还同时把中华救济局理事一职也交给了他,足以看出他对这个齐无相的信任和看重。 听闻这个齐无相还是司徒美堂的左膀右臂,宋子闻不得不重视起来。 所以他没有急着回南京,而是决定留下不,见一见这个齐无相。 来上海后,他就让马春风,通过于二君身边的特务开始调查,但查了七八天,却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派到南洋的特务既不是洪门中的代表,也不是南洋的商政名流,根本进不了堂会。 南洋的特务人员连齐无相长什么样都没打问到。 之后特务又动用关系调查,但就连于二君身边的亲信也不知道这个人的来历。 听说是于二君的至亲,也是南洋人,但查遍南洋,也没查到任何信息。 就像王新恒刚刚所说的一样,这个人就像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四海堂?四海商行……” 宋子闻突然想到,方不为私下组建的商行,好像就叫“四海”,年关的时候,还收到过他岳父送来的一万美金的分红。 还有,四海商行做的就是星洲洋行的货运行销生意,星洲洋行的大股东是于二君,二股东和三股东就是司徒美堂和黄三德,方不为好像在其中也有股份…… 宋子闻的眼睛突然一亮。 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但现在联系不上方不为,他估计,可能谷振龙和马春风也不知道内情,不然他离开南京的时候,不可能不提醒他。 但宋子闻忘了,几天前他都还在西安谈判,回南京的次日就来上海了。 再一个,谷振龙,马春风等人也根本不知道四海堂的前任山主是于二君,左右长老是司徒美堂和黄三德。 何世礼倒知道这个消息,但他听闻事变之后赶回国,还没到西安,刚到天津就被特务处的特务给控制起来了,纯猝把这件事给忘到脑后了。 宋子闻猜不到,李泽田就更猜不到了,他甚至不知道“齐无相”这个名字。 直到正月二十五,他才知道了南洋救国总会与中华救济局的理事代表,将于近日在上海与宋子闻会面。 李泽田现在身份是半公开性质,他根本混不进去,只能另想办法。 直到会面结束两天后,他才探听到了一些有关会面的情报。 此次的华侨理事代表姓齐,全名齐无相,南洋四海堂新任山主,中华救济局新任理事,星洲洋行的股东之一。 此次会面,齐无相代表南洋和美洲华侨,将这两年的饷款交给了宋子闻。 李泽田不知道什么四海堂,也更不知道什么四海商行和星洲洋行。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办法联系方不为,想要从方不为这里问点信息,每天凌晨一份电报雷打不动,已连续发了三天。 但方不为一直没有回应,李泽田只以为方不为不方便。 方不为确实不方便。 这段时间,他忙的脚不沾地。 不是在酒桌上,就是在去酒桌的路上。 有的时候一喝就是一整晚。 被三位大佬接二连三的抬举,方不为俨然已成了南洋和东南一代的后起新秀,谁都想结识一番。 这些人大都好奇,这个齐无相有何过人之处,竟值得于二君和司徒美堂为他如此奔走? 到这个时候,方不为才意识到,于二君在南洋一代有多么恐怖的影响力。 三位老先生想给他加个护身符,但谁都没料到,护身符的效果太过逼人,方不为走在哪里,都像是自带一千瓦的追光灯,爆光度太强大了。 莫愁四海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好在方不为并没有在一声声“山主龙头”中迷失自我,还保存着几分理智。 如果以后还想干特务这一行,他只能换个方式了。 要么稳底转入幕后,运筹帷幄,要么大大方方的站到台前。 但后一条路并不好走,必须要有被人误解为“汉奸”的觉悟! 他估计南京方面根本不会答应。弄不好会给他在外交部安排个职位,专门负责南洋和海外华侨事务。 方不为打死都不会去。 真想过的舒服,他呆在南洋更或是美国,岂不更好? 不过他之前一直担心有一天会被推出去当替罪羊的局面,肯定不会再发生了。 将南洋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以后,方不为秘密启程,赶往上海。 因为交接地点在上海的缘故,此次会面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除了南京方面,洪门和各地华侨知道的人并不多,只局限于南洋抗日救国总会和中华救济局的部分理事。 会面地点设在上海的和平饭店。 除了东亚第一高楼之外,和平饭店的光环不少。 国父就任大总统时,曾在这里会见上海名流。 委员长与宋夫人订婚时的酒宴也在这里。 此次会面的程序很简单。 第一自然是交接款项,第二是向国民政府递交两地抗日救国会和中华救济局的新章程。 主要核心自然是“停止内战,联合抗日”! 有些逼宫的意思,但其中方不为所起的作用不是很大…… 不论美洲还是南洋,分驻各地的分会都有数十之多,每一个分会都有一名理事,方不为才能影响几个? 来之前,方不为就决定好了,他这次只需把传声筒这个角色扮演好就行了,“恶人”自然由于二君和司徒美堂及黄三德三人充当。 第七七六章 好印像 方不为也不用怕对上宋子闻的时候,会感到为难。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他虽然是主事人,但和他一起来南京的两位,也并非善茬。 一位是纽约萃英堂的山主于文焕,一位是纽约协胜堂的副山主伍兆勇。 只听名字,好像平平无奇,但论起资历,说起渊源,这两个堂口的和安良堂不相上下。 三个洪门堂口明争暗斗了几十年,直到协胜堂的当家龙头入狱之后,才消停了下来。 两年前,协胜堂和安良堂因为堂斗,制造了血洗皇后街大剧院的惨案。 纽约的警察调查了一个多月,别说凶手,连线索和目击者都没有,最后用私藏武器,当街抢劫的借口,将协胜堂的龙头伍兆家判了十七年。 伍兆家出狱之后,已是新中国成立后了。 之后,他开始称雄纽约唐人街,做了整整四十多年的唐人街教父。 王保强主演的唐人街探案中,就有以他为原型的人物七叔伍志远。 和方不为一起到上海的伍兆勇,就是他的堂弟。 伍兆家入狱之后,司徒美堂专门到牢里和他深谈过一番,不知双方和如何谈判的,但至此之后,三大堂口再无堂斗发生。 萃胜堂和协胜堂还主动加入了美洲抗日救国会和中华救济局。 这两位这次来,就是专们来唱红脸的。 说是理事代表团,其实人员并不多。 加方不为在内,只有三名理事,其他两位各带了两位助理,方不为一个都没带。 一行只有五人,已经算是相当低调了。 人多眼杂,方不为特意交待,不用南京方面接船,他们会直接到酒店。 财政部的一位司长从早上开始就等在酒店大堂,除了他和几名随从之外,还有特务处驻上海区的区长王新恒。 会面期间的安保由他全权负责。 方不为穿着大衣,戴着墨镜,还戴着礼帽。但他刚一进门,王新恒就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不是方不为的装束有什么问题,而是王新恒莫名其妙的觉的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能不熟悉么? 一年前,方不为出国之前,专门到上海见过陈浩秋。 王新恒和时任淞沪警备司令部侦缉处处长温光辉坐陪。 最后三个人全被方不为灌到了桌子底下,连方不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多少年了,王新恒第一次这么狼狈,怎么可能对方不为的印像不深? 要搁一般人,可能早忘了方不为的体形特征,但特务吃的就是这碗饭,王新恒更是千里挑一的特务头子,没有一双利眼,怎么服众? 他越看领头的这个年轻人越像方不为,但并没有冒然迎上去。 他只负责安保,接待自然有财政部的一干人员负责。 “请问,可是南洋来的齐先生?” 看到一行五人进了酒店大厅,财政部的司长快步的迎了上去。 “吴先生?”方不为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句。 负责接待的司长姓吴。 “对对对!”吴司长连连点着头,让几位手下接过了行李。 客房在五楼,有专门的电梯。 方不为有意的落在了后面,进电梯之前,暗暗的给王新恒打了个手势。 都是一个系统出来的,谁还看不明白谁? 方不为一进门,就知道王新恒认出了自己。 王新恒眼皮一跳,紧紧的盯着方不为。 真的是方不为? 这小子什么时候改姓齐了? 还成了海外侨盟的理事? 王新恒知道方不为那个手势的用意,意思是待会再上来。 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王新恒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王新恒偷偷摸摸的进了方不为的房间。 墨镜帽子全摘了,不是方不为是谁? “方兄弟?”王新恒客客气气的称呼了一声。 他虽然资历老,能力也不差,在特务处的职级更是比方不为高了两级,还和蒋太子关系莫逆,但架不住方不来太妖孽。 他干了这么多年的特务,立的功劳还没有方不为几个月的多。 一年之前,这小子都还默默无闻,受了一回伤,像是突然开窍了似的。 人缘也好的一踏糊涂,与这小子打过交道的,就没有人说过他半个不字。 这样的人物迟早一飞冲天,说不定哪天就会从下属就能成上司,还是早早的结个善缘稳妥一些。 王新恒也有耳闻,高思中被派去看守张少帅,行动科长一职早已卸任,但马春风迟迟未表态,其实就是给方不为留着呢。 抛开这些不论,王新恒对方不为的品性也是极为佩服的。 因为手下叛变,更想谋害马春风,陈浩秋一只脚都踩到悬崖边上了,最后硬是让方不为给拉了回来。 不但没倒霉,反而因祸得福了。 上海区长听着风光,但他娘的干的全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哪像陈浩秋,安安稳稳的坐在家里,就会有人主动将真金白银送上门。 自己要有这样重情义的兄弟,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王新恒都快要羡慕死了。 “王区长!”方不为抱了抱拳,“如果方便,能不能给兄弟弄一部电台?” 在南洋的时候,他还能拿“不方便在电报里细说又找不到适用的电台……” 到了上海再拿这些借口搪塞,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至少他要告诉谷振龙和马春风,他是怎么成了侨盟理事的。 “电台?”王新恒顿了一下,“方兄弟要在这里发报?” 方不为点了点头“有些情报要尽快向处长汇报!” “天线不好架啊?”王新恒为难道。 方不为也就是故意拿做一下而已。 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又对王新恒说道“兄弟现在这个身份,也不好随你去区部,那就得麻烦王区长了,请你将兄弟现在情况向处长汇报一声……” “怎么汇报?” “就说我现在不太方便,等此间事了,回到南京后,再向处长详细禀报……”方不为说道。 “这么点小事?”王新恒笑了笑,“方兄弟大可不必如此……” 方不为笑了笑没说话。 马春风是什么性子,王新恒清楚,他更清楚。 况且背后还有一个谷振龙。 方不为不想因为这些小事,坏了自己好不容易才留下的好印像。 谍海猎影。 第七七七章 主意 见到方不为的时候,宋子闻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是方不为的孪生兄弟,还是日本人又找来了一个林子安? 直到方不为提醒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怎么回事?”宋子闻正色的问道。 出国之前,方不为在美国还举目无亲,在美国待了一年,突然就成了侨盟理事了? 这戏法到底是怎么变的? “阴差阳错,救了司徒老先生一命……”方不为回道。 “我们怎么不知道?” 宋子闻眼皮一跳。 司徒美堂遇刺了? “老先生下了封口令……” 当时为了调查香港的陈伯廉是不是也有牵联,司徒美堂和黄三德特意交待过美国洪门各堂,所以消息一直没有传到国内来。 现在不是细说的时候,宋子闻也没有追问,他只是好奇方不为此时的身份。 “那你这理事的身份?” “身份倒是真的,但刚刚当选,也起不到多大作用!”方不为实话实说道。 方不为只要是真的理事就好。 宋子闻在意的是这个。 时日长了,资历够了,影响力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自然就管用了。 更何况方不为身后还有司徒美堂,黄三德,于二君这三位在侨盟中举足轻重的大佬在支持。 中央政府一直苦于在南洋和海外侨盟中没有一个能说的上话的人物,现在方不为阴差阳错的有了这么一层身份,怎么也称的上是意外之喜。 “有没有换换地方的想法?”宋子闻直接了当的问道,“去外交部,或是财政部,先混混资历,一年半载后,给你补个司长的缺……” 方不为吓了一跳。 在这位的嘴里,换任司局级干部,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或是到立法院,任个参议员?”宋子闻又问道。 方不为直接摇了摇头。 “谢谢部长,但我天生就是当兵的料,干不来这些。” 要是以往,宋子闻肯定会大加赞赏,现在听这句话,却感觉方不为有些不务正业。 但想想方不为的过往,宋子闻又有些挠头。 若别人说为国尽瘁,死而后已,他肯定会怀疑一下,但这话要从方不为嘴里说出来,他百分之一百的相信。 征战沙场,为国杀敌这一类的执念,早已印到了骨子里。 这是这一代军人的通病。 宋子闻准备回去后好好合计合计。 他先给谷振龙发了一份电报。 谷振龙听闻消息的第一时间,把也在上海的陈江先叫回了南京。 “方不为在美国救了司徒美堂?”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陈江比谷振龙还要惊诧。 我怎么不知道? 一看陈江的表情,谷振龙就明白,陈江也被蒙在了鼓里。 这小子怎么连岳父也瞒? 谷振龙稍稍一转念,就想到了关键之处。 “这小子在美国是不是受过伤?”谷振龙问道。 陈江摇了摇头,又不确定的说道“去年年节时分,他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回过家,不诲肖在明)去找过他,回来后说是安良堂在办什么大典,要忙一阵子,不为要近身护卫司徒先生,脱不开身……” 说到这个份上,谷振龙和马春风全明白了。 方不为为了救司徒美堂,受了重伤,整整一月都不敢回家,怕刺激到有孕在身的陈心然。 谷振龙都不知道应该说他运气太差还是太好。 跑到哪里都能碰上事,就跟灾神附体似的,但每次都又能逢凶化吉,因祸得福。 为了让他当上这个理事,于二君这几个甚至专门在南洋立了一座四海堂? 还让司徒美堂和黄三德做了左右长老? 谷振龙唏嘘不已。 有这么大三樽财神爷保驾护航,再加上这个救济局的理事身份,只要方不为愿意,中央政府多的是想把他供起来的人。 谷振龙也有些头疼。 方不为回来之后,应该如何安排? 宋子闻都已经在征求他的意见了,问能不能把方不为调到外交部或是财政部? 若是出于私心,方不为去财政部自然最好。 但这话谷振龙说不出口。 谷振龙在头疼怎么安排方不为,马春风却对于方不为的去留,丝毫不担心。 谷振龙是关心则乱。 是继续干老本行,还是当财神爷,说到底,还是要看方不为自己。 如果方不为愿意,宋部长发来的就不是电报,而是调令了。 方不为也更不可能让王兴恒专程发来电报,向自己解释了。 不然宋部长也不会专程给谷振龙发电报,来透他的口风。 家人都送到了美国,而且一直等到长子出生,方不为才回来,其意不言自明。 这是回来准备决以死战了。 以方不为的性子,怎么可能跑去老爷衙门养老? 不出意外,除了特务处和宪兵司令部的军职,方不为不会接任其他的任何职务。 马春风在考虑,如何才能利用好方不为与侨盟的这一层关系,还有他的理事这个身份。 因为马春风在西安事变中的表现,委员长对他信任有加,甚至说过,只要他马春风看中的人才,尽可调到特务处擢用。 现在正是特务处招兵买马,大肆扩张的最好时机。 马春风倒是看上了几个人才,但人家嫌特务的名声不好听,根本不愿意来。 还有委员长特批的经费。 他跑到财政部去要钱,负责特殊经费的司长直接甩给了他一本账本让他自己看。 委员长答应的第一笔十万元的经费,马春风还没要到十分之一…… 到这个时候,马春风才意识到,特务处虽然是委员长一个人的特务处,但国民政府却不是委员长一个人的国民政府。 谁都怕委员长弄出一个类似明朝锦衣卫,东西厂一类的机构来,反对的大有人在。 接到方不为让王新恒代发的电报之后,马春风自然而然的把主意打到了方不为身上。 他甚至还在暗暗可惜。 如果能提前知道方不为的这一层身份,他有很大的把握说服委员长,用“华侨联盟特意指定援助特务处”的名义,将这笔钱作做特务处扩张的专款。 但马春风没想到,方不为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没有提前向他汇报。 谍海猎影 第七七八章 灯下黑 会面结束,宋子闻带着饷款和侨盟的章程回了南京,方不为则留在了上海。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既便个性如宋部长,章程中的有些条款,他也不能一言而决,回南京后,还要让委员长定夺。 方不为非常尽职的扮演着传声筒的角色,将宋部长提出的一些意见和建议撰写成密电,通过特务处上海特区的电台,发给了于二君。 都是老狐狸,分寸拿捏的炉火纯青,方不为估计,委员长最多也就是为难为难,最终还是会答应。 在上海可能留不了几天了,方不为决定在回星洲之前,和李泽田见一面。 抽出了点时间,方不为再一次把陈浩秋,温光辉,王兴恒灌到了桌子底下,顺便套问了几句特务处现阶段对中共的态度。 局势确实有所缓和,而双方的下一次谈判,地点就定在上海,马春风命上海区暂停密捕,处决等易引起正面冲突的行动。 上海一直是各方谍报机构的的必争之地,中共中央局也一直设在上海。 南京有什么动向,马春风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马春风知道后,第一时间就会通知上海的这三位。 马春风对上海有多重视,看看这三位的履历就知道了。 特务处成立后,第一任区长是温光辉,陈浩秋是第三任,王兴恒是第四任。 第二任是余乐兴。 马春风一直怀疑他与地下党不清不楚,就把他调到了杭训班,专搞特训。 除第一任温光辉之外,剩下的三个全都加入过共产党,而且全都做过地下工作。 马春风把“以夷制夷”这一套玩的炉火纯青。 说起来也有趣,这三人的正式军阶全是中校,职级也一样,全是少将。 方不为军阶比他们三人都高一级,是上校军阶,但职务却又低一级,还是上校。 若论军阶,方不为已经能和马春风平起平坐了。 对比军阶,职务随着工作性质的变动,灵活性非常大。 比如肖在明的前任上司,委员长的表弟王震南,做了六年的陆军署军法司中将司长,但军阶一直是上校,去年夏天才晋升为少将。 如果方不为去带兵,以他上校的正式军阶,团级副职都已经不好安排了,但他根本没有独立带兵的经验,肯定无法安排正职,这也是谷振龙头疼的原因之一。 喊来陈浩秋的手下,把三个醉汉抬回去醒酒,方不为才出了房间。 他与李泽田约定见面的地点,也在和平大饭店,所以方不为才把王兴恒,陈浩秋和温光辉叫到和平大饭店喝酒。 如果上海的特务查到李泽田的动向,不可能不向这三位汇报,他第一时间就能知道情况。 他不是在担心李泽田的安危,而是担心有特务跟着李泽田,会认出自己。 李泽田此次到上海,是为接下来双方在上海淡判做准备身份是公开的,国党特务至多也就是跟踪,不会对他怎么样。 时间还早,方不为洗了个澡,泡了一壶荼,慢慢的喝着。 等过了凌晨三点,街上亮着的灯不剩几盏的时候,方不为才翻出了窗户。 李泽田住在九楼,正好与方不为的房间垂直。 方不为约定的时间是凌晨,但没有说过是几点,李泽田一直都没敢睡,坐在沙发上等着。 “当当当……当当当……” 房间里突然响起手指敲击墙壁的声音。 李泽田脸色一变,猛的站了起来。 他只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又凝神听了一遍。 确实是他与方不为约定好的暗号,但声音不是从门口传来的,而是从窗户的方向响起的。 这里可是九楼,方不为是怎么爬上来的? 李泽田快走了几步,拉开了窗帘。 窗台上果然蹲着一个人影。 “喀嚓”一声,李泽田掏出手枪上了膛,对准了方不为的脑袋。 正等着李泽田开窗的方不为猛的一愣。 中埋伏了? “你是谁?”李泽田低声问道。 听到这三个字,方不为才长出了一口气。 要是上海的特务,还能不认得他? “今日长樱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方不为压低声音念道。 自己长的有多么像坏人,李泽田连暗号都不对,上来就掏枪? 李泽田盯着方不为看了好久,才缓缓说道:“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方不为又气又笑。 李泽田还在试探他。 按约定,李泽田念的应该是“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 “你要不开窗,我可走了?”方不为做势要跳下去。 李泽田只是举枪对着他,冷声不语。 方不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好把本该李泽田的接头暗号念了一遍。 李泽田这么警惕,八成是他这种出现的方式太过匪夷所思的缘故。 窗户虽然被打开了,但李泽田的警惕的依然没有放松。 枪还在手里,枪口依然对着方不为。 “我爹是柴先生……”方不为说道。 李泽田不动。 “……”方不为没办法,把两人联络所用的密码底本的编译公式背了一遍,还背了一段下次将要用到了底本内容。 到这个时候,李泽田的情绪才有所松动。 他没见过方不为,方不为也没见过他,双方是第一次接头,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你怎么上来的?”李泽田收起了手枪,往下探了一眼,竟然连绳子都没有一根? “酒店里的特务太多,从楼梯上走上来,说不定就会碰到一个……”方不为解释道。 “特务太多……哪来的?”李泽田惊道。 特务就算认出他,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李泽田担心的是方不为会不会暴露。 “王兴恒,陈浩秋,温光辉全在酒店……不过全喝醉了!” 李泽田心里猛的打了个突。 全是有名有姓的特务头子,而且都担任过特务处上海特区的区长,每一个都和他交过手。 “我至少要确认,有没有上海的特务在跟踪你……”方不为解释道。 李泽田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方不为约来的? 玩的是灯下黑这一套。 方不为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谍海猎影 :。: 第七七九章 要求 但问题是,这可是九楼,方不为难道是飞上来的? 李泽田也很肯定,左右两个房间也没有住人。 方不为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又解释道:“到了上海之后,我身边一直都有特务跟着,没办法,只能让你也到这里来……” “你住在这里?”李泽田疑惑的问道,“你也是特务头子,上海的特务为什么一直要跟着你?” “有个情况还没来的及跟你说,用电报也不是很方便!”方不为转身关好了窗户,“我现在的身份有点特殊……” 李泽田指了指沙发,又给方不为倒了一杯荼。 “我现在是美国安良总堂的长老,中华救济局的理事,这次到上海,是代表海外和南洋侨盟,向国民政府交接这两年所筹的饷款……” 李泽田猛的一顿,直愣愣的看着方不为。 “齐无相?”许久之后,李泽田才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出国之后,我一直化名齐无相……” 李泽田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为了查探侨盟与宋子闻的会谈内容,更为了寻求与侨盟的接触,他这几天头发都快愁白了,没想到机会一直就摆在他的眼前? 方不为竟然是救济局的理事,海外和南洋侨盟的代表? 他能代表侨盟与宋子闻会谈,说明他在侨盟中的地位不低。 方世齐的背景关系,组织上清清楚楚,方家在国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短短的一年时间,方不为是怎么做到的? 除了惊奇,李泽田更惊喜。 颇有些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感觉。 “那你着急见面,就是为了侨盟的事情?”李泽田问道。 “对!”方不为点了点头,“情况有些特殊,我怕会引起你们的误会,所以决定尽快和你见一面……” 误会? 李泽田一时想不明白方不为说这两个字的意思。 “我基本能理解你们想要与侨盟接触的想法,但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方不为解释道,“上个月,在星洲举办的侨盟理事会议上,大马商会的一位代表曾提出,对有志联合抗日,共御强敌的武装组织,也应给予适当援助的提议,但被其他理事否决了……” 南洋与侨盟成立的初衷,只是为了抗日,而援助的对像,也只以名义上统一中国的国民中央政府为主。 不援助地方政府和其他武装组织的原由,是怕扩大内战,加剧内耗。 侨盟唯一援助过的具有地方军阀烙印的,就只有原粤军出身的十九路军,那时正是第一次上海会战之时。 包括隐居在香港的原十九路军的几位将领,之所以安然无恙,也全赖于二君,司徒美堂等侨盟大佬庇护。 谁敢真正的抗日,侨盟就援助谁。 这早已在侨盟团体中达成了共识。 援助其他武装组织的提议被否决了? 李泽田猛的抬起头,惊疑不定的看着方不为。 那方不为之前援助的那批物资,是从哪里来的? “我私底下有点小生意,多少能赚一些,之前的那些物资,就当是代我父亲交的党费吧!” 方不为风轻云淡的说道。 小生意,党费? 李泽田定定的盯着方不为。 那可是几百万大洋,一百多万美金…… 方不为到底多有钱? 包括他在内,延安方面一直以为那些物资,是方不为通过侨盟的渠道弄来的,谁都没想到,竟然是方不为自己掏的腰包。 “我代边区政府谢谢你!”李泽田站了起来,紧紧的抓住了方不为的手。 “用不着这么客气!”方不为回道。 李泽田还以为方不为肯定会说:都是自己人。哪知道方不为话音一转:“以后说谢谢的地方多着呢?” 还有这么不客气的? 但李泽田反倒大喜。 方不为分明是在说,以后类似的援助不会少…… “太感谢了!”李泽田激动的说道,“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方不为就等他这句话呢。 “那我就不客气了!”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又说道,“我提两点请求:第一,还请组织上销毁有关我父亲的一切资料……” “这个你放心,我们已经做了……抱括你的身份,截止现在,知道的只有五个人……” 一个是李泽田,还有一个是原特科情报科科长胡月明,包括胡月明之后,投资责特科工作的刘中华,王士英都不知道方不为的身份,只知道一百号先生这个代号。 除了李泽田和胡月明,剩下的三个是知情人谁,方不为大概也能猜到。 “红四方面军没有人知道吧?”方不为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你还知道红四方面军?”李泽田有些惊讶。 他自然知道方不为说的不是字面的意思。 “除了我与胡月明,知道你身份的,还有介生同志,伍号同志,你这个一百号先生的代号,就是伍号先生亲自取的……” 没有就好! 方不为最怕的是张国涛也知道自己的身份。 李泽田所说的介生同志,是顾顺章之后,中央特科的负责人,后世与太宗齐名。 伍号先生是谁,别说方不为,就连赵世锐都知道。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代号来历还有这么一段典故? 方不为微微起身,以示敬意。 李泽田清晰的捕捉到了方不为的这个小动作,眼中稍稍一亮。 他与方不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在叶兴中运送物资期间,双方密电来往很是濒繁。 李泽田总感觉方不为对组织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包括刚才方不为提到:援助的物资全当是替父亲交党费了,却不提他自己,所以李泽田一直没有提方不为在党内身份的问题。 但看他现在的样子,分明是心存敬意,李泽田沉吟了一下后又问道:“还有呢?” “不要再与叶兴中联系!”方不为说道,“叶兴中有将帅之才,用来做地下工作,实在有些大才小用了…… 我准备将他调到军中历练一段时间,去处也已经替他选好了,要么是宪兵教导团,要么是税警总团……等抗战胜利之后,我就是绑也绝对给你绑回来……” 第七八零章 意外之喜 方不为怕叶兴中一旦在军中崭露头角,组织上会安排他做兵运工作。 叶兴中就不是干这个的料。 宪兵教导团,税警总团? 李泽田默念了一遍。 这两个番号他都听闻过,但也只是听闻过而已。 是他的印像中,好像都属于杂牌军。 这是因为还未对日开战,这两部分的威名还没有打出来,李泽田不知道罢了。 但方不为对这两部的战斗力一清二楚,比中央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方不为做出的贡献相比,这个要求小的不能再小,李泽田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再没有了?”看方不为住口不言,李泽田讶异的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这两点,他之前都对胡月明提过,但执行的不是很到位,所以他不得不旧事重提。 李泽田又解释了几句,方不为表示理解。 “虽然如你所言,时机还未到,但对侨盟的接触工作也不能就此停滞,若有机会,还请你从侧面解说一下,尽量让海外的有志之志,不要对误我们误会过深……” 方不为虽然没有明说,但李泽田怎么可能听不懂。 无论是英美殖民下的南洋各地,还是美国本土,统治政府和上流阶层防共如防洪水猛兽。 特别是英属殖民地的星洲和大马,对共产组织疯狂打击和镇压,比起国民党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这种形式之下,这些由资本主义商业团体精英组成的华侨救国联盟,对中共也多有误解。 这固然与阶级观念有关,但很大的原因,也与国民政府有意污化,妖魔化的关系很大。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又点了点头。 说实话,现阶段想要赢得侨盟的认同,很难。在海外志士的眼中,国民政府才是正统。 这也是方不为要与李泽田见面的原因之一。 他怕延安方面误会之前的物资是侨盟所赠,从而误会南洋和海外侨盟对中共的态度。 如果延安冒然派人接触,不小心碰一鼻子灰的话,难免不会使两方交恶,致使日后合作的难度倍增。 所以方不为必须要让李泽田知道,现阶段侨盟对他们的态度。 难归难,但该做的还是得做。 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于二君,司徒美堂等人考虑。 谁能想到,十年之后,局势会反生惊天大逆转? “我已经在着手在准备了!”方不为回道,“我建议,由侨盟理事代表组建代表团,对各地方军阀进行考察访问,尽快促进联合抗日的进程……与会代表一致通过!” “地方军阀?”李泽田疑声问道。 “对!”方不为点了点头。 他相信李泽田应该能理解。 “我派人联络了‘星马华侨抗日救援会’,他们答应会组织记者代表赶赴延安,负责边区的采访报道……” 当听到‘星马华侨抗日救援会’的时候,李泽田的眼皮一跳。 他脸色看似平静,但心中却波浪翻天。 星马华侨抗日救援会的领导人之一就是共产党,之前是福建的地下党,三零年被国民政府通缉,逃到了大马,又秘密加入了马共,一直与中共有联系。 “记者代表团的负责人是谁……我们也好提前做好迎接准备!”李泽田不动声色的问道。 “叫顾俊英!”方不为淡淡的回道,“他们不是侨盟理事团的成员,但只有他们愿意到边区访问……” 李泽田紧紧的盯着方不为。 顾英俊就是那个一直与中共有联系的地下党。 难道是巧合? 李泽田觉的可能性很小。 “放心,谁都可能会出问题,但是我不会!”方不为直言道,“就算有一天,我地下党的身份暴露了,南京方面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方不为摊了摊手:“大不了把我从特务部门调出来,说不定还能安排个职级更高的职位……” 这才是方不为最大的依仗,也是他欣然接受侨盟理事,并为之积极奔走的最大的原因。 这简直就是一块民国版的“丹书铁券”,就算是改朝换代了都不怕。 这一点,在方不为说出他是侨盟的理事身份时,李泽田就想到了。 有这么一块免死金牌,方不为差不多能在南京横着走了。 但李泽田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方不为保证的这句话。 方不为这样说,就等于承认了他知道顾俊英的真实身份。 “你怎么知道顾英俊的?”李泽田肃声问道,“还有南方局的通电频道和密码,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才是李泽田想要亲自和方不为见面的原因之一。 “频道和密码,是在我第一次去香港,计划让我父亲脱离组织时,监听到香港地下组织的电文内容后破译出来的……” 李泽田松了一口气。 他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 如果是内部的同志泄密,南方局早就被破坏了。 “顾俊英呢?”李泽田又问道。 这个不太好解释,而且他还要用顾俊英这个人,引出接下的话题,那个更不好解释。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从几十年之后回来的,知道所有的节点和历史,你信不信?” “呵呵呵……”李泽田直接笑出了声,“不要开玩笑!” “我说的是真的!”方不为用无比认真的眼神看着李泽田,“其实就算没有我的缴请,至多一年后,顾英俊也会主动联系你们,组织记者团,对边区进行全方位的采访和报道……” 李泽田一个字都不信。 但方不为不愿意说,李泽田也不会追问。 这个人太过神奇,处处都透着诡异。 从他能轻而易举的找到胡月明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个人有多厉害,在南洋查出顾英俊的底细也就不足为奇了。 李泽田并没有怀疑方不为,也没这个必要。 方不为与他父亲对组织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所以领导在他离开延安之前,才会那样的交待。 “领导让我代他谢谢你,感谢你和柴先生做的一切,但现在条件不允许,只能有情后补了……”李泽田郑重的说道。 方不为张了张嘴,愣愣的看李泽田…… 还能得到这样的保证? 还真是意外之喜。 第七八一章 敬重 也替我谢谢首长……” 方不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中国从来都不缺顶天立地的脊梁。 只凭能让中华民族从浴火中重生,从一片废墟,万里焦土,尸横遍野,发展到世界强国之列,能让占据全球五分之一的人口从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一无所有,到吃饱穿暖,安居乐业,方不为就认为,自己对这位如何敬重都不为过。 如果能够留在故土,又有谁愿意背井离乡? 在美国人眼里,中国人永远都是末等公民,连黑人都不如。 哪怕是中国成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已经严重危胁到美国全球霸主地位的时候。 举家迁往美国,是方不为最坏的打算。 他早就决定好了,等抗战胜利,如果他还活着,至不济,也要定居在香港或是星洲。 至少长的是同一种肤色,说的是同一种语言,吃的是相差无几的食物…… 霍家能做到的事情,没理由他做不到。 就算是为了还于二君和司徒美堂等人的恩情,为了给后世子孙留一条后路,他也必须这么做。 李泽田目不转睛的看着方不为。 他猜不出方不为这一声长叹的原因,但能感觉到方不为情绪上的变化。 如同方才说到五号先生是如出一辙。 看来胡月明的情报并不完全正确,方不为对失忆前的身份并不排斥。 李泽田决定趁热打铁。 “你觉的,有没有必要将你的组织关系恢复一下……” 确定方不为失忆后,他的组织关系就已被封存,后来林志成出事,怕牵连到整个南京的地下组织,相关人员的档案全部都被销毁。 直到方不为在上海与胡月明见过面之后,胡月明旧事重提,提议是否恢复方不为的党内身份。 但他刚提出来,自己就先否决了。 因为就连胡月明自己,也猜不透方不为的真实用意。 他愿意与组织合作,却又不愿意回归组织? 除了这一点之外,也因为方不为身上的疑点太多了。 为了让柴先生假死脱离组织,就凭方不为一个人就能搅的香港的地下组织鸡飞狗上墙? 白玉从头到尾不知道对手是谁不说,竟然还被方不为监听到了密电,破译了通电密码本? 孤身一人到上海,旦夕之间,就能摸到胡月明的行踪,逼迫胡月明不得不与他见面? 之后与特科的同志联系时,说发电报就能发电报,说传情报就能传情报,就连他这个军委二局的局长也自问做不到这一点。 包括他与自己约定接收物资的路线,时间,地点,方式等等细节,双方电报来往几十份,方不为就像是一直守在电台前似的,基本都能即时接收回复。 还有这一次约自己来和平饭店,方不为用的是谁家的电台? 总不可能是上海站的吧? 不会有人相信,这些事情是方不为凭一己之力做到的。 他要么有自己的团队,要么就是身后有组织支持。 如果方不为只是一个情报人员,这些疑点,自然会被无限放大成缺点,他所提供的情报,军委二局也会反复验证。 但当方不为转身一变,成了侨盟理事,成为党的统战对像时,这些疑点,全都自动转化成了实力的象征。 听着很矛盾,但其实一点都不矛盾。 以方不为现在的身份,能不能提供情报都无所谓了。 “等等吧!” 李泽田没想到,方不为再一次的拒绝了。 他有些不解。 方不为沉吟了许久后才说道:“一旦建立组织关系,我的身份,就不可能只局限于这五个人知道……” 李泽田眼中精光一闪,紧紧的盯着方不为。 方不为终于说出了他想要的答案:“小心,说不定还会再出一个顾凤鸣……” 李泽田心中一跳。 方不为不是第一次说类似的话,上次他们与胡月明见面,就提到过一次。 胡月明汇报时分析,他认为这是方不为不想恢复组织关系的托词。 上次是转达,这次是却是亲耳听到,李泽田总觉的方不为意有所指。 “是谁?”李泽田冷声问道。 “都说了是说不定,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方不为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 方不为绝对不是开玩笑,李泽田能看的出来。 突然,就像是闪过了一道雷,李泽田的脑子里突然一亮。 “红四方面军?” 方不为刚刚要求组织销毁柴先生的一切资料,并对他现在的身份严格保密时,曾问过,红四方面军有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难道和这个有关? 李泽田的呼吸渐渐的急促起来。 “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情报?” “这个坚决没有!”方不为举手保证道,“要是有情报,我直接就告诉你了,没必要隐瞒……我不过是听到了一丝风声……” 只是听到了一丝风声? 李泽田惊疑不定的看着方不为。 这个算不上绝密,想必国党高层也有所耳闻。 苏共一直认为,山沟里出不了无产阶级革命家,总认为他们才是马克思主义的践行者。 但他们却故意忽略了,中国和苏联的国情不同,社会不同,实际情况更不同。 纸上谈兵,终归是一场空。 “如果真有什么情报,还请你不要隐瞒!”李泽田肯切的说道。 “放心!”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真要有这方面的情报,我绝对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保证你比委员长知道的都早……” 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方不为的极限了。 如果不是怕自己的身份会被泄露,他今天提都不会提。 要知道,他和胡月明见面的时候,张国涛也是中共的领导人之一…… 而胡月明的身份又有些特殊,方不为实在是不敢保证,他除了向介先生和五号先生汇报过之后,还向谁汇报过。 这才是他今天与李泽田见面的主要原因。 至于张国涛,他后来确实被马春风重用过一段时间,并被委员长寄于厚望,但终其一生,所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方不为个人认为,这个人叛逃,给延安方面带来的,不一定全是坏处。 ps:推荐一本谍战书《秘战》,情节设定比较合理,书荒的朋友可以看一看。 小提示:在搜索引擎输入””,即可找到本站,谢谢。 第七七九章敬重 第七八二章 回京 方不为一口咬定,他只是怕因为延安方面的内部问题,可能会导致他身份暴露,才问了一句,绝对没有得到过这方面的情报。 李泽田也觉的自己是不是过于紧张了。 他压根就没有想到那么高的层面。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方不为看了看东方的鱼肚白。 不知不觉,他和李泽田竟然聊了快三个小时了。 “你怎么走?”李泽田狐疑的问道。 “肯定是怎么来的,就怎么走!”方不为微微一笑,打开了窗户,静静的听了两秒钟。 八楼的窗后没人。 方不为单手一翻,跳出了窗台,向口瞪目呆的李泽田挥了挥手。 李泽田刚要拦他,方不为向后一退,“嗖”的一下就没了身影。 这里可是九楼,离地近三十米的高度,人掉下云,能落个全尸都算是老天保佑。 亏的李泽田沉稳老练,若是换个人,怕是会惊叫出声来。 等他扑到窗口,探头往下的看的时候,方不为已经跳到了七楼。 过了还不到十秒的时间,方不为如同猿猴一般,从五楼的窗户里钻了进去。 李泽田觉的,自己一定是产生了幻觉。 政治保卫局高手如云,其中不乏师承国术宗师的技击高手,但哪一个能和方不为相比? 李泽田猛的想到,方不为与胡月明第一次见面是说过的那句话:在我身上,没办法用道理解释的事情太多,希望你们能有心理准备…… 眼前看到的这一幕,李泽田就没办法解释…… 委员长同意了侨盟提出对地方军阀,甚至是延安边区考察访问的提议,并缴请司徒美堂,于二君,黄三德三人到南京,但被几位老先生婉拒了。 司徒美堂和黄三德回了美国,侨盟的事务告一段落,方不为又在星洲盘桓了近半月,才启程回南京。 西安事变以东北军内讧,全部接收整编,张少帅被囚,杨虎成被迫出国为结局,正式落幕。 国共双方还在谈判,照国民政府坚决收编,寸步不让的架势,估计得谈到猴年马月。 离开近一年半,没有了被拖入泥坑的风险,方不为心安理得的踏上了归途。 算算时间,自前年立冬前到现在,他离开南京快有一年半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南京别的不多,就是雨多。 方不为坐的是客轮,快到下关的时候,看到老虎口正在大兴土木。 雨这么大,但江堤上依然干的热火朝天。 从炸开的豁口一侧,硬生生的修出了一道石堤,延升到了江堤边上,然后向里一拐,看架势是要将整个老虎口圈在里面。 一艘一艘的火轮排着队,将石料倾倒在堤口。 方不为目测了一下已建好的石堤。 修了两个月,才修了二十米不到,光是将这一百多米的堤口合围,至少还得半年的时间,更不用说接下来还要抽水,清於。 到那个时候,上海保卫战都打完了,日本人就算知道黄金被人调了包,又能怎么样?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离开了船舷。 也就是他脱不开身,再一个帮手也不好找,不然方不为连北平和天津两地金库的主意都想打一打。 方不为没有通知任何人,所以没有任何人来接船。 从美国带来,送给谷振龙等人的礼物,早在宋子闻回南京的时候,他就让宋子闻带回来了。 方不为基本上是空着两只手回来的。 等他坐着黄包车到宪兵司令部的时候,值勤的哨兵队长差点不敢认他。 接到电话,张副官一路小跑的从楼里冲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把伞。 “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张之昌看了看早被雨淋透的方不为。 “还是低调一些的好!”方不为笑嘻嘻的回道。 张之昌愣了好几秒才猜懂方不为所说的“低调”两个字是什么意。 “确实的低调一些!”张之昌点了点头。 “司令呢?”方不为问道。 “就在楼上?” “心情如何?” 张之昌抬着看着天,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之前还好好的,听到你回来了,脸就板下来了……” “没拍桌子没骂娘?”方不为惊奇的问道。 张之昌摇了摇头。 不应该啊? 超出了自已的预料,方不为猛然间有些跟不上谷振龙的节奏了。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怕个卵? 反正又不会死人。 方不为雄赳赳气昂昂的上了楼,像是去就义似的。 “报告!” 像是炸雷一般,惊的谷振龙差点丢了手里的茶盏。 “砰”的一声,谷振龙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一指方不为:“你个狗东西还知道回来?” 方不为咧嘴一笑。 “笑,笑个鸟蛋?” 谷振龙本来不生气,但看方不为这种混不吝的模样时,顿时觉的这小子是不是欠收拾了? 方不为差点被捶一顿。 “真不去外交部?”谷振龙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方不为冷冷的一笑:“司令,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我要去了外交部,绝对是鸡飞狗上墙的局面,宋部长真敢让我去?” 谷振龙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还真有可能。 其实方不为对民国的外交部还是很认同的。 王兆名兼了两年多的外交部长,直到被刺后才卸任,而整个外交部并没有在他和委员长的影响之下,做出亲日媾和的举措来,实了是很了不起了。 在外强入侵,民穷国弱,各地军阀林立,中央政府并未完全集权的前提下,还能将清朝的绝大部分疆土保留下来,已是相当可贵了。 既便是这两年国民政府连续在华北主权上节节退让,也是委员长,王兆名和何英青三个人的原因,锅背不到外交部的头上。 包括东三省也一样,是张少帅和委员长的锅,栽不到外交部头上。 谷振龙刚要再问一句:那财政部呢? 但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与其去财政府被当财神一样供起来,方不为还不如心安理得的做他的侨盟理事,身份岂不是更超然? 小提示:在搜索引擎输入””,即可找到本站,谢谢。 第七八零章回京 第七八三章 督战(两章合一) 你小子现在名声比老子的都大……”谷振龙冷笑了一声,“就像是臭了的烂肉,是个苍蝇都想盯上两口……” 方不为直接把谷振龙嘲讽当成了耳旁风。 其实对于方不为的决定,谷振龙还是很欣慰的。 身为军人,战场杀敌,保家卫国才是正途,跑去做哪门子的官老爷? 应付完了谷振龙,方不为又跑回了特务处。 对于方不为的决定,马春风一点都不意外,他早就料到了。 马春风唯一担心的是,怕方不为辞了特务处的差事。 他认为,方不为只有留在特务处,才能让特务处的格局和危慑力更上一层楼,对于方不为本身,也是极为有利的。 一手拿钱,一手拿刀,谁不巴结,又有谁不害怕? 这是双赢的局面,马春风不相信方不为看不出其中的道理。 有了侨盟理事这一层身份,行动科科长一职已经不适合方不为了,马春风甚至决定,报请委员长审批,以方不为的肃谍股为骨架,在特务处再设一科,专负督查和肃奸。 如果方不为有意,这个科长的位子就是他的。 听到马春风的计划之后,沉稳如方不为,也被惊的张大了嘴。 怪不得日后军统会成为庞然大物,就连委员长都担心尾大不掉,抗战胜利后便开始计划削减裁撤。 若是马春风不出意外,说不定就会有一场风波。 马春风不但有野心,更有心计和远见。 方不为大概能够猜到马春风想要干什么。 他竟然已经在考虑,将国民党行政部门和军队的督查权也控制在手里? 对内督查,对外督战。 这不就是明朝时的锦衣卫和东西两厂么? 马春风的胆子太大了。 如果这事真要让他办成了,以马春风的性格,在战时,他肯定风光无限,但到战后,他只有自裁谢罪背黑锅这一条路可走。 方不为脑子转的飞快,越想越觉的马春风的这个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西安事变后,委员长看谁都不顺眼,看谁都觉的此人心存不良,想要害他,唯独马春风除外。 马春风也是瞅准了这个空子,马不停蹄,处心积虑的在扩大特务处的势力。 干不干? 不干是傻子。 马春风都不怕得罪的人太多,事后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大不了赶在日本投降之前就请辞,仇人还能追到美国或是南洋来不成? 当自己这个四海堂的堂主是吃素的? 方不为猛的站了起来,铿锵有力的敬了个礼:“多谢处座栽培,卑职定当效犬马之劳,以报处长栽培之恩……” 连方不为自己都已记不得,他有多久没有拍过这样的马屁了。 关键是马春风这一次的给的诱惑太大了,容不得方不为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督战官? 一想这三个字,方不为浑身的血液就开始沸腾。 哪个敢弃兵而退,不战自逃,就别怪老子手里的枪。 一想到南京保卫战时,宋元良弃兵而逃,致使群龙无首,斗志全失的八十八师最先陷入混乱,从而形成大面积溃逃,致使全军溃败,被杀被俘近五万人,方不为心里疼的就像是被扎了一刀一般。 委员长真敢让马春风派自己督战,自己就敢提枪杀人。 师长算什么? 真到那个时候,方不为连唐司令都敢杀…… 如果这个侨盟理事的身份还顶不住,大不了跑路就是了。 又不是只有委员长的中央军这一支部队在抗日? “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马春风兴奋的说道。 随即,他又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拍到了桌子上:“我马上报请委员长定夺!” 方不为扫了一眼。 原来马春风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自己答应呢。 “谷司令那里,还要让你代为斡旋!”马春风又说道。 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处长放心!” 方不为也保不准谷振龙会不会同意,但马春风的意思很明确,既便不同意,也不能让谷振龙明着反对。 马春风拿着文件去找委员长了,方不为则回了宪兵司令部,想着先透透谷振龙的口风。 谷振龙是卫戍区司令,还是宪兵序列的最高长官,这样的决议,委员长肯定要找他询问。 宪兵序列脱离军政部自成一军,甚至还有专门的宪兵训练学校,谷振龙在军中的地位比何英青差不了多少。 出了特务处,方不为又想到了三个月后的七七事变,接之而来的上海保卫战,南京保卫战,以及南京大屠杀……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了,但方不为总觉的,自己应该还能做点什么。 就从这个督战官开始吧。 一想到南京保卫战,方不为的牙齿就咬的咯咯做响。 若不是唐生智和宋元良,撤退之时,也不会死那么多的人。 八十八师本是做为固守南京的主力部队,最后去成了全军溃逃的导火索。 南京保卫战中,就数桂永青的教导总队,宋元良的八十八师,王敬久的八十七师最为精锐。 这三部全是德械师,是中央军精锐中的精锐。 但事如愿违,张治忠率八十八师打下的赫赫威名,全被宋元良这一跑,给败了干干净净。 整整一个师,最后活下来的还不到五百人。 加上三个旅长,六个团长在内的五千余人,没有死在第一次淞沪会战中,也没有死在上海保卫战和南京保卫站的战场上,却死在了慌乱撤退的路上和南京大屠杀中。 唐生志刚刚布置完撤退计划,师长宋元良出了会议室,连师部都没回,带着几名警卫和副官,直接就逃了? 逃了…… 哪怕早就知道结局,方不为依然觉的太过不可思议。 直到次日凌晨,不见师长宋元良的影子时,指挥部发电到总司部询问,才知道宋元良早跑了,总司令唐生志也跑了。 消息传回师部,八十八师全军大哗,全都冲向了下关,开始抢夺船只过江。 八十八师就像是被点着的导火索,将其他部队彻底引爆了。 卫戍军大部都陷入混乱,丢弃阵地,纷纷溃逃。 日本衔尾追击…… 在这种情形下,别说长官的命令屁用不顶,就连督战队的子弹都不好使。 像是疯了一般,溃军冲到了下关江边,而负责督战的宋希连的三十六师和胡宗南的第一军根本没接到唐生志的撤退命令。 督战队当即开火,把溃兵拦在了江岸上,正好被随后而来的日军堵了个正着…… 谁都知道,南京属于绝地,不可能守的住,而委员长明知其不可为却非要为之的目的,只是因为他还在抱有幻想,想让英美各国看看国民政府抗日的决心,更希望英美等国能够干涉调停…… 上海沦陷后,委员长在两日之内连续三次召开高级会议探讨南京防守问题。 第一次会议时,包括何英青,白崇喜,谷振龙均赞同时任军令部作战厅厅长刘裴提出的建议:不可固守南京,可做象征性的抵抗便可撤退。 与会各将领建议,可调运兵力十二个团,最多不超过十八个团,人数不超过三万人,全部挑选机动性强的部队,另建议从上海败退的各部往浙西,皖南等地集结休整,其中就包括刚从撤下来的八十七师,八十八师,中央军校教导总队。 他们认为这三部虽是精锐之师,但刚刚经历过大战,减员严重,兵器不足,再加是败退而归,军心极其不稳…… 更有人提出可提前通知南京市民撤离…… 委员长半点都未予采纳。 两天后,再次召开会议,当时委员长又问起关于防守南京的问题时,唐生志主张固守,委员长大喜,但刘斐仍坚持原议,其余各将附议。 此次会议未作决定,但委员长的真实意图已经呼之欲出了。 第二天,委员长再次召开第三次高级幕僚会议,没等委员长发问,唐生志又提出死守南京,委员长明确表示同意。 到了这种程度,刘裴明智的再没有反对,其余将领只字不言。 当委员长问起:“各位认为,派谁负责固守南京为好?” 哈哈,竟然没有一个人应答。 因为除唐生志以外,当时与会的高级将领都认为不该打这一仗。 最后还是唐生生打破沉寂:“委员长,既然没人来守,我愿意勉为其难,我一定死守南京城,与城共存亡!” 委员长大为高兴,当即决定组成南京卫戍军,并命令唐生志为卫戍军总司令。 卫戍军纸面上虽然有十四个师之多,但其实只有十万出头,大部分部队刚参加过淞沪会战,减员严重。武器方面更是差的惊人。 委员长这么做,是想让国际社会及地方军阀看看:谁说我蒋某人不愿意抗日的? 老子连最精锐的三个德械师都派上去了…… 到了这一步,如果真如委员长之本意,更如唐生志所言,愿于南京共存亡,倒也不至于酿成之后的惨剧。 但可惜,如果只是如果。 后世军事专家认为,南京保卫战中,数万将士撤退不及被俘被杀,其中委员长的犹豫不决,命令前后反复等原因要占三成的责任。 唐生志是十二月十一日晚接到第三战区司令顾祝同转达委员长“相机撤退”的命令的,一晚上的时间,唐生智制定好了撤退计划,并将撤退时间定在十四日夜。 但不知什么原因,第二天一早,唐生志正准备召集师级以上将领开会,布置撤退任务时,他又接到了委员长的电令:务必坚守半月以上…… 一晚上的时间,却又接到了截然相反的电令? 就是这两份互相矛盾的命令,将唐生志为数不多的一点勇气消磨了个干干净净。 唐生志的责任则占一半以上。 他优柔寡断,未当机立断布置撤退计划,也未及时通知城外和江对岸的宋希连、胡宗南部撤退的命令,致使这两部误以为渡江部队是不战而逃,竟然直接开了枪,使本已大乱的军队更加混乱,更贻误了撤退的时机。 更甚至是,唐生智在下达完撤退计划后,没有一丝主将殿后的觉悟,自己却先上船逃跑,导致后来将领兵士人心涣散,群龙无首,乱上生乱。 接到委员长第二份电令的当天下午,也就是十二月二十日下午,唐生志在司令部总部召集师以上将领开会,布置撤退行动。 他先说明战况,又问大家认为是否还能坚守? 与会将领无人发言。 然后唐生志出示了委员长11日发的可以“相机撤退“命令,问大家该如何决定。 没有人表达反对撤退的意见,于是唐生智让大家都在会议记录簿上签字,表示对撤退的决定共同负责。 然后分发参谋处当天凌晨起草的撤退命令和突围计划,并决定将撤退时间提前到十二日晚上十一点钟。 后世的史学家和军事专家分析后认为,唐生志的这个撤退计划在战术上可行的,日军进攻南京的部队不多,包围圈并不严密,主力从日军正面突围是最佳选择。 但问题是,计划若是能推后两天,该打的打,该撤的撤,该准备的准备,自然没什么问题。 但发布撤退命令的会议在下午五点召开,然后要求各部在晚上十一点就进行突围,近十万人撤退,各部根本没时间协同。 唐生志也更没有想到,负责卫戍南京的各部队将领,根本就没有把他这个总司令放在眼里,有的甚至擅自丢下部队逃跑,这也是南京保卫战撤退过程中混乱的源头。 一是八十八师师长宋元良,二是教导总队司令桂永青。 宋元良不用说了,出了总司令部,就带着警官和副官逃了,买通了老鸨,躲到了一家妓院里…… 剩下的两成责任归到他头上,一点都不冤枉。 宋元良弃军而逃,并不是他突然做出的决定。 唐生志通知他开会之前,宋元良就偷偷摸摸的率师直属队擅自向下关撤退,企图渡江北撤。 结果在挹江门外被36师师长宋希连的督战队用机枪“劝阻”,只得灰溜溜的跑了回来。 师部的传令兵是在半路上碰到他的。 一、本章部分资料和数据,引自杨晓辰、吴京昴所著《南京保卫战的壮烈与遗憾》一文。扑街解释一下,真不是为了充骗钱,而是南京大屠杀不能过多描述,但这么重要的节点,以主角的立场和人设,又不能故意错过,所以必须介绍一下背景,发展之后的剧情。 说实话,查资料比编情节痛苦的多,扑街一查资料就拖更…… 三、不好意思,查资料忘了时间,所以发的这么晚。 第七八四章 互相利用 桂永青要好一些,至少回了部队,想着带整个指挥部一起逃。 但教导总队参谋长邱清泉拒绝了,毅然留下来指挥部队撤离,桂清青则连夜坐船逃离了南京。 方不为决定,真要让他当了督战官,他谁都不盯,就盯这三位…… 没出方不为所料,谷振龙只是听了个开头,就猜到了马春风的用意。 “狗日的,胆子不小,野心也够大……”谷振龙冷笑连连。 “你以为这个督战官是那么好当的?”谷振龙紧紧的盯着方不为,“你就看不出来,马春风在拿你当枪使?” 方不为自然清楚马春风是怎么想的,而且马春风也没瞒他。 他更知道这个差使不好干,不然他就不会想着一旦事态不对,就赶快跑路了。 但他要不干,再没第二个人敢干。 想想也怪可惜的。 以他的岁数,能在战前升到少校的正式军阶,可是一次次拿命换来的。 如果不死,怎么也要打到日本人投降的时候才够本,想必系统也能达到万人斩这个级别,而说不定那时候自己的军阶都能和谷振龙平起平座了。 其实就算升成上将,到最后还是没什么卵用,但至少以后还能拿来和儿孙吹吹牛…… “卑职还是觉的利大于弊……”方不为直接了当的回道。 谷振龙还能不知道? 他就是看不惯方不明明知道在给马春风做刀,却还心甘情愿的样子。 “老子先问你,若是让你去督战,给你个什么样的职级才能镇的住人?”谷振龙问道。 方不为胸口一挺,振振有词的说道:“又不是真的去当监军,至多也就是像特务处的督查室一般,将战时的所有进程和细节详细的记录下来,报给委员长……” “呵呵呵……” 方不为话还没说完,就被谷振龙一连串的冷笑声给打断了。 “所以,真要有人指挥不当,作战失利,第一个被灭口的,就是你这个督查官……” “也没见以往派出去的特派员,有被灭了口的?”方不为不轻不重的顶了一句。 谷振龙顿时一噎。 方不为还真没说错。 剿匪期间,怕地方军阀怯战,更或是打假仗,委员长和军部不知派出去了多少特派员督战。 这些人礼没少收,私没少殉,状也没少告,但个个都活的好好的…… 派方不为去,至少不会徇私舞弊,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马春风就是想把本时临时才会委派的特派员,组成一个固定的机构,并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谷振龙之所以潜意识里就想反对,最关键的原因就是马春风这个人。 野心太大,而且极会揣摩委员长的心思…… 说不定哪一天,这位时常将“愿为领袖效犬马之劳”挂在嘴边的忠驹,就会变成一匹脱了缰的野马…… “司令放心,卑职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看谷振龙有些意动,方不为又笑嘻嘻的劝道,“别人想灭口,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真当系统是摆设? 窃听器这样的道具,可不是只用来对付日本人的…… 谷振龙嘴都说干了,却根本辩不过方不为。 他还没办法发火? 其实谷振龙也没怎么生气。 方不为条条都从大局出发,句句都在理。 他这般看重方不为,不就是因为方不为赤胆忠心这一点么? 再一个,也如方不为所言,抛开方不为本身的本事不谈,就以他现在身份,再加上委员长的谕令,战区的指挥官也要惦量一下,能不能承受住把方不为灭了口的代价? 就不怕侨盟断了援助? 谷振龙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好,就算你说的有道理!”谷振龙冷笑道,“但想让老子给你说项,根本不可能? 老子是失心疯了,还是脑子缺根弦了,上赶着给自己找个官家婆婆?” 方不为愣了一下。 他竟然忘了,谷振龙现在还是卫戍区司令,他的宪兵部队,早被委员长列入了常规作战序列。 到时候一开战,他也是被督战的对像之一。 “老子能不反对就不错了,看马春风的本事吧……”谷振龙又说道。 方不为暗松了一口气。 谷振龙不反对就好。 他根本就没有看出,谷振龙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第二天,方不为又去找了马春风。 马春风称委员长颇为意动,但此事并非他一言能决,还要与何英青等军政要员商讨。 马春风还暗示方不为,可以动用侨盟的影响力,推动一下此事。 方不为表面答应,心里却暗赞不已。 马春风真是好手段,果然名不虚传。 何英青等人担心马春风会成为“纪纲”式的人物,肯定会反对,马春风就想把自己先推到前台,让何英青等人误以为自己只对委员长负责,顺便利用侨盟的影响力促成此事。 侨盟此次提出的章程之中,本就有要派代表监督所捐饷款及物资去向以及随军观战的条款。 这是委员长亲口答应过的。 如果以这个名义随军,谁能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但恰恰好方不为还是特务处的头目,又立过那么多的大功,就地升一级,被委派为督战特派员也顺理成章。 马春风就是想循序渐进,一点一点的将此事坐实成定例…… 自己听话还好,若是不听话,等时机成熟,马春风就会瞅个合适的机会,换个更听话的。 当然,也不会亏待自己,毕竟自己的作用还是非常大的。 但明知被马春风当枪使,方不为也心甘情报愿,因为他发现,只要干好了,所起的作用,可能比抓几个日谍,杀几个汉奸更大。 而且马春风也有些一厢情愿了。 他要是知道方不为听到他提议的那一刻就抱定了决心,准备一上任就会捅出个天大的篓子出来,马春风中说提议,绝对是念头一生,就会就地死心。 方不为与马春风之间的关系,说好听一点是合则两利,说不好听一点,就是互相利用。 方不为也没迟疑,当着马春风的面,给于二君发了电报,并让于二君利用侨盟的渠道,向司徒美堂和黄三德转达了自己的意愿。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接下来就要看委员长如何与何英青等人角力了。 第七八五章 柳暗花明 几天之后,方不为竟然接到了侍从室打来的电话。 委员长要见他。 要见自己? 方不为心里跳了一下。 为党国效力也三年了,功劳立了不少,职级也升了好几次,还顺带着发了几笔大财,但见委员长,还真是第一次。 难道是马春风的谋划成了? 方不为惊喜不已。 到了官邸门口,方不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快速的吐了出来。 似委员长这种能称的上恢复旧山河,正华夏正统的开国枭雄,中华上下五千年,也就二十来个,两百多年才能分到一个。 毕竟两世为人,紧张倒不至于,就是心里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等方不为进去之后,才知道谷振龙,何英青,马春风等人都在。 方不为竟然有空偷看各人的脸色。 委员长的脸上挂着浅笑,正和何英青说着话,谷瞪龙则瞪了方不为一眼。 马春风坐在最下首,脸上虽然也带着笑,但方不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马春风是在强颜欢笑。 怎么回事? 方不为心里咯噔了一下。 看成谷振龙和马春风的脸色好像不对? 敬礼,问好自然不在话下,方不为表现的中规中距。 “早就听过你……” 委员长语气很随意,还带着几分亲近。 “确实是人中龙凤!”何英青夸道。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方不为有些受庞若惊的感觉。 有谷振龙,于二君,司徒美堂等人的关系,再加上自己这三年来的所做所为,自己怎么也算不上是默默无闻之辈。 被夸赞几句很正常。 方不为暗暗的自己给打着气。 委员长先问起南洋和美洲侨盟的事情,方不为自然实话实说。 华侨志士抗日的热情一年比一年高炽,决心一年比一年坚定,从筹捐的饷款数额每年递增这一点就能看的出来,方不为没必在添油加醋。 再一个,南洋离的又不远,美洲洪门与美国大事馆多有来往,并且派遣有专事收集相关情报的外交随员,有关的情报早就传到国内了。 问完了侨盟的事情,又谈到了随军特派员一事。 委员长确实答应了,但效果并没有方不为和马春风所设想的那么好。 不是督战官,而是特派员。 只从称呼这一点就能看出,这还是一个临时性的职务。 除了中央特派员以往的视察,监督,密奏等权力之外,还可监督侨盟所捐赠的饷款,物次等使用情况。 加上这最后一条,等于这个职位就是为方不为量身定做的,这也是委员长特意将他召来的原因之一。 自此之后,他还要负责国民政府与侨盟之间的联络沟通工作。 但不得干扰地方政府和部队的正常秩序…… 这权利也够大了,马春风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设想是好的,但方不为马春风的奢望都不高,到这种程度,已算是达到初步的目的了,接下来,就是循序渐进,想办法形成定例。 委员长接下来的话,才让方不为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随军特派员,编制竟然在侍从室? 由侍从室主任兼侍卫长钱大均亲自负责。 包括在战时,随军的特务小组,战区内的特务组织,都在特派员视查监督范围之内。 比如特务处各区站组,随军特务组,党调处和特工总部的地方机构。 方不为很想扭头再看看马春风的脸色,但好在他知道轻重,硬生生的忍住了。 马春风有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权利没捞到手不说,还上赶着往自己的头上戴了个紧箍咒。 好在方不为在特务处的职级没有被褫夺,而委员长也答应,随军期间,可以由特务处派遣护卫人员和随从。 等于还是默许,特务处可以行使一部分权力。 但与马春风之前所设想的效果天差地别。 方不为怀疑,由特务处派遣护卫和随从的意思,是准备让自己挑选肃谍股的老班底,也应该是怕自己会被人灭了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谷振龙提出来的。 勉励了几句,方不为和马春风先出来了。 “谁的主意?” 往外走的,方不为压低声音问道。 “何部长!”马春风咬着牙回道。 他的脸色阴沉的都快能滴下水来了。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自己要是何英青,也会这么干。 这个特派员由马春风管和钱大均管,完全是两个概念。 钱大均追根究底,还是军人,而且是能征善战的将军出身,心底里还是向着部队的。 但马春风不一样,他既没带过兵,更没打过仗,连军校都没有毕业,在军中一点资历都没有,看不起他的大有人在。 而且是纯纯猝猝的特务头子,心性手腕可媲纪纲之流,这个职务真要由他掌控,等于是给在众军将头上悬了一把利剑。 再一个,说不定委员长也有其他的考虑。 方不为又看了马春风一眼。 估计马春风也意识到了,所以脸色才这么难看。 “还好,没有落入他人之手,最终还是由你出任。”马春风吐了一口气,像是在给他自己打气一样,“还有时间!” “处长放心,卑职知道如保去做!”方不为挺了挺胸膛,保证了一声。 自己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但也必须给马春风吃一颗定心丸,省的他从中做梗。 千万不要小看马春风的破坏力。 对于方不为,马春风还是相当信任的,方不为能这样说,肯定就会这样做。 这三年以来,从来没有在方不为身上出现过左右逢源,前恭后倨的现像。 而马春风一直认为,方不为之着放着宪兵司令部不去,现在又放着财政部和外交部不去,非要窝在特务处这座小庙,对自己忠心耿耿,就是为了报答自己对他的知遇之恩…… 他哪里能想到,方不为是想雪中送碳,而且一送就是三年。 马春风点了点头:“但也不能操之过急……也怪我,一时情急,高有谋定而后动,早在然报了上去,却让何部长等人生了戒心……” 何止何部长,怕是全军上下,只要听到这个消息,都会对马春风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有史可鉴,况且委员长的性格还摆在那里,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第七八六章 谈判(两章合一) 谁都明白,凭白无故的让特务部门给自己头上安一个监军,这仗还怎么打? 枪杆子握在谁的手里,谁才有话语权。这是千古以来颠扑不破的道理。委员长心中如何赞同马春风的提仪,但也知道,手底下的骄兵悍将全都不同意,凭他的一纸命令,也压不下去。 有的是阴奉阳违的办法。 所以最后才便宜了自己。 方不为又叹了一口气。 马春风忠则忠了,但太独,遍数军政两界,竟然再无半点援力。 但没办法,历朝历代,没有哪个特务头目不是独臣,马春风早就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终其一生,才会如此做为。 方不为在特务处待了没多久,谷振龙打来电话,又将他叫到了宪兵司令部。 谷振龙喝着小酒,看起来很是惬意。 陈祖燕也在,但看起脸色不是很好看。 方不为不用猜也知道缘由。 特务处与党调处是天然的死对头,而这并不是陈祖燕和马春风能够左右的,完全取决于委员长。 马春风手中权力过大,受影响最大的就是陈氏兄弟。 “马春风明和是在自寻死路,所以自己不敢出头,才拿你当枪使,你既然然一清二楚,为什么还要答应他?”陈祖燕看着方不为问道。 “部长,卑职也是知道分寸的……”方不为只说了半句,就停下了话头。 事情成了,他也没必要在谷振龙面前藏着掖着了。 陈祖燕盯着方不为看了好几眼,又看了看谷振龙。 方不为分明是在说:想让他当枪,也得他愿意才行。 “你小子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谷振龙端着酒杯的手顿在了胸前。 他总感觉方不为话里有话,好像在说:谁拿谁当枪使,还不一定呢…… “司令,你这就错怪卑职了!我还能害了谁不成?”方不为不愿意了,“卑职也只是想为党国尽一份绵薄之力……” 谷振龙总觉的有些不对劲。 以往的方不为,好像从来都不说“为委座效命,为党国尽忠”之类的话。 但要说方不为对马春风有什么图谋,也不太可能。 方不为就像是块狗皮膏药似的,贴到马春风身上都扯不下来。 就连谷振龙也想不通,方不为为何一直守着一个特务处不挪窝。 要说是想报马春风的知遇之恩,报的早绰绰有余了。 “嗯……你小子最好不要胡来!”谷振龙指着方不为斥道,“知不知道老子为了你这个特派员,送出去了多少人情?” 方不为惊的张大了嘴? 谷振龙说的含糊,但他那里听不能听不出来。 原来坏了马春风好事的,就是谷振龙? 方不为看了看谷振龙,什么都明白了。 谷振龙和陈祖燕是什么关系? 他二弟谷振刚,三弟谷振鼎,都是cc系的骨干,这两人分别担任过国民党中央组织的副部长,是陈氏兄弟的左膀右臂。 论亲疏程度,马春风拍马也追不上陈祖燕。 陈祖燕和马春风真要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谷振龙肯定向着陈祖燕。 更何况马春风居心不良,想要利用自己,谷振龙就更不可能答应了。 “那何部长那里?” 方不为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何英青那里还用的着我欠人情?”谷振龙嗤笑一声,“风声刚透出去,他就连夜去找了委员长,对马春风的提议坚决反对。” 风声? 哪来的风声? 谁透漏给何英青的? 不可能是谷振龙。 这两位斗了几十年,属于一见面就恨不得掏刀子的那一种。 方不为瞅了瞅陈祖燕。 陈祖燕没这个时间,他正忙着和中共谈判,这段时间他就没去过委员长字邸。 方不为灵光一闪,想到了他的新上司:钱大均。 没跑了,就是他。 他是中央军出身,自然也同何英青一样,不想让什么部门派一个督战官,骑到众军将的头上。 说不定马春风的提议刚送到委员长的案头,谷振龙就开始与钱大均密谋了。 怪不得委员长没有同意马春风提出的设立督战官的提议,却同意了派自己出任“中央特派员”的方案。 也更怪不得,政军部长何英青会答应,也没有听到那一部军事长官明确提出反对…… 全都是谷振龙与钱大均谋划的结果。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马春风号准了委员长的脉,委员长确实赞同这个提议。 委员长有这个心思,而谷振龙和钱大均等人又明确表示支持,何英青等人一看,就知道这个“督战官”肯定是要设立的。 但与其便宜马春风,倒不如直接交由关系与军部及中央军更近,性格更温平的钱大均。 而且从名义上论起来,也更有说服力,各部军将也更容易接受。 毕竟侍从室是参谋性质的机构,比马春风的特务处强多了。 方不为是特务不假,但他与其它特务有明显的区别:在军中也有职务,与谷振龙的关系比马春风更近。 更何况,方不为还是侨盟理事代表,不单单只有“督战特派员”这一个身份,关系搞好了,说不定就能多弄点物资和饷款。 所以军中才无人反对。 方不为也没想到,几方角力,最终便宜了自己? “卑职谢过司令!”方不为诚心诚意的弯下了腰。 没谷振龙,这事情肯定有反复,最后黄了也说不定。 陈祖燕也只是怕方不为不明就理,被马春风蛊惑,白白当了别人手里的刀。 但现在看他明显是心中有底,陈祖燕也放心不少。 陈祖燕指了指自己的一侧,方不为道了声谢坐了下来。 三个人开开心心的喝着酒。 可怜马春风还被蒙在鼓里。 他一边对何英青恨的咬牙切齿,一边还谋划着,如何通过方不为,继续施加影响,把这个“战时特派员”的控制权攥在自己手里。 …… 几天之后,方不为接到钱大均的命令,让他随宋子闻,陈祖燕等人,去杭州,参与西湖谈判后的一些细节谈判。 接到命令的时候,方不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看看参与谈判的都是什么人? 宋子闻,陈祖燕,顾祝同,张冲…… 全是中执委,而且还是委员长的亲信。 自己一个小虾米,连做会议记录书记的资格都没有,跑去做什么? 钱大均很忙,肯定没时间给他解释,方不为也没有去找他。 谷振龙也不太清楚,虽然猜到了一些,但他怕误导方不为,便让方不为直接去找了陈祖燕。 “让你去做什么?自然是去当传声筒的……”陈祖燕一语道破真相,“你以为是让你去发言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 陈祖燕的嘲疯,直接让方不为当成了耳旁风。 看来是年后与宋子闻会面后,他代侨盟递交的章程,刺激到了委员长。 委员长的用意是派自己这个“侨盟代表”好好看看,他让步到了何等地步,但对方却还在咄咄逼人…… 去就去吧,就当是积累资历了。 其实方不为很清楚前后谈判的所有脉络。 从三五年年底开始,在苏联“共产国际的”调停下,双方就一直在谈判,到现在已经整整谈了一年半了。 至今为止,谈妥的部分:红军同意接受改编,国民政府承诺,与中央军同等待遇,国民政府支付先期安置费用五十万元…… 承认边区政府的合法性,由国民政府委派人员,任边区政府正职,中共方面推荐人员任副职…… 没谈妥的是,委员长坚决不同意改编后的红军设立统一的指挥机关,并要求毛朱二人离开红军,最好是出国留洋,甚至一度要求取消“中国共产党”的称号…… 谈判一直在继续,哪怕是西安事变后,委员长已答应停止内战,但该捅刀子的时候,一点都不手软。 四月初,也就是方不为回南京的前几天,西路军两万余人在甘肃全军覆灭…… 照此基础,只会让谈判陷入僵局。 但只有方不为知道,很快就会迎来转机:日本人要下手了! 若不是华北失陷,委员长“以战促和”的幻想破灭,怎么可能轻易让步? 但别人不知道啊? 委员长是想让方不为亲自去听一听,然后好给于二君,司徒美堂等人告状。 除非方不为脑子被驴踢了。 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于二君,司徒美堂考虑。 要不是考虑时机不到,方不为早鼓动着于二君和司徒美堂援共了。 去就去吧,就当积累资历了。 尽管早就接到了延安方面发来的密电,但看到方不为的时候,胡月明还是暗暗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方不为到底干了什么,竟然能代表国民政府,堂而皇之的坐到谈判桌上来? 饶是他有多年的地下秘情经验,心脏依旧控制不住的急跳了起来。 方不为只是在胡月明的脸上扫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 胡月明现在的身份其实和他差不多,按级别,是坐不到这张桌子上的。 但他现在的身份代表的是“共产国际”!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成了萧何,败也萧何。 若不是和苏共的亲密关系,也成就不了胡月明传奇的一生,但若没有这一层关系,也就不会发生之后的那些事情。 方不为的身份有些特殊,虽然职级低,但参与谈判的国民政府并代表没有把他当做小透明。 宋子闻和陈祖燕更是把他当后辈看。 但该算计的时候,也照样算计不误。 宋子闻和陈祖燕还建议让他发言。 发什么言? 开什么玩笑? 这两位是嫌自己这个侨盟理事代表的身份当的太舒服了? 自己坐在这里,代表的可是华侨抗日联盟,有些话坚决不能乱说。 要不是代表着这一层身份,让他当场骂两句都没问题。 方不为头摇的跟拔浪鼓似的。 对面的几位不明就理,都是猜测方不为的身份。 胡月明则是又惊又疑。 方不为顶天也就是个特务头子,怎么看架势,宋子闻和陈祖燕好像特别重视他的意见? 在和平饭店见过面之后,李泽田早就在第一时间把方不为提供的信息传回延安。 而方不为在接到命令的第一时间,也给李泽田发过密电,说了他也会参加谈判的原同。 但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上级没有通知胡月明详细的情报,只是提醒他,见到方不为的时候,不要露出马脚。 而此次谈判的代表当中,就中间那一位知道方不为为何会坐在这里。 谈判两天,方不为没说过一句话。 除了听,他就是看。 看的对面的几位心里直犯嘀咕。 其中有几位还当是方不为这个国民党的特务头子在观察自己。 他们哪里会想到,方不为不过是犯了好奇的毛病。 会后,方不为当即就似好了电文,交给了宋子闻和陈祖燕预阅。 这两位看完之后,一个比一个惊奇。 不是方不为在电报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们惊讶的是方不为的记性。 整个会议过程当中,他们就没见方不为记过一个字,但不什么能将谈判的内容一字不差的记在脑子里? 比书记官记的还要详细。 开什么玩笑? 一句话有歧义,都有可能被有心人故意误读,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字不差的报上去。 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反正双方都知道他不过是个传声筒而已。 “这未免太长了吧?”陈祖燕抖了抖十几页的电文。 “没事,多发几次就行了!”方不为回道。 滑头! 陈祖燕暗暗的骂了一句。 宋子闻一行回了南京,方不为借口要处理商行的一些事情,乘车去了上海。 他确实是来处理商行的事情的。 从英国进口的四十部做战电台到了。 其中的三十部,方不为直接让陈江运回了重庆,剩下的十部,他留在了上海。 叶兴中不在,身边没有信的过的人,自然没办法送去西北,更或是送到延安,只能让李泽田处己想办法了。 叶兴中被方不为撵到了税警总团第四团,任少校连长,团长孙立人。 路已经给他铺好了,能不能活下来,更或是出人头地,就看叶兴中的造化了。 第七八七章 泄密(两章合一) 除了电台,方不为还要处理商行的其他事务。 从美国回来之后,方不为就将星洲商行和四海商行提前做了安排。 全面抗战开始后,日军第一时间封锁了海岸和内陆运输线,唯一能对外通行的,只有通向越南海防的滇越公路和通往苏联的苏蒙公路。 至于抗占时期最有名气的抗日物资运输线:滇缅公路,要到三九年才会开通。 他将在上海的星洲商行总部迁到了南洋,并着手在香港,越南海防筹建分行。 而四海商行的车队,船队,马帮,也逐步开始移往广洲,云南和西北等地。 除此外,方不为力排众议,将星洲洋行近一千五百万美元的流动资金,全换成了汽油等需要进口的军需物资。 而且只囤不卖。 这是这一年多以来,星洲洋行靠贩运汽油等紧俏物资赚来的。 为此,方不为还让于二君派人,在重庆买了半座小山,专门用来修建仓库。 这不是方不为想囤积居奇,而是离全面抗战越来越近,一旦两国开战,这些东西想买不到。 包括于二君,司徒美堂在内,都不太理解方不为的用意。 方不为只解释说是未雨绸缪。 既然知道一些关键的节点,方不为怎么可能不提前做出应对。 好在他是大股东,而且于二君,司徒美徒等人对他都很是信服,所以才由他一言而决。 方不为在上海待了三天,敲定商行与剩余物资的转移计划后,又马不停蹄的回了南京。 中共双方的细节谈判断断续续,每一次钱大均都会派方不为去旁听。 方不为早就知道结果,但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只好继续去当他的小透明。 往返几次之后,看没有什么效果,谈判便暂停了。 双方谈判人员都知道,主动权还在委员长手里,委员长不同意,继续谈下去也只是在浪费时间。 方不为一天一天的数着日子。 六月四日,周先生一赴庐山,与委员长会谈,委员长还是寸步不让:红军不得设总部,须服从中央政府的所有命令。 毛朱二人必须离开红军,出国留洋…… 双方不欢而散,史称第一次庐山谈判。 正当双方约定好,周先生准备第二次赴庐山之时,卢沟桥事变爆发了。 七月七日傍晚七时许,华北驻屯军的一个中队(相当于一个营),在卢沟桥附近演习。 晚十一夜左右,日军称一个士兵在演习中失跑完,要强行进入二十九军驻地搜查。 开什么玩笑。 二十九军再不受中央政府待见,名义上也是民国政府的正规部队。 再一个,因为之前的《何梅协定》等一系列事件,大半个华北让给了日本人,二十九军上下快成了汉奸的代名词,宋喆元不想被人骂成张少帅第二,就绝对不会答应。 冀察政府与日军商定,次日可协同派员调查。 失踪的士兵其实已经找到了,但日军隐而不报,在八日清晨时分,炮击驻守卢沟桥的中国士兵。 其实中日方双方都未想到,这起事件会成为全面抗战的导火索。 而日军起先的目的,也只是想如去年,前年一般,主动挑起事端,向国民政府施压,逐步蚕食华北地区,让国民政府承认东北及华北有独立性。 日本人只以,这一次的二十九军和国民政府,也肯定会像上一次的《何梅协定》前的一系列事变一般,当即退让,寻求和解。 但日本人忘了此时国内国外的形式。 西安事变刚刚发生才半年,委员长脸皮再厚,情商再低,也不敢将说过不久的话当空气。 再要敢退缩,提出过联合抗日的这些地方军阀就敢联合反蒋,英美苏等国也会对他产生怀疑。 二十九军司令部电令前线军官:卢沟桥即尔等之坟墓,应与桥共存亡,不得后退。 中共通电全国:“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只有全民族实行抗战,才是我们的出路!……不让日本帝国主义占领中国寸土……为保卫国土流最后一滴血!” 各地纷纷响应。 还在庐山的委员长致电二十九军“宛平城应固守勿退……卢沟桥、长辛店万不可失守”。 并通电全国:“不屈服,不扩大,不求战,必抗战!” 方不为总觉的这句话像是在说:别逼老子,不然和你同归于尽…… 日军也没有想到,国民政府此次竟然这般强硬? 看一时攻不下宛平,日本人耍起了就在谈判的把戏。 一是想借谈判给中央政府施加压力,二是想若国民政府不退让,便想趁机拿下平津。 军政部有人提到过这一点,但何英青等人一直不大相信,甚至是宋喆元都以为日军绝不会大规模的擅起战端。 二十九军错过了最好的布防机会,一直拖到关东军集结完毕才反应过来。 方不为很想去华北,但没有一个人同意。 一是他的份量不够,二是他没有理由。 二十九军与西安事变中的十七路军一样,都是冯玉祥的西北军改变而来,根本不受中央政府和委员长待见。 华侨援助的饷款和物资,人家二十九军连根毛都没见过。 而宋喆元登报骂委员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双方的矛盾很深。 此时再派个有特务性质的特派员,刚到地头,怕是就会被二十九军拿来祭旗。 哪怕是他想去华北侦测日军动向也不行。 马春风没有明说,但谷振龙骂方不为目中无人,当陈公树的华北区是摆设不成? 方不为只能咬着牙,天天巴着脖子,等华北方面的战报。 十一日,由何英青主持召开统帅部会议,后报清委员长批准,对华北事变做出应对。 这一次,国民政府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统帅部决议,即日起向华北调运战炎储备,粮秣储备等,至少可供二十万人足有三月之久。 同时报请委员长,请求调动部分德械师北上。 除此之外,统帅部还调派第二师补充旅,秘密进驻上海市区,防守机场等战略要求。 这是怕被日军抄了后路。 怕二十九军擅自妥协,统帅部派时任参谋本部总务厅厅长熊斌赴保定,向二十九军做出一系列承诺:要枪有枪,要粮有粮。 这是怕宋喆元成了第二个张少帅。 他一退,华北就会成为第二个东北。 方不为觉的这一招有点神来之笔的意味。 熊斌还没到保定,宋喆元就和日本达成了第一次协议…… 当然,称不上割地卖国,不过是延照中央政府的一惯风格,答应了部份日本人的条件,同意日本人派人进入卢沟桥以内的宛平搜查。 其实就连宋喆元也没想到,这是日本人的缓兵之计,刚过了三天,日本人就主动撕毁了这份协议。 宋喆元白白背了一次骂名。 但除了方不为,谁都不知道日本人的真实意图,南京统帅部有点慌了。 二十九军一妥协,日本人就能腾出手来,对上海和南京下手,到时候就会成为腹背受敌的局面。 在七月十四日的统帅部会议上,当既有人提出封锁长江,并派海军驻防吴淞口…… 这是要全面开战的架势,谁都做不了主,只能报请委员长定夺。 委员长半信半疑。 到这个时候,他还是不太本信,日军会全面化开战。 直到日本的军舰开到了下关,关东军各师团陆续往华北集结的消息传来…… “中华民族已到了最后的关头,再没有妥协的机会,如果放弃尺寸土地与主权,便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 “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我们只有牺牲到底,抗战到底,惟有牺牲的决心,才能博得最后的胜利……” 方不为终于知道这句话的出处了。 委员长与周先生匆匆见了一面,发表了著名的《庐山抗战声名》,在二十日时,回到了南京。 二十一日,委员长亲自主持了统帅部战略会议,蒋百里呈委员长一文中提出“日必将趁此机会全面开战,我方应对日展开持久战”的大战略方针。 但被委员长当场拒绝不说,还在会上批驳了一顿。 方不为没有资格参加会议,他是从谷振龙的片言只语中听到了一些,察觉到不对,才想法设法的将蒋百里将军提出的战略方针弄到手。 看完之后,方不为惊为天人。 这不就是八年抗战时期,国民政府对日抗战的总方针么? “以空间换取时间,相机予以打击,战力预置华东,引敌由东向西,轴向攻防……” 蒋百里还建议:由淞沪开战,并扩大之,引诱日军沿江而上,将决战战场放在上海,集中主力歼灭日军的有生力量,而后且战且退,各线陆续往后方调动。 前期肯定胜不了,要做好打败仗,甚至是打大败仗的准备。目的是拖长战线,拖死日本人…… 熊式辉补充: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移民清物,坚壁清野;避实击虚,昼伏夜动。 是不是很熟悉? 这一主张当时被称为《持久战》,后被收录入蒋百里将军的《国防论》中。 华北失陷后,上海保卫战,南京保卫战均执行的是此战略。 方法是好的,但用到具体人的手里,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这两次会战,均以委员长的犹豫不决,优柔寡断,前后命令反复,以及指挥官指挥失当,做战部队将领弃军而逃等等因素,将计划中的且战且退,打成了大面积的溃逃。 会天天都在开,相应的布防也在做,但架不住日本人的动作太快,而且狡猾。 从九号开始,日军与二十九军谈判了三次,最后均以日本单方面撕毁协议而告终。 直到二十号以后,得知日军集结在华北的部队已达六万人以上时,宋喆元和南京政府才知道,他们全被日本人耍了。 调动主力部队根本来不及,甚至是二十九军都根本没有做出开战的准备。 宋喆元只能咬着牙打。 不打,他就是张少帅第二。 自二十八日起,至三十日,短短三天,北平天津相继失守,华北彻底沦陷。 副军长佟凌阁,一三二师师长赵登玉壮烈殉国。 …… 方不为一直怕,因为他的存在,历史可能会在关键的时候拐弯。 所以他才会跑到美国,躲开王兆名遇刺和西安事变。 历史确实没拐弯,和前一世没有任何的差别。 但此时的方不为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方不为总感觉,老天和他开了个大玩笑。 他想改变的时候,却发现什么都改变不了。 就算知道关键的节点又能如何? 作战厅不止一次提出,日本人使的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 方不为也不只一次请命,请求率反谍股的精锐,赴东北至华北沿线,调查日军的动向。 但谁都不答应。 谷振龙甚至劝过他,就算他能侦察到关东军在向华北集结,也起不了大的作用。 因为大多数的人,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相信日军会全面开战。 包括委员长和宋喆元。 方不为明知道谷振龙说的有道理,就算咬碎了牙关也无可奈何。 别说现在,哪怕是南京沦陷之时,委员长都在幻想以战促合,英美等国出面调停。 所以才会在上海保怀战和南京保卫战的时候,均下达前后矛盾的军令,致使指挥官失措,军心大失。 特么的,大不了死在战场上。 方不为暗暗的咬着牙。 最多半个月,上海保卫战就开打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方不为开始谋划,如何才能把自己派到上海。 为此,他还偷偷给于二君发了一份电报。 各地华侨在上海均有产业,一旦开战,肯定会请求国民政府予以保护,到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 方不为的电报刚刚发出去,正想着给谷振龙吹吹风,谷振龙却先来找他了。 出大事了! 华北沦陷,使委员长再一次的死了心,他决定执行蒋百里的“持久战”,计划布署“淞沪会战”。 二十八日,委员长在统帅部会议上布署了封锁长江,清剿日军军舰和日本商船的计划。 但仅仅过了一天,江阴要塞都未来的及布防,原本停在下关,一副随时都会炮轰总统府的日本军舰,竟然疯了一般的逃到了上海? 然后又是日本商船…… 等情报传回南京,长江上的日方船只基本上绝迹了。 民国政府上下再蠢,也知道布署计划被人泄密了。 委员长大发雷霆,恨不得把所有的知情人全部抓起来,严刑拷打。 第七八八章 泄密案 方不为听到消息的时候,愣愣的看着谷振龙,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你干的?”谷振龙没好气的问道。 方不为很少有这种失神的时候。 “怎么可能?”方不为失声叫道,“那是高级战略布署会议,就连负责记录的书记官都是侍从室的主任,我能从哪里知道布署计划?” “那你一副死了爹的模样摆给谁看?”谷振龙骂道,“老子上次遇刺,也没见你眨一眨眼皮?” “我是想不通,这么高级别的机密会议内容,竟然都能泄露给本人?”方不为急中生智道。 “别说你想不通,老子也想不通!” 谷振龙摸了摸光头,话峰又一转:“但应该不是参会人员泄露出去的,你也不想想,有资格参加会议的都是什么人? 会议结束后,军令部就给江阴要塞的驻防部队下达了封江的指令,说不定就是从这里泄漏出去的。” “很有可能!”方不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很有可能个屁! 方不为暗暗的骂了自己一句。 他甚至有给自己一巴掌的冲动。 谁说虚构的故事,就不会真的发生,还发生的一丝都不差? 他隐约记得在影视剧中看到过,七七事变之后,南京好像有过这么一次严重的泄密事件,但方不为一直以为,这是假的。 因为传闻中主导此次事件,与川岛芳子齐名的女日谍南造云子,根本就不存在。 看过谍战片的人,就不可能不知道川岛芳子这个人,而在部分的影视作品当中,也会出现南造云子这个人。 在影视作品中,这两女人被并称为“帝国双秀!”或“帝国之花”。 帝国的花儿多了去了。 东条英机被这样称呼过,山本五十六也被这样称呼过…… 后世的一些野史中声称,南造云子化名廖雅权,在国防部汤山宾馆当服务员。 国防部的许多机密会议都在这里召开,所以南造云子凭借美色,套取了不少的情报。 甚至还色诱过委员长的把兄弟,考试院的院长戴季陶,甚至一度被马春风查到了线索,报给了委员长。 但惧于南造云子日本人的身份,却一直不敢动她…… 除此外,她还是土肥圆的得意弟子,土肥圆调任特高课之后,南造云子任特一课课长…… 但不管包括特务处在内的国民党情报机构,还是战败后的日本,没有半点资料显示,有南造云子这个人。 包括沈醉等解放前起义的军统高层,均称南造云子是杜撰出来的,就没有这个人。 有关机构也没有从任何资料当中看到过这个名字…… 他们甚至查到了张国涛早就叛变的记录,而李大召之死,就是因为张国涛出卖的。 连这么隐密的情报都有记录,南造云子这种和戴委涛传过绯闻的人物,国民党情报机构怎么可能不做记录? 而且当马春风是吃素的,明知道她是日谍,还有放任她在南京肆无忌惮的使美人计? 为了以防万一,方不为甚至还调查过。 他之前抓到的那些日谍头目,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南造云子这个人是谁。 但杜撰出来的情节,好像真的发生了! 是自己的记忆有误? 更或是,自己穿到岔了? 我去妹的吧! 以往受的那么多的伤难道是假的? 真的会死人的! 许久没爆过脏口的方不为恨恨的骂了一句。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必须尽快把这个人查出来。不然国民政府这边刚开始布署,日本人那边就得到消息了。 这仗还怎么打? “委员长怎么说?”方不为问道。 “还能怎么说?”谷振龙恨的咬牙切齿,“自然是一查到底!” “这本来是马春风事情,但马春风根本镇不住人,委员长便命我负责,特务处与特工总部协助……”谷振龙说道。 有点棘手,而且极为敏感,所以谷振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方不为。 “好,查!”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难道真见鬼了? 老子就不信邪了! 这一次是三部联合,包括宪兵司令部,特务处和特工总部。 当方不为拿到当日参会人员的名单时,才隐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看看参会的其他人员:委员长,何英青,白崇喜,谷振龙,顾祝同,陈布雷,黄浚…… 黄浚? 行政院高级机要秘书,秘书长下来就是他,是汪院长的御笔,深受信任,被视为左膀右臂。 参会人员当中,就他一个是汪院长的人。 方不为隐隐约约的想起来了一些。 影视作品中,南造云子好像就是通过汪院长的什么亲信,窃取的封锁江阴,长江沉船的军事计划,然后报给了日本军部。 而恰恰好,会议记录就是他负责记录的。 不是方不为穿岔了,应该是他记岔了。 他光记得南造云子,却忘了黄浚这个人。 只要真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泄密案就有迹可查。 这起事件不应该被称“南造云子”窃密案,应称为“黄浚泄密案才对。” 方不为对这个人没什印像,但其实黄浚非常出名。 从小就是有名的神童,极具才气,是梅艳芳的专职编缉。 《霸王别姬》就是他写的。 有了具体的怀疑对像,接下来就好办了。 查! 方不为先查他的履历和背景关系。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黄浚和现任日本总领事馆参事须磨弥吉郎是早稻田大学的同学,两人私交非常好。 这个参事一职,其实就是专门负责在南京发展汉奸的。 上一任是小田。 两年前,须磨还是总领事馆的秘书,方不为把李明香和小田蒙死在浴室之后,须磨接任了小田的参事一职,一直至今。 若是单独看,黄浚与须磨有私谊,并不能当做他有嫌疑的线索。 因为历史原因,国党高层中与日方外交人员中私人关系好的多了去了。 差点引起全面开战的“领事失踪事件”当中的领事藏本,和谷振龙以及陈超的私人关系就相当好。 甚至如蒋百里这种有留日的经历的将军,日本朋友多的是,和他有相似经历的,在国民政府军政两界中一抓一大把。 第七八九章 心焦如火(两章合一) 方不为基本认定就是黄浚,但问题是光凭他认定没什么用,得有证据才行。 黄浚不是普通人,既便是谷振龙也没权利在没有证据的况下就拿他下狱。 不然汪院长能闹死他。 方不为考虑良久,还是没有把自己怀疑黄浚就是内的想法告诉谷振龙。 因为他不但没证据,连线索都没有。 而除了参会的各级长官,还有江要塞的驻军长官都知道此计划。 这么多的知人,独独将黄浚一人当成嫌疑人,方不为必须要有说的过去的理由。 方不为表面不动声色,但私下里的小手段不少。 他建议谷振龙,将所有知人全部列入嫌疑人之例,然后逐一摸排。 这是先造出声势来,让黄浚误以为这一次调查肯定是雷声大,雨点小,避免他狗急跳墙,逃到本领事馆去。 也不看看此次的知人都有谁? 只是何英青和白崇喜两位,谁敢将他们当成嫌疑人? 除此外,方不为让谷振龙安排好手,暗中盯防和调查可疑人员,而盯防和暗查黄浚的,方不为却安排的是特务处反谍股的人。 专业的事,就要教给专业的人来做。 贺清南的一帮手下,方不为一个都看不上。 他直接把冯家山调了过来。 “长官!”冯家山恭恭敬敬的敬了个礼。 方不为水涨船高,跟着他的一干下属自然也不会裹足不前。 冯家山现在已是行动科反谍股的股长,军阶少校。 这全拜方不为所赐,仅凭冯家山自己,此时说不定连个组长都捞不到。 “司令命我助他调查‘江要塞泄密一案’,这段时间,你们就听我调遣吧!”方不为说道。 方不为现在的份有些特殊,为了能够顺利以特派员的份去战区,避免军部及各区长官误会他是马风的“探子”,所以这段时间,方不为能不去特务处,就不去特务处。 马风自然理解,还想着怎么谋划一下,和方不为演一出苦计,结果就出了江要塞泄密案,不得不随何英青去江。 要不是谷振龙命他协助,此次的泄密案,方不为真没想插手。 因为再有几天,上海就会开战,他早就走好了门路,会随京沪警备司令张志中所部,赴上海观战。 具体是随哪一部,方不为早就想好了。 飞将军宋元良的八十八师。 他想看看是不是真如野史所言,中双方在上海把脑子都打出来了,飞将军还有闲逸致,强掳女大学生…… 所以方不为才会急的上火。 这段时间,特务处由郑介民坐镇,除了搜集对做战报外,他还要配合谷振龙调查泄密案。 方不为要人,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是!”冯家山应了一声。 虽然没有如马风设想的一般,反谍股升成反谍科,但因为方不为的缘故,反谍股在特股处的地位依旧超然。 方不为不在的时候,冯家山直接听命马风。 既便是现任行动科科长徐业道需调派反谍股行动,也需先向马风报批。 高思中去看守张少帅了,马风本属于由方不为接任行动科科长一职,但方不为振翅高飞,飞的有些高,马风无奈,便提了原司法股的股长徐业道做了行动科的科长。 论起资历,徐业道一点都不比马风差。 三二年的时候,徐业道就是南昌县的县长,委员长亲自下谕,调任他为南昌行营调查科的股长,被陈有仪视为左膀右臂。 南昌行营调查科被特务处收编后,徐业道便成了司法股的股长,深受马风信任。 “大佬们咱们不敢查,也就敢查查小虾米!”方不为自嘲的说道,“从今开始,你抽调几个机灵一点的兄弟,专们盯着黄浚……” 冯家山应了一声,同时心里在想,堂堂的行政院高级机要秘书,汪院长的左膀右臂,在方长官眼里竟然是小虾米? 冯家山也就是心里想一想,方不为有令,他自然不会打半点折扣。 “除了盯着黄浚,再查一查他家内的况……儿女子侄,亲朋好友,收入财产等等,都不要放过了……” 方不为顿了顿,又交待道:“着重查一查他的喜欢……是财多一些,还是好色多一些……” 方不为现在也不敢确定了,是不是有类似南造云子这般才色双绝的女间谍拉黄浚下的水。 “卑职明白!”冯家山应道。 他只以为方不为也只是走个过场,应付应付谷振龙而已,哪知道方不为是有的放矢,连冯家山也蒙在了鼓里。 谷振龙自然不知道的方不为的计划,他也只当方不为没什么好的办法,只有按步就班的调查。 三天之后,冯家山就将黄浚的大致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女间谍没查到,但疑点却查了一大堆。 黄浚家学渊源,不但是民国有名的才子,更是京沪两地有名的识鉴大家,方不为上次调查的时候就知道了。 但方不为不知道,黄浚还是有名的收藏家。 最喜金石陶瓷。 他专门在家里修了两间密室放藏品。 冯家山没见到实物,但他查到,黄浚的收藏室里,什么明清皇室的御用之器,宋元大家的金石印章应有尽有。 都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但民国的古董一点都不便宜。 上次为了给谷振龙送礼,方不为就见识过了。 怕弄错了,方不为又让冯家山买通了黄浚府上的管家,让他仔仔细细的查一下,黄浚收藏的这些东西的具体来历,以及是真是假。 这一次,冯家山直接给方不为拿来了几本书。 什么《尊古斋古鉥集林》、《衡斋藏印》、《衡斋金石识小录》、《尊古斋造像集拓》、《尊古斋陶佛留真》…… 黄浚自号尊古斋主,衡斋山人,这几本书,全是他依据自家藏品所著的识鉴宝录。 好嘛,连查都不用查了。 方不为直接把这几本书拿给谷振龙看。 他不懂,但谷振龙懂啊。 “这有什么稀奇的?”谷振龙听完之后,一点惊奇的模样都没有。 “黄浚之父是晚清翰林,南书房行走,而他祖上世代为官,有这么点积累,也不算奇怪……” 谷振龙所说的积累,不是指这些藏品,而是指钱。 这些藏品,全是黄浚花钱买来的。 方不为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就算是积累,这也积累的太多了吧。 不说别的,只是东坡居士的一枚青田石的印章,拿出去就能买十万大洋。 十万大洋是什么概念? 放在后世至少上千万。 方不为专门打问过,黄浚的两室藏品,估值至少在五六百万银元之巨。 黄浚祖上得多有钱? 当然,也不排除如谷振龙所说,其中一些是有人想走汪院长的门路,给黄浚送的礼。 但方不为还是觉的疑点太多。 看谷振龙这样的态度,剩下的话方不为提都没有提。 冯家山还查到,黄浚的儿子黄晟虽然在外交部的职级不高,但交游极广。 行政院,军政部,参谋本部等等要害部门,全部都有他的至交。 黄晟去年还在本留学,年前节刚刚回国,这刚刚半年的时间,是怎么交到这么多“好朋友”的? 方不为心里急的冒火,但没有积分,用不了非常规的手段,只能一步步的查。 方不为着急,谷振龙更着急。 委员长只给了他一个月的期限,谷振龙愁的头发都白了。 “司令,挨个提问吧!”方不为给谷振龙出着主意。 谷振龙沉吟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没办法,只能用这一招了。 就看方不为能不能看出点眉目来。 当参会的人员,只来了两个。 一个是黄浚,还有一个是侍从室第一室的主任陈布雷。 陈面雷和黄浚的职务相差不多,是委员长专用御笔,当时统帅部开会时,陈布雷是吴大均派出做会议记录的。 既便是这两个,问也只是例行询问,而不是是审问。 谷振龙亲自提问的黄浚,黄浚滴水不漏,连一丝多余的绪都没有。 这老贼仗着有汪院长撑腰,半点惧色都没有。 方不为怕打草惊蛇,甚至不敢诈他。 谷振龙不死心,除了那几位大佬之外,其余人等全被请到宪兵司令部喝了一次荼。 军政部,参谋本部,行政院等,只要是知道此次江要塞计划的,一个都没放过,谷振龙全部都挨个提问了一遍,但个个义正严辞,指天发誓,机密不是从他们这里泄露出去的。 为此,何应青还专门带着马风跑了一趟江,委员长还授了马风临机专断之权,但查了快十天,也是没一点线索。 而黄浚和黄晟这里,冯家山也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这也不怪冯家山,因为黄浚真要向本人传递什么报,冯家山根本查不到。 不负**所望,汪院长不顾天下人耻骂,抛出了“停战和谈”的言论。 委员长也想谈,但他至少知道,在节节失利的况下,本人绝对会狮子大开口。 而且中央军一卒未出,若是打都不敢打就谈和,到时候召来的骂声,怕是比王兆名的还多。 所以他一直冷眼旁观,想看看本人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来。 看中央军一系像是集体失声了一般,汪院长误以为委员长这一次也会如前一般,准备媾和,所以这段时间,他与本大使的接触很是频繁。 为汪院长心腹兼高级机要秘书的黄浚,自然是汪院长到哪,他跟到哪,天天和本领事馆的人见面,送一份报还不简单? 方不为不相信,黄浚次次都是亲自去交接报,手底下肯定有一个或几个为他传递报的亲信。 因为制定江要塞计划的当天和次,汪院长并没有与本大使会面,黄浚老老实实的跟着做会议记录,之后老老实实的在行政院待了一天。 所以这份报,肯定是黄浚交由手下亲信,秘密送出去的。 方不为让冯家山携重金,买通了黄浚府中的几个下人。 一是就近监视黄浚,二是看能不能找出,专们负责为黄浚传递报的这个亲信。 问题还没查出来,上海开战了。 八月十三,张志中奉命围攻虹口,两方正始开战。 张志中的第九集团军下辖八十七师,八十八师,三十六师,全是原中央政府警卫军改变而来,平时所说的德械师,便是以这三个师为首,是中央军中的精锐师。 另位还有两个炮兵团,五万人有余。 而本人准备不足,只有三千余驻军。 而且根本没有什么重武器。 八月十四,张治中派八十七,八十八师总攻。 谁都以为一战就可将上海的军全部拿下,最不济,也能赶下海。但只有方不为知道,五万打五千,打了整整十天也没有拿下虹口,反倒让从本本土而来的军包了饺子。 方不为心急如焚,但谷振龙却不放人。 八月九,发生虹桥机场事变之后,委员长就决定抢占先机,率先发难。 次,方不为就接到了赶赴上海,随张志中所部观战的命令,但谷振龙以“内尚未查出”的理由,硬是把方不为留了下来。 吴大均也很是乐观,认为此战不会有失,方不为这个特派员早去一天晚去一天也没什么关系,大不了等胜了之后,让随军记者给他几遍通稿,发给侨盟就行,也误不了事。 所以上海都已炮火连天了,方不为却还在南京。 方不为恨不得把黄浚抓起来上刑。 但他也知道不可能。 无凭无据,甚至连线索都没有,凭什么抓捕党国要员? 谷振龙根本不会给他派人,除非方不为亲自上。 黄浚不但是汪院长的亲信,还是国民党政府主席林森的莫逆之交。 方不为恨的牙都快要咬碎了。 他也不管自己的份敏不敏感了,亲自上阵。 没过两天,还真让他查到了点眉目。 黄浚的儿子黄晟有个好:喝咖啡。 有事没事,黄晟都会去新街口的一家咖啡去坐一坐,去了只要一杯咖啡,喝完就走。 第七九零章 亲自出马 十次中有八九次,黄晟都是一个人来,一不约人,二不谈事,喝完一杯咖啡就走。 黄晟的脑子被驴踢了,还是嫌钱多的没地方花了? 一杯咖啡十几块,顶的上一个普通工人一月的工资了。 常听一个人跑去喝闷酒的,没听说过经常一个人跑去喝咖啡的。 方不为直觉有问题。 黄晟是来传递情报的,还是来接受指令的? 黄晟是黄浚的儿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亲近的不能再亲近了,用来传递情报更好。 而且黄晟也不是没有嫌疑。 方不为怀疑,到南京仅仅半年的黄晟,之所以能结交到那么多的要员,八成是受黄浚授意。 他从反谍股挑了一个眉目顺眼的特务,扮成咖啡馆的侍应生,专门用来摸排到过这间咖啡厅的客人的底细。 另外,方不为还派了两个好手,专程盯着黄晟。 黄浚是老狐狸,防的滴水不漏,方不为就想从黄晟的身上打一打主意。 等了两三天,终于等到黄晟又一次去咖啡厅了。 方不为与黄晟基本上前后脚就到了咖啡厅。 方不为特意选了一个开阔的位置,厅内一切都概入眼底。 冯家山带着几个手下守在门外及楼下,以防万一。 八月的天气,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正午时分的太阳,能把人的皮给晒焦了。 街上的黄包车夫,大都穿着犊鼻裤,有的光着膀子,有的至多穿一件棉布马甲。 黄晟却穿的西装革履,连里面的马甲也没少,头上甚至还戴着一顶礼帽。 看黄晟满头大汉的样子,方不为顿时生了疑。 你当南京八大火炉之一的别称是开玩笑的? 穿西装也就罢了,这么热的天,戴顶帽子是什么用意? 难道只顾仪度,不管温度? 等后面几位客人进来之后,方不为也猜出了个大概。 还真是只要风度,不顾温度,一个比一个穿的正式。 都是媚洋思维在做祟,好像不穿西装,就不能喝咖啡了一样。 就跟后一样,你要用筷子吃牛排,有些王八蛋能笑话死你。 方不为看着黄晟进了咖啡厅,把西装和礼帽挂在门口的一排衣帽架上。 黄晟的身后没客人跟着上来,下面的冯家山也没发暗号,看来一切正常。 黄晟坐在了离方不为不远的地方,招手叫过了侍应生,只要了一杯咖啡。 方不为则要了一份香草冰淇淋。 不奇怪,真叫香草冰淇林,还贼贵。 方不为第一次见的时候,也惊为天人,没想到民国还有这玩意。 后来一看,一到夏天,南京满大街都是推着蒙着棉被的小柜车卖冰棍雪糕的小贩。 也不便宜,一根最便宜的冰棍二十块铜元,差不多是后世的二十块钱。 方不为打问过之后才知道,三十年代初就有这东西,不过不是国产的,是美资洋行生产的。 老板是美国人,叫海宁生,创办的雪糕工厂叫海宁洋行。 四七年,三代目从上海交通大学机电系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海宁洋行电力部做机电工程师。 也是那个时候,他从搞地下学生运动转为从事地下工人运动。 两年后,全国解放,海宁洋行改名为“上海益民食品厂”…… 说起海宁洋行,就不得不说海宁生超前的营销手段。 海宁洋行生产雪糕冰淇林的同时,先免费给各大商场,剧院,电影院等有消费能力群体喜欢去的地方发冰箱,但冰箱里只能放海宁洋行生产的商品。 是不是很熟悉? 后世都烂大街的营销手段了,却被后世奉为教科书般的营销方式。 但在当时,别说在中国,放在美国,海宁生都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根本原因之一是因为冰箱贵! 一台一百升左右的冰箱,售价五百到八百大洋左右,隔现在,就是十万块人民币左右,三四台就能换一辆大别克…… 黄晟坐下之后,还是照例要了一杯咖啡,当然,肯定是热的,烫嘴的那一种。 看完了一份报纸,喝完了一杯咖啡,等身上的汗差不多干了,黄晟起身,穿好西装,戴好礼帽,不紧不慢的下了楼。 这样就完了? 方不为紧紧的盯着黄晟的背影,直到他下了楼。 在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没有任何人与黄晟交流过,就连那杯咖啡,都是装扮成侍应生的特务端上去的。 黄晟坐的人靠墙的位置,这半个小时当中,也没有任何人从他身边经过。 方不为又坐了十来分钟,吃了一分牛排,提着西装下了楼。 几分钟后,一个文质彬彬,三十岁出头的男子进了咖啡厅,坐到了黄晟坐过的那个位置的旁边。 咖啡厅走的是高端路线,生意不是太好,而且黄晟的那个位置也太差,所以整整一下午,再没有人坐过黄晟之前坐过的那个位置。 一直到晚上十点多,咖啡厅打烊后,方不为才离开了新街口。 他把黄晟看过的那张报纸都快翻烂了,也没找出一丝的问题。 “桌椅底下全检查过了?”冯家山不死心的问道。 “股长明鉴,卑职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放过……”装成侍应生的那个特务叫屈道。 见了鬼了? 方不为暗骂了一句,闭着眼睛回忆着黄晟进入咖啡厅之后的细节。 没抬眼看过任何人,进去就开始看报纸,一直到离开。 也没有任何人与黄晟有过眼神上的交流,更没有打过任何手势或暗号…… 肯定是哪里有问题。 不然黄晟不会动不动就独自一个人跑到这家咖啡厅来喝那么难喝的咖啡。 不是只有方不为觉的难喝,他之前分明看到,黄晟喝一口咖啡就皱一下眉头,就跟喝黄莲水似的。 咖啡难喝,牛排更难吃。 煎的还没有夫子庙赶集的时候,小贩担子上的猪血肠好吃。 一看就知道请的是没学到家的中餐厨子做出来的。 咖啡厅的老板也没问题,不但查了个底儿掉,还跟了好多天。 自己是不是把哪里给疏忽掉了? 方不为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过了两天,黄晟又去了咖厅。 这一次,方不为没有提前进去,而是跟在了黄晟的后面。 第七九一章 帽子 方不为紧紧的跟在黄晟的身后,两人之间错了五六米的距离。 等方不为上了二楼的时候,黄晟提着西装和帽子,在和门口的侍应生说话。 原来是衣服没地方挂了。 今天是礼拜天,固然咖啡厅的咖啡不好喝,牛排更难吃,但架不住位置好。 坐在临街一排,可以看到整个新街口的热闹景像。 所以客人比平常多了很多,进了门口的两面墙上的衣帽架,全部挂满了。 方不为边往里走,边侧耳听着黄晟和看守客人衣帽的服务生的对话。 “黄先生,你也可以将衣服挂到餐椅上的……” “餐椅上多油腻?万一弄脏了,我待会下去穿什么?”黄晟不满的说道。 “要不黄先生交给我,我挂到经理的办公室,等先生离开时,我再给你拿出来!”侍应生挂着笑脸问道。 “谁知道你家经理的办公室干不干净?”黄晟讥笑了一句,又说道,“算了,我自个先拿着吧,等会有客人走了,你记的过来找我拿,给我挂上去……” 侍应生连声答应着。 方不为听的心里一动。 他稍稍一扭头,飞快的扫了一眼。 呢料的西装,丝葛的礼帽,标签上是英文,方不为不认识。 以黄晟的家世和声望,肯定不会像自己一样,穿的是几百大洋的便宜货。买黄晟这一身西装的钱,说不定买辆大别克都够了。 但黄晟也不用如此小心紧要吧? 况且,咖啡厅经理的办公室,还比不上咖啡厅门口的衣帽架干净? 这衣服有问题? 方不为心念一动,往右一拐,坐到了靠近门口的位置。 黄晟则是继续提着西装和帽子往里走,找了一处不好也不坏的座位。 方不为的冰激淋还没端上来,正好有两位客人离开,拿走了衣帽,空出了位置。 看守衣帽的侍应生快步的走了过去,把黄晟的帽子拿来,挂到了门口的衣帽架上。 黄晟的西装则挂在他的座椅靠背上。 怎么看起来又很正常了? 西装可以挂到椅子上,但餐椅上却没有挂帽子的地方,不往衣帽架上挂,就只有放在餐桌上。 但夏天的帽子,全都是用白色和浅色丝葛制成的,最怕沾到油污,所以整间咖啡厅,只要是带帽子的客人,不论男女,就没有一个是放到桌子上的,全都挂在衣帽架上。 而且还会用布袋护一下。 难道自己多疑了? 方不为暗暗的念叨了一句,但也没有换位置。 他这会就坐在刚进门的位置,正对着黄晟,背对着门口。 冰激淋端了上来,方不为拿着铜勺,慢斯条理的吃着,厅内的所有人,都尽收眼底。 黄晟还是如上次一样,一杯咖啡一份报纸,别说手势或是暗号,连眼皮都不怎么往起里抬。 餐厅里的其他客人也很正常,好像没有哪一个有问题。 今天的黄晟坐的时间久一些。喝完了咖啡之后,他又要了一份煎小羊排。 方不为扯了扯嘴角。 他还以为只有他是先喝咖啡后吃饭。 羊排刚端上来,黄晟就皱起了鼻子。 方不为远远的瞄了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羊排都快成全黑的了,一看就是胡椒放的太多了。 方不为本以为黄晟会发火,但黄晟一句话都没说,拿起刀叉就吃了起来。 吃一口呲一下牙。 方不为露出一丝冷笑。 这个年头干什么都不容易,连当汉奸都得这么敬业。 黄晟硬是咬着牙吃完了一份羊排,结完帐后,起来准备离开。 方不为有些失望,更有些想不明白。 他还是没有发现黄晟做过什么异常的举动,但方不为敢肯定,黄晟不是来找罪受的,肯定干了什么。 但他是怎么瞒过自己的眼睛的? 方不为双眼冒着寒光,看着黄晟从自己的桌椅旁边错身而过,走到了门口。 他先是拿了西装,不紧不慢的穿到了自己身上,然后摘下了礼帽。 方不为的眼皮猛的一跳。 这不是黄晟的帽子。 当时有空出的位置时,服务生拿了黄晟的帽子挂到门口时,方不为还特意瞅了一眼。 有两排衣钩是专门用来挂帽子的,当时服务生把黄晟的帽子挂到了第二排,但此时黄晟却是从第一排取下的帽子。 是黄晟拿错了,还是自己记错了? 挂帽子的衣钩就两排,自己还能记错? 黄晟拿错了? 方不为又仔细瞅了一细。 就是黄晟的帽子无疑。 虽然也是浅白色的丝葛帽,与帽架上的的其它帽子颜色差不多,但黄晟这一顶上面还拓着一朵白色的牡丹。 不过不贴近看,是看不出上面拓着花的。 而此时的帽架上,也只有这一顶印着花的帽子。 方不为眯着眼睛,目送着晟下了楼,他招了招手,叫过侍应生结了账。 “有没有见过和黄晟载同一顶帽子的客人下楼?”方不为下了楼,问着冯家山。 “啊?”冯家山张了张嘴,回忆了半天,才露出一丝苦色,“卑职没注意!” 方不为眼神一冷,刚想发火又咽了下去。 夏天这么热,为了透气,礼帽多为丝葛做的,这玩意不好染色,所以大多都是白色。 冯家山没有自己这样的眼力,不凑近看,根本辩认不出来。 黄晟的帽子里是不是有情报或是指令? 要不要把黄晟先抓起来? 但方不为想了候,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万一今天的黄浚是来送情报的呢? 那他的帽子里,现在肯定空空如也。 真要动了了手,就是打草惊蛇了。 而且方不为的最终目标,是黄浚,而不是黄晟。 必须要一击必中才行。 也怪自己,光顾着盯黄晟了,忽略了帽子。 方不为硬是忍下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与黄晟所戴的那顶一模一样的帽子送到了方不为的面前。 是冯家山亲自带着黄晟家里浆洗衣服的老妈子,去制衣店仿做的。 扫了一眼,方不为又勾起了嘴角。 就是为了透气,所以夏天的礼帽才用的是丝葛,就跟后世的塑料网帽差不多。 但黄晟的帽子内顶,却缝着一块呢衬? 这不是用来藏情报,是用来干嘛的? 第七九二章 胶卷 冯家山还查到,黄晟的帽子有很多,基本每天都换,但只有这一顶丝葛礼帽有内衬。 查到的不止这些,老妈子甚至还记得近期黄晟戴这顶帽子出门的大概时间。 方不为对照了一下,果然和黄晟去过咖啡厅的日期对上了。 方不为又咛嘱冯家山,一定要给那几个被买通的黄府下人交待好了,不能露出马脚。 整整一夜,方不为都没怎么睡觉。 他在猜测,今天黄晟到底送了什和情报? 下一次接头,又在什么时候? 结果第二天一早,冯家山就来汇报了。 老妈子送来消息,早上出门,黄晟是戴着有呢衬的那顶帽子出的门。 黄晟又要去咖啡厅? 机会来了!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 黄晟到底是不是拿这顶帽子来传情报的,一试便知。 方不为当即叫来冯家山,详细安排了一番。 他足足安排了四组人手,用来应付各种情况。 中午十二点半,黄晟又出现在了咖啡厅里。 看来,黄晟是用帽子传递情报的举动确凿无异了。 方不为估计,昨天的黄晟是接收到了指令,今天是来交接任务的。 他和冯家山几乎是贴在黄晟的身后进的咖啡厅。 今天是礼拜一,客人比较少,不存在衣帽没地方挂的问题。 黄晟把西装和帽子交给侍应生,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方不为扫了一眼,明显感觉今天的黄晟有些紧张。 难道今天交接的情报不一般? 方不为没功夫细想。 他趁着冯家山遮挡住侍应生和黄晟的视线的空当,飞快的从包里掏出一顶一模一样的帽子,把黄晟的帽子给调了包。 等侍应生把冯家山的衣服挂好,再来招呼方不为的时候,方不为已经把黄晟的帽子装进了包里。 方不为摆了摆手,拒绝了侍应生来接西装的动作,一手捂着肚子,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问道:“卫生间在哪?” “在那边!”侍应生伸手一指。 “好!”方不为快步的奔了过去。 都是单人的格档,隐蔽性没问题。 方不为关好了门,飞快的戴好了手套,才打开了包,拿出了黄晟的帽子。 这个时候,指纹识别技术就已经很成熟了,包括特务处都在大量应用。 方不为不确定黄晟帽子里藏的是什么情报,所以更不确定,今天能不能抓捕黄晟。 所以必须要以防万一。 他拿出礼帽,先是看了一眼。 确实和他让冯家山仿制的那一顶一模一样,里面不但有内衬,还有夹层。 不知道夹层里是什么,竟然是鼓起来的。 方不为瞅了瞅,确定夹层口没有丝线头发一关的小机关后,用手指剥开了夹层。 不是纸张,而是一个圆柱形的小铜管,大概有大拇指粗细。 胶卷? 特么的! 方不为暗暗的骂了一声。 他还以为里面是纸质的资料,连照相机都准备好了,到这会才发现是胶卷。 拍个胶卷底片有毛用? 就是想换胶卷也来不及。 一看铜管的长度,方不为就知道这是常规胶卷。 而他带的照相机是间谍机,胶片还不到这一种的一半大小。 只能另想办法了。 方不为侧耳听了听,听左右没有动静,把西装罩到了头上,打开了铜管。 果然是胶卷,另外还有一个小纸条。 方不为先看了一眼纸条,上面是一连串的数字。 又是暗码? 方不为气的直咬牙。 他最痛恨的就是间谍用暗码来传递情报。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基本上是间谍已经落网,或是即将秘捕,只需逼问出密码本和运算方式,就可以破译出来。 但这次不一样,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还不能抓人。 而且就算有了证据,也要考虑是就地密捕,还是放长线吊大鱼。 但方不为哪里有这个时间。 不把这个案子彻底破了,谷振龙绝对不可能放任他离开南京。 你妹的! 方不为牢牢的把纸条上的数字记在了脑子里,又看了看胶卷的尺寸,然后将这两样东西全塞了回去。 他把帽子装进了包里,又穿好了西装,然后出了卫生间。 黄晟的咖啡刚刚端了上来,冯家山就坐在他的隔壁。 两个人的位置都离门口比较近。 看到方不为,冯家山站了起来,边往门口走边比划了个手势,意思是没什么异常。 接头的人还没来! 方不为垂了垂眼皮,也往门口走去。 “你好先生,怎么了?”看守衣帽的侍应生问道。 “没怎么,拿一下烟!”冯家山回了一句,从衣帽架上拿下西装,掏出了一包香烟。 乘这个功夫,方不为飞快的将帽子换了回来。 敌人太狡猾,只能执行第二套方案了。 方不为快步的下了楼,出了门口,飞速的往左右扫了一眼。 “先生是要坐车?”一辆黄包车非常有眼色的停到了方不为的面前。 方不为的眼皮猛的一跳。 这是有紧急情况的暗号。 他顺着黄包车夫使来的眼色,往后一看,看到一个穿着旗袍,花枝招展的女人,正扭着腰向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去。 男子的头上也戴着一顶白色丝葛的帽子,上面拓着白色的牡丹,和黄晟的那一顶一模一样。 这个女人是自己人,现在迎向嫌疑人物的举动也是方不为早就安排好的。 在方不为没有近一步的指示之前,如果发现疑似与黄晟接头的人出现,下面负责应急的队员必须要想办法拖延时间。 这人来的好快。 再慢上几秒钟,就没办法补救了。 干间报情报这一行,最怕的就是巧合和意外,如果换成自己,快到接头的地方时,要是遇到意外,肯定会怀疑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情况。 “何惠!”方不为高声喊了一句,还挥了挥手。 穿旗袍的女人脚下一顿,不紧不慢的回过头来。 看到是方不为,女人浅浅的笑了一下,“噔噔噔”的跑了过来,搀住了方不为的胳膊:“怎么才下来……” “刚刚有点事!”方不为笑吟吟的回了一句,拉着女人的手坐上了黄包车。 戴着和黄晟一模一样的帽子男子只是扫了一眼,进了咖啡厅的门。 第七九三章 胶卷(二) “找最近的照相馆,买一卷柯达胶卷,型号135!记住了没有?”方不为低声交待道。 “柯达胶卷,型号135!”女人重复了一遍。 “再好再买一部相机……买好之好,到福昌大饭店来找我,越快越好!”方不为又交待道。 方不为刚刚才和与黄晟接头的男子已经照了面,仓促之间,也来不及另外化妆,所以咖啡厅是不能再去了,只能转移到下一个地点。 女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到了福昌大饭店的门口,方不为下了黄包车,等黄包车拉着女人拐过街口,他才进了酒店大门。 这个女人是马春风临时派来的,名字叫何惠。 他之前从来没见过,更不知道这个女人的来历。 但方不为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肯定,这个女人就是向影心,马春风手中的王牌。 人漂亮,身材也好,更难得的是会演会装,而且沉稳冷静。 十大汉奸之一的殷汝耕就差点死在她的手里。 可能是因为方不为的身份,这女人没什么戒心,也可能是为了在方不为面前自抬身价,更或者是看方不为人帅多金来头大,想找个靠山。 反正有意无意间,被方不为套了好多话。 何惠告诉方不为,他叔叔是马处长的好朋友,马处长对她非常看重,即日会派她到华北,协助陈公树执行一项绝密任务。 就是凭这几点,方不为猜出了向影心的身份。 向影心确实厉害,最擅长使美人计。 连陈祖燕兄弟都差点栽在她的手里。 而刺杀殷汝耕,也就是向影心告诉方不为,马处长即将派他到华北执行的绝秘任务,也是她进入特务处接到的第一次任务。 在此之前,她只是在特训处特训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才刚刚接触到特务这一行。 方不为记得,从马春风把她派倒华北,从接近殷汝耕,到殷汝耕娶她做姨太太,还没有一个月的时间。 可惜,最后失败了,被殷汝耕囚禁了的一个月,任凭殷汝耕严刑拷打,硬是没承认。 好在阴差阳错,殷汝耕的一个婢女偷了殷汝耕的钱跑了,阴差阳错的让殷汝耕错以为冤枉了向影心,让她逃过了一劫。 后来,马春风还把她派到了陈祖燕身边当卧底,想办法收集陈祖燕的把柄,陈祖燕差点就中了卷套。 之后被中统的人认了出来,被灭口之前,向影心侥幸逃了出来。 向影心的结局很不错,之后嫁给了毛人凤,生了五子三女,活了七十多岁。 野史戏称向影心是马春风的情人,方不为以前也这样认为的。 但他在特务处待久了才知道,这完全是缪传。 向影心叔叔叫向佐南,也是复兴社成员,和马春风关系非常好,败退台湾之时,已升到了中将的职位。 向影心到特务处当特务,就是向佐南请托马春风安排的。 因为向影心在武汉招惹了大人物,人家满世界的追杀她,向佐南保不住,只好求到了马春风这里。 向影心的第一任老公叫胡逸发,是杨虎成将军手下的团长,要比向心影心大两轮,比她爹还大三岁。 当时向影心是跟着胡逸发私奔的,跟着胡逸发到了武汉后,做了胡逸发的三姨太。 胡逸发病死后,向影心在武汉做了一段时间的交际花,一心想攀附权贵。 确实攀附上了,但没想到正房太太来头极大,差点把自家男人和向影心一起沉了长江。 向影心走投无路,跑到南京投奔她叔叔向佐南,向佐南便把她介绍给了马春风。 根本不是如野史中所说,向影心故意勾引的马春风。 这也与马春风的性格不符。 马春风是什么心性,能把自己情人嫁给自己最亲近的心腹? 他是有多想不开,想在自己的心里扎根刺,还是想在毛人凤的心里扎根刺? 因为知道何惠其实就是向影心,所以马春风把她派给方不为做助手,方不为一点都没拒绝。 进了酒店之后,方不为一眼就看到了边从军。 边从军虽然是冯家山的手下,但军阶却比冯家山要高一级。 没办法,人家到特务处之前,就已是少校军阶了。 要不是谷振龙有私心,根本不可能把边从军从宪兵卫队里调出来。 按谷振龙的意思,边从军是给方不为做副官的。但方不为小秘密太多,又恰好在那时候知道了叶兴中的真实身份,方不为索性把两人的职位调了个个。 但边从军头脑灵活,悟性也高,干特务照样干的风生水起。 要不是和冯家山比起来,边从军与马春风,方不为的关系要稍稍远一些,指不定冯家山的这个副股长,就是边从军的。 边从军稍稍欠了欠身,方不为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没办成,执行第二套方案吧……”方不为低声交待道。 “是!”边从军应了一声,出了酒店。 十几分钟之后,向影心气喘嘘嘘的跑了进来,满头都是汗。 方不为拿起胶卷和相机瞅了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东西没买错,而且速度还快。 现在可不是后世,满大街都是照相馆。 方不为把胶卷装到了相机里,对着一本杂志一顿狂拍。 在咖啡厅的时候,他怕胶卷被氧化,没敢直接打开看,但看最外层那两张的底影,基本能判断出来,上面是文字资料。 拍完之后,方不为把照相机扔给了向影心,拿着胶卷出了酒店。 出了门之后,方不为左右瞅了一眼,找了个墙弯,把胶卷打开,放在了窗台上。 现在正是正午的时候,阳光最足,窗台上被晒的烫手,只是一瞬间,暗褐色的胶卷就变成了全黑色。 方不为不放心,足足晒了三四分钟才把胶卷收起来。 日本人要是还能洗的出来,方不为敢把这一卷胶卷全吃下去。 方不为小心翼翼的胶卷卷好,装进了裤兜里。 又过了十几分钟,冯家山的手下才跑到了酒店…… 和黄晟接头的人已换好了帽子,出了咖啡厅。 这离方不为从咖啡厅出来,已过去了半个小时。 第七九四章 意外 挺谨慎的么!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又给冯家山的手下交待了几句,不紧不慢的出了酒店。 …… “叮零零……” 黄包车夫按着摇铃,提醒着路上的行人。 这辆车上坐的就是到咖啡厅吃了一份牛排之后,才换了黄晟的帽子出来的那个男子。 帽子正戴在他的头顶上,方不为也不确定装着胶卷和纸条的铜管还在不在里面。 车子刚刚驶进新街口的转盘路,从前面的巷子里冲出了两辆黄包车。 像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又像是在比赛,两辆黄包车快的就要飞起来一样。 再看车人,坐的都是女人。 两个女人都很年轻,不过前面的漂亮一些,后一辆车上的长相一般。 两个女人正在隔着黄包车对骂。 “你个烂货,敢勾引我男人……” 这是后一辆车上的,一脸的理直气壮,恨不的追上去,把前面一辆车上的女人的衣服给扒光。 “你个不下蛋的母鸡……”前一辆车上的女人声厉内荏的骂了一句,又催着黄包车夫,“快,再快一点,被追上就完了……” 只是两三句,就道尽了两个女人的来历。 后面的肯定是正房,前面的绝对是外室。 就像后世的老婆抓小三…… 街上的人顿时来了兴趣。 可能是慌不择路,也可能是转盘里的铜像和旁边的梧桐树挡着,拉着外室的黄包车直直的迎向拉着间谍的黄包车。 “让开啊……”拉着外室的黄包车夫绝望的喊了一声。 拉着间谍的黄包车夫哪里能反应的过来,就算反应过来,也根本来不及躲避了。 两辆黄包车准准的撞在了一起。 “砰……咣啷……” “啊……” “哎哟……” “要死啊……” 又是砰的一声,后一辆黄包车收不住势,也撞了上来。 为了让戏看起来更逼真,三个车夫连一点防护都没有做,六个人像滚地葫芦一般的跌了一地。 六个人又是惨叫,又是怒骂,惹的附近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观望。 间谍坐的黄包车直接翻倒,间谍从车上摔了下去,滚了五六米远,帽子更是滚到了街边。 方不为看的清清楚楚,一个铜管从帽子里掉了出来。 天助我也! 间谍竟然没把胶卷从帽子里拿出来? 方不为顿时一喜,飞快的摸了过去。 “八嘎!”间谍被撞的七荤八素,眼冒金花。 日本人? 刚刚爬起来的黄包车夫像是吓傻了一般,猛的打了个机灵,一张脸顿时跨了下来。 “先生,真不赖小人……” 拉着间谍的黄包车夫苦着脸,又往后一指:“是这两辆车跑的太快……” 车夫刚一回头,又傻了眼。 两个车夫一躺一坐,正抱着腿和胳膊叫唤,而两个女人竟然已经撕在了一起。 “我撕了你……” “来啊,谁怕谁?” 三两下,两个女人身上的旗袍就被扯到了胳肢窝。 好在下身还穿着裤袜,不至于全部走光,但既便这样,一两分钟的功夫,转盘路四周便围满了人。 “有伤风化啊……”一个穿长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以手捂额,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谁说不是呢?”另外一个年轻一点的接话道,“还在总理的铜像底下……” 周围的人一顿鄙视。 那你倒是捂眼睛啊,捂额头有什么用? 连十秒钟都没用到,方不为就把东西调了包,最后还在铜管上踩了一脚。 稍微恢复了点意识,间谍用力的摇了摇脑袋,感觉头上一凉…… 帽子呢。 只是一瞬间,间谍的脸色都变了。 “帽子,我的帽子……”间谍大声叫着。 “先生,在那,在那……”黄包车夫顺手一指。 间谍一看,帽子躺在离他七八米远的地方,再一细瞅,间谍的两个眼睛顿时突了出来。 铜管已经被踩扁,里面的胶卷滚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又被人踩了一脚,踩开了封口上的胶卷,胶卷已经全部散开,暴露在了阳光底下。 间谍气的嘴唇直打哆嗦,恨不的掏出枪来打人。 “八嘎呀路……”间谍怒吼一声,一骨碌翻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把铜管,胶卷,还有帽子捡了起来。 只是扫了一眼,间谍就知道,胶卷已经暴光了。 还好,铜管里的纸条还在。 难道真的是意外? 间谍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又看向了三个车夫和两个女人。 除了间谍,剩下的五个人全是方不为从洪公祠特训班调过来的,而且全是教员,老手中的老手。 放到后世当演员,至少也是能拿七八个奖的那一种,所以间谍也只是在下意识的怀疑,却没看出一丝的破绽来。 “哔哔哔……”一阵急促的哨声由远及近,围观的人知道是警察来了,飞快的让开了一条路。 两个女人正打的不亦乐乎,身上走光了不说,头发也早已撕开,脸上左一道右一道全是血印子。 看客们看的津津有味。 “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警察头目一声怒喝。 “我要控诉他们……”间谍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又摸出一本证件,举到了警察头目的面前。 横滨银行南京分行副理事…… 警察打了个机灵,猛的弯了下了腰:“好的,一定给你个交待……” “全部抓起来……”警察头目大手一挥。 别看中日两国在上海把脑子都快打出来了,但在南京,日本人照样是上等人。 间谍被送去了医院,三个车夫和两个女人全被带回了警察局。 为了这一次行动,三个车夫不知演练了多少遍,力道掌控的刚刚好。 其实两个女人和间谍摔的都不重,不过拉间谍的车夫故意让黄包车翻了车,直接把间谍摔了出去。 就是三个车夫惨一点,一个断了胳膊,剩下的两个都见了血。 转盘路这里散了场,方不为又叫过冯家山,细细的交待了几句,然后坐上小车,马不停蹄的去了洪公祠。 他要去洗照片! 特训处专设一科,专门冲印照片,及教授间谍摄影技巧。 ps:前两天更新不稳定,扑街不好意思求票,只能先更上两章再求…… 扑街奢求也不高,现在是第七名,能追上第五名就够了,双倍期间,还请各位大大支持一下。 写到作者的话里,pc端的书友看不到,所以只能写到这里。 第七九五章 意外(二) 除此之外,方不为还准备拉着齐振江去一趟密电检译所,找温玉庆,看能不能把纸条上的暗码尽快破译出来。 方不为直觉,纸条上的情报比那卷胶卷重要的多。 因为间谍在捡帽子的时候,看到铜管内的纸条还在时,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 为了让人不生疑,间谍跟着警察去了医院,等警察走了以后,他才拐湾抹角的回了日本领事馆。 可能是心里着急,也可能是认为刚刚确实是意外,间谍并没有刻意的隐藏自己的行踪,边从军的手下没费多少功夫,就跟到了领事馆。 “胶卷曝光了?”须磨弥吉郎神色一冷,重重的一个耳光扇到了间谍的脸上。 若是之前,他倒不用这么生气,至多再让黄浚拍一份送过来就可以。 但自从华北沦陷之后,国民政府的警惕性明显的高了好几个级别,特务处,特工总部,宪兵司令部的特警大队等特务机构,无一不是全员出动,既防外,又肃内,让汉奸获取情报,以及情报传递的难度上升了无数倍。 怕黄浚父子暴露,须磨甚至严禁黄浚使用电话和电台联络。 如果照片洗不出来,难道让黄浚再去机要室拍一次照? 太危险了。 间谍被扇的眼冒金星,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也觉的这次的意外有古怪,但想来想去,也没发现哪里有疑点。 须磨又详细的问着间谍从到咖啡厅,到发生意外,胶卷曝光,最后被送到医院,回了领事馆之间的详细经过。 看似很正常。 “报告!”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须磨喊了一声进来。 “阁下,照片彻底曝光,已无法冲印!”一个日谍汇报道。 “底片上拍的是什么?”须磨问道。 “大部分都是文字,好像是会议记录,另外两张好像是地图……”手下回道。 须磨眼神一顿,又点了点头。 他自然知道黄浚传来的胶卷上拍的是什么东西,现在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东西是不是被调了包。 看来手下判断的没错,有很大的可能,这一次是意外。 但只可能是可能。 一个好的间谍,要尽量将所有可能会产生暴露风险的因素排除在外。 “咖啡馆不能再去了,就此舍弃!”须磨交待道,“另外,你近期不要再露面!” 须磨指着鼻青脸肿的手下说道。 “嗨依!”间谍重重的低下了头。 “通知黄浚,尽快想办法再拍一份底片,送到备用地点!”须磨给另外一个手下交待道,“再详细的查一下,那两个女人和三个黄包车夫的底细……” …… 洪公祠,特务处特训科。 方不为坐在冲印室外的椅子上,看似是睡着了,其实心思转的飞快。 他大致能判断出底片上是什么东西,用来定黄浚的黄晟的罪完全够用了。 但问题是,抓了黄浚和黄晟之后,能不能在第一时间审下来? 别说拖个两三天,哪怕过了夜,都有可能让他们的同伙警觉,从而逃脱。 正想的入神,“咚”的一声重响传来,方不为扭头一看,冲印室外间的门直接被人踹开了。 除了谷振龙,没人会这么干。 谷振龙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马春风和温玉庆。 方不为赶往特训科的时候,让冯家山给马春风和谷振龙分别打了电话,汇报了一声。 结果方不为刚到洪公祠,行动科科长徐业道就跑来通知他,说是谷振龙刚打来电话,让方不为哪都不能去,在特训科等他过来。 方不为又连忙给谷振龙回了个电话,说是有一道情报是暗码,必须要让温玉庆帮忙。 所以谷振龙顺路的时候,把温玉庆也请了过来。 “东西呢?”温玉庆开门见山的问道。 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 可能在这些人里,就数温玉庆知道的稍多一些。 江阴要塞计划泄密之后,委员长密秘召见过他,命温玉庆严密监听南京城内的电台收发频率,看有无疑似向日本人发送密电的可疑电台。 委员长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有所指。 温玉庆哪里会听不出来。 委员长怀疑的是行政院的那一位。 有此怀疑并不奇怪。 这段时间,汪院长不是一般的积极,再加上华北上海节节失利,更助长了“停战谈和”这一派的气焰。 绝对不可能打的过的,何必要做无谓的牺牲? 这是汪院长公开发表过的言论。 方不为非常惊奇。 他很想扒开这一位的脑袋看一看,这位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方不为把一张纸条递了上去。 温玉庆接过来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 纸条不大,摊看最多只有半个手掌大小,但上面的数字着实不少,至少有上百个。 中间没有空格,也没有任何其它的符号,不知道密码底本,实在是不好破译。 “怕有什么玄机,我是照着原件的尺寸裁的!”方不为提醒道。 温玉庆很是佩服方不为,不知道方不为是怎么记下来的。 “我尽力吧!”温玉庆叹了一声。 “谢谢司长了!”方不为回道。 温玉庆摆了摆手,拿着纸条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谷振龙急不可耐的问道。 冯家山用的是公用电话,怕泄密,根本没敢多说,只说是方长官这里有急事,让司令尽快到洪公祠。 “卑职查到黄浚之子黄晟疑与日谍在交接情报,所以设了个局,把情报调包了……” 言不为言简意赅的说道。 黄浚? 谷振龙眼睛猛的一突,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你把假的胶卷曝了光,让日谍带回了领事馆,把真的换了回来?”马春风则皱起了眉头。 “对!”方不为点了点头,“那卷假胶卷已彻底曝光,洗不出来了,日本人最多也只知道底片上拍的是会议记录,却不知道详细内容,能蒙混过去的可能性很大……” “你看过黄晟的底片内容?”马春风又问道。 “怕曝光,我只看了前两张!”方不为回道。 马春风张了张嘴,话到了嗓子眼又让他给咽了下去。 ps:不超过两百字,以下字数不收费。 解释一下,上一章所说的月票的排名,指的是军事频道分类,现在离第五名差距并不是很大,两百多票,折合下来,也就是一百三十多票的差距,还请大大们支持支持,扑街拜谢! 扑街决定爆肝了! 因为真的没存稿。 :。: 第七九六章 预防针 谁能保证真的底片上全都是文字资料,万一夹上一两张人相照呢? 这样一来,日本人岂不是已经知道黄浚父子的身份暴露了? 但马春风更知道,方不为做的一点都没错。 而且是在仓促之间,做出如同的反应如同教科书一般的典例,就算换成他,都不一定能做的这么好。 现在只能看洗出来的照片上是什么东西了。 真要出了方不为的意料之外,只能立即动手密捕黄浚父子了。 谷振龙咬了好半天的牙,才缓过了一口气。 他不是气的,而是悔的。 悔的肠子都快要青了。 上次方不为怀疑黄浚有问题的时候,自己为什么就那么的不以为然? 要是早做准备,说不定根本不用方不为使出欲擒故纵这一招。 还好,方不为把情报调了包。 好像还有张纸条没有调出来,也没办法调出来。 也不知道上面的暗码代表的是什么情报? 刚想到这里,谷振龙眼皮猛的一跳。 “你刚刚说,那张纸条上的情报,可能比照片上的情报还重要?”谷振龙眯着眼睛问道。 “很有可能!”方不为回道,“卑职发现,接收情报的间谍明显比较在意纸条是不是丢了……” “会是什么内容?”马春风下意识的念叨了一句。 现在只能看温玉庆和齐振江的了。 谷振龙和马春风谁都没有认为,方不为没有把纸条偷出来有什么不对。 纸条如果丢了,日本人再蠢,也知道黄浚父子暴露了,方不为又何必费尽心机设这么大的局? 方不为的最终目的,还是想一网打尽。 “方股长,洗出来了……”特训科的副科长一脸惊容的跑了出来,就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方不为一听就知道,照片上的内容肯定很重要,不然特训科的副科长不会是这么一副模样。 谷振龙和马春风的心情更沉重了。 副科长一看谷振龙和马春风也在,刚要敬礼,却被谷振龙一把推开。 “带我们进去!”谷振龙冷声说道。 照片还没干,不能带出来,只能在暗房里看。 不过已经定影,不怕曝光了,还且被发大了好几倍,可以看清楚底片中的内容。 方不为进去之后,看到照片全部被挂在风干房的 夹子上,还在往下滴着药水。 但上面的内容清晰可见。 只是扫了一眼,谷振龙就觉的眼前一黑,脚下跄跄踉踉的往后退了两步。 要不是方不为扶着他,谷振龙非摔倒不可。 “是华东战略布署图!”马春风看了其中的一张地图说道,语气阴沉的如同三九天的寒风。 方不为也凑了上去。 所有的照片当中,拍有地图的底片只有一张,上面划着许多箭头。 其它的照片都是文字资料,再一细瞅,全都是会议记录。 其中甚至还有委员长将华东划为第三战区,任张发奎为第八集团军总司令,即刻率军赶赴上海,驰援张志中的第九集团军。 底下的日期标注的是八月二十三日,也就是昨天。 方不为压根就不知道统帅部在昨天开过这么一次会,因为谷振龙一直在宪兵司令部,就没外出过。 再看马春风,也和方不为差不多的神色。 方不为继续往下看,终于知道原由了。 这是统帅部最高会议,身为卫戍区司令的谷振龙都没资格参加。 此次的参会人员有:国防最高会议主席,国民党总裁蒋委员长; 国防最高会议副主席,国民党副总裁王兆名;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主席林森。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副主席冯玉祥。 其实后两人的作用和庙里的泥菩萨差不多,委员长让他们参会,也就是做做样子。 接下来是军事委员会三大巨头: 军政部长何英青。 军训部长白崇喜。 军令部长徐永昌。 书记官分别是侍从室第一主任陈布雷和行政院高级机要密书黄浚。 方不为摇了摇头,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这种能参加一级绝密会议的要员暗中投敌。 因为一旦发生泄密,日本人知道机密的时间,不会比国民政府下达布防命令的时间晚多少。 方不为和马春风还好一点,也是因为他们层级太低,没带过兵,对事态的严重性不如谷振龙那么敏感。 但谷振龙就不一样了。 像是拉车的老牛一般,谷振龙的鼻子里呼哧呼哧的喷着粗气,一双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还不向委员长汇报?”谷振龙一声厉吼。 “卑职明白!”马春风一个立正 ,飞奔而去。 事情到了这一步,方不为反倒不担心了。 布防图还没落到日本人的手上,而且黄浚父子全都在自己的监视之一,还能让他们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再泄一次秘不成? 当自己是摆设? 马春风走了之后,谷振龙脸色一冷,猛的一摆手,把暗房里的所有人全清了出去,又定定的看着方不为:“你给老子说实话!” 说什么实话? 方不为疑惑的看着谷振龙。 “你真的能确定,对日本人来说,纸条上的暗码,比照片上的情报更重要?”谷振龙冷声问道。 方不为心里一咯噔。 自己怎么把这一岔给忘了? 特么的,纸条可是自己做主,让间谍带回大使馆的。 真要出了什么重大的纰漏,说不定就会让自己背锅。 一看方不为的脸色,谷振龙就知道答案了。 要出大事! “走,跟我去见委员长!”谷振龙一拉方不为的袖子。 如果换成谷振龙,也肯定是方不为这样的做法,但问题是委员长能不能理解? 趁着事情还没出,赶快先打个预防针。 委员长生性多疑,最痛恨的是欺上瞒下,只要你对他忠心,既便犯再大的错,他也能对你网开一面。 比如飞将军宋元良。 南京保卫战时,因为他弃军而逃,害的友军大面积溃败,至少害死了四五万中央军精锐。 但委员长最后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宋元良的官反倒是越坐越大。 谷振龙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第七九七章 出大事了(求月票) 谷振龙认为,方不为已是今非昔比,他现在有侨盟代表的身份,更有自己,宋子闻,陈祖燕这样的强援,只要提前认个错,只要捅出的不是天大的窟窿,委员长就会放过他。 何为天大的窟窿? 站在谷振龙的角度,比如差点害死委员长,汪院长之类的行径…… 方不为却不怎么着急。 要真发生过捅破天的大事,自己肯定记得。 从七七事变到三八年春这半年,方不为记的最清楚的依次是国共第二次合作,上海沦陷,南京大屠杀…… 再没有比这几件更大的事情了。 谷振龙拉了两下,却发现自己拉不动。 “司令,先不要着急!”方不为劝道,“全是我自己的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一定呢?” 看方不为风轻云淡的样子,谷振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给方不为两巴掌。 “你他娘的在这里装个七八?命都快没了,还在这里给老子玩‘稳如泰山’这一套……” 方不为翻了个白眼。 谷振龙这么骂他,他还不能还口。 他正要给谷振龙解释,看到马春风一路小跑的冲了进来,刚进门口就喊道:“司令,委员长命我等即刻到官邸汇报……方不为也去!” 看来委员长被气的不轻,不然马春风不会如此慌张。 谷振龙瞪了方不为一眼:“把东西拿上!” “是!”方不为应了一声。 委员长有召,自己想不去都不行了。 “速度放快!”马春风又催了一句,还给方不为使了个眼色。 方不为的眼睛亮了亮。 马春风看似惊慌失措,好像很是害怕的样子,但方不为明显看到,马春风眼中充满了难以压制的喜意。 在马春风看来,这一次,怎么也算的上国民政府成立后,最大的内奸泄密案了。 案子是方不为带着反谍股破的,这功劳怎么算,也是特务处占头功。 方不为暗暗的撇了撇嘴。 别说情报还没泄露出去,就算自己没有把胶卷调包,日本人知道了张发奎率兵驰援上海的详细布署,对国民政府来说,也造不成多大的伤害。 因为日本人根本顾不上。 日军总司令部的主要目的是占领上海,再图华东。 方不为记得,张发奎到上海没几天,日军的后援部队就源源不断的到了,第八和第九集团军差点被日军包了饺子。 委员长又急令陈诚为第十五集团军总司令,率第十,第十四,第九十八三个师,及第六十七军驰援上海。 不到一个星期的功夫,前期的布署就全被打乱了。 委员长不承认自己的军事布署有问题,让名义上的第三战区总司令,实际下达的命令还出不了战区指挥部的冯玉祥背了黑锅。 方不为进了暗房,把药水都还没滴干的照片全收了起来,一张挨一张的铺到了几个盒子里,然后把盒子摞成一摞,抱到了车里。 坐在车里,谷振龙又提了那张写满暗码的纸条,想让马春风推断一下,上面是什么情报。 马春风只是半信半疑。 他认为肯定是黄浚拍完照,准备把胶卷送给日本人的时候,不知道又知道了什么情报,临时加进去的。 和黄晟接头的间谍之所以紧张,可能是因为纸条面积小,重量轻,一旦掉出铜管,就会被风吹走…… 方不为对马春风推理的前半段很是认同。 照片上的内容是昨天上午的高级会议记录,那纸条上的暗码,很有可能就是昨天晚上,或者是今天上午的时候,黄浚可能又得到了什么情报,临时加上去的。 但不管是哪一种,既然纸条上没有直接写情报内容,而是编成了暗码,就说明不一般。 这也是方不为判断纸条上的情报比胶卷上的情报重要的原因之一。 方不为决定见到委员长之后,让谷振龙或是马春风问一问,昨天下午到今天上午,黄浚有没有再参加过,或是知悉过什么机密会议的内容。 谷振龙和马春风答应了下来。 一路上,马春风连催带骂,司机恨不得把脚踩进油箱里。 十几分钟后,谷振龙,马春风,方不为三人到了中央陆军学院。 委员长在市区内的官邸就在中央军校内,又名“憩庐!” “娘稀皮……全部都该枪毙……”刚到门口,方不为就听到了委员长浓厚的宁波口音。 确实该枪毙! 方不为暗暗的附合了一声。 看到是谷振龙等人到了,钱大均进去通报了一声,然后才把他们三个带了进去。 谷振龙又三言两语说了一遍侦办的经过,方不为则把几个盒子一一打开,把里面的照片露了出来。 照片全都粘到了盒子底上,怕是撕不下来了,但上面的内容一清二楚。 委员长看了几眼,胸口一鼓,手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抓人……” “委座!”谷振龙连忙劝道,“若是现在就抓,肯定会有漏网之鱼……” 若是能抓,何必等到现在,方不为拿到胶卷的那一刻,就可以下令抓人了。 钱大均虽然没干过特务,但各特务部门上报的所有情报,都由他分拣挑选,再报由委员长,所以他至少明白其中的道理。 “委座,除恶要务尽……” 轮不到方不为说话,他也只能看着。 几人连番劝谏,总算让委员长松了点口风。 “好,我给你们三天时间!” 三天? 应该够用了。 谷振龙松了一口气,又看了看方不为。 方不为微微的点了点头。 委员长无意看到了谷振龙的动作,这才想起了方不为。 听马春风汇报,这案子好像就是方不为一手侦破的? “果然是个人才,纪常没有看错你!”委员长点夸道。 谷振龙笑的牙根都呲出来了:“委座谬赞!” 谷振龙的话音刚落,内厅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钱大均三步并做两步的走了进去。 至多一分钟后,钱大均走了出来,方不为看到钱大均竟然有些慌乱?? 钱大均快步走了过来,附在委员长的耳朵上说了一句话,声音极低。 委员长的脸色猛的一变。 第七九八章 九死一生(求月票) 出什么事了,难道真让谷振龙给说中了? 方不为顿时支起了耳朵。 但钱大均的声音太低,方不为又站在最后边,所以既便他耳尖,也只听到了“夫人”两个字。 夫人? 钱大均口中的“夫人”,只可能是宋夫人。 宋夫人怎么了? “哗啦……”委员长抓起桌子上的荼盏,重重的摔到了地板上,白瓷碎了一地。 方不为一抬头,看到委员长的脸色紫的跟猪肝似的。 谷振龙心里一颤,回过头来看了看方不为。 真出大事了? 马春风低着头,看着碎了一地的瓷片,暗暗心惊。 “明天这个时候,你们要是再抓不到人,以后就不用再来了……” 委员长罕见的没有骂人,但语气阴沉冰冷,眼中透着慑人的凶光。 抓人? 委员长说的只可能是黄浚。 “你说!”委员长一指钱大均。 钱大均定了定神:“早间,宋夫人同顾问端纳乘车,去上海前线慰问。一个小时前,车辆行至苏州效外时,遭日军飞机轰炸,小车冲下路面,冲入河中侧翻,所幸夫人无大碍,只是断了三根肋骨……” 宋夫人逃过一劫,一方面是运气好,一方面是宋夫人的司机临危不乱,反应快。 看到轰炸机的时候,宋夫人的司机就发现了不对,一度将车速提到了六十码,飞机丢下来的炸弹全都落了空,只是将路面炸了几个坑。 以这个年代小车的性能,把脚踩到油箱里,小车都不一定能跑到六十码,等于司机将小车的性能发挥到了极致。 轰炸机上的炸弹丢完之后,宋夫人所坐的小车依然安然无恙,轰炸机转为用机枪扫射,打爆了小车的右后轮胎。 司机在背上挨了一枪的情况下,硬是用三个轮胎,又飞驰了近五里,看到了河中的一座石桥后,毅然冲了下去。 虽然小车最后侧翻,但好在冲进了桥洞,日本军机看刺杀无望,才掉头返回。 至此,宋夫人才算是逃过了一劫,只是摔断了三根肋骨。 顾问端纳摔破了头,所幸受伤不重。 两人都被送到了苏州医院。 但后车上的护卫和随从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车身被打的跟筛子一般,三个警卫加一个司机无一幸免,被打的血肉模糊,连谁是谁都分不清了。 谷振龙和马春风面面相觑,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方不为也是一脸的懵逼相。 宋夫人差点被炸死? 这绝对是日军得到了宋夫人出行的情报,有目的刺杀。 要知道,现阶段,上海战场还是国军占据主动,日军的后援部队大部分还在海上,上海就没有几架战机。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是知道了具体目标的行程,日本人不可能会专门分出一架战机跑到苏州来轰炸。 就算要炸,炸的也只可能是苏州城,跑效外来干嘛? 委员长将此事和黄浚泄密联系到了一起,那就说明宋夫人出行到上海慰问,黄浚应该是知道的。 方不为刚想问一句,证实一下,但又想到自己的身份不对,索性闭了嘴。 他往前凑了两步,站在谷振龙的身后,轻轻的碰了一下谷振龙的肩膀。 谷振龙冷不丁的抖了一下,转过头,使劲的给方不为使着眼色。 方不为一头雾水。 怎么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方不为眼皮一跳,瞬间明白,谷振龙联想到了那张纸条。 怎么可能? 方不为指了指手腕。 谷振龙低头一看,方不为的手指落到了左腕的手表上。 对啊,时间对不上! 那张纸条一个多小前才送到日本领事馆,就算领事馆当时就给上海发了电报,上海的日军制定了战机刺杀计划,但飞机从上海飞到苏州,也要时间吧? 而宋夫人受伤是在一个小时前,时间根本对不上。 谷振龙暗松了一口气。 主要是宋夫人差点被炸死的消息太过惊骇,谷振龙一时情急,失了往日的冷静和睿智。 他这还算好的。 马春风到这会都还没回过神来,脸色白的如同冬日里的雪地一般。 上海站和苏州站是干什么吃的? 这么大的动静,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传过来? “去备车,去苏州!”委员长一指钱大均。 几人脸色大变。 万一日军的战机去而复返呢? 钱大均,谷振龙,还有马春风,三个人硬着头皮劝谏了一番,总算是劝住了委员长。 “伫在这里做什么?”委员长怒火未消,看谁都不顺眼。 谷振龙使了个眼色,三人同时退了出来。 不是说好还要问问委员长,黄浚是不是还参与了什么机密会议么,谷振龙把这一茬给忘了? 还有,至少也得问一问委员长,黄浚是如何知道宋夫人的出行计划的? “蠢货!”谷振龙骂道,“委员长正在火头上,他哪里会管时间能不能对的上?” 方不为眨巴了眨巴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谷振龙。 意思是只要一说纸条的事情,宋夫人遇刺这口黑锅,肯定会背到自己头上? 谷振龙又冷哼了一声。 好吧,看来委员长确实有这么不讲理的时候。 谷振龙是怕自己遭了池鱼之殃。 接下来,只能想办法尽快查清那张纸条上是什么内容了。 “你又是怎么回事?”坐到车里,谷振龙又问着牙齿咬的咯咯直响的马春风。 马春风的表现和方不为简直是两个极端。 方不为表现的浑不在意,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这么多的大事,好像和他没一毛钱关系似的。 但马春风却像是儿子被人杀了一样。 “前几日,我还向委员长禀报过,命上海特区及华东区各站,密切注意日军动向,一有异动,便会马上汇报……” 马春风咬牙回道。 方不为心里一跳。 幸亏委员长盛怒之下,没有想到这一点,不然马春风惨了。 那么大个飞机,又不是苍蝇,一看就知道是往南京这边飞来了,上海区的特务就没看到? 还有,轰炸机在苏州城外丢了十几颗炸弹,苏州站的特务是聋子不成? 宋夫人都被送到医院一个小时了,苏州站的特务都没有只字半语的情报发来。 :。: 第七九九章 密码底本(求月票) 怪不得马春风会恨成这个样子。 马春风不是心慈手软之辈,这次上海区和苏州站怕是不会好过了。 方不为至多也就是在心里奇怪一下,绝对不会多嘴。 自己还一大堆的事情呢。 情急之下,自己在福昌大饭店拍了一本杂志,恰恰好,其中除了文字资料,还有两张地图,正好和黄浚的会议记录相吻合。 胶卷被底曝光,日本人是绝对无法洗出来了。这样一来,本人至少会相信黄浚没有暴露。 接下来,自然是如何设局,将黄浚的同伙一网打尽。 但这还不是最紧要的。 知道了委员长有时候可能会不是那么的讲道理,方不为自然而然的就开始担心起那张纸条上的内容了。 保家卫国自然义不容辞,但不代表方不为愿意背黑锅。 “司令,我去一趟交通部,找一下温司长,看破译的怎么样了!”方不为说道。 “一起去!”谷振龙回道。 他也担心。 “我回洪公祠!”马春风闷哼道。 马春风急归急,但至少没有失去冷静。 方不为调查黄浚,用的是特务处的人,肯定要有一个人回特务处坐镇,至少也要把黄浚拍的照片再洗一份出来。 其次,冯家山和边从军这里要有什么突发情报,也要有人应对。 “好!”谷振龙点了点头。 本以为会有惊喜,去了之后却被温玉庆泼了一盆冷水。 “哪有那么快?”温玉庆抱怨着方不为,“你也不算是门外汉,应该知道,在没有母本的情况下,密码被破译的可能性很小,况且现在连对方的排序方法都不知道……” 方不为无奈的点了点头。 他也知道温玉庆说的是实情。 如果有密码本,他早就录入系统,直接破译了,也不会找温玉庆帮忙。 “谢谢温司长了!”方不为客气的道着谢。 “看来只能等抓到黄浚再说了!”坐到车里,谷振龙叹气道。 “司令不用心急,说不定真是卑职猜错了呢?”方不为给谷振龙宽着心。 他也并非把所有的希望全寄予到了温玉庆这里,方不为其实早就做了安排,但现在还没有眉目,方不为怕说出来,最后没有结果,又得让谷振龙空欢喜一场。 “司令,你先回,我去看看盯着黄浚的那些手下!”方不为说道。 “尽快回来!”谷振龙咛嘱道,“委员长只给了一天的时间,怎么抓黄浚,必须要拿个章程出来!” “卑职明白!”方不为应道。 黄浚父子还在行政院和外交部上班,方不为去的是黄浚在中央路的公馆。 方不为钻的就是黄浚父子不在家的空子。 二十多天前,泄密案刚刚事发,方不为便做了一系列安排。 他让冯家山派了一组人,专门守在黄浚家附近,还专门找了一个临时的监视点。 就是前年冬天,方不为差点被烧死那一次之后,谷振龙派赵世锐,郑世飞两个人软禁过方不为的那幢小二楼。 林子安被烧伤后,方不为在这里住过近一个月。 对过了暗号,队员把方不为放了进去。 冯家山正带着一个穿着长袍的半拉老头出了楼门。 方不为不动声色的站到了一边,像是冯家山的手下一样。 送走了老头,冯家山又折返了回来。 “刚才那个老头就是黄浚府上的管家!”冯家山汇报道。 受方不为之命,冯家山花重金,买通了黄府里的几个下人,而且着有成效。 黄浚喜收藏,且所收藏品价值连城,就是刚刚那个管家透露的。 黄晟爱去新街口的咖啡厅的情报,则是在黄浚家专门负责带孩子的一个女佣提供的。 还有那个负责浆洗衣服的老妈子。 方不为按照老妈子的指点,订了一顶与黄晟所戴的一模一样的帽子,才偷天换日,把情报调了包。 所以这起泄密案能这么快侦破,黄浚府上的下人居功至伟。 除此外,冯家山还从黄浚司机的口中问到,黄浚平时最喜欢去玄武湖观景。 方不为觉的黄浚此举和黄晟爱去咖啡厅的举动如出一辄,很有问题。 但这半个多月以来,可能是因为太忙,黄浚一直没去过,没给方不为验证的机会。 当然,为了买通这些下人,钱也没少花。 到现在为止,冯家山已经花出去了十多根小黄鱼。 “怎么样?”方不为又问道。 “名单已经拿到了,但不确定是哪一本!”冯家山把一张纸递给了方不为,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几十本书名,有中文有日文。 冯家山又弯下腰去,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皱皱巴巴的废纸,上面还有字迹。 除此外,还有一包垃圾。 准确的说,是一包碎纸屑。 方不为这是在找黄浚用来编译密码的底本。 调包胶卷后,方不为准备回特训科之前,给冯家山着重交待的就是这个事情。 他让冯家山尽快联系黄府里的下人,想办法问到黄浚父子这段时间是不是经常会搬着什么书抄写东西。 要把情报编译成密码,就肯定会用到密码本。 黄浚年事已高,黄晟也不像是过目不忘的人,肯定不会将密码本记到脑子里,编译的时候,肯定要照着密码本抄译。 也不可能是在办公室编译,不然暴露的风险太大,而且黄浚父子身份敏感,更不可能去外面,那最安全的地方,自然是在家里。 黄浚确实极为小心,除了他和黄晟之外,连黄晟的老娘都不让进书房。 但黄浚防备的再严密,也防不住家贼。 方不为安排冯家山,让冯家山联系了黄府已被买通的下人,将黄府昨天到今天清理出去的纸屑,废纸全部捡回来。 其次,他又让管家潜入黄浚的书房,将空白手稿的第一页全部撕下来,另外又将黄浚书房内的所有书籍目录全部抄写下来…… 方不为是想通过这些东西,推断出黄浚用来编译密码的底本。 “估计不在这里面!”冯家山指着那几张皱巴巴的废纸说道,“管家说,黄浚的书房动不动就会传出烟味,有一次,还差点把书房给烧了,自从那之后,黄浚才不在书房里烧东西了……” 第八零零章 密码底本 (二,求月票) 没有烧,那就有可能是撕碎后扔出去了。 方不为心里一喜,又瞅向了那一堆纸屑:“多找几个人上来,给我拼……” 拼? 冯家山看着那一堆纸屑,直犯恶心。 方长官,你就没闻到臭味么? 只要钱掏够了,你让别人去吃屎,都有人会去干。 这包碎纸屑其中的一部分,还真是黄府的下人从厕纸箱里捡出来的。 “不想干?”方不为冷哼一声,“那我换个人来?” 只是在一瞬间,冯家山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平时方不为也没个好脸色,有的时候还动手,但说这么重的话,还真是第一次。 “卑职错了!”冯家山立马认错。 “你也不好好想想,你刚到特务处,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方不为斥骂道。 冯家山深深的低下了头。 人难免有志得意满的时候,冯家山自然也不例外。 方不为瞪了冯家山一眼,戴上手套,打开了装着纸屑的布包。 这算什么? 上一世的办案的时候,为了找证物和线索,他连旱厕都跳过。 “长官,我来……我来……卑职知道错了……”冯家山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去找两根镊子过来,手脚轻一点!” 方不为交待了一声,解下手套,扔给了冯家山。 这一堆碎纸中,有一部分不知是被淋了尿,还是被水泡过,已经湿透了。 “卑职明白!” 纸屑不少,冯家山又叫上来了三个手下,四个人围着荼几一起拼。 方不为则是将那几张空白的稿纸和废纸放到了办公桌上,一张一张的开始研究。 几张废纸上的字不多,好像是什么发言稿,方不为扫了一眼后,先扔到了一边。 他又拿着那几张空白的稿纸,走到窗前,借着太阳细细的看了起来。 第一张上没字迹印痕…… 第二张上也没有! 看到第三张的时候,方不为猛的睁圆了眼睛。 这张纸只有半张,明显是被裁过后剩下的。 而且纸质和纹路都与写有暗码的那张纸条一模一样。 方不为细细一瞅,这半张纸上面还有一些字迹的印痕,好像有数字,还有几个汉字和日文。 是不是这一张? 这些印痕,是不是黄浚编译密码时拓下来的? 既便是齐振江,温玉庆这样的专业人员,编译电码的时候,都难免会有错漏,更何况是黄浚? 黄浚编译的时候,难免会出现错误,也肯定会有涂改,不可能一次就会编译好。 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在原稿上修改好之后,再在新纸上抄写一遍。 方不为估计,这半张上被裁掉的那一部分,应该就是黄浚抄写好密码之后,交给本人的那张纸条。 而方不为现在看到的印痕,十之八九就是黄浚编译情报时,抄译及涂改时留下来的。 猜的对不对,一比对就知道了。 方不为飞快的奔向了办公桌,把这半张纸小心翼翼的铺到了桌面上。 然后他拿起了一根铅笔,飞快的用匕首刮着笔芯上的碳粉。 刮完之后,他又用匕首的平面把碳粉碾的更细了一些,然后用匕首铲了起来,均匀的撒到了那半张纸上。 方不为小心翼翼的端着那半张纸来到了窗前,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大部分的碳粉都被吹走,只留下了少许。 借着阳光,方不为看到了留有碳粉的那几个印痕上面,出现了几组数字。 而且是一组一组的分开的。 有的两位数,有的三位数,最多的则是六位数。 有几组数字下面,竟然还标注着汉字和日文,八成就是这几组暗码所代表的释义。 方不为越看越激动。 他把这半张纸上放在桌子上,又抄起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了起来。 他写的黄浚交给日本人的那张纸条上的暗码。 虽然脑子里记的清清楚楚,但还是拿在手上对比,才能更直观。 没用两分钟,方不为便将一百多个数字写了下来,他又拿起抹过碳粉的那半张纸,一手一张,仔细的比对起来。 “66……”方不为默念了一遍,在一百多个数字中查找着。 找到了! 有印痕的这几组数字果然存在,而且在纸条上相邻的位置很近。 没错了,这半张纸上面的印痕,就是密码。 还有那几个汉字和日文。 最清淅的是一个日文单词,对照的是“2614”这一组数字。 イギリス 这在是日文中是“英国”的意思。 黄浚传递的情报内容,和英国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在告诉日本人,委员长在等英国和美国调停? 委员长的这个态度,全天下人都知道,黄浚何必要专门写了一个纸条? 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方不为继续往下看。 还有三个是汉字,一个是“白”,另外一个是“小车”。 但和这几个字相对照的暗码太模糊,方不为辩认不出来。 方不为又翻了翻,再没找到有印痕的稿纸。 但他并不失望。 只凭半张有印痕的纸,能看出这么多信息,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那一堆碎纸屑还没拼完,里面和这半张稿纸相同纸质的碎片有不少,而且上面都有字。 方不为拿着两张纸走到了荼几这边。 冯家山和三个手下还在拼,桌子上密密麻麻的摆满了纸片。 方不为瞅了瞅,看到冯家山先是按照纸的颜色和纹路,将一堆纸屑分成了几个小堆,然后才开始往一起拼。 还不算太笨! 方不为腹诽了一句。 他看了一遍,又发现其中一个队员,专门拼着一堆被泡过的纸片,看纹跑,和手中的这半张纸一模一样。 被水泡过? 方不为眼睛一亮,拍了拍队员的肩膀,让他让开了位置。 如果黄浚以前编完密码,都是用火来毁灭痕迹,那差点烧了书房,不能用火之后,肯定不可能只是将密码原稿一撕了事,肯定会用其他方法来销毁。 不用火,用水也可以啊。 只要一泡,上面的字迹就会被泡掉。 方不为看了看,拼好的部分还没有小孩巴掌大小,大部分上面的字迹都已模糊不清,只有少许纸片,能看到上面的字迹。 有数字,有汉字,也有日文…… 方不为心里一跳,猛的蹲了下来。 第八零一章 破译(求月票) 这些碎片上面残留的字迹,确实和那半张纸上的印痕是同一种格式,同一种笔迹。 用的也是同一种墨水。 方不为又瞅了瞅,看到纸片上还有一些黄绿色的残渣,好像是荼叶的碎末。 他拿手指在一张纸片上沾了一点,放在了自己的鼻子下边。 一股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冲进了方不为的鼻腔。 有排泄物的臭味,有荼水的味道,还有墨水的味道…… 这八成就是黄浚编译情报时,用过的草稿。 方不为大致能够推算出来,黄浚事后销毁草稿的过程。 黄浚也没想到自己已经暴露,只是按照平常的习惯,编好密码之后,将草稿撕成了碎片,泡进了荼杯或是荼壶,最后和荼叶一起倒进了厕所的垃圾箱。手机端:https:/m./ 他认为字迹早被泡掉了,和烧掉没什么区别。 但为什么没有冲走? 方不为眉头一皱,问着冯家山:“黄浚家里没有冲水马桶?” “没有!”冯家山摇了摇头,“中央路这一片还没改造,下水管道还没铺设过来……” 黄浚再有钱,也没办法自己修一条排污管道。 这个时候,整个南京还真没有多少人家用冲水马桶。 调查赵金山的时候,方不为怕赵金山借着修建夜总会的机会,在夜总会底下大挖地道,还专门到南京工建局找过南京城地下排水管路的图纸。 那时候他才知道,整个南京城,只有两条民用下水管道。 一条在成贤街,也就是总统府所在的这条街,另外一条在黄浦路。 这两条管道,全部通入了秦淮河。 再加上有些居民偷偷往河里倾倒净桶,冬天还好些,一到夏天,秦淮两岸臭不可闻。 三四年的时候,南京市政府决定改造排污系统,当时还统计过,整个南京用的起抽水马桶的不到两百家…… 但因为资金不到位,改造进程慢的令人发指,按这个度速,改到黄公馆所在的中央路,至少还得两年。 黄浚家里有抽水马桶才奇怪。 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方不为真想大笑三声。 自己是不是得感谢一下南京市的工建局? 进一步确定了这些纸片是密码草稿的可能性,方不为信心倍增。 他一张纸片挨一张纸片的搜寻着。 大部分的字迹都已经模糊,只有几张纸片上,还留有一些字迹的痕迹。 方不为盯着一个汉字看了好久。 蒋! 蒋什么? 蒋后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了,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去给我找个放大镜!”方不为冷声说道。 手下站了起来,跑出了办公室。 身为警察,怎么可能不知道痕迹学? 也就是没有专用的药水和高倍晃微镜,不然方不为完全可以把手里这半张纸上的印痕,以及面前被水泡过的纸片上,已经模糊的字迹完全复原出来。 方不为可是亲眼见过的。 北京公大专门有配套的研究室,连烧毁的纸灰上的字迹都能完完整整的复原出来,水泡过的算什么的? 虽然没有仪器,但方不为有经验。 虽然字迹被水泡模糊了,但痕迹还在。 几分钟后,手下拿了一个放大镜跑了进来。 方不为又要了杯温水,慢慢的淋到了拼好的纸片上。 墨迹越冲越淡,纸片好像变成了白纸。 方不为拿起放大镜,仔细的瞅了起来。 看似快要被泡烂的纸片上,留着一些浅浅的划痕。 哈哈! 果然有痕迹。 这些划痕就是钢笔写过时,在纸上留下的印记,绝对比手上这半纸上面,被拓上去的印痕要深。 方不为一毫米一毫米的瞅着。 蒋字后面是“総裁”两个字。 蒋总裁! 不奇怪,日语书写就是这种格式。 这个时候的日文书写中,汉字的比例占比高达百分之五十以上,正式文件中更多。 方不为的眼皮又跳了一下。 这份情报和委员长有关? 至少其中提到了委员长。 紧张之余,方不为又松了一口气。 放大镜底下,肉眼可见的划痕还有好几处,甚至还有两组密码底下标注有译文。 分别是“英国明天”两个字。 没被拼完的纸条还有不少,上面肯定还有留有划痕的痕迹。 虽然通过这些纸片,不大可能完全复原纸条上的情报内容,但至少可以破译其中的一部分密码所对应的字符。 纸条上满共只有一百出头的数字,平均一下,四个数字代表一个字,情报内容最多也就三中十个字罢了。 已经找到了“白”,“小车”,“委员长”这六个字,再找出来几个,就有可能反推出情报中的关键信息。 就算反推不出来也不怕,还有系统。 黄府管家送来的书册目录上的书,大多都常见,印书局和图书馆就可能买到。 既然黄浚编译密码时用到了日文,那密码底本肯定是日语版的。 名单上三分之二的书可以剔除。 方不为有很大的希望,可以用稿费统找到黄浚用来编译密码的底本。(、域名(请记住_三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密码底本会不会不在这张名单里。电脑端:https:/ 但方不为认为,一粒沙子,只有融入沙堆,才有可能不被找出来。 黄浚有这个便利条件,没必要把密码本单独藏起来。 万一从这张名单上找不到,更或是没办法从印书局或是图书馆找到相应的书册,那只能想办法亲自去一趟黄浚的书房了。 方不为将冯家山的手下全部集中了过来,开始挑拣被水泡过的纸片。 再没有往一起拼,方不为怕手下手底下没分寸,把纸片撕烂了,破坏上上面的痕迹。 一群莽汉拿着镊子,像绣女绣花似的,将一张张纸片平铺在了荼几上。 半个多小时之后,所有泡过的纸片全部挑了出来,铺满了半个荼几。 方不为目测了一下,其实真要拼到一块,最多也就一张a4纸大小。 方不为拿着放大镜,一片一片的看了过去。 黄浚有钱,又喜书画,所以用的自然是上好的稿纸。 但既便如此,也有一半以上的纸片被泡的快跟浆糊似的了,已经没办法看出上面的划痕。 第八零二章 破译(二 爆肝求月票) 方不为找了足有十多分钟,也只找出了五个词汇。 有日文,也有汉字。 方不为将所有疑似密码译文的字符抄到了一张纸上。 英国,白,小车,蒋总裁,英国,帝国,明天,将军,崛起,上海!电脑端:/ 英国出现了两次,可以先去掉一个。 总共九个词,十八个字,已占去了字条上近一半的密码。 方不为压抑着激动,在纸上一顿猛画。 他想把这九个词拼起来。 方不为列好了他认为最具有可能性的一条句式: 蒋总裁明天坐英国的白色小车去上海…… 至于帝国,将军,崛起这三个词,方不为暂时还没办法嵌进去。 一想到委员长可能要坐小车出行,去的还是上海,方不为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今天差点被日本轰炸机炸死的宋夫人。 会不会是日本人想行刺委员长? 脑子里像是闪过了一道雷,惊的方不为眼冒金星。 他终于记起来了。 三七年的时候,委员过好像真的遭遇过一次刺杀。 应该就是上海会战的时候,委员长准备到前线督战,但又担心在半路上碰到日军。 不知是谁出的主意,说是英国大使也要去上海,可以让委员长坐英国大使的车上海。 此时的英国虽然势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包括英国大使都认为,日军不会对大使的车辆出什么过激的举措。 但到了出行的那一天,委员长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认为做为一国元首,在自己的领土上,竟然要庇护于它国的公使才能安全出行,说出起,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委员长改变了行程,当天只有英国大使独自上路。 大使马上就要到上海的时候,日军的两架轰炸机从上海飞了出来。 大使当时就命司机停车,让随从拿起英国国旗,铺到了车盖上,根本没想到此举反而给日军轰炸机摆好了靶子。 两架飞机用炸弹将盖有英国国旗的两辆小车炸翻,又用机枪扫射。 大使许阁森中了好几枪,肝,肠,胃及脊椎都被击伤,但所幸命大,被送到了医院抢救,最后活了下来。 随行的一名武官和一名助理被炸死。 方不为狠狠喘了几口气。 为什么在听到宋夫人遇刺的时候,自己压根就没有联想到委员长身上? 要不是拼出了部分译文,看到了英国,小车,委员长,上海这几个字眼,又恰恰发生了宋夫人遇刺的事件,让自己自然而然的联系到了一块,自己根本就想不起来。 如果方不为冷静下来,也能找到没想到的原因。 宋夫人没死,委员长也没死,对于他来说就不算大事。 再加上今年一年发生的大事太多: 红军差点被全剿,中共差点退出历史舞台……西安事变……七七事变,华北沦陷……中共第二次合作,如涅槃重生,逐渐壮大,最后一定乾坤……国民政府出动百万大军对日开战……上海沦陷,国民党军队死伤四十余万……南京沦陷……南京大屠杀,三十多万百姓被屠杀…… 这么多的大事件,全都集中到了后半年,委员长差点遇刺的事件,都不知被方不为的潜意识给挤到了那个旮旯里。 这会能想起来都算不错了。 要是委员长和宋夫人真被炸死了,方不为肯定记的一清二楚…… 特么的,黄浚的胆子竟然这么大,竟然想刺杀委员长? 方不为咬了咬牙,一个箭步冲到了办公桌旁,抄起了电话听筒。 “司令,黄浚传给日本人的纸条上的密码破译了:明天委员长会乘座英国驻华公使许阁森的小车,前往上海督战……” “咣当”一声,话筒从谷振龙的手里掉了下去。 宋夫人刚刚遇刺,谷振龙怎么可能想不到,黄浚传递这条情报的用意? “司令,司令?”方不为喊了两声。 谷振龙不会是惊的晕过去了吧? 应该不可能! 又听到几声杂音,听筒里传出谷振龙微颤的声音:“能不能确定?”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才说道:“不敢十成十的确定,但想验证,并非没有办法……问一问委员长,是不是确实有此安排!” “好,我现在就打遇话!” 谷振龙摞下话筒,深吸了几口气,才重新拨了出去。 接电话的是钱大均,听谷振龙说完,他像是冻住了一些。 谷振龙只听到钱大均粗重的喘气声从听筒里传来,就像是刮起了台风一样。 钱大均沉默了近有一分钟,谷振龙的心越来越往下沉。 委员长如果要去上海督战,肯定会在国防最高会议上讨论,做为书记官的黄浚能知道不奇怪。 但问题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委员长出行的具体行程,还知道委员长准备坐英国大使的小车? 委员长的具体行程,历来是最高机密,一直都是侍从室主任兼侍卫长钱大均亲自负责的。 钱大均不可能出问题。 难道是侍从室出了问题? 这比黄浚叛国还要严重…… “慕尹,慕尹……”谷振龙嘶哑着嗓子喊了两声。 “纪常稍候,我去请示委员长……”钱大均说道。 听筒没挂,谷振龙听到了钱大均的皮鞋踩在地板上,越走越远的声音。 一分钟后,谷振龙又听到了委员长的喝骂声和砸东西的声音。 好一会之后,皮鞋声由远及近,钱大均抓起了听筒。 “纪常,委座命你,限定时间可以延后,但请务必肃清黄浚之余孽,查清泄密之真相……” 查清真相? 这四个字才是重点,不然委员长不会宽限破案时间,甚至没有限定具体的是期。 谷振龙猛的皱起了眉头。 委员长肯定还有交待。 “知道委座具体出行计划的,只有委座,汪副总裁,白部长,以及我……稍后我会去宪兵司令部,向你说明情况……”钱大均又说道。(、域名(请记住_三 谷振龙心里一颤。 怪不得委员长会发这么大的火。 只有这四个人知道,谁泄露给黄浚的?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汪副总裁。 但他也只敢在心里怀疑一下,嘴上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第八零三章 白将军(求月票) “我明白!”谷振龙回了一句,等听到钱大均挂断电话的声音,他才放下听筒。 真出大事了! 到这个时候,谷振龙才发觉,自己满头都是冷汗,嘴里干的厉害。 但现在还不是害怕的时候。 “来人!”谷振龙一声厉吼。 “司令?”张副官推门问道。 “给马春风打电话,让他马上来见我,快!”谷振龙吼道。 “是!”张副官飞奔而去。 谷振龙略一沉吟,又抓起了听筒,打给了方不为。 他刚刚在想要不要通知贺清南一声,最后又打消了这个主意。 一个是受方不为影响,谷振龙向来不待见贺清南。 其次是和马春风相比较起来,贺清南确实显的有些无能。 这次办案,委员长钦点特工总部协助,但截止现在,贺清南毛的线索都没有查到半点。 要不是看在陈祖燕的面子上,谷振龙早不知骂过几回了。 打了两遍,方不为那边的电话一直在占线中。 “王八羔子,搞什么把戏?” 谷振龙用力一摔,直接把红木的听筒摔成了两截。 方不为正在给温玉庆打电话。 给谷振龙打完电话之后,方不为并没有傻傻的等命令,而是接着往下干。 纸条上的暗码被破译了近一半,基本确定了黄浚泄密的是明天委员长去上海督战的具体行程,但剩下的一半呢? 谁能保证剩下的一半中是不是也有类似的绝密情报? 方不为又拿起了破译出的那句话。 委员长坐英国大使的白色小车去上海? 方不为总觉的有些古怪。 他在南京城,总共都没见过几辆白色的小车。 这玩意跟后世的彩虹色的宝马一样难得,英国大使馆更没有。 他把“白”字从那句话里删掉了。 另外还有剩下的几个词:帝国,将军,崛起,又代表着什么意思? 嗯? 帝国,崛起……帝国崛起? 怎么有点眼熟,好像刚刚还在其他地方看到过?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熟悉? 方不为猛的站了起来,瞅着荼几上和办公桌上的纸张和碎纸片。 找到了! 在黄府管家送来的那张书册目录里! 方不为猛的吐了一口气。 他不但知道这本书,还知道这本书的来历。 谷振龙手边就放着这么一本书,一有时间就会翻一翻。 这是日本第二十六任首相田中和一,在一九二五年的时候,命日本文部省编写,用来阐述自明治维新开始,截止二八年,这六十年之间,日本国的发展历程。 历时三年,止二八年初成书,做为明治维新六十周年庆典的献礼,献给了俗仁天皇。 而当时的日本,已经被公认为是世界第三大强国,排在美苏之后。 但日本人自认为是第二。 第一自然是美国。 苏联是日本的手下败将,日本人从心底里在藐视。 此时的德国,因为一战战败被制裁,很是低调,正在阿道夫.希特勒的带领下休生养息,准备卷土重来。 自晚清开始,日本一直都是中国政府学习的第一对像,不管是在晚清,还是在北洋,更或是民国,均是如此。 只要有强国意识的人士,对日本已佩服到了一种痴迷的程度,也无不将这本书当做圣典拜读,风靡程度如后世的《学习强国》一般。 方不为在谷振龙和陈祖燕的书房里都见到过这本书。 他估计,有八成的可能,黄浚用来编译密码的底本,就是这一本《帝国崛起》。 黄浚这是的提醒须磨,他用的是哪一本密码本。 密码本的识别码出现在情报里,一点都不奇怪,因为方不为给李泽田发密电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 不然李泽田得搬着《二十四史》一本一本的去找。 手边只有目录,没有实书,方不为一边命手下去了商务印书局和国立图书馆寻找,一边打电话通知了温玉庆。 方不为已将纸条上的密码破译了一近一半,再加上密码底本,温玉庆要还是推算不出运算方式,破译不了全部密码,那他这个民国第一破译专家的名头就有些名不符实了。 方不为刚挂掉电话,谷振龙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像是点着了的炸药桶一样,谷振龙暴怒异常。 方不为能理解。 搁前朝,谷振龙现在的职位就是九门提督这个角色,国主遇险,他首当其冲。 “赶快滚回来!”谷振龙骂道。 “马上就到!”方不为应道。 谷振龙担心什么,方不为一清二清。 无非就是黄浚的同伙当中是不是还有更高级的人物。 方不为马不停蹄的往宪兵司令部赶。 他到了之后,发现马春风和钱大均也在。 马春风板着脸,脸上看似没有什么表情,但方不为一眼就能看出来,马春风的眼底像是藏着火一般,恨不得马上出去抓人。 马春风愤即才是正常的。 先抛过他对委员长有多忠心不论,从他自身出发,委员长真要出了事,马春风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委员长就是马春风最大的靠山,也是唯一的靠山,除此之外,他半点根基都有。 谷振龙像是缓过来了一些,但依旧有些后怕。 再看钱大均,一脸的落莫之色。 这位又怎么了? 方不为暗暗的猜测着。 “慕尹莫要多想,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抓到黄浚,自然水落石出……” 谷振龙这句话看似有道理,但看要放在谁身上! 一想到委员长,钱大均的一颗心就直往下沉。 仅仅从谷振龙好似宽心的半句话里,方不为就能猜出大概。 钱大均也被委员长怀疑了。 自己要是委员长,也可能会怀疑。 毕竟委员长每次出行,历来都是钱大均负责的。 伴君如伴虎! 这一句话绝对不夸张,特别是遇上委员长这样生性多疑的主。 和少帅喝了一场酒,差点让钱大均陷死在西安事变这个泥潭里,好在最后证实钱大均和少帅并没有什么勾联,委员长才饶过了他一次。 但这才过去了刚半年,又出了委员长和宋夫人两人的行程双双泄密,宋夫人九死一生,委员长差点被刺,好像都和他这个侍卫长脱不开关系。 就算最后洗清了嫌疑,但谁能保证,这接二连三的泄密事件,会不会让委员长对他生出成见? 钱大均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太难了! “司令命我等,务必真明泄密之真相,肃清黄浚之余孽……”谷振转述着钱大均传来的谕令。 这还用的着说么? 方不为也在奇怪,黄浚是怎么知道委员长和宋夫人的具体行程的? 这种机密,根本不会拿到会上讨论,按理说只有委员长和钱大均知道才对。 谷振龙的下一句,算是给方不为解了惑。 “知道委员长会与许阁森大使同去上海的,只有委员长,慕尹,汪副总裁和白部长四人……” 王兆名也知道? 要说这个时候的王兆名已叛变,方不为是不会信的。 估计是王兆名在黄浚面前说漏了嘴。 还有白崇喜也知道。 嗯? 白崇喜? 白…… 方不为眼皮一跳,猛的想到了他破译了一半的情报之后,剩下的那几个词。 帝国、崛起这两词已经基本确认了,指的就是编译的秘码本。 但还有两个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一个是“白”,一个是“将军”……。 白部长不就是白将军么? 方不为觉的自己的嘴里有些发干。 第八零四章 够黑(求月票) 方不为很确定,白崇喜没出过问题。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但如果黄浚传递的情报中的这个“白将军”指的就是白崇喜的话,那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委员长的行程是白部长透露给黄浚的? 方不为直觉不可能。 这位一身正气,是出了名的耿直,动不动就会拍着桌子和委员长对骂。 远不如李宗仁将军腹黑和圆滑,但为人风骨绝对是一等一。 纸条上的“白将军”这三个字,肯定另有所指。 要不要打给温玉庆,问一问剩下的密码破译出来了没有。 还有冯家山这个王八蛋,派他去买书,这么久了都没回信? 方不为偷眼瞅了瞅谷振龙手边的电话。 看方不为低着头,谷振龙只以为方不为也和自己一样,第一时间怀疑到了汪副总裁总头。 他咳嗽了一声,又郑重的说道:“与纸条密码相关的任何一个字,都不能泄露出去!” 这是要暗中调查,并且要扩大范围的节奏? 方不为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诛联”这两个字。 感觉到四周再无声息发出,方不为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到谷振龙,钱大均,以及马春风全都看着自己。 什么意思? 方不为被看的莫明其妙。 “刚说的话,记住了没有?”谷振龙郑重其事的问道。 方不为眨巴了眨巴眼睛。 合着光是说给自己一个人听的? 方不为又看了看谷振龙和马春风。 迎上方不为的目光,马春风的眼神稍稍的飘忽了一下。 不对! 马春风心虚什么? 方不为心里一紧,定定的看着谷振龙。 “发什么愣呢,问你记住了没有?”谷振龙一声冷喝。 “歘”的一声,方不为站的笔挺。 “卑职遵命!” 不是“卑职明白”,也不是“卑职知道了”…… 谷振龙顿时会意,知道方不为是真的明白了,稍稍的侧了侧身,躲开钱大均直视的目光,隐晦的给方不为使了个眼色。 方不为轻轻的眨了眨眼睛。 特么的,够黑啊! 方不为暗暗的咬了咬牙。 不准将密码中的内容泄露一个字? 委员长如此郑重其事的交待,不单单是在怀疑黄浚身后是不是还有人指使。 这是要往死里坑英国公使许阁森的节奏啊…… 想到这里,方不为差点没忍住,打个激灵出来。 站在方不为的角度看来看,委员长这一招高不高明先不论,但他很清楚,其实没什么卵用。 委员长的算盘确实的打的好,但他高估了英国在国际社会上的影响力。 这已经不是百年前,英国还在世界上称王称霸的年代。 方不为记得,公使许阁森被炸伤之后,英国叫嚣的厉害,但并没有什么实际行动。 之后又跑去找美国主持公道,美国嘴上安慰了几句,但下来后,照样和日本眉来眼去。 日本早就看穿了英国外强中干的假相,只是派大使解释了几句,之后就没了下文。 方不为自然知道自己应该站哪边,他至多也就是在心里腹诽几句。 许阁森大使,你只能自己保重了…… 嗯? 不对! 除了在场的这几个人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应该知道了纸条上的内容。 温玉庆! 方不为沉吟了几秒种,巧妙的提醒道:“司令,还要提醒温司长,尽快将纸条上的其他密码也破译出来……” 谷振龙瞪了方不为一眼。 不用猜他也知道,来这里之前,方不为是肯定给温玉庆打过电话,将已破译的半份情报告诉温玉庆了。 确实得提醒一声。 谷振龙与钱大均低语了几句,钱大均当场就给温玉庆打了电话。 钱大均刚挂断电话,外面的张副官喊了一声报告,隔着门说道:“禀报司令,特务处的冯股长说是有急事要找方参谋!” 应该是来送书的。 “司令,我去看一下!”方不为说道。 谷振龙点了点头。 冯家山站在楼门口的位置,胳膊底下夹着一个包,应该就是方不为让他去买的《帝国崛起》。 方不为快走了几步,仔细一瞅,发现冯家山一脸的凝重之色。 “长官,东西买回来了!” 冯家山把包递了上去。 方不为接了过来,又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冯家山又往前凑了一步,低声说道:“电讯科的兄弟刚刚传来消息,半个小时前,黄晟在外交部的办公室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自称是行政院财政司的,问黄晟在不在办公室,要是在的话,他们会送一份文件过来……” 电话局的这一队人,是泄密案刚刚发生后,就被方不为派过去的。 守了快一个月了,终于起了点作用。 黄晟在外交部总务司任职,与行政院财政司打交道很正常。 但要真的正常,在电话局监听电话线路的特务就不会专门向冯家山汇报。 “利索点!”方不为不耐烦的说道。 “电讯科的兄弟按惯例反查,却发现打来的这部电话根本不属于财政司,而是丹凤街的一部公共电话……”冯家山又说道。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 好嘛,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这个电话八成就是日本领事馆的间谍打来的,目的是通知黄浚:胶卷曝光了,赶快再送一份过来…… 方不为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把这父子二人盯死了,但小心,不要打草惊蛇,不然唯你是问……”方不为冷厉的说道。 “卑职明白!”冯家山重重的点了点头。 “如果我不去找你,那就还在司令这里,有什么情况,电话联系……”方不为又交待道。 撵走了冯家山,方不为抱着书,快步的回到了谷振龙的办公室。 他一五一十的将冯家山送来的消息汇报给了谷振龙。 “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钱大均略带欣喜的问道。 黄浚落网的越早,他身上的嫌疑洗清的就越快。 钱大均不问谷振龙,也不问马春风,怎么问的是自己? 方不为瞅了一眼马春风,马春风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钱主任什么都知道,没必要在他面前做样子。 “卑职准备偷梁换柱,把黄浚的同伙全部引出来!” ps:泪崩,月票又被反超了,大大们,再支持一下吧! 谍海猎影 第八零五章 全部破译(求保底月票) 这是方不为调包完胶卷后就想好的。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这么重要的情报没有弄到手,日本人怎么可能会甘心? 方不为敢肯定,胶卷曝光之后,日本人绝对会再次联系黄浚,让黄浚想办法再拍一份照片。 他利用的就是这个机会。 钱大均不是外行,知道招式老不老套无所谓,关键是管不管用。 他在侍从室,听方不为的名字都快要在耳朵里听出老茧来了,自然知道盛名之下无虚士。 “务必慎重!”钱大均又交待了一句。 “主任放心!”方不为点头道。 “你要用谁,尽管开口!”谷振龙又说道。 “兵在精而不在多,有反谍股足矣!”方不为回道。 这是查汉奸,又不是去打仗,要那么多的人也没用。 马春风扯了扯嘴角,方不为一看就知道,他是在暗自高兴。 不高兴才见了鬼。 如果方不为抓到了黄浚及同伙,再查清了委员长和宋夫人行程泄密的真相,等于这起案子是特务处一力侦办的,马春风脸上焉能无光? 这一次,可比方不为以往所立的那些功劳加起来都多,但马春风一点嫉妒和防范的心思都没有。 在他看来,方不为现在已是天高任鸟飞,怕是自己把屁股底下这个处长的位子让给方不为,方不为都不愿意做。 “随你!”谷振龙点了点头,又说道,“但事情一定要办仔细了!” “知道!”方不为应了一声。 谷振龙话里有潜意,意思是让他小心行事,尽量把所有的证据都坐实,如果没办法坐实,哪怕不往报告里写都成。 开玩笑,这次不单涉及到严重的泄密案,还涉及到委员长夫妇被刺,汪副总裁有无嫌疑,以及委员长想借刀杀人,祸水东引等等。 一个不慎,办案的人就可能背黑锅。 这句话也正好提醒了方不为。 这一次的案子,每一个细节都要做在明处,坚决不能给人留下“侦办过程当中,可能有人暗箱操作”的口实。 想让自己背黑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方不这沉吟了几秒,拿起了冯家山送来的那个包。 钱大均正等着方不为发号施令,或是亲自去布署,却没想到他却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看方不为打开包,拿出了厚厚的一本书,钱大均疑惑的问道:“这是做什么?” “卑职想把纸条上的情报内容全部破译出来,不然总觉的不放心……” 方不为还真没说假话。 一想到“白将军”这三个字,他就感觉心里跟埋了一颗雷似的,总让他隐隐不安。 之所以决定自己破译,方不为也是无奈之举。 他之前还想着让温玉庆把剩下的密码破译出来,所以通知完谷振龙,他又第一时间通知了温玉庆。 方不为这是怕自己身子骨太单薄,万一掉到坑里,爬都爬不出来。 温玉庆不一样,他本来就是干这个的。更何况委员长还是他表姐夫,自然不用怕。 但现在温玉庆被下了封口令,就算想破译,也只能靠他一个人了,半点忙都不敢让手下帮。 这要破译到什么时候? 方不为只能自己动手。 “破译,你?”钱大均不敢置信的问道。 他从来不知道,方不为还会干这个? 这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活,不然委员长何必把温玉庆当宝一样。 “跟着齐科长学过一段时间,略懂一二!”方不为谦虚的回道。 谷振龙瞪了方不为一眼。 现在可不是谦恭推让的时候,说直接一点,钱大均现在就是委员长的耳目,是跑来监督他们的,有十分的能耐,也要努力使出十二分来才行。 “这小子有点鬼机灵,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温玉庆到现在都没死心,一心想把他调到密电检译所……” 谷振龙这是纯猝在给方不为脸上贴金。 温玉庆却是有过这个想法,也付诸了行动,但被方不为拒绝过一次之后,就再没有提过。 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钱大均也想起来了。 前年秋天的时候,温玉庆好像找过委员长,请求把方不为从特务处和宪兵司令部调出来,调到他的密电检译所,但委员长还没来的及问谷振龙的意见,方不为就出国了。 既然方不为有这个能力,钱大均自然不会阻拦,他也想知道,剩下的一半情报内容是什么。 方不为十指飞快,书页翻的跟小孩玩的纸风车似的。 他也不想这么显摆,但没办法,时间不够用了。 眼看下班时间就到了,黄浚马上就会联系日本人,方不为不放心,决定自己亲自出马。 钱大均,谷振龙,以及马春风看的目瞪口呆。 他们感觉方不为根本不是在破译,而是在耍杂技。 有底本,有已经破译了一半的译文,还有可以相对照的部分密码,利用系统反推公式不要太简单。 其实至多给方不为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不用系统也能推算出来。 方不为连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都不想浪费。 推算出了密码的运算方式后,方不为就关掉了系统,靠人力破译。 差不多就行了,再要快的话,钱大均非怀疑他是黄浚的同伙不可。 方不为照着未破译的一半密码,快速的在书上翻找着。 现在才算是正常了一些。 钱大均吐了一口气。 他其实也没搞明白,刚才方不为书页翻的飞快的举动是在做什么。 至多十几分钟,方不为就将纸条上的所有密码破译出来。 看到全部的内容,方不为拿着译文的手指猛的一颤。 不好,白将军果然指的就是白崇喜! 谷振龙的嘴是不是被开过光? 谷振龙看到方不为的脸色突变,心里猛的一咯噔。 知道宋夫人差点被炸死,委员长差一点被刺的消息后,方不为都镇定的跟石头似的,这会却变了脸? 他看到了什么? 谷振龙急走两步,一把把翻译好的情报夺了过去。 “经愁,蒋总裁将于明日,乘坐英国公使小车,前往上海督战!另,白将军已于昨日抵达上海,已入住上海先施公司二楼东亚饭店!” 谍海猎影 第八零六章 生死一线(求月票) 谷振龙越念脸色越黑。 别说方不为,连他的脸色都变了。 他终于知道方不为在担心什么了。 宋夫人确实遇刺了,但只受了轻伤。而委员长也已改变了行程,日本人的刺杀计划无疾而终。 但白崇喜不一样。 这会的白崇喜正在上海,而且日本人已经知道了他具体脚的地方,得到情报到现在,已经四五个小时了,日本人如果要刺杀白崇喜,怕是已经付诸行动了。 “马上给上海区打电话!”谷振龙怒吼一声,把译文拍到了马春风的怀里。 马春风被吼的一愣,看到译文的时候,脸色也是一变。 桂军斗志甲打尽才这么做的。 既然白崇喜安然无恙,那说明方不为一点过错都没有。 而且情报密码也是方不为破译出来的,等于方不为又挽救了一次危难于水火之中,谁敢说方不为不是又一次立了大功? 委员长都不行! 方不为也长出了一口气。 白崇喜真要出了什么意外,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还好,瑕不掩瑜,皆大欢喜。 方不为正准备给谷振龙和钱大均汇报一声,去安排如何抓捕黄浚及同党的事宜,外面又传来一阵跑步声,马春风一脸惊容的跑了进来。 “刚刚传来消息,日军出动了三架战机,对先施公司轮番轰炸,之后又用机枪扫射,范围包括南京路,浙江路……南京路,浙江路及先施公司几如炼狱,死伤甚众……” “白部长如何?”屁股都还没捂热的谷振龙又跳了起来。 “已予半小时前,离开先施公司,由王新恒率精锐队员,护送至闸北军营……”马春风回道。 就算小车开的再慢,半个小时的时间,也足够跑个十几里,早出了日军战机的轰战范围了。 谷振龙和钱大均刚刚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 他娘的,这一惊一乍,非把老子吓出病来。 谷振龙感觉胃部隐隐作痛,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中腹。 “民众死伤如何?”谷振龙又问道。 “暂时无法统计,但据陈浩秋目测,死伤不少……”马春风又回道。 怎么可能会少? 先施公司是澳洲华侨所建,是上海数一数二的大型商场,里面的客人绝对不会少。 南京路,浙江路地处英美租界,正是上海最为繁华的中心之一,所以先施公司才会建在南京路,这会正是下班的时候,街上行人更多。 小鬼子,我操你大爷! 方不为气的差点骂出声。 日本战机之所以在丢完炸弹后,又向街面扫射,肯定是怕没有炸死白崇喜,怕他从酒店逃出来,所以才会无差别射击。 这纯猝是畜牲的行为。 “真是生死一线,键生兄(白崇喜的字)洪福齐天!”钱大均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也不怪他后怕,谷振龙和马春风都是差不多的表情。 算一算时间,差不多是王兴恒护着白崇喜离开先施公司十多分钟之后,日本的轰炸机就来了。 再要晚一步,白崇喜哪里能活的下来? 谍海猎影” 第八零七章 运气(求月票) 方不为也在暗暗的后怕。 如果他抱着明哲保身的念头,不是在这里破译的电码,而是回到中央路的据点后再破译,至少也要多浪费半个小时的时间。 那个时候,白崇喜早被炸的尸骨无存了。 到最后,这口黑锅他不背也得背。 背不背黑锅倒是其次,关键是白崇喜真要出了事,接下来的局面又会发生什么变数? 蒋李二人反目,桂系与中央系对峙? 接下来的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站又会不会发生变数? 数息之间,方不为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特么的,以后再不能自以为是了。 稍稍一藏拙,害死的可能就是数十万,更甚至几百万人的性命。 看方不为默不做声,其他三人都知道方不为是在后怕。 钱大均往前一步,扶着方不为的肩膀说道:“不为此次之表现,又让我叹为观止了……我会如实向委员长秉报……” “主任谬赞!”方不为定了定神,道了一声谢。 “你也不要过于自谦!”钱大均又说道,“健生兄能逃脱此难,多亏有你……以往纪常兄在我面前一提起你,就赞你是一员福将,我之前不大信,但现在由不得我不信了……” 刚才钱大均说白崇喜洪福齐天,这“洪福”二字,说的就是方不为。 钱大均以为,要没方不为,白崇喜哪来的这么好的运气? 霉运当头还差不多。 谷振龙也长长的叹了一声。 他无比赞同钱大均的说法。 钱大均说的情真意切,但方不为却唏嘘不止。 自己一个疏忽,差点惹出大祸。 现在不是听奉承话的时候,黄浚父子及同伙,还在外面逍遥法外呢。 “司令,主任,处长,那卑职就先去了!”方不为转着身的敬了个礼。 “好!”钱大均呵呵笑道,“静候不为的佳音了!” 方不为点了点头,大步流星的出了办公室。 坐在车里,方不为依然思绪未定。 白崇喜差点遇刺,给方不为的感触太深,说是经验教训也不为过。 自己脑子里的那点记忆,不一定就能事事都验证。 天知道他现在的这个年代是怎么会事。 看似事事都在随着历史的轨迹在发展,但时不时的就会出一点意外,刺激刺激方不为。 方不为再也不敢大意了。 其次,方不为觉的以往的自己活的有些憋屈了。 他生怕被别人看出端倪,怀疑到他的来历,以往一直都在遮遮掩掩。 但这一次方不为才认识到,处处小心,并非他的处事之道。 既然都已经决定以身许国,生死不论了,甚至连后事都安排好了,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 况且他也没准备一条道走到黑,走到四五年就行了。 就算以后的七年中,自己表现过于扎眼,有人会怀疑自己的身份和来历,但最后又能怎么样? 老子光拿功劳压,都能压死你! 说起来,方不为这已经是第二次救委员长了。 第一次是关景言,侍从室参谋,委员长官邸的管家。 日本人竟然想买通关景言对委员长不利,幸亏被方不为阴差阳错的识破。 这是第二次。 更何况还有侨盟代表这个身份,有司徒美堂,于二君等人的帮趁,有谷振龙,陈祖燕,乃止宋子闻这些大人物的力挺,都快能在南京城横着走了……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不知不觉之间,自己竟然也成了个人物? 方不为的眼神渐渐的坚定了下来。 离开宪兵司令部之前,方不为特意给冯家山打过电话,黄浚父子暂时还没有异常的地方。 黄浚下班后,特意接上了黄晟,两人刚刚才到家。 方不为估计,吃过晚饭之后,黄浚就会有所行动。 怕打草惊蛇,再一个特务处和宪兵司令部的几个特警大队,都对行政院和外交部的渗透不深,手下无人可用,所以方不为并没有在这两部安排内线,只是对黄浚和黄晟能接触到的几部电话做了监听。 到现在,方不为还不知道黄浚是不是应日本人的要求,对昨天国防高级会议的记录再次拍了照。 所以他猜测黄浚八成是给日本人送情报去了。 其实党调处和特工总部一直都负责对内,外交部和行政院当中都有他们的人,但方不为对贺清南这个人信不过。 中日两国打的脑浆子都淌了一地,身为委员长心腹之一,国民政府最高特务机构负责人的贺清南,竟然和日军合起来印假钞,还贩运到了重庆等后方主要城市变现? 法币贬值的那么快,其中就有贺清南的一份功劳。 这件事要不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谁敢信? 方不为觉的,贺清南此人和投敌的汉奸没什么差别。 到了中央路的据点,方不为刚要下车,小楼的门突然被推开,冯家山快步的迎了上来。 “有动静了?”方不为问道。 冯家山关好了车门,又点了点头:“老边刚刚打来电话,说是黄浚坐着车出去了!” “哪个方向?”方不为又问道。 “往北了!” 往北? 日本领事馆就在中央路的西北方向。 黄浚要逃? 难道日本人打给黄晟的那个电话,并不是要黄浚重新拍照,而是在示警? 但不应该啊? 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走!” 方不为先让司机发动了小车,然后又问道:“黄晟呢,还有黄晟的儿子呢?” “都在家,我已在黄府四周安排好了……”冯家山回道。 儿子和孙子没有离开黄府,那黄浚出逃的可能性就不是太大。 黄晟是黄浚的独子,黄晟也只有这一个儿子,如果黄浚知道自己暴露了,肯定是会让儿子和孙子先逃,而不是他自己。 看来黄浚确实是要去和日本人接头。 胆子够大啊!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 已经布好了,黄浚插翅也难逃了。 小车快要开到中央军官学校门口的时候,一个走在路边的黄包车夫从脖子里取下毛巾,在脸上擦了一把,又把毛巾抖了两下。 这是冯家山提前安排在各街口的队员,专门用来引路。 阅读悦,阅读悦精彩! (=) 第八零八章 公园(求月票) “黄浚去的是正北方向!”冯家山盯着队员的手势看了两眼,又回过头来给方不为汇报道。 正北? 中央军官学校的正北,就没其它地方,只有玄武湖。 方不为猛的想了起来。 冯家山通过黄浚的司机调查到,黄浚有个爱好,时不时的会去玄武湖公园里逛一逛。 喜欢逛公园不奇怪,奇怪的是,偌大的玄武湖,黄浚每次去,逛的区域就那么一小块。 玄武湖中有五岛,但黄浚只游翠州一岛。 之前方不为还怀疑过,黄浚此举和黄晟喜欢一个人去咖啡厅有异曲同工之妙,不是去送情报,就是去和日本人接头的。 黄浚下午才接到了疑似日本人的电话,刚下班就跑到了这里,目的不言而喻。 “黄浚的司机有没有说过,以往黄浚逛翠州岛的时候,有没有和什么人见过面?”方不为问道。 黄浚的司机也是冯家山买通的内应之一,黄浚喜欢逛玄武湖公园的情报,就是司机提供的。 “没有,从来都是他一个人,偶尔碰到熟人,至多打声招呼!”冯家山回道。 看样子黄浚到这里来,并不是直接和日本人见面接头的,交接情报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黄浚一般会在哪里停留?”方不为又问道。 “司机没提过,只说是走走停停,看到感兴趣的景致,黄浚就会多看两眼,走累了,也会找个地方休息一会,但地点并不固定……” 真是来观景的? 方不为直觉不可能。 哪有这么巧的现情? 日本人刚打完电话,黄浚就来逛公园了? 八成是来交接情报的。 但连一直跟着他的司机都有注意到过,说明黄浚的手法很巧妙,不易被人发现。 想到知道黄浚会把情报放在哪里,只能紧跟着他。 但怎么跟? 既不能让黄浚起疑,还要想办法看清楚黄浚的一举一动! 着实有些难度。 这里是公园,不是在室内。那么多的游客,随便一个错身而过,情报就易了手。 再一个,如果换做自己是和黄浚交接情报的人,难道不会先远远的观察一下,黄浚身后有没有人跟踪? 看样子,还得自己来。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又对冯家山说道:“通知边从军,挑几个熟手,经验不足的就不用上岛了……” “明白!”冯家山应道。 盯梢的队员不能只顾着跟踪黄浚,还要小心防备身后有没有黄雀,不能当了捕蝉的螳螂。 司机把车开到了石桥下,冯家山下了车,去找边从军了。 方不为拉开背包,拿出水粉,照着后视镜,在自己的脸上飞速的捣鼓着。 “长官,边组长派人过来了……”司机提醒道。 “让他上来!”方不为说道。 边从军的手下靠近小车,左右瞅了一眼,不紧不慢的拉开车门,坐到了后座上。 “长官,黄浚刚到,被堵到了桥下……石桥上有人在拍戏……” “知道了!”方不为回道。 这并不新鲜。 一年四季,都有剧组来玄武湖取景, 三二年夏,胡蝶拍《姊妹花》的时候,据说整个玄武湖都被围满了。 现在看石桥底下只是围着两三层,说明演员不出名,知道的人不多。 方不为化好了妆,下了车之后先瞄了一眼。 几个花枝招展的女演员正在石桥上搔首弄姿,附近的游客则站在台阶和石桥下,看的津津有味。 黄浚离的不远,背靠着栏杆,看表情,像是稍稍有些焦急。 看来黄浚是想过桥。 方不为没往前靠,只是远远的盯着。 几分钟后,冯家山如同鬼魅似的冒了出来。 “已经给老边交待好了!” 方不为点了点头。 拍摄还在继续,但黄浚好像是有些不耐烦了,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 黄浚越急,方不为反倒越不担心。 说明来取情报的日谍不在围观的这些人里面,不然黄浚早挤进去了。 方不为最怕的是黄浚挤进人群。 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想贴身跟住黄浚,根本不可能。 又过了十多分钟,拍摄才结束,剧组开始搬东西,石桥上终于能走人了。 黄浚带着司机,不紧不慢的上了桥,然后停了下来,扶着栏杆,看着湖景。 边从军就在桥对面,怀里还搂着一个漂亮的女人,两个人对着桥下正在卸妆的女演员指指点点。 方不为又仔细的扫了一圈随近的游客,顿时发现了几个可疑人物。 这几个应该都是边从军的手下。 太刻意了。 你他娘的放着衩都快要开到腰上的旗袍美女不看,尽偷眼打量一个老头做什么? “告诉边从军,把他的人撤远一点!” 冯家山嗯了一声,装做温不经心的样子,向边从军走去。 一分钟之后,四五个服色各异的队员撤下石桥。 方不为随意着打量着路过的行人,试图找出是否还有人跟着黄浚。 边从军的人一走,剩下的看起来都很正常。 黄浚不走,但方不为不能不走,不然就太引人注目了。 方不为丢了手里的烟头,举步往石桥上走去。 他刚踏上石阶,看到黄浚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东西,剥开纸,喂到了嘴里。 但剥下来的纸并没有扔,被黄浚夹在了指头缝里。 现在可没有乱丢垃圾会被罚款的概念,那黄浚是怎么回事? “他吃的是什么东西?”方不为低声问道。 “应该是糖果!”冯家山回道,“黄浚有血虚症,司机说他身上一直备着糖果……” 血虚是中医的说法,其实就是低血糖。 你特么哄鬼呢? 方不为看着黄浚冷笑不止。 黄浚吃过晚饭到现在,才过了几分钟? “你先走!”方不为说道。 冯家山慢慢悠悠的上了石桥,经过黄浚身后时,黄浚还偷眼打量了一下冯家山。 不是冯家山暴露了,而是黄浚下意识的在注意从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 黄浚要行动了? 方不为暗暗的吐了一口气,不紧不慢的走过了石桥。 “注意他手里的糖纸!”经过边从军的时候,方不为快速说道。 边从军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第八零九章 糖纸(求月票) 下了石桥,又往前走了七八米,方不为很随意的回了一下头,看到黄浚离开了栏杆,也准备下桥。 那张糖纸,依然被黄浚夹在指缝里。 方不为倒想看看,黄浚想把这块糖纸丢到哪。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一片小树丛时,伸头往里瞅了一眼。 里面没有人。 方不为双手搭在腰带上,装做要解手的样子,一头钻了进去。 不到一分钟之后,方不为又从树丛的另一边钻了出来。 头上的礼帽不见了,顶着不到一公分的发茬,看起来很是精神。 上身的西装也不见了,只剩马甲和衬衣。 但脸上却扣着一副墨镜,将眉毛和眼睛全罩了进去。 此时的方不为,已绕到了黄浚的身后。 黄浚背着手,慢悠悠的散着步,方不为看到,黄浚手上的糖纸不见了。 丢哪去了? 方不为往后看了一眼,边从军和冯家山都不见了,石道上的行人倒是不少,但他一时之间分辩不出来,哪个上冯家山和边从军的手下。 方不为伸出右手,像是在擦汗一样,抹了一把头发,又往地上甩了两下。 冯家山和边从军的手下只要看到这个动作,就会认出他。 果然,他身前的一个游客突然停下了脚步,往他身后招了招手:“何惠,你快一点!” 何惠? 向影心! 听到一阵高跟鞋踏在石板上的声音,方不为下意识的一扭头,看到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向他走来。 不是向影心还有谁。 向影心并没有停留,像是带着一阵风似的一闪而过,奔向那个给他招手的男人。 路过方不为的时候,一块纸片似的东西飘了下来,落到了方不为的脚边。 正是黄浚之前拿着的那块糖纸。 方不为细细的瞅了一眼。 很普通的糖纸,上面印着几道简单的纹路,别说字,连个商标都没有。 难道自己猜错了? 他正狐疑着,察觉到身边又有人过来了,抬头一看,发现是冯家山。 “哪来的?”方不为冷声问道。 “黄浚扎在了路边的一颗梅树上,我让向影心摘了下来……”冯家山往后一指。 “蠢货!”方不为恨恨的骂道,“原封不动的给我扎上去……” 看一眼就够了,为什么非要把它取下来? 黄滩哪有那么闲,把一张糖纸带那么远,就为了给玄武湖公园添点景色? 黄浚此举很有可能是在给交接情报的人指路,更甚至是示警。 比如间谍看到糖纸,就知道黄浚随身带着情报,准备随时交接,黄浚没放糖纸,则说明黄浚认为时机不到。 冯家山接过了糖纸,委屈的想道:这不是怕我们眼力不够,看不出上面是不是还有玄机,想才让你掌一掌眼么? 他和边从军都怕这上面是不是藏着什么情报或是暗号,怕自己看不出来,才取下来,决定让方不为看一看。 冯家山暗暗的抹了把汗,叫过了一个手下,低声交待了两句。 边从军看四周无人,鬼鬼祟祟的摸了过来。 “长官这易容的技术,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边从军看着方不为双手插兜,吊着膀子,跟着黄浚越走越远的背影,佩服的说道。 “谁说不是呢?”冯家山点头道。 要不是方不为借着擦汗的动作,打了一个手势,冯家山和边从军根本就没认出来。 方不为只是脱了外套,摘了帽子,又改变了一下走姿,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但真要是说破了,却又感觉是如此的简单。 这也是边从军和冯家山佩服方不为的原因所在。 一个人观察或是辩认别人的时候,首先会看脸,认不出脸,就会下意识的观察衣着,然后是体型。 方不为稍稍的用了一些最简单的手段,就把这三点全改变了。 别说黄浚,就算是日本间谍来了,也认不出方不为。 又往前走了一里多,看黄浚还没什么动静,方不为躲到了一块假山石后面,又捣鼓了一阵。 马甲和衬衣换成了短襟汗衫,皮鞋换成了宽口布鞋。 这些全是从边从军的手下身上换来的。 方不为摘掉了墨镜,露出了化过妆的脸,看起来有些苍桑。 有手下通知,冯家山和边从军自然知道,这突然出现的半拉老头,就是方不为。 这一次,方不为迎到了黄浚的前面。 像是走累了一般,方不为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面,解开了汗衫的纽扣,提着半边衣襟,不停的扇着风。 虽然离着好几十米,但方不为坐的高,黄浚的所有举动尽收眼底。 像是在真的在赏景一般,黄浚走走停停,有时看一下湖景,有时看一下花田。 方不为看了看西天透出的红霞,暗暗的冷笑一声。 天都快黑了,我倒要看你会磨蹭到时候。 这一次,黄浚焦留的时间比较长,还站在湖边抽了一支烟。 抽了到一半的时候,黄浚的脸上闪过一道亮光。 方不为只以为是水波荡漾后,反射过来的光影,并没有在意。 黄浚微微的眯了眯眼睛,把手里烟头弹了出去。 烟头飞向湖面,落到了水里,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扔了烟头之后,黄浚又转过身来,走到了湖边的花田。 方不为知道,黄浚又要开始秀文化了。 这一路走来,黄浚没少这么做作:见水吟水,见树吟树,见花吟花…… 方不为觉的黄浚不去做国学教授,简直是屈材了。 花田里面花树不少,牡丹,芍药,玫瑰,腊梅…… 但现在就只有玫瑰还开着花。 黄浚这一次罕见的没有吟诗,而是揪下了一片玫瑰花瓣,放进嘴里嚼了嚼。 “玫瑰虽艳,但还是少了几分风骨……” 黄浚看着一棵老梅树感叹道。 司机可能没什么文化,只是尴尬的笑了笑。 风骨你妹! 你一个汉奸也佩说“风骨”这两个字? 方不为在心里大骂。 他正在腹诽,看到黄浚的动作时,顿时瞪大了眼睛, 黄浚不知又从哪里摸出了一块糖纸,拧成花朵的形状之后,挂在了老梅树的刺芽上。 恰好糖纸也是黄色的,看起来就像是新开的一朵花一样。 谍海猎影 第八一零章 机会(求月票) 扎好了糖纸,黄浚还站在那瞅了两眼,像是极为满意似的,点了点头才离开。 看黄浚从自己身边走过,方不为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挂着糖纸的老梅树。 第一块糖纸,冯家山已经命手下原封不动的挂上去了,并且还有人盯着,也没见有人上去看一下,或是动一下。 所以方不为反而有些不确定了,黄浚这挂糖纸的行径,到底是随性而为,还是意有所指。 但不管怎么样,都要上去看一下。 等黄浚走远了一些,方不为才起身,准备到那棵老梅树那里瞅一眼。 “在这里歇一会吧!” 方不为刚站了起来,像是情侣或是小夫妻的一对男女来到了方不为坐过的那颗大石头前面。 看男人右手五指掐的飞快,方不为又停下了脚步。 这是冯家山的手下。 “有人去看了挂着糖纸的那棵树,但没有取走糖纸……!”坐在大石头上的女人压低声音,飞快的说道,“看糖纸还在,这个男人坐在湖边抽了一支烟,还把眼镜摘了下来,在湖面上照来照去……” 拿眼镜,在湖面上照来照去? 照什么东西? 刚想到这里,方不为心里一跳。 他猛的想到了黄浚刚刚也站在湖边抽了一支烟,而且脸上还闪过一道光影…… 特么的! 常年打雁,却差点让雁啄瞎了眼? 扎在梅树上的糖纸,既是拿来指路的,也是拿来示警的。 如果自己没让冯家山把糖纸原封不动的扎回去,那此时的黄浚绝对已经知道,他被人跟踪了。 好险,幸亏自己多留了个心眼。 方不为算了算,看了糖纸,又给黄浚发过暗号的那个人,至少也在半里之外,时间完全够了。 “看着点,随时示警!”方不为又交待道。 天色越来越黑,公园里的游客越来越少,石道上已经没几个行人了。 但该防备的还的防备,方不为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只有这一个日谍跟着黄浚。 一男一女点了点头,背靠背的坐在了石头上。 方不为左右瞅了一眼,看四下无人,飞一般的奔进了花田。 那块黄色的糖纸,正随着晚风轻轻的摇晃。 方不为仔仔细细的瞅了一眼,除了颜色不一样,和之前那一张没区别。 上面没有字,也没有划痕。 但不一定非要写字,才能传递信息。 颜色也可以。 刚才那一块是白色的,这一块是黄色的,肯定代表着不同的意义。 方不为瞅了两眼,看没有出奇的地方,正准备离开,一股微风吹来,老梅树被吹的晃了两下。 树杈里好像有东西晃了一下。 方不为凝神一看,老梅树的树杈里好像挂着一块老树皮。 他用手指拨开,树皮下面露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上了年岁的树都有这种现像,树洞就是这样形成的。 这么大的树筒,多少情报放不进去? 方不为顿时起了疑,又往前伸了伸脖子。 桶洞里面传出一道微弱的反光。 里面有东西? 方不为眼皮一跳,举起两根手指伸进了窟窿。 确实有东西,不是梅树自身分泌的树液产生的反光。 触手温热,质地很硬,像是金属…… 方不为边往外掏,边在心里大骂。 黄浚什么时候把这东西丢进去的,自己怎么没有看到? 是一截铜管,和上午从黄晟帽子里找到的那一截一模一样。 我干你大爷! 差点连自己也蒙混了过去。 方不为飞快的打开了铜管,抽出了胶卷。 上面拍的不是会议记录和地图是什么? 除了胶卷,还有一个小纸条。 这次又写了什么? 方不为打开纸条,看到上面写着几排数字。 又是暗码? 方不为用已破译的底本和运算方式破译了一下,还真让他给破译了出来: 胶卷曝光,责不在我,所以这算第二次! 另,承诺何时兑现? 手下等人已颇多怨言…… 方不为眼神一冷。 兑现你妹! 老子赏你全家到特务处的地牢无限游,你要不要? 骂归骂,但方不为的脑子转的飞快。 他第一时间就判断了出来,和黄浚交接情报的人并不知道,黄浚此次给他的是什么内容。 不然黄浚不会说出上午胶卷曝光,责任不在他的话来。也更不可能就地起价,向日本人要双份的钱,并质问日本人什么时候兑现承诺。 如果不出意外,来取情报的人看到黄浚的留言,肯定会当场做出回复。 交接一次情报太难了,黄浚和日本人都不敢肯定,下一次又会到了什么时候。 哪怕是为了稳住黄浚,至少也会留下一句安慰的话来。 手下人已颇多怨言…… 方不为看着这最后一句话,冷冷的笑了一声。 机会终于来了。 他飞快的掏出笔和纸,写了一大串的数字,塞到了树筒里,把胶卷和原来那张纸条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唉哟……” 是向影心的声音,好像是摔倒了。 这是在示警,说明附近有可疑人员出现。 拿眼镜照着光,反射过黄浚的那个人来了? 方不为把树皮盖好,顺手捡起一颗石子,向路边的一男一女身边丢了过去。 意思是让他们也撤。 等一男一女抬起头,哪里还有方不为的影子。 方不为穿过花田,蹲在了一条小水渠里,渠边上还栽着两颗树。 天色已暗,只要是普通人,眼力再好也看不到方不为。 方不为静静的等待着。 十几分钟后,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花田边上。 是个男人,个子不高,穿着长袍,还戴着眼镜。 男子靠在一颗树后,点燃了一支烟,看随近没有人,才不紧不慢的走进了花田。 真聪明! 方不为暗暗的赞了一声。 天色近黑,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哪里能看清纸上写着什么字。 难道用手电? 但只要点上一支烟,这个问题轻轻松松的就被解决了。 男子没绕一点弯路,就找了挂着糖纸的梅树。 方不为冷笑不止。 看此人轻车路熟的样子就知道,这绝对不是第一次在这里交接情报了。 怪不得黄浚放情报的动作那么熟练,连自己都差点骗过去。 第八一一章 偷梁换柱(求月票) 男子从树洞里掏出了纸条,就着烟头的亮光,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 方不为看到男子的脸色明显的变了,好像非常愤怒的样子。 怎么,你以为国民政府是黄浚自个家开的,还能有求必应? 从黄浚留下的纸条上的内容,方不为完全可以推断出来,黄浚与日本人之间,是平等利用的关系。 不然黄浚不敢坐地起价,而且质问日本人,什么时候会给钱,并拿手底下人心不稳来威胁日本人。 黄浚叛变,只是为了钱。 所以方不为才会用这样的口气回话。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东西明天就能拿到,但什么时候给钱? 男子再愤怒,也知道时间紧迫,也更不可能追上黄浚当面质问。 他飞快的拿出纸和笔,写了一张纸条,留在了树洞里,然后原路返回。 等看不到男子的身影,方不为才站了起来,听了听附近的动静,猫着腰跑到了老梅树底下,掏出了纸条。 哈哈,真是不谋而合。 方不为差点笑出声。 纸条上写着:天亮之前,钱会送到府上。 就算日谍不这么写,方不为也会写这么一张放进去。 但好像还差点意思。 方不为这把张纸条装进了口袋,重新写了一张放了进去。 半个小时后,黄浚乘着月光,拿走了树洞里的东西。 一直跟着黄浚到了黄府,方不为才松了半口气。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现在还不是完全放松的时候。 方不为叫过了冯家山和边从军,仔细的交待道:“从现在开始,密切观察黄府内外的动静,特别要注意,有无人员进出黄府,如果黄府外出现可疑人员,先不要动,盯住再说……” “明白!”冯家山和边从军齐齐应道。 “这里交给你们,我去电话局,随时联络!” 方不为说完之后,又跳进了车里。 不管黄浚有没有相信纸条上的内容,都会有所动作,能用的最便捷的联络方式,就是打电话。 计划有没有成功,只要监听黄府的电话就知道了。 …… 回到家里,黄浚叫来黄晟,父子二人躲在书房里,一个数一个数的翻译着纸条上的密码。 “凌晨一点,阁下会到贵府兑现承诺,可令人员齐聚,论功行赏……” 阁下是谁? 只可能是日本总领事馆三号人物,参事须磨弥吉郎。 也就是黄浚的至交,早稻田大学时的同学。 七七事变之前,须磨是黄浚府上的常客,这一个多月以来却没怎么来过。 一是因公事繁忙,二也是因为正处敏感时期,怕引人怀疑。 “须磨要来?”再三确认了翻译后的译文没有问题,黄浚将两张纸条泡入了茶壶,又让黄晟将《帝国崛起》放入了书架。 “父亲,日本人答应兑现承诺了?” 黄晟惊喜的问道。 黄浚瞪了黄晟一眼,黄晟才反应过来,心虚的往门外看了一眼。 须磨不但要来,还要论功行赏,更让自己将同伙全部召集到一起? 黄浚总觉的有点不对。 七七事变后,还是须磨主动断了联系,不让打电话,不让发电报,改成现在的这种接头模式。 但突然之间,又怎么这么不谨慎了? “父亲,你在担心什么?”看成黄浚眉头紧皱,黄晟不解的问道。 黄晟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黄晟毫不在乎的说道,“父亲你也不想想,你这次提供的是什么情报?” 黄晟往前一步,快要贴到了黄浚的耳边,伸出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天:“这可是那位呀……真要成了,说是天大的功劳都不为过……” “住口!”黄浚一声厉喝,“怎么给你交待的?不管成与不成,这件事都要烂在肚子里……” 黄晟吓的一缩脖子。 他也觉的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 但想想日本人答应过的条件…… 那可是几千两的黄金啊! 想到这里,黄晟硬是咬着牙,说完了剩下的一半:“这么大的功劳,他们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就算出于稳住你,让你继续为他们效力的目的,须磨也必须得来见你一面……” “继续效力?呵呵……”黄浚冷笑一声,“你是想让黄家绝后不成?” 黄晟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低下了头。 黄浚早就决定好了,只要等钱一到手,全家马上隐名埋姓,远走高飞。 等到哪一天日本人占据主动,将蒋氏一系肃个七七八八,更或是尘埃落定之后,他再出来领功,或是出山效力也不迟。 现在,还是算了吧。 有命挣,不知道有没有命花。 做下了这么大的事情,真要成了,蒋氏一系还不得将南京城翻个底朝天? 汪副总裁为了洗脱自身的嫌疑,肯定会知无不言。 到那个时候,自己就死到临头了。 “莫要再生贪念,只要钱一到手,马上就走……”黄浚又提醒道 黄晟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看黄晟答应,黄浚才拿起话筒,准备一个一个的打电话。 儿子虽然少谋,但刚才的一句话并没有说错。 自己将委员长、白部长、宋夫人的具体行程全都提供给了日本人,日本人无论如何也要表示一下谢意,须磨主动上门也不奇怪。 而且自己之前也向须磨表达过功成身退的意思,须磨为了以后自己手下的这批人能继续为日本效力,也必须在自己走之前,与这些人见一面,笼络一下人心。 日本人提出将这些人召集在一起论功行赏,其实是必然之义。 再说了,纸条上的内容是用密码编译的,除了须磨和他的亲信,谁能仿造的出来。 所以黄浚只是担心了一下日本人急着见自己的用意,却根本没想到自己已经暴露,密码已被人破译的真相。 黄浚一个接一个号码的打着电话,黄晟在一旁还时不时的提醒着黄浚,莫要漏了哪一个。 当等到黄浚打出的第一个电话时,方不为松了一口气。 黄浚没有起疑…… 这个电话是个私人号码,主人的身份是军训部总务司的一名处长。 方不为终于知道军训部长白崇喜的行程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了。 第八一二章 震惊到麻木(求月票) 不出意外,白崇喜去上海之前,军训部肯定提前做了安排,甚至可能和上海方面还沟通过。 那么白崇喜到了上海后住到哪里,会先与上海的那一部分人见面,甚至是会宴请谁,军训部的内线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想到这里,方不为又暗暗的赞了一口气。 黄浚着实厉害,竟然能买通这样的人物。 方不为监听着电话,一个一个的查证着黄浚联系过的人物的身份。 越查方不为越是心惊。 军政总,军令部,军训部,竟然全有黄浚的内线。 特别是军令部,黄浚的两个内线不但在第一,第二作战计划厅任职,而且职务还不低。 军令部就是七七事变前的参谋本部,刚刚改名没多久。 国民政府的重大军事决策和计划,无一不出自这两厅。 蒋百里将军的对日“持久战”,就是军令部作战一厅和二厅完善的。 不久后提出“放弃南京固守计划”的刘裴,就是军令部第二作战厅的厅长,而黄浚在第二作战厅的这个内线,竟然就是刘裴的秘书。 还好,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等到黄浚将所有的同伙联系了一遍,方不为已经被震惊的麻木了。 除军事委员会三大部之外,还有中央陆军学院,中央军官大学,宪兵司令部,特工总部,甚至是特务处都有黄浚的内线。 只是这些部门,就有二十二人之多。 这还没有算黄浚与黄晟各自任职的行政院和外交部。 因为汪副总裁的原因,这两个部门汉奸成堆,方不为也懒的震惊了。 全加起了,至少有五六十人。 黄浚光是打电话通知,就打了整整两个小时。 说来可笑,黄浚还真是事事处处都为日本人着想。 呢有人知道内情后不来,所有的电话当中,黄浚都没提须磨要来,更没提还会有谁来,只说是让接过电话的人到府上一叙,顺便有些土特产,让带回去尝尝鲜。 方不为才知道,原来这个年代就有土特产这个梗了。 大部分的人都答应一定会到,只有少数几个可能起了疑,说是脱不开身,改日再上门拜访。 方不为冷笑一声。 管你今日还是改日,只要上了这个名单,就等着挨枪子吧! 等黄浚打完电话,方不为并没有急着向上汇报,而是又将人员名单细细的看了一遍。 特别是特务处和宪兵司令部,还有特工总部。 真要是手下的主要人物当了汉奸,既便是马春风和谷振龙,以及陈祖燕也得跟着吃挂落。 审查了一遍,确定了这三个部门内奸的具体身份之后,方不为才算是放了心。 一个是特务处狱政股的一名组长,杨国仕的一个手下,一个是宪兵司令部总务处的一名科长。 还有党调处特务科的一名副科长。 这个科是专门用来策反中共人物的。 都不是什么能接触到核心机密的人物,基本无关紧要。 方不为也没准备把这三个人物从名单里取掉,也打消了先派亲信手下,把这三个人提前控制住的念头。 连军事委员会三大部委都有内奸,独独三个特务机构没有,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方不为在其中动了手脚么? 掩耳盗铃也不是这样的掩法。 方不为将名单装进了口袋,又给齐振江交待道:“有劳齐科长了,一定要盯死了……” 齐振江是他来电话局的时候,专程让马春风派来的。 这么高级的级密,还是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的好。 “方参谋放心!”齐振江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自然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也早做好了准备。 不管是从黄府打出,还是打入黄府的电话,每一条他都会确认无疑后再接通。 万一有异常号码出现,他就会人为制造线路故障。 这些根本不用方不为教。 齐振江很清楚,方不为在调查什么。 温玉庆破译那张纸条上的密码时,可是专门也把他调过去帮过忙的。 其实等方不为让钱大均打电话警告温玉庆的时候,他们两个已把密码破译出来了。 就算钱大均不打那个封口的电话,温玉庆和齐振江也不敢对旁人泄露半个字。 开什么玩笑,不要命了? 方不为又在电话局给冯家山打了个电话,详细的布署了一番,才驱车回了宪兵司令部。 等他到了谷振龙的办公室,竟然发现陈祖燕也在? 不用猜了,肯定是委员长派来的。 上了史书的人物,就没有一个笨的。 陈祖燕到这里,就是防止谷振龙,钱大均,马春风等人沆瀣一气,联合起来蒙骗委员长。 当然,也有可能是来防备方不为以私废公,弄虚做假的。 方不为转着圈的敬了个礼,言简意赅的将跟踪黄浚,及调包情报的过程说了一遍。 四位大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看着方不为,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怎么听着黄浚和日本间谍就像是方不为手中的提线木偶一般,方不为想让他们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 有这么简单? 那方不为不在南京的这一年半,怎么没人发现过黄浚有问题? 这小子哪都好,就是太谦虚了。 他也就是没听到马春风刚刚回来之后,都吹成什么样了。 过程的那个激烈啊,危险啊,就差说方不为九死一生,命悬一线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方不为不是在南京,而是在上海前线一样。 离开玄武湖公园的时候,方不为专门派了边从军,将从树洞里拿到的胶卷送到了洪公祠加急洗印。 为防泄密,方不为又知会了马春风,让他亲自到特训处盯着,之后再将洗好的底片送到宪兵司令部。 马春风回了特训科,特意问了边从军,跟踪黄浚和日谍的过程和结果。 边从军哪里敢隐瞒,自然一五一十的说了。 方不为此次依然带的是特务处的老班底,况且方不为到现在也还是特务处反谍股的股长,没用一个外人。 马春风自然要大吹特吹。 他其实是说给钱大均一个人听的,意思是让他转告给委员长。 “嗯,做的好!”谷振龙打破了沉默,用尽了毕生功力,才险险的板住了脸。 该吹的,马春风刚刚已经吹过了,他再吹就有些拾人牙慧了。 反倒是方不为被这几位看的一头雾水,心里想着自己又没有在其中做什么手脚,也没什么好怕的。 第八一三章 瓮中捉鳖(求月票) 名单呢?”谷振龙又问道。 方不为将名单递了上去。 在这里等了半天,急的嘴上都起泡了,不就是在等这个么? 其他的三位也顾不得身份了,齐齐的围了上去。 只是扫了一眼,四个人的脸色全都一变。 方不为暗叹了一声。 看到名单的时候,他连这几位都不如,练就的镇定功夫早丢到九宵云外去了。 这也更说明黄浚泄密案的严重性和牵联之广。 “姚湛,刘裴的秘书?”陈祖燕指着一个人名,不确定的问道。 钱大均咬了咬牙,又点了点头。 陈祖燕拳头捏的咯吱咯吱直响。 怪不得日本人通知让黄浚再拍一份国防最高会议的记录后,黄浚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就把照片拍好了。 有了这个内鬼,有什么重大军事决策,详细战略布署计划是日本人弄不到的? “全部都该枪毙……”谷振龙怒吼了一声。 方不为撇了撇嘴。 就算有类似裙带关系的原因,名单上可能有人会活下来,到时候方不为也会动用自己的手段,让他们到阎王那里和黄浚父子团聚。 弄不了大佬,老子还弄不了几个小虾米? 有本事,做鬼你也当汉奸? “若是走掉一个,唯你是问!”钱大均一字一顿的对方不为说道。 方不为抬眼一看,钱大均的脸色紫的快跟猪肝一样了。 他约摸能猜出来,钱大均如此激动的原因。 委员长要是没有怀疑他,何必派他来之后,又派一个陈祖燕过来? 他是来监督谷振龙,马春风,更甚至是方不为的,但陈祖燕来,就是来监视他的。 监督和监视,虽然只有一安之差,但含义天差地别。 拿到这份名单后,钱大均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也算是争了一口气。 现在好了,委员长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吧。 谷振龙,陈祖燕,甚至是马春风手下都有黄浚的同伙,就老子手下没有…… 钱大均正给方不为警告的空当,谷振龙,陈祖燕,还有马春风三人飞快的交流了一下眼神。 既然连三大部委的重要人物都能买通,黄浚在各个特务部门当中买通几个内线,一点也不奇怪。 三人手下确实出了内奸,但一细看,全是无关痛痒的人物。 日本人买通这样的汉奸,能起到什么作用? 难道是为了知道宪兵司令部这个月买了多少粮,吃了多少米? 还是想知道特务处的牢房里关了几个地下党,特工总部在红军的部队里安插了多少内奸? 简直能笑掉老子的大牙。 他们都怀疑,是不是方不为的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三人又看向了方不为。 但方不为眼观鼻,眼观心,老老实实的正对着钱大均,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连个眼神都没有飘过来。 算了,都到这时候了,担心也没用。 再说了,方不为做事一向稳重,也肯定知道厉害,就算是做了手脚,也会做的让任何人都看不出蹊跷来。 “主任放心,若有纰漏,卑职自愿军法处置!”方不为铿锵有力的回道。 都到这份上了,若是再让逃掉一个,他“小诸葛”的脸往哪放? “好!”钱大均用力的攥了一下拳头,语气在瞬间柔和了下来,“不为这次的人情,我记下了!” 方不为愣了一下,看到钱大均激动的脸色,心里忍不住的兴奋了一下。 自己只是尽本职而已,没想到还能落下这么大的人情? 这位的人情可就厉害了。 侍从室主任,兼侍卫长,这两个职务听着好像跟“大内总管”差不多,但别忘了,钱大均还在各大行营都有兼职。 钱大均在去年九月分的时候,就被加了陆军上将衔,和何英青,白崇喜等人平级,比谷振龙,陈诚还要高一级。 方不为暗自感叹,自己还真应了那句明言: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把敌人搞的少少的。 自己这一路走来,真能称的上是民国政府内部的“异数”了。 谷、陈、马三人也有些意外。 钱大均行事向来稳重,嘴上更是像是挂了锁一般,是出了名的嘴严,想不到也会有今日这么激动到失态的时候。 看来真被委员长压的快要失心疯了。 也怪他自己运气不好,平时稳如泰山,心细如发,怎么恰好在出事的那天晚上,就中了张少帅的计了呢? 钱大均也觉察到自己有些失态,用力的呼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对谷振龙和陈祖燕说道:“纪常和立夫再有没有什么要交待?” 谷振龙就等着这句话呢。 他往前一步,走到方不为面前,然后脸色一板:“你也已是为人父了,当知中庸之道……” 钱大无吃了了一惊,只以为谷振龙在责怪方不为,觉的方不为太爱出风头了。 临阵换将可是大忌,都到这会了,这个任务再能交给谁去执行? 他刚想劝一句,又看到陈祖燕和马春风也是深以为然的态度,心中一疑,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 方不为脸色一黑。 谷振龙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提这一茬。 这是不准自己亲自犯险的意思,不过钱大均在,谷振龙没说那么直白罢了。 自己早已把这个毛病改掉了好不好。 腹诽归腹诽,方不为也知道谷振龙对自己的袒护之意,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是!” “去吧!”谷振龙大手一挥。 马春风其实也想去,但他又拉不下这个脸来。 方不为怎么说也还是他的下属,他跑去抢功劳,是几个意思? 谷振龙不提这一茬,他只好老老实实的待在宪兵司令部。 方不为敬了个礼,大步流星的出了宪兵司令部。 该安排的人,他在离开电话局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 现在就看能在黄浚家里抓到多少,还有多少需要他亲自上门去拜会。 名单上的所有人物,都有人暗中盯梢,不管是不是应黄浚之缴,有没去黄公馆,都不会逃掉一个。 方不为到了中央路的据点,先问的就是黄公馆的动静。 “已陆陆续续有十余人到场,卑职已将一组二组埋伏在了黄府四周,保证有进无出……”冯家山汇报道。 第八一三章 抓捕(两章合一,求月票) “长官交待过的这些人名,只要从家里出来后,老边都会打电话向我汇报一声,另外再派老练的兄弟们跟着,没出来的人,也有兄弟盯着府宅……”冯家山又汇报道。 行动计划都是方不为逐字逐句的交待过的,冯家山和边从军二人只是奉命执行。 要是连这都办不好,还干什么特务,趁早回家带孩子吧。 “好,一定盯仔细了!”方不为点了点头,又问道,“日本领事馆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九点钟的时候,参事须磨弥吉郎的车从大使馆出来,去了一趟朝日商行,待了半个小时后,又回领事馆了……”冯家山回道。 去了朝日商行,只待了半个小时? 方不为冷笑一声。 八成是去拿钱了。 去拿情报的日谍答应黄浚,天亮之前会将钱送到黄公馆,方不为估计,至少到零点以后,日本人才会有行动。 就看今天晚上来黄公馆送钱的是什么人。 方不为已张网以待,就等着日本人送上门了。 “我去看一看,要有什么情况,你派个兄弟来通知我!”方不为说交待了一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离开了临时据点。 他先是围着黄公馆转了一圈。 所有的行动队员及暗桩,全部隐藏在黄公馆附近的建筑内,街上只有三五个流动哨。 方不为偶尔才会看到一辆载人的黄包车从身边驶离,或是一对夫妻说着话,和他擦肩而过。 路灯虽亮,但到底不如白天的时候方便。 方不为也是凭着过人的眼力和听力,观察到车夫和客人的视线方向,以及听到小夫妻窃窃私语的话语,才能推断出这是自己人。 果然只有晚上才是执行行动的最好时候。 转了一圈之后,方不为撵走了黄公馆后门不远处,一个装做乞丐的队员,拉过一张报纸席地而坐。 这是一条小巷子,巷子里没有路灯,店铺早就打烊,只要不是亲自跑过来查看,没有人知道里面还藏着暗哨。 方不为盯着黄公馆的后门看了足有半个小时。 说来可笑,半个小时来了六人,有五个就是从后门进去的。 来拿土特产,确实应该走后门! 方不为失笑的摇了摇头。 又辆又一辆的黄包车停在了黄公馆的前门或后门,一位又一位重要或不重要的人物进了黄公馆。 起初的时候很正常,但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出现了一点状况。 一个顶着黑色的呢料礼帽,大晚上还带着墨镜的中年男子,进了黄公馆还没五分钟,却跑了出来。 送他出来的是黄晟。 “姚秘书,实在是对不住,不知道你忌讳这个……”黄晟赔着笑说道。 一听“姚秘书”这三个字,方不为就知道这是刘裴的秘书姚堪。 “伯明(黄晟的字),你父亲也是老湖涂了,你也不知道劝一劝?”姚堪压低声音问道。 语气当中夹杂着几丝恼怒和恐惧。 “这个……”黄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了半天之后,才装出一副无奈的模样说道,“父亲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姚堪冷笑道,“我看是诛心才对……你们怎敢将所有人齐聚一堂,就不怕这些人当中有密探?就算没有,万一哪一个本身出过什么问题,早已被特务盯上了呢?” “姚秘书多滤了,正常的聚会而已!” 姚堪说教的意味太浓,黄晟不爱听了。 “委员长都喝令取缔多长时间了,低调俱乐部不也照样是三日一小聚,五日一大聚?” 姚堪噎了一下,气的说不出话来。 “竖子不足与谋!”姚堪气哼哼的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姚秘书,我让司机送你!”黄晟喊道。 “不用!”姚堪甩了甩袖子。 看着姚堪的背影,黄晟冷笑了几声。 既然已经上了船,哪有中途下船的道理? 他根本不怕姚堪会翻脸。 仅凭泄漏国防最高会议记录这一条把柄,就能让姚堪死无葬身之地。 姚堪骂骂咧咧的往回走,方不为招了招手,在乞丐的耳边交待道:“去找冯家山,让他给姚秘书‘派’辆车……” 乞丐点了点头,一溜烟的钻进了巷子。 看着姚堪越走越远,方不为也冷笑了一声。 这位姚秘书确实是聪明人,看到黄府“高朋满座”,第一时间就生了警惕。 但可惜,聪明没用到点子上。 看到黄晟甩着袖子进了后门,方不为又扯了扯嘴角。 黄晟还真是异想天开,一群小汉奸而已,也敢与大名鼎鼎的“低调俱乐部”比高低? 没错,低调俱乐部这一伙人确实支持王兆名“和平救国”的理念,认为“战必败”,不管主动被动,只要中国和日本开战,就是在送死,这些人非常看不起主战派。 虽然后来确实出了几个不得的大汉奸,但至少到现在为止,这些人也只是打打嘴炮,并没有做出什么卖国的行径。 黄晟把他和他爹也看的太高了。 也不看看低调俱乐部主要成员的身份? 汪副总裁一系:周佛海,梅思平,陶圣希,高宗武。 这四位是王兆名的心腹兼左膀右臂。 前两位跟着王兆名一条道走到了黑,后两位刚刚帮着王兆名,和日本人搭上线之后,却又反水投了委员长,站出来大骂王兆名是汉奸? 既便是方不为看来,也太他娘的惊奇了! 当时的陶圣希和高宗武,一个是外交部亚洲司的司长,一个是亚洲司日本科的科长,没这两个人马不停蹄的奔走,并拍着胸脯,在王兆名面前保证日本人会如何如何,王兆名又怎么可能明知会遗臭万年,却硬着头皮发了《艳电》? 王兆名能当汉奸,全都是这两人一手操办,一步步的给王兆名和日本人牵上线的。 可以说,王兆名之所以会走上汉奸的道路一去不复返,全是这两位一点点的牵着王兆名的手引上来的。 反倒是他们两个先反了水? 操作太骚了! 但两人最后的结局都不错。 一个随委员长去了台湾,做了高官,一个弃官经商,成了巨富。 接下来是委员长一系:顾祝同,朱绍良,陈祖燕,陈布雷,熊式晖。 前四位是委员长心腹中的心腹,顾祝同和朱绍良在抗日战争中,均担任过战区总司令。 陈祖燕和陈布雷不用说了。 最后一位熊式晖,现在还不是委员长的心腹,但马上也会是了,后来成了委员长的铁杆。 他与钱大均一样,娶的老婆都是姐妹花。 妹妹是宋夫人的干女儿。 得知中日开战后,本已与委员长断绝父子关系的蒋太子从苏联回国,请求参战,委员长把蒋太子交给了熊式晖调教,这一调教,就是七年。 另外,蒋百里将军提出对日“持久战”之后,“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移民清物,坚壁清野;避实击虚,昼伏夜动”的抗战主张,就是熊式晖提出的。 剩下的,还有一个极为出名的人物,胡适! 这几位都是威名赫赫,在史书上留下过极重笔墨的人物,但在现在,却也如王兆名一样,认为中国必败,忧心重重。 可见抗战之初,国民政府内部人心之浮动到了何种程度。 方不为也没有那个能力,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把他知道会当汉奸的人物一网打尽。 那不是睿智,是找死。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先把黄浚撂倒再说。 姚堪走了之后,又有几个人陆陆续续的出了黄公馆,方不为全都让冯家山安排人去招呼了。 …… 走出去了上百米,姚堪依旧气愤难平。 黄浚是着金钥匙出生的,一生顺风顺水,不像他一样,一路坎坷,跌跌绊绊的走到了这一步。 黄浚根本不知“敬畏”二字是何物。 哪有密探头目把手下所有的密探全部集中在一起谋事的? 万一其中有人反水了呢? 姚堪越想越害怕,他甚至已经预见到了自己日后的结局。 怎么办,马上跑路?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姚堪实在是不甘心。 对了,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将功赎罪! 姚堪猛的咬了咬牙。 正当他心思急转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黄包车的响动。 “人力车……”姚堪用力的挥着手。 “去瞻园!”姚堪坐上车之后,给车夫交待道。 他的直接上司,作战计划厅第二厅厅长刘裴就住在瞻园附近。 车夫心里一乐。 好嘛,连半路的埋伏都可以省了。 刘裴家和宪兵司令部就隔着一道墙。 …… 十二点半,方不为正在交待行动细节的时候,齐振江这里又发生了点状况。 有一部电话想要打入黄公馆,齐振江将黄公馆的电话设置成了占线状态。 这个号码不是第一次出现。 下午的时候,就是黄晟接了这个电话之后,黄浚才通知姚堪,再次偷拍了最高国防会议记录的照片。 特么的,怎么把这个电话给疏忽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公共电话,应该是日本人设在丹凤街的一处据点。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想要把须磨弥吉郎也引到局中来,现在就必须动手,马上控制住黄浚父子。 “行动!”方不为咬牙吼道。 冯家山和边从军架起了满头都是冷汗的内奸,给他戴上了礼帽和墨镜。 徐汉江,特务处狱管股的一名组长,黄浚在特务处买通的唯一一位内奸。 “刚刚交待过的,都记住了没有?”方不为厉声问道。 “记,记住了……”徐汉江哆嗦嗦的说道。 “舌头捋直了!”方不为冷笑道,“想要活命,就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遵命!” 徐汉江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总算是能站稳了。 这样已被控制的内奸还有一个:宪兵司令部总务处的那名处长。 这两个是方不为用来开门的。 黄公馆墙高三米,他肯定能爬的上去,但手下的队员上不去啊! 可惜,黄浚太谨慎,打电话召集人员之前,就把府内的下人全部撵出去了,不然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十几分钟之后,徐汉江来到了黄公馆的后门。 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铁门早已关死,院子里的狼狗听到有人敲门,顿时狂吠起来。 “谁?” 门后有人喝问道。 方不为一听就知道是黄晟的声音。 “说话的是黄晟,尽量活捉!”方不为附在冯家山的耳边提醒道。 冯家山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是徐汉江!”徐汉江不但报上了身份,还把特务处的证件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黄晟打开了铁门上的小窗口,拿着手电在徐汉江的脸上照了照,又不满的问道:“徐兄怎的这么晚?” “临时有点事,耽搁了一会……”徐汉江回道。 说话的空当,黄晟让护卫打开了铁门。 门刚开了一条缝,方不为卯足了劲往上一撞,厚重的铁门像是一张小纸片一样,猛的往后扇去。 黄晟和两个护卫,还有一条狗全都被撞的飞了出去。 “别动,侍从室办案,缴枪不杀……”冯家山边喊边扑了上去,把黄晟压到身子底下。 侍从室? 侍从室办哪门子的案? 黄晟又惊又懵。 方不为差点一脚踹到冯家山的脸上。 你特么的喊“特务处办案”都比这个有气势。 他哪里能猜到冯家山的小心思。 特务处此时的名头,还不如特工总部,你报这个名,人家根本不怕,说不定就有哪个愣头青会直接开枪。 是人都知道侍从室是干嘛的,听到后肯定会有所顾忌。 “什……” 黄晟刚要开口示警,冯家山重重的一肘敲在了黄晟的后脑勺上,黄晟当场就没了声息。 两个黄公馆的护卫也被队员扑倒在地上,但两条狗却躲了过去。 两条狗狂吠着扑了上来,方不为上去一脚,其中的一条被踢的飞了出去。 他刚想上去对付另外一条,两个队员冷不丁的拦在了方不为的身前。 “长官,让弟兄们上就可以了!”其中一个队员硬是挤出了一丝笑说道。 这是怕方不为出危险。 这两个都是冯家山的心腹,肯定是提前被冯家山交待过的。 方不为瞪了一眼,收住了脚步。 谍海猎影 第八一四章 一网成擒(求月票) 同样的一幕,还在前院上演。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边从军带着另外一组诳开了前门,但他没方不为这么大的力气,十几个队员硬是合力才挤开了铁门。 两条狼狗飞一般的扑了上来,边从军没一丝犹豫的开了枪。 几声枪响之后,两条狼狗和三名护卫全都倒了下去。 方不为下达的命令很清晰但遇反抗,就地击毙。 人都如此,别说是两条狗。 不到一分钟,在院内放哨的所有护卫,全被控制了起来。 打电话的时候,黄浚只说是要行赏,没说要见日本人,更没提会有这么多人同时到场。 所有人是到了黄公馆之后,才知道内情的。 这个时候再走,就有些晚了。 不是谁都能像姚堪那般说翻脸就翻脸,说不给黄浚面子就不给黄浚面子。 大部分的人还是留了下来。 黄浚居中而坐,畅想着大满州国的未来,正讲的慷慨激昂,唾沫横飞。 突然听到院里传来几声枪响,客厅内的所有人全都站了起来。 “谁开的枪?” “出什么事了……” “各位莫慌!”黄浚强自镇定道。 话音还未落,楼下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什么人……” “啪啪……”边从军直接两枪,将喝问的人撂倒。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 看到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提枪冲了上来,黄浚色厉内茬的喝问道。 一群汉奸个个面白如土,只是在瞬间,额头上就渗出了冷汗。 一看这群人的装束就知道,是特务无疑。 完了,事发了…… “大……大哥,我……我们只是小聚而已,何故如此?” 外交部的一位哆哆嗦嗦的问道。 看无人掏枪,没什么危险,边从军冷哼了一声,让开了楼梯口的位置。 如众星捧月一般,几名特务簇拥着方不为进了客厅。 方不为站定后,慢慢抬起头,露出礼帽下了一双秀目,看着客厅内的老老少少,嘴角微勾,浅浅笑道“诸位,委员长命我来此,请诸位挪驾,到宪兵司令部的地牢一叙……” 方不为此时的形像,像极了电影中的大反派。 委员长? 宪兵司令部的地牢? 完了,全完了…… 黄浚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全抓了!”方不为大手一挥。 “任什么抓我……” “冤枉啊……” “啪啪……唉哟……” “啊……” 方不为哪里会和这些人客气,敢多话的,一律大嘴巴子伺候。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二十多号汉奸全部被五花大绑,塞住了嘴押下了楼。 客厅里只剩下黄浚父子。 “外围和日本领事馆是什么情况?”方不为又问道。 “一切正常!”郑立新回道。 行动开始之后,冯家山和边从军负责抓捕,第二组组长则带着队员,去未来赴会的那些人府上去“拜访”了。 外围监控便交给了反谍股第三组组长郑立新负责。 正常就好! 以有算备算无备,而且目标只是几个汉奸,而非专业的间谍,对方不为来说,自然没有多大难度。 所以他才敢在钱大均面前夸下海口。 除了这些汉奸,方不为还有最后一个目标须磨弥吉郎。 抓到后,委员长敢不敢处理是一会事,他方不为现在抓不抓又是另外一会事。 方不为一指黄浚父子“弄醒了!” 冯家山早就将准备好的一盆冰水兜头浇了下去。 父子二人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 “哪里来的蟊贼,敢假冒侍从室……” 黄晟还没搞清楚状况,记忆还停留在冯家山喊“待从室办案”的那一刻。 方不为狠狠的瞪了冯家山一眼。 一群山炮。 冯家山喊这句话的时候,方不为感觉像是后世破案时,遇到了见人就称自己是“美国公安局局长”的骗子一样。 冯家山心虚的低下了头。 他也知道自己丢大人了。 “闭嘴!”黄浚嘶吼一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方不为露出一丝冷笑,蹲到黄晟面前,掏出一本证件打开“介绍一下,鄙人姓方,现任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第一室少将参谋……” 真是侍从室的? 黄晟愣了一下,看了看方不为手中的证件,好像不是假的。 他又把目光挪到了方不为的脸上。 这么年轻的少将? 你他么哄鬼呢? 黄晟刚要开骂,方不为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了另一本证件“另兼宪兵司令部上校参谋,特务处反谍股中校股长……” “哈哈哈……” 黄晟几声狂笑。 简直能笑掉老子的大牙? 他听方不为报完身份,已经彻底的不害怕了。 这伙人绝对是骗子无疑。 怎么可能有人在级别越高的部门职务越高,到了次一级的部门,职务却越低的情况? 他还从来没有听闻过。 黄晟不信,方不为也没办法。 他也对自己现在的本职及兼职的级别腹诽不已。 特别是他的本职特务处中校股长一职。 马春风都才是上校,方不为边科长都不是,总不能和马春风平级吧? 看到黄晟一点都没有大祸临头的觉悟,方不为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来,让黄少爷冷静冷静!”方不为轻轻的一摆手。 冯家山狞笑了一声,抽出了一把匕首。 “慢!”黄浚用力的扭动了一下身体。 不装死了? 方不为冷冷的看着黄浚。 “方参谋,老朽见过你……” 黄浚怎么可能不认识方不为? 方不为跟着宋子文,陈祖燕,在国共双方的谈判会议上打酱油时,不止一次和黄浚照过面。 老子当然知道你见过我,我就想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黄浚到了这个时候都还想着死杠,简直是丧心病狂。 方不为静静的等着黄浚的下文。 “老朽也知道,我父子二人断然没有幸免的道理,只求方参谋手下留情,莫要断了我黄家的最后一点香火……” “老贼,你以为我们长官是什么人……” 冯家山脸色一冷,还要喝骂,被方不为拦了下来。 原来黄浚担心自己对他的孙子动手? 他有这个顾虑也不奇怪。 特务处也不是没人这样干过。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第八一五章 张网以待(两章合一求月票) 党调处和特工总部就更不用说了,都快把这招当成了家常便饭。 逼地下党就范,或是策反中共人物时,用家人的生命相威胁,是贺清南的手下最喜欢用的一招。 “只要你好好配合,一切好说!”方不为回道。 “好,谢过方参谋了!”黄浚道了一声谢,又问道,“方参谋把我父子二人留在这里,是想引须磨上钩吧?” 聪明! 方不为竖了个大拇指。 黄浚果然不负他一世才名,可惜聪明的太过头了。 方不为言简意赅的将他如何在玄武湖公园跟踪的黄浚,如何将黄浚与日本间谍互留的情报调包的经过说了一遍。 黄浚盯着方不为看了好久,才黯然一声长叹,黄晟直接被惊的口瞪目呆。 原来这个比他还要小两岁的年轻人,真的是少将? 不但真的侍从室的少将参谋,还是宪兵司令部和特务处的处务头目。 自己父子二人之所以被五花大绑的捆在地上,都是拜他所赐。 什么论功行赏,什么几千两黄金…… 全都是假的。 假的…… 假的! “啊……” 黄浚突然一声大吼,像是狼啸一样。 冯家山眉头一皱,顺脚就把皮鞋头塞进了黄晟嘴里,黄晟的叫戛然而止。 若不是知道黄晟还有点用处,冯家山绝对不会是“塞”,而是踢,黄晟被踢掉几颗门牙都是轻的。 “是啊,姚堪都能想到的破绽,我怎么就没想到?”黄浚神经质一般的傻笑一声,“以须磨的精明,怎么可能会让所有的内线互相见面?” 方不为也没想到,黄浚这么轻易的就上了当。 所以到了这会,他都在暗呼侥幸。 其实在真正的历史上,黄浚和他的同伙还真是这样落网的,甚至过程比这个还要简单许多。 宪兵司令部的特务跟着黄浚,知道了黄浚与日本人传递情报的地点后,在不知道任何前因后果的情况下,特务直接写了一张纸条,留在了双方交接情报的隐密地点。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今日晚间,齐聚黄府,论功行赏。 哪有什么密码,就这么浅白直接的十二字,黄浚却深信不疑。 等黄浚的同伙到的差不多了,特务用送“快递”的借口,在半夜时分骗开了门。 就这样,黄浚和同伙被一锅全端。 “现在方参谋想让我们怎么配合?”过了许外,黄浚才失神的问道。 “简单,等有人再打来电话,你就这样说……” “好!”等方不为说完,黄浚重重的点了点头。 “通知齐振江,放开电话线路!”方不为给冯家山交待道。 等冯家山走了之后,黄浚看方不为的身边没人,又偷偷给方不为使了个眼色。 方不为露出一丝冷笑:“黄秘书有话但说无妨!” “黄某没想着要活命……” 黄浚看着方不为,声音压的极低,绝对只有方不为一个人能听到:“我也算薄有余财,还请方参谋高抬贵手,饶犬子一命?” 方不为直接被气笑了。 做什么美梦呢? 老子要想发财,还用的着来找你黄浚? 若不是怕黄浚待会不配合,方不为早就一巴掌盖上去了。 “黄秘书想多了!”方不为冷笑道,“回去之后,还是老老实实的交待吧!” 黄浚脸色一白,像是在瞬间被人抽走了全身的骨头,连抬起眼皮的精神都没有了。 他其实也想到了。 委员长既然敢派方不为来抓他,自然不怕方不为被收买,黄浚也不过是抱着看能不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想法,才试探了一下。 “你们……你们是怎么发现我们的……”旁边的黄晟冷不丁的问道。 黄浚也睁开了眼睛,定定的看着方不为。 闲着也是闲着,聊几句也无妨,至少可以让黄浚父子把紧绷的神经放松放松,接下来好演戏。 但方不为的主要目的不是这个……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又转了转眼珠:“其实吧,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怀疑到黄秘书身上……毕竟有些情报,黄秘书也肯定是弄不到的……” 比如委员长和宋夫人的具体行程。 黄浚和黄晟正等着方不为的下半句,却发现方不为住口不说了? “说呀,是谁出卖的我们?”黄晟急声叫道。 他娘的就算是死,也绝不能做个糊涂鬼。 方不为露出一丝神秘兮兮的笑容,又看了一眼黄浚。 “不要……问了……”黄浚失魂落魄的说道。 黄晟猛的一愣,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好像用尽全身的力气,黄晟才挤出了一个字:“汪……汪……” 你特么的学狗叫呢? 方不为尽量板着脸,心中却震惊不已。 真和王兆名有关? 他哪知道这中间有没有汪副总裁什么事,只是猜想既然钱大均的侍从室没有黄浚的同伙,那黄浚又是怎么知道委员长和宋夫人的行程的? 会不会是委员长与谁聊起这件事,无意中提了一嘴,听到的人又“无意中”透露给了黄浚? 那这个人,有没有可能是汪副总裁? 方不为甚至只是稍稍的怀疑了一下,便再没有深想。 毕竟现在的王兆名悲观归悲观,和日本人媾和的念头也一直没有断过,但应该还没有生出叛国的念头。 至于他有没有想过要刺杀委员长? 方不为估计,这两位都差不多,分分钟恨不得对方出点意外。 但方不为也没想到,他就是随口一诈,还真的扯上了王兆名? 看来黄浚就是从王兆名这里知道委员长和宋夫人的具体行程的。 要是再往下联想一下:王兆名到底是无意中透露的,还是有意? 方不为觉的自己口干舌燥的厉害。 手底下这帮人都在干什么,王兆名其实一清二楚。 包括上海沦陷,南京大屠杀发生之后,全国已是“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以抗战为己任”之时,外交部亚洲司司长陶圣希与日本科科长高宗武却正忙着和日本人策划另立“中华民国政府”。 这件事,王兆名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不过他装着看不见而已。 如果察觉到日本人有刺杀委员长的苗头,以王兆名的秉性,会不会推波助澜一下…… 不管对方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都不是方不为能够查证,更或是能撼动得了的。 该做的已经做了,静观其变吧。 自己模棱两可的半句话,算是成功的在黄浚的心里扎了一根刺。 方不为暗叹不已。 就算是这半句话,出了这个门,他是打死也不会承认是自己说过的。 开什么玩笑? 一个不小心,就是惹火烧身。 自己还要留着有用之身,上战场杀鬼子呢。 若是真能一举拿下主和一派,方不为倒也不介意做出点牺牲,但这明显就是无从查实,主观臆测的事情,就算是查实了是王兆名将委员长夫妇的行程透露给黄浚的,又能怎么样? 谁能证明王兆名是故意的? 怕是委员长到时候也只能是打碎了牙和着血往肚子吞。 方不为自觉身子骨太单薄,就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了。 他正等着日本人的电话,谷振龙这边却先派人过来了。 来的是谷振龙的副官张之昌。 张副官进了客厅,看到黄浚父子还活着,才猛松了一口气。 “方参谋,为何不把他父子二人押解回去?”张副官肃声问道。 一瞅张副官的脸色,方不为就知道谷振龙和钱大均等急了。 从黄公馆抓到的汉奸,方不为早已命边从军全部押回了宪兵司令部,反谍股第三组刚刚也派人来汇报过,没有来黄公馆赴会的那一部分,该抓的也全抓了,也送到了宪兵司令部。 谷振龙和钱大均看到名单上的大部分人都已到案了,却独独不见最关键的黄浚父子,第一时间就猜测:是不是抓捕行动出了什么意外? 他们倒不是怕黄浚跑了,而是怕黄浚自知必死无疑,不甘心束手就擒,逃跑或反抗时,被方不为给打死了? 所以才会派张副官专程过来看一眼。 方不为转了转眼珠,偷眼给黄浚使了个眼色,才对张副官说道:“等一等,还有个重要人物没来?” “什么人?”张副官下意识的问道。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这根本不应该是他问的。 方不为就没想过要回答。 张副官真要拿谷振龙和钱大均的名义追问,他也会推托说:就连黄浚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所以他才偷着给黄浚使眼色。 “要不,你给司令回个电话,汇报一下?”张副官瞅了瞅桌边的电话问道。 “还是算了吧!”方不为装做沉吟的样子说道,“黄浚经常用这部电话和日本人通话,难保没有被窃听……” “这样……”方不为顿了一下后又说道,“张副官你先回去,照实向司令汇报既可……” 照实汇报? 怎么照实? 你丫的就没提等的那个大人物是谁! 在方不为的直视下,张副官无奈的低下了头。 好吧,至少黄浚父子安然无恙,方不为把他们留在这,只是想钓大鱼。 这样回答,肯定能交待过去。 “好吧!”张副官应了一声,又围着黄浚父子仔仔细细的瞅了一遍才下了楼。 糊弄走了张副官,方不为顿时松了一口气。 要是知道自己准备抓的人须磨,钱大均第一个就会把自己叫回去。 听起来很矛盾? 一点都不! 时局就是如此。 方不为就是想把生米煮成熟饭。 人真要抓到手,再有黄浚的证词,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委员长就算想放,也要顾虑一下主战派答不答应。 方不为又给黄浚父子交待了一番,又过了快半个小时,才等来了丹凤街打来的电话。 这是这部电话第三次打入黄公馆了。 前两次都被齐振江设置成了占线。 电话是黄公馆的管家接的。 将一群汉奸带走之后,方不为又让冯家山将买通的那四个黄府下人全接了回来,就为了应付现在的局面。 快两分钟之后,方不为才让黄浚下了楼。 电话没挂,对方能听到黄公馆内的动静。 如果没有下楼的声音,对面的人肯定会起疑。 “喂!”黄浚接起电话应了一声。 “黄秘书,我是中央路的邮递员,九点多的时候,收到了您的一分邮件,备注上说必须要当面交给你,当时我打过电话,但您府上的电话一直占线……” “哦,和一个朋友淡了点事情,说的有些多……”黄浚淡淡的回道,“你现在送过来吧!” 怕黄浚家的电话被窃听,以往通电话的时候,日谍和黄浚也是这样的语气,从来不多余说半个字。 “好,那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到!”对方说了一句,又挂断了电话。 日谍竟然编造了一个凌晨两点送快递的借口,听起来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但在民国一点都不奇怪。 接到政要的急件,不管多晚,邮局都会第一时间通知或送达。 黄浚的回复没什么问题,对方应该不会起疑。 就这样上钩了? 方不为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他直觉没这么容易。 须磨弥吉郎可不是黄浚,不会这么轻易的就上当。 这位是从日本参谋本部支那课出来的厉害人物,比起自己以往对付过的那些日谍,一点都不逊色。 肯定还会再试探几次。 方不为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他又给冯家山交待了几句,将黄公馆附近的流动哨全部撤了回去。 另外又把买通的几个黄府下人也全叫了过来,一一交待了一番。 方不为估计,须磨就算是要来,也肯定会先观察哨进行侦察,确保无虞后,才会亲自出现。 但只过了半个小时,中央路据点的通讯员来报,监控日本领事馆的队员传来信息:须磨有吉郎的汪车出了日本领事馆,在城北转了几圈,停到了一家酒店。 两分钟之后,另外一辆小车从酒店开了出来,直奔中央路而来。 队员怕打草惊蛇,没敢跟的太紧,不知道后面这一辆小车上是坐的是不是须磨。 方不为也不敢确定了。 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自己是不是过于高估须磨弥吉郎了? 第八一六章 事与愿违(求月票) 网都已经下好了,不管来的是大鱼还是虾米,兜一网就知道了。 从鼓楼到中央路,满共还不到十里,再加是深夜,一路极为畅通,方不为接到情报还不到十分钟,那辆小车就开进了中央路。 小车停在黄公馆的前门,一个穿着风衣,戴着礼帽的男子下了车。 身材不高,体形微胖,双眼炯炯有神。 方不为只知道须磨弥吉郎这个人,但却没有见过,所以并不认识。 他又看了看站在一侧的黄浚,却不想黄浚也摇了摇头。 “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了……”黄浚解释道。 方不为冷哼了一声,放下了窗帘。 路灯早灭了,怕对方起疑,方不为也没让管家开大门口的柱灯,黄浚认不出也很正常。 男子下了车,还整理了一下风衣。 这么热的天还穿风衣,也不怕被捂出痱子? 方不为狐疑了一下。 一旁的司机将一个公文包双手递给男子,然后又快走两步,准备上来敲门。 “吱呀”一声,铁门上的小门被打开,黄晟带着管家踏出大门,迎了上去。 后面还站着一个护卫打扮的男子,正是冯家山假扮的。 已经反复交给黄晟交待过了,想来黄晟也不会出什么妖蛾子。 再者,方不为的要求也不高,只要黄晟能确定来的是须磨本人,把他骗进黄公馆的大门既可。 至于黄晟会不会趁此机会逃跑? 开什么玩笑? 黄公馆四周藏着近百名特务,黄晟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黄晟倒是认得须磨。但天太黑,看不清长相,再加对方穿着风衣,他连具体的体形也看不出来。 看个子差不多,黄晟也以为来的真是须磨,热情的迎了上去,握住了对方的手。 “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家父……” 话只说了一半,黄晟直接愣在了当场。 冯家山心里一紧,右手暗暗的握住了左手袖子里的手枪。 方不为也跟着眼皮一跳,不知道黄晟出了什么状况。 “你是谁?” 黄晟一声惊呼,方不为才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特么的,怕什么来什么! 方不为暗暗的咬了咬牙。 来的不是须磨。 像是兜头被浇了一盆凉水,黄浚浑身上下冰凉刺骨。 来的不是须磨,没有达到方不为的预期,那自己的独孙还能不能活的下来? 黄晟此时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看黄晟就是被冻住了一样,男子只以为黄晟看到自己不是须磨,被惊到了。 “想必这位便是黄公子!”胖子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鄙人山下英寿,现为朝日商行南京分行会长,此次到贵府拜访,是受朋友所托,送点小礼物的……” 去你妹的礼物! 方不为恨不得掏枪给这胖子来两枪。 “少爷,少爷?”看黄晟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冯家山凑上来提醒了一声。 “哦……”黄晟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定了定神,硬是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原来是山下会长,家父就在客厅,还请入府一叙……” “不进去了,东西送到就可以了!”山下英寿呵呵一笑,把手里的公文包递给了黄晟,“请转告令尊,具体的细节,日后再谈……” 黄晟下意识的接过了公文包,本想回头往二楼的窗口看一眼,冯家山飞快的伸出手指,在黄晟的背上捅了一下。 黄晟猛的反应过来:“都已经到门口了,不进去喝杯荼,实在说不过去……” “不用客气了!”山下英寿弯了弯腰,“告辞!” 说罢后,山下转身走向了小车,司机帮他打开车门。 一分钟后,小车扬长而去。 “为什么不抓人?”刚进了铁门,黄晟绝忘的吼道“抓住山下英寿,就可以问出须磨在哪……” 白痴! 冯家山瞪了黄晟一眼。 难道能跑去日本总领事馆抓人? 连他都能想明白的道理,黄晟怎么可能想不到? 黄晟这是病急乱投医了! “吼什么吼,上去!”冯家山一推黄晟的肩膀。 方不为早已镇定下来了。 也怪自己太贪心。 须磨这种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上当? 这可是和土肥圆齐名的人物,日本战败后,须磨与土肥圆同列甲级战犯之列。 不过在抗战开始后,他一直以外交官的身份,在美国,西班牙等国从事情报间谍活动,在中国只待了一年,中国人对他不太熟悉罢了。 方不为怀疑,须磨之所以没有亲自来,与之前打入黄府,被齐振江设置成占线的那两个电话也有关系。 黄浚解释的理由太牵强了。 说什么事情,电话能占线一个小时以上? 但用其他的理由更说不过去。 电话坏了? 一个多小时后又修好了? 现在可不是白天,是深夜,这么解释更令人怀疑。 冯家山带着黄晟上了二楼,看到方不为双目微闭,像是在思考什么。 “都绑起来吧!”方不为出声道,“我带着黄浚父子先走一步,你们到天亮后再撤!” “是!”冯家山应了一声,挥了挥手,几个亲信拿着绳子走了上来。 黄浚一脸的死灰,像是认命了一般。但黄晟却像是疯了一样,拼命的挣扎着。 “为什么不抓山下英寿,这绝对也是个日谍头目!” 冯家山反手就是一个耳光,声音脆响至极。 “是谁给你的勇气,和长官大吼大叫的?”冯家山狞笑道,“死到临头,却不自知?” 他已经忍黄晟很久了。 之前要用黄晟,所以他才没有发作。 黄晟被打蒙了,鼻血淋淋沥沥的往下滴,都不知道擦一下。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结局? 不过是和他父亲一样,只想将功赎罪,给家人拼一条活路。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摆了摆手,让冯家山住了手。 “用什么借口抓,你给我找一个出来?” 黄晟懵住了。 难道就因为山下英寿把一个包送到了黄公馆的原因? 没有证据,这会抓了,带到司令部之后也得放回去。 如此反而会提醒须磨,黄浚父子出事了。 万一黄浚不老实,并没有所有的同伙都供出来呢? 须磨知道黄浚出事后,难道不会给这些漏网之鱼通风报信? 方不为是不想因小失大。 :。: 第八一七章 参与审讯(求月票) 黄晟自己就在外交部任职,非常清楚国民政府遇到这样的情况会是反应。 放人,道歉! 就算两国现在正打的热火朝天,国民政府也肯定会是这样的处理程序。 因为委员长还心存幻想,到现在都没准备要和日本真正的撕破脸皮。 方不为没理黄晟,而是走到了黄浚面前,肃声说道:“黄秘书,虽然没有抓住须磨,但并不等于就没有了将功赎罪的机会,回去之后老实交待,未必不能给你黄家留一脉香火下来……” 方不为不是在危胁,而是在平铺直叙的诉说事实,更是在提醒黄浚: 要真有什么隐瞒,就趁早说,不要等须磨警觉,放消息让人逃了,到那时候,你想交待也晚了。 “方参谍,你不参与审讯?”黄浚第一时间抓住了方不为话语中的漏洞。 果然是个人才,到这种时候,思维都还如此敏捷。 方不为冷笑着点了点头。 “你骗我……”黄浚一声嘶吼,向方不为扑了过去。 骗你又怎么样? 方不为一脚踹翻黄浚。 老子只说只要抓到须磨,一切都好说,什么保证一定要保你家人的性命了? 真是异想天开。 敢当汉奸,难道就没想过事发后会是什么下场? 如果是方不为审讯,自然懒的拿黄浚的家人性命来要胁他,他有的是办法让黄浚父子开口。 但要是别人,方不为就不敢保证了。 方不为估计,这个案子到现在牵联这么广,影响这么恶劣,几乎不可能会交给他审讯。 就算会交给他,方不为也会以各种理由推托。 一个是他急着去上海,没有时间。 再一个原因是,他都已经把肉快吃光了,怎么也要留点骨头和汤水,让别人也沾沾光。 不然马春风第一个就会抱怨他。 怎么也得跟着国民党再混个七八年,不能一下就把路给走绝了。 看方不为翻了脸,手下怎么可能还会客气,七八个大汉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三两下就把黄浚父子捆了起来。 “交给你了,小心应付,若有异常,及时通报!”方不为交待道。 他是怕须磨察觉到什么,还会派人试探。 “明白!”冯家山应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拿着山下英寿送来的皮包下了楼。 包里的东西他早已看过了。 一张横滨银行的支票。 一万日元。 这个时期的日元还是相当值钱的,一万日元差不多等于一万五千大洋,或是两万多法币,更或是五千多美金。 放到后世,购买力超过两百万人民币。 另外还有一封密码编译的信。 信上的大致意思为:事成之后,一次结清,到时再叙。 意思是等委员长死了,我再给你剩下的钱,到时候咱们再见面也不迟。 原来须磨就没打算和黄浚见面? 到这个时候,方不为才算是找到了一点斗智斗勇的意思。 黄浚父子这样的,太容易对付了,差点让方不为产生了一种舍我其谁的错觉。 方不为也没多带人,只带了一个司机和一个警卫,押着黄浚父子步行到中央路的临时据点之后,才乘着车离开。 此时的黄浚父子早已冷静下来,无比的老实。 回到了宪兵司令部,钱大均又拉着方不为一顿猛夸。 方不为稍稍的谦虚了几句。 果然不出方不为所料,委员长命谷振龙,钱大均,陈祖燕,马春风四人共同审讯。 方不为协助。 方不为本想推辞,但陈祖燕拿出了委员长的手谕,上面赫然就有他的名字。 好吧,反正自己也是个陪跑的,就算有雷,也是这四位先扛。 所有的嫌犯都被关在地牢里,马春风和陈祖燕早已从特务处特工总部调来了审讯好手,开始审讯方不为前期押送回来的那些人了。 刚下地牢,方不为就听到了阵阵的惨嚎声。 钱大均带着陈祖燕和马春风进了关押黄浚的牢房,谷振龙有意落后了一步,把方不为拦在了门口。 “你小子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谷振龙压低声音问道。 张副官回来后,自然一字不关的向他汇报过了,但谷振龙直觉没这么简单。 齐振江就在电话局坐镇,黄公馆的电话要是被日本人窃听了,齐振江能查不出来? 他一听就知道是方不为的托词。 “本想引须磨上钩,但这王八蛋太奸滑,没上当!”反正都已经失败了,方不为也没有什么必要瞒着谷振龙,索性说了出来。 “你个狗东西,人不大,胃口倒不小?”谷振龙冷笑道,“真要抓回来了,你怎么办?” 方不为摊了摊手:“我只管抓,哪管抓回来怎么办……” 话还没说完,谷振龙一巴掌就往他脑袋上扇去,方不为猛的一缩脑袋,躲了过去。 “王八羔子,升官才几天,就不想当了?”谷振龙咬牙骂道,“敢给委员长上眼药水?” 方不为什么性格,谷振龙还不了解? 他只管抓不管放的话一出口,谷振就知道方不为在打什么主意。 这是在逼着委员长和日本人翻脸。 “哪有?”方不为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 谷振龙怎么猜是他的事,反正方不为是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司令,怎么了?” 看谷振龙和方不为没有跟进来,陈祖燕下意识的折返了回来,正好看到谷振龙又举起手,好像要扇方不为耳光的动作。 “没什么!”谷振龙悻悻的放下了手,虚点了方不为两下。 方不为尴尬的冲陈祖燕笑了笑。 陈祖燕只以为方不为是不是又把谷振龙之前的警告当成了耳旁风,冲到最前面去了,无奈的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第一个提审的,自然是黄浚。 方不为扫了一眼,看审讯室是除了黄浚,就他们五个,所以非常自觉的去找了牢头,要来了笔墨纸张,老老实实的做起了书记官。 不知是不是方不为之前的警告起了作用,更或是黄浚怕吃皮肉之苦,交待的很是利索。 只要是给他卖过情报的,黄浚一个都没有拉下。 第八一八章 汇报(求月票) 方不为边记录,边感叹。请百度搜- 自己果真没有猜错,委员长及宋夫人的具体行程,还真是黄浚从汪副总裁那里知道的。 但过程稍稍有些出入。 黄浚得知委员长与宋夫人将先后去上海视查的消息后,暗中就动了心思。 他也确实是把主意打到了王兆名身上,但黄浚怕王兆名起疑,没敢过份的套问。 正当黄浚愁眉不展,觉的可能无法查到这两位的具体出行日期和行程时,王兆名的老婆陈碧君却助了他一臂之力。 原来知道宋夫人要去上海慰问的消息时,陈碧君也不甘落后,想要同往。 拗不过陈碧君的纠缠,王兆名答应去问一问。 委员长无可无不可,但他也要问过宋夫人才行。 但宋夫人对陈碧君素无好感,怎么可能会答应,一口就给回绝了。 得知被拒绝的消息后,陈碧君气不过,在家里大发牢骚,正好被去汪公馆接王兆名的黄浚给听到了。 他花了两百法币,就从陈碧君的贴身侍女口中知道了宋夫人的具体出行路线和时间。 不止如此。 第三天,也就是今天早上,黄浚再次去接王兆名时,王兆名好像刚刚才和陈碧君吵过架。 坐到车里后,没等黄浚套问,王兆名自己就说了出来:“连委员长都怕日本人的飞机轰炸,靠英国公使庇护,才敢去上海,碧君莫不是自认为刀枪不入,竟然敢一个人乘车去上海?” 黄浚当时就懵了。 乐懵的。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黄浚也没想到,让他急的都会要掉光头发的情报,这么容易就得到了。 只要知道委员长是要靠英国驻华公使的庇护才敢去上海的信息就足够了。 接下来自然更好查。 英国公使又不怕日本人的飞机炸他,自然不会隐瞒自己的行程。 甚至没用黄浚出马,黄晟打了两个电话,就问到了大使许阁森的具体出行时间。 正好要给本人送最高国防会议记录中的战略布署计划,黄浚就将这条情报编成暗码,放到了胶卷当中。 这会往外交待的时候,黄浚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汪副总裁故意将委员长出行的具休信息透露给自己的。 方不为心里暗自窃喜,其他四位却听的面面相觑。 特么的,这让他们怎么去问? 委员长肯定深信不疑,但又无真凭实据,没法诘责汪副总裁,最后只会把火发到自己等人头上。 他们根本没想到,这都是方不为煽风点火的结果。 方不为只用了半句话,就把这把火给点着了。 早点让这两位绝裂也好,也趁早让王兆名死心,赶快投日才好。 这位已经拉不回来了,还不如让他早点暴露出叛国投日的苗头,说不定委员长因为这一次事件的诱因,而提前发出对王兆名的刺杀令。 到时候王兆名准备不足,被特务成功刺杀的可能性也要大一些。 没有了汪伪政府这块遮羞布,各地投日的汉奸也能少一些,特别是伪军的数量,绝对会比上一世少很多。 白崇喜遇刺的原由也查清了,也没出方不为所料,正是军训部总务司的那位处长泄露给黄浚的。 而委员长之所以选择乘美国公使的小车去上海,也和白崇喜有关。 还是白崇喜给委员长出的主意,说是日本人再厉害,也不敢轰炸英国大使的车辆,建议委员长和英国大使同行。 而当时除了委员长和白崇喜,王兆名也在,还夸白部长高见。 三大疑案全都有了答案,但没有一个人能高兴的起来。 谁去给委员长汇报? 要是委员长火从心头起,不管不顾,派汇报的人代他去诘问汪副总裁怎么办? 肯定是两头受气。 要知道,前年冬天的刺汪案,到现在都还没有定论呢。 去汇报的人挨顿骂都是轻的,说不定就会背黑锅。 汪副总裁要是闹起来,委员长肯定会后悔,为什么这么早撕破脸,怪罪下来,去汇报的人说不定又得背一口黑锅。 就算这些都不会发生,既便委员长牙打碎了往肚子里吞,选择硬是忍下这口恶气,但汇报的人一顿骂肯定是少不了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说话了。 反正轮到谁也轮不到方不为的头上,方不为一脸的轻松自在。 最后还是谷振龙打破了沉默。 他是此次案件的主办人,他若不去汇报,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我去吧!”谷振龙振地有声的说道。 “有劳纪常兄了!”钱大均感激的说道。 如果是他去,挨的骂更多。 方不为极有眼色,把审讯记录递到了谷振龙面前。 谷振龙看都不看一眼,瞪着方不为问道:“给老子干什么?” 这话问的奇怪。 方不为腹诽道,你去汇报,不拿审讯记录的么? 哪知谷振龙又抬手一指:“你也跟老子走!” 方不为傻眼了! 他还等着看笑话呢,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这苦差就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司令,卑职人微言轻……” “放屁!”谷振在一声暴吼,打断了方不为的话,“这案子是你办的,就你最清楚前因后果和细节,你不去,让老子怎么给委员长汇报?” 方不为呆呆的看着谷振龙。 自己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岂不是说,不管谁去给委员长汇报,都会带上他? 呸,自己脑子被驴踢了,竟然还想着看笑话。 方不为悻悻的揉了揉鼻子,把审讯记灵夹到了胳肢窝下,跟在谷振龙的身后,出了牢房。 一路驰电掣,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到了中央陆军学院。 来之前,谷振龙就打了电话,委员长的侍卫队长就守在官邸的门口,等着接谷振龙和方不为进去。 委员长的贴身侍卫队又叫“随节工作组”,公开名称叫“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警备组。” 不管什么叫法,性质都不变。 组长黎铁汉,谷振龙和方不为都不陌生。 黄浦军校二期毕业,到南京后,黄浦军校改为中央军校,黎铁汉还上过谷振龙主办的中央军校宪警班,算是谷振龙的学生。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第八一九章 汇报(二 求月票) 黎铁汉一直都在中央军一系中打转,最高时任第八十八师第二六二旅的副旅长,治军颇严,颇得委员长赏识。 当时八十八师的师长是张志中将军。 三二年组建特务处,委员长本想让黎铁汉去当马春风的副手。 但马春风深知黎铁汉军阶比他高两级,资历更是高他好几截,他根本压不住,便想了个妙招,建议委员长,让黎铁汉做了委员长贴身侍卫组的组长。 听起来只是个组长,权力和官阶一点都不低。 黎铁汉现在虽是上校军阶,挂的却是中将衔。 西安事变时,他本是要随节护卫的,为此,马春风还特意挑选了一组精锐,一并交由黎铁汉统率,但临上飞机前,却被蒋孝先赶了下来,也算是逃过了一难。 不然他现在比钱大均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到谷振龙,黎铁汉一脸热情的迎了上来:“司令来了!” “有劳铁汉了,这么晚还让你在这里候着!”谷振龙客气道。 “同为委座效力,谈不上辛苦!”黎铁汉回道。 和谷振龙打招呼的同时,黎铁汉也没忘了谷振龙身边的方不为:“不为此次可是立了大功啊!” 之前的电话就是黎铁汉接的,他自然知道谷振龙和方不为前来是为何事。 “黎将军谬赞了!”方不为谦虚道。 跟在黎铁汉和谷振龙的身后,方不为第二次踏进了委员长的官邸。 委员长坐在沙发上,阴沉着一张脸,也没和谷振龙打招呼。 谷振龙把审讯记录递了上去:“请委座过目!” 委员长含糊不清的哼了一声,接过记录,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他越看脸色越黑,像是阴云密布的海面,马上就会掀起滔天巨浪。 看来谷振龙惨了! 方不为暗呼了一声。 他倒无所谓。 委员长火气再大,也发不到他的头上。 谷振龙也以为自己这顿骂是跑不掉了,正板着脸,等着硬挨呢,却不想等来的只是委员长一长串的冷笑声。 方不为诧异的抬起头,看了看委员长的脸色。 虽然在笑,但那有一丝笑容? 满脸都是咬牙切齿的模样。 “好么,都想要我这颗项上人头……你什么心思,我自然心知肚明……” 好半天之后,委员长自言自语的说了这么一句。 不用猜,在场的几位都知道委员长说的这个“你”是谁。 “侦办之中,可有漏网之鱼?”委员长又冷声问道。 谷振龙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看方不为。 捉拿归案的都有哪些,还有哪些没有抓,谷振龙都一清二楚啊,为什么要让自己回答? 谷振龙又使了个眼色,方不为顿时反应了过来。 谷振龙哪里是带他来以备不时之需的,而是让他来在委员长面前露脸的。 方不为心里一片滚热。 不管历史上如何评价谷振龙,但谷振龙对自己够可以了。 现在还不是感动的时候,方不为定了定神,朗声答道:“禀告委座,据黄浚父子交待,现居南京之人,已全部落网,另有分驻外地之余孽,谷司令与马处长已知会地方驻军长官与特务处各站,连夜抓捕……” 现在正在上海,和日本人打的正凶的宋元良的八十八师当中,就有黄浚的两个内线。 除此外,海军部中也有几个,不过人在广州。 “一个都不能放过!”委员长咬着牙说道。 “是!”谷振龙和方不为齐齐的应了一声。 “还有,怎么来汇报的是你们二人?”委员长又问道,“立夫与慕尹呢,还有雨农呢?” “正在审讯黄浚父子及同党!”谷振龙回道。 “呵呵呵,怕是不敢来见我吧?”委员长冷笑一声。 方不为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委员长这是准备迁怒了。 他正猜测着委员长会怎么痛骂谷振龙的时候,但没想到,委员长只是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去吧!” 就这样完了? 方不为偷眼看了一下谷振龙,谷振龙连连给他使着眼色,意思是让方不为不要多事。 方不为哪里会那么没眼色,当即跟在谷振龙的身后,快步的出了官邸。 依然是黎铁汉送他们出来的。 上车之前,黎欣汉握着谷振龙的手,眼睛看的却是方不为:“司令好福气,不为果然是人中龙凤!” 人中龙凤这句话,方不为已是不是第一次听了。 宋子闻这样夸过他,何英青也夸过,上一次是钱大均,这次又是黎铁汉。 他早已被夸的没感觉了。 “莫要夸坏了年轻人!”谷振龙笑着回道。 三人挥手做别,方不为和谷振龙上了车。 “委员长怎么没骂人?”方不为讶异的问道。 “老子怎么知道?”谷振龙骂道,“你他娘的是不是看不到老子挨骂,心里不痛快?” 还讲不讲道理了? 方不为翻了个白眼。 “不过你小子说的对,老子也在纳闷呢!”谷振龙又摸着光头,狐疑的说道,“不应该啊,难道被那位给气糊涂了?” 还有司机在,谷振龙没敢提王兆名的名字,方不为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 谷振龙既然想不通,方不为就更想不通了。 他这只是第二次见委员长,统共才说了三句话,委员长是什么性情,他哪里知道? 想那么多也没用,该做的都做了,蒋汪二人接下来会如何斗法,和方不为也没多大的关系了。 “那三个,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哈哈哈,笑死老子了,三个蠢货,白白浪费了一次将功赎过的机会……”谷振龙又猛的狂笑道。 赎什么过? 方不为一时没听明白。 谷振龙看了司机一眼,把耳朵贴到方不为的耳边,低声说道:“知不知道那三个为什么不敢来找委员长汇报?” 还能为什么,不是怕挨骂么? “出了这么大的事,谁能逃得了?”谷振龙又冷哼了一声,“一个个都想着等委座怒火稍消,再跑来认错也不迟,却不明白,委员长这会正恨着那一位呢,就算迁怒我们几个,最多骂一顿就算揭过了。但要敢不来,日后就等着挨收拾吧……哈哈哈……”。 方不为一点就透。 对啊,怎么把这一点给忘了。 第八二零章 好事(两章合一,求月票) 黄浚泄密案后果如此之严重,牵联如此之广,影响如此之恶劣,民国成立至今,这是最为严重的一起。 追究起来,特务处和特工总部两大特务机构哪个都有责任。 说起来谷振龙的责任还是最轻的。 毕竟他不似前两部专门搞肃奸反谍的。 宋夫人遇刺,做为侍从室侍卫长的钱大均再怎么无辜,也要负责任,追究起来,他也逃不掉。 这三位肯定是料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不敢在委员长最愤怒的时候跑来汇报,却没想到委员长根本没时间追究他们,恨别人正恨的咬牙切齿呢。 没想到,独独便宜了谷振龙。 “钱慕尹这次怕是要挪一下窝了!” 谷振龙冷不丁的又说了一句。 方不为对于高层秘闻接触的少,不知道谷振龙是如何判断出来的。 但听到谷振龙这样说,他又想起了一件事。 他依稀记得,差不多就是差个时候,钱大均被调离侍从室,转任国民政府航空委员会主任,专门负责指挥空军对日做战。 估计就是受了此次事件的影响。 其实这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道草罢了,其实根源还在西安事变上。 侍卫长一职,由委员长的表侄,原侍从室侍卫长,现国民政府主席侍卫室副官长王世和担任。 王世和后来还兼任过第三集团军副总司令。 方不为没想过做幸进之徒,更没想一条道走到黑,对于谁担任委员长的侍卫长,他一点都不关心。 但他可以提醒谷振龙。 “会不会是王世和接任?”方不为低声问道。 谷振龙眼睛一亮,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对了,你有没有听出来,今晚黎铁汉话中有话?”谷振龙又问道。 黎铁汉? 方不为回忆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黎铁汉满共就和他说了两句话,方不为哪里能猜出来,其中有什么隐意? 第一句是进门时,黎铁汉赞方不为立了大功,第二句是出门时,又夸方不为是人中龙凤。 方不为当时只以为这是黎铁汉与谷振龙拉近关系的一种手段。 嗯? 不对! 要在平时,这种话黎铁汉说也就说了,但今晚可是在委员长官邸门口,委员长就在大厅坐着呢? 莫非黎铁汉是意有所指? “猜出来了?”谷振龙笑道,“以往立了那么多功劳,上面一直没个说法,再加上这一次,怎么轮也轮到你了……” 方不为有些发懵。 自己的军阶已经是上校了,还能往上升? 那不就成真正的将军了? 自己才多大? 感觉是如此的不真实。 回到宪兵司令部,谷振龙并没有提委员长具体说过什么话,只说是委员长严令:务必肃清余奸。 除此外,就提了一句他和方不为都挨了一顿训。 其他三位不疑有它,都是暗松了一口气。 整整一夜,方不为都没消停,跟着这几位将所有到案的内奸全部审理完毕,天亮后,还是由谷振龙负责,将结案报告送到委员长官邸。 此次的案子,抛开王兆名这一茬不论,侦办过程和结果称的上清晰明了,无一错漏,方不为自然是首功无疑。 不知道委员长会做何批示,包括方不为在内,相关人员全都守在宪兵司令部等待。 众人没等到委员长的批示,却等到了英国大使许阁森受伤的消息。 与上一世一模一样,没出一点错差。 快到上海的时候,英国公使的小车遭遇了日军的轰炸机,大使许阁森当即命司机停车,还将一面英国国旗铺在了小车的引擎盖上。 日本轰炸机不但没有避过,炸的更起劲了。 好在准头不高,炸弹没有落到车顶上,只是把小车炸了个底朝天。 丢完炸弹后,又是机枪扫射,大使许阁森多处中弹,所幸没有打中要害,被送到了上海的医院。 随行外交人员和护卫多人死伤。 听到这个消息,谷振龙等人面面相觑,最后全都把目光聚焦在了方不为的脸上。 方不为破案的速度要是再慢上一天,这挨炸弹的铁定就是委员长无疑。 这功劳立大发了。 方不为也在暗暗在感叹。 他这次还真是偷天之功,也不知道是截了谁的胡。 而且他也无法确定,这次委员长没有与许阁森大使一起乘车去上海,是因为自己提前破译了黄浚传给日本人的情报的原因,还是如上一世一般,委员长觉的一国元首,在自己的领土上还要受英国人庇护,感觉太丢人,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倒是套过钱大均的话,但钱大均称,委员长在昨天中午的时候,都还和许阁森大使通过电话,两个定好了出行的时间。 方不为也搞不懂了。 还有一点,方不为也没想到。 他本以为委员长会借此机会,坑英国一把,但没料到委员长得知行程泄密的第一时间,竟然直接将此消息告诉了许阁森。 不知道许阁森是不是认为英国太过强大,日本人不敢下手,还是觉的国民政府的消息来源不可靠。 许阁森根本不信,最后还是上了路,不过将出行的时间提前了两小时。 但最后照样出了事。 非要送死,那就怪不到任何人的头上了。 英国公使出事的消息传来后的半个小时,委员长对黄浚泄密案的批复也送到了宪兵司令部。 只有八个字:“从重从快,决不姑息!” 此案正式交由南京高等法院审理。 只用了短短两天,高等法院便做出了判决:以黄浚父子为首,十八人被判以极刑,其余人等判以无期,数十年徒刑不等。 以上人员所有非法所得,全部充公。 委员长另命外交部与日本领事馆严正交涉。 接下来,基本上就没方不为什么事了,如何交涉,如何通传,都是几位大佬头疼的事情。 方不为急着去上海,但谷振龙和钱大均都没有答应,说是必须等黄浚泄密案必须了解后,才能放他走。 这还不算了解? 方不为听的一头雾水,但再追问,谷振龙和钱大均都不说了? 还是马春风是提点了他一句,但也说的含含糊糊,只告诉方不为:是好事。 八月三十一日,也就是黄浚父子被处决的第二天,方不为又接到了一项差事:清缴黄浚父子非法所得!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其实是在变相的给方不为酬功。 用“抄家”一词形容,可能更简单明了一些,但并没有那么夸张。 除了黄浚父子外,黄浚的家人没少一根寒毛。 不过肯定再没脸在南京待着了,全都回了福建老家。 除了黄浚在南京的财产,老家的田地房舍一概未动,还是黄家的。 既然是方不为主办,怎么抄,怎么查,自然是方不为说了算。 但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方不为竟然分文未取,全都带回了宪兵司令部。 金条,银元,本票,存单…… 还有那一堆附庸风雅的破烂! “破烂”这两个字,是钱大均的原话。 马春风不好此物,看都未看一眼。 谷振龙只取了一枚东坡居士的青田冻印章,陈祖燕拿了一副董其昌的字,剩下的全部封存了起来。 委员长批示,全部交由南京法院发卖,以充军费。 有人立刻动了心思,想要上下其手。 但民国的法院和监察机构也不是吃素的。 怕有人暗中做手脚,法院来了个釜底抽薪。 东西放在宪兵司令,挪都未挪动一下,南京法院发布了公告:所有藏品不单独发卖,打包价,三百万法币。 所有想占便宜的人都在等着看笑话。 哪个白痴的头被蜜蜂盯肿了,花这么多钱卖一堆破烂回去? 民国四大公子之一,最喜收藏的张伯驹也不会这么干。 但谁都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白痴。 宋子闻派人来传话,所有的藏品,他买了。 不是空手套白狼,而是真金白银的拿钱来买。 等着看笑话的人,全都傻眼了! 没听说过宋子闻喜欢收藏啊? 许多人猜测,宋子闻肯定是帮别人代卖的,真正的卖主不想暴露身份而已。 这些人还真没猜错。 宋子闻不好此道,他不过是被方不为借了个名头而已。 方不为看来,三百万法币,已经够便宜了。 按他的估计,若是单个发卖,这些藏品怎么也要卖上千万法币。 与其让贪官污吏贪墨,还不如自己出钱买下来,给后人留点凭仗,而且这些钱还能留做军饷。 可谓一举数得。 当然,方不为也不是亲自出面,他托的是于二君。 具体经手的是陈江。 次日后,所有的藏品,全部装箱运往上海,由美孚公司的油轮运到了纽约。 方不为看着藏品目录,连连暗叹。 本来也没想发大财,但财运自动送上门来,他也不会蠢到主动往外推。 不论其它,只是黄庭坚的一幅大中堂,放到七八十年之后,就值好几个亿的人民币。 还有几只元青时期的青花大罐…… 只要后世子孙不异想天开的跑去创业,够造好几辈子了。 除了他,自然没人知道几十年后,这些东西都翻涨成数十数百倍的价值,而哪些本来想趁机捞好处的人,个个都在猜想,这个白痴是谁? 知道东西是方不为花钱买走的,只有于二君和陈江。 但方不为没想到,王世和竟然也知道了? 没出他所料,钱大均被调去了空军委员会任主任,侍卫长一职由王世和重新兼任。 他本职是陆海空军总司令部侍卫长,兼国民政府主席侍卫室副官长,说直白一点,就是侍卫总统领。 在方不为的记忆中,这也是个人才,在辛亥革命时期,他父亲就是委员长的护卫头目。 终其一生,王世和侍卫委员长身侧二十多年,委员长所有的家事都会交由他去办理,称的上委员长的大管家。 比起担任过侍卫长的钱大均,俞济时,王世和更受委员长信任。 但因为蒋太子的原因,他经常替委员长背黑锅,宋夫人恨他恨的咬牙切齿。 前一世,方不为了解的不多,对宋夫人没有什么直观的印像,只停留在她是民国第一夫人的这个层次。 这一世听的多了,印像便立体起来,方不为才知道,宋夫人竟然厉害到了这种程度? 如果非拿一个人物来比较,吕雉最为形象不过。 很多时候,委员长见了宋夫人,也会绕着走。 举一个例子: 蒋太子回国后,委员长想为他和蒋方良补办婚礼,但又怕宋夫人不高兴,只好暗中安排王世和与前妻毛福梅筹办,甚至在举行婚礼的时候,委员长竟然也没有出席。 既便如此,宋夫人也大为不满。 因为婚礼上坐在高堂之位上的是蒋太子的生母。 宋夫人为此大闹一场,委员长无处推托,最后让王世和再一次背了黑锅,还当着宋夫人的面敲了王世和几拐仗。 宋夫人虽然强势,但没有与委员长生下一子半女,不然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变数。 王世和接任钱大均,重新成了侍从室的主任,自然而然也成了方不为的顶头上司。 接任第一天,他就叫方不为过去训话。 说是训话,其实是笼络才差不多。 毕竟方不为不但是侨盟理事,更有于二君,司徒美堂这些的强力人物做后盾,王世和自然不会拿他当普通的下属看待。 甚至他怀疑,委员长之所以授意把方不为安排进侍从室,也有这么面的用意。 从哪一方面考虑,他都有必要笼络一下方不为。 见过面之后,王世和似笑非笑的问道,“不为有心了!三百万,怕是掏空了不为的家底吧?” 方不为愣了一下。 三百万? 王世和说的只可能是他托于二君和宋子闻出面,买了黄浚那批藏品的事情。 八成是宋子闻说的。 宋子闻能猜出这些东西其实是自己买的,也并不奇怪。 稍想一想,也能理出大概脉络…… 远在数千里之遥的于二君怎么可能会这么清楚的知道南京刚刚发生的事情? 再一个,宋子闻和于二君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知道于二君就根本不好这个。 第八二一章 交浅言深(求月票) 再加上亲手操办此事的陈江,以及所用资金也是从四海商行出的,宋子闻猜出真正买这批东西的是谁很容易。 “自当为党国效力!” 方不为也没否认,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阴私勾当,买藏品的钱财也来的干干净净。 他经营四海商行赚了不少钱,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 反过来说,应该是他帮了国民政府的忙才对。 这些东西真要到了那些一门心思蝇营狗苟之辈手里,能收回来二三十万法币就顶天了。 从这一方面来讲,方不为此举完全称得上忧国忧民,大公无私之举了。 他之所以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是怕有人会追究出这批东西的去向,给后世子孙惹来麻烦。 闷声发大财才是正道理。 想到这里,方不为心里又是一动。 宋子闻是什么身份,又怎么可能会把这种事情告诉王世和? 方不为心里一跳,看王世和的眼神都不对了。 王世和能知道这件事情的内情,八成是从委员长那里听来的,这个时候故意对自己提这么一句,也不可能在没话找话。 这是故意在和自己套交情。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王世和想干嘛? 方不为正自疑惑着,王世和又感叹了一声:“若是党国多一些不为这样的人才,何愁伟业不成?” 这话方不为就不好接了,不然就有自夸之嫌,只是礼貌性的笑了笑。 “此次叫你过来,主要是亲近亲近,早就听闻过不为的大名,一直无缘得见,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然是再不能错过了……” “卑职对侍卫长的威名,也是如雷灌耳……” 花花轿子人抬人,场面话方不为自然也会说。 王世和越夸,方不为越觉的有问题。 “能有什么威名,操点闲心罢了!”王世和摆了摆手,沉吟了一下后又说道,“听闻不为数次请命,要去前线?” 方不为心里一动:正题来了! 按理说,这话应该林尉来问才对,毕竟林尉才是方不为的主管上司。 但王世和也算是他的上级,此时又摆出一副闲谈的架势,难道方不为还要问一声:和你有什么关系? “确有此事!”方不为点头道,“想必侍卫长也知道卑职与侨盟的关系,得此侥幸,才进的侍从室……” “不为不用妄自菲薄!”王世和摆了摆手,又说道,“你若是侥幸,那我岂不是要无地自容……” 意思是他连方不为都比不上。 说到这里,王世和话头一停,看了方不为好几秒才说道: “不为可能不知道,战时特派员这个差事,其实并不好干……” 什么意思? 第一次见面,就交浅言深到了这个程度? 方不为诧异的看了王世和一眼。 王世和轻轻的点了点头。 方不为瞬间明白了。 自己屡次请命去上海,可能让什么人起了疑,开始怀疑自己的动机了。 要知道,自己去上海,不是去参战的,而是变相的去督战的。 但在别人看来,仗已经打到了这种程度,还督哪门子战? 中央军一系,除了十三军还留在华北,大部都被派到了上海。 除此外,所有的地方军阀,均派出部队参战,源源不断赶赴上海。 有的师拉上去,还没过二十四个小时,就被打残了编制,不得不重新整编,有数个师,直接降成了团。 既便如此,也没有哪一部嚷嚷着要退下战场。 此时派督战派员,不但是多此一举,更会自乱阵脚。 方不为去了上海,真要敢拿出特派员的派头,说不定待不了一天,就会被人打了黑枪。 方不为也算是看明白了,王世和这话不是他自己要问的,而是代人问的。 是谁? 八成就是哪几位军头。 方不为心里一动,又想到了一个可能: 马春风想染指战时督战权的意图,被泄露出去了。 之所以是王世和出面,是要让自己表决心啊! 毕竟自己和军队没什么瓜葛,离的最近的一层关系,也就是和中央系比较近的谷振龙。 自己现在的身份有些超然,但也有些尴尬。 又是侨盟理事,又是特务头目,还是宪兵司令部参谋…… 到底是算哪一边的? 而且自己也并非无名小卒,破了这么多的案子,心细如发,破案如神的名头早传出去了,是个人都得掂量一下。 有人怕自己狐假虎威,骨头里挑刺,更怕自己和马春风沆瀣一气,故意找谁的麻烦。 还真没出谷振龙所料,这活还没干呢,隐形当中先得罪了一大批的人? 方不为沉吟了数秒,想了想措词:“卑职之所以请命去上海,只是为了让侨盟志士知道我国军子弟英勇奋战,悍不畏死的精神,以及中央政府与日寇不死不休之决心……” 意思是别只记着老子是特务,老子还是侨盟的理事呢。 急着请命去上海,也不是去找谁的麻烦的,而是去想办法给你们要钱的! 王世和呵呵一笑:“可此时正是激战之时,并非良机……” 简直是笑话! 自己哪里那么大的面子,承得起王世和在这里担心? 还是在逼自己表态啊! 方不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猛的挺起了胸脯:“卑职也是军人,岂可看着同胞在战场上舍生忘死,自己却躲在后方苟且偷生……” 王世和不但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好,果然是我辈之人……” 顿了一下,王世和又问道:“既然不为下了决心,想必已经想好了要去哪一部?”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有必要么试探来试探去,有话不能直说么? “自然是我中央军一系!”方不为斩钉截铁的回道,“最先与敌接战的,是我八十七,八十八两师,卑职准备先去这两部看一看……” 中央系,而且还是原来的教导师? 王世和心里一动,顿时打消了对方不为的疑虑。 马春风和方不为的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张治中的嘴上捋虎须…… 再一个,这两个师,还真没什么可督战的。 宋元良的八十八师,已被打残了一半了。 第八二二章 护卫 八十八师为攻战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硬是拿人命在填,第二六四旅直接被打残,旅长黄梅兴阵亡,是自开战以来,国军阵亡的最高将领。 排以上的军官,伤亡接近百分之七十,遑论普通兵卒? 可见战况之惨烈。 方不为估计,若不是张志中及时将宋希连的第三十六师派上去,宋元良这个时候怕不是就打算跑了吧? “好!”王世和轻轻的点了点头,“看来不为确实是有了主意,我也就不多给你出主意了了……” 看来王世和已经是信了自己了。 方不为也暗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虽然身份超然,名头也亮,但成事不是只靠名头和身份的,还得靠人和。 更何况他到时候去干的,很有可能还是往死里得罪人的活。 如果不能让王世和,更或是让他身后的人满意,自己这上海很有可能是去不成了。 多的是坏事的人。 方不为又和王世和闲聊了一番,离开了中央军校。 在回去的路上,他一直都在想着这个事情。 王世和找他过来,一是在给在套他的话,让他表明立场,二也是在给他敲警钟。 看似对他态度不善,其实这些人警惕的并不是他,而是马春风。 马春风窜起的速度太快了,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忌惮。 想到这里,方不为又冷哼一声。 这算什么,再过一年,你们再看看,到时候就知道马春风的手段了。 表达了自己不会找谁麻烦的态度,这些人应该不会使坏,但方不为估计,自己去上海的事情也没这么快定下来。 关键原因是,侍从室的老大换人了。 方不为也没料到,钱大均被调走的这么快。 他估计从西安回来之后,委员长就有了这个心思,之所以留钱大均在身边,一是继续在排除嫌疑,一则是避免给人留下“性情凉薄”的口实。 毕竟钱大均在西安事变中也是受过伤的。 钱大均说走就走,却把方不为晾在了一旁。 方不为去上海,必须要由委员长的委任,并由侍从室主任的签发的派遣令才行。 没有任命状,没有派遣令,他至多就是个特务,根本没人鸟他。 新上任的主任是林尉,方不为找了他两次,都吃了闭门羹。 因为林尉是真忙。 国民军事委员会铨叙厅刚刚成立,他就是厅长,一直到现在。 别看只是个厅,全国海陆空三军的所有军阶晋升,校级以上职务的任命,都归这个厅管,可见林尉权力之大,受委员长信重之程度。 虽然两次上门,都没见到林尉的面,但方不为并没有生气。 一个是他知道林尉确实没时间见自己,二则是林尉的风评一直不错。 连陈祖燕这么挑剔的人,都对林尉赞不绝口,称他踏实稳重,不唯乡,不结党,不培植个人势力。 其他的也就算了,特别是最后一点,就连方不为听了也惊奇无比。 坐到了个位置上,林尉竟然能做到不培植个人势力,真的是太难得了。 所以方不为判断,林尉不见自己,应该和私心无关。 毕竟自己去不去上海,都和他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不然今天叫自己谈话的,就不是王世和,而是林尉了。 到这个时候,方不为也想开了。 急也没用。 再一个,现在的局势,国军还占着上风,而对于宋元良之类的飞将军来说,打这种顺风仗最为拿手。 既便手下死伤近半,宋无元良依旧打的很猛。 因为不管是物资,还是友军都在源源不断的补给,至少宋元良没有后顾之忧。 方不为之所以想去上海,也是想着未雨绸缪,不然上海打完,再到南京的话,他突然然提出去八十八师,显的太突兀,针对性太强,像王世和这样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问题。 现在去不了,不等于一直去不了。 方不为估计,等到中日两军进入对峙阶段,更或是国军露出败像之时,时机就差不多了。 他回了宪兵司部,老老实实的等着命令,谷振龙却把他抓了壮丁。 中央军校要举办一年一度的“总理纪念周”,此次的安全保卫,继续由宪兵司令部负责。 本来没这么隆重,但七七事件发生不久,上海也正在激战,军校师生请战呼声一次高过一次,委员长觉的士气可用,就像把这这些新丁拉上去厉练一下。 所以今年的活动搞的比较大,不但军校的师生全部要参加。在南京的所有军政要员也都会来。 而做为军校校长的委员长也会出席讲话。 因为黄滩泄密案,致使委员长,宋夫人,白崇喜等人连续遇刺,谷振龙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 方不为被人安排到了最内围一层,与侍从室警备组一起,负责保护委员长安危。 也就是谷振龙威信比较高,方不为名头也够亮,要换成别人,王世和与黎铁汉根本不会答应。 谷振龙是觉的侍从室的警卫,加起来还不如一个方不为? 仪式观马上要开始了,第一个上上台讲话的,就是委员长。 委员长与王兆名,何英青等大佬正在官邸喝荼,谷振龙带着马春风,方不为等人在校练场巡视。 方不为和黎铁汉在最内围,正围着高台巡查。 “司令有些过于谨慎了!” 就连对谷振龙一向敬重的黎铁汉也有些微词。 他倒没有怪到谷振龙和方不为的头上。 就是觉的谷振龙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竟然怕刺客会混到会场里来? 这里是国民政府的老巢,而且此次活动还在黄浦军校内部,日本人能钻到什么空子? “小心一些,总是没有错的!”方不为笑呵呵的回道。 黎铁汉本质上还是军人,至多算是保镖,对特工类的刺客的了解的还是过于片面。 方不为换位思考,若他是日本人,混进会场的方法不要太多。 虽然这次没有王兆名遇刺时,什么记者之类的闲杂人等在场,但光是在校师生,就有两千余人。 这还是一小部分已被分发至前线的结果,不然人很多。 精心化妆一下,混到在校师生当中,并不是什么难事。 第八二三章 漏洞(求月票) 因为参会人员太多,会场在大礼堂放不下,只能放在校场,这更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 所以谷振龙才如此敏感,如此谨慎。 听到不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方不为扭头一看,军校各科师生已列成长队,向高台走来。 各部各厅等军政要员,也开始向规定好的区域集中。 整个会场内,没有一把椅子,包括委员长和王兆名等大佬讲话的高台上面也一样。 说是高台,其实离地只有三十公分左右,全由木板搭成,上面铺了地毯。 方不为还特意掀起地毯瞅了一眼。 “黎长官,是不是现在就派人守在讲话台四面?”方不为看完之后,又给黎铁汉建议道。 黎铁汉觉的方不为有些小题大作,但嘴上并没有说出来。 他是不想凭白无故的得罪方不为。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天知道几年之后,方不为会不会爬到他的上头,让他喊长官? 黎铁汉很清楚,老头子对方不为可是很赞赏的。 论军阶,方不为现在已经和他平齐,论职务,方不为已经是侍从室少将参谋,比他也不过低了一级而已。 唯一不如他的,也就是没带过兵上过战场而已。 但方不为才多大? 比黎铁汉整整小了一轮。 中日已经开战,像方不为这种早被挂上名号的少年天才,还怕没仗打? 对于这种冉冉升起的后起之星,还是提前结个善缘的好。 想到这里,黎铁汉违心的点了点头,还赞了一声好:“还是不为细致!” 方不为哪能看不出黎铁汉的不以为然,但他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自然不会表现在脸上。 等看完了高台,方不为又和黎铁汉看着列队的师生和政要。 两千多人,站满了大半个校场,人头攒头,如同被水冲出窝的蚂蚁一般,而且部分学生还配着枪,看的方不为头皮发麻。 哪来的枪? “都是已考核合格,临近毕业的学生,马上就要上战场,配枪怎么了?”黎铁汉说道。 “实弹?”方不为咬着牙问道。 “怎么可能?”黎铁汉失笑道,“不想要命了?配的都是空炮壳……” 还好,多少知道点轻重。 方不为用力的吐了一口气,但心情还是沉重无比。 刺客会不会混到这些人当中? 万一谁的枪里面不是空炮壳,而是实弹呢? 方不为看来,这样的安保形同虚设,太糙了,与后世相比,提鞋都不配。 谷振龙通知他的时候,只让方不为配合黎铁汉保护委员长,方不为这两天一直和黎铁汉在一起,商议会议中的保护方案,黎铁汉说一切照旧就可,根本没有和方不为商议的意思。 方不为能从哪里知道会场内的具体情况? 他估计,现在想刺杀委员长的,能从中央军校的大门口排到夫子庙。 宪兵司令部和侍从室竟然就拿这种安保方式来应对? 不得不说,委员长能安然无恙的活着退到台湾,真是他洪福齐天。 方不为下意识的瞅了瞅黎铁汉,又猛的想到,这样的事情找黎铁汉没用。 他站在台上扫了一眼,看到正在视察外围的谷振龙,快步的追了上去。 “司令,人太多了,而且靠的太近了!”方不为指了指那一部分背着长枪的军校生。 “怎么办,难道全撵到五十米以外?”谷振龙翻着眼皮问道。 怎么可能? 委员长最喜欢用平易近人这一套,方不为又不是没见过。 每年四月份,特务处举行成立纪念大会,马春风都会邀委员长视察讲话,委员长只要在南京,就绝对会去,方不为都亲眼见过一次。 也是如此一般的场景,连个高台都没有,委员长就站在人群中间,离他最近的特务,就站在一米开外。 但马春风是干什么吃的? 特务处每年的大会,他都会让督查组临时搜检,别说枪了,连根铁钉都带不进去。 正好马春风也在旁边,方不为指了指那几队背着枪的学生说道:“万一有刺客混到里面呢?” 马春风猛的一顿,皱了皱眉头。 “可能性不大!”马春风回道,“每一组,每一队,都是按照军校平时操练时的排列列队,各大队,中队,小队等,均由队长亲自率领,每一个学生,左右前后全是同科,同舍的同学,生人怎么混的进来?” 方不为指了指自己的脸:“要是换成卑职呢?” 谷振龙和马春风同时心里一跳。 方不为的化装技术有多高,他们又不是没见识过,马春风甚至还专门让方不为去几个特训班授过课。 “不得不防!”谷振龙沉吟道,“我去找陈继承!” 中央军校的校长,副校长都只是挂个名头,不管事,具体校务都是教育长负责的。 张志中卸任之后,教育长一职由陈继承接任。 “司令稍等!”方不为一把拉住了谷振龙的袖子。 “那些长枪,必须再检查一遍!” 清一色的98k,要给方不为,别说五十米开外,就算站到五百米外,他都能打中树梢上的麻雀。 “知道了!”谷振龙点了点头。 “怎么样了,任命下来没有?”等谷振龙走了,马春风才低声问道。 他一心想着要把战时督战的一部分权力抓在手里,但实行起来太难。 好不容易从方不为身上看到了一丝希望,所以马春风比方不为还着急。 黄浚泄密案结案后,他还跑去找过一次委员长,本想着探一探委员长口风,结果刚一提,就被委员长一顿臭骂。 “放着正事不做,一天到晚就想着抓权……有能耐,怎么没有把黄浚提前查出来……” 委员长的一句话,羞的马春风无地自容。 他也在想,怎么方不为一不在,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出来了? “不好办啊?”方不为呲了呲牙,“都跑了两回铨叙厅了,连林长官的面都没见到一次……” 一听林尉,马春风也不好出主意了。 这个人是出了名的忠心,只认委员长,谁的情面都不给。 也是出了名的难说话,更有“铁面”之称。ntent 谍海猎影 第八二四章 实弹(求月票) 像马春风这般靠幸进上位,又没拿的出手的资历,去找林尉,可能还不如方不为有用。 碰到林尉,马春风也没什么招了! “会不会是有人从中做梗?”看方不为不说话,马春风沉吟了一下才问道。 方不为暗松了一口气。 就等你问这一句呢。 “王世和找过我!”方不为回道。 “什么时候?”马春风惊问道。 “前天上午!” 马春风紧紧的皱紧了眉头, 他是前天下午去找的委员长,岂不是说,王世和刚刚找过方不为,他就挨骂了? 怎么可能这么巧,这中间绝对有问题。 “王世和找你说了什么?”马春风又问道。 方不为将和王世和谈话的内容大概简略了一下,告诉了马春风。 马春风顿时惊觉。 虽然王世和在方不为面前压根没提他马春风和特务处有关的半个字,但马春风哪能听不出来? 这是有人在防着自己,给方不为敲警钟的用意是,是让方不为不要与自己同流合污。 特么的,还真没有猜错。 方不为的任命之所以迟迟不下来,果然是有人在中间使坏。 马春风挨个的猜了一遍,但他也不确定是谁。 看不惯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特别是复兴社的那一批。 接收了邓有仪的南昌行营调查科,固然使特务处立地升了一个台阶,但和复兴社众多太保,也等于是直接决裂了。 除了复兴社,谷振龙和陈祖燕也有可能。 谷振龙认为方不为这个差事出力不讨好,功立不了多少,还尽得罪人。 要是派方不为去领兵打仗,谷振龙早开始为方不为奔走了。 陈祖燕之所以会做梗,自然是怕马春风的势力越来越大,影响到党调处和特工总部,更或是影响到他兄弟二人。 “你觉的会是谁?”马春风套着方不为的话。 “王世和能出面,估计还是自己人!”方不为回道,“我觉的,有机会的话,处长可以问问胡将军……” 方不为口中的自己人,自然是委员长一系,再结合他让自己去问胡宗南,指的肯定是中央军。 钩都还没下,鱼却全惊了,说不定还引来了一群鲨鱼? 就连委员长都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别有用心了,不然不会说出自己尽想着抓权这样的话来。 马春风暗暗的咬了咬牙。 “看来是有人觉的我和你走的太近了!” 能不近么? 知道方不为的人,哪一个不说方不为对马春风忠心耿耿? 为了报马春风的知遇之恩,方不为都升为侍从室的少将参谋了,比马春风的职衔还高了一级,却还舍不得辞掉特务处的一个中校股长。 简直是愚忠。 “还是操之过急了!”马春风又叹了一声,“缓一缓吧!” 缓一缓? 就这样缩了? 方不为没想到,连马春风也准备打退堂鼓了。 退个屁! “处长你也可以向胡将军提一提,实在不行,我先去第一军可以……”方不为又说道。 两天前,胡宗南接到调令,已率第一军赶赴上海了。 去第一军? 这倒也不失为是一种办法。 至少可以打破常例,有了让方不为去上海的借口。 有了第一次,自然就会有第二次,以后就会成为常例。 “嗯,我回去就给寿山(胡宗南的字)兄发电报!”马春风回道。 “谢谢处长!”方不为客气道。 方不为心里很清楚,胡宗南会答应马春风才怪。 他也是军头之一,还是最大的那一部分中的一个。 脑子坏掉了,求着让委员长给他派个督战的特派员? 方不为只是不想让马春风缩的太快而已,给他找了点信心。 “应该是我谢你才对!”马春风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你能走到这到这一步,我心甚慰,若有什么难处,你尽管开口,能办的我肯定会办,我办不了的,也会想办法给你办成!” 方不为能看出来,马春风这句话确实出自肺腑。 虽然方不为能进侍从室,是方不为自己的本事,不似林双龙一样,是马春风推荐的。 但与林双龙相比,方不为还有一个最大的区别:他是马春风一手发掘,提拔起来的。 而且方不为的心性,比林双龙忠厚了好几倍,所以马春风更看重方不为,一心希望方不为能成为他在委员长身边的强援。 其实,方不为也是这样考虑的,二人不谋而合。 他比谁都清楚,在往后的八年当中,马春风绽放出了多么夺目的光辉。 有这么一个强援,做什么事都会方便许多。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正准备分开,去各司其职,方不为无意中看到,谷振龙从远处急走而来,一脸的凝重之色。 出事了? 方不为心里一跳,快步的迎了上去,马春风紧紧的跟在了后面。 “多亏了你小子提醒,真查出问题了!”谷振龙压低声音说道,“我找到陈继承,让他派军校教员检查鸣枪队的枪支,竟然从一支枪里查出了实弹……” 方不为和马春风两人被吓了一跳。 实弹? 军校内部是怎么检查的? “人呢?”马春风急声问道。 “被扣起来了,但死活不承认实弹是他自己带进来的,口口声声说是有人陷害他,我已命特警二队就地审讯了……”谷振龙回道。 陷害? 你特么哄鬼呢?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 不管是演习,演礼,中央军校内所有的枪支和空炮壳都是发到每个学员的手里,由学员自行填装的。 你特么自个领的枪,自个装的子弹,谁能陷害到你? 就算真有人想陷害你,也不是这样的陷害法。 要不是自己灵光一现,劝谷振龙检查鸣枪队的枪支,肯定不会有人想到鸣枪队的枪里装着实弹。 只要没人检查,到时候只要对着天一开枪,子弹都被打出去了,谁能知道你枪里面装的是实弹? “我已经向委员长汇报过了,委员长命仪式暂停,全力以赴调查此案……”谷振龙又说道。 近期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好几起刺杀案,委员长有此反应也不奇怪。 第八二五章 疑云重重(求月票) “委员长已命军校戒严,我去盯着陈继承,继续让他们自查,雨农带着特警二队和特务处,对军校内外进行搜寻,不为,你和与王世和,黎铁汉一起,逐一辩认清查参会要员……” 还要搜参会要员? 这个一般人可动不了,不过好在有王世和和黎铁汉,这些人有怨言也得憋着。 “明白!”方不为和马春风齐齐的应了一怕。 他正准备离开,转身的空子,看到一个军校教员装扮的男子飞一般的往这边跑来。 “是周怀恭,教授部高级情报教官……”马春风给方不为指点道。 方不为轻轻的点了点头。 中央军校内也是有间谍课程的,不过这门学科特挑人,再加上固有思想的影响,学习这一门学科的学员很少,所以并没有单立一科。 周怀恭快步的走了过来,附在谷振龙的耳边快速的说了一句。 方不为离的近,一字不差的听在了耳朵里:“那个学生招了……有人给了他五千法币,让他朝委员长开枪!” 刺杀的目标真的是委员长? “敢杀委员长,胆子大到没边了?”谷振龙压着怒火问道。 五千法币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但方不为估计,不单单是钱的问题。 中央军校的学生要真这么容易被买通,委员长死多少次都不够。 但中央军校的学生刺杀委员长,这对蒋校长来说,真是莫大的讽刺。 中央军校麻烦大了。 马春风和方不为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 他们之前也估计是冲着委员长来的,但估计是一回事,查实了又是一回事。 这下闹大发了。 “钱是谁给的?”谷振龙冷声问道。 “姚楚中,军械处械务科的副科长,广东五华人,和这个学生是同乡……枪里的实弹,也是姚楚中偷偷给这个学生的……” 看谷振龙没有要遮掩的意思,周怀恭也不贴着谷振龙的耳朵说话了。 但他认得马春风,却不知道方不为是谁,所以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下意识的停了下来。 肯定是还有什么隐情,不然周怀恭不是这般为难的模样。 方不为心里猜测着。 “要说就说,老子没时间等你打哑迷!”谷振龙骂道。 “我与姚楚中,同是四期毕业,均由李副校长推荐入学……”周怀恭说道。 李副校长? 方不心里一动。 李副校长就是李济深,前粤军首领,委员长的死对头。 黄浦第四期入学是一九二六年,正好是李济深升为副校长的那一年。 这位相当传奇,一生之中,被委员长开除了三次国民党的党籍,而且每次都是“永远开除党籍”,但复起的时候,包括委员长在内,谁也不提这一茬了,照样按国民党元老复任。 称的上空前绝后。 委员长的多次遇刺事件中,都有前粤军的影子。 最为有名的就是“王兆名遇刺案”,刺客刺杀的本来是委员长,最后让王兆名挡了枪。 那这次,会不会又是故伎重演? 刺杀大王王亚樵虽然被马春风这个义兄坑杀在了广西,但他的徒子徒孙还在,说不定两方又联了手。 “老子竟然忘了,你也是广东五华人?”谷振龙讶异的看着周怀恭。 谷振龙在中央军校任过教,对周怀恭,姚楚中这些人的底细知道的很清楚。 “人呢?”谷振龙又喝问道。 “昨天请的假,今天就没来学校!”周怀恭回道。 “请假?请的好啊……”谷振龙又一声冷笔。 周怀恭沉默不语。 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教育长陈继承派他来找谷振龙的,让周怀恭说这番话的用意,是让谷振龙自己判断。 前粤军人才济济,第一次淞沪会战,独自力敌日本精锐师团的第十九路军,就是李济深任粤军第一军第一师师长时,第一师的第四团整编而来。 粤军与委员长的矛盾,天下皆知,隐居香港,南洋等地的前粤军将领密谋刺杀委员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国民党高层都清楚。 但这一次的事件到底和这些人有没有关系,还要查过才知道,不能只是因为嫌疑人和粤军前将领有关系,就断定又是这些人干的。 如果真和这些人有关,那和日本人就没什么关系了。 这些人反蒋是真的,但抗日更是无比坚决,不然第一次淞沪会战时,就不会是第十九路军孤军奋战,苦苦坚持二十多天,等委员长复起后,中央政府才派出了援军。 当时以王兆名,何英青为首的妥协派坚持和谈,何英青更是亲自到上海命第十九路军不得擅启战端,却直接被蔡将军给顶了回来。 这些人再痛恨委员长,也绝不会与日本人同流合污。 但方不为觉的,这次刺杀,应该和前粤军将领没什么关系。 因为时局不一样了。 委员长一反常态,竟然真敢和日本人开打,甚至将大部分的中央军都派上了前线,让这些人的眼镜掉了一地。 同时,也让这些人对委员长的形象大为改观,对抗日的信心更为充足。 只要委员长停止内战,坚决抗日,算是解决了这些人和委员长之间的最大矛盾,现在国共已经实现二次合作了,中央军大部都已被委员长派到了上海,正与日军打的你死我活,这些人还有什么必要刺杀委员长? 于二君前两天还给方不为发过电报,说是蒋光鼐,陈铭枢,蔡廷锴,区寿年等前十九路军的将领,均决定从南洋香港等地启程回国,为抗日尽一份绵薄之力。 国难当头,个人和派系恩怨,甚至是革命理念有所冲突,都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这些人就是直接投奔委员长而来的。 哪怕任个闲职,任个转运粮草军械的后勤官,他们都是愿意的。 这种情况下,刺杀委员长就更不可能了。 但从已知情报看来,刺客和嫌疑人又与粤军将领脱不开关系? 方不为越想越不对劲。 “他娘的,都到这份上了,就不能省心一点么?”谷振龙骂道。 他虽然心里怀疑还是自己人干的,但没有证据,嘴上到底是没敢说出来。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第八二六章 同党(求月票) “你跟着雨农去,只要是与姚楚中有嫌疑的,全部先控制起来再说!”谷振龙对周怀恭说道。 不用周怀恭提醒,谷振龙也知道陈继承派周怀恭来,不单单是为了传几句话。 周怀恭与姚楚中是同乡,还是同期,更在军校中一起任职多年,周怀恭自然知道姚楚中在军校内的人际关系。 不管最后的真相如何,与姚楚中有关系的人,肯定是重点怀疑对像。 谷振龙这样安排,怕是真以为是自己人干的? 方不为心里一跳,瞅了瞅谷振龙的脸色,赫然发现谷振龙好像轻松了不少。 “司令,不能掉以轻心!”方不为小声提醒道。 “老鼠一样的东西,这时候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谷振龙冷笑一声,伸手一指站的笔挺的学生队列。 方不为抽了抽嘴角。 委员长没什么危险,这会又在国党老巢,谷振龙开始飘了。 在不断的洗脑之下,黄埔生对委员长的爱戴真不是一般的狂热,一千个里面出一个叛徒,都算是凤毛麟角,谷振龙一点都不怕。 但方不为直觉,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这起刺杀的幕后主使要是日本人的话,怎么可能把刺杀行动设计的如此了草,只靠一个军校生就想把委员长刺于台上? 日本人不可能这么蠢。 但谷振龙这会也听不进去,他好像已经认定了这次刺杀是刺汪案的翻版一样,怀疑的苗头已经瞄准了前粤军一系。 方不为转了转眼珠:“那卑职再去转转,看能不能再发现点什么!” 他是想去看看那个被抓住的军校生。 “也好!”谷振龙点了点头,心里想道:现在已没必要对参会的政要审查了,得罪人的事,就让马春风这些人去干吧。 仪式暂时取消,委员长及各位大佬不会出席的消息也已传来,靠高台最近的那些要员正在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是不是上海又传来了紧急军情,委员长和各位大佬正在商议。 已入场的军校师生都被勒命原地待命,由小队开始,各科教官带领教员,与学生队长一起,逐一清查。 方不为正准备去校务处,却又碰到了黎铁汉。 此时的黎铁汉早已没有了刚才的不以为然,看到方不为,很是盯着瞪了好一会。 他这不是对方不为有什么意见,而是又惊奇又佩服。 刚刚才被叫到官邸训了话,黎铁汉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鸣枪队的枪里有实弹?”黎铁汉又惊又疑的问道。 他甚至有过方不为也是这些人的同伙的念头,要不然怎么猜的那么准? “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而已!”方不为谦虚道。 这么说可能有些过了,但方不为清楚,还真有几分运气的成份在内。 他只是将前世的一些经验,代入到了这个年代,发现鸣枪队离主席台如此之近,而负责安保的谷振龙,马春风及黎铁汉竟然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这是真不把委员长的性命当回事啊! 真要有人想干点什么,混在鸣枪队里行事,岂不是事半功倍? 方不为前世没参与过什么高级别的安保,但至少混过论坛,知道一些典故。 美国史上没挨过刺杀的总统有几个? 林肯和肯尼迪是怎和死的? 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枪杀而死。 而委员长的仇人比起这两位,不知要多多少倍。 委员长以往出行视察,开会训话,像王世和黎铁汉这些近侍,从来就没有管过被委员训话的人有没有佩枪,枪里有没有子弹。 他们至多也就是防着不要让刺客和奸细混到委员长身边就行了。 所以方不为才觉得委员长能活那么久,真的是洪福齐天。 “不为谦虚了!”黎铁汉心有余悸的说道。 幸亏被方不为发现了。 别说委员长会不会真的被刺杀,只要这个学生枪中的子弹真射了出来,他黎铁汉就逃不脱被追责的下场。 对照一下钱大均就能想像得到。 “主犯已落网,嫌犯已提前逃脱,也不知场内有无漏网之鱼!”黎铁汉盯着两千多号师生说道。 “黎长官放心,纵有漏网之鱼也无大碍,委员长此时在官邸内,自然是万无一失的!”方不为安慰道。 这倒是实话。 王世和已将整个侍卫团全调了来,将官邸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只老鼠都钻不进去。 黎铁汉也是准备到校务处问问情况的,两人正好一道,往校本部走去。 刚到楼门口。两人又碰上了马春风。 看马春风面色不善,方不为心里一紧,下意识的问道:“又有情况?” 马春风重重的点了点头:“姚楚中果然还有同党,平时与他来往密切的人员当中,有一位是校本部总务处的一名科长,今天也没来……” 又一个请假的? 方不为心里一动,沉声问道:“这个科长主要负责什么?” “总务科还能干些什么?”马春风没好气的说道。 方不为自然知道总务科长是做什么的,无非就是负责伙食,住宿,交通,财务等后勤。 但这个职位看起来和刺杀委员长沾不上什么边啊? 官邸就在军校内,委员长的饮食有专人负责,又不会在军校食堂吃饭。 “黎长官自便,我还要找司令去汇报!”马春风风一般的冲向了校场。 虽然此次和自己没多大的责任,但黎铁汉一脸愁容。 他也是从中央军校出来的。 方不为自然也是。 委员长及中央军一系,有几个和中央军校没关系? 就连谷振龙这样地方军阀出身的,后来也被弄到中央军校主办了宪警班,被打上了中央军校的烙印,才开始被委员长信重。 说俗一些,中央军校就是委员长的龙兴之地。 这里出了问题,就等于在动摇委员长的根基。 方不为基本上能猜到黎铁汉在想什么。 谷振龙想的过于简单,这位又想的过于复杂了。 “不会这么严重的!”方不为说道,“要真出了问题,不会到今天才暴露出来!” 方不为还是坚信:谋划刺杀的幕后主使,至多买通了军校内的几个小虾米。 委员长以往来中央军校从来都不设防,更把官邸修在了这里。 真要是军校内部出了问题,委员长哪里能活到今天?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第八二七章 线头(求月票) 明知方不为说的很有道理,但黎铁汉依然面沉如铁。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他要考虑的问题,比方不为多的多,不单单只是今天未遂的刺杀。 军校派中,也是分很多派系的,照旧攻伐不断,谁知道今天的刺杀,是不是因为这些龌龊事情引发出来的? “就算是条狗,被喂了这么多年,也早他娘的该喂熟了吧!怎么就成了噬主的恶狼?”黎铁汉恨恨的骂道。 方不为知道他骂的是姚楚中这些人,也没接话,跟着黎铁汉往楼里走。 两人同时进楼,踏上了楼梯,可能是经年失修,台阶上的地板发出咯咯吱吱的响声。 “一群贼攮球,装穷都装不到样子上!” 黎铁汉嘴里骂着,一脚踢在了楼梯上,一块地板应声而落,露出了下面的水泥台阶。 看着掉下来的烂地板和裸露的水泥台阶,方不为心里一跳,脑子里好像飘出了一根线头,却怎么也抓不住。 方不为紧紧的皱起了眉头,盯着脚下的地板。 一闪而没的灵光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自己好像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而且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黎铁汉也盯着烂地板连连冷笑:“你刚刚还不是问马春风,中央军校的总务科是干什么的么?看到没有?捞起钱来,个个都是好手……” 方不为自然知道,黎铁汉是气没地方撒了,看什么都不顺眼。 但他说的也没错,中央军校再穷,也没穷到校本部的楼梯换不起地板的程度。 这也确实是总务科负责的…… 刚想到这里,方不为猛的一愣。 地板,总务科,刺客? 一语惊醒梦中人! 方不为脸色一变,扭头就往外走。 “嘿,去哪?” 看方不为惊了魂一样,黎铁汉一把拉住了他。 方不为转过头问道:“校场内的主席台,是不是军校总务科负责搭建的?” “废话,难道让陈继承亲自来搭……” 话说了一半,陈继承也愣在了当场。 查到总务科科长是刺客的同党时,方不为还问过马春风,说这总务科长,好像和此次刺杀搭不上边。 现在不就搭上了么? “愣着干什么,走啊……”黎铁汉一声怒吼,急匆匆的冲了出去。 方不为紧紧的跟在了后面。 他现在终于知道,刚刚那一丝心惊肉跳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赵金山借帮他装修房子的机会,把整幢楼装的一点就着,想以此将方不为和林子安调包。 却被方不为将计就计,反把林子安弄成了神经病。 方不为能逃过一劫,并反败为胜,是因为他提前就识破了赵金山的计划,而且他身手本就异于常人,才敢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再一个,赵金山只是想掉包,不是想杀掉方不为,不然只要把地板下的火药换成炸药,方不为就算长了翅膀也逃不掉。 反过来再说,如果把方不为换成委员长,能不能落个全尸都是问题。 黎铁汉奔的飞快,方不为动作也不慢,没用多长时间,两人就冲到了主席台。 看到有几个政要正站在主席台一侧抽烟,方不为魂都快被惊出来了。 “什么东西,炸弹?”看方不为盯着抽烟的人变了脸色,黎铁汉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方不为沉吟道:“还不确定,但先把电闸拉了,再派几个人看着!” “电闸?”黎铁汉下意识的问道。 方不为微了可察的往主席台上支了支下巴。 主席台的正中央摆着一台立式的扩音器,两根电线绕着扩音器的撑架,钻到了地板里。 如果自己猜的是对的,主席台底下埋有火药或是炸弹,那肯定得有人引爆,也必须得有引线。 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信号接收器,想要远距离引爆,最多也就是拉根电线,利用电路短路的原理,引爆雷管。 方不为估计,主席台上真要有猫腻,问题肯定在这根电线上。 这样一来,除了那个试图在委员长讲话时开枪的士兵,和借故逃脱的姚楚中和总务科科长,会场内绝对还有这伙刺客的同党,就为了等委员长上台,引爆炸弹或是火药。 现在只是猜测,方不为也有些拿不准。 但该排查的肯定要排查。 那个有嫌疑的总务科长,总该要干点什么吧? 黎铁汉瞳孔一缩,咬着牙点了点头,又喊过了一个亲信,低声交待了几句。 亲信钻进人群,不知去找谁了。 方不为和黎铁汉阴沉着,站在主席台一侧,谁也不说话。 几分钟后,黎铁汉的亲信跑了回来,在黎铁汉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黎铁汉往外瞅了一眼,看到几个同样穿着军装的汉子,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 “全部给我往后退……”黎铁汉连声大吼,驱赶着主席台四周的人。 拉了电闸,没办法远距离引爆,危险被降了最低,也用不着遮遮掩掩了。 先要把人员疏散开。 方不为则围着主席台转了一圈。 电线从扩音器上连下来,在地毯和地板上穿了个洞,伸入地下。 方不为又钻到台子底下瞅了两眼。 电线应该是从楼里引出来的,埋到地下,引到了主席台这边。 黎铁汉赶着人群,已往外走了十几米,觉的身边有些空,一回头,才发现方不为并没有跟着他一起过来。 “你干什么?”黎铁汉跑过来吼问道。 “排查啊!”方不为理所当然的回道。 “哪还用的着你?”黎铁汉狞笑一声,然后大手一挥:“退下来……给我拆!” “退下来”是给方不为说的,“给我拆”是给站在主席台一侧的那几个士兵说的。 黎铁汉的话音刚落,七八个士兵就围到了主席台前。 “等一等!”方不为猛的一惊,伸手拦住了黎铁汉。 黎铁汉怎么这么莽? 不应该啊? 身经百战的将军,怎么可能连这个也不懂? 黎铁汉要真不懂,就不可能疏散主席台周边的人了! “黎长官,现在还不知道这下面理的是什么东西,万一真是炸弹,引爆了怎么办?” 黎铁汉嘿嘿冷笑道:“你管那么多?谁捅的篓子,谁他娘的自己来补……”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第八二八章 拆台(求月票) 方不为心里一跳,下意识的扭过头。 他看了这群士兵的装束,才猛然惊觉,这哪是士兵,全是军校工兵科的教员和学生。 黎铁汉哪里莽了,粘上毛比猴都精。 既然有专业人员,方不为自然不会蠢到拿自己的小命出风头。 但看看这些工兵,连半点防护都没有,方不为又有些担心。 他跳下主席台,指了指上面的扩音器,对领头的工兵科教官说道“小心一些,先把电线断了。” 教官看着方不为,一副回忆的模样,好半天才冷哼了一声。 别看人家只是个中校,但说不准手底下就教出去过几个将军和司令,对自己冷哼一声又怎么了? 方不为不以为意,他只以为这几个工兵是黎铁汉硬拉过来,这个教官这会正不爽呢。 教官又叫过一个学员,指了指台下的空地。 学员拔出一把匕首,在离主席台七八米的地方挖了几下。 方不为抬眼一瞅,离地二十三公分的底下,埋着两根电线。 “电线是他们是他们埋的?”方不为惊奇的问道。 找的太准了。 要换成是他,只能扯着扩音器的一头,一寸一寸的往外拉。 “台子还是他们搭的呢!”黎铁汉冷笑的指了指工兵科的教官。 原来总务处为了省钱,搭建主席台时用的是工兵科的人。 电线比较粗,学员拿着匕首,一刀下去,只是割开了橡胶层,再一刀,才斩断了电线。 两根电线都切断了之后,其他人才开始在主席台上排查。 地毯被掀开后,露出下面的杉木板,木材很新,一看就是新买的。 学员拿着钉锤,“咣咣”两下,一块木板就被拆了下来。 就像是在拆房子一样,哪里有一点像是在排查爆炸物的样子? 方不为眼睛再不好使,也能看出来这几个人带着情绪。 “等一等!”方不为无奈的喊了一声,“你们就不怕下面真有炸弹?” “台子是我带人亲自搭的,有没有炸弹,我们不清楚?”领头的教官回道。 欲行刺委员长的刺客,竟在是军校的官员和学生? 这也就罢了,黎铁汉这个王八蛋把军校内的所有师生都当成了嫌疑人,教官心里怎么可能没有火。 教官虽然戴的是中校衔,比方不为的职衔还低两级,但说话一点都没客气。 他手底下不知教出去了多少将军,别说方不为,他连黎铁汉都不憷。 “炸死都活该!”黎铁汉冷笑道。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不顾黎铁汉的劝阻,又跳上了主席台。 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有人在他面前被炸死吧? 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也不是百分百的确定这下面绝对有问题。 “让你的人全下去,我来吧!”方不为说道。 “你来?”教官冷笑道,“我记的你是第八期步兵科毕业,毕业后就当了特务,连战场都没上过,还懂这个?” 方不为愣愣的看着教官。 怪不得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原来教过自己! 但方不为哪里认得他,不冷不热的说道“就算不懂,也比意气用事,枉送人命强!” 教官被气的一噎,许外之后才冷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拆出什么东西来?” 说着手一挥,台子上的教员和学生全跳了下去。 他们也没走远,就站在台子一侧,想看看方不为如何施为。 “你又何必亲自上?”黎铁汉不满的喊道,“这些王八蛋不信邪,正好拿来顶雷!” 黎铁汉又一指那个教官,连声冷笑道“李元书,你也不要不服气,真要拆出东西来,你哭都来不及!” 教官一点都不示弱“要拆不出来怎么办?” “我办你个头?”黎铁汉骂道。 看样子,两个人本就熟识。 方不为也看傻眼了。 这个人是怎么混进军校,当上教官的? 出了问题,不知道排查解决,却一昧的意气用事,他也是服了。 看这个教官的面貌,怎么也四十多了,而听他话音,在中央军校的资历也不浅,但到现在依然只是中校的职务,甚至沦落到带着学员亲自搭建主席台的境地,绝对不是没原因的。 就他这情商,一看就知道,这辈子升官怕是不容易。 方不为摇了摇头,走到斩断的电线那里,用匕首一点一点的往外挖着连着扩音器的电线。 但一直挖到台子底下,把两根线从木板的孔里抽了出来,方不为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不应该啊? 难道自己猜错了? 方不为本来想问问,除了这两根,再有没有往主席台这里引过电线,但看李元书抱着膀子,一副看笑话的样子,他就知道,就算问了也问不到有用的东西。 要是有的话,李元书再想看笑话,也不敢不提醒。 他既然认得黎铁汉,也认得自己,自然知道自己来自侍从室。 方不为扔了电线,又一块一块的瞅着脚下的木板。 确实是新木,还散发着淡淡的气味。 每一块木板都足有三公分厚,两头用铁钉钉在龙骨上,很是牢靠。 方不为仔仔细细的瞅了一遍,整个主席台都看完了,还是没发现什么问题。 站在台下一侧的李元书冷笑出了声。 意思是你找的炸弹呢? 方不为也真是服了这个人。 就算查不到主席台上有问题,又能怎么样? 鸣枪队里的那个学生已经坐实了军校内有人试图刺杀委员长,这是不争的事实。 别说拆一座主席台,就是拆校本部大楼,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怎么样,没找到?”黎铁汉跑过来问道,“是不是我们猜错了?” “还不一定!”方不为摇头说道,“我再找一找!” 他总觉的总务科长这么重要的一个内奸,放着不用,实在是太可惜了。 但通过这个人,唯一能动手脚的,也就这座主席台了。 方不为跳下主席台,仰躲着钻进了台子底下。 台子四周用木桩栽成了墙,中间钉着杉木长椽,用来做搭建主席台的龙骨,木板就是钉在这些长椽上的。 看清了里面的结构,方不为才开始动手。 他拿着钉垂,一块一块的拆着木板。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第八二九章 引线(求月票) 看方不为也开始拆主席台,李元书虽然没有再阴阳怪气的说风凉话,但也没有要上来帮忙的意思。 方不为也没想让他们帮忙。 这样的活,还是他自己来干放心一些。 万一引线藏在那块木板当中,拆木板的动作稍一大,就有可能引燃。 但一个人干,动作还不敢过大,用的时间自然就长了。 用了快一个小时,方不为才将主席台拆完。 长有三米多的木板,在主席台一侧堆成了小山。 下面只剩了一个九宫格,用一排排的木桩打成的木墙隔开。 一眼看过去,除了木桩,再没有任何东西。 方不为要了一根铁钎,动作既轻又快,飞快的将九宫格内的地面挨着插了一遍。 每一下,至少都往下插了半米左右,直到感觉的铁钎插到了硬土,方不为才会拨出来。 黎铁汉看的暗暗咂舌。 都说方不为身手奇高,他也没见识过。但只看这一把力气和耐力,想来传闻也不虚。 九宫格里一个孔挨着一个孔,就是布鞋底子上提前扎好的针眼似的,看的人心里发毛。 但确实没找到东西,连块大一点的石头都没有。 没有炸药包,就说明不是黑火药! 方不为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这下别说李元书和那几个工兵了,连黎铁汉都有些摇摆不定了。 连地底下都没有,那有炸弹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看方不为叉着腰,像是在发呆的样子,黎铁汉跳进了九宫格,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安慰道:“没找到就没找到,委员长的安危大于天,拆一座主席台算个屁!” 说完还故意指了指不远处的李元书。 李元书只是冷笑,却没有争辩。 方不为鄂然的看着黎铁汉? 地底下没找到,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啊? 看来黎铁汉是没尝过黄色炸药的威力,以为只要是炸弹,绝对都是大家伙。 想想也对。 黎铁汉虽然身经百战,但经历的只是东征和北伐,打的全都是内战。 当时就算是最大口径的山炮,发射的炸弹也都是用黑火药造的。 而从理论上来讲,两者之间的威力差距在百倍以上。 如果是黄色炸药包或是炸弹,体积根本不会有多大,一根木桩就足够了。 想像一下,一颗手雷,里面的黄色炸药刚刚二两过一点,十颗集束,也就是刚刚一公斤多一些,却能炸毁一辆轻型坦克。 一公斤炸药密封起来,能有多大体积? 撑死了两个拳头大小。 就是因为没有找到大家伙,方不为才觉的问题大发了。 “黎长官先别急,我再找找!”方不为回道。 黎铁汉还以为方不为拉不下脸面来,在硬撑,下意识的脸色一板:“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事情还多着呢……” 方不为哭笑不得,指了指那几排木桩:“马上就完了,最多十来分钟!” 黎铁汉狐疑的看了一眼方不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方不为还能笑的出来,说明没有恼羞成怒,而是真的觉的有问题。 看黎铁汉同意了,方不为拿了一柄小一点钉锤,一根接一根的敲击着木桩。 既然主席台是李元书带人搭建的,到了现在,方不为至少相信,就算有炸弹,也不会是工兵埋的。 他之所以先用铁钎插主席台下的地面,第一确实是在排查,第二也是想试探试探李元书和他带的这几个教员和学员,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几个王八蛋站这么近,万一引线就在他的们的脚底下呢? 方不为不得不防。 所以他才有意的放过了疑点更多的那几排木墙。 但李元书和他的手下从头到尾都抱着一副看笑话的样子,表情都没怎么变过,想来是没什么问题。 不然早特么跑了。 那就只能看看这些木桩了。 搭建主席台的东西全是总务科买来的,在方不为看来,问题更大。 不过不用像刚才一样,费时费里的挖了。 和地面的不一样,木桩里面或是下面是不是藏了东西,方不为一敲就能听出来。 “邦邦……” 不是。 “邦邦……” 也不是。 方不为由外向里敲了过去,当敲到接近中心位置的时候,一根木桩发出了“嘭嘭”的响声。 再敲,还是嘭嘭的响声。 里面有东西? 方不为停下手来,又看了看脚底下的痕迹。 电线被抽掉后留下的小沟还在,刚刚到这根木桩底下就没了? 岂不是说,舞台没拆的时候,扩音器就在这根木桩照直的位置,委员长要是讲话,也肯定站在这里? 方不为心里一跳,攥着钉锤蹲了下来。 木桩也是杉木的,比方不为的小腿还要粗一点,已被剥了皮的,通体光滑。 顶上没有开过洞,枝干上也完好无损。 方不为一扭头,看着李元书问道:“木桩入土多深?” 李元书冷哼一声,没有回道,他旁边的一个工兵科教员回道:“两尺半!” 一尺三十三公分,两尽半就是八十公分。 理的够结实。 方不为手一招:“小号铲!” 一个工兵科的教员把一把小型工兵铲递了进来。 方不为琢磨的一下,往后退了一米左右,才开始往下挖。 木桩埋的很牢,基本排除了下面有压发地雷的可能性,但也要防着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小机关。 先挖一米之外,至多也就是挖到引线。 方不为的动作很轻,他先拿锹把把土砸散了,才会用手刨到铲上丢出去。 刚往下挖了十几公分,方不为又挖到了东西。 又是一根电线。 “这是做什么的?”方不为指着电线问道。 一个工兵科教员凑过来一看,又撇了撇嘴:“扩音器的电线啊!” 又是扩音器,不是已经挖出来了么? 看方不为一头雾水的样子,教员指了指远处的一根电杆,上面有两个喇叭。 “刚才那根通的是电,这一根通的是信号……看到没有,就是连那玩意的!” 方不为眼睛一眯,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也是你们埋的?” “不是我谦虚,这个还真不会!”教员回道,“是宣传科和报社的人埋的……” 教员说的报社是中央军校的黄埔报社。 “哦!”方不为轻轻的应了一声,抓着电线的手指又用力的捻了两下绝缘层。 这根线,明显要比刚才的那根粗不少,里面包着的东西也不细,至少有小拇指粗细。 里面包着的,绝对不是铜线或是铝线,要不是不会这么软。 方不为冷笑一声,拔出匕首,慢慢的削着电线上的橡胶层。 那个教员也没走,想看看方不为能不能从电线里剥出花来。 削到最后的时候,方不为丢了刀子,拿指甲一点点的往下剥,等橡胶层被剥开,看到里面包着的东西时,方不为“呵呵呵”的笑了几声。 笑完之后,方不为又抬起头来,往那根电结杆底下瞅了一眼。 那里早没人了。 校场内的人早就撤光了,除了他和黎铁汉,就只有李元书和人和黎铁汉手底下的两个传令兵。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中央军校早已被戒严,案子不查清楚,谁都出不去。 看方不为冷笑连连,教员瞄了方不为一眼,也凑了上来。 这小子莫不是傻了? 当看到方不为剥出的那一小截麻绳一样的东西时,教员猛的瞪大了眼睛,讥笑被冻在了脸上。 “什么东西?”教员一声惊呼。 你特么还是工兵科的教员,认不出这东西来? 方不为冷哼一声,把电线放了回去,又拿起了工兵铲。 “发现什么了?”李元书远远的问道。 教员又看了一眼方不为脚下的电线,万分艰难的回过头,看着李元书,结结巴巴的说道:“引……引线!” 李元书猛的一愣,连脸色都变了。 “怎么可能?” 被吓的变了脸的还不止他一个。 黎铁汉一个箭步跳了进来。 方不为只能放下工兵铲,把剥开的电线提了起来。 “高端玩意,整条引线都被橡胶包裹的严严实实,一看就是从流水线上下来的东西,还压的如此瓷实,绝对不是协记电线厂造出来的……” 上海协记电线厂是中国第一家生产铜芯橡皮电线的厂家,也是目前为止中国唯一一家能生产铜芯橡皮电线的工厂。 三六年冬天才成立,也根本没有能把导火索包在橡校绝缘层内的技术。 水下专用的导火索也没有在外面包橡胶的,这玩意一看就是特制的,而且还是外国生产的。 方不为别说见,连听都没听过。 黎铁汉也知道事情大发了。 国外不国外还是其次,关键是主席台底下竟然真的有炸弹? “往下挖!”黎铁汉低吼道。 方不为瞄了他一眼,往后一拦:“我一个人就行!” 说着又一指着李元书和那几个工兵说道,“你们也往后退,退到三十米以外!” “放屁!”黎铁汉一声怒吼,盯着李元书说道,“都给老子过来,哪怕不动手,也给老子把眼睛睁大了,看看到底有没有炸弹!” 李元书的脸色有些发白,但驴倒架不倒,闷哼了一声,也跳了进来。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第八三零章 挨打(求月票) 黎铁汉和李元书一副就算炸死也不走的架势,方不为也无奈的很。手机端 不走就不走吧,别干扰自己就行。 导火索是特制的,无需氧气就能燃烧。但也排除了一断就会自燃的可能。 只要黎铁汉和李元书不碰炸弹就行。 方不为犹豫了一下,也没多话,抄起工兵铲,又挖了起来。 现在就容易多了,只要顺藤摸瓜就行。 方不为顺着引线一点点的往里挖,挖了几铲,又挖出了真的信号线。 为什么没有连着扩音器,却埋在地底下? 方不为也搞不懂,看来只能抓到这个准备引爆炸弹的人才能知道。 坑越挖越大,越挖越深,等将整根木桩挖悬的时候,方不为整个人都已经在坑里了。 看到埋在土里的大半截木桩时,连方不为都倒吸了一口中冷气。 哪是什么木桩? 像是一颗大号的子弹,被取了弹头,然后又把木桩栽了进去。 方不为用手擦掉了弹壳上面的湿泥,露出下面的铜壳。 口径足有二十公分,长约四十公分左右,铜壳里面除了炸药还有什么东西,方不为也不好断定了。 那一根裹着引线的橡胶线,就连在炸弹的底座上。 到了这一步,方不为也不敢动了,他前世跟随反恐武警学的那一点有限的排爆知识,到这里基本上已经用完了。 更何况,天知道炸弹的引信用的是什么触发方式。 “怎么排?”方不为问着坑上面的李元书。 李元书更不如方不为。 脸色比死人的还白,豆大的汗珠一颗连着一颗的从额头上滚落到脸上,又滴落到地上。 “问你话呢,怎么排?”黎铁汉怒声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李元书哆嗦着嘴唇说道。 中央军校的工兵科,主要教的是修桥铺路,开山渡江,顶多教教学员如何爆破,怎么布雷。 就连扫雷课程都只停留在理论阶段,更何况排爆了。 方不为早就知道李元书不懂,不然他何苦自己动手? “我干你娘……”黎铁汉暴吼一声,一脚踹到李元书的小腹上,踢的李元书翻了个跟头,滚下了土坡。 方不为幽怨的瞪了黎铁汉一眼:“黎长官,悠着点,这可是炸弹……” “放心,我有分寸!”黎铁汉咬着牙说道,话音未落,扑上去又是几脚。 黎铁汉当然有分寸,他那一脚是向外踹的。 听到坑外传来军靴踢在肉体上的声音,还有李元书的闷哼声,方不为无比的解气。 李元书这个王八蛋,仗着资历老,不但一点忙都不帮,从头到尾阴阳怪气,这顿打挨的真不冤。 方不为又蹲下来,仔仔细细的瞅了一圈。 引线是直线接入炸弹尾部的,暂时看不出来如何触发,方不为也没蠢到试一试的程度。 他不会排,也不敢排。 “去找德国教官!”黎铁汉打累了,才停了脚。 旁边的一个工兵科教员飞一般的奔了出去。 炸弹是特制的,估计德官教官也没办法。 最好的办法是直接引爆,顶多也就是把校场炸出一个大坑,完了填好就行了。 但方不为并未出声阻拦,一个纵跃,跳出了土坑。 他的任务就是找出炸弹,炸弹如何处理,他没必要管,也没时间管。 当务之急是要查出炸弹是谁运进来的,又是谁埋进去的。 “黎长官,走吧!”方不为喊了一声。 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要先给谷振龙汇报,再让他协调陈继承,将宣传科和黄浦报社的有关人员扣押起来。 “等等,司令马上就来!”黎铁汉气喘嘘嘘的说道。 看来黎铁汉已经派传令兵去汇报了。 方不为拍了拍手,又拍打着身上的泥土。 没几分钟,一辆小车疯了一般的冲进了校场。 小车停在了土坑边上,先下来的是谷振龙,谷振龙后面是林尉,第三位是陈继承,最后才是马春风。 四个人谁都没顾上理会方不为和黎铁汉,不约而同的扑到了土坑边上。 看到炸弹外壳上反射出的金光,四个人齐齐的倒吸了一个凉气。 如果炸弹被引爆,主席台上的人能不能活下来? 陈继承的脸色涨的跟猪肝一样,左右环视一圈,目光落到了鼻青脸肿的李元书身上。 “我干你娘!”陈继承一声怒吼,如同恶虎一般的扑了上去。 “等会再打也不迟!”谷振龙一把拉住了陈继承的胳膊,冷声说道,“先查出元凶再说!” 其余几位扫视一眼,看了看低着头,满脸都是羞愧之色的李元书和那几位工兵教员,什么都明白了。 主席台确实是工兵科的人搭建的,但炸弹肯定不是他们埋的,不然这个时候不会只是站在这里,早被黎铁汉绑起来了。 但炸弹也肯定不是他们发现的,不然不会个个如同被人扇了一顿嘴巴似的无地自容。 “谁挖出来的?”林尉看了看李元书,又看了看方不为。 在场的这些人中,就只有李元书和方不为两个人跟个泥猴似的。 方不为悚然一惊,连头都不敢抬。 特么的,光顾着找炸弹了,怎么把谷振龙给忘了? 他正想着找个什么法子糊弄过去,冷不丁的听到谷振龙一声冷笑,心里猛的一紧。 谷振龙狞笑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方不为的面前。 还用问么? 两个人虽然都是一身的泥,但李元书的皮鞋干干净净,方不为的鞋却被泥糊的已经看不出他穿的是什么鞋了。 再一个,林尉问那句话的时候,那几个工兵教员和学员,还有黎铁汉,目光非常整齐,看的全是方不为。 “司令……”方不为讪讪的笑了笑,心虚的看了看谷振龙。 “唰!” 谷振龙猛的抬起脚,一脚踹向方不为。 其他人一阵错愕,都不知道谷振龙在发会么疯。 方不为下意识的一躲,谷振龙一脚踹了个空,身子一歪,就往坑里倒去。 方不为无奈的暗叹一声,伸出左臂,扶住了谷振龙。 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谷振龙摔到泥坑里去吧? 哪知谷振龙不管不顾,又一巴掌扇了过来。 方不为脑袋一缩,飞快的避了过去。 谍海猎影 第八三一章 深挖(求月票) “司令,待会再打也不迟!”黎铁汉一把抓住了谷振龙的胳膊。 谷振龙老脸红了红。 这句话还是他刚刚拿来挤兑陈继承的。 其实就连黎铁汉也没搞明白状况。 怎么一听炸弹是方不为挖的,谷振龙就跟疯了一样,扑上来就打,就跟他刚刚打李元书似的?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谷振龙咬着牙骂道,“你他们娘的学的是步兵,干的是特务和参谋,却跑来这里挖炸弹……” “你当军校上下数千号人是吃干饭的?” “你让陈教育长的脸往哪里放?” “就显的你有能耐?” 陈继承哪里还敢摆脸色? 一张脸已从猪肝色变成了铁青色。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难辞其咎。 “司令,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 黎铁汉实在听不下去了,不满的说道:“你问问这几个王八蛋,方不为说主席台底下可能有炸弹的时候,他们是怎么说的?” 黎铁汉一指李元书和那几个工兵教员。 这几个头低的更低了。 “怎么回事?”林尉脸色肃然的问道,“说清楚了!” 主席台是工兵搭建的,炸弹却又不是他们埋的? 这个必须要问明白了。 李元书梗着脖子,一副打骂随便的鸟样,陈继承扑上来踹了一脚,指着旁边的教员吼道:“你说!” 教员打了个激灵,结结巴巴的说着方不为坚信下面有炸弹,但李元书却坚持不可能。 方不为只能把他们赶下主席台,自己亲自动手的经过。 原来没人信,就连黎铁汉也支使不动李元书,方不为只能自己来。 还真不是方不为莽撞。 也不怪李元书不配合。 只凭军校总务科的科长是刺客的同党,就断定主席台底下有炸弹,这理由太过牵强。 大多数人认为不可能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再觉的不可思议,也只能乖乖的把脸凑上来,被人打的啪啪直响。 比如李元书。 “他一说,你就信了?”林尉指着指方不为,好奇的问着黎铁汉。 “要搁别人,我非一巴掌糊他脸上不可!”黎铁汉低声说道,“关键这小子太邪门!” “他的卷宗,想必你也看过!”黎铁汉的声音又低了一分,“你见他哪一次失过手?” 林尉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发现还真没有! 还真有点邪门? 林尉又看了看老老实实站在谷振龙面前的方不为,眼中满含深意。 方不为屡次晋升,都是他经手的,其他优点都不说了,每一次的评语当中,都有一条:悍不畏死,身先士卒! 林尉一直有些半信半疑。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但次次都如此,有几条命也活不下来。 但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怪不得谷振龙和马春风都把他当宝。 谷振龙的怒火一点都没消。 “你个狗东西,回去之后就给老子关禁闭……” 这个节骨眼上关禁闭? 方不为看了看谷振龙。 “看什么看?回去后老子再收拾你……” 方不为偷眼看了看马春风,马春风微微的摇了摇头,意思是谷振龙正在火头上,先让他消了气再说。 方不为悻悻的揉了揉鼻子。 大致情况都问清楚了,接下来自然是往下深挖。 姚楚中和总务科长虽然跑了,可埋了炸弹的人,还有留下了试图引爆炸弹的人可没有跑掉。 查到这些人基本上没什么难度,难的是怎么把幕后主使的人挖出来。 林尉和黎铁汉去给委员长汇报,陈继承马不停蹄的带人去控制宣传科和报社的人,谷振龙和马春风就地开始讯问李元书。 李元书还真是个滚刀肉,没一点要悔改的意思,连谷振龙都气的牙疼。 李元书情商不够,不等于手下的那几个也会跟他一样。 基本上问什么说什么,没多长时间,谷振龙就理清了脉落。 原来是工兵搭好了台子,埋设好了电源线,宣传科的人才引设的扩音器的信号线。 木桩是什么时候被换掉的,炸弹是什么时候埋进去的,工兵科的人一概不知道。 来回审了三遍,确定没什么问题,谷振龙才命宪兵将李元书等人押走。 怪不得李元书有恃无恐,因为这王八蛋确实没多大责任。 但李元书今天算是把中央军校的脸丢到姥姥家了,下来后陈继承怎么收拾他,会不会给他穿小鞋,那就不知道了。 审完了李元书和几个工兵科的人,谷振龙又急匆匆的上了车。 看谷振龙没个好脸色,又瞅了瞅自己浑身上下的湿泥,方不为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看方不为站在车边踌躇不决,谷振龙冷笑道:“怎么,还要让老子抬你不成?” “卑职不敢!”方不为讪笑一声,麻溜的坐到了副驾驶。 “待会给你重新找一身,这泥头泥脚的,像什么样子?”马春风装做不满的说道。 “是!”方不为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 小车开到了校本部大楼的门前,方不为抬眼一看,只是楼外面,就密密麻麻的站满了背着枪的士兵。 与今天的事件有关的嫌疑人,全部都被集中关押在这里,包括刚刚转押过来的宣传科和黄浦报社的有关人员。 上了二楼,马春风找到了一个熟识的后勤军官,给方不为送来了一套崭新的军服,不过没有衔章。 方不为也不在乎这个,麻溜的套到了身上。 他刚换好衣服,猛的感觉的脚下一晃,像是地震了一样。 晃动还未停止,又是一声爆响传来,方不为顺声一看,一团巨大的烟尘冲天而起,天上像是下起了泥雨,无数的石子土块乱飞。 看到一个黑点迎面飞来,方不为下意识的往下一蹲,只听“哗啦”一声,石头撞破了玻璃,飞进了屋里,砸到砖墙上,摔了个粉碎。 方不为看着如同一朵巨大的花朵正在飞速绽放般的烟尘,直接愣了。 炸弹离他这里足有一百多米,都能把石头炸到这里来? 这颗炸弹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要是埋在这座两层楼楼底下,估计都能炸塌。 如果刺杀计划成功了,别说委员长了,围在主席台四周的那群政要能活下来几个都是个问题。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第八三二章 加勋(求月票) 这是要把国党高层一锅端的架势啊? 和前粤军有个毛线关系! 这要不是日本人干的,方不为敢把那颗炸弹吞下去。 他飞快的系好扣子,快步的出了房间。 炸弹被引爆的动静太大,惊动了所有人。 委员长站在窗前,看着不断升腾的烟云,脸色变幻莫定。 陈继承就站在最靠近委员长的位置,他身后站着林尉和黎铁汉。 三人已将事情的前后经过,以及调查过程和进展,一字不差的汇报了一遍。 又是方不为! 众人一阵愕然。 这个名字这些天出现的太频繁了,就算之前在地方,这个月刚调回南京,以前从来不知道方不为是何人的几个将军,现在也已听的如雷灌耳了。 见没见过方不为无所谓,知不知道方不为之前的事迹也没关系,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站在这间议事厅里的人知道的清清楚楚。 如果不是方不为,国民最高统帅部的最高决策,早已被日本人知悉。 如果不是方不为,委员长,白崇喜二人,早已丧命在日军的战机之下。 对其中的有些人来说,甚至这些都无关紧要。 谁的命,也比不上自己的命宝贵…… 但今天若不是方不为,自己哪里还会有命在? 众人后怕之余,无一不感谢老天保佑,更感谢方不为。 方不为是晚辈,人情直接落不到他头上,众人都准备,完了之后再好好和谷振龙联络联络感情。 但不论是谁,都把方不为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包括委员长。 委员长这次既没骂人,更没打人,也没砸东西,表现的很是冷静。 但极为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越是如此,越说明委员长盛怒至极,平常的那些手段,已经不足以让他发泄出怒火了。 陈继承左手端着军帽,额头上不停的往外渗着细密的汗珠。 他觉的自己太倒霉了,倒霉到了喝凉水都塞牙的程度。 他接任张志中任中央军校教育长一职,还没满三个月,头绪都还没捋顺,却出了这般大的事。 怪他? 他才来几天,连姚楚中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 但要说他没责任? 简直是屁话。 难道赖给名义上的中央军校校长蒋委员长? 简直是嫌自己还不够倒霉。 听天由命吧,但愿委员长能体谅一下自己。 林尉和黎铁汉就站在陈继承的身后,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隐含的担忧。 委员长迟迟不肯表态,怕是还没想好这次的清查控制在多大范围才合适。 中央军校和国民政府内的其它任何部门都不一样,说白了,这才是委员长的根基所在。 这里一乱,中央军系就会乱,中央军一乱,上海的仗能不能打胜还是基次,关键的是委员长的位置就会不稳。 内有惊乱,外有祸患都不足以形容现在的局面。 林尉估计,委员长既便再愤怒,也不会扩大范围,牵连无辜。 想到这里,林尉又看了看陈继承。 看来陈继承今天这一关不算难过。 但难的是以后。 想让委员长不把今天的事情记在心里,估计很难。 也该他倒霉。 若是换成张志中,委员长肯定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也真是流年不利。 像是前十年未发生的大事,全集中到了这一个月之内一样。 中日开战也就不说了,这是迟早都会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有预见。 但这接二连三的刺杀,实在是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前后刚十天,光是针对委员长的刺杀,就已经是第二次了。 多亏了方不为。 林尉甚至有了让方不为给黎铁汉做副手的打算。 但这肯定得委员长点头同意。 再一个,方不为和谷振龙的关系太近了,让他贴身保护委员长,好像也不太合适。 除非谷振龙不做卫戍区总司令。 这就更难了,卫戍区总司令哪里是那么好换的? 想到这里,林尉当场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让方不为先任个参谋吧。 林尉心里正盘算着,委员长冷不丁的开口了。 “蔚文(林尉的字),上次予你交办的事情,妥了没有?” “正待此次会议之后,通告三军!”林尉回道。 “加勋吧!”委员长又说道。 一听授勋,众人立时反应了过来。 这是要嘉奖谁? 既然是委员长亲自加勋,想来身份不低,立的功劳也不小。 心思活络一点的人,已经大致上猜出是谁了。 八成是方不为。 “加几等?”林尉又问道。 “二等宝鼎!”委员长回道。 委员长的话一出口,有人有些发懵。 宝鼎勋章虽然不如青天白日勋章那般稀有,但到现在为止,并没有授出去多少,还是很珍贵的。 “宝鼎勋章分为九等,凡陆、海、空军军人,捍御外侮,或镇慑内乱,着有战功者,依左列规定,分别颁给之: 将等官一等至四等。 校等官三等至六等。 尉等官四等至七等。 准尉及士兵六等至九等!” 这是宝鼎勋章授勋的规格。 既然授的是二等宝鼎勋章,肯定是将官无疑。 有人发懵的原因也在这里。 方不为的职务虽然是侍从室少将参谋,但他的军阶却还是上校,还授勋规定中所说的将等官,校等官的这个“官”,指的就是军阶,而非职务。 这样一算,授勋的好像不是方不为? 场内也就只有王世和,黎铁汉等寥寥几个委员长的贴身心腹清楚,委员长说的还真是方不为。 林尉有些惊讶,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委员长一眼,看委员长面色冷厉,顿时惊觉,立马应了一声:“是!” “我欲授方不为二等宝鼎勋章,敬之以为可否?”委员长问着另一扇窗前的何英青。 国民政府自三五年统一军阶及授勋程序后,既规定:将官授勋,须报予军政部审核,最后由委员长定夺。 委员长这次反着来,怎么也要给何英青打声招呼。 到这个时候,议事厅内的人才知道,加勋的还真是方不为。 “不对啊,怎么给方不为授的是二等宝鼎?”陈超碰了碰陈祖燕的胳膊,“这小子什么时候升的少将,我怎么不知道?”ntent 谍海猎影 第八三三章 了断 你不知道,我更不知道?”陈祖燕回道。 “你天天待在南京,怎么可能不知道?”陈超惊讶的问道。 陈祖燕没理他。 其实他也纳闷呢。 听委员长刚刚和林尉所说的话,委员长亲自交待林尉办的,应该就是方不为晋升少将军阶一事。 想必是刚定下不久,还未来的及公布。 陈超刚回南京,不知道情有可原,但自己一丝风声想没听到,这就有点不应该了。 按常理,至少谷振龙和方不为应该是清楚的,也肯定会给自己露个口风。 但怎么连他们两个都像是压根就不知道的样子? “只论他最近的这几次功劳,损予青天白日,也是够的!”何英青中肯的说道。 方不为屡次三番识破外敌阴谋,救委员长于生死危难之时,若论功绩,给他授个青天白日勋章真不算夸张。 “已经任官少将了,青天白日就算了吧!”委员长说道,“未免年青人自满,还是留些余地的好,二等宝鼎就够了……” 委员长所说的任官,就是指军阶,而方不为侍从室参谋一职,则是任职。 理论上来说,任官只升不降,任职却可大可小。 民国史上多的是少将军阶的组长,手底下只有三五个兵的少将也不止一个。 方不为果然升成少将了! 陈祖燕讶异的回过头,看了看陈超。 陈超一看陈祖燕的表情就明白,原来陈祖燕是真的不知道。 “可以啊,瞒的够紧的?”陈超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 他说的是方不为和谷振龙,竟然连陈祖燕面前也没透一丝口风出来。 “估计他们也不知道!”陈祖燕说道。 那几个要知道的话,不可能不告诉自己,至少马春风也会有所变化,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依然是把方不为当下属的架势 开什么玩笑? 他马春风到现在也不过是个上校而已。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方不为此次晋升,审报部门是侍从室,而不是特务处和宪兵司令部。 陈祖燕心里一动,看了看林尉,又看了看委员长。 林尉上任侍从室主任才几天,和方不为连话都没说过,怎么可能张罗着给方不为升官? 八成是委员长授意的,从委员长和林尉的对话当中也能听的出来。 委员长这是什么意思? 想把方不为从特务系统剥离出来? “他们也不知道?”陈超一脸的狐疑,“方不为这官,是委员长做主给升的?” 不是正常的由下到上申报,而是自上而下的谕令,所以谷振龙和方不为才不知道。 陈祖燕微微的点了点头。 “厉害啊!”陈祖燕咂吧了咂吧嘴,“这小子也是个人物了?” 陈祖燕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方不为什么时候不是个人物了? 还是个尉官的时候,就把贺清南耍的团团转,特工总部那几个,绑一块也不是方不为的对手。 要不是方不为,马春风早被自己踩在脚底下了。 陈祖燕恨的是马春风,对方不为却没什么意见,相反,还很是看重。 “二等宝鼎啊!”陈超有些发酸的说道,“我和司令都还没捞到一块呢。” “机会多的是,你还怕以后没仗打?”陈祖燕回道。 这倒是实话。 陈超已是摩拳擦掌,就等着上战场呢。 “确实是够年轻的!”何英青顺着委员长的话说道,“自政府成立以来,这算是最年轻的将军了吧?” 到了这个时候,在场众人才关心起方不为的年龄来。 陈超一阵恍惚,有些如梦初醒似的,不敢置信的问着陈祖燕:“方不为今年多大?二十一,还是二十二?” 明知故问! 陈祖燕瞪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二十二岁的少将?”陈超不可思议的说道,“还真是最年轻的?” 陈祖燕轻轻的点了点头。 别说陈超,连他也有些震憾。 全国军阀割据,中央政府为了收编,委任出去的将级军职不算少,全国中将少将加一起,没有两千,也有一千八。 但二十二岁的少将,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更何况,还是出自中央军校,属中央军一系,就更稀罕了。 在此之前,自军事委员会直接任命的最年轻的少将是宋希连,二十四岁时授衔。 方不为现在又把这个纪录硬生生的减少了两岁。 当知道方不为的年龄时,众人全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但谁也没有置疑。 不知道方不为底细的,只看这几次的功劳,也觉的足够方不为官升好几级了。 知道底细的就更不说了。 哪怕没有黄浚案,没有今天识破行刺的事情,方不为也早该升到这一步了。 仅仅只是让了其中的一次功劳,就让赵世锐升了少将,方不为再用剩下的功劳堆,也能堆一个少将军阶出来。 铨叙厅,包括委员长在内,之所以对方不为的晋升卡的那么紧,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方不为的年龄太小。 再加上他干的是特务这一行,未尝没有保护他的意思。 众人一阵唏嘘,同时对方不为充满了好奇。 没见过方不为的,都想见识见识这位少年英雄。 方不为自然不知道委员长官邸因为引发的一幕,他此时正和谷振龙,马春风一起,站在一个房间里面面相觑。 很普通的一间办公室,一张办公桌上,爬着一个穿着军装的男子,手里还握着一把勃朗宁手枪。 军官的脖子被打了个对穿,大半个桌子上都是血,顺着桌面流淌到桌沿,又滴到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方不为探了一下鼻息,虽然皮肤还是温的,但已经没气了。 “一群饭桶!”谷振龙气的破口大骂,“没给你们饭吃?他娘的就不能跑快两步?” 门口的两个宪兵心虚的低下了头。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真怪不到两个宪兵头上。 从方不为挖出炸弹,知道宣传科的人有问题,到陈继承准备派人抓人,再到这个军官听到炸弹被引爆的声音,饮弹自尽,中间至多也就过去了十分钟。 听起来十分钟很多,但环节更多。 而且中间还发生了一个要命的问题。ntent 谍海猎影 第八三四章 煽风点火(求月票) 陈继承风风火火去抓人,结果刚走到一半,突然被委员长派来的人截到官邸,去汇报详细情况了。 陈继承没办法,只能命自己副官到校本部传令。 等谷振龙带着马春风和方不为赶到校本部大楼的时候,军校管理部,教授部的两部头目还在扯皮,派哪一个部门的人去抓人合适? 谁都怕这两部当中是不是也有内奸,更怕出什么纰漏,无缘无故的背黑锅。 对于这些人这种不做事就不会做错事的做风,方不为除了佩服,已经想不出再能有什么其他感慨了。 这特么的军校,连这么点担当都没有,培养哪门子的将才? 谷振龙到了之后,称爹道娘的大骂了一通,让管理部派了人带路,领着宪兵一个一个的抓人。 这么一耽搁,去抓人的宪兵还没到地方,校场内的炸弹倒先被引爆了。 可能就是听到了爆炸声,知道事情已败露,这个军官才自杀的。 “这人是什么身份?”方不为问着管理部的军官。 “宣传科庶务股的股长!”管理部的军官回道。 怪不得! 方不为冷笑一声,又对谷振龙说道:“司令,不怪兄弟们,这个人早存了死志,就算兄弟们没有来迟一步,也拦不住他自杀……” “嗯?”谷振龙狐疑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贴在谷振龙的耳边说道:“主席台上的扩音器就是这个股架设的……” 谷振龙一点就透。 如果没猜错的话,炸弹和伪装成信号线的引线是总务科偷运进来的,但埋设炸弹,铺引导火索,都是这个人指使手下干的。 这个人没有像姚楚中和总务科长一样提前逃离,而是选择留下来,目的很可能就是引爆炸弹。 这人本就是当死士用的,不管最后刺杀有没有成功,他都不可能活的下来。 受刑而死和自我了断哪个痛快一些,傻子都知道。 “那你告诉我,现在怎么查?”谷振龙没好气的问道。 “人死了,不一定所有的痕迹就消失了!”方不为冷笑道,“卑职不相信,一个小小的股长,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谋划刺杀委员长?” “肯定有诱因……不外乎那么几点。”马春风接口道,“为钱的可能性不大,再爱钱,也没有故意把命搭进去的道理!” “受胁迫也不可能!”方不为又说道,“连死都不怕,还怕放手一搏?” 谷振龙眼睛猛的一瞪,怒声骂道:“少他娘的在这里胡猜八猜,没查到证据之前,都给老子把嘴闭上……” 你看你这人,一说就毛? 方不为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又偷偷看了看马春风的脸色。 马春风依旧板着一张冷脸,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方不为暗暗的吐了一口气。 种子已经种下去了,就看能不能生根发芽了。 谷振龙是不敢让方不为往下说了。 这个军官为什么连死都不怕? 无非就是信仰理念那一套。 谷振龙知道方不为说的不是共产党。 别说共产党,谷振龙扪心自问,就算是他亲自出马,也无法在一时之间弄到这种特制的炸弹和导火索。 方不为这王八蛋明显是在说,这个股长绝对是日本军人,而且还是受过军(和谐)国主义洗过脑的那一种。 再加上那句:一个小小的股长,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谋划刺杀委员长? 这个狗东西分明在明示,这个股长也是受人指使,上面还有人…… 股长的真实身份是日本间谍,那他上面呢? 上面有个七八…… 这个坏种纯猝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谷振龙真想扇方不为一耳光。 要真是这样,中央军校不被翻个底朝天才怪。 出个内奸也就罢了,真要有日本间谍混进了中央军校,还占据了重要位置,委员长的脸也别要了。 简直能笑掉其他派系的大牙。 你委员长天天讽刺别人投敌卖国当汉奸,结果呢? 委员长要不发飙,他谷振龙的名字倒着写。 为什么被方不为这么一说,反倒觉的这个股长真是死的太好了? 谷振龙咬了咬牙,猛的一挥手:“给老子滚出去!” 他说的是那两个宪兵和军校管理部派来带路的军官。 等没了外人,谷振龙才阴森森的说道:“都不要多事,仔细查就是了。有一是一,有二是二,查到什么就说什么,谁要敢添油加醋,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最后那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方不为瞄了谷振龙一眼,又垂下了眼皮。 自己的小算盘,怕是被谷振龙识破了。 他很清楚,谷振龙说话的时候,虽然看的是他,其实这句话,是说给马春风听的。 马春风虽然也是军校派,但特务处其实是独树一帜,只为委员长一个人服务。 而马春风更和军校派中的主要力量不对付。 比如复兴社。 要不是复兴社的那几位太保,一年以前马春风就升成少将了。 堵人官路,如杀人父母,马春风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怪。 方不为刚才那么说,就是故意在给马春风递刀把子,最好能在委员长那里好好的告一状。 方不为以往只是耳闻:中央军校的风气一年不如一年,都快烂到根子里了。 今天才算是见识到了。 看看李元书,再看看管理部长和教授部长因为怕担责任,甚于不敢派人抓捕内奸? 窥一斑而知全豹! 就从这两件事情,方不为就能看出个大概。 这可是中央军校,八年抗战中一大半的将才,都是从这里出去的。 与其越来越烂,倒不如破而后立。 马春风和方不为好像有默契一般,齐齐的应了一声:“明白!” 谷振龙点了点头:“那就好好做事……不要怕审死人,能审多快,给老子审多快……” 可惜,大鱼跑的跑,死的死,只剩了几个小虾米,知道的也有限。 炸弹和引线确实是宣传科的这位股长带人埋设的,但用的不是军校内部的人员,而是从外面找来的。 具体是从哪里找来的,谁也不知道。 去抓捕姚楚中和总务科科长的特警二队也无功而返。 这两个在昨天夜里就出城了,天知道现在已逃到哪里?ntent 谍海猎影 第八三五章 追查(求月票) 案情看似陷入了僵局,谷振龙急的心里冒火,不停的走来走去。 马春风偷眼看了看谷振龙,又瞅了瞅方不为。 方不为目不斜视,老神在在的喝着茶。 不用猜他也知道,马春风打的是什么主意。 想让自己到委员长那里告状,或是在王世和与黎铁汉那里吹吹风? 马春风是想反过来把自己当枪使。 做梦去吧! 谷振龙不扒了自己的皮才怪。 看方不为悠哉悠哉的样子,谷振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喝你娘个蛋!”谷振龙怒道,“你不是挺能耐的么,这会怎么没招了?” 方不为无奈的放下茶盏。 “司令,日本人不是蠢猪,不可能故意留下破绽让我们去查……” 姚楚中和总务科长一跑,宣传股长一自杀,方不为就明白了,日本人这是蓄谋已久,甚至连事败后处理首尾的步骤都安排的清清楚楚,妥妥当当。 想查到直接证据,估计不可能,最多也就是查到指向,指到日本人头上。 国民政府要敢以此找日本人对质,日本人绝对会说是国民政府栽赃。 卵用都没有! “放屁!”谷振龙一拍桌子,“日本人再聪明,还能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我看你小子就是在故意推诿……黄浚泄密案,你怎么查的那么的干净利落?” 谷振龙以为方不为怕得罪人,不想往下查了。 “那不是日本人不聪明,而是黄浚太蠢!”方不为无奈的回道。 看谷振龙不死心,方不为又耐心的劝道:“司令,炸弹是我们排除的,就凭这一件功劳,就够我们出风头了,没必要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你给老子说清楚!”谷振龙冷笑道,“怎么吃力不讨好了?” 方不为手一摊:“事情明摆就是日本人做的,谁都能看出来,但想查到直接证据,估计不可能……反过来再说,就算查到证据,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跑到日本领事馆抓人?” 时局不一样了! 两国现在都快把脑子打出来了,要证据有什么用? 日本人照样不会承认。 还不如知耻而后勇,想办法把场子找回来。 方不为转了转眼珠:“要不,咱们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彼身?” 谷振龙呵呵一声:“谁去?” “百万军中藏龙卧虎,挑几个死士还不容易……” “你他娘的是自己想去送死吧!”谷振龙顺手就把茶盏丢了过来。 方不为手疾眼快的接了下来,无奈的说道:“对日本人没办法,那就只剩肃清内部,先把刺客的同党全部挖出来……” 谷振龙被气的一魂出窍,二魂升天。 “你他娘的是日本人派来的奸细吧?怎么一门心思的想内讧?” 谷振龙上去就是一脚。 方不为躲到一边,无奈的说道:“好好好……那你说怎么查?” “老子不管!”谷振龙一指方不为,“赶天黑之前,你要是查不到有用的东西,就等着关禁闭吧!” 方不为看了看窗外的日头,牙疼似的咧了咧嘴。 还讲不讲道理了? 大会仪式原本准备是两点半开始的,结果一番折腾,这都快五点了,离天黑最多也就两个小时的时间。 自己又不是神仙,哪能这么快? “我试试吧!”方不为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还不滚?” 谷振龙做势要打,方不为飞一般的逃出了办公室。 看谷振龙不想把这件事情扩大化之后,方不为就有些索然无味了。 提前逃走的逃走,事后自杀的自杀,明显能看出,日本人此次的谋划极为严密,可供自己施展的舞台不大。 查不到直接的证据,就算最后能隐约指向日本人,也没什么卵用。 黄浚泄密案就是最好的例子,外交部和日本领事馆打了几天嘴炮,就再没下文了。 须磨弥吉郎照样大摇大摆的出入总统府。 还不如利用此次机会,整肃一下内部,顺便再提一提士气。 自家老大三番五次的被刺杀,只要是有点血性的下属,还不卯足了劲的报仇? 真正是士气可用之时。 但这事不是他方不为干的,而为委员长。 方不为只想干一件事:尽快去上海。 其实谷振龙有一句话也没说错。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这么大的事件,不可能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 但只追着日本人查,吃力不讨好不说,还浪费时间。 三个月查不出来,他是不是就得在南京待三个月? 到那个时候,黄花菜早都凉了。 这才是方不为不想出头的原因。 离开一年半,早已物是人非,郑世飞被派到了北平宪兵司令部,原先的特务营被一分为二,就是现在的特警一队和二队。 两个队长不是很熟,方不为不想用。 他让马春风把反谍股调了出来。 “你去找周怀恭,把人提出来,就地审讯。要快……尽快问出姚楚中,总务科长,宣传股长这三人的爱好,人际关系,交往范围……”方不为指着冯家山说道。 “老边你去警察厅……司令已经打过招呼了,各局各分所都会派人沿街走访,你安排机灵精干的兄弟们跟着,好烟好酒伺候……只要有人能提供线索,就给赏钱,不要怕花钱……” 方不为把几张照片递给了边从军。 除了三个嫌疑人的照片之外,还有那一根伪装成电线的导火索,以及插在炮弹壳里的木桩的照片。 刺杀一国元首这么隐密而重要的事情,自然是知情人越少越好。 方不为估计,现场内关键的东西,肯定是主犯亲自运进料的。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鱼目混珠。 只要查到往军校运送电线和木桩的那天,这三个人去过哪些地方,就有可能查到炸弹是从哪来的。 有很大的可能,能查到日本人在城内的据点。 方不为估计人早跑了,但至少可能给谷振龙,给委员长一个交待。 两个心腹各自领命而去,方不为让司机发动了小车,出了中央军校。 他是借着查案的借口,躲清静去了。 待在军校,说不定一会这个大佬找,一会那个大佬问,烦不胜烦不说,还得硬挤着笑脸装可爱。 忒费劲! :。: 第八三六章 顺藤摸瓜(求月票) 在天黑之前,方不为也只是查到了一些普通信息。 木材和电线的出处都查到了,但这两家都是做正经生意的,也一直和军校总务科有生意来往,没发现什么问题。 方不为一点都不意外。 真要能这么容易查到,他倒要怀疑一下是不是日本人设下的陷井。 赶天黑客之前查到线索,显然是谷振龙的气话,方不为也没当真。 但该查的肯定得查。 他根据和姚楚中等人熟识的人所交待的信息,开始查访这几人经常爱去的消费场所。 谷持龙虽然没来催他,但一晚上,方不为也没怎么消停。 每过两小时,谷振龙就会派人来询问进度,这让原本想美美的睡一觉的方不为痛苦不已。 不过好在罪也没白受,还真查出了点东西。 摸排查问了一晚上,冯家山七拐八绕的找到了姚楚中的一个相好。 这个女人没什么正当职业,放到后世,类似于兼职。 女人告诉冯家山,姚楚中带他去住过两次福昌大饭店。 准确的说,是姚楚中给钱让这个女人到福昌大饭店开了一间房,但他自个快半夜的时候才去。 去了也不办事,给了点钱就把女人给哄走了。 两次均是如此。 为此,女人还和姚楚中闹过小情绪。 冯家山觉的有问题。 福昌大饭店是南京城内的顶级酒店,一晚上的房费,抵的人普通工人半个月的薪水。 带个女人去住酒店,自己半夜才去,去了也不办事? 姚楚中的脑子被驴踢了? 他怀疑姚楚中之所以让这个女人去开房,是怕自己被人认出来,暗地里应该是在干其他的勾当。 冯家山当即报给了方不为。 方不为一通电话打给了丁禄成。 丁禄成就是福昌大饭店的二老板,常驻南京。 大老板是他哥丁福成,兄弟二人是德国礼和洋行的华人代理,也是中国最大的民间军火商。 方不为的星洲洋行走私的一半以上的武器,就来自这兄弟俩。 不过丁氏兄弟都以为方不为只是牵线的,不知道他才是星洲洋行背后的大老板。 一听是方不为打电话,而且办的案子好像还很敏感,丁福昌二话没说,挂了电话就跑到了酒店。 二老板亲自出面过问,福昌大饭店从上到下就像塌了天,上到统管酒店的经理,下到打扫卫生的服务生,全部都被召集了起来。 方不为拿着照片一一过问,竟然问出姚楚中,总务科长,宣传股长三人时不时就会在福昌大饭店聚会。 最早可追溯到两个月之前。 那时候,七七事变刚刚爆发。 服务生交待,大部分的聚会,这三个人都在,偶尔也会有其他人来。 而且明显的可以看出,每次主导聚会的,都是那个宣传科的股长。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次次聚会都在的人物。 方不为心里震惊不已。 他暗示马春风和谷振龙,这个股长有可能是长期潜伏在军校内的日本间谍,也不过是想借刀杀人,好让委员长下决心整肃一下中央军校的风气。 但他没想到,还真有这种可能。 这么大的事件,只凭几个内奸是成不了事的,必须要有心思慎密的灵魂人物主导,而且还必须是日本人自己的人,但现在看来,显然就是这个股长。 方不为顿时来了精神,用力的摇了摇脑袋,提了提神。 他开始亲自过问,试图再从其中找到了蛛丝马迹。 比如这此事聚会的人当中,是不是还有其他身份重要的人物。 前台的股务生又提到了一条线索。 他见过其中的一位客人单独来开过房间,在大厅碰到过熟人,两人打招呼时用的是朝鲜语。 服务生仅能听懂对话中极个别的单词:生意,进货…… 做生意的,又提到了进货? 会不会是开商行的? 方不为眉头一展,指着边从军说道:“去警察厅,将南京城内所有的朝鲜籍商行的资料全部调来……” 现在的警察局什么都管,工商登记,税务收缴,城市管理,消防检查,质量监督等等,全部都在警察局的管理范围之内。 而这个年代也并没有什么工商,税务,城管,消防和质量监督局之类的机构,就警察局一家。 别说开商行开公司的,就是菜市场租借摊位的小贩,也必然会在警察局登记,会留下详细的身份信息,包括照片。 民国的警察腐败,不单单是整体风气低下的原因。 能捞钱的地方太多了。 不到一小时,边从军去而复返。 警察厅不但让他带来了资料,还专门派了负责外籍商业事务的一个科长和两个股长过来。 方不为摊开资料,让服务生一一辩认。 只是扫了一眼,服务生就认出了那个朝鲜人。 朴志高,下关通兴商行老板。 经营荡围当中什么都有,说白了,就是个大一些的杂货铺子,什么好卖卖什么? 朝鲜商行? 方不为冷笑两声。 现在的“朝鲜”这两个字,和“日本”没多大区别。 “带人去看一看!”方不着边从军说道。 “抓人?”边从军问道。 “你要能抓到人,老子跟你姓!”方不为翻着白眼说道。“抄家!” 日本人没有宣传中的那么白痴,汉奸在日本人眼中,也不是真的就如厕纸一般,用了就扔。 看姚楚中等人的行迹就知道了,这个朝鲜商人真要有问题的话,绝对早跑了。 边从军走了之后,方不为又招了招手,喊过了冯家山。 “你回军校一趟,找一下司令,弄一张须磨弥吉郎的照片过来……”方不为贴在冯家山的耳边说道。 冯家山点了点头。 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基本没丁禄成什么事了,方不为客客气气的把他送出了酒店。 回来后,他又叫把警察厅派来的那一个科长和两个股长叫了过来。 看方不为给他们递烟,三个警察官员受庞若惊,恭恭敬敬的接了过来。 连他们厅长见了方不为,都搂着脖子称兄道弟,他们哪里敢怠慢? 现在的首都警察厅长又换成了王文焕。 这个人出自宪警一系,算得上谷振龙的亲信之一。 :。: 第八三七章 关联(求月票) 方不为去美国不久,警察厅长就换了人,陈超转任海陆空军司令部总务厅厅长,另兼军统局副局长。 军阶也顺利的升成了中将。 宪兵司令部副司令和首都警察厅厅长换成了王固盘。 王固盘另外还有一个身份:参谋本部特务警员训练班副主任。 这个班还有另外一个鼎鼎有名的称呼:军统局青浦培训班。 主任由原参谋本部第二厅厅长申听禅兼任,也就是现在军令部第二厅厅长刘裴的前任。 其实申听禅和王固盘都只是兼任,基本不过问培训班的事务,教务由郑介民负责,具体事务由马春风说了算。 主要教学课程,由原第二任上海特区区长余乐醒负责。 王固盘是谷振龙的亲信,在特务系统当中也兼有要职,自然清楚方不为的底细。 见了方不为称兄道弟并不奇怪。 拉了几句家常,缓和了一下这三人紧张的心情,方不为开始套话。 “这个朴志高,平时与兄弟们的关系如何?” 这个“兄弟们”,自然指的是警察厅的这一伙。 科长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丝笑来:“吃吃喝喝自然是有的,平时送一些小玩意,兄弟们看着不太贵重,也就勉勉强强收下了……” 科长知道方不为的身份,哪里敢隐瞒? 不过这是常态,国民上下均是如此,想来方不为也不会真的计较。 看不是太贵重,才勉勉强强的收了下来,要是送的是贵重的呢,是不是就不勉强了? 把受贿说的跟被强了一样,这位还真是天才! 方不为憋了半天,也没想出一句夸赞的话来。 只怪自己没文化,只能用一句“卧槽”来表达! “朴志高财力如何,生意做的大不大,平日里出手大不大方,交游广不广?”方不为又问道。 “能开的起洋行的外国人,钱财肯定是不少的……”科长赔笑道,“但既然有洋人的身份,兄弟们自然是不敢乱伸手的……” 老子是在查间谍,不是在查你蝇营狗苟,贪污受贿的不法之事。 和这些人绕弯子,纯属是在浪费时间,方不为决定开店门见山。 “朴志高和涤尘兄(赵世锐的字)有没有什么来往?” 科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 警察厅谁不知道方不为和赵世锐是结义兄弟的关系,但现在方不为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要查赵世锐? 琢磨了好一会,科长才回道:“听闻也是有过来往的?” 一听就是车轱辘话,方不为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要不是赵世锐现在不在南京,他何必和这几个王八蛋多费口舌。 “有什么就说什么!”方不为冷声说道,“再敢给老子嘴里打瓣瓣,咱们就换个地方说!” 方不为说翻脸就翻脸,三个警察吓了一跳。 换个地方,换到哪? 不是宪兵司令部的地牢,就是特务处本部的刑讯室。 反谍股又名肃谍股,本就有内肃之责,再加上此次又牵扯到了委员长遇刺这么大的案子,如果方不为愿意,甚至不用给王固盘打招呼,就能把这三个警察带回宪兵司令部审讯。 “是是是……卑职错了……”科长连连点着头,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说道,“赵处长手握稽查之权,自然是朴志高这等商人争相巴结的目标,两人之间,自然是相熟的……我听稽查处的兄弟们说,赵处长一有时间,就会与朴志高相约去上海……” 去上海还能干什么? 南京可没有十里洋场那么多的游玩之所。 不用猜了,赵世锐与朴志高之间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方不为之所以问这个,是从这个朴志高,联想到了赵金山。 从朴志高能公开到福昌大饭店开房间这一点,方不为就可以断定,这个人是处在明面上的,而且财力也不低。 从事的无非就是搜集情报和收买官员的勾当。 这些原本是赵金山之前干的活。 当然,朴志高的地位肯定没赵金山那么重要。 做为收集情报的间谍,自然不会放过民国政府内的反谍情报部门。 几大特务系统中,只有警察厅不是军管部门,自然最好接触一些。 赵世锐什么都好,就是好色这一点让方不为诟病不已。 这也是赵世锐身上最大的破绽之一。 如果朴志高真是类似赵金山一类的角色,绝对不会放过赵世锐,所以方不为才有此一问。 还真让他给问出来了。 得想办法提醒提醒赵世锐这个王八蛋,不然什么时候被日本人拉下水都不自知。 方不为隐约记得,再过几年,赵世锐就会调任为军统西北区区长。 问到了想知道的信息,方不为挥手赶走了三个警察。 对于这种只知欺压同胞的祸害,方不为半点好感都不看。 三个警察刚走,冯家山又回来了。 方不为让酒店经理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他拿着须磨弥吉郎的照片,让酒店的服务人员挨个辩认。 第一个都是单独叫进去,又单独送出去的,所有人之间不得交谈。 方不为是怕本不知道须磨身份的服务生,知道须磨的身份后,会影响他的客观记忆。 须磨是日本领事馆参事,经常公开活动,说不定公开来过福昌大饭店会见过什么外交人士,前台的服务生八成见过他。 果不其然,一见照片,前台服务生就认了出来。 但他并不知道须磨是不是私底下约见过什么人。 方不为又叫来了楼层服务员。 还真有一个服务生见过他。 “我见过这个小胡子!”服务生指着须磨的照片说道,“就在三天前的夜里!” 三天前的夜里? 方不为心里一震。 刚刚已经通过这些服务人员的指认,可以确定,那天夜里,姚楚中,朴志高,械务科长,宣传股长都来过酒店,很有可能就是在密谋此次刺杀委员长的行动。 再加上一个须磨弥吉郎呢? “你在什么地方见的他?”方不为又问道。 “在天快亮的时候!”服务生回道,“他个另外一个人一起下的楼,像是要离开酒店!” :。: 第八三八章 物证(求月票) 还有呢?” 服务生想了想,又指着宣传股长的照片说道:“他当时可能在这个股长的房间……” 方不为眼皮一跳。 “‘可能’是什么意思?还有,你怎么记的这么清楚?” 太不应该了。 须磨是什么人? 和手下的间谍秘密接头,能被一个服务生给撞见? “前天夜里,轮到我在四楼值夜班……”服务生努力的回忆道,“应该是两点多,有人在楼道里喊服务生,我出去一看,一个男人说是要一些稿纸……他拿了稿纸之后,又进了大套房……而两个小时之前,也就是十二点多的时候,我亲眼见到这个股长也进了大套房……” 服务生说的这“一个男人”不是须磨。 方不为眯了眯眼睛:“那你怎么知道小胡子可能也在套房?” “天亮的时候,这个小胡子是和这个要过稿纸的男人一起离开的呀?”服务生理所当然的回道。 方不为被噎了一下。 想象力很强大,但完全附合逻辑。 这个要过稿纸的男人,很有可能是须磨的警卫或是随从。 终于查到日本人直接参与刺杀行动的线索了。 方不为又问了几句细节,让冯家山把人带了出去。 他把酒店所有的相关人员都问了一遍,但基本再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没过多久,边从军回来了。 没出方不为所料,通兴商行早已是人去楼空,连个鸟影子都没有。 但并非没查到东西。 边从军掘地三尺,在商行后院的库房里,挖到了一个密室。 中央军校校场内出现过的炸弹和导火索,再一次出现在了朝鲜人商行的密室里。 除此外,还有部分武器,一部短频电台,几套中央军校的学员制服。 看着这些东西,方不为冷笑不止。 看来是早有谋划,日本人想利用中央军校的这次活动刺杀委员长,已不是第一天了。 日本人原本的打算,肯定是想让日谍刺客装扮成军校学员,混进军校后伺机而动。 但谷振龙的防范太严密,让日本人无机可趁,只好退而求其次。 “拍照,封存!”方不为大手一挥,“我去通知司令。” 经历的多了,方不为的心眼自然也多了。 案子太大,还是尽量谨慎一些的好。 若是冒冒失失的把这些证物带回去,说不定就会有人说酸话,说这些东西是方不为伪造的都有可能。 通知谷振龙只是一方面,方不为还是想让委员长的人看一看。 半个小时后,四辆小车开到了下关。 谷振龙,马春风,林尉,陈祖燕,还有陈超。 林尉代表的自然是侍从室,剩下的四位,则是军警宪特各个系统的领导人。 说白了,就是国民政府的四大特务头目。 谷振龙下了车就骂。 “你不是给老子说不好查么?” 方不为撇了撇嘴:“卑职说是不好查证据,没说不好查线索……” 线索和证据是两码事。 仅凭几个服务生的口供和商行密室的这些东西,根本没办法指证刺杀事件和日本人有关。 谷振龙闷哼了两声,又虚点了一下方不为。 看谷振龙的脸色有些古怪,但天太黑,方不为看的不是特别清楚,下意识的往前凑了两步。 谷振龙虽然依旧板着脸,但眉眼间全都是遮盖不住的喜意。 “看什么看,老子脸上长花了?”谷振龙故意冷着脸问道。 确实没长花,但也差不多了。 看林尉等人也走了过来,方不为转着圈的敬了一圈礼。 “东西在哪?”林尉问道。 “主任这边请!”方不为跑到前面引路。 三颗炮弹,上百米长的引线,最先进的单兵武器,肩章领花一样都不缺的军校制服…… 不用方不为汇报,只看这几样东西,林尉就能猜到日本人想干什么。 “这么一点东西,威力竟然这么大?”陈祖燕盯着铜制的炮弹壳,疑惑的问道。 中日刚刚开战,陈祖燕还没经历过日本人的空袭,再加他本身就没上过战场,有此疑惑也不奇怪。 从坑里挖出的那一颗,方不为没敢乱动,但这里的三颗他倒是好好的研究了一下。 应该是飞机炸弹改造的,两颗是爆破炸弹,剩下的一颗应该是燃烧炸弹。 都在二十公斤以上。 “说说吧,还查到了什么?”林尉转过身来,看着方不为问道。 方不为一五一十的将如何查到福昌大饭店,又如何证实了日本领事馆参事须磨弥吉郎直接参与了刺杀计划的过程。 林尉盯着方不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林尉既叹日本人,也叹方不为。 日本人辛辛苦苦谋划数月,竟然连内奸都买通了好几位,但一朝之间,就被方不为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自己若是日本人,怕也是会气的吐血吧。 这还不算完。 不到一夜的功夫,方不为就将参与此次行动的重要人物查了个七七八八。 已经暴露了的内奸,除了做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外,又再能起到什么作用? 林尉担任铨叙厅厅长这么多年,任何人叙功晋升,都要过他这一关,各大特务机构,包括警察系统的叙功报告,他看的都快吐了。 哪一个办案,有方不为这么利索? 也不怪谷、陈、陈、马四人,人人都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 确实是个天才。 还别说,自己算是捡到宝了。 “辛苦不为了!”林尉对方不为点了点头,又给身边的副官交待道,“找人过来,把这些东西全带回去!” 不是他不相信方不为,而是这么大的三颗炸弹,万一一个不小心爆了怎么办? 还是稳妥一点,找专业的人来处理的比较好。 几位上了车,又赶往福昌大饭店。 方不为往自己的车旁走去,却不想陈超叫住了他。 “坐我的车!” 方不为自然无可无不可。 正好,他也想问问陈超,是有什么喜事,让谷振龙乐成了那样? “厅长,好久不见了!”方不为说道。 方不为从美国回来的时候,陈超正被委员长派去华东各地视察,正好不在南京。 算起来,两人快有两年没见面了。ntent 谍海猎影 第八三九章 反常(求月票) “是啊,两年没见,你小子也是个人物了!”陈超啧啧叹道,“比我都牛了?” “厅长又开玩笑了!”方不为打了个哈哈。 他总感觉陈超的话中透出一股浓浓的酸味。 嫌自己钱赚的太容易了? 不应该啊? 过年过节,该有的孝敬一点都不差,每年的分红,给的绰绰有余? 再说了,陈超的心眼也没这么小。 在这几位大佬中,就陈超的性格最为平和,性子里多少有些随波逐流的意味,相处起来也最容易。(、域名(请记住_三 方不为和他关系一直很好,与陈超,比马春风和谷振龙相处时还要随便一些。 他下意识在想着是不是什么地方忽略了陈超,陈超冷不丁的一巴常拍在了方不为的肩膀上。 “知不知道司令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 方不为正想问这个问题呢。 “是不是因为委员长刺杀案即将告破的原因?”方不为问道。 “有那么几分!”陈超笑着点了点头,又说道,“关键是你小子跟长了翅傍似的,说升就升……” 升? 升什么? 方不为脑子嗡的一下,呆呆的直着陈超:“升官?” “你以为呢?”陈超讥笑道,“难道是生娃?” “谁说的?”方不为下意识的问道。 “委员长啊,还能有谁……要不要亲自去证实一下?”陈超没好气的说道,“不止升官,还他娘的给你加了二等宝鼎勋章? 太没天理了……我和司令为党国出生入死,披肝沥胆,都还没捞到一块,倒让你小子捷足先登了……” 陈超这是第二遍说这样的话了。 第一遍是冲着谷振龙说的。 本想让谷振龙与他一起同仇敌忾,没想到被谷振龙和陈祖燕一顿挤兑。 方不为这少将,可是真正的拿命换来的。 而且不止拼了一次命。 到底有多少次,谷振龙一时半会也数不过来了。 两人一顿挤兑,羞的陈超无地自容。 还别说,真正算起来,他过往十多年,经历的风险还真没方不为的多。 也就与委员长私交好,再加他资历也够了,在去年的时候,正式晋升成了中将,不然方不为现在就能和他平起平坐了。 方不为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还真升官了? 这离谷振龙带他去见委员长时,遇见黎铁汉话里有话的夸赞了他几句,才过去几天? 还真让谷振龙一语成谶? 少将军阶,这是真正的将军,而且还是戴括弧的? 二等定鼎勋章! 以后不管自己本任或是兼任任何职务,级别都不会低于少将这一级。 方不为觉的像是在做梦一样,特别不真实。 “嘿,高兴傻了?”陈超做势往方不为的头上扇来,本以为方不为会像以前那样,“嗖”的一下就躲过去,却没想方不为跟冻住了一样,动都不动。 陈超轻轻的在方不为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又正色的瞅着方不为:“悠着点啊,你可别学赵世锐那没出息的东西……” 陈超说的是方不为遥控侦破领事失踪案之后,却把功劳让给了赵世锐的那一次。 赵世锐知道的第一时间,竟然兴奋的让痰迷了心窍,差点昏过去。 为此事,谷振龙足足笑话了陈超有半年之久。 陈超以为方不为也成这样了。 方不为猛的打了个机灵,一脸惊恐的看着陈超:“厅长,这官不升行不行?” 这会轮到陈超懵逼了。 “你他娘的傻了?” 话说着,又是一巴掌往方不为的头上糊来。 他是想打醒方不为。 方不为飞快的一缩脑袋,陈超扇了个空。 “你给老子说清楚了!”陈超一脸正色的指着方不为,“到底是脑子里的哪根筋搭错了……” 陈超说他嫉妒方不为,只不过是开玩笑。 包括在谷振龙,陈祖燕面前说酸话,也不过是逗闷子,寻开心,其实陈超和谷振龙,陈祖燕一样,由衷的为方不为感到高兴。 现在猛然间听到方不为不想升官,他哪能不震惊。 活了半辈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傻子。 方不为欲哭无泪。 这官真要升了,百分之百是被和谐的命。 陈超让自己说清楚,问题是哪能说的清楚? 难道告诉陈超,这官现在升的越高,到日后哭的越惨? “说话啊?”陈超吼问道。 方不为转了转眼珠,心里飞快的想着对策。 “不说?”陈超冷笑一声,冲司机喊道,“给老子加速,把司令的车别下来……” 自己对付不了这个狗东西,有的是对付他的人。 方不为一听就急了。 这要让谷振龙知道,怕是当场掏出枪来毙了自己的心都有。 “别别别……”方不为拦住了陈超,“我说还不行么?” 打不过就叫大人,你这算什么本事? 方不为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你上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我这不是想,连处长都才只是上校么……” 原来方不为是在顾忌马春风? 马春风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人? 有没有这么夸张? 陈超狐疑的看了看成方不为。 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真诚无比。 “就算你要报答知遇知恩,也没必要到手的好处都不要吧?再说了,你这次晋升,任的是侍从室的参谋,又没挡他马春风的路?”陈超问道。 方不为心思转的飞快,边想边说道:“不是挡不挡路的问题……厅长你想,我哪次立功,不是用特务处反谍股股长的名义?没道理我这小弟立的功劳都够升少将了,领导有方的处长却还在原地踏步,甚至比我还低一级?” 这句话说完,方不为心里都快把自己给夸死了。 真他娘的机智。 陈超不说话了,慢慢的品味着方不为刚刚说的这些话。 道理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但他总觉的哪里不对? 陈超又瞅了瞅方不为。 不对,这狗东西在避重就轻。 方不为说的这个道理,根本适用不到马春风的身上。 马春风晋升失败,是复兴社那一伙半路阻击的原因,和方不为有个毛的关系? 再一个,怕是马春风比谁都希望方不为能升官,能在委员长的身边扎下根。 但方不为究竟是什么用意,他一时半会根本猜不出来。 太反常了。 电脑端:/ 第八四零章 用意(求月票) 嗯,等会自己试试马春风就知道了。 陈超并没有点破,而是煞有介事的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嗯,等我待会下车后,再问问雨农的意思……” 我靠,不带这样的…… 方不为眼睛往外一突,定定的看着陈超。 怎么一个比一个贼? 越来越难对付了! 话一出口,想收也收不回来,方不为索性不多嘴了。 就算陈超给谷振龙告了状,谷振龙问起来的话,自己也会说,之所以这么想,就是为了顾忌马春风。 方不为也算是知道,陈超为什么一上车,就对自己冒酸话了。 二十二岁的少将,正儿八经的民国第一例。 他估计,自己这次晋升怕是板上钉钉了,根本没办法让委员长收回成命。 除非自己不想在国党这边混了。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又问道:“什么时候授衔?” “委员长没提!”陈超回道,“但委员长亲自交待林尉给你加勋,当时我就在场……估计还得几天,这二等宝鼎勋章又不是大白菜,想发就能发出来?” 方不为也觉的是这个道理。 授衔加授勋,必须要经过侍从室,军政部,铨叙厅,还要委员长和林主席签字,程序不少。 委员长和林主席也不可能专门等着给他一个人办这件事。 想来得一段时间。 但这个官,是真不能当。 任个上校军阶,挂个少将的虚衔,也还勉强能往下混,但这少将真要坐实了,他要么立地投共,要么马上出走海外,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要不,试着故意犯点小错? 但这也不是那么好操作。 万一不小心,把小错捅成天大的篓子呢? 看方不为沉思不语,陈超也没打扰他。 正好让这小子想想清楚。 真让谷振龙知道他不想升这官,把方不为扒层皮都算是轻的。 两个人一路上玩着心机,不知不觉就到了福昌大饭店。 酒店专门空出来了一层楼的房间,用来关押知情人,每人一个房间,每个房间门口都有冯家山的手下看守。 林尉也没一个一个的去提审,而是拿着方不为给的名单,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亲自进去问讯。 两个小时后,天都快要亮了,林尉才从房间里出来。 所有的口供都没问题,可以确认方不为没有在其中做手脚。 还真特么的是日本人干的? 虽然早有怀疑,但真有了指向日本人的线索时,林尉照样气的想骂娘。 亏委员长还心存幻想,想着以战求和。 日本鬼子早就处心积虑的想要他的命了。 “都先带回去,好好照料着!” 林尉硬是忍着心里的怒火,给方不为安排道。 “明白!”方不为点了点头。 这些都是证人,而非犯人,怎么安排,方不为一清二楚。 他当即叫来酒店的经理,交待了几句,又当场给丁禄成打了个电话。 方不为没多提,只是说了说都有哪些长官现在到他酒店来了。 丁禄成一听,不但几大特务部门的首脑全在,竟然连侍从室主任林尉也来了,哪里还听不出方不为话里的潜意? 方不为在他酒店查的这案子,捅上天了。 他本要过来,但被方不为拒绝了。 想来这几位长官这会也没心情等着丁禄成来结交。 话带到就行了。 方不为这是想让丁禄成安安心,这案子虽大,但和他没多大的利害关系。 这案子这么大,丁禄成想必一时之间也打听不到有用的信息。 丁禄成惶恐之下,乱拜山头,花一些冤枉钱都没什么大不了,因为正丁氏兄弟钱多。 但怕就怕丁禄成进错了庙,上错了香,再传到委员长耳朵里,凭白无故给他自己惹麻烦。 方不为早有耳闻,委员长对丁氏兄弟的意见很大。 原因是国民政府上次经丁氏兄弟从德国进口的一批武器,价格有点高,连委员长亲自发话,丁氏兄弟都没把价格降下来。 其实这件事的个中原由,方不为也知道一点。 真不赖丁氏兄弟。 军政部械务预算处的那一伙,和丁氏兄弟谈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狮子大开口,要起了回扣。 丁氏兄弟骑虎难下,但不敢不给,但这些人要的钱又大多,他们兄弟也贴补不起,只能羊毛出在羊身上了。 方不为对这兄弟俩的处境倒不是太担心。 因为马上就会轮到国民政府求到他们的头上了。 英美各国马上就会应日本要求,对国民政府限售,列强各国中,就只有德国和苏联愿意卖军火给国民政府。 方不为这也算是利用先知,顺手做做雪中送碳的买卖,也好让丁氏兄弟源源不断的给他供应武器。 所有的有关人员都被带了回去,方不为也跟着一众大佬回了中央军校。 这一次,林尉主动上了谷振龙的车。 前半程,林尉有说有笑,还主动关心起了宪兵司令部未落实的几份升迁申请。 谷振龙当场就起了戒心。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更何况是林尉这样的。 林尉的名声如何,国民政府上下个个一清二楚。 四个字就能表达的明明白白:忠正严良! 不钻营,不朋党,不媚上,不欺下。 他现在的这个位子,放前朝就是吏部尚书,林尉能做到这一点,完全称的上空前绝后了。 这样一个人,主动跑来问自己:你手下的人要不要升官? 谷振龙那能不戒备。 “有话就直说,少给老子绕弯弯!”谷振龙瞪眼骂道。 两人相识也有十数年了,互相指着鼻子骂娘的事情也干过不是一次两次了,谷振龙一点都不客气。 林尉沉吟了一下:“方不为放你手上,有些屈材了!” “简直是笑话?” 谷振龙嘴上说着笑话,脸上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冷冷的盯着林尉:“你想打什么鬼主意?” “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林尉回道。 “说清楚了!”谷振龙冷哼道。 “这么好的料子,为什么不放他闯荡一番,非要拴在身边?”林尉又问道。 “吁!”谷振龙猛的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林尉是不是和马春风一样,想让方不为做什么劳什子的督查官? 那真是嫌方不为死的不够快。 谍海猎影 第八四一章 汇报(求月票) 谷振龙宁愿方不为不把自个的命当回事,哪里有危险就往哪里莽,也不愿方不为去当马春风手里的一把刀。 也就是方不为,这要换成别人,谷振龙非把大牙给笑掉了不可。 脑袋被驴踢了? 但林尉说的明显不是这个意思。 “到哪里,前线?”谷振龙反问了一句。 林尉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一天兵都没带过,一场仗都没打过,你是想让他带着手底儿的儿郎,一起去给鬼子送人头?”谷振龙翻着白眼说道。 林尉呵呵笑道,“纵观全军,未经实战,居于高位者大有人在,亲自掌兵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手机端:: 谷振龙刚要张嘴反驳,林尉又挥了挥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方不为年少而居高位,不能服众……再一个,我也没说要让他现在就要去带兵? 既然委员长都已同意了马春风的提议,你为什么不顺水推舟,趁机将方不为放到军中厉练一番呢? 谁还能管到方不为去了军中之后,到底有没有督战?” 谷振龙转了转眼珠,狐疑的看了看林尉。 对啊! 这个道理他早就想到了,但问题是不知道方不为这个狗东西到底是怎么想的,非要一门心思的要去上海,问他什么目的,他也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实话。 谷振龙怕方不为跟着马春风一条道走到黑,所以才暗中动用手段,把方不为去上海的差事给压了下来。 要不然方不为一个月前就该动身了。 方不为和马春风都以为是钱大均突然调离,林尉促然接任,所以才导致方不为去上海的任命搁浅,谁都没想到,其实是谷振龙在中间捣的鬼。 看谷振龙不接话,林尉又说道:“已赴上海的各军当中,顾墨三顾祝同,陈辞修陈诚,朱一民朱绍良都是当世良将,就算让方不为在他们身边当个参谋,耳喧目染,也比被你攥在手中,困在南京的强…… 螺蛳壳里做道场,能做出多大出息来?再一个,情报特务,终究只是小道!”(、域名(请记住_三 林尉也只以为,是谷振龙舍不得放方不为离开,所以才会这么说。 谷振龙听的眼晴一亮。 他何尝想让方不为一门心思的干特务? 一是这小子死心眼,就瞅准了日本人,不愿内讧打内战,所以一直不愿挪窝,二是自己身边委实再挑不出这么出彩的人物。 说白了,谷振龙是用方不为用顺手了。 林尉话中的潜意,他自然也能听的出来。 以方不为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已不是马春风想要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 就算方不为同意,其它人同不同意才是关键的问题。 林尉的意思是让谷振龙趁此机会,让方不为脱离特务系统这个浅池,立一番更大的功业出来。 看谷振龙有些意动,林尉又饶有兴趣的看着谷振龙:“至于能不能服众?你看看他的过往就知道了……他手下的部卒,现在哪个不对他心服口服?就连你们几位,也被他奉承的服服贴贴?” 林尉口中的“奉承”,和阿谀讨好没什么关系,说的只是方不为为人处事的手段。电脑端:/ 谷振龙顿时默然。 熟悉方不为的人,没有一个不对他交口称赞,哪怕是他的对手。 比如特工总部的贺清南,吕开山之流。 论揣摩人心,方不为称的上有几分手腕。 连陈祖燕,马春风这种极难与人相处之辈,都被他折服的五体投地,更何况常日带兵,花花肠子相对要少一些的军将。 等了几分钟,林尉又问道:“纪常兄认为呢?” 谷振龙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 …… 方不为不知道委员长是一夜未睡,还是本身就起这么早。 反正等他跟着一众大佬到官邸时,天色刚刚发亮,但委员长穿的整整齐齐,正等在议事厅。 虽然众位大佬都在,但主要汇报的,还是方不为。 谁让线索又是他查出来的呢? 站在委员长一侧的王世和暗暗的打量着方不为。 方不为这还没正式到侍从室任职呢,就成了委员长官邸的常客,等真正任职之后,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王世和可是知道,委员长对方不为是越来越重视了。 想到这里,王世和又看了看站在稍后一些的马春风。 马春风来的比方不为更勤。 而这个人与方不为比起来,也奸滑无数倍,更好钻营。 马春风想要做什么,王世和比委员长还清楚。 在他看来,方不为这样的人才,还是尽量不要与马春风靠的太近的好。 方不为一五一十的的将侦查的整个过程都叙说了一遍,林尉又将数份口供递给了委员长。 委员长扫了一眼,就扔到了一边。 看他默然不语,剩下的人谁也不敢主要开口询问。 “还是交由纪常去办吧!” 许久之后,委员长才说道: “除恶务尽!” 方不为心里一喜! 没有直接的证据,想把日本人怎么样,那是不用想了。 但内部还是可以好好的整顿一下的。 比如中央军校。 他正想暗暗的赞一声,但委员长又说出了下半句:“但莫要牵联无辜!” 一丝窃喜,冻在了方不为的脸上。 特么的! 不怕“一定”,就怕“但是!” 自己还以为委员长一发狠,说不定会大查一场,但到头来,还是老样子。 谈不上什么失望,但方不为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爱咋咋地吧。 方不为没了心气,也懒得大费脑筋了。 而且就算他想掺合,谷振龙也不敢用他。 方不为之前撺掇着马春风告心状的心思,被谷振龙给留意上了。 谷振龙直觉方不为没安好心,哪里还敢让他继续往下查。 此次调查自然还是谷振龙为主,陈祖燕与马春风协助。 另外,委员长又命王世和一同参与调查。 军训部长白崇喜不在,由次长刘士毅同陈继承一起,驻中央军校,配合调查委员长遇刺一案。 方不为难得的清闲下来。 第八四二章 公干(求月票) 方不为本想好好的偷几天懒,但马春风却怂恿他,趁这几天有机会,尽快走一走林尉的门路,先把军阶和授勋的事情落实下来。 开什么玩笑? 林尉要是那种能走的通门路的人,还能得一个“铁面”的外号? 马春风莫不是失了智? 方不为直觉马春风这是看自己晋升在望,又开始动歪心思了。 果不其实,被方不为婉拒之后,马春风又给他出主意道:直接去找委员长。 汇报也罢,请示也罢,反正能多在委员长面前露脸,就要尽量多露脸。 这也是马春风一贯的媚上之道。 方不为心下了然。 马春风让自己找林尉是假,接近委员长才是真。 自己又不想幸进,做什么媚上之臣? 方不为正想着找个什么由头,能不轻不重的得罪一下委员长,最好把自己晋升少将的事给弄黄了呢,又怎么会听马春风的主意。 方不为正自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却不想突然就接到了侍从室的委任令。 “去鄞县,鄞县在哪?”方不为看着手中的委任令,下意识的问道。 谷振龙的脸一黑,瞪眼骂道:“那是委员长的老家!” 说清楚么! 方不为汗了一把。 他只记得委员长是浙江宁波人,却忘了现在的宁波还叫鄞县。 “去委员长的老家?” 方不为一脸的莫明其妙,翻来覆去的把委任令又看了一两遍,还翻到背面看了一下。 上面只写了派他到鄞县公干,没提去干什么事,也没说他此去是什么职务。 更没提让他带多少人,和谁一起去,去了找谁等等。 这命令下的没头没尾,方不为根本看不懂。 “至少也得写清楚让我去做什么吧?” 方不为把任令递向谷振龙。 谷振龙没有接,只是骂道:“还带多少人去?我带你个七八?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叽叽歪歪的?” 方不为看着谷振龙,心里一跳。 这不对啊? 以往哪次离开南京,外派公干时,谷振龙没把自己叫到身边,耳提面命过? 这次为何一反常态,连让自己去做什么都懒得解释了? 难道和谷振龙有关? 但这任命书是侍从室下达的,和谷振龙没什么关系才对。 方不为还要追问,谷振龙却一个字都懒的解释。只告诉他:老老实实在宪兵司令部待着,等侍从室确定了时间,启程便可。 我启个蛋的程。 不是说好了去上海的么,这怎么一拐湾,又拐到宁波去了? 谷振龙的态度明显有问题,马春风又在忙着查案,也肯定没听到什么风声,林尉和侍从室那里,方不为又搭不上话。 他想找个人问一问都找不到。 方不为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 第二天,侍从室派人来通知他,次日早上五点,会有专车来宪兵司令部接他,让方不为务必准备好行李。 方不为还能怎么办? 日子还得过,老老实实的照办吧。 这次出行,没让他带一个手下,方不为由此断定,他应该是跟着去跑腿的。 自己这样的,都成了跑腿的,负责的人肯定不会是无名之辈。 再一个,事先什么都不说,不说去做什么,不说由谁负责,一看就是要保密到死的架势,方不为估计办的不是小事。 凌晨四点半,外面还乌漆麻黑,方不为便提着一口箱子,等在了宪兵司令部的楼下。 五点差几分,一行三辆小车停在了楼门口,第二辆小车的车窗被摇了下来,露出了王世和的脸。 “不为,上车!”王世和笑眯眯的说道。 带自己去宁波的,是王世和? 方不为有些发愣,只是下意识的将手中的行李箱交给了一个穿中山装的年轻人,小车的司机替他打开了后座的车门,他机械的坐到了王世和的身边。 “此次去鄞县之事,实属机密,不能泄露半分,所以没有提前知会你……” 王世和笑着说道。 这个原因其实只占一小半,此次去委员长老家办的事情,提前告诉方不为也没大碍。 是谷振龙坚持不能让方不为提前知道的。 主要是怕方不为和马春风又出什么妖蛾子。 “无访,卑职知道分寸!”方不为机械的回道。 他还处在懵逼当中。 一见王世和,方不为就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了。 “你现在已和我平级,还自称什么卑职?”王世不和满的说道,“以后再万万莫要如此自谦了……” 方不为心里一跳。 “晋升令下来了?” “哪能这么快?”王世和回道,“你此次晋升,虽然属于委员长特命,但需要准备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程序也不会减一个,所以还要等两天,等我们从溪口回来,也就差不多了……” 方不为暗暗的缓了口气。 没下来就好。 他此时也完全反应过来了,自己跟着王世和要去办什么事。 为蒋太子补办婚礼。 听起来好像是美差。 但别忘了,还有宋夫人这个隐藏在暗处的因素。 也是经这一次,王世和给委员长背了黑锅,却因此得罪了宋夫人,宋夫人一直对他不喜。 想到这里,方不为又看了看王世和。 因为经常为蒋太子和他母亲,在委员长面前说一些公道话,王世和夹在委员长和宋夫人之间,没少受气。 正因为如此,他最后被迫离开侍从室,去第三集团军做了副司令。 不过蒋太子一直感念这个表兄为他及为他母亲所做的一切,去台湾后,对王世和及他的子女很是照拂。 但对自己而言呢? 他就没打算在国党这条船上混到底,谈何得不得罪宋夫人? 方不为也没打算落蒋太子什么人情,上面怎么交待,他怎么办就是了。 但他对于此次的任务,还是存了几丝疑惑的。 委员长派王世和主办此事,自然是有原因的。 王世和自小就是蒋家盐铺的学徒,和委员长一起长大的,后来又当了委员长的大管家,这件事情交给他办合情合理。 但方不为和委员长没有一丝半点的私人关系,怎么也被派来干外威才干的活? 方不为越想越不对劲。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第八四三章 乌龙(求月票) 等王世和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阵,停下了话头,方不为才适时的问道:“我此次去鄞县公干,是司令的主意吧?” 王世和猛的一怔,看了方不为一眼,脸色稍稍有些不自然。 方不为怎么猜到的? “不为哪里话,司令又怎么可能干预到侍从室的安排?你此次随我出行,自然是委员长口谕,林主任亲自交办的……” 此时天色依然全黑,车里光线极暗,偶尔才会有车灯照到路面上,反射回来的一丝亮光。 王世和甚至看不清方不为脸上的轮阔,他自然以为,方不为更不可能看情他脸上的表情,所以根本没有一丝防范和做伪,惊讶的神情清清楚楚的落在了方不为的眼睛里。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他全明白了。 之前王世和叫他谈话,他还以为是军中的哪些大佬听到了风声,请托王世和套自己口风的。 没想到,根本就是谷振龙安排的。 自己去上海的行程一拖再拖,绝对也是谷振龙的手笔。 还有这次,也是谷振龙动用了手段,把自己塞给了王世和,故意让自己躲出去了。 躲的自然是马春风。 不用猜,肯定是马春风私下里来给自己出主意,让自己单独去找委员长的事情,被谷振龙知道了。 方不为有些哭笑不得。 这算不算是搬起了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 他本想和马春风互相利用,但却让谷振龙以为,他这是要跟着马春风一条道走到黑的架势。 看劝不住自己,就动用了非常手段。 方不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乌龙搞大了。 要没谷振龙干预,自己说不定早在上海了,这会要么在八十八师的指挥部暗暗盯着宋元良,要么在跟着八十八师的兵卒,杀日本鬼子。 哪里可能发生破坏日本人在中内军校刺杀委员长这么一档子事出来。 没这么一出,自己升个屁的少将? 事到如此,愁也没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方不为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这个动作,像极了谷振龙感叹之时,摸着大光头的样子。 他和马春风都以为,任命迟迟不下来,可能与钱大均突然离任,林尉突然接任有关,也可能是哪位军中大佬看马春风不顺眼,更或是识破了马春风的心思,而在从中做梗。 但谁能知道,做梗的是谷振龙? 方不为又想了前两天,马春风私底下问他,他去上海的任命一直没动静,是不是谷振龙也在中间起了不好的作用? 还是马春风厉害,站的远,看的更清,早就怀疑到了谷振龙身上。 方不为在闲着的这几天,翻来覆去,想的就是这个问题。 自己升官,并非全是坏事。 只要操作得当,坏事也能变成好事。 他之所以一心求去上海,就是想提前打个埋伏,等上海沦陷,南京会战时,能以督战特派员的身份留在军中。 到时候真有敢临阵脱逃,扰乱军心者,方不为也不介意让这种人试一试,他腰间的这柄枪敢不敢打死人。 但真要走到这一步,肯定是大罪无疑。至少也要担个以下犯上,擅杀主将的罪名。 如果自己死在战场上,那自然一了百了,事非功过自然由后人评说。 但要没死,麻烦就大了。 有宋子闻,谷振龙,陈祖燕等人奔走,再加上三番两次救驾的大功,自己不至于抵命,但被降好几级,或是一撸到底是肯定的。 说不好还得坐牢。 此时升的高一些,两个月以后被追罪的时候,也能多一层遮挡。 这样算起来,既便此时晋升,自己也就至多能当两个月的少将。 两个月就两个月吧,至少以后也能在儿孙面前吹吹牛:老子也是当过将军的人。 但也要先把去上海的事情搞定再说。 看来,只能彻底的让谷振龙相信,自己没想当马春风手里的刀之后,谷振龙才会放任自己去上海。 得好好表现了! 方不为给自己鼓着劲。 除了中途加油,车队就在长兴县停过一次,简单的吃了一顿饭,再次上了路。 等接近傍晚,车队才到了杭州。 从南京到杭州,直线距离也就两百公里过一点,后世走高速,至多三百公里。 但在这时候,路程至少四百公里左右,而且整整走了十三个小时。 平均一小时三十分里。 这个时候的小车跑不快是一方面,道路不便也是一方面。 主要原因是上海正在激战,怕遇到日军的轰炸机,车队没有敢走经常州,无锡,苏州这一条靠近上海的北线,而是选择经宜兴,长兴的南线。 南线沿路相对落后,道路修缮比不上北线,有一半以上都是土路,小车根本提不起速。 王世和决定在杭州休整一夜,第二天天亮后再启程。 没有惊动地方,王世和安排随从,随便在杭州城开了一家酒店,草草对付了一顿,就早早睡下了。 方不为也没有和王世和深聊的心思,围着酒店转了两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又是五点出发,到十二点的时候,才赶到了鄞县。 这一次,是无论如何都要知会地方的。 不然天知道等建丰同志补办婚礼的消息传出去后,会有多少人慕名上门,用讨一杯喜酒的借口跑来送礼。 民国承于清朝,这个时候,绝大部分的乡绅,认同的还是封建时期的那一套思想。 建丰同志是委员长的独子,妥妥的“太子”身份。 王世和带着方不为亲自上门,见了鄞县县长陈宝林,交待了一些细节,陈福林自然是无不应允,并主动提出,婚礼期间的一应开销,均可由他私下解决。 但王世和哪里会答应,严词拒绝了,并请托陈宝林,转告参礼的乡绅和鄞县大族,一律不得随礼。 路上的时候,王世和大概给他讲了一些,方不为知道临行前,委员长给王世和的钱不少。 足有五万法币,以三七年秋的购买力,完全抵的上后世的五百万。 这钱不是公款,而是委员长历年的薪水。 :。: 第八四四章 祖宅(求月票) 委员长做委员长,也有十个年头了,他一月薪水八百多块,一年就是差不多一万,算一算,怎么也有十万块了。 每年除了定期向建丰同志的母亲毛夫人寄一笔生活费,委员长的薪水就没怎么动用过。 委员长用私人的名义,动用这笔钱给建丰同志补办婚礼,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交待完之后,在县政府吃了一顿便饭,车队又启程,开往奉化溪口镇。 这一段路就好走多了,接近七十公里路,只走了一个多小时。 委员长的祖宅叫丰镐房,在溪口镇中街,占地近八亩,既便以方不为的眼光来看,修的也是富丽堂皇。 这祖宅的“丰镐”二字,是委员长的父亲过世后,叔伯长辈们给他兄弟几人分家时定的,那时的委员长才九岁。 只是这两个字,也是大有来头。 委员长父辈兄弟三人,其祖房分别名为夏房、商房和周房。 委员长之父行三,分的祖房便叫周房。 蒋父病故后的第二年,众长辈为委员长兄弟三人分家,议论将盐铺归为一家,祖房分为两家。 其实这个时候,委员长的弟弟早已早夭,家中兄弟只有他与同异母的大哥蒋介卿。 长辈之所以如此分,只是因为盐铺的价值最高,不太好分,有意多立了个名目罢了。 蒋氏族老从委员长父辈“周房”及委员长这一辈在宗谱中属“周”字辈,推及西周两位帝王的都城丰邑和镐京,各取第一字定为房名,分给委员长的祖房故而名为“丰房”。 分给三弟蒋瑞青的祖房名为“镐房。” 因三弟早亡,便由同母兄弟委员长兼祧承袭。 同父异母的大哥蒋介卿则继承了蒋氏盐铺。 千万别小看这个盐铺,比蒋氏祖宅有价值多了。 蒋父逝世时,还是光绪二十一年,紫禁城里说了算的还是慈禧,清朝的江山相对还是稳固的。 盐是清朝的主要税收来源之一,不是谁都有资格开盐铺的。 蒋家能成为溪口镇十甲富户之一,蒋父能为兄弟二人攒下这么大的家业,全是靠这个盐铺赚回来的。 蒋父逝世后,为了争夺这个盐铺的继承权,委员长的大哥蒋介卿还与继母,也就是委员长的生母王夫人发生过不小的纷争。 族老肯定是偏向已成家的长房的,最后盐铺归了蒋介卿,还从蒋父遗款中分了一大笔钱给他,让蒋介卿另修宅院,祖宅和田产归了委员长。 后人评说,蒋氏先辈取“丰镐”二字为房名,暗谕蒋氏有帝王之相。 其实只是为了讨个好兆头罢了。 后来,委员长给蒋太子和养子纬国取字时,依据的便是祖宅的房名。 蒋太子字“建丰”,养子字“建镐”! 这才叫有寓意。 小车停在蒋宅门前,路过的街坊只了瞄了一眼,便自行其事,并无多少好奇之意。 因为这样场景他们已见的太多了。 年节时,正逢西安事变,在镇上看戏的蒋介卿听闻委员长遇难,生死不知,惊吓之下,突发心脏病,不治身亡。 因委员长在事变中受了伤,再加事变首尾还未了理,所以等到四月份时,委员长才亲自赴溪口治丧。 国民党主要政要全来悼奠。 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等,均在其列。 光是小车,就排到了数里之外。 所以街坊已是见怪不怪了。 听到门外的动静,宅院的大门被打开,一个老妈子看到小车,喊了声“贵客登门”,便进去通报了。 王世和也没客气,让随从拎着行李,带着方不为进了大门。 刚过照璧,一位稍有些福态的老太太携一对年轻男女从内宅走了出来。 老太太自然是委员长的发妻毛夫人。 她比委员长要大五岁,十九岁时,与刚刚十四岁的委员长成的亲,但十年后,才生下了建丰同志。 算一算,今年已经五十六了。 男的有些瘦削,和委员长有七分相像,女的栗发蓝眼,颇为秀气。 还有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男孩,被老太太牵在手里。 这就是建丰同志和妻子蒋方良,还有他们的长子蒋孝文。 蒋方良和蒋孝文的名字,都是四月份回国之后,委员长亲自给取的。 “表婶!”王世和迎上去,扶住了老太太。 蒋王两家渊源极深,既是亲戚,也是主仆。 自王世和的曾祖起,就是蒋家玉泰盐铺的学徒。 到委员长的父亲这一代,盐铺的掌柜则是王世和的大爷王贤东。 当时蒋父丧妻数年,还是王贤东牵线,说合自己寡居数年的堂妹王采玉,做了蒋父的填房。 两年后,委员长出生,盐铺的掌柜又换成了王贤东的弟弟,也就是王世和的爷爷。 等委员长外出求学时,蒋家盐铺的掌柜则又成了王世和的父亲王良鹤。 王良鹤比委员长稍长几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委员长回国后,在沪军都督陈其美部任第五团团长,深感手下无亲信可用,便把表哥王良鹤召到了身边,任了勤务兵。 离开溪口之时,王良鹤把十二岁的王世和送到了盐铺,当了学徒。 蒋介卿虽然与继母不合,但孝义还是要顾的,委员长不在,家里只能由他来照应。 王世和便经常被派到祖宅这边,替王老夫人和毛夫人跑跑腿,久而久之,宅外的大小事情,老夫人都交给这个侄孙去办了。 王世和为人忠厚,深受王老夫人和毛夫人的信重。 十一年后,老夫人逝世,委员长回家奔丧,离开时,把王世和也带走了,让他接任了他父亲的职务,留在身边做了警卫头目。 这一干又是十六年。 算一算,王世和今年三十九岁,已整整为蒋家服务了二十七年。 蒋家上下,包括委员长在内,都已把他当成了蒋家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表兄!”等老太太老泪纵横的和王世和叙完旧,建丰同志又叫了一声。 自成婚后,委员长在老家待过的日子屈指可数,在那个年代,出自这种门户的女人又怎好整日间抛头露面? 蒋介卿又不太上心,所以蒋家老宅这一摊子,一直都是王世和帮着照应的。 第八四五章 冷灶(求月票) 这一照应就是十一年。 自建丰同志记事起,王世和就开始帮忙带他了,一直到他十一岁时,王世和跟随委员长去了广州之后。 方不为估计,在建丰同志心里,见了王世和怕是比见了委员长还亲。 “建丰!”王世和握住了建丰同志的手,又看向了蒋方良:“这是弟媳?” “对!”建丰同志点头道。 王世和暗暗的叹了一声。 若是父子和睦,此时建丰夫妇肯定会被留在南京,哪里会被委员长撵到祖宅面壁思过? “表婶,咱们进去再说吧!” 王世和又挽住了毛福梅的胳膊。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前厅。 进去之后,王世和才开始介绍方不为。 “这是不为,现任侍从室参谋,少将军阶,几日前,委员长还特命授他二等宝鼎勋章……你可知道,不为年方二十二岁,称得上年轻一代的翘楚……” 听的这句话的时候,建丰同志的眼皮猛的一跳。 他看了看王世和,却没从王世和的脸上看到一丝调侃的神情。 方不为这少将,是真的? 此次到溪口,包括王世和在内,所有人都穿的是便装。方不为也穿着一身灰色格子西装,再加上长的帅气逼人,建丰同志之前只以为他是王世和的副官或是秘书。 哪里能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已和王世和的军阶平齐? 建丰同志虽然离国十二年,但回国已近半年,国民政府内的大致情况,他还是了解了许多的。 比这年轻的少将不是没有,但那全是关系户,都是虚职,跟明朝那种刚出生就有世袭罔替的爵位继承的官职是一个性质,根本做不得数。 方不为这一种,别说见,他听都未听过。 看王世和介绍时,明显带着一丝郑重,建丰同志顿时收了轻视之心,双手握住了方不为的手:“不为还真是年轻有为!” “是侍卫长过誉了!”方不为谦虚的笑了笑。 在这种场合争辩现在还未授勋授衔,根本没什么意义,方不为索性认了。 “你们二人年龄相若,日后应当多亲近亲近!”王世和又笑眯眯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建丰同志和方不为同时心里跳了一下。 什么意思? 按王世和的想法,建丰同志是委员长的长子,百年之后,所建的这些功业,肯定是要传给建丰同志的。 建丰已二十七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思想也趋日成熟,也当是培植亲信的时候了。 方不为刚过弱冠,便已是如此的光彩夺目,称他一声年轻一辈的翘楚,怎么也不为过。 这样的天才人物,不早早的笼络在手下,简直就是犯罪。 方不为则想的是:原来谷振龙把自己塞给王世和,不单单是怕把自己留在南京,会不会和马春风又闹出什么妖蛾子来。 怕是也和王世和想到一块去了,想让自己趁建丰同志失意之时,先来烧烧冷灶? 把自己的路铺的这么远,真是难为谷振龙了。 此时的建丰同志,还真没有常人所想像的那么风光。 二五年的时候,他就被委员长送到苏联留学,当时国民党执行的还是国父留下的“联俄,联共”的政策,两国正是蜜月期,苏联给建丰同志的待遇还是相当不错的。 但不久之后,国共决裂,中俄反目,建丰同志不但没有了以往的待遇,更是被控制了人身自由。 之后,甚至被送到了劳改农场,一度被苏联当局做为重点政治犯看管。 可能是迫于压力,也可能是委员长与母亲离婚,娶了宋夫人的事情,刺激到了建丰同志,建丰同志在苏联,很是发布了一些对委员长不利,甚至是仇视,狠绝的言论。 每次有批斗委员长的言论大会,建丰同志总是急先锋。 后来更是公开声明,断绝了父子关系。 包括在一年多以前,也就是三六年春的时候,建丰同志都还在《真理报》上发表过给母亲毛夫人的一封公开信,信中直呼委员长其名,并称:我对他非但毫无敬爱之意,反而认为应予杀戮…… 委员长知道后,将办公室内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方不为怀疑,这些事情,肯定在委员长心里留下了芥蒂。 包括建丰同志与宋夫人一直不合的根源,也在这里。 此次国共二度合作,苏联终于同意建丰同志可以回国,建丰同志携蒋方良到南京求见委员长,委员长却一直避而不见。 建丰同志等了足足一月。 后来在陈布雷等人的周旋下,委员长才勉强答应在杭州见了他一面,之后便命建丰同志回祖宅面壁思过,并命浙江省各级地方,严禁以任何名义探视。 也就好在委员长只有他这一个亲儿子,不然就危险了。 可能在谷振龙认为,此时正是雪中送碳的好时候。 但谷振龙不知大势走向,不可能想到委员长还有二十多年好活,更不知道伟大的建丰同志虽然最终接了委员长的班,但能管的到地方,竟然只是中国最小的一个省…… 对于建丰同志本人,方不为还是很佩服的。 能把小小的一个台湾发展到亚洲四小龙之例,没大能耐,没大手段,根本办不到。 冷灶肯定是没必要烧的,但方不为也不会清高到拒人于千里之外。 顺其自然就好。 虽然还不清楚方不为有什么事迹,竟能让他破了国民党晋升少将年龄的纪录,但不妨建丰同志能从王世和的语气当中,听出隐含的潜意: 是个了不得的人才,一定要抓住了。 建丰同志很是热切,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样。 方不为也是人精,没说两句,就和建丰同志打的火热。 两人一度开始称兄道弟。 看建丰同志蕴藉却不失热情的态度,方不为还暗暗的感一声。 看来在苏联的这十二年,建丰同志真没少遭罪,现在给人的第一印像,就是沉稳内敛,丝毫看不出是一国元首之子。 还是有些含蓄了。 这要搁委员长的性格,说不定已经开始拉着方不为剁鸡头,烧黄纸了。 客气了一番之后,王世和开始和毛夫人商议补办婚礼的事宜。 谍海猎影 第八四六章 陪太子读书(求月票) 毛夫人和王世和都认为,一应礼节,都应按照传统习谷办理。 当然,只是按照世家大族的规格,不提什么委员长不委员长。 而且委员长也不会让他们提。 虽然是补办,但蒋氏怎么说也是大族,肯定不会过于简单,而且还要请蒋氏族老拿主意。 两个人一条一条的商议着,王世和的秘书坐在下首奋笔书,将两人谈论的内容一字不差的记录了下来。 建丰同志出国时才十五岁,回国已近中年,哪能记得这么多的繁文缛礼? 方不为就更不用说了,跟听天书一样。 两人全都是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但天知道心思不知都飞到哪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日头偏西,方不为的肚子都快饿的咕咕叫了,这一婶一侄才算是停下了话头。 离谈完还远呢,不过是两人都说累了。 下人早就准备好了酒菜,建丰同志缴着王世和和方不为入座。 这两位哪能那么没眼色,硬是请着老太太坐到了首位。 明日还有事,王世和与方不为都没怎么饮酒,建丰同志劝了两杯,便做罢了。 晚饭后,老太太回去休息,建丰夫妇带着蒋孝文也回了小洋楼,王世和和方不为,还有十名警卫随从,被安排在了丰镐房的东厢。 回去之后,王世和又专程跑来找了一趟方不为。 无事不登三宝殿,方不为知道,王世和这会过来,肯定是挑明来意的。 这次带自己来溪口,总不会是让自己查间谍的吧? “委员长命建丰回老宅读书,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中日大战在既,不出数月,建丰就会被委以重任……” 王世和自信满满的说道。 方不为暗暗的撇了撇嘴。 高兴的太早了吧? 王世和的自信,来自于他对委员长的了解。 委员长的性格,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宽厚的,既便建丰同志说过一些有违父子人伦的不当之言,但并不是没有苦衷,委员长应该能理解,更能想通。 委员长确实想通了,之后也确实准备好好培养建丰同志。 但不管是委员长,还是王世和,都忽略了建丰同志这十二年来的经历。 十五岁,正好是一个少年准备明白人生的大道理,建立三观的最关键的时期。 委员长可倒好,直接把儿子扔到红色共产主义的大溶炉里,一炼就是十二年。 若非大奸之辈,一个人成年人用整整十二年的时间,形成的价值观念和是非观,怎么可能是用仅仅一年的时间,就能扭转过来的? 方不为依稀记得,三八年春,建丰同志闭门思过近一年之时,委员长确实准备重用他。 原想是想把建丰安排到重庆中枢,历练一段时日后,再派往各大战区,不管是积累资历,还是结交关系,都要方便一些。 但没想到,包括宋夫人在内,委员长的众多亲信竟然都不同意。 具体原因是,建丰同志身上的红色烙印太深,根本没有能扭转过来的迹像。 最典型的是,他公开称孔祥西和宋子闻是“中国最大的资产阶级”,是“依附在人民身上吸血的吸血鬼”…… 而在这一年之间,与建丰同志接触过的国民党人,无一不说,建丰同志身上带有明显的“共产主义”作风。 这个时候,建丰同志已称呼宋夫人为“母亲”,称孔祥西和宋子闻为“姨夫”和“舅舅”。 连自家人的命都要革,谁不担心? 以前没人向他提过,委员长此时才知道建丰同志干过些什么,气的暴跳如雷。 蒋宋孔三家同气连枝,宋孔两家,已成了蒋氏这条大船上最大的两根龙骨,要是断了,船也就沉了。 委员长决定,必须要让建丰同志明白为人为官的道理,痛定思痛后,同意了宋夫人的建议,把建丰同志丢给了颇有治理地方之能的江西省主席熊式晖调教,这一调教,就是七年。 后世评说,建丰同志之后审时度势,性格确实转变了。 但方不为认为,变是变了一些,但变的也有限。 建丰同志最爱看的是马列,最爱喊的口号是“打倒官僚主义”,最爱干的事情是整顿吏治,打“大老虎”。 委员长穷尽半生之力,也没把这一点给扭转过来的,后来索性不管了。 不过在委员长的干涉和调解之下,建丰同志对孔宋两家的敌意没那么深了。 四六年的时候,建丰同志到上海“打虎”,打的就是孔家的扬子公司,宋家的建设银公司,还有宋孔两家联合经营的孚中公司。 最后孔令侃被迫吐出了六百万美元,出走美国。 要按这个时候建丰同志的性格,不查个水落石出,不赶尽杀绝才怪。 方不为也在想,如果建丰同志稍稍妥协一些,如果委员长能早些看清国民政府的症结所在,早些对建丰同志委以重任,国民政府不知能不能再多苟延残喘几年? 估计也拖不了几天。 不看到台湾之后,为了能让建丰同志顺利接权,上上下下死了多少人? 这还是国民党偏安一隅之下的情况。 方不为自然没有提醒王世和和建丰同志的义务,他就算提醒了也没用。 连亲老子拿一国重器,都没能让他做出改变,仅凭旁人的几句话,能点醒他? 做梦呢吧? 方不为只是顺着王世和的话道“想必也是如此……既然司令能安排我陪同侍卫长来此,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这等于是在告诉王世和,他已经知道了谷振龙和王世和等人的想法。 方不为的话说的有些露骨,但王世和却很是高兴。 他就怕方不为少年得志,过于清高,不愿和建丰同志靠的太近。 在南京,方不为的人品可是有口皆碑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剩下的就好办多了。 王世和略有些兴奋的看着方不为“不为能明白司令的一番苦心就好!” “侍卫长有什么安排,尽管吩咐就是!”方不为又豪气干云的说道。 “能有什么安排?”王世和高兴的说道,“也没你能帮忙的地方……” 这倒是实话。 用方不为跑腿,实在是太奢侈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王世和又说道,“这段时间,你就多陪陪建丰……他出国太久,对国内的一切都还很陌生,你正好给他介绍介绍……” “明白了,谢谢侍卫长了!” 方不为笑着回道。 他脸上笑着,心里却暗叹不止。 这还是想让自己和建丰同志尽快的互相了解,最好能建立一定的信任,也好为将来的合作打好基础。 这是真把自己当东宫侍读来培养了? 自己这算不算陪太子读书? 陪就陪吧,反正再过几个月,建丰同志就会派到江西当县长,总不可能让自己一个堂堂的侍从室少将参谋,跑去给一个县长当跑腿的吧? 简直是暴殄天物!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第八四七章 陪太子读书(下 求月票) 婚礼的事情根本不用方不为操心。 王世和本就是溪口人,各色礼节一清二楚,况且还有蒋氏族人帮着张罗,根本用不到方不为。 建丰同志的事情也不多,基本上等着补办婚礼就可以了。 两人躲在小洋楼,每天除了聊一些趣闻典故,就是看书。 五月分,建丰同志在杭州见过委员长后,委员长给他列了长长的一串书单,命他在老宅闭门思过,好好洗一洗身上的红色烙印。 方不为印像比较深的有:《曾文正公家书》《论语》《王阳明全集》《近思录》《孙文学说》…… 不止让建丰同志读完就完了。 委员长要求建丰同志定期给他写信,详细阐述观后感。 看到这些书目,就连方不为都有些头皮发麻。 这可不是前世,上网一抄就完了,要什么样的思想都有。 就算建丰同志有地方抄,方不为估计抄了也没用。 委员长要的不是标准答案。 如果不符合委员长的预期,说不定建丰同志得一直读下去。 由此可见,委员长对建丰同志的期许还是比较高的,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 方不为不想跟着王世和去应付蒋氏亲族,索性陪着建丰同志一起读书。 但他对深研儒家思想也没什么兴趣,《王阴阳全集》之类的书,给他他也看不懂,方不为便挑一些《儒林外史》,《一拍》《二拍》之类的小说看一看。 两人都是刻意结交,关系一日比一日深,已能算的上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了。 暗暗留意之下,方不为发现,自己之前的判断还真没有错。 建丰同志的思想,不是一般的激进。 读到一些类似“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句子时,恨不得把书撕着吃了的样子。 除此外,对眼前的事物,大都看不惯。 看不惯政府,看不惯时局,看不惯身边的人为人处事的方式方法,也看不惯委员长和他母亲给他安排的这场这场旧礼繁俗。 所他向边的一切相比,建丰同志都显的格格不入。 这不是建丰同志说出来的,两个人还没有交浅言深到这个地步。 这是方不为观察建丰同志的言行举止,自行推断出来的。 方不为自然不会说什么,他至多就是冷眼旁观,当一位看客。 这是委员长才应该操心的事情。 这样混了十多日,多日不见面的王世和突然来到小洋楼,告诉建丰同志和方不为,举行婚礼的日期定下来了,所有宾客的请柬已全部发完,就等着行礼了。 时间就定在三日后,地点就在丰镐房。 虽然举办的是传统仪式,但现在毕竟不是清朝,再加蒋方良的娘家人不在,好多环节都免了。 没有迎亲,没有送新,连洞房都省了。 只有祭祖,合卺,拜堂,宴客。 方不为也被分派了一项差事:做傧相。 这个可不是迎亲接女的傧相,而是专们负责迎客的傧相。 一般都有男方家的至亲或好友充任。 其实方不为也就是跟着打打酱油,蒋氏的亲朋至交,他认得几个? 是王世和觉的,既然方不为和建丰同志都成了好朋友,那建丰同志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方不为怎么也要参与一下才对。 王世和是什么心思,方不为心里一清二楚。 无非就是想在自己身上,打上建丰同志这一派的烙印。 也真难为王世和了,考虑的这么深远。 方不为自然无可无不可,跟着建丰同志的一位堂叔,专门接引宾客。 建丰同志的婚礼,自然没有人会有意来迟。而王世和也提前给地方打过招呼,更不会有人不请自来。 众位迎客的傧相只需问清来客的身份,照着名单安排到定好的席位上就可以了。 大概十一点半的时候,仪式开始,方不为也落了座。 他和王世和坐的都是上席,就在主桌的旁边。 新人准备拜堂,毛夫人正坐到了主位,另外几位与委员长同辈的蒋氏叔伯,坐到了左右两侧的座位上。 负责唱礼的傧相正给建丰同志交待着一些细节,酒楼的伙计开始上菜,一只大号的红漆托盘里,托着六荤四素十样冷拼,先摆到了主桌。 好不好吃不知道,但看着菜色就有食欲,味道也是极香。 王世和跑完了鄞县数的着的大酒楼,才定下来的这一家,想来也不会差。 一位伙计托着一盘酒坛,后面还跟着一个,托的是银酒壶,开始挨桌送酒。 九月末的正午,气温还是很高的,今天日头更大,晒的人头上冒汗。 王世和早就想到了一点,专们交待伙计放到深进里冰好后,才送上来的,酒坛放到桌上的时候,通体冰凉,还不停的往下滴着水珠。 原本先送的是主桌,不过主桌上的人全坐在台上,等着新人磕头呢,伙计便将酒坛酒壶送到了王世和和方不为这一桌。 这一桌现在就王世和与方不为两个人,剩下的人也去观礼了。 王世和直接接过了酒坛,拍开了泥封,灌到酒壶里,给方不为倒着酒。 方不为本想接过酒壶自己倒,但被王世和拒绝了。 “你远来是客,硬拉你做傧相本就不该,怎能让你再动手?”王世和一副主人家管事的模样,硬是把方不为按了下去,给他倒满了酒杯。 “今天辛苦了,我先敬不为一杯!”王节和放下酒壶,端起了酒杯。 方不为往外瞅了一眼,建丰夫妇已拜完了天地,正跪在地上给毛夫人磕头。 “这会就喝,合不合适!”方不为往建丰同志那边使了个眼色。 “无妨的!”王世和说道,“溪口的规距没那么多,不一定等到礼成才能开席……” 王世和说着还指了指下席。 方不为扭头一看,果然看到好几个桌子都已开吃了。 但送酒的伙计还没轮到那边,暂时还没酒喝。 入乡就要随俗,方不为端起了酒杯,和王世和碰了一下,端起倒进了口里。 这叫先干为敬。 酒刚入口,方不为就尝到了一丝淡淡的怪味。 有点凉,舌头有点微麻,像是吃了薄荷叶一样。 第八四八章 有毒(求月票) 也就是方不为的身体异于常人,五感极强,搁一般人,根本尝不出来。 就算酒被冰镇过,也不该是这个味道? 方不为抬眼一看王世和,王世和已经将酒喝干,还朝方不为亮了亮杯底。 方不为“噗”的一口将酒吐到脚下,又咂吧了咂吧舌头。 看到系统给出的提示,方不为惊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糖蛋白毒素。 说通俗一点,就是蓖麻毒素。 方不为惊恐的看了王世和一眼。 看方不为将喝到嘴里的酒又吐了出来,王世和疑惑的问道:“不为喝不惯?这是上好的绍兴花雕,入井冰过后,正好拿来解燥,端的是沁人心脾……” 我沁你个肺? 命都快没了,你他娘的还在这里咬文嚼字? 方不为闪电般的一把拉过王世和,一拳捣在了王世和的小腹上。 王世和胃部一缩,“呃”的一声张开了嘴,一股酒液喷了出来。 邻桌上的人正看着建丰同志夫妇在拜堂,没人注意方不为和王世和在做什么。 “你……你干什么……” 方不为这一拳,打的王世和差点没喘上气来。 “酒里有毒!”方不为咬着牙,在王世和耳边说道,“把你的人全叫过来……你先自己想办法往外催吐,然后去找郎中,熬一锅甘草水灌下去……” 说完了,方不为又砸吧了砸吧嘴唇。 那一杯酒中的所含的毒素很低,基本对方不为的身体构不成什么危胁,所以系统才没有发出警示。 但方不为不敢拿王世和的身体状况和自己比。 这玩意和氰化物不一样,发作较慢,这会根本看不出什么,方不为也不敢说王世和就一定会没事。 而且蓖麻毒素根本无解,方不为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你怎么知道酒里有毒?”王世和惊恐的问道。 “我吃过的毒药,比你见过的都多……” 看王世和还有心情管这个,方不为气的想骂娘。 他还真不是故意糊弄王世和。 救了于二君,回到南京之后,方不为还把剩下的氰化物和那一串鸡母珠送到特训科,与特训科一起研究过。 之后的吐真药,失忆水,方不为也是借助特训科的设备调整比例的。 特训科一发明出什么新毒药,方不为是最关心的一个,总会跑过去研究研究。 特训科上下都知道,方不为有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习惯:尝毒! 马春风怕他成为了二个王世襄,还骂过他两次。 他这会没时间给王世和解释,把王世和提溜起来之后,方不为又拿起筷子,飞快的夹着凉菜往嘴里送。 王世和再迟顿,也知道方不为这是在尝毒。 不管方不为说的是不是真的,王世和都不得不防。 方不为的名声响彻南京,不是没几分道理的。 王世和蹲了下去,两根手指伸进了嗓子眼,用力的扣了两下。 等他吐的差不多了,站起来以后,方不为已将桌上的十道凉拼和荼水尝了个遍。 “怎么样?”王世和问道。 “菜里没毒!”方不为回道。 还好,毒没有下到菜里,不然已经动了筷的那几桌下席,能活下来几个还真说不准。 方不为有九成的把握,这毒还是冲着建丰同志和毛夫人来的。 毒下到菜里,先吃的人若是提前发作,后面的人哪里敢吃? 扔下了筷子,方不为又在场内扫视了一圈。 两个送酒的伙计还在上席派着酒,但上席的客人自恃身份,没想像下席的乡邻一样开始动筷,酒自然也没动。 场内唯一喝了酒的,可能就方不为和王世和。 但再要不阻止,马上就会有第三个,第四个。 方不为又看向了台上。 建丰同志夫妇已拜完了堂,刚刚起身。 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端着一只酒壶和四个酒杯等在台下。 方不为知道这一环。 这杯酒是毛夫人,溪口蒋氏辈份最高的一位叔公,还有建丰夫妇喝的,代表礼成。 “叫你的人把酒收了,另外把派酒的两个伙计先控制起来……”方不为拍了拍王世和,低声交待了一句。 谁能想到,在老家给建丰同志补办个婚礼而已,还能生出这样的事情? 此次来溪口,方不为一个手下都没带,就王世和带了十个随从,大部分都还是用来跑腿的文职。 人手太少,而且还不怎么合用,方不为只能小心行事,甚至不敢声张。 好在是在事态未发之时就控制住了,最多也就死一个王世和。 有没有毒都是方不为说的,王世和无法验证,现在只能当方不为说的是真的。 他用力的点了点头,跑去找自己的那几个手下了。 方不为心里边大骂着,边走向了礼台。 他感觉自己就是个事儿逼,走到哪里,哪里就会生出祸端。 同时,他也感叹着委员长的运气。 之前的事情就不说了。 这次要是自己没来,这场中不知会倒下几个? 也是奇了怪了? 前一世怎么就没听过建丰同志补办婚礼的时候,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这些念头在方不为的脑子里一闪而过,方不为已经走到了台下。 察觉到身后有人碰了自己一下,婢女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到是方不为,下意识的红了一下脸。 她是毛夫人的贴身丫鬟,知道方不为是从南京来的大官,也是少爷的好朋友。 这么年轻,还长的这么帅? 方不为看着婢女,笑眯眯的说道:“不好意思,走的太急,撞到你了……” “没事!”婢女低声应道。 是没事! 但酒壶都跌到地上去了,犯花痴的丫鬟竟然没发现? 顺着方不为的手指一看,丫鬟才慌了神。 这可怎么办? 台上已经礼毕,就等着自己把酒端上去呢。 方不为捡起了酒壶,又从丫鬟的手里接过了托盘,笑着说道:“别慌,去后厨再拿一壶就是了,我予建丰兄解释……” 丫鬟手足无措的点了点头,慌里慌张的往后厨跑去了。 厨房已经被王世和派去的人控制住了,丫鬟去了能要到酒才怪。 礼已成,台上唱礼的傧相正转着圈的找端酒的丫鬟,却看到方不为一手酒壶,一手酒杯,凑到了台前。 第八四九章 预防(求月票) 怎的能劳动方参谋做这等琐碎小事?” 傧相快步的迎了过来,伸出双手,来接方不为手里的酒壶和酒杯。 方不为躲过了傧相的手,笑着说道:“都怪我,走的太急,撞到了秀茶,酒全洒掉了……换酒也来不及了,让建丰兄行个礼,开席吧……” 唱礼的傧相也是蒋氏的一位长辈,认得方不为,也更知道秀茶是谁。 听到方不为建议“行个礼就开席”,傧相明显的愣了一下。 这是哪门子的礼数? 蒋家连壶酒都供不起么? 他正待反驳,却见方不为直接上了台,走到了建丰同志身边,贴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 “酒有问题,不能喝了,赶快开席吧!” 建丰同志的脸色变了一变。 洒能有什么问题? 建丰同志飞快的往台下扫了一眼。 王世和的几个手下正在挨桌收着酒坛,不知是怎么解释的,席间的宾客表现的很正常。 正席摆在丰镐房的后花院,只有二十多桌,但前街的流水席,至少还有四十桌。 这么大的摊场,出点差错和问题再正常不过了,负责酒席的厨师班子上错菜,上错酒都很常见。 一点问题都不出,才真叫稀奇,乡邻和乡绅早都习惯了。 下面的人都看到一个年轻人上了台,不知和建丰说着什么,婚礼就不往下进行了? 众人猜测,肯定是因为酒上错的原因。 “什么问题,有毒?”建丰同志低声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对!好在只有我和侍卫长喝了酒,暂时都无大碍,为免引起骚乱,也为防刺客狗鸡跳墙,暂时先不要声张……” 建丰同志猛松了一口气,又点了点头。 他自然知道方不为说的是老成之言。 还好,没毒死人。 他是无神论者,不信鬼神那一套,自然也不会在意喜事变丧事,会不会晦气。 建丰同志考虑的是后续影响等更深层次的问题。 只要没死人,事态就可以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也更好解决。 “我知道了!”建丰同志应了一声,快步的走到毛夫人面前。 现在不是细究的时候,而是要先把眼前的场面应付下去。 方不为说酒有问题,那就肯定有问题。 在建丰同志眼里,方不为是顶尖的特务,在场的这些人全加起来,可能都没他懂的多。 这些天来,建丰同志没少听王世和给他讲方不为的过往,他听了后,总感觉神之又神。 但他至少知道,王世和不会对他说假话。 方不为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方不为没有下台,而是紧紧的跟在了建丰同志身边,并密切的注意着台上及台下的所有动静。 唱礼的傧相本想靠过来问一问发生了什么事,却被有方不为有意无意的挡了下来。 天知道除了下毒,刺客还有没有其他的手段。 方不为知道轻重分寸,更知道现在谁最重要。 说句不好听的话,包括毛夫人在内,场内所有人加起来,都没一个建丰同志重要。 建丰同志凑到毛夫人的耳边说道:“下面的人不仔细,把酒上错了,先不敬酒了,直接开席吧!” 毛夫人也看到台下有人把刚刚上桌的酒坛收了下去,猜到可能是上错了酒。 台下客人手中无酒,台上的主家还有什么必要敬酒? 这就有些失礼了。 毛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点了点头,又叫过傧相交待了一句。 建丰同志和蒋氏的老太公做了个揖,又说了几句致谦的话,说好酒马上就到,算是开了席。 “先回房,等确认了安全再说!”方不为又对建丰同志说道。 建丰同志点了点头。 他也能想到,不管下毒的是什么人,肯定是先冲着他来的,场中数百人,最危险的就是他。 他抓着蒋方良的手,刚刚下了台,王世和又迎了上来。 “酒已全部收了回来,我派了两个人专门看着……另外,我已给陈宝林打了电话,保安团马上就到……”王世和说道。 这是应有之义。 就凭王世和手里的这点人,根本没办法查。 再一个,谁也不敢肯定刺客是不是还隐藏在宾客当中,武力太少,根本无法预防。 建丰同志点了点头,又肃声问道:“表兄也喝了酒,现在感觉怎么样?” 方不为已经告诉过他,两人当时喝酒的情形。 方不为的那一杯入口就吐了出来,但王世和的这一杯可是直接下了肚了。 “多亏了不为提醒的及时!”王世和皱着眉头,按着小腹,对方不为说道,“就是不为催吐的那一拳力道太重,到现在胃都还在疼……” 建丰同志舒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 但方不为的神色却有些郑重。 自己用了多少力道,方不为自己还不清楚么? 这九成九是毒素到了胃里,破坏了胃粘膜。 “是不是还有些恶心?”方不为又问道。 “你不说不觉的,你一说,好像还真有一点!”王世和回道。 没错了,这就是轻微中毒的现像。 方不为心里有些发沉。 口径不过一寸的小酒杯,一杯酒能有多少? 半两顶天了。 而且还是刚喝下去,就被吐了出来。 但王世和依旧有中毒的症状,可想而知这酒里下的毒有多重。 王世和的症状看似不太明显,但关键是这玩意潜伏期有点长,多数都在三个小时以后才会毒发,方不为现在也不好判定,王世和的症状会不会加深。 “还是去看一下郎中吧!”方不为劝道。 “已经命人去请了……”王世和下意识的回了一句,猛的察觉方不为的语气不对,心里一沉,忐忑的问道,“不为是不是知道这是什么毒?” 方不为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应该是从大麻子中提炼出来的……” 王世和猛的一愣,“唰”的一下,脸色变的比雪还白。 他从小长于乡间,怎么不清楚大麻子是何物? 毒死头牛,最多也只需要一两的大麻子就够了。 关键是,这毒无解。 那请不请郎中又有什么区别? 建丰同志脸色也是一变。 要不是方不为,他铁定也会喝下毒酒,最后能不能活得下来?ntent 谍海猎影 第八五零章 护卫(求月票) 还有其他人又能活下来几个? 毛夫人,蒋方良,孝文,以及这满场的宾客…… 几秒之间,建丰同志的脸变的比王世和的还要白! 蓖麻毒素是什么东西,他可能比王世和更要清楚一些。35xs 苏联除了契卡会用这东西,其它部门也会用,不过大多数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毒罢了。 王世和的身体微微的晃了几下,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站稳。 但谁都没觉的王世和贪生怕死。 濒临生死之前,哪个人能做到波澜不惊? “我现在就给南京打电话!”王世和嘶声说道,“若我有了意外,这里的一切,就暂时拜托不为了!” 护卫安保,本就是自己的长项,方不为自然义不容辞。 南京肯定也要通知,宜迟不宜早。 方不为点了点头,又安慰着王世和:“侍卫长也莫要自己吓自己,你我都是把酒喝进去,又吐了出来的,我此时无任何不适,侍卫长也定然不会有事……” 方不为说的基本就是事实。 他也觉的,王世和中毒的程度不深。 那一拳,应该把八成的毒酒给打了出来,稍后王世和又自个抠着吐了一阵,胃里基本没多少残留才对。 听方不为这样一说,王世和的心里顿时轻松了一些。闪舞 毕竟方不为也算是半个专家,而且听说他祖世代行医,至少见识还是有的。 “此地不能久留,先回洋楼再说!”方不为又提醒道。 “那宾客怎么办?”建丰同志皱眉问道。 “放心,只要你不在这里,他们就是安全的!”方不为劝道。 “那如果刺客早就在菜里下了毒呢?”建丰同志指着一盘盘往端的菜品问道,“为何不直接把酒席停了?”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的建丰同志,离枭雄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但他不得不解释。 建丰同志在公众场合停留的时间越长,遇险的可能越大。 用不着来自己这么变态的刺客,随便派个枪法和心理素质好一些的,二三十米之外,几枪要了建在同志的命,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酒已经换过了,凉菜里也没毒,由此可见,剩下未桌的热菜里被下过毒的可能性就不大……”方不为说道,“再一个,蓖麻毒素有一个缺点,温度一高,就会失效……” 建丰同志刚想问一句:你怎么知道,却被王世和拉了一把,“先回去再说!” 建丰同志不知道特务处有专门研究如何用毒搞刺杀的特训科,但王世和是一清二楚的。35xs 马春风在其中设了一个股,招罗了一些医药方面的人才,专门在研究这个,方不为懂一些丝毫不奇怪。 抛开这几个前提不谈。 那怕在场的所有人全毒死了,也抵不一个建丰同志重要。 正如方不为所说,如果现在就通知散席,万一引起骚乱,刺客乘乱行刺,就凭方不为和自己那几个手下,能不能保证建丰同志的安全? “建丰,你要相信不为……”王世和拉着建丰同志往小洋楼走,“其他的你一概都要管,交给不为就可以!” 建丰同志也明白方不为和王世和在担心什么,如果换成他是刺客,只要盯着主要目标就行了。 他当然没有那么迂腐,哭着喊着让方不为和王世和一定要保证在场所有人的安全。 他觉的这样走了,万一出事,他心下难安。 更何况,毛夫人还在花园呢。 “已经派人去接老夫人了!”方不为抓起了建丰同志的另一条胳膊。 建丰同志再要不听劝,他就要用非常手段了。 打晕他也只需要一掌刀而已。 王世和与方不为一左一右,护着建丰同志一家三口,离开了丰镐房。 出了花园,就是乐亭,再往前不到三十米,就是小洋楼。 这里是委员长第二次下野时,回到老宅后专门修建的,独门独户,下三间,两间卧室,一间书房。 除了正门一道,再无出口,防守起来也方便一些。 方不为让建丰同志一家进了书房,拉了窗帘,他则站在二楼的阳台,观察着小洋楼附近的动静。 毛夫人也被王世和的手下接了过来,院里院外的宾客,都由蒋氏叔伯招呼。 负责酒菜的是建丰同志的族叔,王世和派人告诉他,原来的酒是假的,不能喝了,他便赶紧让镇的一位商家重新运来了酒,宾客们正喝的开心。 一盘盘的菜品被托运桌,阵阵的香气扑鼻而来,就连方不为也闻的有些饿了。 “侍卫长,派个人弄些饭菜回来吧!”方不为说道。 王世和正靠在椅子疑神疑鬼,窜得窜失,听到方不为的话,猛的惊坐起来:“你就不怕刺客再次趁机下毒?” “放心,有我在!”方不为回道。 王世和不知道想说什么,张了半天嘴,才沉吟道:“还是小心为!” 知道王世和原本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方不为哑然一笑。 王世和肯定认为,自己之前在楼下说的那番话,是在诳骗建丰同志。 这个时代科技落后,王世和和建丰同志自然不知道,高温还真的可以杀“毒”! 蛋白毒素都有这个缺点,特别是从动物体内分泌出来的,一遇高温就歇菜了。 绝大部份的蛇毒,一超过四十度,就会fubài分解,毒性百不存一。 因为蛇毒当中百分之九十五以的毒素都是蛋白毒素,剩下的才是生物碱和酶。 河豚毒素的毒性之所以用高温灭不掉,就在于河豚毒素的成份是生物碱,而非蛋白。 也不知道这次下毒的刺客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毒药,可能提纯工艺不对,酒里的毒素成份主要便是毒蛋白,没多少蓖麻碱,别说油锅里炒,放开水里滚一滚,毒效就会失去百分之九十。 之所以把毒下在酒里,原因之一就是温度。 其次是口感。 蓖麻毒味辛,有发散之效,入口后有发凉的感觉,放冰镇的酒里最合适不过了。 当然,放在辛辣的菜品中遮盖效果更好。 但宁波人基本不吃辣,而且能用到辛香料做的菜,哪个不经过高温? ps:推荐一本不错的抗战文《烈火雄师》,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这本书收订比很高,达到了五比一,扑街也是相当佩服的。 第八五一章 排查 不见主家来敬酒,就只有几个本家叔伯在这里招呼,宾客都有些奇怪。 但奇怪归奇怪,并没有人没眼色到去问一问原因。 也有的客人在想,既然是补办的婚礼,连娃都两岁多了,缺一些礼数,也没什么可怪罪的。 更何况,谁敢怪罪? 该吃菜的吃菜,该喝酒的喝酒,谁也不知道在他们眼中看似稍稍有些怪异的地方,却藏着莫大的凶险。 约摸快一个小时后,前街传来一阵喧闹,正席上的宾客不明所以,正猜测着出了什么事,一个负责迎客的年轻人快步了跑进了花园,给主事的一位族叔说道:“陈县长来了!” 陈县长? 不是说不来了么? 按理说,今天这样的喜事,一县父母官是肯定要到场贺礼的。 但王世和提前打过招呼,所以今天来参加建丰同志的婚礼的,都是奉化的世族和乡绅,没有一个官面人物。 但人既然来了,肯定不能不理不睬。 几位族老迎出了门,看到流水席的尽头停着三辆小车,二十几个高壮的汉子簇拥着陈宝林往丰镐房这边走来,看起来神色很是匆忙。 能不匆忙么? 蒋太子只是回家补办个婚礼,却差点被人毒死在婚礼上,不管下毒的人是谁,他这个父母官都逃不了干系。 还好,有人提前察觉,蒋太子算是暂时逃过了一难。 等走近了一些,几位蒋氏叔伯看出了不对。 参加个婚礼而已,怎么带这么多人,而且个个还挎着枪? 出事了? 正自疑惑着,王世和的一个手下快步的迎了上去,在陈宝林的耳边一阵嘀咕。 蒋太子没事! 但王世和却中毒了? 陈宝林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到了一起。 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带来了县城最好的大夫,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 “还请带路!”陈宝林肃声说道。 看几位蒋氏族老迎了上来,陈宝林边走边拱了拱手:“有劳诸位乡贤远迎,有紧急军情,需向侍卫长汇报,请恕陈某失礼了……” “哪里哪里,军务要紧……” 蒋氏族老拱着手,目送陈宝林往小洋楼的方向去了。 “怪不得陈县长带了这么多人!”有人恍然大悟道。 “也不知是什么军情,看县长的脸色,好像不是好事!”又有人说道。 “上海打了快一个月了,肯定是出了什么不利的战况……”有人揣测道。 几位族老议论了一阵,又进了花园,继续招呼宾客,没有一个人将陈宝林带人来此的事情与今天的婚礼联系到一起。 二十多个大汉被留在了小洋楼底下,王世和的手下带着陈宝林上了楼。 建丰一家三口,毛夫人,还有王世和都被方不为集中在了建丰同志的书房里。 这是怕被刺客逐一击破。 陈宝林上去的时候,正好听到王世和在大骂。 听到王世和中的毒是大麻子,溪口镇的郎中竟然边药方都不敢开了。 这毒就没解,根本没有对症的药物。 郎中至多也就是能开一些催吐,利尿的排毒之药。 王世和却非要逼着郎中开一副解毒的方子,郎中哪里敢开? 还是方不为给郎中使了个眼色,背着王世和,偷偷的在桌子上写了“大黄”两个字。 郎中猛的反应了过来,开了一张利尿通便的方子,王世和才算是饶过了他。 郎中下楼的时候,陈宝林刚好上楼,向后带着一个穿着长袍的中年人,还提着一口箱子,显然也是个大夫。 两个郎中显然是熟识的,站在楼梯口,还嘀咕了几句。 肯定是先要救人,陈宝林先是让大夫先给王世和诊着脉。 大夫把着脉,一脸的凝重之色。 这都是被刚刚下去的那个溪口镇的郎中给吓的。 方不为最清楚,就算是把委员长的专职医生请来,也绝对是这样的表情。 没有对症之药,病人的身份还不一般,那个大夫不发愁? 不知是服毒之后,王世和继续奔走,致使气血快速运转,或是他体质与常人不同的原故,反正这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王世和已经有点毒发的迹像了。 口喉灼炙,胃肠刺痛。 脑中稍有些有些昏沉,但意识完全是清醒的。 方不为用他有限的经验推断,王世和其实中毒不深,并无什么大碍。 不然早就吐的天昏地暗了。 方不为说了自己的判断,奈何王世和压根听不进去。 你一个特务,在这里装哪门子的神医? 溪口镇的郎中经验不足,一听中的是大麻子,先自己吓了自己三分,把脉的时候脸色不太自然,被王世和看出了端倪。 再加上郎中怕担责任,连个利尿通便的药方都不敢开,致使王世和还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挨骂也是郎中自找的。 县城的大夫把完了脉,神情反倒自然了。 “中毒不深,没什么大碍,服几剂养补的汤药,卧床休养三两日,就没什么大碍了!” 王世和半信半疑的盯着老大夫,方不为在旁边劝道:“我说的没错吧?都说了没事……” “世和兄放心,刘三剂的名头,你总应该信的过的……”陈宝林又在一旁说道。 可能这老大夫名头不小,一听“刘三剂”这个名号,王世和紧张的神色突然就缓和了下来。 应付完了王世和,陈宝林才开始说正事。 王世和都成这样了,护卫安保,缉捕追凶的事情,只能由方不为来负责。 陈宝林自然认识方不为。 来溪口的那天,王世和还专程带着方不为,到鄞县县政府拜会过陈宝林。 陈宝林不知道方不为的具体身份,但不妨碍他能猜测到方不为的份量。 王世和当日介绍的时候,可是全程都是一副平等对待的姿态。 抛开这一点不谈,方不为这么年轻,竟然就是少将,都与王世和平起平坐了,陈宝林哪里敢拿大? 而且蒋太子就在一侧,明显更信重方不为,陈宝林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三言两语之间,两人就定好了主次。 陈宝林带一半的人手,护卫建丰同志一家,方不为带剩下的人查找线索,排除隐患。 谍海猎影 第八五二章 怀疑 (求月票) 因为不好找车,陈宝林来的时候,只带了二十几个人,剩下的人还在半路上。 这已经算是不错了。 从鄞县县城到溪口有三十多公里,一辆小车上至少坐了八个人,陈宝林能在一个小时左右赶到,怕是在路上没少催司机。 方不为让王世和的十个手下全部留在了小洋楼,又让陈宝林安排了十二个县保安团的警察,守在楼下。 剩下的十个警察由他带领,排查线索,顺带抓人。 这个时候,县级地方还未设立警察局,治安均由保安团负责,保安团以下设有公安科和警佐室。 警佐室现在履行的就是县警察局的职责。警佐就类似于县警察局长,警士就类似于普通警察。 鄞县是大县,警佐加警士,足有六十人,另外还有一个警察中队,一个消防分队,合起来大约有一个连。 陈宝林带来的这二十几个人,便是警佐室的精干警士,剩下的还在半路上。 方不为先派了几个人,将厨师班子控制了起来。 酒是王世和从鄞县买回来的,但运回来之后,就交给了厨师班子,再没有过问过。 这是所有环节当中,破绽最多的一个。 只要派个人混进厨师班,轻轻松松就能把毒下进去。 人被控制住了,但方不为并没有急着审,而是先去看王世和特意从绍兴买回来的这批酒。 酒已全部被收了回来,唯一就打开了一坛,正是方不为和王世和喝的那一坛。 上百坛子酒整整齐齐的码在一间屋子的地中间,两个派酒的伙计五花大绑的捆成一团,正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王世和手下已经审过了一遍,两个伙计被打的不轻,脸上身上全是伤。 方不为看了一遍口供,看笔录,王世和的手下基本没从这两个伙计口中审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唯一有一点引起了方不为的怀疑。 一百二十坛酒,全都被做过记号。 一大半是前街给流水席的流水席喝的,一小半是花园的主客喝的。 而主客的这四十多坛酒,也分成了两部分。 一小部分用草绳结了网兜,用绳子吊到井里冰镇,等酒席开始的时候才会被拿出来,上到最靠近礼台的那几桌上席。 想来也能明白,一口井就那么大,又能吊下去多少只酒坛? 也只能紧着主桌上的客人先上。 方不为把没做记号的,做过记号的,冰镇过的,每样各拿来了一坛,先仔仔细细的瞅了一遍。 坛口最外面包着布,打开布以后,又是一层泥封,敲开泥封,才能看到用布包着的软木塞子。 只有把软大塞子撬掉,才能倒出酒来。 密封到这种程度,毒药多半是密封之前就下进去的。 真是这样,反倒好查了。 方不为估计没这么简单。 到底是不是,试一试就知道了。 方不为让警佐开着酒坛,他则拿来了一只碗,一坛一坛的尝着。 跟在他身后的鄞县警佐,惊的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不是说酒里都被下了毒么,这个年轻的长官就不怕被毒死? 当方不为喝下第一碗的时候,猛的眯起了眼睛。 这明明是放在井里冰镇过的那一批,但酒里竟然没毒? 方不为又打开了两坛,各喝了一碗。 还是没毒。 他又换了准备给花园下席和前街流水席上的酒水。 还是没毒! 方不为足足尝了十几碗才做罢。 他得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结果:毒不在酒里。 方不为冷哼一声,看着酒楼的老板问道:“酒壶在哪?” “在……在隔壁!”管事结结巴巴的回道。 方不为站了起来,走进了旁边的库房。 这是放的是盘碟盆碗之类的餐具,酒壶酒杯被摆在两张大方桌上,摆的满满当当。 大部分都是白瓷酒壶,银酒壶银酒杯只有六副。 说是银壶,只是看起来是银色的而已,基实是锡制的。 而花院的上席,用的全都是这一种。 看到这六副锡制的酒具,方不为就大概猜出怎以回事了。 方不为拿起一只锡壶,打开看了看,还闻了闻,但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他又让一个警察提了一坛酒,倒进了壶里,直接提起酒壶,咬着壶嘴喝了一大口。 入嘴辛凉! 这特么不是毒酒是什么? 原来毒不在酒里,而是被下在酒壶里。 方不为将所有的锡壶全部试了一遍,六支锡壶,全部都有毒。 但白瓷壶里却没有。 确定只有锡壶里有毒之后,方不为才松了一口气。 这才对吗! 现在又不是后世,各种见血就能封喉的毒药也不是满大街都是。 植物蛋白毒素最大的特点是接近无味,混在酒菜里,普通人根本尝不出来。 而且发作慢,且无药可医,比氰化物相比,更能杀人于无形,绝对是杀人越货的极品。 但不易提炼也是这种毒药最大的缺点。 刺客手里真要是有一次性能毒死几百号人的蓖麻毒素,岂不是想杀谁就杀谁? 方不为就要掂量一二了。 但既便如此,这种毒药也不是普通人能够得到的。 方不为的第一怀疑对像自然是日本人。 他想不出,除了日本人之外,谁还能用这种毒药,来刺杀建丰同志? 但也仅限于怀疑。 他不记得日本是不是现在就掌握了蓖麻毒素的提纯属技术,但至少知道,截止目前,蓖麻毒素类的值物蛋白毒素,提纯技术最好的应该是美国,其次是苏联。 而世界上第一个计划将蓖麻毒素应用于战争的,就是美国。 二战前,美国就好像生产了数千吨的蓖麻毒素粗品,原本是准备用来打生化战的,但不知什么原因,和德国打到最激烈的时候,也没见美国拿出来用过。 二战后,直接公开销毁了。 美国……美国? 像是打开了魔鬼的潘多拉盒子,方不为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这次的毒药,会不会来自美国? 那刺客呢,又是谁派的? 想到这里,方不为的心猛的一跳,又用力的摇了摇脑袋,抒这个念头甩到了九宵云外。 脑子被驴踢了,胡思乱想什么呢? 这样的事情也是能乱猜的? 会死人的,而且一死就是一大堆…… 第八五三章 如果毒药是从美国弄来的,那刺客呢,又是什么人派来的? 美国人不会这么无聊,更不会这么短视。 苏联就更不可能了,与其放回来再杀,还不如继续把建丰同志扣在苏联。 那唯一怀疑对像,就剩日本人了。 就算日本人自己的提纯技术不过关,但从美国那里弄点毒药,还是可以轻轻松松做到的。 但方不为总觉的有点站不住脚。 日本人为什么要杀建丰同志? 他的存在,于战事及时局根本无任何的影响。 日本人要杀,也应该是继续刺杀委员长,只要委员和一死,中国政府的局势就会一落千丈,至少也会在短期内进入群龙无首的局面,更利于日本人逐个击破。 更或者再次挑起内战,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才与日本人的利益相附合。 而且日本人此时,也并非不知道委员长还抱着以战促和期冀英美等国出面调停的幻想。 之所以屡次三番行刺,也不过抱着能杀死最好,杀不死也要让委员长知道,日本人玉石俱焚的决心。 但杀不了委员长,再把矛头指向建丰同志,就有些太蠢了。 不但于事无补,反会而激怒正在犹豫不决的委员长。 杀了建丰同志,委员长不发疯才怪,儿子都死了,还管什么调停不调停? 报仇才是要紧! 再一个,方不为总觉的,今天的刺杀行动,和日本人的风格不太相附。 日本人行事,向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除非一头撞到南墙上,吃个大亏后才会暂时停手。 但看今天的刺杀,光是在酒里下了毒,但后续却再没一丁点的行动迹像了,害的方不为胆战心惊的防备了半天,既怕幕后的人物在婚礼上制造混乱,趁乱派枪手强攻,又怕日本人会买通蒋氏的亲族,假意靠近建丰同志,一鼓做气的将刺杀行动执行到底。 但等了半天,方不为什么都没等到,甚至整个宴会,都一板一眼的正常进行了下去。 日本人做事,什么时候这么虎头蛇尾了? 这样一考虑,又好像不是日本人干的? 当然,也不排除是建丰同志的死仇,听闻建丰同志补办婚礼的消息后,跑来搞事了。 毒不死你,也要吓死你,还让你摸不着头脑,猜不出是谁干的。 说不定还存着栽脏陷害,更或是把水搅浑的心思。 但建丰同志刚回国,就被委员长勒令在老宅毕门思过,他连与人结仇的时间都没有,谁又会单独针对他安排刺杀? 更关键的是,这毒真不好弄,要是下的毒是砒霜,方不为肯定会将侦办方向放到这一方面。 人死了,如果没抓到凶手,第一个追查的肯定是毒药的来源渠道。 正因为稀有,辩识度才高,对方就算没证据,也会直接怀疑到你头上。 这就好比后世的恐怖组织想要买核弹,你到黑市能买到? 只能通过半官方渠道。 比如高层有人授意,间谍特工部门才敢通过黑市,让这种东西流出。 不然一不小心,就会替幕后黑手背了黑锅。 试想一下,谷振龙马春风手里若有这种毒药,在不知道对方要杀的人是谁的前提下,敢不敢自做主张卖给谁? 方不为也是这样准备的,如果抓不到人,那就先查毒药的来源。 那国内有几个人能从美苏等国搞到这种毒药? 应该没有吧! 反正谷振龙和马春风是肯定没这样的本事的…… 刚想到这里,方不为的心猛的一跳,一息之间,嘴里就像是被火烧过一样,蒸发掉了所有的水份,干的厉害。 特么的,谁说没有? 建丰同志有那么大一伙天然的死敌,和美国人好的快能穿一条裤子了,自己怎么没想到? 这个念头刚一生出,便又戛然而止,方不为用力的摇了摇脑袋,把这个念头甩到了九宵云外。 脑子被驴踢了,胡思乱想什么呢? 这样的事情也是能乱猜的? 会死人的,而且一死就是一大堆…… 说夸张一些,真要查实了,国民政府就此公崩离析也有可能。 哪谁来打日本人? 国民政府再腐败无能,也是国际社会,中国所有阶级公开承认的中国政府。 有史以来,方不为第一次感爱到了巨大的压力,比那次他被炸药炸飞,埋在废墟底下的时候都要强烈…… 他宁愿现在一团乱麻,查不出一点头绪才好! 吁! 方不为用力的呼了一口气。 不能往下想了,也更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这一点,包括谷振龙都不行。 只能先往下查,查到查不出线索为止,更或是查到线索,但自己不敢往下查的时候再说。 方不为估计,如果自己的猜测真要有那么几分可能性的话,短期想要查到线索的可能性不大。 最了解自己的,只能是自己人。 下毒的人真要来自内部,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也陪着王世和来了溪口,自己现在大小也是个人物,幕后的人怎么可能不防备这一点? 不管是下毒疥还是下毒后,绝对都把自成了每一时间需要防范的目标。 如果自己是刺客,当看到礼毕后,建丰同志和毛夫人却没敬酒,再看到上了桌的酒坛全部被收走之后,就知道现情败露了。 还不跑,等着给方不为送功劳送人头么?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指了指那六支锡壶说道:“毒在壶里,不在酒中,六支全有毒!” 警佐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眼神看方不为了。 六中酒壶,方不为一一拿来,各倒了一碗酒喝了下去,就跟喝凉水似的。 而且明知道有毒还喝? 想来肯定是了不得的毒药,也绝对已经有人中毒,不然陈县长不会亲自去请刘三剂,还带来了丰镐房。 这位方长官为什么就一点事都没有? 不是为了尽快查到线索,方不为又何必故意装这么一回逼? 他告诉警佐的目的,是要让警佐准备追捕抓人的意思。 方不为又一把提起酒楼老板,冷声问道:“酒壶怎么来的?” “自……自然是……买来的……”老板结结巴巴的说道。 老子问的是这个么?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第八五四章 吓唬(求月票) 方不为又一把提起酒楼老板,冷声问道:“酒壶怎么来的?” “自……自然是……买来的……”老板结结巴巴的说道。 老子问的是这个么? “是怎么从鄞县县城带到溪口镇来的,谁拿过来的,中间有人有人碰过……”方不为厉声问道。 “是小人亲自带过来的……”老板都快被吓哭了。 好好的酒壶,前两天还用过的,怎么就有毒了? 老板实在是想不通。 他一五一实的说着酒壶如何装箱,他如何亲自带过来的。 原来这壶叫银壶,还真不是噱头,里面确实是掺了银子的。 时日一长,银制品就会发黑,所以里面必须得掺其他的金属,一般掺的都是锡。 但既便如此,也是名贵器物,一般不拿来待客的,也就遇到富贵人家办酒席,老板才会拿出来用,顺便刷刷酒楼的声望。 所以这幅酒器,还真是老板亲自装了一口箱子带过来的,中间再没经过别人的手。 直到台上开始拜天地,主席开始上菜,老板才拆开了箱子,派了两个得力的伙计,先给台上和主桌上酒。 就是这两个被捆的五花大绑,打的鼻青脸肿,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伙计。 方不为蹲了下来,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两个伙计的眼睛看。 两个伙计那敢和方不为对视? 本就是迎来接往惯了,玲珑剔透的机灵人物,不然不会被酒楼老板带来应付这样的场面,一双眼睛惯会看人,一眼就能看出方不为不是一般的人物。 这位看似和他们一样大的年纪,但浑身上下都透着煞气,县里的警佐站在他面前,就跟个小跟班似的,还没自个平时站在酒楼东家面前的时候有胆色。 可想而知,这人有多厉害? “看着我!”方不为厉吼一声。 两个伙计吓的打了个冷战,哆哆嗦嗦的抬起了头。 方不为从这两个伙计的眼中看到了惊惧,害怕,疑惑,不甘…… 一个正常人突然遭遇大祸时的表情,这两个伙计的眼睛里都有,唯独没有做了亏心事之后该有的心虚和强自镇定。 “张警佐认不认得这两个?” 以防万一,方不为还是确认了一下。 “认得!”一旁的警佐点了点头,“德盛楼里的老伙计了,还是李老板家的亲戚……” 一听警佐说话,酒楼老板才反应了过来,跄跄踉踉的扑了过来,抱住了警佐的大腿:“张警佐,你得为我做证啊,我哪来的胆子下毒……” 方不为正想找他的麻烦,没想到他自个倒扑了上来。 话还没说完,李老板就被张警佐一脚踢的翻了个跟头。 李老板被踢的晕头转向,一脸懵逼的看着张警佐。 鄞县就这么大,李老板也算是头面人物,张警佐也差不多,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平时没少坐在一起喝酒,李老板该孝敬的,哪一次也没少过,张警佐怎么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 “吃的都是粪吗?”张警佐指着手下一声怒吼,“万一伤了长官怎么办?” 手下面面相觑,快步走过来,把李老板拖了起来。 方不为暗哼了一声。 李老板这样再来一打,也伤不了他。 张警佐不过是在自己面前做样子罢了。 这才是民国警察该有的办事的态度:纯猝是一张狗脸,说不认人就不认人。 方不为也懒得理会,摆了摆手,让两个警察松开了李老板。 知道除了方不为,再没有能救他的了,李老板福临心至,“噗通”一声,跪到了方不为的面前:“长官,绝对不可能啊……这酒壶是我亲自带来的,怕手下的人手脚不干净,一直都是我保管的,怎么可能被下毒?毒绝对就在酒里。” 没看老子亲自喝了那么多碗,眼睛是瞎的? 哦,对! 自己光说壶里有毒,却半点中毒的迹像都没有,怪不得这李老板不信。 以为自己在给他栽赃? 方不为冷冷的看了酒楼老板一眼,伸手指了指酒壶,又问道:“你说这里没毒?” 老板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方不为冷冷的点了点头,“那油盐酱醋呢?” 老板猛的一噎,不吱声了。 这些东西确实是他亲自卖来的,但方不为也没说过油盐酱醋中也有毒啊? “拿一坛醋来!”方不为指着一个警察说道。 说话的同时,方不为随意的拿起一支酒壶,倒掉了里面的酒液,将警察拿来的醋倒了进去,递到了老板:“壶是你的,醋也是你的,你要说酒壶没毒,那就喝一口?” 老板狐疑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就算壶中有毒,也该被之前的酒涮干净了,这会还能毒死人? 但再看方不为似笑非笑的神色,老板心里又打起了鼓。 万一壶里真有毒,并且藏着阴阳转钮一类的机关呢? 打死也不能喝啊…… 老板顿时哭丧着脸,一头磕了下去:“长官明鉴,我真没有下毒啊……” 老子什么时候说毒是你下的了? 方不为一脚将酒楼老板踢翻。 这种奸商,不让他见到柜材,他就不可能落泪,不让他断了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他就不会说实话。 从他刚刚试图让张警佐给他做证这一点,方不为就能看出来,这老板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但不敢往外说了。 所以方不为才吓唬了他一下。 “再有半句假话,就不用再说了!”方不为掏出手枪拍在了桌子上。 酒楼老板脸色一白,只是瞬间,额头上便渗出了细秘的汗珠。 “长……长官,我说……”酒楼老板结结巴巴的说道,“这壶说是银壶,但里面也是掺了铅的……” 就为了这个,就把你吓成了这副鸟样? 方不为定定的看着李老板。 “长官明鉴啊……虽然是铅壶,但只是喝一顿,又怎么可能喝死人……”李老板嘶嚎道。 你特么的憋了半天,原来瞒的是这个? 方不为咬着牙,恨不得拿起枪来毙了这个王八蛋。 老子还不知道这个? 以这个年代的工艺,哪个锡器中不含铅,如果这样就能喝死人,那明清两朝的皇帝哪一个能活过二十岁? 后世的最视中都不敢这么演! 方不为一耳光就扇了上去。 第八五七章 抽丝剥茧(求月票) 挨了两耳光,老板总算是完全反应了过来。 壶里真被人下毒了,而不是他自以为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铅毒。 “长官,我很确定,这壶自从城里带过来,这两天就没离开过我的眼睛……” 老板就差指天发誓了。 厨师班是三天前进的场,头一天砌灶支锅,第二天挑水洗菜,第三天杀猪宰羊。 老板是第二天一大早,跟着拉菜拉肉的车一起过来的。 来了之后,他还专门找了个稳妥的地方来放装有酒具的箱子。 今天上午,也是他亲自打开的箱子,老板很肯定,箱子没被人动过。 方不为冷冷的看着老板。 老板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哆哆嗦嗦的说道:“小人绝对没有半句虚言……小的也在纳闷,要说壶两天以前就被下了毒,那小的早就被毒死了,哪里能站到这里?” “两天以前?”方不为抬起头问道,“两天以前你用这壶喝过酒?” 老板连连点头:“喝过,还不止小人一个……” 说到这里,老板又咬了咬牙,一指张警佐:“张警佐可以为我做证……” 张警佐的脸一冷,眼中冒出一丝凶光。 但他知道狡辩也无用,索性说了实话:“大前天确实与李老板一起喝过酒,就在他家德胜楼上,用的也确实是这银壶,但只是其中的一支……” 张警佐想避重就轻,却忘了方不为刚刚才说过的话:这六支酒壶全都被下过毒。 “用的是那一支?”方不为看着张警佐问道。 张警佐指了指:“山字壶!” 方不为抬眼一瞅,才发现六只壶上的印纹不一样,依次是:山、水、梅、兰、菊、竹! 既便是拓印上去的,看起来也极为逼真,看来这几把酒壶既便不是出自名家,也肯定是不只粗制烂造出来的东西。 怪不得被李老板当成了传家宝。 方不为很确定,这支画山的壶里也被下过毒。 这样一来,岂不是又转了回来,毒就是这两天之内下的? 老板虽然怕的要死,但看神情撒谎的可能性不大。 那见了鬼了? 壶是老板亲自带来的,开箱后交给了伙计,伙计又和酒一起上了桌…… 老板没问题,伙计也没问题,老板还信誓旦旦的声称,这两天绝对没有外人动过他的壶? 那毒是谁下的? “长官,会不会是哪里出了问题?” 张佐警看着方不为,好半天才说道:“壶里真要有毒,上午伙计上酒前,冲壶的时候,岂不是早冲掉了?” 方不为看了张警佐一眼,呵呵一笑:“你信不信再冲三遍,这壶里照样有毒!” 看来这个张警佐也没多少办案的经验,不然肯定听闻过这种江湖手段。 说一种最简单的:毒丸制成后,用蜡外裹,等干了之后,再用稍粗一些的针在蜡衣上扎孔,然后用密糖封住。 下毒的时候,可以将毒丸用胶粘在壶底。 伙计洗壶,也只是用水或酒冲一下,而不是泡,根本化不开毒丸上用糖糊住的小孔,只有里面填满了酒,糖才会被慢慢化开,里面的毒药才会发散出来。 李老板刚刚以为方不为是拿醋在吓唬他,其实醋里面真有毒。 酒在壶中放的越久,毒性越大。 所以方不为才觉的,王世和真是好运气。 “重新灌满,放到炉子上烧一烧,开了再烧个三五分钟,随便拉条活物灌下去!”方不为又给一个警察交待道。 警察抱着一个酒壶出去了。 张警佐和李老板对视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他们再蠢也知道,方不为此举是想让他们见识见识。 毒药不是凭空生出来的,肯定有哪一个环节,被自己忽略掉了。 方不为站了起来,围着酒壶转了一圈。 对呀? 自己都已经想到了刺客下毒的手段,为什么就不开窍,一定认为这毒是开席前才下的呢? 毒药肯定是密封好的,用酒一泡才能化开,既便早下两天,也不会挥发,为什么非要等到开席那天? 李老板说是大前天夜里他们才用其中的一支喝过酒,那有没有可能,这毒就是大前天夜里李老板喝过酒之后,才下进去的呢? 方不为转过身,盯着李老板问道:“你说酒壶是你前天早上来溪口之前,亲自装在车上的,那大前天夜里,你们散场之后,壶又是谁收的?” 李老板猛的愣了一下,看着方不为,喏喏的动了一下嘴唇:“我……我太太……” “是他小老婆,也是德盛楼的女东家……”张警佐补弃道。 是老板娘收的? “长官,要不要抓回来?”张警佐往前一步,凑到方不为的耳边说道。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先不抓人,派几个机灵点的兄弟盯着就行,有什么动静,及时打电话汇报……” 张警佐点了点头,叫过一个手下,交待了几句。 李老板愣了半天,但求情的话到了嘴边,却没办法说出来。 人家又没抓人,只是当成嫌疑人盯着而已,他老婆真要没嫌疑,自然安然无事。 既然有了头绪,方不为就想彻底的往外捋一捋。 “都有谁知道,你这副传家宝,会在今天拿来溪口,给蒋氏摆酒用?” 李老板眉毛一挑,又看了一眼张警佐。 张警佐心里恨的直咬牙。 他知道刚才的那一脚,彻底让这个姓李的王八蛋恨上了自己,处处都想着拉自己垫背。 但警佐也知道,不说是不行了,只好硬着头皮道:“知道的人不少,至少当天夜里同桌饮酒的人,都是知道这件事的……” 至少? 方不为明显抓住了张警佐话里的漏洞。 “还有谁知道?” 李老板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张警佐抢先了一步:“外地来了个大客商,用他这壶喝了一次酒,喜欢的不得了,都出介到一千法币了,他都没舍得卖,只推托说是蒋府办喜酒,点名要用他这壶……” 方不为一听就明白了,什么蒋府要用,这纯属猝是李老板待价而沽的小手段罢了。 只要在建丰同志的婚礼上再露露脸,这壶的身价还能涨一涨。 :。: 第八五五章 破财(求月票) 但经过他这么一宣传,怕是是个人都知道,他这酒壶要拿来在建丰同志的婚礼上亮相沾光。 知情人的范围被无限扩大化了。 从这一点想要锁定嫌疑人,怕是不可能了。 但方不为并不失望,反而从两个所说的话中听出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你这东西很有名气?”方不为指着酒壶问道。 一千法币也不算少了,按现在的物价,至少也能买个六七头牛,怎么也抵的上后世的十万人民币了。 就算这壶是纯属银做的,也值不了这个价。 一提这个,张警佐便露出了一丝耻笑。 “得知自家酒楼被选定到丰镐房置办酒席之后,李老板时时都要吹嘘一下,家里的件件物什,都要挂个来历……这一套破壶,硬是被他吹成是从明朝吴王府里流出来的……” 李老板梗了梗脖子,但碰上方不为冷峻的眼神,又缩了回来。 他刚刚才告诉方不为,他这套壶是买的,现在再说是传家宝,等于是把方不为当猴耍。 方不为微一沉吟:“那就是说,那个声称要买壶的客商,是自己找来的?” “对!”张警佐回道,“就是德盛楼要为丰镐房置办酒席的风声传出去之后,专程慕名而来的……” 方不为顿时起了疑。 脑子被驴踢了,只凭李老板的几句吹嘘之言,这个客商就信了? 自己怎么没有遇到过这么容易骗的冤大头? 此时只要与这几把壶有关的线索,方不为一概都会怀疑一下。 “有没有这个客商的详细信息,知不知道现在在哪?”方不为又问道。 “知道!”李老板抢着回道,“姓曲,说是从苏州过来的,听口音倒像上海人,做生丝和丝绸生意的,听他自己说,是上海一家华人洋行的买办…… 大前天喝完酒之后就分开了,说是等我办完酒席之后,他再联系我,谈买壶的事情……” “等等!”方不为突然打断道,“两天前,你们在一起喝过酒?” “对啊!”李老板使劲的点着头,“还是我做的东,谈的就是买壶的事情……曲老板说是要交订金,我说价格都还没谈好呢,订钱就先算了。看他诚意十足,我便想着好好的结交结交……” 什么结交? 这是好不容易碰到了个冤大头,不想放跑了。 但方不为总觉的这个曲老板,出现的有些太突兀了。 而且一直都和这壶有关? 当然,也可能是自己一直围绕着这几把壶发问的缘故,说的自然是和酒壶有关的事情。 方不为正想再问问这位曲老板的底细,张警佐的一个手下快步的跑了进来,在张警佐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老板的如夫人,已到了溪口镇……她是大概正午的时候,在县城街上叫了一辆马车,往溪口镇来的……”张警佐给方不为汇报道。 刚刚还想着只让人盯着她就行,这一盯倒好,人却跑到溪口来了? 跑溪口镇来做什么? 正午时分正是生意好的时候,德盛楼的生意不做了? 刚刚张警佐说的很清楚,李老板的德盛楼,掌柜的就是他这个小老婆,只要德盛楼不关门,肯定是不会离开的。 “是不是这边的风声露了?”方不为低声问道。 “不可能!”张警佐斩钉截铁的回道,“既便是属下,也是见到方长官之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远在县城的李夫人是怎么得知的?” 想想也对。 正午的时候,建丰同志的婚礼刚刚开始,李老板的小老婆出门的时候,说不定王世和都还没给陈宝林打电话呢。 她怎么可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不管来干什么,肯定不算是小事,不然这女人不会放着酒楼的生意不管,跑到几十里外的溪口镇来。 会不会和这壶有关? 方不为盯着李老板,李老板也是一脸的茫然。 “人呢?”方不为问道。 “到街口了,流水席挡着,马车过不来,正往这边走呢!” “替李老板另外安排个地方……注意,先不要让女人知道这边的情况……”方不为交待道。 “明白!”张警佐应了一声,下去安排了。 方不为又让张警佐的手下,把那两个绑着的伙计先押了出去,又伸手理了理李老板的衣领:“你说,会不会是下毒的人,骗你夫人来探消息的?” 这话的意是说,自己的小老婆是刺客的同党? 李老板猛的瞪圆了眼睛。 他终于知道,刚才张警佐建议把自家小老婆也抓回来审问的时候,这个人为什么就用抓,先盯着就行了? 原来他早就在怀疑这个,认为有很大的可能,酒壶里的毒,是大前天喝过酒之后下进去的。 而自己喝醉喝醉,酒席散伙之后,酒壶是自己老婆收的,自然就成了嫌疑人…… 李老板刚要张嘴,又被方不为挥手打断:“试一试就知道了……不要耍花招,不然的话……” 方不为停顿了一下,又阴阴一笑:“你知道后果的……” 李老板的脸色白的跟冬天的雪地一般。 最坏的后果,他早就料到了,此时还能在这里和方不为周旋,李老板已是拼尽了浑身的胆气,在硬撑罢了。 千万不要和刺客扯上关系啊,不然这一大家子的命…… 李老板手脚痧凉,感觉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丢进了冰窖一样。 几分钟之后,李老板洗干净了脸,被带到了丰镐房的东厢房。 方不为与他相对而座喝着荼,像是蒋氏派来的坐陪一样。 一个三十来岁,颇有几有姿色的女人被领了进来,看到坐着的李老板,先是一声惊呼:“当家的,破大财了啊……” 听到女人这一声惊呼,李老板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来的一点。 破财好,破干净了也比丢命强。 “不急,慢慢说!”方不为笑吟吟的给女人倒了一杯荼。 女人看到方不为,微微的有点愣神,若不是李老板干咳了一声,女人怕是还不愿挪开眼睛。 女人红了红脸,转过头来,才对李老板说道:“当家的,那个曲老板代话过来,说是壶他不要了……”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第八五六章 饵 一听“壶”这个字,李老板的心猛的一揪,刚刚有了些红润的脸色,再次变的煞白。 女人只以为他是在心疼钱,还自顾自的说道:“说不要就不要了?那可是一千块啊……早说了让你卖,你非要贪心……” 又是这个曲老板,又和壶有关? 方不为隐晦的给李老板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不要露出马脚,让女人继续往外说。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说不买就不买了?”李老板颤声问道。 “谁知道?”女人说道,“刚过晌午的时候,我正催着后厨出菜,跑堂的进来找我,说是有人找,我跑出去一看,正是那位曲老板的随从,说是曲老板让他过来,告诉我们一声,他们急着回苏州,壶先不要了……说完就走,没头没尾的,我追都没追上……” 等女人说完后,李老板看着方不为,意思是再问不问了。 方不为一脸的古怪之色。 怎么又这么巧? 酒席刚办完,他个曲老板就不要壶了? 而且还要离开鄞县? 怎么跟在故意戏耍李老板的一样? 还有,不买就不买了,还专程派人跑来说一声? 听李老板的口气,两人关系还没到这个份上,不然李老板不会挖空心思的准备坑这个曲老板。 既然都派人上门通知了,为什么不提不买的理由,反倒提了一句他们接下来会去哪? 方不为总觉的有些不对。 “都怪你这个黑了心的!” 女人心疼钱,也顾不得在外人面前丢面子了,数落着李老板,“早知道,那天夜里就让他带走了……” “哪天夜里?” 李老板一阵惊惊肉跳。 自从这位曲老板上门来买壶,两次都是大半天看的,什么时候夜里来过? 女人还以为自家男人误会了,瞪着眼睛说道:“还能哪天夜里,就你来溪口的前一天晚上啊?曲老板说是还想看看壶,但你喝的烂醉如泥,喊都喊不醒,还是我去把剩下的五把拿来的……” 方不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看着李老板直冷笑。 你不是说绝对没有人再动过壶么? 李老板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女人。 “就是曲老板和你家当家的喝酒的那天畅晚上?”方不为问道。 女人回过头来,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对啊!” “他怎么看的?” “还能怎么看?” 女人有些奇怪,心想一个外人关心这个干什么,难道也想买壶? 看方不为生的唇红齿白,女人也乐的与他多说几句话,犹自回道,“拿在手里,一只一只的瞅了个遍,生怕被调了包似的……” “看了多长时间?” “至少一刻钟吧……” 李老板听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毒是曲老板下的? 但不应该啊? 如果曲老板是刺客,为什么逃走的时候,还要专程跑来提醒一下? 方不为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是被气笑的。 这是在给自己下饵。 查了这么多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嫌疑人? 纯猝没把你家方大爷放在眼里啊! 方不为又深深的看了这个女人一眼。 女人的进门前后的神情很正常,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就是太傻了一些,被人利用罢了。 毒就是两天前的夜里,当着这个女人的面,下到酒壶里的。 女人没发现,太正常不过了。 想骗过这个女人的眼睛,方法不要太多。 别说刺客,稍微会一些江湖把戏都能做到。 自己刚才就怀疑到了这一点,甚至怀疑过刺客是不是和这个女人有什么勾结或是牵扯,所以才让张警佐派人暗中盯着,看能不能查出点线索来。 没想到,对方根本就没有要遮掩的打算,竟然主动让人把线索送上门来了。 自己还真没有猜错,这个女人还真是被刺客骗到这里来的,不过不是来打探消息的,反而是来送消息的。 不出意外的话,曲老板骗这个女人过来的目的,就是想告诉这里的人,更或者是告诉自己:刺杀失败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他现在要逃了,要逃到苏州去,你看着办吧…… 胆大包天到了这个程度,难道是真的有恃无恐? 前世加今生,方不为第一次遇到这么嚣张的人。 方不为基本也能猜到这个曲老板是什么目的。 是想把自己带进沟里,还是想把自己引到钩上? 但最终目的,肯定不是针对自己,而是想让自己去针对什么人? 或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故意引诱自己把精力放到他的身上,从而忽略了真正的凶手? 方不为越来越觉的有趣了。 “张警佐?”方不为喊了一声。 张警佐带着四五个警察站在了门口。 “请李老板和夫人进城!”方不为笑着说道。 如果自己的推断是对的,这位曲老板,不会只是派女人来报信这么简单。 应该还会留下点关键的线索,让自己一步一步的跟着他的脚印走。 既然送上门来了,方不为怎么也要见识见识。 张警佐先押着李老板夫妇上了车,方不为又去了小洋楼。 陈宝林安排的人也全到了,建丰同志的安全暂时有保证的,方不为并不担心,他来是给建丰同志和陈宝林打了声招呼。 之前的一切猜测,方不为一个字都没提,甚至没提刺客可能是故意留下破绽,想引着方不为一步一步的往下查的怀疑。 他只说是查到了线索,要去城里一趟。 先不论建丰同志信不信,就连方不为自己都觉的有些不可思议,更觉的有些儿戏。 这里是中国,遇刺的是蒋总裁的独子! 是谁给刺客这么大的自信,想把所有人都当猴耍? 坐到车上之后,方不为又问起了曲老板的来历。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鄞县的?”方不为又问道,“是之前就来过,还是近期才出现的?” “以前从没见过,是这个月才来的吧!”李老板不确定的看着张警佐。 “应该是二十天前来的!”张警佐又说道,“还专门到县政府拜会过,说是从苏州过来,到了我们这看看生丝行情……” 方不为露出了一丝冷笑。 二十天前,怕是连建丰同志都还不知道,自己补办婚礼的时间定到了什么时候。 曲老板是怎么知道的?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第八五八章 引(求月票) 方不为算了一下,应该是委员长刚决定为建丰同志补办婚礼,都还没在亲信如王世和等人面前露口风时,刺客就知道了。 好快啊? 方不为越想,脸上的笑意就越深。 坐在另一侧的张警佐看着笑意盎然的方不为,头皮直发麻。 张警佐是被吓的。 他之前多少有些不信方不为有百毒不侵的本事,认为方不为在故做玄虚,在拿着酒壶吓唬李老板。 张警佐甚至怀疑方不为是不是想从李老板身上敲竹杠? 所以他看似对方不为恭敬,其实心里还是有些鄙夷的。 当方不为让手下拿了灌满酒的酒壶去找活物的时候,张警佐还特意跟出去交待了一声。 找来试毒的活物不是鸡狗,而是村里一家人家里的一口活猪,足有两百斤往上。 方不为去小洋楼汇报的时候,手下才跑来告诉他,灌了一壶烫酒的那口猪,刚撑了一个小时,就七窍流血,然后没几分钟就死了。 死了? 难道是被酒给醉死的? 壶里真有毒! 那方不为喝了那么多,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还是人么? 方不为自然不知道张警佐已经把他归类到了“不是人”的那一类里,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意。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位曲老板给自己下的是什么饵,想把自己引到什么地方去? 这次开了两辆车,每一辆加司机,也才坐了四个人,所以车速很快,半个小时过一些,车就开到了鄞县县城。 刚进城门,方不为就看到了一个警察在城门口招手,司机停下了车,张警佐打开了一边的车窗。 离开溪口之前,方不为就让张警佐先往保安团打电话了,让县城留守的警察先查一查曲老板的动向。 这个警察应该是跑来汇报的。 警察在张警佐的耳边嘀咕了一句,张警佐转过头来对方不为说道:“刚过正午没多久,曲老板就坐着车出城了……” 丰镐房是正午时分开的席,王世和中毒,差不多也是那个时候。 王世和中毒没多久,曲老板就派人去了德盛楼,告诉李德盛的小老婆,壶他不买了。 差不多是同一时间,曲老板就退了酒店,坐着车出了城。 这两次之间,每次时间相差都不会超过十分钟。 时间凑的这么紧,到底是曲老板得知刺杀失败事发后才逃走的,还是早就做了安排? 如果是知道消息后才逃走的,但溪口离县城有三十多公里,曲老板是怎么在这么快的时间里,知道丰镐房发生的一切的? “溪口除了丰镐房,还有谁家里拉了电话线?”方不为问着张警佐。 “只有丰镐房!”张警佐回道,“别说溪口镇了,出了县城,乡间的富户就没一个装电话的……” 方不为也觉的应该如此。 这个年代的电话,就跟后世的私人飞机一样,不是然多的烧手了,谁会装这玩意? 那不用电话,曲老板是怎么知道溪口镇出事的? 要说曲老板提前计划好了,估摸时间差不多就先逃出了城,方不为还信几分,但他不信曲老板能把时间计划到按分钟论的程度。 稍有差池,就是装逼不成反被轮的结局。 丰镐房可是有电话的,王世和一个电话,就能让陈宝林先封了鄞县县城。 方不为心念一转,盯着张警佐看了好几分钟。 张警佐被方不为看的心里发毛。 “方长官……” “去查一查,上午的时候,县政府,保安团附近,有没有出现过盯梢的人……” 张警佐一听就明白了。 曲老板只要派人盯着陈宝林或是保安团的动静,就能知道刺杀建丰同志的计划成功了没有。 这两方一出动,就说明有情况。再根据阵势大小,就能判断的出计划的执行结果。 陈宝林听到建丰同志遇刺,怕是魂都快惊掉了一半。 为了尽快带更多的人手去溪口,只是找车,陈宝林就将一个鄞县县城闹了个鸡飞狗上墙。 这么大的动静,除非曲老板是瞎子,不然怎么可能看不见? 再想深远一点,曲老板稍稍花点钱,在县政府或是保安团安插个不大不小的内线,又不是多大的难事。 内线又不知道曲老板打听县长和保安团的动静,是为了刺杀建丰同志。 所以方不为才会若有深意的看张警佐。 张警佐迅速的安排着人,方不为先去了曲老板住过的酒店。 鄞县虽然只是县,但因为有港口,很是繁华。甬江江北岸甚至有一片洋人聚集区,所以县城经营着好多家酒店。 四层的砖楼,外面还裹着水泥,用这个时代的眼光来看,已经很是气派了。 曲老板住的是二楼,一行四人,开了两个房间。 曲守年! 方不为看着前台登记的名字暗暗冷笑。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个真名。 照着这个名字,再按照曲老板故意留下的“去了苏州”的线索查下去,很可能会查出点什么。 方不为扔下了登记的本子,进了曲老板住过的房间。 房间刚退不久,正好是饭点,酒店的服务生还没来的及收拾。 打开房门之后,连酒店的老板都吃了一大惊。 房间里一片狼籍,被子枕头扔了一地,像是遭了贼的一般。 半开的衣柜里,还挂着一件西装,像是主人没来得及收拾而留下的。 方不为让张警佐和几个警察留在了门外,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脚底下散落着几张纸片,方不为低头一看,上面零零散散的写着一些字。 丰镐房,八月十六……德盛楼,酒菜……银酒壶…… 八月十六就是今天。 方不为微微的扯了扯嘴角。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自己,毒就是你下的么? 他捡起纸片,装进了口袋里,又往其他地方打量着。 临窗的地方有一张桌子,有个抽屉拉开着一半。 方不为瞅了一眼,里面扔着一沓空白的稿纸,再没其他东西。 看纸质,刚刚捡起来的那几张碎纸片,就是从这上成撕下来的。 方不为拿起电上面的一张,放在太阳底下照了照。 上面有写过字之后,透过上一层纸印下的印痕,方不为依稀辩认出,是“苏州丰盛”四个字。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第八五九章 疑兵之计(求月票) 丰盛? 听起来像是商行之类的店名。 能故意被留下来的,肯定是有用的线索,方不为撕下了稿纸,顺手装进了口袋里。 他又顺手拉开了旁边的抽屈。 也有东西。 面霜,发膏,脂粉盒,还有半截口红。 都是一些女人用的东西。 方不为抽了抽鼻子,在空气中闻到了一丝女人身上特有的汗味。 “曲老板还带了女伴?”方不为划拉着抽屉里的东西,随意的问着。 “带了一个女人,说是姓王,二十多岁,挺漂亮的……”张警佐回道。 “哦……”方不为随口应了一声,把几样胭脂水粉一一打开,仔细的瞅了瞅。 当他打开只剩一小半的口红时,听到口红的帽盖里传出“咯哒”的轻响。 就像是钢笔的笔帽松动了之后发出的那种响动。 里面有东西? 方不为凑到太阳底下看了看,看到帽盖里有一片白色的东西,他又放到桌子上磕了一下。 一个白色的药片从帽盖里滚了出来。 方不为顺手捞了起来。 跟后世的去痛片差不多,方不为看不出什么。 他索性放到嘴边,伸出舌头尝了一下。 张警佐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虽然看不到方不为手里的药片,但能清楚的看到他把什么东西吃到了嘴里? 这位方长官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东西都敢往嘴里送? 张警佐被惊的当场就流下了冷汗。 方不为也是一头的冷汗。 这位曲老板真是好胆啊? 不但留下了线索,甚至连证据都留下了。 这药片不是蓖麻毒素是什么? 方不为只是舔了一下而已,许久没有过动静的系统大爷竟然直接报了警。 “呸!”方不为使劲吐了一口,又用嘴唇捋了捋毒的直发麻的舌头。 方不为虽然不知道自己身体耐毒的极限点在哪里,但至少知道,系统一报警,就说明只是舔了这一下的毒量,就已以危胁到了自己的生命。 这颗药片,绝对不是粗品,而是被精炼出来的。 曲老板从哪弄来的? 反正两年前的时候,日本人手里绝对没有这东西的,不然刺杀于二君的时候就用了。 这么一颗,能毒死多少人? 好东西啊! 不知道曲老板身上再有没有了。 方不为小心翼翼的把药片装进了帽盖,又把口红盖好。 他所剩下的地方挨个看了一遍,再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但已经找一的这些,已经够他用了。 密谋时推演过的草纸,“不小心”留在住处的药片,已经完全将刺客的线索,指向了这位“恰巧”在建丰同志决定补办婚礼的半个月前来到鄞县,又“恰巧”的知道王世和选定德盛楼来为建丰民志的婚礼筹办酒席时,慕名来买酒过的曲老板。 后续的线索也有了。 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位曲老板已经去了苏州。 为什么苏老板要把自己引到苏州? 现在的苏州,还在国民政府的控制之下,至少要到两个月后,日军彻底侵占上海,向南京挺进时,才会占领苏州。 苏州有什么? 方不为一时半会想不出来。 到了此时,不论是真是假,他都几须要跑一次了。 但苏州也不是说去就能去的,于少要回溪口,给王世和与建丰同志知会一声。 “回溪口!”方不为挥了挥手。 “方长官,不去德盛楼了?”张警佐讶异的问道。 来的时候,方不为还告诉过他,准备去一趟大前天晚上,李德盛请曲有江喝过酒的那间雅间。 这会怎么又说不去了? “没必要了!”方不为回道,“都两三天了,能留下什线索?” 方不为说不去,那自然是不用去了,张警佐自然没有异议。 两个人下了酒楼,还没坐进车里,张警佐之前派出去的手下就来汇报了。 果然有人盯梢! 这两天以来,保安团驻地对面的一家酒馆里,每天都会有一个年青男子,天一亮就跑来,直到天黑才会走。 也不白坐,吃的喝的要一大堆,也不管能不能吃完。 整整坐了两天,一直到今天正午,看保安团大批人马出动后,这个年轻人才离开。 手下一描述长相和穿着,张警佐便断定,酒馆老板口中的这个年轻人,就是曲有江的司机。 看来曲有江是根据保安团警察大批调动的异常,判断出丰镐房那里的计划发动了,之后才派保镖通知的李德盛,然后不紧不慢的留下线索,才出的城。 到这一步,方不为反倒松了一口气。 他最怕的是刺客在溪口镇有内应。 虽然到了此时,就算有内应,想危及建丰同志的安全也不大可能了,但方不为怕的是麻烦。 蒋氏族内如果有内奸,方不为想走也走不掉了,至少也要把刺客的同党找出来才行。 能不有挖出幕后真凶的身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方不为想看看,这个曲有江想把自己引到苏州去做什么? 一个小时后,方不为又回到了丰镐房。 王世和中的毒,算是稳底的发作了。 不过问题不大。 除了头晕恶心之外,就是有些嗜睡,喝浓茶都没用。 方不为没时间等王世和自然醒来,他让陈宝林带来的那个老中医给王世和扎了一针,硬是把王世和给扎醒了。 “查到了点线索,疑犯自称去了苏州,我准备追下去看一看……”方不为开门见山的说道。 王世和虽然脑子有些昏沉,但基本的思维能力还在,听到方不为的话之后,愣愣的看了方不为好几秒。 疑犯说自己去苏州,你就真信了? 这一听就是嫌犯的疑兵之计。 被誉为“再世小诸葛”的方不为,什么时候这么蠢了? “查肯定是要查,但没必要你亲自去!”王世和沉吟道,“无论如何,建丰的安铖才是重中之重!” 方不为有些牙疼,但他没办法解释。 难道告诉王世和与建丰同志,刺客的这次刺杀,抱的其实是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的态度,成功最好,不成功也无所谓,只是为了把水搅浑? 方不为估计,就算是解释了,王世和与建丰同志也不会信。 :。: 第八六零章 目的(求月票) 刺客只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态度,就差点让蒋氏上下数百口全见了阎王? 那刺客要是抱着认真的态度呢,是不是鄞县上下都得跟着陪葬? 有王世和中毒在先,那口猪试毒而死在后,有人信才见鬼了。 而且王世和与建丰同志也无法想像,凶手干下这么大的祸事,竟然还敢故意留下线索和证据,等着方不为去追? 嫌这是嫌自己脖子太硬,还是头太铁了,根本不怕子弹? 方不为沉吟道:“既然有了线索,还是要去查一查的。有陈县长在,有县保安团,建丰兄与夫人的安危肯定无虞,我在不在都无多大的关系……” 这是他唯一拿的出手的借口。 王世和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他自认为,陈宝林和县保安团加起来,也没一个方不为有用。 但凶手必须要查出来,不然建丰同志以后别想再睡个好觉了。 “二十多天前,这个人刚来鄞县的时候,也说过他来自苏州!”方不为又说道。 他的意思是他并非完全信了曲老板的话,而是苏州确实有该去查的线索。 “二十多天前,这个人就来了鄞县?” 王世和念叨了一句,又看着方不为说道:“看来是谋划已久,但为什么一直忍到现在才动手?” “死的人多了,影响才大!”方不为言简意赅的说道。 这句话,并不是在敷衍王世和,方不为确实就是这样推断的。 想要引火,自然是柴越多,火才能越大。 “就算他是苏州人,但现在知道事发,就更不可能跑回苏州去了!”建丰同志又说道。 方不为和王世和都没出声。 道理确实如此,但明知有线索,但不去查,只是在这里瞎猜,根本没一点意义。 王世和不是没想到曲老板是在玩疑兵之计这一点,但方不为坚持要去苏州,让他有些犯难。 他是被方不为以往的事迹给镇住了。 方不为自出道以来,鲜有失手的时候。 听说的也就罢了。 但查办中央军校炸弹刺杀案的时候,王世和可是全程都在场的,清楚的知道整个侦办的过程。 要搁一般人,十天半月能查出来就不错了,但到了方不为手里,连夜都没过。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用“能力”二字就能解释的通的了。 而且方不为也没说错。 既便他不在,建丰同志的安全也能保证。 事情刚发生,他就给南京打了电话,委员长已责令浙江省保安司令鲁忠修彻查此事,并派兵赴溪口护卫。 想到这里,王世和又有些意动。 要想抓到凶手,更或是查出真相,还真没有比方不为更合适的了。 派他去苏州也不是不行,但走之前,王世和还有一些疑问,想和方不为讨论讨论。 王世和沉吟了几秒,又问道:“对于此次刺杀,不为可有怀疑的对像?” “除了日本人,我想不出来还有谁!” 王世和没想到,方不为回答的速度这么快,根本没一丝犹豫。 “我总感觉这次不像是日本人的风格……毒往里一下就不管了,死不死,看你运气怎么样?”王世和又皱眉问道,“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王世和想了整整一下午,也没想明白这里面的关键。 目的? 自然是栽赃陷害,引火烧山,挑拨离间,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无非就是想让蒋系内斗,从而引发国民政府内部大乱斗。 越乱越好。 在这个前提下,建丰同志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因为他才是此次事件的根源,也是攻击对手的最锋利的矛头。 而这场刺杀为何虎头蛇尾,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除此之外,方不为实在想不到刺客还有什么目的? 方不为脑子里已经想到了一大堆的说辞,但他知道,现在绝对不能说出来。 自己压根没提过一个字,王世和都已经往这个方向怀疑了,要是说出来,纯猝就是火上浇油。 难道告诉王世和,刺客故意在酒店留下了毒药,而这毒药,十之八九是从美国弄来的? 一听毒药来自美国,王世和与建丰同志再迟顿,也能联想到他们该联想到的人身上。 在他们认为,对方完全有这个动机,更有这个实力策划此次的刺杀。 方不为其实很想坐下来,一步步的给建丰同志和王世和分析刺客的计划步骤。 但他怕自己把推断说出来之后,建丰同志和王世和只信前面的一半,更坚信这次刺杀就是自己人干的,故意留下线索,只不过是想反其道而行,想是想嫁祸给本人…… 真到这一步,方不为反倒成了元凶。 因为他把刺客想引诱他做的事情,给提前干了。 所以方不为只能先想办法往下查。 如果推断是对的,自然皆大欢喜,如果错了,真是自己人干的,方不为只剩直接去找委员长一条路可走了。 前提是,找委员长之前,对方还没把他给灭了口。 所以,不管从大局出发,还是对自己小命负责的角度考虑,方不为的这些想法,一丝一毫都不能传到第三只耳朵。 “线索太少,我现在也不好乱猜!”方不为用非常认真的表情和口气敷衍道,“只能先往下查了,如果能抓到这位曲老板,或是查到他的真实身份,说不定就能答案了!” 也只能这样了! 王世和点了点头。 他估计线索少只是一方面,关键是建丰同志的身份太敏感,所以方不为才不敢乱说。 “那你路上小心!”王世和又交待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他也没想到,本是王世和一句话的事情,却差点生出波折来。 幸亏自己早有准备,压根就没想过把那一颗药片拿出来。 要加快速度了,再拖下去,迟早会有反应快的人,将建丰同志遇刺的事情联想到其他方面。 方不为坐在车里,看似在闭目养神,其实心里一直在琢磨,曲有江故意将他引到苏州的用意何在? 苏州有什么? 与委员长,与建丰同志,更或是与宋孔两家有关联的人或事? 方不为心里一跳,猛的想起了一件刚发生不久的事情。 好像还真有? 二十多天前,宋夫人才刚刚在苏州城外遇刺,就住在苏州医院。 方不为猛的坐了起来。 原来刺客的目的是这个? 第八六一章 巧(求月票) 方不为愣了愣神,又重重的吐了一口气。35xs 看来刺客的基本思路就是这样的。 先下毒,并留下线索和证据,让追查的人通过那片毒药,联想到美国间谍这一方面。 有了美国这个前提,再联想到曲老板想引自己去苏州这一点,方不为猜测,对方的目的,很有可能想把毒药的来历,栽赃到宋夫人头。 这个曲老板把自己引到苏州的目的,就是想让他查到这一步。 其实只要到了这一步,刺客的计划已成功了一半了。 就算最后找不到直接证明刺杀计划是谁谋划的,刺客是谁指派的,幕后的黑手也已成功离间了建丰同志和宋孔家族之间的关系。 这两方是天然的对手,不是因为他们聪明不聪明,理智不理智而决定的。 说白了就两个字:利益。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方,根本没有妥胁的可能。 所以,既便建丰同志再睿智,他也绝对会相信,内部人对他下手的可能,比日本人想要离间他们之间关系的可能性要多的多的多! 这是他本身的立场所决定的。 既便后续的计划没有成功,没有让蒋宋孔三家彻底反目,幕布后人物也已算是成功的在这几家之间埋下了猜忌和仇恨的种子,说不定突然有一天,就会长成参天大树,从而引发了不得的事情。35xs 如果后续计划成功,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种子早变成了炸弹,早已爆了…… 所以方不为截止现在,对有关“美国宋家”的任何一个字眼都不敢提。 他决定利用自己先一步看破对方目的优势,尽快破局。 半个月前,自己和王世和来溪口的时候,宋夫人好像还在苏州,也不知出院了没有,有没有回到南京? 得想个办法,通过什么渠道打听一下。 明面的渠道是不用想了,方不为甚至都不敢在谷振龙面前露口风。 只能另想办法了。 而且也不能真的让刺客一直牵着鼻子走吧…… 方不为暗暗的打定了主意,到了杭州之后,先给老丈人发份电报。 这样的事情,只有交给至亲,方不为才能稍稍放点心。 一想到陈江,方不为心里就有些感动。 一向沉稳至极的陈江,知道海开战后,竟然第一时间就从国外跑了回去,说是要尽一份绵薄之力。 怎么劝都劝不住。 方不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闪舞 陈江有报国之志,方不为举双手双脚赞成,他早就给陈江设计好了,日后想不出力都不行。 但陈江报国却报错了方向。 陈江要是出了意外,他的“战时运输计划”根本没办法往下执行。 得想个什么办法,把陈江从海骗出来。 说不定这次就是机会。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方不为才到苏州城。 一是为了避开正在激战的海,方不为让司机绕了远路,再一个路也不好走。 二是为了给陈江发电报,方不为在杭州城又耽误了好几个小时。 陈江人虽然在海,但也不是说来就能来的,至少也要将身的那一大摊子事交待清楚才行。 从美国回来后,陈江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各地奔波,只为了方不为的“战时运输计划!” 各地建立分号,运转人员车辆,寻找隐秘路线…… 这些事情,哪一项都离不开陈江。 到了八月中旬,海开战,远在越南海防的陈江听闻消息后,又回了海。 除了捐钱捐物,没等驻军征调,陈江就主动带着四海商行海分行的人员和车辆,跑到了军营,称任凭调遣。 除此外,陈江还动员海华人运输行业,自行组建车队,主动为海驻军运粮运水,运枪运炮。 时任海最高军事长官的冯玉祥听闻后大喜,以四海商行为首,组织成立了“淞沪战时联合运输协会”,推举陈江为会长。 虽然一份钱不赚,还不停的往里死命贴钱,但陈江干的甘之如饴。 方不为不想打击老丈人的积极性,知道劝也劝不回来,就想着想个办法,把陈江从海骗出来。 这大半年以来,陈江根据他的指点,在香港,昆明,越南海防,缅甸腊茂等地,用星洲洋行的名义,成立了分行和货动公司,就为了保证战时物资运送。 所以陈江万万不能有失。 进了苏州城,方不为找到陈江告诉他的那一家酒店,住进去之后,他先联系了特务处苏州站。 这不是方不为联系的,而是在他离开溪口时,王世和通过侍从室,直接联系的马春风。 马春风当既给苏州站下令,方不为在苏州期间,苏州站必须无条件配合。 历来都是“为委座分忧解难为已任”的马春风,得知蒋太子遇刺后,自然会死了命的出力气。 也就是他脱不开身,不然自己就来了。 苏州站隶属于华东区,而华东区的区长,历来都是海特区的区长兼任的。 但自翁光辉开始,华东区各站就与海站不怎么对付,包括后来的余乐醒,陈浩秋,以及现在王兴恒等四任期间,均是如此。 马春风看调解无望,索性让他们各自为政了。 苏州站现在的站长姓付,叫付会中,方不为没什么印像,看样子,也不是很难打交道。 方不为现在的身份不一般,做为特务头目之一的付会中自然也是如雷灌耳,所以姿态放的很低,基本是有问必答。 方不为从付会中口中得知,苏州城下,正在全力搜捕“曲有江!” 还真有曲有江这个人! 苏州城有名有姓的丝绸商人,但自二十天前去了海,就再没回来过。 付会中还带来了曲有江的照片。 方不为一看照片就知道,这个曲有江,根本不是在鄞县出现过的那位“曲老板”! 难道是同名同姓? 方不为直觉不可能。 曲老板下那么大功夫,故意把自己引到苏州,不可能是为了让自己空跑一趟。 而且这个曲有江恰恰好又是二十天前去的海,正是“曲老板”到鄞县的时间。 那的这么巧? 第八六二章 端纳(求月票) 方不为决定去曲有江的家里看看。 说不定在鄞县出现过的“曲老板”就和这个曲有江有什么联系。 在苏州城行动,自然要带着付会中这条地头蛇。 坐到车里,方不为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付会中聊着天。 他从上海的战局,扯到了发生不久的委员长遇刺一案,又从委员长遇刺,扯到了白崇喜和宋夫人遇刺一事。 这几起事件,都已在内部公开,付会中自然清楚,而且宋夫人就是在苏州城外遇刺的,住院的时候,付会中率精锐部下护卫过几天。 方不为不动声色的问着付会中:“宋夫人在遇刺后,一直在苏州养伤,不知回去了没有……” 付会中哪里能想到方不为问这句话的深意,下意识的回道:“一周前就回了南京……” 回了南京? 不应该啊? 那曲老板把自己引到苏州是什么用意? 难道是曲老板还不知道宋夫人回了南京的消息? “宋夫人回南京的消息,知道的人多不多!”方不为又问道。 “该知道的都知道!”付会中回道,“官商两界本想着组织欢送,但被夫人拒绝了……” 都要组织欢送会了,曲老板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方不为挠了挠头。 怎么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 方不为正自惊疑不定,付会中又补充了一句:“宋夫人的伤势较轻,好的快一些,端纳顾问就没那么快了,还住在医院里……” 顾问端纳? 方不为猛的一顿。 原来如此。 宋夫人不在苏州,但端纳还在啊。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端纳这个人的重要性,比宋夫人还强一些。 在国民政府里打混了这么长时间,从一个无名小卒到现在的年少权重,风头无两,方不为怎么可能不知道“端纳”是谁? 说直白一些,若是没有端纳这个人,宋氏家族绝对不可能会有现在这么大的影响力,也不可能和美国官方建立这么深厚的关系,也就更不可能被美国政府选定为在中国的代表了。 纵观国史,很少有方不为佩服的外国人,但端纳绝对是其中之一,而且是当之无愧对的第一位。 因为这个外国人,他将自己一生的精力和心血,都耗在了如何让中国自立,富足,强大的道路上。 这样一个人物,绝对应该让历史铭记。 端纳二十岁出头就来到中国,直到六十五岁时,才回到美国。 在这四十年里,他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帮助西方国家了解中国,关注中国,并通过西方社会的官方力量,或是个人的能力,引导和帮助中国的执政者学习如何建立一个民主强国的理念。 清朝末期,那时的端纳就已是《纽约先驱报》驻中国的特约记者,同时也是国父的政治顾问。 中华民国的第一个政治纲领:《共和政府宣言》,就是他起草的。 也正因为是他的关系,刚刚宣布成立的“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正式与美国建立了联系。 从此之后,端纳正式开启了“中美特使”的传奇生涯。 因为国父与宋氏家族的关系,再加上宋家亲美的观念,端纳与宋氏家族的联系越来越深。 他一方面替美国与国民政府建立关系,另一方面也每时每刻的都在替宋氏家族在加深与美国官方之间的联系,直到使宋家成为了美国官方在民国的唯一代表。 在宋家,更或是委员长眼里,端纳是外交大使,也是中美之间的联系桥梁,更或是一个可以加以利用的对像,但端纳却一心想要改变中国水深火热的现状。 他无时无刻不在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努力的改变着他希望能改变的一切。 九一八事变,一二八事变,西安事变,七七事变…… 中国一到要紧关头,端纳总会积极出现,尽自己再大的努力斡旋。 抗战时期的中国,能在国际社会中有这么大的关注度和影响力,与端纳的努力密不可分。 端纳做出的贡献,也不止这些。 这是一个坚定的反侵略主义者。 他抗日的决心,比一大多数的中国人还要坚决。 就是因为他的影响和周旋,亲日思想并不比王兆名低多少的委员长,才没有彻底倒向日本。 端纳总是会提醒委员长,以及宋孔两家:不要怕,日本人没什么可怕的,你们的背后,还有一个世界是最强大的国家在支持。 二战之前,美国虽然对国民政府的支持力度并不大,但多少还有一些,而这些,全都是端纳积极奔走争取来的。 日本人视端纳为“西方第一天敌”,说他是“煽起中国人反对天皇的西洋鬼魅”,多次以重金悬赏捉拿他。 三五年,中央政府濒临破产,就是端纳建议,推动的币改计划。 端纳先是到美国寻求国会支持。 但美国刚刚推动了白银法案,正在中国发财发的不亦乐乎,又怎么可能会帮助中国政府改变银本位的币制。 端纳又转而寻求英国支持。 得到英国首肯后,端纳回国,与孔祥西与宋子文,联合制定了币制改革计划。并顺利推动实施。 其次是禁烟。 谁都知道鸦片是灭族绝种的东西,但不论是清朝末期,还是北洋时期,更或是民国时期,政府对这东西,都好像有些无能为力。 一方面是因为中央集权力薄弱,但更大的原因是,鸦片已成了政府赋税的重要来源之一。 特别是南京政府时期。 为了让委员长同意禁烟,端纳想尽了一切办法。 他利用自己的关系,游说背后有政府支持的军火商,尽量用更可能低的价格向国民政府销售军火。 其次,他鼓动国民政府,出台出口法案,并大力游说外资洋行,加大对中国出口贸易额,以求解决中央政府利用鸦片赋税苟延残喘的困局。 最后,还真让他给干成了。 中央政府逐步禁烟,鸦片走私慢慢绝迹。 而在他任顾问期间,中央政府实施的一系列的民生政策,都与端纳有关。 最后,因为他鼓动委员长反腐,触动了宋孔两家的根本利益,从而与委员长及宋孔两家决裂。 :。: 第八六三章 引船就岸(求月票) 没有端纳,就不会有蒋宋之间的联姻,更不会让蒋宋孔三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没有端纳,就不可能有宋孔两家把持中国的财政金融民生达二十年之久,也就更不会有什么扬子公司,孚中公司,建设银公司…… 到这个时候,端纳才意识到,自己毕生为之奋头的事业道路上最大的障碍,竟然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他很想改变,也考虑过重头再来,但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了。 六十五岁的时候,端纳心灰意冷的回了美国。 而在中国的这四十年,端纳没有利用自己的关系和影响力,攫取一分一毫的利益,这一点连他的反对者也是公开承认的。 这才是令人敬佩的地方。 后来,蒋宋家族与美国之间的关系渐渐疏远,最后美国甚至不再向国民政府给予援助,一部分是因为罗福斯与杜鲁门执政理念不同造成的,也有一部分原因,与端纳的黯然回国不无关系。 在美国人的眼里,端纳无疑是一个卫道者,他毕生的信念,就是想帮助中国建造成他心目中的理想国度。 当这个卫道者都开始置疑和反对他曾不遗余力支持过的政权时,旁人又会如何看待? 不知道败退时,委员长和宋孔两家有没有后悔过? 想到这里,方不为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弃满了理想和信念,如圣母般的人物,但也是因为他的信念和坚持,注定了他的理想不可能实现。 可敬可叹。 方不为换位思考,如果这次的计划是日本人发动的,若换成是他来执行,绝对会选择端纳,而不是直接栽赃给宋夫人。 对外,除掉端纳,就等于毁掉了民国政府和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社会之间的最大的一道桥梁。 对内,端纳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宋孔家族,栽赃给端纳,和栽赃给宋夫人没区别。 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只要摸清了对方的路数,方不为就不怕事态的发展会超出自己的预估。 接下来,就看谁的动作快一些了。 “端纳都快住了一个月的院了,是不是伤的很重?”方不为又问道。 他记得,宋夫人遇刺时,他们二人在同一辆车上,两人都未中弹,宋夫人断了几根肋骨,端纳只是摔破了头。 “听说是高度脑震荡,还引发了癫痫……”付会中回道。 怪不得一直留在苏州。 这病最怕颠簸。 “在医院期间,都是什么人照料的?” “医生,护士,都是夫人专门从南京请过来的……核心护卫是侍从室派的,处长命我派了两个兄弟,专门跑跑腿……”付会中说道。 付会中口中的跑腿,就是打探消息,传递命令的意思。 端纳住院期间的情况,付会中的这两个手下也应该知道不少,有必要叫过来问一问。 “回来后,请这两位兄弟过来,我问几句话!”方不为又说道。 建丰同志遇刺的消息,还在封锁阶段,不管是苏州警务部门,还是特务处苏州站,到此时也只是接到了搜捕曲有江的命令,还不知道发生了事。 所以方不为也不怕付会中会联想什么。 付会中确实有些奇怪。 放着案子不查,怎么又要问端纳的情况了? 但方不为不说,他肯家不会多问。 十几分钟后,小车停到了一处院落门口。 顶上青砖红瓦,门梁上雕龙画凤。 只看门楼,就知道是富贵人家。 门口站着两个背枪的警察,应该是当地警察局派过来的。 一个四十多岁的警察站在门口,看到小车停下之后,快步的迎了上来。 “这位是从南京来的方特派员!”付会中给中年警察介绍着。 警察先是“歘”的敬了一个礼,然后一脸热情的握住了方不为的手,“特派员辛苦了!” “这位是侦察大队的邢队长!”付会中又说道。 刚到民国那会,方不为听到什么侦察大队,消防大队,特警大队时,还有些不习惯,后面了解了才知道,别说这些大队了,公安局,派出所这些名称都已经有了。 “客气!”方不为淡淡的笑了一下。 他没兴趣和这些地头蛇攀交情,直接让这位邢队长把曲有江的家人集中起来,他挨个讯问。 方不为把付会中和邢队长全都支了出去。 第一个讯问的,自然是曲有江的老婆。 “这炮火连天的,曲老板跑上海去做什么?” “有一笔重要的生意要谈,不得不去!” “谈的是什么生意?” “自然是丝绸生意!” “谁叫他过去的?” “老爷没说……” 传统的居家妇人,不大过问宅外的事情,知道的有限。 方不为又召来曲家剿丝厂的掌柜。 掌柜明显要知道的多一些。 “东家是和一位在上海做生意的本家兄弟一起去的上海,说是正逢打仗,可以花低价,淘一批剿丝的设备回来……” 上海做生意的本家兄弟,还是一起去的? 方不为顿时上了心。 “长什么模样?” “个子挺高,三十岁出头,留两撇八子胡……” 方不为真想呵呵直笑。 这不就是在鄞县出现过的“曲老板”么? 他就知道,这位“曲老板”绝对不会让他白跑一趟的。 还真想牵着自己的鼻子走啊?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又气定神闲的问道:“这人叫什么名字?” “曲有年!” “往年也经常来你们东家府上?” 掌柜的摇了摇头:“这是第一次见!” “你都知道些什么?只要和这个人有关的,全说出来,放心,只要说实话,就有赏钱……”方不为说道。 大半夜的,正睡的迷糊呢,突然就被警察抓了回来,到这会掌柜的都还在心惊肉跳,哪里敢说假话? “这人是一个月前来的,来过东家府上几次,但不住这里……听东家说,生意做的很大……” 曲老板一个月前就来了? 正好是宋夫人和端纳遇刺的时候。 “那他住在那?”方不为又问道。 “丰盛大酒楼!”掌柜的回道。 方不为又是呵呵一笑。 原来曲老板留下的“苏州丰盛”这四个字,代表的是这个意思。 第八六四章 釜底抽薪(求月票) “继续!”方不为摆了摆手。 “二十多天前,应该就是月头的时候,东家突然说,他这个本家兄弟给他引荐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只要攀上这个人物,以后苏州城的生丝生意,就由东家说了算……” 能做主让苏州城的丝绸生意归一家说了算的大人物,能有几个?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又问道:“知不知道是什么人物?” “东家没提!”掌柜摇头道,“但我知道,这次去上海,就是这个大从物给安排的……” 掌柜就知道这么多。 方不为已经很满意了。 “付队长?”方不为高喊了一声。 除了苏州站站长,付会中在苏州警察局还有兼职,所以方不为才这么喊。 付会中推门进来,方不为指着掌柜说道:“给他家里送一百块的赏钱,顺便报个平安……” 掌柜的脸色一白,嘶声问道:“长官,那我呢?” 他还以为方不为要把他灭口。 “放心!只是留你几天,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方不为顿了一下,站起身来,盯着掌柜的眼睛说道:“但有一点,今天问过的话,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 掌柜的使劲的点着头。 “带回去,关在咱们自己的地方,没有处长的命令都不能见……好吃好喝的侍候着,什么时候能放人,处长会通知你……” 方不为给付会中交待道。 “明白!”付会中郑重的应了一声。 方不为有些不放心,看到门外的邢队长一眼,一把搂过付会中的肩膀,贴在他耳边说道: “兄弟我现在虽然顶了个特派员的名头,但怎么说也是从特务处出来的,怎么也不能害了自家兄弟……兄弟先透个底:不想找麻烦,就一个字都不要问……” 方不为是怕付会中起了好奇心,趁自己不在套问掌柜的话。 能当的特务头子的,哪个不是成了精的人物?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马春风昨夜发来的电报中,三令五申的命付会中只要配合方不为就可,千万不要乱打听。 从这一点他就能猜测出,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事,哪里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方不为能提点他一句,就说明真把他当自己看的。 付会中感激的拍了拍胸口,低声说道:“方兄弟的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方不为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都是一群老狐狸,哪能会这么容易被感动? 看看陈浩秋就知道了,刚去上海的时候,都快把自己奉承到天上去了。 事后真成了兄弟才告诉自己,那时候的陈浩秋看自己,就跟看傻逼似的。 时间紧迫,方不为没敢多耽搁,等付会中把掌柜押回去之后,两人又一起去了丰盛酒店。 到了地方,方不为一看,顿时乐了。 离丰盛酒店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就是博习医院。 这是苏州城内唯一的一家西医医院,也是苏州城内最好的医院。 和上海及香港的玛丽亚医院一样,同为教会医院,由美国南方监理会出资修建。 建国后,成了苏大附一院。 宋夫人和端纳遇刺后,就是在这里医治的。 端纳自然还住在这里。 曲老板引自己到这里,真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都走了二十多天了,房间里肯定没什么线索了,方不为直接将让付会中把酒店的经理叫了过来。 虽然只住了一个星期,但酒店经理和楼层管事对这位曲老板的印像非常深。 因为出手大方。 两三天下来,整个酒店的服务人员都知道了,只要给这位曲老板服务,肯定会有小费拿。 方不为自然知道曲老板想干什么。 这是为了让追查的人能更快的找到他,甚至是更快的问出线索。 果不其然,酒店内的人对这位曲老板的情况记忆犹新。 “曲老板自称是上海人,这次到苏州,是专程来探望一位住院的朋友的……” 朋友住院了? 方不为很想问问,你朋友是宋夫人,还是端纳?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结果,但方不为还是耐心的问了下去。 “曲老板每天都会去医院,至少去一次。每次都会提前让后厨精心准备适合病人食用的饭菜……” “他还弄来了几截虎骨,让后厨煲了汤……” “还托我打问过,苏州城有没有好的玉器石傅,说是要雕一副玉器,拿来送礼……” 说这话的是酒楼的老板。 玉器,还要拿来送礼? 方不为心里一跳。 端纳一个外国人,应该不会喜欢这些东西吧? 难道是送给宋夫人的? 但按自己的推断,曲老板应该不会去直接接触宋夫人才对? 必须要弄清楚了。 “雕的是什么东西?”方不为问道。 “这个就不知道了……”酒楼老板回道,“但我给他介绍的是璞玉斋,转过两条街就到……” 左右不过是再跑一趟,方不为一点都没有不耐烦。 他故伎重演,将酒店老板,经理,还有楼层管事和一个服务生,全部让付会中押了回去。 也肯定不止这几个,说不定还得关进去几个。 比如玉店的师傅,更或是医院的医生护士…… 方不为把这些人关起来,谁都不让见的原因,一是怕会提前走漏消息,担心有人知道自己问过这些人话之后,直接认定建丰同志遇刺,就是宋家指使的。 二来,则是釜底抽薪。 就算栽赃陷害,也是要有证据的,不是有人凭空说一句,这次就是宋家干的,别人就会相信的。 曲家的掌柜,酒店的老板,经理等人,就是对方用来栽赃的证人。 没有这些人,曲老板毛事都挑不起来。 当然,对方的手段肯定不止如此。 到了合适的时候,绝对会让建丰同志,更或者是委员长知道自己已经查到的这样线索。 方不为的目的,就是要赶在对方认为“合适的机会”到来之前破局。 对方绝对不会想到,有人已经洞悉了他们的全盘计划。 方不为就是想打个时间差。 想利用老子,也要看老子愿不愿意配合。 方不为暗自冷笑了几声,又马不停蹄的去了酒店老板所说的璞玉斋。 当听到曲老板让玉店雕刻的东西时,方不为皱起了眉头。 一樽白玉的圣母像。 方不为的信心第一次出现了动摇的痕迹。 曲老板把这玩意送给了谁? 端纳还是宋夫人? 这两个人都是基督教徒。 第八六五章 上房抽梯(求月票) 查到这个地步,就到了方不为所认为的,已没办法再往下查的时候了。 再怎么查? 到博习医院,讯问端纳? 还是回南京,问问宋夫人? 不论是哪一种,都是幕后之人万分希望方不为去做的。 方不为还没傻到这种程度。 离开玉器店的时候,付会中建议方不为到苏州市政府,苏州警察局这些地方露露面。 虽然方不为有中央特派员的身份,但你不露面,让人家如何恭维你? 办案总也要地方的支持吧? 方不为考虑都没考虑就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在这边查到了关键线索,甚至已经洞悉了对手的全部意图? 闷声发大财才是正道理。 等到坑挖好,网布好,自然就到了引鱼上钩的时候。 现在一定要做到能有多低调,就要有多低调,坚决不能打草惊蛇。 方不为估计,对方此时关注的重点,肯定还在鄞县那边。 王世和有一句话说的很对:难道刺客说他回了苏州,就真的回了苏州? 没有这么傻的人,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人根据凶手的这么一句话,当天就追到苏州来。 按正常的程序发展,肯定是在鄞县查不到线索的时候,才有可能考虑这一点不是线索的线索。 说不定刺客看查案的人迟迟不去苏州,还会故意再露出点破绽出来,把人引到苏州来。 方不为所说的打个时间差,就是想趁对手毫无防备的时候,布下天罗地网,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就到了布网的时候了。 “邢队长那边,一定要交待仔细了!”方不为又不放心的咛嘱了一句。 现在知道他到了苏州的,除了付会中,也就苏州警察局的邢队长,只要把这两个人安顿好,他的行踪就不可能泄露出去。 “放心,老邢这个人还是很靠的住的!”付会中说道。 地方上的特务,如果没有警察的支持,根本办不了事,所以各区站组的头目一到地方上任,第一要务先是交好这些地头蛇。 而有些能耐,有些关系的区站组长,无一不在当地警察部门兼有公开的职务。 就比如眼前的付会中。 所以付会中说邢队长还是很能靠的住的,方不为并不怀疑。 “这两日,让兄弟们盯紧一些!”方不为郑重的交待道,“不出意外,贼人肯定要想法设法的打探消息,记往,放长线钓大鱼……” 根本不知道方不为办的是什么案子,付会中自然也就不知道方不为口中的贼人是谁,吊的是什么大鱼。 但不妨碍他能理解方不为的意思。 内紧外松,放开口袋,让凶手往里钻,然后关门打狗…… 天色渐黑,方不为估摸着陈江也快到了。 地点是早就约好的,就是方不为所住的这家酒店。 当见到陈江,看到他头上包着一圈纱布的时候,方不为猛的吓了一跳。 方不为还没出声,陈江自己解释道:“不小心摔下了车,磕破了,放心,一点皮外伤……” 只是两个月不见,陈江像是老了好几岁一样。 方不为心里流过一股滚烫的热流。 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 这句话是七七事变发生后,委员长在庐山发布的抗日动员令,但方不为以为,每一位愿为国家尽一份绵薄之力的中华儿女,都有资格说这句话。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正是因为有陈江这样有身血性,有担当,甚至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志士,中华民族才能在炮火和废墟中重生,直至位列世界之强。 方不为没办法不感动。 看方不为沉默不语,眼含水汽,陈江还以为是在担心自己,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又笑着说道:“不用担心,只是跟着辎重营运运物资而已,又没有提枪打仗?” 方不为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说吧,遇到了什么事,这么急?”陈江又问道。 方不为调整了一下心情,想了措词,开始说正事。 “有人计划在婚礼上毒杀蒋太子,所幸我发现的早,躲过了一劫……” 陈江先是惊了一下,又不明所以的看着方不为。 既然人没事,往下查就是了,但这事自己也帮不上忙啊,叫自己过来做什么? 方不为自然知道陈江在疑惑什么,他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推断,而是将刺客如何留下线索,自己如何追到苏州,又查到了哪一步的的经过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当看到自己只是起了个头,陈江的脸色就惊的跟见到晴天打了雷时一样,方不为就知道,陈江主动将幕后黑手联想到了宋孔两家。 方不为心里一咯噔。 连陈江这样的普通人都会不自觉的就往这方面联想,那建丰同志呢,和他息息相关的那些人呢? “岳父想岔了!”方不为赶怪解释道,“这是挑拨离间,引火烧山之计……” 等方不为说完,陈江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 稍微长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最怕的就是内耗。 “你准备怎么做?”许久之后,陈江才问道。 “上房抽梯!”方不为低声说道。 上房抽梯? 陈江琢磨了半天才想明白方不为说的是什么意思,眼睛猛的一亮。 确实是破局的最好办法。 其实方不为更想挖出黑手,一网打尽。 不过方不为没说,他只需要让陈江明白自己是如何应对的就可以了,没必要让了江知道太多。 这样涉及宫闱秘事的阴私之事,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不方便出面,也不能出面,所以此事只能拜托岳父了!”方不为又郑重的说道。 他不可能了无痕迹的离开苏州,也更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就跑回南京。 “我明白!”陈江点了点头,“一定会办好!” 陈江认为,方不为让他办的这件事,比此时上海的大战的胜败还要重要。 上海败了,也就是失了一地。 这件事要爆了,失的可能就是国。 一个小时以后,陈江离开了酒店,乘座小车,火速赶往南京。 :。: 第八六六章 咎由自取(求月票) 安排陈江去南京,是方不为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环。 锅底下的火都被抽走了,我看你这锅水怎么烧开? 但方不为也没有掉以轻心,该查的线索,还得继续往下查。 他准备先查清楚,这位曲老板每天去医院,是在给谁送饭。 肯定不会是宋夫人。 想想也能知道,刚刚经历过刺杀,宋夫人身边的护卫人员再大意,也绝对不会让她食用从外面带进来的食物。 端纳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方不为让付会中把医院的那两个特务召了回来。 这两个队员留在医院,是用专门送来传信的。 比如委员长或是侍从室,有什么事情需要征求宋夫人及端纳的意见和建议,肯定不会从公开渠道发送电文或是打电话,最安全的,自然是特务处的保密电台。 宋夫人和端纳有什么消息需要向南京转达,也会通过苏州站的电台。 这是目前为止最为安全的联络渠道。 所以这两个特务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医院,就待在宋夫人和端纳的病房外面。 都有什么人去探视过端纳和宋夫人,这两个应该有印像。 方不为自然还是单独讯问,没让付会中参与。 而且事后,肯定还要把这两个特务单独关押。 方不为本以为曲老板辩识度还这么高,如果去过,两个队员应该记的很清楚才对。 但没想到这两个队员根本想不起来。 “每天去探视的人太多了!”第一个队员回道。 “去探视端纳顾问的人,比探视夫人的人还多……”这是第二个队员的原话,“而且大部分都是洋鬼子……” 宋夫人的人设是“亲民”,能找到合适的理由去探视她的人,想来身份也不低,宋夫人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拒绝,人去少了才不正常。 但去探视端纳的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端纳的身份只是顾问,并无实职,手中更无实权,难道也有人想趁此机会巴结他? 再一个,这些洋鬼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方不为有些发懵。 问了半天,结果什么也没问到,还害的付会中的这两个手下被关了起来。 医院肯定是不能去的,谁也不敢保证曲老板是不是在医院留下了后手。 一有人去查这方面的事情,岂不是告诉曲老板,已经有人查到医院这一步了? 现在只能等陈江的消息了。 方不为为了以防万一,又把付会中叫进来咛嘱了一番:千万别起好奇心,会死人的,可能是连渣都不剩的那一种。 付会中聪明聪明,从他能当上苏州丫站长这一点就能看的出来,当场就听出了方不为的话外之音。 什么叫渣都不剩? 自然是死的神不知鬼不觉,更或者你死了以后,别人还经为人失踪了的那一种。 付会中心里翻滚着惊涛骇浪,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也算看出来了,方不为真不是有意吓唬他,不然同样的话不会对他说两次。 送走了付会中,方不为躲在床上,没一丁点的睡意。 他在想,万一走漏了风声,会不会冲出一队枪手,把自个也给灭了口? …… 杭州,湖畔,一幢红砖小楼。 后世西湖边上的房子价格高的飞起,而在八十年前的民国时代,价格也不低。 别说买,能租的起的,都的相当有钱。 方不为辗转难眠,曲老板却睡的安然自得。 房间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穿着睡衣的男子,坐在另一张床边抽烟。 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插满了烟头。 怎么还不来? 男子走到窗前,把窗帘掀开了一条缝。 但今天是阴天,路灯也早就关了,窗外一片漆黑,连颗星星都看不到。 男子扔下窗帘,看了看正打着呼噜的曲老板,冷哼了一声,在曲老板的背上推了一把。 “嗯……”曲老板毫无意识的吱了一声,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男子,回了回神才问道,“他回来了?” 男子摇了摇头。 “没回来你叫我做什么?”曲老板抱怨了一句,翻过身准备继续睡。 他身还没翻利索,楼下传来几声动静,刚刚推过他的男子眼神一冷,把耳朵贴到了窗户上。 楼门被人打开,又被关上,然后外面亮起了灯,好像有人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来了!”男子叫了一声,快步的迎了出去。 回来的也是个男的,穿着短风衣,看着年岁不大,顶多三十出头,面相很白净。 “怎么样了?”睡衣男子问道。 “没什么消息!”风衣男子摘下帽子,挂到了衣架上。 “不应该啊?”睡衣男子嘀咕了一句,又问道,“上面怎么说?” “说是让我们再等等!”风衣男子回道。 “等?”睡衣男子皱起了眉头,“这都两天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两天又怎么了?”曲老板打着哈欠走了出来,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还没忘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提神:“民国政府这些机构办事是什么效率,你们没领教过,自然不知道……” “难道连蒋总裁的独子遇刺之事都敢敷衍了事?”睡衣男子冷笑着问道。 “说敷衍有些过了啊!”曲老板依旧慢斯条理的说道,“浙江保安司令都亲自带人去溪口了,国民政府最年轻的少将,最厉害的特务头目都亲自追到苏州去了,你还要他们怎么重视?” “最年轻的少将,最厉害的特务头目,就是这种水平?”睡衣男子冷笑道,“留下了那么多的线索和证据,就算爬,也该爬到医院去了……” “水平还是有一些的!”一直没说话的风衣男子说道,“至少一伸舌头,就能尝出是蓖麻毒素的这份本事,你我谁也比不了……” “这还真不是水平的问题!”曲老板一脸讥笑的说道,“特派员刚到苏州,你们就想催着让人家查案,还懂不懂点人情事故?怎么也要接接风,洗洗尘……” “我不是中国人,不需要了解什么人情事故!”睡衣男子冷笑道,“但我现在至少明白了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曲老板下意识的问道。 “就算亡国,也是你们咎由自取!” “我亡你妈!”曲老板一声怒吼。 :。: 第八六七章 行险(求月票) 笃笃笃!”风衣男子轻轻的敲了敲桌子,又冷哼了一声。 原本剑拔弩张的两个人顿时熄了火。 “是不是你留的线索和证据的时候,藏的太深了?”风衣男子看着睡衣男子说道,“鄞县传来的消息说:这位方特派员确实去过那家酒店,但并没有发现你所留的纸条和口红……” “已经够明显了!”睡衣男子叹了一口气,“再要明显,就显的刻意了……再说了,如果不是发现在酒楼房间里的线索,他怎么可能直接追到苏州去?” “为什么不可能!”曲老板反驳道,“昨天下午得到的消息不就是这样的?这位特派员,还真是凭着我临走时的那句“要回苏州”,追到苏州去的!” “国民政府最厉害的特务,能蠢成这样?”睡衣男子讥笑道。 “你是说,这个姓方的,故意向蒋太子隐瞒了证据和线索?”风衣男子顿时抓住了睡衣男子话语中的关键信息。 “我不知道!”睡衣男子摇了摇头,“但我认为,别说是最厉害的特务,就算是一个普通的警察,也不会凭凶手自称会去哪里,就追到哪里……” 方不为为什么要隐瞒线索? 真要找到了自己人留下的纸条和口红,就应该一鼓做气的往下查才对,再凭着苏州留下的线索,查到医院,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但医院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 难道这位方特派员在玩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一套? 但想想又不可能! 除非方不为已经识破了有人在故意引诱他往苏州去,并将所有的线索引向医院的计谋。 真要识破了,方不为不可能不汇报,自己也根定会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想来方特派员再厉害,但胆子肯定不会大到这种程度。 风衣男子努力的分析着务种可能性。 曲老板虽然不认同睡衣男子的说法,但他再没有反唇相讥。 他还是认为这两个不了解国情,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 什么最年轻的少将,最厉害的特务头目? 也不想想这位方特派员才多大? 八成是吹出来的。 而从南京方面传来的消息,也附合这一点。 打问了近半月,就没问到这位方特派员都有过什么功绩。 再一个,想让方特派员这么快查到医院,时间也不允许。 方不为是昨天下午才动的身,最快今天早上才能到苏州,一路上坎坷颠簸,睡觉是别想了。 又困又饿,到了苏州怎么也要吃顿饭,睡一觉,养养精神。 而苏州的地方衙门也不能没有表示,一顿酒是免不了的,说不定这会都还喝的正欢呢。 看风衣男子沉默不语,曲老板又出着主意:“不然的话,让人到苏州打听打听?” “还是算了吧!”风衣男子摇头道,“一是我们在苏州没有强有力的关系,一时半会不好找门路,二来是人手不够……还是先盯着上海和南京吧……” “但一直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睡衣男子皱眉道,“上海战况越来越紧,若是出现什么大的变故,民众的注意力肯定会被转移,就算这件事最后爆出来,影响力也会大打折扣……” “再等一天!”风衣男子说道,“万一方特派员还是不动,那就说明出问题了,我会向上请示,执行备用方案,同时从上海和溪口发动……” 也只能这样了! 睡衣男子点了点头。 方不为还不知道,他想方设法的在遮掩自己已到苏州的消息,但对方早已掌握的清清楚楚。 好在对方并没有完全摸清他的底细,要是知道他以往都干过些什么,自然第一时间就会猜测到,他们的计划可能被方不为识破了。 方不为忧心了一夜。 方不为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断定,建丰同志遇刺,是有人故意在给宋家栽赃。 但万一事实是剩下的那两成,真的是宋家干的呢? 那陈江就危险了。 方不为更危险。 所以方不为才突发奇想,会不会突有枪手冲进酒店,把他给灭了口。 但事态太紧急,方不为不得不赌一把。 当然,该防备的肯定还要防备。 方不为给自己和陈江找了一张超级大的护身符。 就是后遗症有点大。 可能该得罪,不该得罪的,都会得罪一大圈。 比如宋家,建丰同志,更或是委员长。 得罪就得罪吧,总比稀里糊涂的当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的强。 天快亮的时候,方不为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而此时的陈江也已到了南京,进了扬子大饭店。 陈江开了一间房,让服务生给他送了一壶热水,烫了一把脸,感觉精神了好多之后,他才坐到了电话机旁。 回忆了一下方不为给他交待的措词,陈江拿起听筒,拨到了酒店总机房。 “给我接326房间!” “好的稍等……” 一分钟后,最话被接通,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请问找谁?” “我是何会长的助理,上海有紧急情况,要马上向宋会长汇报……”陈江装做语气急促的模样回道。 “谁的电话?”旁边传来另个一个女声。 “是上海何会长的助理,说是有紧急情况要向您汇报……” “电话给我……” 当听到电报里自报身份的声音时,陈江猛的舒了一口气。 他没想到,方不为的办法这么管用! “宋会长,事态紧急,只能出此下策,还请你见谅……蒋建丰被刺,凶手留下了线索,直指宋夫人……” 对面没有说话,但陈江明显听到,话筒里的呼吸声粗重了几分。 “我应该怎么做?”电话里问道。 “我要见宋部长,希望您能在场……另外,还请先对宋部长保密,见到他之后,再告诉他详情……” “我就住在208房间!”说完之后,陈江又补充了一句。 沉默了许久之后,陈江才听到话筒里传来一个“好”字! 应该是妥了! 挂完电话之后,陈江又舒了一口气。 到了这一步,至少不用担心自己和方不为会稀里糊涂的被人灭了口了。 方不为太弄险了。 但陈江却没办法抱怨和怪罪。 事情总要有人来做,就算丢命也顾不得了!ntent 谍海猎影 第八六八章 信不过(求月票) 宋孔两家之所以有现在这么大的影响力,全是因为宋会长的原因。 不然委员长不会娶宋夫人,宋子闻也不可能当上行政院副院长,中国银行董事长,孔祥西也当不了财政部长,实业部长。 四大家族,也不可能有宋家与孔家什么事。 但宋家其余兄妹,与宋会长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特别是宋夫人。 最主要的原因是观点和理念不合。 宋会长为的是国,宋夫人为的是家。 宋家的家。 二战之后,杜鲁门总统第二次任期内,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中国人都是贼。我们向中国援助了十亿军费,有据可查的只有2.5亿,剩下的7.5亿,全部被偷走了,拿来换成了圣保罗,纽约,甚至是华盛顿的地皮…… 十亿有些夸张,七亿也很存疑,但宋夫人将美国援助予国民政府组建空军的数千万美元,全拿去让宋子闻在美国做房地产生意,都是有实可查的。 宋孔两家大发国难财,也是不争的现实。 建丰同志羽翼渐丰之后,心怀野望的想动一动宋孔两家,最后却铩羽而归。 十数年以来,一直被委员长奉为座上宾的端纳,也是这个原因,最后落了个灰头土脸,黯然回国。 方不为自认为自己和宋子闻的私交还不错,但他更明白,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任何友谊都是镜中月水中花,一吹就灭。 所以他才想方设法的让陈江先找到宋会长,再联系宋子闻。 接到宋会长的电话之后,宋子闻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扬子大饭店。 宋会长只说有急事,让他马上过来一趟,但没说什么事。 当看到陈江的时候,宋子闻明显吃了一惊。 “陈会长,你怎么在这里?” 陈江每年都会去宋子闻府上两三次,两人自然是熟识的。 “是不为让我来的!”陈江回道,“他让我亲手把这封信交给你,信中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陈江这纯猝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封信,是他到宋会长的房间之后才写的。 方不为又不是第一天干特务了,怎么可能会用送信这么低级的方法。 宋会长只是看了陈江一眼,却没有说话。 她知道陈江在防备宋子闻。 站在陈江的立场上,这么做无可厚菲,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陈江能先来找她,说明让他来送信的人,还是相信宋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宋会长也相信,弟弟妹妹不会如此短视。 “方不为?” 宋子闻没有接信,而是面色不善的盯着陈江:“他为什么不打电话,不发电报,却让你专门跑一趟?还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电话,不是不知道我家在哪,为什么要通过二姐?” 陈江没说话,只是笑着指了指信封。 “拆开看看吧!”宋会长轻声说道。 宋子闻满含深意的看了陈江一眼,拆开了信封。 只是看了个开头,宋子闻先倒吸了一口凉气。 “建丰遇刺,我怎么不知道?” 陈江心里猛的一咯噔。 宋子闻不知道,那岂不是说,宋夫人也不知道? 方不为明明说过,事发的第一时间,王世和就向委员长汇报过…… 委员长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宋夫人? 此时的委员长正在上海督战,宋夫人在南京休养,会不会是委员长怕线路不安全,所以没向南京打电话,或是发电报? 呸! 这理由编的连陈江自己都不信。 每天那么多封战报和军令,是怎么传递的? 陈江眼观鼻,鼻观心,就当没听到宋子闻的这句话一样。 信里的内容不多,也就百来个字,但宋子闻却足足看了好几分钟。 听到宋子闻的呼吸越来越粗重,陈江抬眼一看,发现宋子闻的脸色已涨的紫红。 “这是诬陷……”宋子闻大吼了一声,一把抓住陈江的衣领,怒声问道,“方不为这是什么意思?” 以往的宋子闻,总是给人一种温文儒雅,气定神闲的模样,此时却暴怒成这个样子,陈江反倒放心了。 十之八九,方不为的推断是对的。 事情不是宋家干的。 “子闻,你冷静些!”宋会长轻叱了一声。 宋子闻用力的将信纸拍在了桌子上,喘着粗气问道:“方不为想干什么?” 信里都写的这么清楚了,宋子闻为什么还对方不为这么生气,不应该是感谢才对么? 陈江心里犯了疑。 “他怀疑,凶手肯定与端纳或是宋夫人接触过,很有可能将证据藏在了这二位的身边……” “什么证据?”宋子闻问道。 “可能是毒药或是密谋的信件,不为暂时只查到,刺客的同党可能给端纳或是宋夫人送过一樽白玉圣母像里……”陈江回道。 “白玉圣母像?好,我马上问三妹……”宋子闻说道。 “不为现在就在苏州,他要马上见到端纳,还请宋部长派个信得过的人,立刻赶去苏州,另外,还请宋部长先向宋夫人保密……” 向宋夫人保密的事情,方不为并没有交待,是陈江凭江他几十年的经验在临场发挥。 谁能想到,这么大的事情,宋夫人竟然也不知道? “还保密什么?”宋子闻怒道,“她肯定知道,不过……” 说到这里,宋子闻咬了咬牙,不往下说了。 陈江眼睛一亮。 不过什么? 原来是自己猜错了。 九成九是宋夫人根本没把这件事情当回事。 想想也才,这前后一月,只是针对委员长的刺杀就有两起,每一起都是险之又险的避了过去,而宋夫人也是九死一生,千难万险才逃过了一劫,建丰同志毫发无损,只是受了点惊吓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告诉方不为,我知道怎么做……”宋子闻说道。 宋夫人是什么性格,宋子闻一清二楚,该保密肯定还得保密,不然不出一个小时,就会闹的满城风语。 幕后的人物没查出来之前,还不能告诉宋夫人实情。 “替我谢谢方不为,还有……”宋子闻盯着陈江,面色不善的说道,“再替我问一句,我与他相识数年,他就如此信不过我的人品?” :。: 第八六九章 防备(求月票) 宋子闻也有些想不明白。 他敢肯定,方不为与二姐绝对没有过交际,二姐怕是连方不为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但方不为为何就敢肯定,如果真的有万一,二姐就一定会向着他,而不是向着自己和三妹? 陈江只是笑了笑。 也就是事情没出方不为的预料之外,如果是另一种结果呢? 宋家接下来会怎么做,宋子闻心知肚明。 看破不说破而已! 所以方不为的安排,一点都不多余。 看宋子闻的情绪缓和了下来,陈江又说起了方不为交待的最后一件事情:“不为还说过,对方的计划虽然漏洞百出,形同儿戏,但要没有内应,绝对不可能设计到这一步……” “内应?”宋子闻眼皮一跳,又问道,“所以呢?” “他怀疑宋部长或是宋夫人身边,可能有内奸……”陈江又说道。 宋子闻咬了咬牙。 这是很容易就能推断出的结论。 如果方不为没猜错,事后真从三妹或是端纳这里找到了直指密谋行刺蒋建丰的证据,那这些证据是怎么来的? 三妹身边的护卫人员向来仔细,想在送来的礼物中藏东西,根本不可能。 端纳那里倒有几分可能。 宋子闻郑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宋子闻来的匆忙,走的也急。 一个小时之后,他又去而复返,带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姓林,说是宋家的顾问,让陈江一并带去苏州,交给方不为。 另外,宋子闻还去找了宋夫人,查到宋夫人在苏州期间,并没有见过与曲老板相像的人,也更没有收过什么白玉圣母像。 也不知道宋子闻是如何骗过宋夫人,没有让她察觉到异常,又问到这些信息的? 陈江也没多问,他当即就退了房,又火急火燎的赶往苏州。 车还是陈江的车,司机和护卫也还是陈江的人,陈江也没有要求宋会长派人护送。 当然,如果宋子闻全程都在演戏,除非宋会长亲自陪着陈江去苏州,不然庐动手,还是会对手。 但前提是,先要想办法除掉还在苏州的方不为才行。 所以陈江暂时还是安全的。 陈江还没到苏州,宋子闻去了扬子大饭店的消息就到了杭州。 “前田,南京传来消息,天刚亮的时候,宋子闻接到宋会长电话,急急忙忙的去了扬子大饭店,一个小时后,又去了美龄宫,之后再次返回了扬子大饭店,直到午后才离开,甚至连中央银行拟备的《资产转移计划会议》都取消了……”风衣男子给昨晚那位穿过睡衣的男子说道。 “长风君,南京的人没有查到是为了什么事情?”前田问道。 长风沉吟道:“说是为了筹建‘抗日救国后援会’一事……宋会长想让宋夫人与宋子闻各自以个人的名义,捐赠两万法币,并想让宋夫人担任名誉副会长,宋子闻同意了,但宋夫人不同意,为此,兄妹三人发生了争执……” “别说两万,就算是两百万,对于宋家来说也应该是九牛一毛吧?”前田惊讶道:“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值得宋子闻取消中央银行的重要会议?” “不是钱的问题!”长风摇了摇头,“宋夫人同意捐钱,但不同意出面主持……” 顿了顿,长风又对前田说道:“你刚来中国,有些事情不了解……宋夫人虽然自认为亲民,但却是出了名的不接地气,对于这种不被官方承认的头衔,她是很少理会的,而且她与宋会长虽然是亲姐妹,但也存在着不小的矛盾……” “呵呵呵!”前田庆次郎面无表情的冷笑了三声,又斜眼看了一眼曲老板。 前田是又想到了昨天夜里,对曲老板说过的那句:就算是亡国也是咎由自取的话。 曲老板自然知道前田是什么意思,只是翻了个白眼,没有接话。 “我觉的你们有些敏感了!”曲老板说道,“如果宋家知道了我们的计划,第一反应肯定是联系委员长,更或是联系蒋建丰,澄清此事,而不是三兄妹关起门来,自行商议……”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但前田和李长风总觉的宋子闻的行为有些不对劲。 “还是有些反常!”前田又说道,“最好还是能打听到宋子闻去扬子大饭店,以及去美龄宫都说了些什么话,是不是还见了什么人?” “我想办法吧!”李长风点了头。 …… 下午三点左右,陈江赶回了苏州。 两百多公里,只跑了四个多小时,算得上超级快了。 等陈江带着林顾问到了酒店,方不为竟然不在? 不但不在,连房间都退了。 陈江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情,不紧不慢的重新开了两间房,把林顾问安顿了下来。 方不为就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陈江领着林顾问从他身边经过,都没有认出他来。 足足观察了一个小时,咖啡喝的肚子都有些发涨了,方不为才扔下手里的报纸,走出了酒店的大门。 出了酒店大门不远,方不为用一家商行门口的公用电话,往陈江的房间里打了个电话。 十几分钟后,陈江和林顾问出了酒店大门,按照方不为所说的地点,步行而去。 地方不远,拐过两条街口就到,是一家荼馆。 方不为好整以暇的坐在一个擦鞋摊上,把两只皮鞋擦的贼亮,一直到陈江和林顾问拐过街口,确定身后没有跟梢的眼线之后,方不为才起身。 他一是在防备宋子闻,二是在防备刺客。 如果是刺客已经知道他到了苏州,还知道他已查到了关键之处,不可能不知派人暗中跟踪。 如果宋家真的有嫌疑,更不可能不想着将他先处理掉。 所以方不为不得不防。 方不为也没想到,刺客虽然知道他已到了苏州,但对他没多少了解,再加上人手不够,也没有足够的关系和门路,根本不知道方不为已经把该查的都查完了,所以还没有重视起来。 方不为跟到了荼馆,看到陈江上了二楼,他没有冒然进去,而是又在荼馆下面观察了十几分钟后,才上了楼。 :。: 第八七零章 医院(求月票) 这会马上五点了,正是上不沾下不靠的时间,茶馆里没几位客人。 整个二楼,就陈江和林顾问两个人。 方不为慢慢悠悠的靠了过去,等他坐下来之后,陈江才认出是他。 “方参谋?”看陈江的神色,林顾问就知道这是谁了,笑着问了一声。 陈江在旁边介绍着:“这位是林先生……” 方不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对于对方的身份,他也大概能猜出来几分,肯定不止宋家的顾问这么简单,很可能与端纳一样,是宋夫人和委员长的幕僚。 这位看起来好像对自己很客气的样子,但骨子里还是带着点自傲和矜持,没几分真本事的人,不可能一见面就会表露出这样的情绪。 “想必宋部长应该向你说过事情的始末了?”方不为问道。 林顾问点了点头。 “夫人那边怎么说?”方不为又直接了当的问道。 “她还不知道!”林顾问回道。 方不为暗暗的赞了一声。 果真是聪明人。 一听就知道自己想问什么。 “那就好!”方不为一点都不客气的说道,“林先生,我要见到端纳顾问,和他证实一些事情,但我怀疑医院里,更或是端纳顾问的身边,可能有对方的内奸,或是奸细,所以,越隐密越好……” 这也是方不为为什么没有冒然去医院暗查,甚至没有让付会中这个地头蛇从侧面打听过消息的原因。 “方参谋放心,这个并不困难!”林顾问自信的回道。 方不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来自己找宋子闻真是找对了。 说实话,请陈江去南京找宋子闻的时候,他都有些替宋子闻犯难。 端纳的身份有些敏感,他身边的医护人员和保卫人员,全都是宋夫人亲自安排的,宋子闻想调动,也得通过宋夫人。 但这件事情的真实情况,又不能让宋夫人得知。 一是因为宋夫人并非那种隐而不发的性格,让她知道的太早,可能会弄巧成拙。 二是方不为也怕宋夫人身边的人有问题。 宋子闻必须要想办法,保证在医院的内线,或是端纳身边的奸细不会发觉的前提下,让方不为混到端纳的身边,并让端纳对自己百分之百的信任,问什么答什么,还要让端纳,以及他身边的医护人员和护卫,都暂时对宋夫人保密。 真的有些不好办。 这个林顾问竟能保证做到这一点? 方不为很好奇他的真实身份。 难道他是宋子闻安插在宋夫人身边的内应? 方不为也就是好奇一下,他才不会管那么多。 事不宜迟,方不为也不敢多耽搁,他当即让林顾问开始安排。 林顾问打了几个电话,又在方不为重新安排的一家酒店,秘密见了几个人。 第一个是负责护卫端纳的警卫头目,第二位是端纳的夫人。 林顾问告诉方不为,这两位是端纳身边最不可能出现问题的人。 短时间内没有办法甄别,方不为只能选择相信,这也是他非要让陈江去找宋子闻的原因。 半个小时后,方不为出现在了端纳的病房。 以他的化妆技术,连陈江都能骗过去,他一点都不担心,刺客的同党以前是不是见过自己。 方不为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自称是上海四国洋行的买办,受洋人上司委派,一是来探望端纳,二是请托端纳办一些事情。 见到林顾问之后,方不为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端纳住院之后,会有那么多的外国人来探视他。 他是最熟悉中国的美国人,也是在中国影响力最大的美国人。 只要是来中国做生意的美国人,到中国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拜访端纳。 有的来请教他如何在中国尽快的打开局面,有的则来请端纳代为介绍生意伙伴,更有的是来找端纳走门路的。 端纳不但是美国在中国的最大的政治掮客,还是最大的商业掮客。 许多美国人都靠着端纳发了大财,而民国时期,国民政府向美国出口贸易额度中,有相当大的一部分金额,都是端纳贡献的。 难能可贵的是,端纳在这其中没落一分钱的好处。 没有人怀疑方不为的身份。 因为像方不为这样的人,每天来的太多了。 再一个,看端纳夫妇的样子,明显是认识方不为的。 借口要谈一些私人的事情,端纳将医护人员和警卫全部清了出去,病房里只有他和方不为二人。 端纳刚要说话,方不为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这个时候虽然没有窃听器,但录音机还是有的。 仔细的看了一遍,没发现类似的东西,方不为才点了点头。 “特务?”端纳看着方不为,兴奋的眨了眨眼睛。 这老头还好奇这个? 不过汉语说的真好。 方不为点了点头。 “你要问什么?”端纳又问道。 方不为直接拿出了曲有江的照片:“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端纳露出了回忆的表情。 “如果来过,应该是半个月之前……”方不为又提醒道,“他是做丝绸生意的,半个月前去了上海,说是去收购一家剿丝厂的设备……” 曲老板既然留下了这条线索,不可能是无的放矢,方不为怀疑,那个掌柜说的曲老板给曲有江介绍的大人物,十有八九就是端纳。 “哦,想起来了……”端纳回道,“姓曲!” 真来过? 方不为心中暗喜。 “和他来的还有谁?” “也姓曲,”端纳回道,“就是在这里认识的……” “说详细一点!” “他朋友受伤了,也住在这一层……”端纳回道,“哦,他朋友也是美国人……” 方不为冷哼了一声。 这些人为了接近端纳,还真是处心积虑。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了个美国佬跑来演戏了。 “然后呢?”方不为又问道。 “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他告诉我,他是做生丝生意的,还问我有没有认识做丝绸外贸的朋友,让我替他介绍介绍……” “然后你就替他介绍了那家要卖设备的剿丝厂?”方不为问道。 端纳点了点头:“曲老板说,他们正准备扩大规模,正好需要设备……” 什么正好,这都是早就打听好,才跑来找你的! 谍海猎影 第八七一章 线索断了(求月票) 然后呢?”方不为又问道。 “然后他们就去上海了!”端纳摊摊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难道设备还能自个飞到苏州来?” 说的好有道理,方不为竟然无言以对。 “我的意思,你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他们就没有向你表达一点谢意?”方不为问道。 “年轻人,你不了解我,不然就不会问出这样的话了!”端纳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我从来不收礼!” 别人说这话,方不为肯定嗤之以鼻,但端纳说出来,他百分之百的相信。 端纳的工资很高,国父时期,就高达一万大洋。 到了南京政府时期,委员长又给他涨了一倍:月薪两万大洋。 放在后世,至少也是三百万往上,年薪几千万了。 但端纳并没的把这些钱全都装进口袋。 他名下有一个“社会经济研究所”,隶属于侍从室经济幕僚组,经费应该是不缺的。 但端纳不相信地方机构提交的调查数据,另外聘请有公信力的报社记者,重新深入调查。 这一部分费用,侍从室是不认的,所以端纳只能从自己的工资里出。 有的时候,研究所的经费超支,也是端纳自掏腰包。 因此,端纳都快成了民国政府内部最大的笑柄,许多人都在背后叫他“傻洋鬼子!” 所以方不为才对这个老头这么尊敬。 正因为尊敬,方不为才不想让端纳被人当枪使。 “我说的不是钱!”方不为又提醒道,“好好想想,他们有没有送过你一樽白玉圣母像……” “你当我第一天来中国?那种东西比钱还贵重,我怎么可能会收?”端纳非常郑重的摇着头,“你在侮辱我的人格……” “不用亲自送给你!”方不为耐心的解释道,“送给你身边的人也可以,甚至是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 “不让我知道?那他们送礼还有什么意义?”端纳一脸认真的问道。 方不为一脸的懵逼。 合着老头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 “林顾问没告诉你,我来找你是什么目的?”方不为问道。 “难道不是为了找出我身边的奸细么?”端纳反问道。 那你明明知道啊? 看方不为在发呆,老头左右啾了一眼,的凑到方不为面前,神秘兮兮的说道:“林告诉我,有人想杀蒋总统的儿子,还想嫁祸给宋夫人……” 这不是一清二楚么? 看端纳狡黠而又促狭的眼神,方不为恍然大悟:这老头在戏弄自己? 方不为有些无语。 你这头发都白了一大半了,怎么还是一副童心未泯的样子? 再一个,这么大的事情,也敢拿来开玩笑。 “不是说特务都是严酷,冷厉,凶残,毫无人性的么?怎么看起来,你好像有点不一样?”端纳戏谑的问道。 方不为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长这么帅的,怕也也没见过吧?” “嗯!”端纳使劲的点了点头,“脸皮厚成这样的,确实是第一次见……” 这老头挺损的啊? 看方不为吃瘪,端纳开心的笑了起来。 好一阵之后,老头才停下了笑声:“不要生气,开个玩笑!其实我还要感谢你才对……差点让我丢命的凶手,就是你抓的……宋说你很厉害,我就是有些好奇……” 端纳口中的宋,只可能是宋子闻。 但方不为关注的不是这个。 “这个消息,你是今天才知道的?”方不为问道,“我是说黄浚泄密案是由我查办的的消息……” 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怎么是个人都知道? 办事也太不严谨了! “不,黄浚落网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了,不过不知道是你干的……是林今天打电话告诉我的……” 怪不得自己一进门,这老头就一副非常好奇的样子。 看方不为表情有些严肃,端纳又解释道:“放心,我没有对任人谈起过这件事情,包括我的夫人……” 方不为这才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说正事吧……”端纳收起了戏笑的模样,正色的说道,“林已经将所有的情况都告诉我了……曲老板确实曾表达过要给我送礼的意思,但被我拒绝了。除此外,他还想让我替他引见宋夫人,同样被我拒绝了……” 曲老板想通过端纳结识宋夫人? 看来刺客在宋夫人身边没内得力的眼线。 端纳又说他没收曲老板的礼? 那樽白玉圣母像送给谁了? 要是佛像,方不为还会考虑考虑其他人,但是圣母像这东西,像征意义有些大,送给不信耶稣的人,没多大效用。 而且曲老板既然把自己引到了玉器店,肯定是想告诉自己什么。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又问道:“有没有可能是你的手下,不你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把礼物收了下来?” “可能性不大!”端纳回道,“我的助力,全部都在南京和上海,在苏州的人,全都是宋夫人安排的,这些人不可能代替我收礼,就算收了,又有什么意义?” 端纳说的也没错。 就算要栽赃,也要赃的名副其实,让一个和端纳没多少关系的人收下赃物,又能起多大作用。 嗯,不对! 方不为眼睛一亮。 谁说苏州没有端纳的亲信了? 自己刚刚还见过他老婆。 “是不是你夫人收的,没有告诉你?”方不为问道。 “我夫人来苏州的时候,曲老板早已去上海了!”端纳回道。 那见了鬼了! 所有的线索都集中到了这里,却突然一下就给断了? 不应该啊。 是不是自己露掉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方……” 正当方不为冥思苦想的时候,端纳轻轻的喊了他一声。 方不为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到端纳一脸古怪的看着他。 看来是端纳想起了什么。 端纳犹豫了许久,才说道:“我认识曲老板的时候,我女儿也在……” 方不为眼睛一亮:“她现在在哪?” “十天前就回香港了!” 我了个去! 这还怎么查? 方不为有些傻眼。 他现在不可能追到香港去。ntent 谍海猎影 第八七二章 药片(求月票) “我问问我夫人吧!”端纳有些黯然的说道。 如果不是方不为提醒,他还真想不到女儿的身上。 端纳喊了一声,刚刚在酒店见过的那位洋人土系太太推门走了进来。 当端纳问到女儿有没有背着他,收过别人什么东西的时候,老太太的神色明显有些不自然。 看来就是了。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都已经被带回香港了,看来是没办法查了。 “他临走的时候才告诉我,并把礼物送给了我……她认为我会喜欢……”老太太的摊了摊手,“我怕你会生气,就没敢告诉你,想着等这个人要是再来的话,就还给他……” 方不为听的一喜。 东西还在? “东西现在在哪里?”端纳问道。 老太太打开了病房里的一个衣柜,拿出了一个雕的花里胡哨的盒子。 打开后,里面躲着一樽玉雕的圣母像,高有一寸左右。 雕功倒还可以,但看玉的质地,白中透着一抹乌色,并不是好的玉石。 方不为估计是岫山玉,不怎么值钱。 看来真是拿来糊弄洋鬼子的。 方不为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发现玉像哪里有机关。 他顺手敲了敲,声音很脆,也很实,证明不是空心的。 方不为用力的摇了两下,也没听到哪里有松动的声音。 曲老板费这么大的心机,总不可能真的是来给端纳送礼的吧? 方不为冷笑一声,先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意思是让老头老太太接下来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惊叫。 然后他左手拿着玉像,右手一掌,用力的拍了下去。 “啪”的一声,手掌震的生疼,但玉像完好无损。 特么的,高估自己的实力了。 怎么说也是石头,自己也没练过大力金刚掌。 方不为蹲了下来,双手抱着玉像,用力在大理石的地板上磕了一下。 玉像应声而开,碎成了好几片。 其它的部位都是碎成一块一块的,玉像的腿里,却滚出了一根小拇指粗细的小棍,通体规则。 再看看玉像中间露出来的那个小孔,就知道这是在玉像上打了孔塞进去之后,又拿东西给密封上了。 方不为捡起那根东西,一看什么都明白了。 一小块丝绸,里面包着几颗药片,塞到打好的孔里之后,又用玉石碾碎的粉末合胶,把孔给堵是了。 之后还仔细的打磨过,通体无缝,所以自己才没有看出痕迹来。 方不为拿出了一颗药片,伸出舌头尝了尝。 像是吃多了辣椒的那种感觉,舌头当即又麻又木,就像是不是自己的一样。 方不为“呸”的一声嘴里的口水吐了个干净,暗暗心惊。 这伙人是从哪里弄来的毒药,一次比一次的纯度高?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是日本人在搞事情? “什么东西?”端纳紧紧的盯着方不为手里的药片问道。 “蓖麻毒素!”方不为回道,“杀手准备毒杀蒋太子的时,用的就是这玩意……” 根本不用方不为多解释,端纳怎么可能不知道蓖麻毒素是什么东西? “真的有人想赃栽给苏西?”端纳不敢置信的说道。 苏西是英文“宋”字的拼写读法,宋夫人的英文名就叫这个。 和宋家结交二十多年,他最清楚不过这么宋三小姐是什么性格。 对手这是准备在委员长头顶上摆个炸药桶,再直接引爆么? “你还以为我在糊弄你不成?”方不为不满的嘀咕了一句。 端纳张了张嘴,但发现,自己根本没理由反驳。 这个年轻的特务不用故意吓唬自己。 “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端纳认真的说道。 现在不用方不为交待,他也明白事态有多严重了。 方不为点了点头,把药片包好,装进了品袋,然后蹲下身,把碎掉的玉石碎片全都捡了起来,连一点渣和粉末都没有放过。 “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方不为又交待道“如果有人来查问,什么都不要承认,就说没见过曲老板这个人……” 说到这里,方不为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不放心的问道:“你确定,你女儿已经回了香港?” 端纳“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满脸怒色的问道:“你在怀疑她?” 方不为翻了个白眼:“我在担心她的安全!” 也不知道怎么会事,明明心里对这个老头很尊敬,但方不为就是对他正经不起来。 也可能是他一进门同,端纳就戏弄他有关。 端纳瞪了方不为一眼:“放心,我确定她已回了香港,而我和史美是好朋友,只要她在香港,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史美是香港署理总统,已连任三届了,说不定还要连任下去,直到香港沦陷。 有这样的关系,端纳自然不担心。 方不为把自己带来的礼品倒了出来,把玉石碎片全都装了进去,把装过玉像的空盒又塞进了柜子里,才对端纳说道:“你好好养伤,东西我带走了,最迟明天,我会送一个一模一样的过来……后续的计划,我会让林顾问给你打电话……” 留在时间太长,会引起别人的疑心,方不为决定先离开医院。 端纳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但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看到玉像中的药片时,他就对方不为的话深信不疑了:自己的身边有奸细,不但想利用他,还想害他。 “你叫什么名字?” 看方不为要走,端纳叫住了他。 方不为犹豫了一下,电终选择实话实说:“姓方,方不为!” “方不为……”老头念叨了一句,又说道,“谢谢你!” 方不为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这句谢谢不应该端纳来说。 这一次方不为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得利最大的人就是宋家,这句谢谢应该有宋家人来说才对。 方不为夹着盒子出了医院,没有回酒店,而是去付会中那里,找了玉器的雕刻师傅。 方不为说要个一模一样的,玉器师傅拍着胸口保证,根本不用一天一夜,给他两三个小时就够了。 原来这一樽就是他雕的,曲老板要的急,他也只用了三个小时。 谍海猎影 第八七三章 引蛇出洞(求月票) 最直接的证据找到了,也该到了引蛇出洞的时候。 方不为怀疑,端纳身边,很有可能有刺客安排或收卖的眼线,但肯定不是什么大鱼。 他现在想做的,就是通过这个人,找到幕后策划和主使的人物。 怎么引? 按兵不动就可以了,着急的是这一伙想要栽赃陷害的人,又不是他方不为? 他让林联系了端纳的警卫头目,把仿制好的玉像送回医院之后,方不为又带着付会中,大张旗鼓的去了一趟曲府。 一个小时候,曲府上下十多口,全被押上了车,离开了苏州城。 苏州城的人不知道这些人被送到了哪里,但藏在杭州的刺客同党却一清二楚。 人全都被押回了鄞县。 这是什么操作? 就连一群刺客也看不懂了。 “就这样就完了,他真把曲有江当成了真凶?”真正的曲老板不敢置信的问道。 “看来确实是这样了!”李长风不确定的说道,“他根本没有查到你留下的后手!” 这句话是对前田说的。 前田的眉头皱成了山字形。 理论上,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啊? 去了鄞县的是自己,而不是曲有江,自己和曲有江不但长的不像,就连身高,年龄也相差很大,为什么这位方特派员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就算是一个普通警察查案,首先需要了解的,也应是嫌疑人的体貌特征才对,更何况是最厉害的特务头目? 是哪里出了问题? 前田看了看李长风,李长风也和自己差不多,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但旁边的曲老板却悠然自得的喝着茶。 他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 “你有什么想说的?”前田站了起来,眯着眼睛问道。 这一次,曲老板既没有兜圈子,也没有怼前田,而是直接说道:“趋吉避凶!” 什么乱七八遭的…… 前田的脸色猛的一沉,当即站了起来,盯着曲老板问道:“你是说,他已经查到了医院这一步?” 曲老板点了点头:“应该差不多……就算他没有发现,去鄞县的不是曲有江,而是你,直接把曲有江当成了刺客,难道不应该顺着线索追到上海?” 前田眼神一动。 对啊! 就算这位方特派员没有查到此曲老板非彼曲老板,但已经追到了曲有江的家里,至少知道曲有江去了上海一直没有回来这条线索,但为什么不去上海再查一查,而是直接押着人去了鄞县,一副要交差的样子? “但是,苏州方面并没有传来他去过医院的消息!”李长风问道,“送给端纳的东西,还好好的放在他的衣柜里……” “也不一定非要查到医院……”曲老板又说道,“他只要查到最终的线索,有可能会指向宋家这一点就够了……” “你是说,他怕了?”前田咬牙切齿的问道。 曲老板点了点头:“他既便再厉害,也只是一个特务,与宋家比起来,就像是巨人和蚂蚁的区别一样,也必然知道,如果再查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明知送死,为什么要做飞蛾扑火之举?”曲老板反问道,“他和蒋建丰才认识几天,交情还没到这份上。再一个,这么年轻,就能把官做的这么大,也能看出他的秉性之一二……” “是我疏忽了!”李长丰叹了一口气,“当初计划的时候,我也想到过这一点,一般的人遭遇此事,肯定会慑于宋家势强和权衡利弊,所以我一直等到王世和从南京出发后,才发动的,但没想到,谁都没毒到,却独独毒倒了王世和?” “现在后悔也没有用!”前田摆了摆手,“当务之急,是如何补救!” “若是直接发动,显的过于突兀,难免会使人联想到栽赃陷害这一点上,最好还是顺着原先计计好的轨道发展……” 曲老板及时的劝了一句。 他知道这个日本鬼子早就等不及了,一直劝着李长丰提前发动。 但提前发动的后遗症太大,他怀疑前田还藏着其他的目的。 “早就脱离轨道了,还怎么往下发展?”前田冷笑道。 “方不为既然带着人回了苏州,最大的可能是,他不想趟这趟浑水,那你们认为,他接下来会怎么做?”曲老板慢斯条理的问道。 “甩锅,让个子高的往上顶……”李长风眼睛一亮,兴奋的问道,“王世和?” “对!”曲老板拍了一下手,“他是跟着王世和到了溪口,又是王世和派去的苏州,不管有无查到结果,都应该向王世和汇报……” 而李长风设计之初的理想目标,就是王世和。 王世和心向建丰同志,若是查到是宋家计划刺杀蒋建丰的线索,绝对不会隐瞒,只会一查到底。 但谁能想到,阴差阳错,半路里杀出了个程咬金?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方不为是谁,是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 “王世和现在怎么样,好一些没有?”曲老板又问道。 “他本就中毒不深,这都过去了三天,早都好的差不多了……”李长丰回道。 “那就妥了……” “你们想等没有错,但也要看时间够不够?”前田冷声问道。 “不够也要等!”李长风斩钉截铁的说道,“登报的变数太大,一个不好,就会弄巧成拙,事与愿违……” 前田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冷笑道:“好,我拭目以待!” 曲老板看了前田一眼,又垂下了眼皮。 早就告诉过李长丰,日本人狼子野心,哪里会有好人? 与这种人合作,简直是与虎谋皮,一个不好,就是船翻人亡。 李长风太单纯了,也不知道他们这一伙,这些年在国外是怎么活下来的? 只能自己盯紧一些了…… …… 方不为是入夜之前启程的,一路急赶,不到中午的时候,就到了鄞县。 此次的刺杀,不单单是针对蒋太子一人,刺客竟然准备把蒋氏族人全部毒杀? 事情太大,接到委员长密令的浙江保安司令鲁忠修不敢大意,亲自坐镇鄞倒县衙。 整个鄞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第八七四章 回马枪(求月票) 王世和看了看站在楼下的近二十口妇孺老弱,又看了看方不为,许久都没说出话来。 还真有曲有江这个人? 按曲有江离开苏州的时间推算,那时候,他应该是往鄞县来了。 时间正好能对的上。 但人现在去哪了,谁也不知道。 线索又一次的断了。 方不为浪费了三天的时间,什么都没查到,就带了一群不相干的人回来交差了。 “是我想差了!”方不为万分诚肯的认着错,“曲老板根本就没有回苏州……” 王世和郁闷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他梦想奇迹发生,期待着方不为会给他带来惊喜,但到头来还是失望。 “那你接下来准备再怎么查?” “我准备去一趟上海……” “还去?”王世和不敢置信的问道。 都已经吃了一次亏了,怎么还不长记性? 曲老板的家人说他去了上海,难道就真去了上海? 再一个,就算人真跑去了上海,方不为去了又能怎么查? 现上可不是以前,上海炮火连天,都快成了人间炼狱,以往的秩序都已破坏的干干净净,想查都找不到头绪。 “侍卫长误会了!”方不为解释道,“我不是去追曲老板,而是想去上海,去查一查这毒药的来历…… 大麻子有毒,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但能将大麻子中的毒提炼出来,并提纯到人喝一口就吐出来,都能中毒的程度,这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 我一是想到上海,找一找外国人的医院,看这些壶中的毒药纯毒有多高,另外再打问打问,看能不能问出,这毒是从什么渠道流到国内的……” “你是说,这毒我们自己造不出来?”王世和惊讶的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王世和若有所思的看着方不为。 自己没想到有情可原,毕竟不懂这个。 但方不为怎么也算是这一行的专家,好几天了才想到,反应有点慢了吧? 王世和也不过是稍稍怀疑了一下,并没有深疑。 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方不为也不可能次次保证高水准。 “去一趟也好!”王世和点了点头,“除此外,你觉得还应该怎么往下查?” 方不为沉吟了数秒后说道:“我觉的,还是要好好查一查这个曲老板,毕竟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他,只要能揪出他的上线,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王世和自然知道最好能把曲老板抓到,但问题时,天下这么大,该去哪里抓? 王世和牙疼似的咧了咧嘴:“抓一堆老弱妇孺又有什么用?这是民国,不是清朝,难道你还想拿他的家人性命来要挟他?” “要挟不至于,但至少也能验证一下,曲有江是死是活!”方不为笑着回道。 王世和“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你是说,这位曲老板早被灭了口?” “若他真是凶手,干了这么大的事,逃命之前,怎么也该把家人安顿一下吧?”方不为回道。 王世和定定的看着方不为。 怪不得方不为急着要去上海。 怕是到了苏州一看,曲有江不知下落,但他家人却全须全尾,方不为就猜到,这位曲老板八成已是一具死尸了。 这一条线索已经断了,所以方不为才想着从毒药的来历上再下下功夫。 “苏州一行,我去的有些仓促了,没问到曲有江的具体下落,就失了耐心。再加上想到了毒药来历这一条线索,就火急燎的赶了回来……”方不为解释道,“但曲老板这条线,还是有必要查一查的……他骗家人说去了上海,但自个却跑来了鄞县,但对家人却什么安排也没有,这有点不合常理…… 其次,建丰兄遇刺,看似简单,也有些巧合,但能把成功把毒下到酒席上,曲老板这半个月以来,怕是在鄞县没少下功夫,我不信,这事就是他带着一个司机,一个保镖,再加一个姘头就能办成的?” 王世和听的频频点头。 怎么可能只凭四个人,用半个月的时间,就能把刺杀行动设计的如此巧妙? 估计方不为都做不到。 鄞县县城里肯定还有线索,王世和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鲁忠修的人也一直在查,不过暂时还没什么头绪罢了。 “既然想到了,为什么不继继往下查?”王世和问道。 “鲁司令手下人才济济,我就不往跟前凑了!”方不为笑着回道,“上海我熟一些,跑一趟正合适!” 王世和沉吟了许久才点了点头:“也好!” 他只以为方不为是不想辛苦一场,为别人做了嫁衣。 鄞县县城全是鲁忠修的人,就算查,也轮不到方不为施展。 “那你小心!”王世和又叮嘱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说走就走,方不为来了之后,就见了王世和一面,顺便吃了一顿饭,就离开了鄞县。 方不为走了之后,王世和派人把曲有江的家人交给了鲁忠修,鲁忠修的手下随便审了审,竟发现了了不得的线索。 曲有江根本不是出现在鄞县县城的那个曲老板。 再一问,真正的曲老板,竟然和半个多月前,去曲家拜访过曲有江的一位本家对上了。 曲有江的家人不知道这位本家的来历,说是只有纱厂的掌柜知道。 但方不为好像还不知道这个线索,这位掌柜并没有被一起带来鄞县。 怎么办? 肯定是先找到掌柜再说。 鲁忠修当即派人去了苏州。 事情报到了王世和这里,王世和当场就起了疑? 这么重要的线索,方不为竟然没发现? 方不为这一次,水准失的有点没办法解,好像换了人一样…… 王世和很想把方不为追回来,好好的问一问,还给让鲁忠修给杭州打了电话。 但等到第二天,杭州打来电话说,就没见到方不为的车进杭州城。 王世和还以为方不为是为了节省时间,所以没有进城,还想着等他到了上海再联系。 但此时的方不为,早已过了杭州城,到了嘉兴后拐了个弯,没有去上海,而是拐到苏州去了。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第八七五章 回马枪(二 求月票) 方不为一路急驰,比鲁忠修派来的人,足足早到了四个小时。 现在可没有什么跨海大桥,从鄞县到苏州,必须要经过杭州,全程至少四百公里。 他是正午过后离开的鄞县,到苏州的时候,已是晚上九点多了。 王世和派给他的两个手下万分疑惑,离开鄞县的时候还说是去上海,怎么突然又跑到了苏州来了? 方不为只说是突然想到了一条线索,要来查证一下,两个手下也不敢细问。 结果下了车,刚进了酒店房间,两个手下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方不为扔掉了手里的毛巾,敲了敲隔壁的墙。 一分钟后,敲门声响起,方不为打开门,林顾问带着一个精瘦的汉子站在门口。 “苏州现在什么情况?”方不为直接问道。 “下午三点的时候,鲁忠修亲自打电话来,说会派人到苏州办案,请苏州上下予以配合,但并未说具体详情……苏州警察局全员待岗,都在等着呢……”林顾问回道。 下午三点,也就是他离开鄞县后两个小时,估计王世和刚把自己带过去的人交给鲁忠修不久。 鲁忠修的反应还不算慢。 他之所以没有通知苏州地方行动,一是建丰同志遇刺一事,还在保密阶段,二也肯定还存了其它的心思。 这么大的漏洞,之前赴苏州的特派员竟然没发现,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方不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没说什么事情就好。 事态还在照着自己的计划发展。 接下来,他操作的余地就大多了。 现在的王世和是饵,刺客是蛇,方不为则是捕蛇的猎人。 “人手都安排好了没有?”方不为又问道。 “安排好了,就等着你行动了你看,你这边再有没有什么要交待的!”林顾问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身边精瘦的汉子,“本家,也姓林,你叫他林二就行,给你帮着跑跑腿……” 方不为上下打量了一眼。 长相普通,穿的更普通,属于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出来的那一种。 但方不为一点都不敢小看这个人。 能被林顾问特地找来给自己当助手,就证明这个林二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如果没猜错,这个人八成是专门给宋家处理一些摆不到台面上来的事情的。 用心狠手辣形容这样的人,都是百分百的赞美。 在这些人眼里,只要是他认为有危胁的,就绝不会留活口。 方不为眯着眼睛警告道:“既然让我来查,就要听我的话,第一点,不要死人!” 方不为不怕林顾问对曲家纱厂掌柜在内的这些证人动手,这些人要是死了,宋家黄泥跌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是怕王世和派给他的两个手下,还有鲁中修的人会遭了毒手。 林二没有出声,而是看了看林顾问。 林顾问笑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方不为看了林顾问一眼,又转过头来,冲林二笑了笑。 看到方不为眼中的凶光,还有笑的时候露出的白牙,林二冷不丁的机灵的一下。 怎么像是碰到了猎食的狼一样的感觉。 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林二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再去看时,方不为又成了人畜无害的俊俏少年。 看来真是眼花了! “那就好!”方不为也点了点头,“开始吧!” “那我先走了,要有什么情况,电话联系!”林顾问说道。 方不为只是点了点头。 看方不为没有深谈的意思,林顾问也不在意,指了指还躺在地上的王世和的那两个手下,先离开了房间。 林二站在门口招了招手,进来了四个大汉,把两个手下抬了出去。 “方参谋还有什么吩咐?”林二又问道。 “我出去转一转!”方不为回道,“你不用去了,守着电话就行!” 到这个时候了,方不为还要到什么地方去转一转? 林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被方不为一眼就瞪了回去。 “那我安排两队兄弟跟着你?”林二问道。 “派个司机就行了!”方不为随意的摆了摆手。 要是能用林二的人,何必用他亲自出手? 方不为是要去对付付会中。 付会中怎么也算是特务头目,不但不能落到林二这种人手里的,林二连知道他的资格都没有。 就算林二没什么其他心思,也肯定不敢把付会中怎么样,但事情完结之后,马春风难免不会怀疑付会中在其中是不是起了什么不好的作用。 顺手帮宋家一把无可厚菲,但不能坑了自己人。 所以这出苦肉计必须的演。 林二很无奈,但林顾问交待他,事事都要遵从方不为,所以他连问都不敢问,更不敢派人暗中跟着。 苏州站的两处据点,方不为都是清楚的。但也不保证,付会中晚上就会回这两个地方。 毕竟付会中还有苏州警察局某科科长这个明面上的身份。 方不为先按照付会中给他留下的联络方式,打了一个电话。 接到电话的付会中也有些好奇。 昨天才刚走,今天又去而复返,难道是被方不为带走的那些人当中,又有谁吐露了了不得的消息? 浙江保安司令要派人到苏州办案,要求苏州地方予以配合的消息,他也收到了,付会中也只以为,方不为也是奉鲁忠修的命令来的。 他一点都没起疑,照着方不为留下的地址,来到了一家小酒馆。 方不为已经点好了酒菜,正在自斟自饮。 看这架势,不像是要谈话的样子,怪不得没让自己带手下来! 一起待了几天,付会中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些方不为的性格,也没假客气,问候了一声,就坐了下来。 “方参谋去而复返,怕是和鲁司令的案子有关吧?”付会中试探的问了一句。 “确实有关系!”方不为点了点头,“但请付站长过来,是想私人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付会中下意识的问道。 “来,先喝酒!”方不为端起酒壶,先给付会中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第八七六章 苦肉计 (求月票) 这里就你我两个人,有什么好卖关子的? 难道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付会中疑惑的看了方不为一眼,看到方不为端着酒杯迎了上来,付会中下意识的端起杯子碰了一下,和方不为一起一饮而尽。 上好的花雕,还被烫过,温度刚刚好。 “有什么需要兄弟做的,方参谋尽管开口!”付会中颇有几分江湖气的拍了拍胸口。 应下来是一回事,能不能帮的上,则又是另一回事。 付会中暗暗的打算着。 方不为又端起酒壶,给各自满上,又是一碰。 “也不是什么难事!”方不为喝完了杯中酒,呵呵笑道,“想请付站长歇个一两天……” 歇个一两天,什么意思? 怎么听着话里的味道不对? 付会中端着空酒杯的手猛的一顿,定定的看着方不为。 “真就是歇两天的意思!”方不为第三次拿起了酒壶,但这一次并没有给付会中倒,只是倒满了自己的酒杯。 两杯就够了,再多就过量了,待会不好弄醒。 品了品方不为话里的隐意,又看到方不为只给他自己倒酒,理都不理会自己,像是客气都不想再客气一下的样子,付会中心里猛的一突。 这是……要翻脸? 付会中的搭在桌边的右手偷偷的往怀里一探,握住了腰里的枪柄。 “真的,最多两天……”方不为非常认真的盯着付会中,“要是速度快一些,可能一天就够了……” “到底……是什么事……” 话还没说完,付会中觉的自己眼前一花,一股极度晕眩的感觉涌上了脑门。 付会中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就想往外掏枪,感觉手上一重,低头一看,方不为的手,正压在他的手腕上。 “酒里……下了药?”付会中目眦欲裂的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得罪了!” 付会中刚要张口大喊,猛的感觉到方不为把什么东西盖到了自己的脸上,口鼻间传来一股刺鼻的气味,然后眼前一黑,再什么都不知道了。 付会中倒地之后,方不为伸手探进他的怀里,抽出了手枪,又敲了敲包间的木门。 木门被拉开,林二派来的司机探头进来问道:“先生,有什么吩咐!” 付会中就倒在离他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司机像是没看到一样。 “他有没有带人过来?”方不为指了指付会中。 “有,两个,正坐在靠前门的桌上喝着酒!”司机回道。 果然是老江湖,既便来见自己,都还防着一招。 “防着点,从后门背出去!”方不为交待道。 司机点了点头,架起了付会中背到背上,从后门绕了出去。 方不为站在过道的拐角,确定付会中的两个手下没有被惊动之后,才丢了烟头,跟了出去。 “自己走回去吧,车我自己开!”方不为把司机撵下了车。 司机一个字都没敢问,乖乖的把钥匙交到了方不为的手里。 “哗!” 一盆冰水浇了下来,付会中打了个激灵。 他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方不为,方不为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木桶。 自己在哪,方不为为什么要拿水泼自己? 付会中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发沉,他下意识的甩了甩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嗯,手脚不能动,好像是被绑住了? 昏迷前的一幕从脑海深处闪现了出来,付会中终于回忆起来自己是被方不为迷晕的。 他抬起头,左右瞅了一眼。 有床有柜有桌,一看就是在酒店,但具体是哪家酒店,付会中也认不出来。 自己这是被绑架了? 付会中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恼色,转眼间又指路起了头,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方参谋,你这是何故?若有需要兄弟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何必要这样,伤了你我兄弟间的情谊?” 方不为看着付会中,盯了好久之后,才由衷的伸了个大拇指:“付站长大气!” 不赞都不行。 要搁一般人,要么是惊惧,要么是羞恼,绝对不会如付会中这般镇定。 就冲付会中临危不乱的心态,不卑不亢的态度,方不为都不得不赞一声厉害。 马春风相人还是很有一套的,能被派出来执掌一站的,没有一个是简单人物。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看着付会中说道:“付站长,兄弟要说是来帮你的,你信不信?” 听到方不为的这句话,付会中的脸色猛的变了一下。 刚刚还夸你临危不乱,镇定自如,怎么一听我开口说话,脸色就变了? 方不为瞅了瞅付会中,看到他脸上浮现出的怒色,心中顿时明了:付会中以为自己绑他来,是要问什么情报? “怎么帮,让我弃暗投明,择木而栖?”付会中硬是忍着怒气,又是惊怒,又是不可思议的问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一向视日本人为死仇的方参谋,竟然也会投敌买国?” 特么的,自己就长的那么的像当奸? 方不为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站在付会中的角度上,这么想自己也不奇怪。 谁让自己偷偷摸摸的绑了他? 不能绕弯子了,万一绕出什么事情来怎么办? 人心这东西,最是经不起试探。 方不为决定开门见山。 “我是不是在帮你,你听过后就知道了!” 方不为坐到了付会中的对面。 付会中冷笑一声。 他想看看方不为到底想说什么。 “蒋太子遇刺了!” 短短的六个字,把付会中惊的目瞪口呆。 他更没料到,方不为接下来的话,才是真正的惊雷。 “这也是我前两天查的案子!”方不为又说道。 “谁干的,和你绑我又有什么关系?”付会中惊声问道。 “谁干的还没查到,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博习医院……” “博习医院就博习医院,你继续往下查啊,绑我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付会中猛的一顿。 他想起来方不为来苏州的第一天,问过他的那句话:宋夫人遇刺之后,一直在苏州养伤,也不知好些了没有…… 宋夫人受伤以后,就住在博习医院。 第八七七章 苦肉计(二,求保底月票) 还不止这些。 查到前天,也就是最后一天的时候,方不为还把他安排在医院,专门给宋夫人和端纳跑腿的两个手下讯问了一遍,问完之后就关了起来,并交待自己,谁能不能见,自己更不能套问手下,方不为问了他们一些什么。 前后两天,方不为三番两次的警告自己,不要问,不要好奇,不然会招大祸…… 付会中一直以为,方不为查的案子,可能和宋夫人在苏州城遇刺一事有关,所以才三缄其口。 什么还没查到是谁干的,方不为这分明是在告诉自己,刺杀蒋太子的刺客,就是宋夫人派的…… 付会中瞪大了眼睛,定定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看的心中暗笑,但脸上却是一份万分沉重的表情,还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意思是:恭喜你,猜对了。 我去你娘的吧,这样的事情,谁能掺合的起? 付会中很想爆一句粗口。 “方参谋想让兄弟出力,吩咐就是了,何必如此?”付会中摇了摇绑着绳索的肩膀。 付会中现在已经没时间生气了。 他脑子里生出无数种可能,猜想方不为绑架他的用意。 方不为已被宋家收买,想灭口? 直接杀了就是了,没必要多此一举,还把自己叫醒,把前因后果告诉自己? 是想让自己做个明白鬼? 方不为的脑子被驴踢了? “兄弟我真的想查一查,这幕后黑手到底是谁!”方不为叹道,“怕付站长为难,也更怕连累到付站长和苏州站的兄弟,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 付会中听的一愣。 方不为想要继续往下查? “你有委员长的谕令?” 方不为摇了摇头。 “有处长的密电?”付会中又问道。 方不为再次摇了摇头。 付会中沉吟了许久,又问道:“那就是奉鲁司令的命令?” 方不为直接回道:“没有奉谁的命令,是我自做主张!” 付会中不可思议的看着方不为。 自己是被方不为的迷药烧坏了脑子,听话听岔了,还是方不为的脑子真被驴踢了? 老虎屁股也是你能摸的? 你去问问马处长,看他敢不敢说这话? 方不为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为什么?”付会中问道。 为什么不向委员长汇报? 就算是怕会走漏消息,也该向处长汇报啊? 你方不为的脑袋有多大,敢顶这么大颗雷? “还不是时候!”方不为回道。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任会中刚要问一句,还没开口,心里又是一动。 难道方不为的意思是,如果委员长现在知道了,也只会和稀泥,很有可能会不了了之,而他却想把这件事给坐实了,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 或者是怕委员长一知道,宋家也就知道了,肯定会提前毁灭证据,更甚至是灭口。 那一力坚持要调查出真相的方不为,岂不是最危险的一个? 任会中呆呆的看着方不为,心里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实在无法相信,方不为会是舍生取义的那一种人? 任会中在发呆,方不为也没打扰他,他知道,得让付会中先消化一下,不然信息太集中,会让付会中失去思考的能力。 过了好几分钟,付会中才回过神来。 好,抛开其他的都不谈,但你谁的命都不奉,就你一个光杆司令,还怎么往下查? “方参谋不愿让兄弟帮忙,是想自己一个人查?” 方不为一听就知道,付会中在故意试探自己。 蒋太子又不是阿猫阿狗,敢刺杀他的人,又岂是自己一个人能对付得了的? 别说有系统,有三头六臂都不行。 方不为就等着付会中问这句话呢。 “我准备与宋家合作!” 这一句话,差点把付会中刚刚才定下去的魂又给惊了出来。 亏自己刚刚还想,方不为要是收了宋家的黑钱,想要灭自己的口,何必和自己费这么多的话? 可这转眼前,方不为就自己承认了。 “你他娘的和老子费这么多话做什么?” 付会中当既就怒了。 自己确实不想死,但更不想最后明定会死,但死之前还要被人当猴一样耍。 “我一直说的都是实话,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方不为悠悠的说道。 什么实话,全都是狗屁。 这是替宋家来收买自己了? “难道你是想让我和你一起上宋家的贼船?”付会中冷笑一声,“方参谋也是七巧玲珑的人物,怎么保证付某人前脚答应了你,后脚不会反水?” 宋家的人没这么傻,方不为更不会蠢到这种程度。 付会中怎么看,自己都没有活命的希望,反倒豁出去了。 “看来付站长是误会了……谁告诉你,蒋太子遇刺,就一定是宋家干的了?” 方不为装做一脸奇怪的样子问道。 什么意思? 付会中定定的看着方不为。 “刚刚我都已经说过了,付会长没注意听罢了,虽然所有的线索,全指向了博习医院,但不查到最后,谁知道是谁干的?” 不查到最后,谁知道是谁干的? 会是谁干的? “日本人?”付会中下意识的问道。 “不一定!”方不为摇了摇头。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一定?” 你他娘的到底要让老子猜什么? 为什么不能直接说出来? 任会中咬了咬牙,努力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方不为的意思,这事不是宋家干的,不然他不会选择和宋家合作。 也不一定是日本人干的? 哪还能有谁? 付会中觉的自己的脑子已被方不为搅成了一团浆糊,又像是缠着一团乱麻。 不行,必须得捋出头绪来。 任会中努力的摇了摇肪袋,迫使自己冷静了下来。 方不为把自己绑到这里来,肯定是怕自己走漏风声。 但自己又能走漏给谁? 马处长,委员长,还是已派人到苏州重新调查的鲁忠修? 也就只有这三个人了。 难道凶手还能是这三个人中的一位不成? 肯定不是。 至多也就是怕这三人知道后,真正的凶手也就知道了。 但除了宋家,这三人还能把消息走漏给谁? :。: 第八七八章 苦肉计(三,求保底月票) 还有,方不为说所有的线索指向了宋家,但他却认定这件事情不是宋家干的。 更有甚者,方不为不敢让委员长知道,却又敢和宋家合作,是不是在怀疑,蒋太子遇刺一事,其实是有人在给宋家设局? 敢给宋家设局的,得是什么样的人物? 任会中张望于明白,方不为想让自己猜的是什么东西了! 不是日本人干的,那就是自己人下的手…… 方不为不敢上报,防的其实就是委员长,最大的原因是委员长一知道什么消息,对方也就知道了…… 敢给宋家设局的人,重要性和身份地位,绝对不比宋家低多少…… 这就是就是方不为给的三个先决条件,只不过他没有亲口说出来,而是硬逼着自己猜出来的。 付会中越想,身体就颤的越厉害。 他发现,自己好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真相。 方不为说的是真话。 他确实不想连累自己,所以才把自己绑了起来。 但方不为这么做,是真的活的不耐烦了! 付会中的怒火早消散的一干二净,他现在满头满脸都是冷汗,用充满警意的目光看着方不为:“方参谋想让我怎么做?” 方不为一看就知道,付会中猜到了自己想让他猜到的东西。 果然是聪明人。 不聪明的,根本跟不上自己的节奏。 “告诉手下的兄弟们,没有你的命令,谁都不得妄动,也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任何消息……”方不为回道。 “要是处长发来电令呢?” “付站长放心,处长不会发来电令的!”方不为回道,若真是处长发来电令,“你自当听命行事……” 付会中心中黯然。 看来方不为再没留什么后手,只告诉了自己。 “好!”付会中点了点头,“怎么通知?” 方不为抓起了桌子上的话筒,看着付会中。 “0462!”付会中报上了一个电话号码。 方不为拨通了电话局,通知接线员转接,然后又把听筒放到了付会中的耳边。 “我应该怎么说?”付会中问道。 “自由发挥吧!” 方不为相信,到了这个地步,付会中是绝对不会向自己的手下示警的。 电话被接通,付会中先是报上了一组代表自己身份的暗码,然后才开始交待:“有紧急军情,我要马上去上海一趟,当面向处长禀报,在此期间所有事务,交由言信负责……” 言信是苏州站的副站长。 苏州站的通讯员不疑有它,仔仔细细的将付会中的交待记录了下来。 “谢谢!”挂掉了电话之后,方不为诚肯的说道。 “与你相比,我做的这些又算的了什么?”付会中嘶哑着嗓子问道,“何……何必呢?” 他能明白方不为为何要这样做,却不理解,方不为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 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 就算最后查清了,真的找到了幕后真凶,方不为能不能活的下来? 真能侥幸活下一条命来,但在这国民政府,方不为也没办法混下去了。 委员长第一个饶不了他。 何必呢? “事情总的有人来做!”方不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有机会的话,替我向处长说一声对不起……” 任会中的脸色一变,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再怎么劝才合适。 方不为口中的“有机会”,难道说的不是他永过都再没有机会见到马春风的意思? 他终于明白,方不为为什么不向马春风汇报的原因了。 不单单是怕马春风会告诉委员长,方不为是怕把马春风卷进来,受了无妄之灾。 以往一直听闻,方不为感念马春风的知遇之恩,一直对马春风忠心耿耿,连官都升的比马春风高了一级,却照样只当自己是马春风手下的头号心腹。 任会中一直不信,到在现在,却是深信不疑了。 活了这么大,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如此侠义的人物。 犹豫了好长时间,付会中才问道:“我还能做点什么?” 他也知道,现在问方不为这样的话,等于是在跟着方不为一起发疯,但总觉的要是不做点什么,有点辜负方不为对他的信任。 方不为抽了抽嘴角,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他没想到,自己连哄带编,半真半假的一番话,竟然激起了任会中的忠义之心? 任会中这句话的意思,是想跟着方不为一起干,方不为也能看的出来,任会中说的是肺腑之言。 这比自己预想的效果,好了无数倍。 但方不为哪能拖他下水? 是真的会死人的! 方不为这声无奈的笑,落在任会中的眼里,像是奏响了一曲悲歌。 “有我一个就够了……怎么说,我还有谷司令这层关系!” 方不为顿了一下,用无比悲壮的表情和语气说道,:“如果有了万一……我是说万一……把我告诉你的这些,一字不改的告诉处长……就算没办法再往下查,事情的真相也得有人知道……” 付会中觉的自己的胸口无比的滚烫。 他咬了咬牙,重重的点了点头:“好!” 方不为笑了笑,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药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了一条毛巾上:“该说的都说完了,你好好的睡一觉吧,说不定一觉醒来,看到的还是我!” “我也希望如此!”付会中眼眶渐渐发红。 他很想给方不为敬个礼,最后道一声别。 方不为抽了抽嘴角。 付会中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遗体一样。 “睡吧!” 方不为把毛巾盖到了付会中的脸上。 乙醚特有的气味冲进了鼻腔,任会中用力的吸了一口,呛的流出了眼泪。 等到付会中彻底睡死,方不为才拿下了毛巾,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人心这东西,根本经不起试探,但偶尔的时候,也会试出真心。 付会中给他的第一印像是,看似忠厚老实,其实城府很深,也很油滑。 方不为也没想到,双层面具之下,还有一腔热血。 他又暗暗的赞了一声马春风的识人之能。 军统上下,这样看似奸滑,实则忠义之辈并非只有付会中一个。 :。: 第八七九章 后手(求月票) 付会中只以为自己心知必死,所以专门找他来,来交待后事了。 士为知己者死! 在付会中眼里,方不为这种如专诸聂政之流的雄杰,竟将身后委托予他,对他来说,便是莫大的荣誉,所以才会感动的一塌糊涂。 方不这也有些感动。 没想到自己半真半假的一番话,让付会中对自己崇拜到了这种程度。 但若是能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做。 之所以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付会中,也不单单是不想拖付会中下水这一个原因。 所有相关的证人,都是他带着付会中一起抓回来的,所以方不为必须要防备付会中会不会出妖蛾子。 方不为倒不是怕他会和刺客有什么瓜葛,而是担心付会中万一察觉到什么,会向马春风官密报。 没有完全验证心中的猜想之前,方不为不敢让委员长过早知情。 另外一个原因,方不为不想让林顾问这种人知道苏州站及付会中的底细。 不论是沦陷前,还是沦陷后,上海一直是在华谍报机构的必争之地,拱卫上海的华东各站的重要性也会日趋升,日本人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调查和渗透,多一个人知道,就会多一份风险。 当然,最主要的,方不为是想让付会中为自己背书。 他不想太早得罪委员长和马春风。 少将可以不当,但事情不能不干。 现阶段,抗战的主力还是国军,离开了国军,方不为也只能跑山里去打游击了。 而往后的八年,也正是马春风和军统一骑绝尘,如日中天的时候,这股东风不能不借。 能留余地,还是尽量留一些余地的好。 今晚之后,不论结果如何,付会中醒来后,绝对会把自己方不为对他说过的这些话,一字不差的告诉马春风。 马春风知道了,委员长也就知道了。 两人肯定都会想,原来方不为之前竟然是这样打算的? 能不能这两个感动到如付会种这种模样,方不为还不好说,但他至少能肯定,听到付会中的这番话之后,可以让这两位对自己不留芥蒂。 告诉付会中这些话,就是想让委员长和马春风知道,方不为有舍生取仪,为国赴死的决心,不管对手是谁,他都不会怕。 这种态度,必须在事前就要表达出来。 不能提前让委员长和马春风知悉内情,但又必须让他们知道,行动之前,方不为就有了这样的决心。 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除此之外,方不为这么做,也是想在付会中这里留一招后手,以防万一。 方不为也不敢保证,事情就能顺顺利利的按照自己的计划往前进展。 因为他不敢完全相信宋子闻派来的人。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其它的全是狗屁。 什么信任,什么看重,全都一文不值。 方不为想的最终目的,是想利用宋家的人查到真凶,而这伙人的底细,方不为也隐隐约约的猜到了几分。 一旦事情如自己猜想的那般,就绝对不能让林顾问这些人知道对手是谁,哪怕硬栽,也要栽到本人的头上。 至于如何收尾,就和方不为没关系了,那是委员长的事情。 但既要想办法追到这些人,甚至是抓住这些人,还不能让林顾问这些人知道的太多,这中间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万一漏了消息,绝对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林顾问等人看到了事情出现转机,甚至有了反杀对手,乃至绝杀的机会,会不会眼睁睁的放过? 换成方不为,说什么也要反戈一击的。 打蛇不死,反留后患。 到那个时候,方不为就成了多余,甚至是障碍。 方不为敢要阻拦,毫无疑问,就站到了宋家的对立面,林顾问这些人,绝对什么手会都有使的出来,方不为不得不防。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方不为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可以肯定局势不会发展到最坏的程度,他也不可能落到如付会中猜想的那般结局。 至多最后也就是多得罪几个人。 比如委员长,建丰同志,宋夫人,宋子闻…… 这个时候,就要用到方不为在陈江那里留的后手了:先行下手,故意放出消息,造成既定舆论。 方不为这一次完全是出自公心,一心为国,“大义”这两个字,就是最好的护身符。 只要风声传出去,不管这些人心里是什么样的想法,表面上都绝对会做出一副对方不为感激不尽的样子。 当然,后遗症也不是没有。 自己这少将,怕是要黄了。 黄就黄吧,反正也没想着靠这个养老。 方不为一点都不在乎。 他解开了付会中身上的绳索,把付会中拖到了床上,还没忘给他盖一床被子。 这次药量重一些,只要没人发现,付会中至少也要睡够十多个小时才行。 方不为估计,十多个小时以后,苏州的布置也该见分晓了。 他看了看脸上的妆容,走到门后将门反锁,关了灯后,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与此同时,苏州城外。 两辆小车急驰而来,奔向苏州城。 大约一公里以外,离马路边不远的一处山丘上,正站着两个大汉,远远的盯着小车开来的方向。 当看到两道光柱突然冲向天空,又落了下来,消失不见的时候,其中的一个大汉猛的说道:“来了!” 另外一个大汉点了点头,蹲了下来,拿下嘴里的烟头,靠到了插在地上的一根棍子的底部。 一阵火花闪过,可以看到被点着的是一根捻子,插在地上的也不是棍子,而是一根钻天猴。 “咻……啪!” 一颗礼炮在天上炸开,散出满天的火花。 “什么声音?”车上的警卫猛的一惊,抽出了怀里的手枪。 “不是枪声!”另外一个警卫低着头,往车窗外瞅了瞅,看着天上还没散落的火星说道,“有人在放炮!” “不过年不过节的,放的哪门子的炮?”坐在后座的长官问道,“不会是劫道的马贼看到了我们的车,在提前传讯吧?” “团长,这离苏州城没几里了,马贼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司机提醒道。 “还是小心一些的好!”长官沉吟道,“都打起精神来!” “是!”司机和两个警卫应道。 :。: 第八八零章 李代桃僵(求月票) 确实离苏州城没几里了,若是在白天,站在路边的山丘上,甚至能看到苏州城门楼子上巡戈的士兵。 再往前一公里左右。 看到天上散落的烟火,路边的树丛里突然跳出十几个大汉,手脚麻利的往路上抬着东西。 沙包,木制的拒马,铁丝编成的钉网。 “动作快一点!”穿着警服的林二大声吆喝了一句,又看了看越来越近的车灯。 等两辆小车开过的来的时候,路上已全部布置妥当。十多个警察架枪的架枪,拉网的拉网,一副赶冲卡,绝对会打死你的架势。 “当心着点,尽量不要开枪!”林二警告着手下。 他想起了几个小时以前,方不为警告过他的那句话:不要死人。 两辆小车的速度不算慢,等看到拒马和铁丝网的时候,离林二这伙人的距离还不到二十米了。 “什么情况?”坐在第一辆车里的长官问道。 “好像是警察在盘查!” 坐在前排副驾驶的手下回道。 团长猛的想到了几分钟前,在路边看到的那几声炮响和烟花? 难道是马贼扮成了警察,在这里劫道? 不应该啊? 刚刚司机都已经说了,这离苏州城,也就三四里路了,哪个马贼的胆子这么大? 但突遇情况,不得不防。 “小心戒备!”团长提醒道。 几个手下应了一声。 小车越开越近,林二提着一个长柄手电筒,照着第一辆车闪了几下。 “停车,例行检查!” “哪部分的?”副驾驶上的警卫探头出来问道。 “苏州警察局!”林二应了一声,独自走上前,掏出了一本证件,递到了警卫手里,还好心的将手电照了上去。 警卫仔仔细细的瞅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转过头来,冲后面的团长说道:“苏州警察局侦察处二科科长!” 手下看证件的时候,团长则盯着林二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 苏州警察局的科长? 看这个警察的领花,也差不多就是这个级别。 “刚才的烟花,也是你们放的?”团长盯着林二问道。 林二点了点头,大大方方的承认道:“专门用来示警的!” 鸣炮这种方法,就跟马贼的响贼似的,江湖气太重,林二本来也不想用。 但他一时半会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方法。 苏州城外虽然没有大山,但树林太多,用手电之类的东西,光根本传不过来。 成团长的戒心又松了一分,盯着林二仔仔细细的看着。 林二身上的制服比较新,帽子也戴的端端正正,包括白色的衫衣领口都干干净净。 面目虽然不白净,但皮肤并不粗燥,特别是一双手,除了长年握枪后留下的老茧,十指的指甲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污垢。 还有迎着车灯的那十几个警察,全都站的整整齐齐。 土匪要有这个素质,成团长是不信的。 团长放下了戒心,掏出了自己的证件,递给了林二:“奉浙江保安鲁司令之命,到苏州办事,还请放行!” 林二接过了证件,打开瞅了一眼,脸上浮出了一丝敬意,“歘”的一下敬了个礼。 “成团长好!” 林二把证件还给了成团长,又说道:“还请面团长见谅……有紧急军情,接到上峰有令,须严查进城人员,并详细登记……” 成团长猛的皱起了眉头。 这个姓林的科长脑子被驴踢了? 自己出示了证件,还抬出了鲁司令的名头,竟然都没有用? 要么这伙人有问题,要么就是苏州发了大案了。 成团长不动声色的问道:“你们有没有接到有关我们到苏州的命令?” “自然是接到了!”林二不卑不亢的回道,“局长下午通知,说会有浙江保安司令部的长官,陪同委员长侍应室的两位长官来我苏州办案,警局上下全员侍岗……想必就是成团长一行吧?” 成团长又看了看林二。 能知道自己是护卫侍从室的人来苏州的,绝对不会是假警察。 那只能是第二种可能了:苏州发了大案。 “出了什么事?”成团长问道。 “这个……”林二脸上露出一丝难色。 “后面的车上坐的就是侍从室的长官,到时候问起,你不是照样要说?”成团长威胁道。 林二装做有些无奈的样子,凑到成团长的耳边:“南京来人,说是收到线报,策划宋夫人遇刺一事的主谋,今日倒乘车到苏州……” 宋夫人,南京来人? 成团长顺着林二手指的方向,看到拒马一侧,站着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是斯文。 这应该就是南京派来的人。 “特派员?”成团长问道。 林二摇了摇头:“不是太清楚,反正每条入城的要道都设了关卡,每道关卡,都有这么一位跟着……上峰的命我等一切听从此人指挥……” 成团长正在打量林二指着的林顾问,没想到林顾问却自己走了过来。 这个时候,后车上的几个人看一个警察站在成团长的车前,一直和成团长说着话,关卡旁的警察也没让路的样子,这几位就知道,遇到麻烦了。 看拦路的人是警察,成团长也没示警,后车上的人就觉的没什么危险,后车门被打开,下来了两个三十多岁,穿着便装的男子。 若是方不为在这里的话,一眼就能认出,这两位正是王世和从南京带到溪口的那十个人其中的两位。 “成团长,出了什么事?”其中一个边走边问。 “何参谋,你们怎么下来了……”成团长也推开了门,准备下车。 等他下了车,却也没听到王世和的手下回应他,下意识的往后一看,看到他保护的这两位正盯着刚刚走过来的那个中年男子猛看。 天色太黑,只有未熄的车灯和警察手里的手里发着光亮。 怕认错人,王世和的两个手下还特意转了个角度。 “林顾问,真的是你?”其中一个惊讶的问道。 林顾问虽然在为宋夫人服务,但编制却在侍从室幕僚组,所以王世和的这两个手下也认得他。 第八八一章 李代桃僵(二 求月票) “你们怎么在这?”林顾问好像也认出了这两个人,好奇的问道。 “奉侍卫长之令,到苏州办点事!” “王世和?”林顾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哦……” 看这两个见了林顾问,微微弯着腰,一脸恭敬的样子,成团长再傻也知道,对方的来头绝对小不了。 他也是个惯有眼色的,铿锵有力的敬了个礼:“长官好!” 林顾问随意的摆了摆手,又对王世和的手下说道:“正在清查要犯,配合一下吧!” 连个请字都没说,一副命令的架势。 侍从室的高级幕僚,跑到苏州来清查哪门子的要犯? 王世和的两个手下心里再疑惑,也不敢问出口,连连点点头:“好好好,一定配合!” 连他保护的人都是这样的态度,成团长哪里敢怠慢。 “怎么查?”成团长问着林二。 “需要请各位长官下车,卑职要看一看车座下,车底,后备箱……”林二正色的回道。 “好办!”成团长大声应着,又催着他的手下下了车,把所有的车门和后备箱全部打开。 “多谢长官配合,长官放心,只是例行检查,不会弄乱你们的东西!”林二道了一声谢,又用力的挥了挥手。 十几个警察快步的跑了过来,像是要钻进车里仔细察看的样子。 成团长和王世和的两个手下,丝毫没发觉,好像他们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人跑来。 全都是千挑万选出的好手,根本不用林二再下令,一个动手,其他的也全都跟着扑了上去。 两个警察对付一个,先按倒再说。 “噗……通……” “啊……” “哎哟……” 几声惨呼之后,从两辆小车里下来的人全都被扑倒在地。 成团长的反应稍快一些,一看不对,就想掏枪。 但手刚刚伸到怀里,站在旁边的林二一个飞踢,准准的踢在他的手腕上。 只听“喀嚓”一声,成团长一声闷哼,手枪从怀里掉了下来。 对付成团长的两个警察抹了一把冷汗,手脚麻利的把他按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成团长厉声吼道。 话还没喊完,一块毛巾就被人塞到了他的嘴里。 “林……林顾问,这是何故?”王世和的一个手下惊问道。 “委屈两位了!” 看八个目标无一不被控制的服服贴贴,林顾问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速度撤离,直接在车上提审!”林顾问一指王世和的两个手下。 必须要赶在到苏州市政府之前,从这两个人的嘴里套问出,王世和与鲁忠修是怎么给他们交待的。 “是!”林二应了一声。 十几个警察将八个捆好的目标押上了关卡后的车辆,又从路边的地基下冲上来了十几个便装的大汉,迅速的撤着路障。 十几分钟后,一辆军卡,四辆小车组成的车队向苏州城急驰而去。 到了城门口,林顾问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证件和函文,递给了哨兵。 “原来是从浙江过来的长官?”哨兵队长点头哈腰的将证件还给了林顾问,“等你们一天了……” 车队无惊无险的进了苏州城,但没有直接去苏州市政府,而是去了林顾问包下的那一家酒店。 “顾问,全问出来了。”林二把一张纸递给了林顾问。 林顾问快速的扫了一遍。 上面的内容,基本与方不为的猜测一致,无非就是让苏州保安团,警察局等机构,配合王世和的手下查办“曲有江一案”的线索。 “人没事吧?”林顾问又问道。 虽然方不为声称最多需要一天一夜就够了,但林顾问却没这么大的信心。 说不定还得用上这两位。 “用了点手段,但都是皮肉伤,从外面看不出来!”林二回道。 “那就好!”林顾问将纸折好,装进了口袋,又给林二交待道,“把人全押回去,小心伺候着,完了后,你去找方参谋,听他差遣,一有什么消息,马上向我汇报……” “明白!”林二点头道。 林二去找方不为了,林顾问回了酒店坐镇,另有一队人,仿装成成团长和他的手下,以及王世和的人,拿着函文去了苏州市政府。 苏州地方不疑有他,根本不知道,真正从浙江过来的人,早已被调了包。 半个小时后,林顾问的人出了苏州市政府,苏州保安团,苏州警察局全员出动,连夜醒合调查。 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此时的苏州城,颇有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鲁忠修是浙江省保安司令,名副其实的二把手,而且主要负责侦办案件的,还是从侍从室出来的,还奉的是委员长的谕令,怎么也称得的“特派员”了! 所以既便苏州地方不知道这些人要查的是什么案,但也是万分客气,积极配合。 空无一人的的曲府再次被围了起来,满苏州城的警察都在搜捕曲家纱厂的掌柜。 半个小时后,掌柜被从一家酒楼里找到,浑身都是酒气,早已醉的不醒人事了。 没用苏州方面的人帮忙,“特派员”亲自带自己的人审问。 也不知道是怎么审的,还不到一个小时,苏州方面又接到了“特派员”的命令,说是审出了重大线索,要求苏州警察局立即控制“丰盛大酒店!” 又一个小时后,玉器店也被控制了起来。 酒店的老板,经理,玉器店的师傅等人,无一例外全被捉拿归案。 苏州警察局的头头脑脑还以为有的熬了,可能两三天都睡不上一个囫囵觉,但没想到这么顺利? 听“特派员”的语气,已经审出了关键线索,离结案已不远了。 他们哪里知道,这些人全都是被提前安排好的,“特派员”也不过是在他们面前做做样子罢了。 六点过一些,东方刚刚发亮,所有的疑犯都已审讯完毕。 苏州方面虽然不知道“特派员”查的是什么案子,但起码已经知道,疑犯好像藏在博习医院…… 至此,该演的戏已演完了,该放的风声也已放出去了,接下来,就要看方不为的了! 第八八二章 守株待兔(求月票) 他们哪里知道,这些人全都是被提前安排好的,“特派员”也不过是在他们面前做做样子罢了。 六点过一些,东方刚刚发亮,所有的疑犯都已审讯完毕。 苏州方面虽然不知道“特派员”查的是什么案子,但起码已经知道,疑犯好像藏在博习医院…… 至此,该演的戏已演完了,该放的风声也已放出去了,就要看方不为的了! 方不为就在博习医院,他把此次的计划命名为“守株待兔!” 他在头顶上,就是端纳的病房。 房间是林顾问亲自安排的,他只告诉方不为,就算是博习医院,也没几个人知道这个房间里住的是什么病人。 哪有病人? 除了方不为和林二,还有整整一个小队的电讯组。 监听电台的监听电台,监听电话的监听电话,整个医院,都在这个小组的监听范围之内。 除此外,苏州电话局也有类似的人物坐镇。 方不为甚至在其中看到了两个熟面孔。 温玉庆的人。 方不为只当不认识,这两个也当从来没见过方不为,双方之间很有默契。 看来温玉庆早就给手下交待过了,也肯定知道主持这次行动的是自己。 想想也不奇怪。 温玉庆先是宋子闻的表弟,然后才是委员长的亲戚兼亲信,派两个人过来帮忙再正常不过了。 就是不知道林二率领的那几十号好手是从哪里召来的,方不为压根没见过。 看起来不像特务,更像是军伍中的好手。 方不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威名赫赫的税警总团。 也不知道叶兴中这个王八蛋现在怎么样了。 方不为躺在一张躺椅上闭目养神,林二却没有这么自在,如临大敌一般,紧紧的守着一部电话。 按照方不为的计划,“特派员”已查到医院的风声已放出去了,人也马上会到,医院或是端纳身边有内鬼的话,应该马上会“动”了! 他的职责,便是配合方不为找出这些内鬼。 太阳刚刚冒头,其中的一部电话响了起来,林二讯速的抓起话筒,“嗯”了几声,又挂断了电话。 他看了看打着轻鼾的方不为,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叫醒,而是轻手轻脚的走出门,给外间的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洋鬼子嘀咕了几句。 洋鬼子也是宋子闻找来的,两天前被安排进医院的。 洋鬼子点了点头,戴好口罩和帽子出了房间。 等林二进来的时候,方不为已经坐起了身,正拿着一块热毛巾擦着脸。 “特派员已经到医院了!”林二汇报道。 方不为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要看自己的了。 和宋家合作,也是无奈之举。 方不为再厉害,也没办法一个人做出这么大的局,更没办法一个挨着一个的甄别内鬼到底藏在哪里。 林二这些人虽然没有叶兴中,冯家山用起来顺手,但态度还算端正,对自己言听计从,而军事素养也不差,临时客串一把特务,还是可以的。 再一看,看对手的做事风格和手法,也不是一般的糙,方不为怀疑,对方也并非专业的特务人员。 林二这些人做做前期工作,应该够用了。 能策划出这么大的行动,这些人却这么的不专业? 这也是方不为心里最大的疑问。 更是方不为隐约猜到幕后黑手的根据之一。 自己猜的到底对不对,可能今天就能见分晓了! 擦了一把脸,方不为又亲自泡了一杯浓荼,再次坐到躺椅上,等着消息。 按照自己的吩咐,林顾问已在医院的关键位置,及端纳的身边换上了好手,一旦有人异动,第一时间就会发现。 接下来就会交给方不为,直到查出结果之前,除非方不为要求,林顾问的人再不能插手。 这都是双方提前商量和计划好的。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方不为正吃着包子,房间里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特派员’要求曲老板的那位美国朋友配合,但对方以‘持有美国护照’‘中国警察无权询问美国公民’为由拒绝了……” 这个美国人,就是曲老板在苏州期间,每天都要带着饭食,去医院看望一次的那个朋友。 骨折是真的,已在博习医院住了近一个月的院了。 也是凭着同是美国人这一点,和端纳混成了朋友。 “看过护照没有?”方不为问道。 “看过了,确实是美国大使馆签发的,这一点不会弄错!”林二回道。 “上海那边还没传消息回来?”方不为又问道。 这为了靠近端纳,这个美国人自然会告诉端纳自己的底细,自称刚来中国不久,在上海开有一家外贸洋行,专做茶叶和丝绸生意。 三天前,见过林顾问之后,宋家就已安排人到上海去调查了。 “确实有这么一号人,但是不是这个人,还要继续调查!”林二回道。 若是以往,以宋家、端纳与美国人之间的关系,三天的时间足以查出这个人的底细了,但现在的上海正在打仗,自然不能与以前相比。 “催紧一些,这个人的身份很关键!”方不为提醒道。 林二重重的点了点头。 其实根本不用方不为提醒。 真有美国人参与到了针对蒋建丰的刺杀事件,宋子闻比谁都要急。 “眼线已经安排好了,只要有人有异动,我们的人就会盯上!”林二又说道。 “你们的人不是专业的特务,不要擅做主张,不然会打草惊蛇,把那个美国人的翻译,还有端纳身边的人盯好就行了,一有情况,马上通知我!”方不为警告道。 林二心中有些不甘,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总觉的方不为有些过于小心了。 真正的特务是什么样的,他又不是没见过,交待也打了不少,也没见比自己的人强到哪里去。 但林顾问反复交待,让他必须听从方不为的安排,林二也不敢造次。 方不为坐了下来,继续吃着包子。 查到这一步,已经算是挠到对方的心坎里去了,无论如何,医院的内线都会立即向上一级汇报才对。 想到挖出对方的真实身份,甚至是抓住这些人,顺藤摸瓜就行了。 :。: 第八八三章 时机未到(求月票) 内鬼对外联络,不外乎那么几种方法。 一、打电话。 二、发电报。 三、离开医院,或是同伙混进医院,双方想办法接头,传递情报。 要是用前两种,那就最好不过了,方不为连脚步都不用挪动,就能追踪到内鬼同伙的具体下落。 就算选择用第三种方法,方不为也不担心。 林二的人手下也不是吃素的,方不为不敢让他们去跟卡踪,难道连关键人物有没有离开医院,或是有没有陌生人物混进医院也盯不住? 接下来自然就好办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林顾问这边传来消息,针对端纳的讯问也结束了。 演戏肯定要演全套。 端纳身边的人其他人都已经知道,委员长侍从室的特派员要求端纳协助调查什么案件。 可能自恃是委员长身边的人,来人态度很不客气,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和口气,没说两句就惹恼了端纳。 端纳不但不配合,还让警卫把人从病房里赶了出来,声称要给委员长和宋夫人打电话告状! “特派员”灰头土脸的离开了博习医院。 知道端纳身份的人,都在纷纷猜测,不知道侍从室的人调查的是什么案件,竟然连端纳也敢询问? 只有端纳身边有数的几个人知道,侍从室的人,查的是半个多月前,曾经求托端纳给队介绍过生意的一位姓曲的老板。 至于这位曲老板犯了什么案,好像连端纳也不知道。 不大的功夫,有资格知道内情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给鄞县报信的人,都安排好了吧?”方不为又问道。 本来是来追踪曲老板的,曲老板的行踪没查到,反倒又牵扯到了美国人,以及顾问端纳,换成真的特派员,不惊的头顶冒汗才怪,又怎么可能不给王世和汇报? “安排好了,用的是党代表的保密电台!”林二回道。 苏州没有保密专线,用交通局的普通长途专线,安全无法保证,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发电报。 县级以上,就有组织部的党务代表,而这些代表,同时也是党调处安插在地方政府内的特务,都有专用的保密电台。 “鄞县的回电一到,马上送到我这里来!”方不为又交待道。 林二点了点头,心里很是疑惑。 按照林顾问的打算,是想把查到曲老板和端纳有关系的情报稍微压一压的,最好能等到抓到内鬼,查出刺客的身份后,再让“特派员”向王世和汇报。 因为王世和与鲁忠修一旦知道刺客和端纳有牵扯,肯定不敢擅专,绝对会向委员长汇报。 林顾问是怕委员长第一时间就会怀疑蒋建丰遇刺,与宋家有关。 但不知道为什么,方不为没同意,要求只要查到端纳这里后,就必须让林顾问的人,以王世和手下的语气,立即向王世和和鲁忠修汇报。 林二怀疑,方不为还是怕把委员长和蒋太子得罪的太狠。 初一都做了,还怕十五做什么,哪有一直都能脚踏两只船的好事? 疑惑归疑惑,鄙夷归鄙夷,林二还是老老实实的给林顾问打了个电话。 还没到一个小时,鄞县的密电就到了。 “严密监视嫌疑人等,所有电话全部监听……” 除了这份电报,王世和还以侍从室的名义,给苏州市长发了一份密电,内容不得而知。 方不为估计,无非就是让苏州方面全力配合调查的意思。 密电是从鄞县发来的,而不是上海,看来王世和还没来的及向委员长汇报,也很有可能是委员长在考虑其中的可能性,所以还未做出指示。 自己之前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王世和擅做主张,竟然连端纳的电话都敢监听,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已经开始怀疑,刺杀建丰同志的刺客,很有可能是宋家派的。 他认为端纳如果有嫌疑,就肯定会和宋家联系,说不定就能通过监听电话,或是监视端纳身边的人,就能找到宋家参与刺杀案的证据。 还好,自己已提前做了应对,不然绝对是火星撞地球的局面。 “通知林顾问,按计划安排吧!”方不为把电文递给了林二。 林二扫了一眼,盯着方不为看了好几秒,才转头去打电话了。 竟然和方不为预料的一点都不差。 王世和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没有委员长的谕令,竟然就敢监视端纳,甚至连电话都敢监听? 林二冷哼一声,将电文揉成了一团,抓起了话筒。 王世和怎么反应,方不为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刺客接下来会怎么做。 还有在上海的委员长,接到王世和的汇报后,又会怎么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已近正午,方不为一直没有等到委员长发给苏州地方,或是马春风发给特务处苏州站的密电。 看来委员长也在犹豫。 但这不是重点。 过去了大半天,医院里竟然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没有人往外打过电话,没有人离开医院,好像一切都很正常? 在方不为看来,这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就算端纳身边没有内鬼,曲老板的那个美国朋友呢? 他可是已经知道,王世和派来的人,已经追到医院来了,而且还见了端纳,无论如何,也该想办法把这个情况通报给上线才对? 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只有一个:刺客可以从其他渠道,知道发生在端纳身边的一切。 这才是方不为最担心的。 知道王世和的人找过端纳这个消息的,除了这个美国佬,端纳身边的人,就只有林顾问的人。 不会是林顾问的人,美国佬和端纳的人都没有对外联系过,刺客是如何得知的? 真相正在一步步的与自己的猜想重合,但方不为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方不为的心情越来越沉重,林二也越来越有点沉不住气了。 “方参谋,对方怎么还不动?” “不要急!”方不为打起精神回道,“连鱼咬钩之前,都知道先试探一两次,何况是人?耐心等着就是,时机到了,自然就会动的!” 他并不是在给林二宽心。 对方肯定会动。 不然怎么让“特派员”查到藏在端纳衣柜里的毒药? :。: 第八八四章 跟踪(求月票) 方不为又让林二问了一下电话局那边的情况,让林顾问先把人撤了出来,以免和苏州警察局的人撞上。 林二刚打完电话,医院的手下又传来消息了。 有人动了! 刚过十二点,那个美国佬,也就是曲老板的那位美国朋友的翻译出了医院。 “知不知道他去做什么?”林二问道。 “说是去给洋鬼子订饭!”手下回道。 “跟不跟?”林二看着方不为。 “跟!”方不为点了点头。 鱼要准备咬钩了。 这个翻译现在离开医院,估计就是在试探,但方不为必须要防备,翻译会不会瞅准空子,把情报送出去。 方不为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走到衣架前,取下了帽子和大衣。 “方参谋,不用劳驾您,我派人去吧!”林二说道。 “林顾问没给你交待过?”方不为似笑非笑的问道。 林二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方不为与宋子闻在电话里约定好的。 林顾问和林二只做前期工作,追踪抓捕则交给方不为,方不为不开口要求,林顾问和林二绝对不能擅自插手。 林二很想问问方不为:就算你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怎么敢保证就一定不会跟丢,或者被对方发觉了怎么办? 林二张了张嘴,最终又问道:“如果医院里再有什么情况,我应该如何处理?” 林二不是不会处理,他是想提前给方不为打个预防针,省的他擅做主张之后,方不为回来后找他算账。 “给我派两个人,我让他们定时找电话联系你。要有什么情况,你让他们通知我就行!” 林二鼓了鼓腮帮子,无奈的应了一声。 林二的手下汇报的时候,翻译就下了楼,等方不为下去的时候,翻译已经出了医院。 但方不为并不担心会跟丢。 博习医院周围的几条街上,今天的人比以往多了许多。 卖烟的小贩,擦皮鞋的鞋匠,拉黄包车的车夫…… 看卖相,装的倒是挺相,就是眼神瞅着的方向不对。 这些人一直盯着医门的门口,稍微有点戒心的人,一眼就能发现问题。 毕竟只是警察,不是专业的特务,再一个,用来演戏而已,将就用吧。 这些人,全都是苏州警察局应王世和的要求,派来监控嫌疑人员的暗桩。 美国佬是曲有江的朋友,他的翻译自然也就成了重点嫌疑对像。 抓自然是不敢抓的,但跟踪却没问题。 方不为刚出医院,就有一个“车夫”拉着车跑了过来,问他要不要坐车。 方不为摇了摇头,又往四周瞅了瞅。 不远处的街口停着一辆小车,车头朝东。 这就是暗号,说明翻译朝东去了。 他径直追了下去,身后的黄包车夫向一个卖烟的小贩使了个眼色,小贩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这些人不知道方不为的身份,也把当他“嫌疑人”了。 方不为自然知道身后有人跟踪,他没有理会,脚下又快了几分,搜寻着翻译的身影。 等方不为跑出去十多米远的时候,林二的两个手下出了医院,快步的跑到小车旁边,不知和车里的人说了什么,车里下去了一个人,把烟贩追了回来。 林二的两个手下不远不近的跟在了方不为的身后。 如果附近有刺客的暗哨在观察,也只会把这两个当成跟踪方不为的人。 扮做车夫和烟贩的警察只以为这两个也只同行,根本没想到,坐在车里指挥他们的“特派员”,追着方不为跟下去的“同行”,和刚刚出了医院的那个目标人物竟然都是一伙的? 追过了一道街口,方不为发现了翻译的身影。 差不多三十多岁,穿着笔挺的西装和大衣,谁一看都知道不是普通老百姓。 翻译走的不快,也没多余的动作,但方不为还是能发现,翻译时不时的就会观察一下周围。 一个穿着长袍的中年人就跟在翻译十多米远的地方,应该是苏州的警察假扮的。 同那些小贩和车夫一样,男子基本上没什么跟踪的技巧可言,只知道莽着头往下追。 他丝毫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行踪早就被翻译发现了。 方不为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他要明确的让刺客知道,王世和和鲁忠修对这件刺杀案有多重视。 翻译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又过了一条街,拐进了一家酒楼。 方不为抬眼瞅了瞅,酒楼有两层,看面积也不大,但进进出出的客人非常多,店门口还停着两辆小车,估计是来吃饭的客人的。 这个年代,小车就象征着身份,说明这家店虽然不大,但名气很不小。 方不为挥了挥手,跟在他身后的一个林二的手下快步的跑了过来,方不为附在他耳边交待了几句。 手下点了点头,又快步的离开了。 方不为是让他去通知林二和林顾问,调人去了。 既然重视,就要摆出重视的模样来。 方不为准备等翻译走了之后,就把这家店给抄了。 看到那个长袍的男子没一点遮掩的跟着翻译进了酒楼,方不为微不可察的扯了扯嘴角。 翻译要真是来传递情报的,怕是嘴都要被气歪了。 跟的这么紧,每一个动作都不落眼底,翻译就算是想送或是想拿情报,心里也得掂量掂量。 方不为笑了笑,绕着酒楼转了一圈,等他再次出现在酒楼门口时,身上的大衣和帽子已经不见了。 就连走路时的动作,与之前也有了很大的区别,原本跟着他的手下,只是在瞬间就找不到方不为去哪了? 见了鬼了? 林二的手下慌里慌张的在酒楼四周寻找着方不为的身影,压根没发现,方不为就从他的面前走了过去,施施然的进了酒楼。 人确实是多。 一楼大厅摆着七八张方桌,竟然全都是满的。 翻译正站在后厨门口的位置,跟小二说着什么,那个长袍男子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正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翻译和小二。 方不为差点笑出了声。 用不专业的人,也有不专业的好处。 :。: 第八八五章 挑畔(求月票) 客官,吃点什么?”一个跑堂的小二忙里偷闲的问了一声。 “来条松鼠鱼,再来碗红汤面!”方不为随口应道。 苏州桂鱼,江南一绝,价钱着实不便宜,也能配的上方不为的这一身装扮,并不显的突兀。 小二手脚麻利的给方不为腾了个位置,方不为坐了下来。 他瞅了一眼翻译,正好看到翻译将几张纸币递给了和他说话的伙计。 伙计接过钱之后,就钻进了后厨。 钱里面,会不会夹着情报? 连方不为都会这样想,何况那个长袍男子? 长袍男子支了支脑袋,和他同桌的一个年轻男子站起身来,绕过翻译,直接进了后厨。 方不为明显看到,翻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方不为绕有兴趣和观察着这几位。 十几分钟后,换成了另位一个伙计,提着一个食盒出了后厨,交给了翻译。 翻译接过食盒,打开看了看,脸上浮出一丝冷笑,又重新盖好。 方不为怀疑,刚刚进去的那个年轻男子,怕是连米都是一粒一粒刨开看的。 翻译也没多话,提着食盒出了酒楼。 长袍男子和同伴跟了出去,方不为招了招手,叫过了伙计,从口袋掏出一张纸币递给他:“我先出去一趟,菜等我回来再上!” 连钱都付了,伙计自然不怕方不为食言,连连点着头。 方不为出了门,看到原先跟着他的一个手下,正像没头的苍蝇似的围着酒楼乱转。 看手下急的满头冒汉的模样,估计是有发生了情况。 方不为径直迎了上去,都快把脸贴到手下的眼睛上了,林二的手下才认出了他。 “先生,上面来了信,说是马上让你回去……”手下急色的说道。 来了信? 应该是上海或是鄞县,又给苏州发来了密电。 想想也该到了。 委员长也不可能一直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至少也会电令,让端纳配合王世和调查。 “知道了!”方不为应了一声,又问道:“让你安排的人呢?” 手下指了指酒楼的拐角。 方不为回头一看,有七八个闲汉正蹲的墙角抽着烟,一看就不像好人。 除此外,不远的街口,还等着一队警察。 他看了一眼翻译,刚刚才过了马路,准备回医院,那个长袍男子就跟在他七八米远的地方。 方不为阴阴一笑:“动手吧!” 他就是想看看,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翻译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翻译回过头去,一群警察和几个闲汉冲进了酒楼。 警察守门,闲汉抓人。 翻译冷冷的笑了一下,还冲着跟在他身后不远的长袍男子呲了呲牙,挑畔的意味溢于言表。 长袍男子惊了一下:自己被发现了? 方不为比他还震惊。 这个假洋鬼子玩的是哪一出? 这是一点掩饰都不做了,等于是在说:老子确实有问题,有本事就来抓我啊! 这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真的不怕死? 真以为一张美国的护照,就是万能的护身符? 方不为有无数种方法,能让那个美国佬和这个翻译悄无声息的消失,连半点浪花都激不起来的那一种。 别说苏州的警察,就连方不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嫌疑人。 长袍男子被惊的愣了半天,等翻译快要拐过街角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快步的追了下去。 一路跟到医院,翻译再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过,也没有过什么异常的动作。 方不为也看不懂了。 这个翻译是什么意思? 生怕自己不够扎眼? 方不为脑子里正想着翻译故意挑畔,到底是什么用意,林二快步的迎了过来,在方不为的耳边说了一句:“上海发给苏州政府的密电……” 方不为从林二手里接过一张纸,瞅了一眼。 上面的字不多,大意为:已命前侍从室主任钱大均,赴苏州彻查曲姓要犯潜逃一案,苏州上下务必配合…… 看来委员长也犯了疑,怀疑蒋建丰遇刺,是不是和宋家有关。 这是要动真可格的了。 而且还很急,不然不会派钱大均来查。 现在的钱大均是军事委员会办公厅主任,另兼同国政府航空委员会主任,专负空军事务。 上海开站,双方都动用了空军,钱大均正在杭州笕桥中央空军学校坐镇指挥,离苏州最近。 当然,他份量比鲁忠修重多了,身份也合适。 “鄞县方面有没有再发电报过来?”方不为又问道。 “暂时没有收到!”林二回道。 看来委员长并没有把派钱大均到苏州来的消息告诉蒋建丰和王世和。 “知道这个消息的,都有谁?”方不为又扬了扬手里的纸条。 “苏州市长接到电文后,就告诉了‘特派员’,特派员亲自通知了顾问,顾问又打电话通的我……” 除了一个苏州市长,剩下的全都是自己人…… 如果刺客的幕后主使知道了这个消息,又会是什么反应? 问题是,他能从哪里知道? 方不为嘴角勾出一丝冷笑。 “我出去一趟,如果一个小时后,我还没有回来,就让‘特派员’给王世和发电报,告知此事……” “为什么?”林二不解的问道。 “换成你是‘特派员’,知道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会不会给王世和汇报?”方不为反问道。 林二猛的一顿。 说是特派员,其实是王世和的手下,知道委员长亲自派人来调查,怎么可能不向上汇报? “明白!”林二应了一声。 “另外,让你的人,把那个假洋鬼子给我盯紧了,哪怕是上厕所也给我跟着,不用隐藏了,光明正大的跟……”方不为一进门就说道。 林二下意识的愣了一下。 他还不知道翻译故意挑畔跟踪他的警察的事情。 方不为怎么交待,他自然是怎么安排。 “要不要派个人给你跑腿?”看方不为又要出去,林二急声问道。 “不用了,有无法决断的事情,直接问林顾问!”方不为边出门边说道。 林二只是应了一声,也没敢问方不为去哪。ntent 谍海猎影 第八八六章 交待(求月票) 这次再出医院,已没人再跟踪方不为了。 但方不为还是留了个心眼,走出了两条街,确定身后没有眼线,才随手叫下了一辆黄包车。 他是去看付会中的,所以坚决不能让林二等人知道他去的是什么地方。 算一算时间,付会中已睡了十五六个小时,也差不多快醒了。 除此外,方不为还想让付会中,帮他求证一件事情。 委员长把离案发地鄞县,及苏州最近的钱大均派来主持调查,就说明他对此事非常重视。 也由不得委员长不重视。 若是建丰同志遇刺一事,真要和宋家有关系,对委员长来说,性质甚至比上海战败还严重。 建丰同志虽然在苏联待了十二年,猛然看去,好像没什么根基,但别忘了,只凭委员长独子这一点,他就占有天然的优势。 死心踏地忠心委员长的这一部分人,就是他天然的盟友。 再加上孔宋两家行事嚣张,什么财都敢发,得罪的人真不是一般的多。 这两方要是对立起来,动摇的可是他蒋某人的根基。 所以方不为猜测,委员长不可能只派钱大均一个人来苏州。 钱大均份量虽重,但并不擅长刑案调查,苏州这边也没什么可用的人手,唯一一个能派上用场的付会中,还被自己迷晕,锁在酒店里。 不出意外,钱大均在明,暗中肯定还会有人来苏州,负责具体的调查。 方不为怀疑,暗中来的这个人,有没有可能是马春风? 交给别人,委员长根本不放心。 只有马春风对他忠心不二,既不可能偏向蒋建丰,也不会偏向宋家。 就算查到什么了不得的线索,也绝对不会擅专,更不会泄露出去。 上楼的时候,方不为还没忘了给付会中带一份饭菜。 走到房间门口,看左右无人,方不为抬起脚,一脚就跺开了门锁。 昨天晚上离开的时候,门被方不为朝里反锁了,想要开门,除了爬窗,就只剩这一个办法。 窗帘拉的严严实实,房间里有些暗,但方不为依旧看的清清楚楚。 付会中躺在床上,还是他离开的时候摆放的姿势。 方不为随手关上门,把手里的饭盆放在桌上,提起付会中,先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 “哗啦!” 又是一盆凉水浇了下来,付会中猛的打了个冷战。 昏暗的房间…… 眼前站的还是方不为…… 自己从头到脚喜得贵子是湿淋淋的…… 自己到底是做梦了,还是昏迷之前的场景在重演? 付会中用力的摇着脑袋,水珠甩了方不为一身。 方不为鄙夷的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还拉起床单擦了一下。 “办成了?” 好半天之后,付会中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从窗帘的缝隙透进的光亮可以断定,现在是白天。 闻到饭菜的香味,付会中感到一阵饥渴,但又不是很强烈,他由此推断,现在应该是第二天的白天。 方不为摇了摇头,把饭盆递到了付会中的手里。 “先吃吧,吃完咱们再说!” 付会中接过饭盆,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这不会是断头饭吧!” 睡了十五六个小时,他现在的状态比昨天晚上第一次醒来时,要好的多。 昨晚上的一幕幕从他脑海中飘过,付会中万分奇怪。 自己也算是老江湖了,怎么只凭方不为嘴上说的几句话,就把自己感动的一踏糊涂? 绝对是方不为下的药有问题。 就算方不为说的都是真的,但事情没办成,幕后黑手还没有确定,那方不为过来做什么? 不但给自己带饭过来,还解开了绳子,总不该是想要把自己给放了吧? 迎上付会中质疑的目光,方不为哑然失笑。 这还没过一天一夜,付会中就不相信自己了? 亏自己还被他感动的心神激荡。 “放心,这次绝对没下药!”方不为无奈的笑道。 内部传言,方不为之勇,冠绝南京。 就算打个折扣,也不是手无寸铁的自己能对付得了的,方不为想弄死自己,方法多的是,没必要非用下毒这一套…… 想到这里,付会中叹了一口气,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确实有些饿,付会中吃的太快,噎的直伸脖子。 方不为在门口喊了两声,让服务生端来了一杯温荼。 “让我做什么,说吧!”吃完后,付会中扔下了筷子,颇有些光棍的说道。 “给亲信打电话,问一问,处长今天是不是给苏州站发过电报?”方不为直接了当的说道。 “发生了什么事?”付会中并没有去抓话筒,而是狐疑的问道。 “我让宋家的人假冒王世和的手下,装模做样,查到了端纳这里,然后报给了王世和……” “王世和要是不向委员长汇报才见了鬼,委员长看事态严重,肯定不会等闲视之,肯定会派亲信来调查……”付会中顺着方不为的话,往下推断着。 方不为点了点头:“委员长刚刚才发来密电,说是要派钱大均到苏州主持调查此案!” “钱大均份量倒是够了,但手段还是差了点,而且听闻,委员长对他已不是很信任……而查的还是这样的隐晦之事……” 说了一半,他猛的顿下话头,看着方不为问道:“处长要来苏州?” “还不知道,所以要让你确认……”方不为说道。 “如果处长来了,你准备怎么干?”付会中眯着眼睛问道。 “也不瞒你,我是不准备见他的!”方不为笑眯眯的回道。 “你要跑?”付会惊讶的问道。 “废话!”方不为听了个白眼,“不跑,等着被关起来吗?” 也不看看自己犯了多少事? 隐瞒不报,假传军令,擅自绑架军情要员…… 这要换个和自己有仇的,趁机毙了自己都有可能。 “然后呢?”付会中又问道。 “什么然后?少套老子的话……”方不为瞪眼骂道,“你先打电话确认,处长真要来的话,我再给你交待,见到他你怎么说。” “你要放了我?”付会中问道。 “处长要来,我就放。他要是不来,就得再关你两天!”方不为实话实说道。 :。: 第八八七章 交待(二 求月票) 真打算放了自己? 付会中狐疑的看着方不为。↙八↙八↙读↙书,.※◇ 睡了一晚上,脑子清醒了好多,付会中想的自然也多。 他总感觉昨晚上的时候,自己被方不为下的miyào烧坏了脑子,竟然全信了方不为的话? 自己有生之年,还真能见到传说中舍生取义,大公无私的人物? 看方不为现在的模样,也不像是要故意送死的样子啊? “你昨晚上,对我说的都是真的?” “废话!”方不为冷笑一声,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付会中,“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样的,哪里值的老子骗?” 这是方不为一贯的为人方式。 他要看谁顺眼,说话从来都是不会客气的。 比如赵世锐,比如端纳。 听方不为这么说,付会中呵呵呵的冷笑了三声:“老子记住了!” 他脸上的表情虽然不好看,但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 这次没下药,绝对是发自肺腑的。 付会中再没犹豫,抓起了话筒拔了出去。 “大哥,你去哪了,老板都打电话问了两遍了……”苏州站的付站长言信急声问道。 “什么时候打的?”付会中问道。 “今天早上打了一次,一个小时前又打了一次……”言信回道。 电话不隔音,方不为听的很清楚。 早上那一次,应该是王世和向委员长汇报后,委员长命马春风打问消息的。 第二次,可能是委员长决定派钱大均来苏州后,又命马春风令苏州站协助的。∷八∷八∷读∷书,.2∞≠ “有没有说什么事?”付会中又问道。 “第一次说了一些,第二次只说是要来找你,让你赶快回来……电话里不好说,你先回来!” “好,我知道了!”付会中应付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方不为猜的没错,马春风果然要来苏州了。 付会中回过头,看到方不为一脸的凝重。 “时间紧迫,长话短说!”方不为说道,“你现在马上回去,等处长再次打来电话,你就将实情告诉他,就说我说的,不要让宋子闻的人知道,他也要来苏州的消息……” 宋家的人要是知道马春风也会来,肯定会防备方不为会不会反水,接下来还怎么合作? 委员长肯定会防着宋家,绝对不会主动透露的。 这个前提下,想对林顾问保密,其实也不难,稳住钱大均就可以了。 至于刺客那里,保密不保密都无所谓。 委员长越重视此事,他们才越高兴。 “钱大均一来,宋家的人又该怎么办?”付会中又问道。 宋家的人,这会还在假扮王世和的手下,在苏州搞事呢,钱大均一到,这些人又该如何应对? 再绑一次? 估计宋子闻也没这个胆子。 “和你没关系,管那么多做什么?”方不为狞笑道,“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处理!” 该教的,方不为都教了,林顾问要还是处理不好,那活该宋家倒霉。 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让他们吃点亏,长长记性也好。 “那端纳和姓林的,会不会直接向宋夫人告状?”付会中担心道。 “你以为刺客的目的是什么?”方不为冷笑道,“一方面想办法坐实宋家参与了蒋建丰遇刺一案,另一方面,就是想让宋夫人闹起来……不然哪有那么大的影响力,怎么让民众关注? 该说的,我都对宋部长说过了,你放心,林顾问和端纳不会这么做的。除非幕后的人有本事,能绕过宋部长,把这件事捅到宋夫人那里……这些人真能做到这一点,我倒要赞一声佩服……” 方不为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付会中总觉的哪里不对。 感觉方不为像是在幸灾乐祸一般。 “你呢,真要跑?”付会中问道。 “跑个屁,不过是不想让处长难做罢了!”方不为回道,“再一个,这伙人马上就要动了,我必须亲自去盯着……” 确实该动了。 方不为断定,只要钱大均一到苏州,这些人就会发动。 “要是最后查不到真相,你这次就惨了!”付会中又叹道。 “放心,会查到的!”方不为信心百倍的说道,“苏州城都被宋家的人闹的跟烧开的油锅里浇了一盆凉水似的,这些人却依然稳如泰山,你以为他们在等什么?” 他们在等份量足够的人物,现在还不值得他们出手。 由此断定,这些人很清楚,这次来的“特派员”,还不如上次来的那一位。 王世和是以侍从室的名义,给苏州发的电报,人没来之前,苏州上下没人知道这次来的特派员,其实是王世和假传圣旨,派来的只是他的手下。 知道王世和发来的电报之后,林顾问第一时间就派人将医院围的跟铁桶似的了,刺客的同党又是如何知道的? 那只能是人没来苏州之前就知道的,刺客同党比苏州市长知道的还要早。 就是这个疑点,让方不为对这些人的来历的推断又近了一步。 方不为估计,对方接下来,肯定会想办法把曲老板和端纳的关系不一般,还相互送过礼的消息放出去,最好能直接让钱大均搜到那樽圣母像,当场找到藏在其中的毒药。 但这里有个前提。 刺客的上线必须要清楚的知道,委员长派钱大均到了苏州的准确时间,才能提前做好发动的准备。 说不定已经知道了,这会可能正在想办法,如何把这个消息传给端纳身边的内线,以及那个měiguolǎo和翻译。 就算还不知道,方不为也会想办法让他们知道。 这是方不为最后一次试探,也是最后一次验证。 而他最终的目的,就是想趁此机会,把实施此次计划的幕后主使给挖出来。 “我走了,你也赶快动身,我这边要有什么情况,会想办法通知你!”方不为起身说道。 “你就再没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处长?”付会中不甘心的问道。 他总感觉方不为和宋家的人搅在一起,是在与虎谋皮,太危险了。 再一个,宋家的人不是专业的特务,给不了方不为多大的助力,方不为只能事事亲为。 方不为再厉害,一个人能有多大的本事,难道还会分身不成? 不但危险,漏洞也大。 还不如转而和马春风合作。11 第八八八章 顶替(求月票) “还是我来吧!”方不为回道,“一个宋家,就够让处长为难的了,如果最后真要查实,这件事真是那位设计的,后患更大……债多了不愁,反正我都已经跌倒泥坑里了,还不如继续往下挖,最多也就是脏我一个……” 付会中长长的叹了一声。 他最佩服方不为的就是这一点。 不管方不为心里是如何的想法,但这话说出来,真能让人感动万分。 而且人家还真是这样做的,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自己要是马处长,绝对会被感动的落下泪来。 “那你保重!”付会中郑重的抱了抱拳。 方不为笑着点了点头,大步的出了房间。 看着方不为的背影,付会中心中阵阵激荡。 历史中记载的那些忠肝义胆的人物,大致也就如此了吧! 方不为自然不知道,付会中已被自己折服的五体投地。 他回了医院,找到林二,第一句问的就是:“王世和再有没有发电报过来?” 林二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看来委员长不但防着宋家,也在防备蒋建丰。 这个防备,其实袒护的意味更多。 委员长可能也怕真要查到对宋家不利的线索,再让蒋建丰知道的话,双方之间就再没有一点缓和的余地了。 闹到最后,吃亏的还是蒋建丰。 “我已按照你的吩咐,让顾问通知‘特派员’,给王世和发电报了……” 方不为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是他去找付会中之前,特意给林二交待的事情:一个小时后,他若没有回来,让“特派员”将委员长委派钱大均赴苏州调查的消息告诉王世和。 这也算是最后的一次验证。 要真如自己猜测的一般,王世和接到这份电报后,这伙刺客就该发动了。 “医院内外再有没有什么动静?”方不为又问道。 “一切如常!”林二回道。 听到这四个字,方不为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太平静,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盯好了!”方不为郑重的交待道,“特别是端纳身边的人……” “那个美国佬和假洋鬼子呢?”林二问道。 “自然也要盯!”方不为说道,“但核心的内奸,肯定藏在端纳身边……” 方不为并不是在胡乱臆测,而是有根据的。 就连端纳都不知道他女儿瞒着他收了圣母像,还把东西留在了医院,刺客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只可能是端纳身边有他们的内应。 可惜,端纳和他夫人都不了解女儿收礼的细节,而他女儿也已回了香港,方不为自然也没办法查证。 办法当然还有,不过稍慢一些罢了。 刺客自认为已下好了饵,就等着份量够重的大鱼往里钻。 现在大鱼马上就到了,刺客总要先打一下窝,把大鱼引到饵边才行。 至于那个洋鬼子和翻译,方不为估计,全都属于小鱼小虾,是刺客故意放出来掩人耳目的。 翻译表现的也太过嚣张了,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问题。 方不为以此推断,这个洋鬼子和翻译,八成是刺客推出来的靶子,用来吸引火力的。 真正行事的,很有可能还藏在暗处。 但不管藏在哪里,不管有几个,端纳身边是至少有一个的。 因为刺客至少要保证,指证端纳的时候,那樽圣女像还在端纳的房间里。 不然没了赃物,只凭红口白牙几名句话想指证端纳,更或是栽赃给宋家,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一个或是数个人,就是负责打窝,把鱼引到饵边的人物。 但问题是,负责打窝的人,怎么能知道大鱼马上就到了? 只能等持杆的渔夫通知他。 方不为瞅的就是这个机会。 “该到我出场的时候了!”方不为又对林二说道,“把那个医生助理撤出来吧!” “会不会有些早?”林二问道。 “不早了,钱大均都马上快到了!” 说到这里,方不为又顿了一下,貌似关心的问道,“林顾问那里怎么说?” 意思是林顾问准备如何应对钱大均。 “顾问说都安排好了,让你放心!” 方不为点了点头。 林顾问要是连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宋子闻哪敢专程让他来处理可能会导致宋家倒台的大事? 方不为也就是随口一问,装做关心一下而已。 林二出去,交待手下去找端纳私人医生的助理,方不为则给电讯组交待了一番。 几分钟之后,一个身高体形与方不为极为相似,面貌大概有四五成像的年轻医生被林二带了进来。 这是数天前,方不为让陈江去了南京之后,就专程让宋子闻找好的。 只是为了方便方不为能安全的潜伏在端纳身边,以便仔细观察。 说是医生助理,其实就连方不为也不知道,宋子闻是从哪里找来的。 不然哪有那么巧,恰好就能找到一个和方不为相像的医生来? 这个医生助理来了以后,做的更多的,其实是生活助理的活。 给端纳洗脸擦身,喂水喂饭,都是他干的,基本没什么技术含量,不然早穿帮了。 助理已经在端纳身边待了四五天,基本上已消除了内奸对他的怀疑,再加上现在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内奸肯定焦虑异常,自然不会浪费过多的精力,去关注一个基本上没有存在感的助理,方不为此时冒名顶替,暴露的风险基本不大。 方不为让助理坐在了自己的对面,然后又让林二搬来了一面镜子,开始化妆。 原本只有四五成像的面貌,硬是让方不为画成了七成。 就连林二都叹为观止:还有什么是方不为不会的? 等化好妆,戴好口罩和帽子,林二已分不清哪张脸是方不为,哪张脸是医生助理了。 这几天以来,助理很少摘口罩,为的就是现在。 方不为相信,只要自己不摘口罩,怕是端纳也认不出自己。 “用你平时的语气和腔调,随便说几句话!”方不为又说道。 助理随意的说了几句话,方不为便掌握了他说话的特点。 只是试了两三句,方不为就能以假乱真了。 看的林二和助理口瞪目呆。 “方参谋真是好手段!”林二由衷的赞叹道。 “江湖把戏而已!”方不为淡淡的说道。 谍海猎影 谍海猎影 第八八九章 不敢置信(求月票) 端纳的心情很差。 自从那个姓方的特务来过之后,自己生活节奏完全被打乱了。 自己的身边不但有内奸,还有自己人派来的卧底。 对每个人说的每句话,都要按照剧本来,甚至与自己老婆说话,都要仔细的斟酌措辞…… 自己就像是一具提线木偶,每时每刻都在受别人摆布! 端纳实在受不了了。 “顾问,该活动身体了!”年轻的助理站在床边,弯着腰问道。 看,又来了! 这个死卧底。 端纳瞪了方不为一眼,不情不愿的坐了起来。 方不为给端纳穿好了鞋,又扶着他站了起来,最后还没忘把床铺整理好。 做完这些之后,方不为扶着端纳,来到了病房外的阳台上。 过门槛的时候,方不为提着端纳的肩膀,给他凑了一把劲。 嗯,今天的助理,好像和平时有点不一样了? 平时哪里有这么细心? 端纳下意识的瞅了方不为一眼。 迎上的端纳的目光,方不为的眼角微微的弯了一下,最后又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皮。 ohmygod,死卧底换成了死特务? 端纳的瞳孔微微的收缩了一下。 他知道部分计划,自然也知道方不为最终会顶替助理,潜藏在自己身边。 端纳顿时来了兴趣。 这个特务给他的感觉,与平时接触的那些人很不一样。 没有奉承,没有算计,很是亲切,对自己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也不知道为什么,端纳感觉,这个年轻的特务面对自己时,虽然是一副非常随意的样子,但其实对自己非常尊敬。 这是一个真正懂自己的中国人。 “好了,你们进去吧,他留下来就行!”端纳指着方不为,对警卫头目说道。 警卫头目自然也知道助理已被调包成了方不为,所以并不担心方不为会对端纳不利,应了一声之后,就带着护理人员和警卫离开了阳台。 说是阳台,其实并不小,足有二三十个平方,而且还是封闭式的。 半人多高的墙,以上才是玻璃,阳光透进来,照满了半间阳台。 端纳站在阳光底下,随意的活动着手脚。 “敌人要来了?”端纳目不斜视的说了一句。 看老头说话的时候都不敢看自己,一副鬼头鬼脑,生怕被别人听到的样子,方不为感觉满满都是喜感。 就像是几个小孩在玩警察抓坏人的游戏,其中的一个小孩知道自己会演警察时的那种反应。 这老头挺好玩的。 “敌人一直都在,危险无处不在!”方不为故意板着脸,语气阴沉的说道。 “不要吓唬我!”端纳瞪了方不为一眼,“我的心脏会受不了的!” 话刚说完,端纳就破了功,笑了出来:“太枯燥了,我都有些受不了了,直到看见你,我才能感受到一丝快乐……” 废话,这些人里面,也就我把你当朋友。 其他的人,包括宋氏兄妹,最多把你当成合作伙伴,甚至是利用对像。 这些话,方不为也就是心里想想,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 “因为他们对你很尊敬,不会像我这样和你开玩笑……”方不为言不由衷的说道。 是不是尊敬,端纳很清楚。 他想到了“狐假虎威”这个成语。 在别人眼里,自己就是那个“狐”! 端纳不想说这些会让自己厌烦的话题,随意的岔开了话。 聊了不知多长时间,端纳惊讶的发现,这个死特务还挺渊博,好像什么都懂? 方不为正和端纳侃的唾沫横飞的时候,马春风也到了。 他本来是早上就要启程的,但得到付会中和方不为都来了上海的消息之后,又硬生生的多拖了半天。 算算时间,方不为原本是前天晚上就该到的,还有付会中,比方不为也晚不了几个小时才对? 但为什么都没来找自己? 能打问的地方都打问遍了,也没找到这两个人的下落。 当他还以为这两个人是不是出了事的时候,付会中的电话打到了上海。 两个王八蛋,竟然全部在苏州? 一听付会中神神叨叨的语气,马春风就明白了,苏州的事情,远不止表面上这么复杂。 他当即启程,甚至没有通知原本约好,一起到苏州的钱大均。 下午五点刚过一些,马春风就杀到了苏州站。 付会中屏蔽左右,开始给马春风汇报。 当听到方不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不但绑架了付会中,还和嫌疑最大的宋家勾结在了一起,扣押了王世和的手下,然后让宋家的人冒名顶替,在苏州城搞风搞雨的时候,马春风险些将手里的茶盏砸到付会中脸上。 好个方不为,胆子越来越大了,真当委员长不会把他怎么样? 之后他又听到方不为让付会中给他带的那些话时,心中的怒气才消退了一些。 “案情太过复杂,不查到最后,谁也不敢妄断真凶是谁,一个不慎,就会中了对手的奸计,而且牵扯太广,后患太多……我已经跳进了泥坑,索性让我先往下查,查出眉目,处长再上也不晚……” 这才像是方不为的风格。 马春风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沉声问道:“说了半天,方不为到底怀疑是谁干的?” 如果不是宋家,那还能有谁能让方不为如临大敌? 更认为他马春风都没办法应对,一个不好,就会惹来无穷的后患? 这一路走来,马春风第一次见方不为如此慎重,竟然连后事都交待好了? 付会中张了两下嘴唇,喏喏的说道:“他没直接说是谁!” 马春风真想一脚踹上去。 但付会中真没说假话。 方不为虽然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指的是那一位,但却从来没提过这个名字。 连代称都没有! 看马春风濒临爆发,付会中连忙补救:“他应该指的是鄞县的那一位……” “鄞县……鄞县?王世和……不对……蒋建丰?” “怎么可能?”马春风像是被吓傻了一样,脸上满是见了鬼的表情。 许久之后,他才不可思议的问道:“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毒?” 付会中摇了摇头。 :。: 第八九零章 哪个重要(求月票) 马春风咬着牙说道:“是蓖麻毒素,而且根本无解……上海玛丽医院的药师说,一只酒壶中的毒药,就能毒死上百人……一个不慎,他蒋……咳……嗯,就是灭族的下场……” 如果不是方不为阴差阳错的发现酒中有毒,喝第一杯酒的,很有可能就是蒋建丰和毛夫人,而不是王世和。 付会中缩了缩脑袋,最后还是咬牙说道:“这不是没死人么……” “那是方不为发现的快……” 刚说到这里,马春风猛的一顿:“你是说,全是在演戏?” 付会中不接茬了。 方不为没这样说过,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马春风也知道付会中在为难什么,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善的说道:“他是怎么跟你说的,一字不差的说出来!” 付会中等的就是这句话。 “知道毒药是精炼后的蓖麻毒素后,方参谋也怀疑到了宋家,但越查越不对劲…… 对方太刻意了……用方参谋的原话说,他就没动脑子,只是靠着对方故意留下的证据和线索,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查到了宋家……” 除去路上的时间,方不为连半天都没用到。 “对方栽赃的用意太明显,所以方参谋断定,有人在其中搞事……他当时也怀疑过日本人,但细细一想,又觉的不太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马春风打断道。 “方参谋说,日本人做事没这么粗糙,更不会这么刻意……换位思考,如果他是日本人,怎么也要让蒋氏族人死上几个……比如毒死蒋方良,蒋孝文,甚至是毛夫人,故意让蒋太子逃过一劫,然后再栽赃给宋家,效果岂不是更好?” 马春风猛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才是真正的绝户计。 别说蒋建丰,就连委员长都会放疯…… 还好不是日本人干的,刺客中也没有方不为这样狠绝的人物,不然…… 马春风不敢往下想了。 “所以方参谋认为,日本人的可能性不大,这件事估计是生手干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人,当然,宋家的嫌疑还是没有完全消除……但时间紧迫,他怕刺客察觉到他已起了疑心,更怕对方会提前发动,所以不惜让自己的老丈人亲身犯险,去了南京找了宋子文……” “真是好胆!”马春风一声冷笑,他就不怕对方将计就计,把他给灭了口? 马春风自然知道方不为为什么不亲自去。 一是怕真正的凶手一直在暗中盯着他,他一去南京,什么都暴露了。 二则是在试探宋家,也是在威慑。 如果真是宋家干的,自然会对他无比忌惮。 只要没杀掉方不为之前,谁也不敢动陈江。 怕就怕的是宋家表面答应,暗中设局,把陈江和方不为一起除掉。 马春风估计,宋家的人跟着陈江来苏州后,方不为肯定没少试探。 没听到付会中应答,马春风只以为方不为没给他解释这一点。他正准备接着往下问,无意见扫了一眼付会中,发现付会中一脸的古怪之色。 “有屁就放!”马春风怒道。 “方参谋让陈老板到南京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找宋会长坦承了此事,之后才见了宋部长!” 宋会长,宋部长…… 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马春风自然知道这两个名称代表的是谁。 马春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 “他真的找了宋会长?” 付会中用力的点了点头:“他也知道会有后患,但当时的情势危急,两权相害取其轻,方参谋只能出此下策了……” 马春风刚想骂一句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让他咽了下去。 换成自己,当时会怎么做? 大不了不查而已,何苦搭上自己的前程? 委员长恨的咬牙切齿的人不多,但其中绝对有宋会长! 还不止如此! 方不为冒着被人灭口的风险,非要往下查,最后却查到了蒋建丰的头上,得罪了蒋建丰不说,这在委员长看来,也绝对是吃里扒外的典型。 不管蒋建丰做了什么,在委员长心里,份量绝对要比宋家重一些的。 哪怕这件事真是蒋建丰设计的,在委员长看来,方不为也不该追根究底的往下查。 方不为这是生怕把委员长得罪的不够彻底? 这个王八蛋,简直就是一根筋。 国家重要,还是委员长重要? 一想到这里,马春风的努气值“biubiubiu”的直往上升。 要是方不为在,他绝对会扑上去给上几耳光。 “他人在哪?”马春风咬牙问道。 “卑职也不知道!”付会中撒谎道。 方不为虽然没说,但付会中猜测,九成九就在博习医院。 “蠢货,白痴……”马春风伸手一扫,桌子上的茶壶茶盏摔了一地。 马春风对方不为,也不全是想利用他的心思,而是真有几分真情在里头的。 马春风很清楚,他现在能如此得委员长看重,其中一部分,则赖方不为之功。 再者,方不为是他一手挖掘,一手培养起来的,方不为能有今天,他自认为也是付出了心血的。 看方不为自毁前程,他是真的气的想吐血。 付会中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本想替方不为辩解的话,全被他咽了下去。 兄弟,真不是哥哥不帮你,处长可是真的敢掏枪打人的…… 马春风暗自咬牙空余恨了半天,才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在方不为心里,怕是没有什么人,能比“国家”这两个字更重要。 包括他自己。 不然他这一路走来,本该是风平浪静,步步青云,而方不为选的却是最为凶险的一条路…… 马春风换位思考,想来想去,竟然都替方不为找不到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 按照当时的情形,不管事情是宋家做的,还是蒋建丰做的,方不为想查出真相,就绝对不能向委员长禀报。 但他想往下查,就必须有极其强大的助力,选来选去,也只能选择和宋家合作了。 还好,方不为赌对了,事情不是宋家干的。 但既便不是宋家干的,这案子也不能再往下查了。 :。: 第八九一章 顶天立地 (求月票) 按照现有的线索,再结合方不为思路,马春风越想越觉的方不为的推断是对的。 这事真有可能就是蒋建丰干的。 马春风相信,一个人可能会因为多年所受的教育,身边的环境氛围等因素,会改变一些观念,甚至是转变立场。 但他绝对不相信,既便影响再大,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是自己最想要的,什么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除非这个人是白痴或是脑残! 委员长只有蒋建丰这么一个独子,用心培养,悉心调教之后,委员长的衣钵,未必不能传给蒋建丰。 蒋建丰心里自然清楚。 但这条路也并不是那么好走,肯定千难万险,障碍重重。 马春风数来数去,都发现对蒋建丰来说,不论是现在或是将来,最大的障碍都是宋家。 但以蒋建丰现在的实力,想要清除这个障碍,无疑于痴人说梦,至多也就是离间一下委员长与宋家的关系,一点一点的让宋家失去最大的靠山。 那怎么做才能最有效? 苦肉计…… 这样一来,所有的疑问都能解释的通了。 为什么设了这么大的局,最后却一个人都没有毒死? 说明蒋建丰的心还不够狠。 为什么手法这么粗糙,甚至是让方不为觉的有点儿戏? 因为蒋建丰根基太浅,手下没有如方不为这种专业的人才。 但无论真相如何,都不能再往下查了。 真查到蒋建丰的头上,让委员长如何自处? 宋家更不是省油的灯,没有一个合理的交待,是绝对不会善罢干休的。 想到这里,马春风又犯了疑。 方不为到底是怎么想的? 真让幕后真凶栽赃给宋家,肯定会动摇委员长的根基。但如果让宋家知道这事是蒋太子演的苦肉计,委员长肯定为和稀泥。 这样照样会让蒋宋两家离心离德,这肯定也不是方不为想看到的。 按理说,方不为应该就此罢手,立即向委员长禀报才对? 那他现在咬着不放,一副不查出幕后黑手,绝对不罢休的用意是什么? 马春风瞪着付会中问道:“他有没有说过,最后该如何善后?” 付会中学着方不为当时的表情和语气,目露凶光的说道:“真要查实是那位干的,就要想尽一切办法,硬栽也要栽给日本人……别人信不信无所谓,只要能骗过宋家就行了……” 马春风猛的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对了! 这才附合方不为的风格。 他就不是那种捅了窟窿,扔下不管的性子。 只要解决了宋家这一头,剩下的都不算事。 至于委员长到时如何修理蒋建丰,他们父子二人关起门来干就行了。 “他想怎么做?”马春风又问道。 “具体的没说,只说是要见机行事,最好能想办法,把真的日本人引入局中来……” 方不为这是准备给蒋建丰找个替死鬼? 听起来好像不可思议。 日本人难道是木偶,喊一声就能来? 但这事放在方不为身上,还真有很大的可能性。 马春风的信心猛的足了许多。 “他想让我怎么做?”马春风又问道。 “方参谋说,处长您装做会么都不知道就行了,另外,也不能让宋家的人知道你也到了苏州的消息,不然宋家就会防备方参谋……”付会中回道。 确实只能装做不知道。 马春风又深深的叹一口气。 舍生取义,大公无畏这些暂且不说,方不为对他马春风,还真是忠肝义胆。 如果在怀疑到宋家的时候,方不为向他汇报,马春风肯定得向委员长汇报,到时候,主持查案的谁不知道,具体查办的,肯定还是他马春风。 自己不知道内情,只以为黑手是宋家,只能追着宋家这一条线索往下查,最终只会是彻底得罪宋家的结局。 再往后,方不为又怀疑到蒋建丰的时候,就更不能让自己知道了。 不然不但得罪了宋家,连蒋建丰也彻底得罪了…… 怎么想,最后都是吃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的结果。 对自己最有利的时机,自然是方不为将黑锅盖到日本人头上的时候。 自己只需要出来摘果子就行了…… 谁敢说方不为对他马春风不是忠心不二,马春风第一个不答应。 就是可惜了方不为。 擅自与宋家勾结不说,还找了宋会长替他做保,之后更是对蒋建丰穷追不放,这已经是把委员长和蒋建丰得罪到骨子里了。 纸里包不住火,终有一天,宋家总会知道真相,到时候,绝对会把方不为恨的咬牙切齿…… 挡人财路,都能成了如杀人父母般的仇恨,挡了别人的得国之路呢? 不管最后谁上位,都不会放过方不为! 这就是一心为国,却不为自己,更不会为某个人的下场…… “咚!”马春风突然抬起手,重重的一拳砸到了桌面上,吓了付会中一跳。 “方不为,你也太小看我马某人了……真当我的血是冷的?” 听似在狞笑,付会中偷眼一看,却发现马春风双眼暴突,满面潮红,明显是激动的不能自已了…… “告诉方不为,让他尽管施为,天真要塌下来,我马春风先顶着……不要以为他官升的比我高了,我就管不到他了?”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处长,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付会中紧紧的攥住了双拳,努力的压制着心中的激奋。 他怕自己激动的会喊出来。 “是!”付会中铿锵有力的敬了个礼,声音如同爆雷一样。 马春风似笑非笑的看了付会中一眼。 付会中正自激动难耐,只是稍稍奇怪了一下,并没有深想。 “你现在就去……另外,交待下去,任何人不得泄露我已到了苏州的消息!” “卑职明白!”付会中又重重的应了一声,“我去给方参谋传信,言信就在外面,处长有何差遣,找他就是!” 马春风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付会中迈着大步出了房间,边走还边在心里想:我就说么,处长既便再心如铁石,也会感动一下的。 看这模样,分明不止感动了一下的样子? 有马春风这样有担当的上峰,有方不为这样忠义的同袍,焉说不是他付某人的幸事? 谍海猎影 第八九二章 居心(求月票) 联系方不为并不难。 方不为早上离开酒店时,给付会中留了一个号码,有紧急情况的话,可以把情报编译成特务处的电报密码,让接电话的人转告他就可以了。 付会中没敢用发报员,而是自个搬着密码本,把马春风所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编译成了暗码。 听声音,接电话的是个岁数不大的男人,付会中估计是宋家的人。 “请转告方参谋……”剩下的话则是一堆数字。 接电话的是温玉庆派来的手下,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所说的这一堆数字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不用猜,对方肯定是和方不为同一类型的人物。 付会中说的太快,编译员甚至没敢向林二汇报是谁打来的,把听筒夹在耳边,快速的记录着。 付会中说完之后,还让编译员重复了一遍。 林二就站在编译员的身边,脸色阴沉的看着纸上的暗码。 付会中说完之后,就挂断了电话,林二都没来入及问一句对方是谁。 “什么人打来的?”林二问道。 “对方没说,只说是要找方参谋!”编译员回道。 “这是什么东西?”林二指着纸上的数字问道。 “估计上暗码……” 暗码……特务? 哪来的特务,还是找方不为的? 看林二脸色阴晴不定,编译员暗暗的撇了撇嘴。 他大致能猜到林二在怀疑什么。 因为职业的特珠性,编译员要知道的比林二这种人多的多。 像方不这这样的特务精英,没几个专业的手下才叫奇怪。 “能不能破译出来?”林二指着纸上的数字说道。 他万分好奇,打电话的人想告诉方不为什么信息。 “不可能!”编译员摇了摇头,“对方用的,可能是特务处的专用暗码……” 编译员的这句话,除了提醒之外,还有告诫的意思。 特务处的电码,也是你想破就能破的? 别说编译员,温玉庆都没这个胆子。 有破译的可能性都不能破。 林二鼓了鼓腮帮子,又说道:“那就查一下,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 “好!”编译员这次没有推辞,痛快的应了下来。 不过在给旁边的同伴交待的时候,暗暗的使了个眼色。 同伴心领神会的眨了眨眼皮,又给电话局的内应打了个电话。 “对方是保密专线,查不到……”电话里的同伴回道。 这下连手脚都不用做了,编译员直接把话筒递给了林二。 “保密专线,查不到?” 林二顿时皱起了眉头。 小小的一个苏州,能有几条保密专线? 这个电话,八成是特务处苏州站的特务打来的。 怪不得方不为一直稳如泰山,一点都不着急? 原来早有安排? 问题是,方不为是什么时候联系的这些人? 他是单纯的找苏州站的特务帮忙,还是另有所图? 比如有没有把自己和林顾问的身份透露给苏州站,有没有把苏州发生的一切告诉过其他特务? 林二越想心里越沉,阴着脸,抓起了脸前的话筒。 他必须要把这个情况报给林顾问。 “林先生,还是尽快把这个情报送给方参谋的好……”编译员提醒道。 能用的着暗码编译的情报,绝对不普通,很有可能是极其重要的信息。 “急什么,迟个一两分钟而已,难道会死人?”林二不满的回道。 这世上还真有大公不畏,义薄云天的人物? 林二压根不信,方不为是真心诚意的想帮宋家。 他一直怀疑方不为居心叵测。 编译员撇了撇嘴,在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句:土鳖。 “顾问,刚刚有人打电话过来,报了一堆暗码,让我们转告方参谋……苏州电话局说打来的这部电话是保密专线……” 对面的林顾问只是稍稍沉吟了一下,就说道:“马上把情报转交给方不为参谋……” “这个……” 林二咬了牙:“苏州的特务怎么知道他在苏州?” 林顾问也能猜出林二在顾忌什么,提醒道:“不要大惊小怪……你不知道方参谋的过往和具体身份,别说只是一个保密电话,只要他愿意,拉一个连的特务到苏州,也不是难事……” 一个连可能有些夸张了,但林顾问认为,方不为悄无声息的调一小队特务到苏州,肯定是一点难度都不会有。 林顾问离开南京时,宋子闻亲自向他面授机宜,其中就提到过,只要方不为愿意,可以不经马春风同意,随时调用特务处本部的反谍股。 这是委员长亲口许诺的。 方不为最多也就是事后向马春风知会一声。 宋子闻也说过,方不为可能会找人帮忙,如果发现这种情况,让他们不要惊谎。 林顾问也觉的,方不为胆子还没大到出卖,更或者了陷害的宋家的地步。 林二郁闷的挂断了电话。 方不为有这么厉害? …… 打完电话之后,付会中擦燃了一根火柴,把写有密码的纸条点燃,烧的干干尽尽之后,又揉成细灰,丢进了烟灰缸里。 然后他才大步流星的出了电讯室,去给马春风汇报了。 因为他擅做主张,在编译暗码的时候,擅自加了一句,大意为:方参谋但有所需,付某人及苏州站必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与宋家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稍有不慎,便遭反噬,方不为自然也清楚这一点。 现在的方不为,不单是在与虎谋皮,还想着要虎口拔牙,而且拔的还不只一张虎口…… 所以付会中才想着力所以及的出点力。 他认为马春风肯定会答应。 但等那股激奋的劲头渐渐的消散,付会中也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连自己都能想到的问题,处长难道就想不到? 是觉的时机还不到,还是认为方不为真有三头六臂,这点问题根本难不倒他? 他又猛的想到,马春风让联系方不为的时候,那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糟了,露馅了! 马处长早就看出自己知道方不为在哪…… 他不会已经怀疑,自己和方不为早有勾结吧? 只是在瞬间,付会中的头上就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ntent 谍海猎影 第八九三章 误导(求月票) 林二想来想去,还是绝了在暗码中搞鬼的心思。 一是他怕方不为一眼就能识破,二则是,林顾问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这几个电讯高手,明显是向着方不为的。 真是日了鬼了? 昨天的时候,自己怎么就没发现这些人和方不为也认识? 林二倒不是想要和方不为做对,他就是想知道这些数字代表的是什么含义。 纯猝是一种直觉,林二总觉的方不为对宋家不怀好意。 …… 方不为也不能一直陪着端纳聊天,不然是个人都会起疑。 在阳台上待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左右,方不为扶着端纳回了病房。 端纳的屁股都还没有坐稳,私人医生就指派方不为去替他到药房领几味药品。 方不为知道,应该是有情况了。 他施施然的下了楼,转了半个圈,从一道暗门再次上了楼,回到了临时指挥部。 “钱主任已经到了,他只是简单的问了几句,并没有怀疑‘特派员’的身份,但人已被软禁起来了……”林二汇报道。 不软禁才见了鬼。 委员长压根就不想让王世和和蒋建丰知道苏州的情况,不然钱大均和马春风动身之前,至少会给蒋建丰知会一声。 钱大均一到,肯定先要把王世和的人关起来。 他就是料到了这一点,才让林顾问不要着急,让“特派员”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 “于市长那里安顿好了没有?” “安顿好了……他也应该想到自己可能做了蠢事,是万万不敢说出去的……”林二回道。 想想这位于市长也还真是奇葩,委员长的密电刚到,他就没有一点防范的跑去问“特派员”,有没有收到类似的谕令。 结果三言两语,就让林顾问的人套问出了电报内容,直到“特派员”拿着金条去堵他的嘴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也不能全怪于市长,他哪里知道,王世和情急之下,竟然敢假传圣指。 就算特派员不是林顾问的人假冒的,也只是王世和的两个手下而已,编制确实在侍从室,但连“参谋”的名衔都没捞到。 也不知道马春风到了没有,见了付会中,知道了自己的所做所为之后,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方不为正自思量着,林二又递过来的一张纸条:“没想到,方参谋竟然还留着后手……” 话里好像带着点阴阳怪气的意味? 方不为瞄了林二一眼,看表面,林二还是如之前一般的恭顺模样。 但双眼嘀哩咕噜乱转,一看就知道没安好心。 再一看纸条,方不为恍然大悟。 付会中送来的? 看来林二还在对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自己绑架付会中的时候,林二本想跟着去的,但自己没有答应,所以林二猜想,自己根本没把付会怎么样,说不定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嗯,你确实没猜错! 但就算宋子闻站在这里,就算心里怀疑,也绝对不会问出来的,你算哪根葱? 特务处是什么性质,也是你能过问的? 老子坑不死你……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扬了扬手里的纸条,对林二说道:“想不想知道这上面说了什么?” 林二狐疑的看着方不为:“我能知道?” “如果你想的话,自然是可以的……”方不为笑眯眯的说道。 方不为越是表现的风轻云淡,林二越犯疑。 但是他没想到,方不为竟然直接念了出来:“建丰遇刺一事,当于子闻及夫人……” “停……” 林二的冷汗都快被吓出来了。 能直接称呼“建丰”,“子闻”的,除委员长还能有谁? “方参谋,我错了!”林二光棍了低下了头。 他明知方不为在坑他,却一丝一毫的办法都没有。 不管方不为没说出的那半句话是什么内容,也不管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自己都不能再问了。 开什么玩笑? 自己有什么资格知道和委员长,和宋家有关的秘辛? 如果传到宋子闻的耳朵里,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再有没有什么要说的了?”方不为笑着问道。 “没有了!”林二异常干脆的摇了摇头。 “做好你自己的事!”方不为收起了笑意,冷声说道。 林二重重的点了点头。 就算怀疑自己想要对宋家图谋不轨,也轮不到林二来问。 要不是他还有用,让林顾问冒然换一个过来,肯定不熟悉情况,不然方不为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想向宋家表忠心,你也不看看眼前站的是谁? 方不为冷哼了一声,划着火柴,点燃了纸条。 等纸条烧干净之后,方不为又问着那几个电讯员:“谁接的电话?” “方参谋,是我!”其中一个举了举手。 方不为一看,他正好认识,还打过交道。 “不要留备份!” “方参谋放心,规距我懂!”编译员回道。 方不为赞许的点了点头。 “有什么情况,让人通知我就行,不要让我再上来了!”方不为给林二说了一句,又从暗门下了楼。 “怎么直接烧了,难道不用翻译?”一个电讯员小声问道。 “方参谋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别说一张纸,就算是一本密码本,他只要看一遍,就能记下来……” 知道方不为底细的一个电讯员说道。 这伙人,果然是认识方不为的…… 林二暗暗的咬着牙。 他估计,方不为八成是在敲打自己,纸条上的内容,肯定不是他说的这些。 听方不为的口气,委员长明显说的就是蒋太子遇刺一事和宋部长及宋夫人有无关系的话。 如此隐密的话,委员长会对谁提起? 马春风? 方不为要敢让马春风知道他在苏州做什么,用特务处的人手和关系岂不是更好,何必让宋家出手? 林二自以为猜出了真相,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他哪里知道,方不为还真不是在骗他,不过是被任会中擅做主张的一句话,给误导了。 “方参谋但有所需,付某人与苏州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方不为只以为,如果没马春风的首肯,只凭付会中的一腔热血,最多也就表一表他自己的决心,而不会提及苏州站。 苏州站一动,就说明马春风觉的,已经到了捡功劳的时候了…… :。: 第八九四章 拜会(求月票) 马春风有没有热血? 方不为认为还是有的。闪舞 不然后来也不会成就军统的赫赫威名。 但方不为认为,既便再热血,马春风也绝对不会像自己一样冲动。 在自己深度接触过的人物当中,马春风绝对是最冷静的一个。 连陈祖燕都比不他。 他永远都只会以委员长的意志为先。 所以方不为估计,马春风敢让任会中帮自己,肯定是得到了委员长的授意。 比如,委员长认定蒋建丰遇刺,是有人栽赃给宋家的,或是哪怕真的在怀疑宋家,也要先考虑民国政府,更或是他蒋氏根基的稳定性,所以不得不先替宋家压下来。 这样一来,马春风心里就有了底,他查案的目的自然就成了如何想办法洗掉宋家在此事中的嫌疑。 不然以马春风事事都以委员长马首事瞻的秉性,既便心中再认为方不为的推断是对的,也绝不会轻易表态。 最多也就是说几句高调的话,鼓励方不为尽快查出真相,然后躲在旁边冷眼旁观。 就比如这张纸所写:放手施为,天真要塌下来,有我马春风先顶着…… 好像什么都说了,但其实什么都没说。 他让方不为放手做的是什么事,塌的会是那一方天,顶的又是哪颗雷? 最后方不为若是没成功,知道他说过这句话的,也就一个付会中而已。35xs 收拾起来不要太简单…… 反过来再说,就算还有人知道他说了这个话,马春风也能将这句话解释出对他有利的意义来。 换做方不为,这样的车轱辘话,他能不带喘气的说一车! 方不为要成功了的话,自然是皆大欢喜。 这么大的雷都敢替属下扛下来,特务处下,谁敢说马春风没有担当? 为了查明真相,连宋家,蒋建丰都敢往死里得罪,谁敢说他马春风是幸进媚之徒? 不畏强权,不计生死,一心为国的形像跃然纸…… 方不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和马春风比起来,自然差的不要太多…… 马春风虽然表了态,但方不为暂时还不想让马春风插手。 他倒不是怕马春风抢功。 这一次有毛的功劳? 祸倒是惹了一大堆。 方不为是怕马春风冒然插手,会打乱计划的节奏。 马春风一出手,宋家就会警觉,肯定会马撤走。 没了宋家这个饵,日本人是肯定不会钩的。 光有饵还不行,还得想办法放风声出去,更得让日本人相信,这并非空穴来风…… 方不为边想着,边回了端纳的病房。35xs 看到方不为回来,端纳眼睛一亮。 方不为暗暗的给他使了个眼色。 这老头有点兴奋过头了。 安全起见,老太太已被林顾问送回南京了,而端纳身边的这些人,对他的敬畏足够了,亲近肯定是没有的,也就比普通人稍微强一些。 所以端纳才感觉无比的烦闷,见到方不为这个真把他当朋友的死特务,自然就会流露出不一样的情感。 病房里除了端纳的私人医生,就只有一个护士,正在给端纳打针。 等护士拔掉针头,端纳翻起身来,给私人说道:“我想洗个澡!” 私人医生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方不为幽怨的瞪了端纳一眼。 这特么可是助理干的活? 这老头为了能和自己单独相处,竟然想着方儿的给自己找活干? 方不为正想着找个机会,给老头提醒一声,让他安份一点,不要没事找事,阂被敲了两下,端纳的助理和警卫头目一起走了进来。 助理对端纳说道:“顾问,森下商会的前田助理特来拜会!” 森下商会,前田…… 日本人? 这个节骨眼,日本人跑来拜会端纳,会不会太巧了? 方不为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警卫头目。 警卫头目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意思是正常的拜访,和刺杀案无关。 无不无关不是宋家的人说了就算的。 方不为决定留下来,好好的观察观察。 “森下商会?”端纳回忆了好久,才想起这个日本商会是干什么的。 “他们不去南京找孔部长和宋部长,找我来做什么?” 哈哈! 方不为一下就听出了端纳话中的潜意。 这个森下商会,和孔宋两家有生意来往。 端纳的助理扫了一眼方不为和护士,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怎么说了。 他是怕再说了去,端纳会不会在外人面前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毕竟中日两国打的正猛,要是让民众知道宋家依然还和日本大型财团有生意来往的话,对宋家的声誉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宋家怎么说也是美国在中国的代言人,更是最坚挺的主战派。 方不为一点都不奇怪。 别看中日两国脑子都快打出来了,但两国并无断交,别说民间商业来往,官方之间的交流依然如旧。 实业部照常向日本出口原料,日本也照常将原料加工成成品,再向中国倾销。 不过海正在打仗,两国都受了很大的影响,不管是进口还是出口,贸易额都下降的很厉害。 这种极度诡异的局面,一直到三八年初,日本政府公开声明,不再承认以委员长为首的国民政府,转而扶持南京伪政权,委员长看大势已去,咬着牙和日本断交之后才停止。 “你们先出去吧!”端纳的助理指着方不为和护士说道。 他虽然是宋家派给端纳的助理,但并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方不为真的是端纳私人医生的助手。 “把他留下!”端纳一指方不为,“我要洗澡!” 助理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等护士出去后,又同端纳解释道:“前田助理此次是专程从海过来的,想请你代为引见一下菲律宾的政要……” 菲律宾是美国的殖民地,日本人想要在那里做生意,找端纳也算合适。 端纳正要拒绝,助理极快的往前一步,凑到端纳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那位……嗯,宋夫人和宋部长,都希望你能见一见……” 助理的声音压的极低,他以为除了他和端纳,谁都听不到,但其实一字都不差的落到了方普的耳朵里。 方不为眼皮一跳。 那位是谁? 只可能是委员长! 第八九五章 拜会(二 求月票) 两国都已经打到这个程度了,委员长都不忘讨好日本人? 直觉不可能,但方不为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证。 委员长可是有前科的。 抗战时期,委员长怕日军的伙食不好,还亲自派人给日本军舰采购伙食? 要不是菜菜子为了实现政治意图,下狠心将史料爆了出来,谁敢信? 从国民政府一直不敢正式对日宣战的态度,也能看出委员长对日本人惧怕至极的心理。 一直到四一年底,珍珠港事件爆发,美国对日宣战的时候,生怕被美国抛弃,委员长才不得不代表国民政府,正式对日宣战。 而到这个时候,离七七事变,中日全面开战已过去了四年多。 但那是国与国之间。 一个商会的势力再大,也不至于劳驾让委员长亲自带话给端纳打招呼吧? 蒋总裁的身份就那么廉价? 方不为主观上,还是觉的委员长不会这么做。 会不会是助理收了日本商人的好处,故意在拿委员长和宋夫人的名头,来误导端纳了? 他不要命了? 方不为顿时起了疑,盯着助理猛看了几眼。 助理说完后,便直起了腰,等着端纳的下文。 端纳明显不情愿,嘴里打了个瓣瓣,连方不为都没听清他嘀咕的是什么。 快等了一分钟,端纳才不耐烦的说道:“让他进来吧!” “好!”助理应了一声,喜上眉梢的跑了出去。 “林先生让我转告你,这是正常的拜访,让你不用担心……”助理走了之后,警卫头目又对方不为说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警卫头目也走了,房间里就只剩下端纳和方不为两个人。 “想办法,把我留下来!”方不为快速的给端纳说道。 “不太好办!”端纳摇了摇头,“没有合理的借口,助理会怀疑……” 双方可能会谈及宋家的一些私密之事,以他现在的身份,没有充足的理由,确实不好留下来。 得想个办法。 方不为主要是想观察一下,日本商人和端纳谈话的时候,助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不然放一枚窃听器就搞定了。 方不为心思急转,四处打量着。 他看到了茶壶。 留下来泡茶? 这活端纳的助理就能干。 方不为收回目光,又看到了床头柜上的一个铜盒。 针炙? 好主意。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抓起了针盒,捻出一根银针,又把端纳扶正。 “他们进来后,你就说精力不济,所以才让我留下来,给你扎针提神的……” 说话的空子,方不为就把一根银针扎到了端纳的头顶上。 端纳只觉头皮一凉。 “不要乱扎,会死人的……”端纳急声叫道。 端纳在中国待了四十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针炙”的神奇。 神奇归神奇,但要是乱扎,可是真的会出人命的。 “放心,我祖上三代,都是神医……” “我神医你妹,你个死……” 情急之下,端纳甚至带上了刚跟着方不为学会不久的语气。 特务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助理已经推开了门。 方不为不紧不慢的把最后一根银针扎进了端纳的头顶。 端纳只觉精神猛的一震,像是打了啡吗一样的感觉,连原本昏花的双眼,都像是清晰了好多。 他惊诧的回过头来,直勾勾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笑眯眯的问道:“是不是精神了一些?” 端纳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方不为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放心,绝对不会出问题的……顾问,客人来了……” 后面这半句,是用正常的音量说的,意思是提醒端纳,别露馅了。 端纳恨恨的冲着方不为呲了呲牙。 “谁让你乱扎的……”看到端纳头顶上近尺长的银针,还跟着端纳身体的摇动,在不停的乱晃,助理神情一紧,不善的看着方不为。 “我让他扎的!”端纳打断道,“既然要见客人,总不能昏昏欲睡吧?放心,他是专业的针炙师……” “嗯……既然扎好了,那还不出去?”助理又说道。 “你也会针炙?”端纳问道。 助理噎了一下。 “这是提神的针术,必须要根据顾问的反应,及时做出调整,所以我还不能离开……”方不为微微勾了勾腰,做出一副谦卑的模样。 “装神弄鬼!”助理嘀咕了一句。 两个日本人也听到了端纳和助理之间的对话,只是把方不为当成了端纳的医生。 拜访只是幌子,根本不会谈什么机密的话题,前田根本不在意有没有什么外人。 “这位便是前田助理,这位是他的翻译……”助理用英语介绍着两个日本人的身份。 两个男子,年岁都不大,至多也就三十出头。 助理介绍完之后,前田和翻译同时躬腰,喊了一声:“初次见面(日语)” 这一句端纳还是能听懂的,礼貌性的回了一句。 他这会还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方不为这几针扎下去,效果是如此之好? 受伤之后,他从来都没有如现在这么精神过。 死特务真的会针炙? 前田和翻译鞠躬的时候,方不为退了一步,以示礼貌。 等两个日本人直起身来,他又很自然的打量了两眼。 前田看到端纳头上明晃晃的四根银针时,下意识的看了看端纳的脸色,然后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色。 “四神聪之术?”前田问道。 前田问的是日语,方不为只能装做听不懂,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心里还是小小的惊了一下。 这个小鬼子竟然知道这四根针的功效? 这是方不为刑讯犯人的时候,练就的一手好本事。 别说端纳这种精力不济的病人,就算是濒死之人,方不为也敢保证,这四针扎下去,最少也能挺个三五分钟才会咽气。 当然,他也有分寸,肯定不会把端纳当做嫌犯对待,下针时都是小心翼翼的。 看方不为和端纳都是一脸懵逼的样子,一看就知道,都听不懂日语。 前田歉意的笑了笑,略过这个话题不提。 那个翻译倒是露出了一脸好奇的样子,盯着端纳的头顶,很是看了几眼。 这是个假日本人? 方不为微微的眯了眯眼睛。ntent 谍海猎影 第八九六章 假翻译(求月票) 日本人很傲慢,更自大,但偏又最会装模做样,自以为是世界上最讲礼貌的国家。 既然能来拜会端纳,这个前田自然不是普通的人物,他的翻译,也肯定是受过良好教育的。 但为什么会在第一次来拜访的客人面前,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 这在日本人中间,是极其罕见的事情。 就算是在中国,稍微有点文化底蕴的人,至多也就是好奇一下,却不会一直盯着看。 前田在前,翻译在后,所以不知道翻译现在的反应。 端纳和助理虽然发现了,但毕竟是客人,总不能告诉翻译:你太没有礼貌了! 助理客气的招呼着两个日本人坐下,又忙着去泡茶。 关心了几句端纳的病情之后,前田直入正题。 美国和日本这两个国家,人情习惯与中国有很大的不同,基本上都属于那种有事就会说事,不会有意的绕弯子的风格。 前田此次来,是想请端纳为他引见菲律宾殖民当局的实权人物。 方不为甚至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道格拉斯麦克阿瑟。 对,就是那个二战中打的日本皇军跪在地上喊爸爸,差点废了日本天皇,却在之后的朝鲜战争中被志愿军打的节节失利,导致撤职的麦克阿瑟。 现在的麦克阿瑟是美军驻菲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一如战败后的日本一样,总统奎松只是个傀儡而已,说了算的一直都是麦克阿瑟。 方不为恶意的猜想着:要是前田知道几年之后,麦克阿瑟会把日本糟蹋成什么样的话,现在会不会就想着怎么把麦克阿瑟杀掉。 方不为起初还听的津津有味,但越听越发现不对了。 是前田的那个翻译。 前田说的是纯正的日语,然后再由他的翻译译成英语,讲给端纳。 方不为惊奇的发现,这个日本翻译的英语水平不高也就罢了,日语水平竟然也不怎么样? 差不多可以和那位把“蒋介石”翻译成“常凯申”的教授相媲美。 这还不是让方不为最惊奇的。 他惊讶的发现,这个翻译的口音当中,竟然带着弹舌音? 虽然偶尔才会迸出那么一丝,但方不为听的很真切,绝对不会错,就是弹舌音。 不管是英语,日语,更或者是汉语,全都没有需要这种发音的字节。 只有德、法,葡、俄等国的语言当中,才有有这种发音的音节。 日了鬼了? 难道这个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的翻译,其实不是亚洲人? 所以他的英语和日语的水平才这么烂? 但听前田与端纳对话的语气,这个森下商会怎么也称的上跨国财团了,请的翻译就这种水平? 方不为越想越觉的奇怪。 反倒是原本怀疑有问题的助理倒表现的很正常。 他站在比较远,又装模做样的表现出一副“一个字都听不懂百无聊赖”的模样,所以谁都没有在意他。 方不为一直听到了最后。 这次的拜会,并没有用去多长时间。 前田很干脆,说明了来意后,又向端纳表达了如果事成,他肯定会重谢的意愿。 这里的重谢,并不是经给端纳送什么礼,而是通过森下商会的渠道,可以为端纳解决一些事情,或是帮助他实现一些小愿望。 比如可以联合一些持中立态度的日本商会,向国民政府暗中输运一些军事管制物资。 武器和燃油是不用想了,日本比中国还缺。 前田说的是药品和纺制品之类的物资。 方不为听的暗暗冷笑。 还真是打的好算盘。 前田说的这两样东西,就属于日本政府从中国低价收购原料,制成成品后,再高价倾销入国内的特资。 不过前田也没说错,再过两三个月之后,这两样还真的会成为国民政府急需的军事物资。 端纳既便心中再厌恶,但并没有显露在脸上,也没有直接拒绝,只是答应会代为联系。 前田起身告辞,又提到他今天就会离开苏州,前往南京办一些事情,返程的时候,再来看望端纳。 方不为估计,前田去南京,八成是去拜会宋家和孔家的。 临走的时候,日本人还留下了几样小礼物。 方不为盯着前田和翻译的背影看了好久,最终还是打消了在这两个人浪费浪具的念头。 他现在查的是蒋建丰遇刺案,不是宋孔两家大发国财的案子,不能本末倒置。 再一个,前田马上就要走,难道方不为还能追到南京去? 想知道委员长是不是真的代了话,助理是不是有问题,让林顾问问一问宋子闻,应该也能知道答案。 端纳让助理帮着他送客,房间里又只剩下他和方不为两个人。 “这是什么玩意?”等人一走,端纳便指着自己的头顶问道。 “都跟你说了,我祖上三代都是神医,你还不相信……”方不为取掉了银针,又警告着端纳,“千万不要乱试,会出人命的……” 端纳六十多岁了,精力不济是常有的事。 方不为怕就怕他一次扎上了瘾,胡乱打个大夫给他扎针提神。 “放心,我懂!”端纳点了点头,又万分惊奇的问道: “死特务,你还会什么?” “多了去了……”方不为随口回道。 他脑子里还想着前田的那处翻译身上的种种古怪之处。 “你有没有听出来,那个日本翻译的水平好烂?”方不为问道。 “确实挺烂的!”端纳颇这认同的点了点头,“一个日本人,翻译英语的时候,竟然带着俄语的发音……” 端纳先是给光绪帝当顾问,之后给国父当顾问,一直到现在,给委员长当顾问…… 这四十年以来,他一直涉足中国的外交领域,见过的外国人不知凡几,哪一国的语言没听过? 能听出日本翻译口语中的俄语发音,再正常不过了。 “俄语发音?”方不为下意识的问道。 “对啊!”端纳回道,“这应该是他潜意识的反应……要么他的母语就是俄语,要么他在俄国生活了许多年,刚回来不久,一时还没改过来……” 刚从俄国回来不久…… “喀嚓……” 像是天上劈下了一道雷,把方不为定住了一样。 他呆呆的看着端纳,脑子里却想的是蒋建丰。 蒋建丰也刚从苏联回来没多久。ntent 谍海猎影 第八九七章 假翻译(二 求月票) 怪不得这个翻译对端内头顶上的银针那么好奇。 日本文化源自中国,民国时期,中医水平一度赶超中国,特别是针炙,日本大众大多都接触过。 而这个翻译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也怪不得这个翻译表现的这么没礼貌了。 老毛子从来都是直来直去,那有日本人那么虚伪? 这样一来,翻译的种种古怪之处,都能解释的通了。 前田和翻译,可能就是蒋建丰派来苏州,发动后续计划的…… 方不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说道:“还真是奇怪,难道这个日本翻译是在苏联长大的?” “谁知道呢?”端纳耸了耸肩。 “你先休息,我上去一趟,看看林顾问有没有什么情况!”方不为很自然的对端纳说道。 刚刚才被方不为激发过潜力,银针一撤,端纳确实感到了一些因意,点头回道:“我正好睡一会……你要没事,就下来陪我说说话!” “没问题!”方不为笑着回道。 他看了看前田留下的那几样礼物,又提醒道:“不要让任何人翻动日本人留下的礼物……等我回来再说!” 方不为出了病房,稍稍加快了一点速度,走进了公共卫生间。 两分钟之后,等他再出来,便已恢复了本来面貌。 等他快步的下了楼,翻译正站在医院的大门口,使劲的挥着手。 一辆小车已开出了二三十米。 透过玻璃,方不为还能看到副驾驶上坐着的正是那个翻译。 太远了,连道具也用不上了。 大意了! 方不为咬了咬牙。 自己是绝对不能追出去的,不然医院这里怎么办? 方不为现在也只是怀疑,根本没有能将前田,翻译与蒋建丰联系在一起的依据。 万一搞错了呢? 也来不及通知付会中和马春风了,稍有耽搁,说不定就会跟丢。 如果前田真要去南京,方不为倒是可以私下通知冯家山或是边从军,密切注意。 但天知道这日本鬼子嘴里说的是不是实话,万一他给端纳撒了谎,根本不会去南京呢? 他们真要是蒋建丰派来的,苏州的计划没有完全施实,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的离开? 苏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藏两个人还不简单? 只能先让林顾问的追踪了。 特么的,自己第一时间发现翻译口语中夹杂着弹舌音的时候,都已经联想到俄语了,怎么就没再往下深想一步,和蒋建丰联想在一起? 自己一直计划着,只要等刺客一动,自己就可能顺藤摸瓜,以此查到他们的藏身的地方,是不是和蒋建丰有直接的联系,顺便再清查出隐藏在端纳,更甚至是宋家内部的内奸。 谁知道,对方都已经送上门来了,自己反倒大意了? 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又返了回去,快步的冲进了临时指挥部。 “让林顾问派人,查一查前田去哪了!”方不为不紧不慢的对林二说道。 “森下商会的前田?”林二下意识的问道,“他可不是普通人物……” “那来那么多屁话?”方不为冷笑道,“不想干就滚蛋,让宋子闻重新派人过来……” 林二被吓了一跳。 方不为哪里来的胆子,敢直呼宋部长的名字? 他就不怕自己告状? 难道是之前自己怀疑他留了后手的事情,让他对自己有了成见? 真要告上去,还真不一定是谁先会吃亏…… 心中虽然又疑又怒,但林二的一点都不敢怠慢,他当即抓起话筒,给林顾问打了过去。 “顾问,方能谋要求派人跟踪森下商会的前田……方向?” 林二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不紧不慢的回道:“向北去了……说是要出城,赶往南京,但也不绝对!” 电话不隔音,方不为清楚的听到林顾问在安排车辆和人手。 这才是有决断的聪明人,先不问理由,而是执行了再说。 听林顾问安排完之后,方不为一把从林二的手里抢过听筒:“我怀疑前田有问题,他见端纳的目的不单纯……” 林顾问压下了心里的惊疑,沉身问道:“和此次的事件有关?” 森下商会一直都和宋孔两家有生意来往,也正是因为森下商会和日本军部没什么牵扯,而且一直都保持中立立场,宋孔两家才选择和他们合作。 按林顾问的想法,森下商会的人是绝对不会参与到坑害宋家的事件当中来的。 方不为不假思索的回道:“还不好说,查过才知道!” 如果说有问题,宋家的人肯定会下死力气查,那个翻译的问题太明显,连端纳都能看出来,端纳的助也可能会看出来。 有很大的可能性,会让林顾问从翻译的俄语口音,联想到蒋建丰的身上。 如果说没有问题,宋家何必要吃力不讨好,说不定还会自爆其短。 所以方不为才说的含含糊糊。 他只需要林顾问的人能查到前田去了哪个方向,剩下的交给付会中就可以了。 但要先把林顾问稳住。 “林顾问,前田出现的时机太巧了,不可不防……我一直认为,这此事件是日本人暗中谋划,想要挑起委员长对宋家的猜忌,而恰恰好,在钱主任刚到苏州的时候,前田就来拜会端纳顾问了,我直觉有问题……” 方不为半假半假的说道。 听到方不为这样说,林顾问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合着全都是臆测? 但方不为既然提出来了,还是要查一下的。 毕竟宋子闻亲自交待,此次的事件,还是要以方不为的意见为主。 “人我已经安排了,有了结果,我会让林二通知你!” “好!”方不为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林二就站在他的身边,脸色已恢复了自然,不惊不怒。 站在方不为的角度去想,好像林二是故意把脸凑上来,让他打似的。 但方不为很清楚,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林比较起来,林二要比林顾问还要厉害一些。 只是短短的几天,林二竟然只靠直觉,就察觉到自己对宋家的目的不纯,很有可能别有居心? 这样的人不去当警察或是特务,有点可惜了……ntent 谍海猎影 第八九八章 仁丹(求月票) 方不为没有理会林二,再一次抄起话筒,给付会中拔了过去。 电话是加密的专线,就算记往号码,林二也查不到具体的地址。 再一个,林顾问应该警告过他,林二应该没有主动跑去找特务处的麻烦的胆子。 电话被接通,方不为直接说了一组数字。 接线员懵了半天,才想到对方说的应该是暗码。 他当怒喊来编译员,实时编译着。 通知付会中,让他准备人手,行动马上开始。 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对面的人是什么身份,怎么知道特务处的密码本的? 编译员又惊又疑,接线员猛的想到,一个小时前,付站长不就是往外打了一个电话,念了一大堆的数字么? 肯定是付站长刚刚联络过的那个人打过来的。 看这一副直接命令的口气,说不定就是同峰。 “您稍等,我去找老板!”接线员可没有方不为秒译密码的手段,只能客气的回道。 老板? 林二清楚的听到了这两个字。 方不为联系的人,表面身份是做生意的? 要是方不为知道林二的这个想法,非笑到肚子疼不可。 马春风最喜下面的人称呼他为“老板”,久而久之,上行下效,特务处上下也学会了这一套。 而有的时候,如果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下级在称呼上司的时候,一律都以“老板”代称。 “好!”方不为应道,“让他给我打电来!” 挂断之后,方不为又用另外一部电话,接通了林顾问。 他要问一问,这个森下商会和前田是什么来历。 怎么突然就跳出来了蒋建丰和日本人可能勾结的线索? 太突然了,突然到方不为怀疑,自己肯定是神经过敏了! 方不为确实认为,此次的刺杀事件,很大的可能就是蒋建丰的自导自演。 但他从来都没想过,这事会和日本人有什么牵扯。 说到对日本人的仇恨,以及抗日的决心,蒋建丰比委员坚决一百倍。 这不单单是因为两年以后,蒋建丰的母亲毛夫人被日本炸死。 也与他在苏联的悲惨经历有关。 若不是日本人的原因,他就不会被委员长派去苏联,然后惨遭抛弃,然后受了整整十二年的罪。 方不为根本不敢相信,蒋建丰会和日本人勾结在一起,来演这出苦肉计。 因为这与蒋建丰的人设直接相违背。 他就不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这一点,他离委员长还差的很远。 方不为怀疑,这中间绝对还有其他的原因。 当然,很有可能真的自己太过敏感,判断错误了。 方不为暗暗的呼了一口气,拔通了林顾问的电话。 听到方不为想知道森下商会和前田的底细,林顾问并没有怀疑。 他将自己知道的,或者说是能说的,全都告诉了方不为。 怕方不为误会,他着重提了孔宋两家为什么会选择和森下商会做生意。 “日本政府一直在变相的制裁我们,特别是政府之间的商业行为……为了能够买到日本明确要求不能向中国政府进口的一些物资,只能以民间商会的名义,与森下商公这种基本保持中立的商团合作,这些行为,都是经过委员长同意的……” 可能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但方不为估计,绝对不会是全部。 在民国时期,就没有宋孔两家不敢发的财。 “森下商会主要是做药品生意,其次是纺制品,偶尔也做矿产原料出口……他们的主要原材料来源,都是从我们这里出口……” “药品?森下商会都生产什么药品?” 方不为顿时抓住了最敏感的一个字眼。 他开始散发脑洞。 毒、药不分家,刺杀案中的蓖麻毒素,会不会就是来自如此? “主要以中药为主,最有名的是仁丹……”林顾问回道。 “什么东西……仁丹?”方不为心里一跳,“,因为药品涉及侵权,我们的药商还和日本人打过官司,一打就是十多年的那个仁丹?” “对,我们的是‘人丹’,他们的是仁丹……”林顾问回道。 仁丹,竟然是仁丹? 方不为有些发懵。 他几乎使出了一半的功力,才控制住没有爆粗口。 我去你妹的吧…… 什么你们的我们的,全他娘的都是我们的才对。 所谓的仁丹,其实就是八卦丹,是个药店有的卖。 二十世纪初,台湾被日本占领,一个叫森下的日本人中暑后,无意中服用了八卦丹,发现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然后他找来配方,改名为仁丹,回到日本后大肆制售,短短几年时间,竟然就成了风靡全日本的解暑神药。 自此后,仁丹便被森下不要脸的称为是他发明的,然后反向中国和东南亚推销。 因为生产力之间的巨大差距,日本人的仁丹效果确实要比八卦丹好,几年之后,便成了家家户户的必备之药。 一九零七年左右,民间开始抵制外货,实业救国,一个黄姓药商发现了仁丹就是八卦丹的真相。 但他没办法指证,就算指出来也没用,仁丹的效果确实比八卦丹要好。 他也知道,如果是为了抵制而抵制,根本没什么效果。 这个时候的老百姓可没什么兴业救国的意识,谁家的好用,谁家的便宜,我就用谁家的。 他决定从其他方面入手。 正好,他从自家祖传的一相药典,《七十二症方》中,发现了类似的药品。 追祖溯源,黄老板竟发现,这药可以追溯至三国时期就出现的诸葛行军散…… 不但有解暑的功效,还能消食健胃,祛风解晕…… 说干就干。 黄姓药商还真的研制出了解暑功效比仁丹强,还另有其他功效的药品。 为了和日本人打擂台,他将此姓命名为“人丹!” 大部分的钱都让他卖先进设备了,黄老板根本没办法像森下商会一样,满大街的打广告,只能靠口口相传。 但既便如此,不到两年的时间,在上海的人丹销量,就超过了仁丹。 然后,极其不要脸的一幕发生了:森下商会不甘心自己的利益受损,反告人丹是假货?ntent 谍海猎影 第八九九章 熟悉(求月票) 然后,极其不要脸的一幕发生了:森下商会不甘心自己的利益受损,反告人丹是假货? 一审败诉。 因为就连森下商会也清楚,人丹的功效确实要比仁丹要强,功效还多,只过嘴硬不承认罢了。 森下商又转告人丹商标侵权。 他们辩称“人”和“仁”这两个字,表达的是同一种意思。 简直能笑掉全中国人的大牙。 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出来? 笑过之余,剩下的便是满满的悲哀。 哪家政府的司法机构其实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谁也不敢判定日本人才是侵权的那一个。 这一场官司,一打就是近二十年。 从清末打到了北洋,又从北洋打到了民国。 直到二七年的时候,北京最高法院机关作出终审判决,判定“人丹”与“仁丹”两药各不相干,可以同时在市场销售。 这其实已经是偏向日本人了。 黄老板为了打官司,前后花了十数万两白银,却也让人丹之名传遍天下。 没出几年,日本人的仁丹就丢了大半个中国的市场,也就是靠着超强的出口能力,霸占着东南亚市场。 既便如此,森下商会只靠着仁丹,用三十年的时间,从一个家庭作坊,发展到了全日本一流商会之一。 方不为甚至记得,七八十年之后,森下依旧是日本的一流财伐之一,名字甚至改成了:森下仁丹株式会社! 这都是后话。 什么和日本没有瓜葛,什么一直保持中立立场,对中国充满同情心…… 全是狗屁。 这到底是宋家拿来糊弄自己的,还是连他们也不知道森下商会的底细,被日本人骗了? 森下商会的创始人森下博,不但是日本军人,还是坚定的jun国主义份子。 不说仁丹,方不为还想不起来。 抗战开始后,森下商会一直是日本各谍报部门的急先锋。 不管大小,只要是在华是谍机构,每家都有间谍潜伏在森下商会中,利用仁丹推销员的身份,刺探中国的军情,地形,社会,舆情…… 只要是对日本有利的,全部在他们的调查范围之内。 说个最典型的。 为了和人丹抢夺市场,森下商会无所不用其极,最直接的便是打广告。 大一点的城市就不用说了,就连一些农村,竟然都贴有仁丹的广告。 就是利用张贴广告,推销药品的机会,日谍份子和汉奸不遗余力的搜集着所有可能会用到的情报。 除此外,贴满大街小巷的广告也藏有玄机。 广靠面是一个留有八子胡,戴着船形帽的男子,而玄机就在男子的八子胡。 当两撇胡子角微微向翘时.说明此路通行无阻;当胡子左角下垂,说明左拐弯不通,应向右转;当胡子右角下垂时,说明右拐弯不通,应向左转;当胡子两角都下垂时,则说明此路不通。 全面抗战之前,这只是用来给搜集情报的让谍指路的,但抗战开始,就成了日军用来指引军事行动的路标。 巷战发生,日军根本不用侦察,就能知道每条街,每条巷子内的地形,打起仗来自然无往而不利。 但中国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过这个玄机,直到日本战败投降后,日本军方才公开了这一秘密。 试想,这样一个时时事事都在为是军提供便利的日本商会,怎么可能会同情中国人,更甚至是站在偏向中国的一方? 委员长,宋部长,还有相关的一些大佬的脑子难道被驴踢过? 方不为面无表情的呵呵了两声。 林顾问看不到方不为脸的表情,就连林二也没发现方不为方不为空着的那只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手背青筋暴起。 不用猜了。 前田和那个翻译要是没问题,方不为敢把名字倒过来写。 至于来拜访端纳,到底是因为蒋建丰遇刺一案,还是为了端纳,更或是为了刺探菲律宾的情报,还有待查证。 不管是哪一种,他们的主要目标都只会是端纳。 前田也不可能如他自己说的,今天就会离开苏州。 想到这里,方不为心里又是一跳。 遭了! 前田故意露出他要去南京的口风,会不会是在试探,看他拜访端纳的行为,会不会引起什么人的关注? 林顾问的手下勇则勇了,脑子应该也有,但和专业的间谍特务比起来,根本不是对手,一个不慎,就会暴露。 方不为心中焦急,但脸却丝毫不显。 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装出一丝原来如此的表情,有些懊悔的说道:“原来日本人中也有好人……” 这句话说出来,方不为都有点想吐的感觉,他还得继续往下说:“能得到森下商会这样有情怀的商会支持,确实是我们的幸事……看来是我太敏感了……” 听到方不为这样说,不管是电话对面的林顾问,还是站在方不为身边的林二,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谁说不是呢? “林顾问,是我莽撞了,实在对不起……”方不为万分真诚的认着错,“还请你立即追回追踪前田助理的手下,以免让前田助理发现后,对我们产生误会……” 林顾问和林二早就是这样认为的,听方不为这样说,自然是万分欣喜。 林顾问当即派出了人员,去通知追踪前田的人马回来。 时间没过去几分钟,方不为估计林顾问之前派出去的人即便跟了前田,也应该还没有暴露。 挂断了电话,方不为并没有急着直走,而是坐了下来。 一是付会中还没有回电话,二则是方不为心里还有个疑点,暂时没办法想通。 如自己猜想,如果前田是为了刺杀案而来,那个翻译又是怎么回事? 前田要是日本间谍的话,这么大的破绽,除非他眼瞎了,才会看不到。 如果他不是为刺杀案而来,那就只能是巧合了。 但这也巧的太过份了一点了! 一丝熟悉的感觉浮了心头。 怎么和曲老板在鄞县及苏州的行径有些相像? 一样的粗糙,一样的没有章法,在方不为看来,甚至有些儿戏的感觉? 难道这个前田和翻译,特么的根本就不是间谍,而是和曲老板一样,是蒋建丰组织起来的一群乌合之众? 第九零零章 矛盾(求月票) 一丝熟悉的感觉浮上了方不为的心头。 怎么和曲老板在鄞县及苏州的布置有些相似? 一样的粗糙,一样的没有章法,在方不为看来,甚至有些儿戏? 难道这个前田和翻译,特么的根本就不是间谍,而是和曲老板一样,是蒋建丰组织起来的一群乌合之众? 方不为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前田可不是一般人。 林顾问,林二,还有端纳助理的反应来看,他们不是第一次和前田打交道,而从前田有资格拜方宋子闻这一点也能看的出来。 蒋建丰是如何让这样的人物听他号令的? 矛盾的地主太多,线索又太少,方不为也有些拿不准了。 他回过神来,又瞅了瞅眼前的电话。 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付会还没有回复。 只要他在苏州,接线员第一时间就会向他汇报,付会中自然也就知道自己找他有急事。 不管能不能派人,至少会有个回信。 难道是马春风没同意? 不应该啊? 马春风虽然城府深,轻易不表态,但如果答应了,就不会食言。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不为哪里能想到,付会中脑子一热的一句话,把他给误导了。 这会的付会中战战兢兢的站在马春风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接到方不为的电码后,付会中有也有些傻眼。 老子不过是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 这下怎么办? 他明知方不为在哪,却哄骗马春风说不知道,结果转眼就露了馅的账,马春风还没和他算呢。 也不知为什么,马春风提都没有提。 便付会中却知道,马春风肯定给他记着呢,说不定到什么时候,就会老账新账一块清算…… 怎么办?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处长真要问起来,自己打死都不承认就是了…… 付会中犹豫了好久,才咬着牙找了马春风。 要是自己敢私下派人,马春风事后敢扒了自己的皮…… 马春风扫了一遍纸条上的内容,就丢到了一边。 方不为早就知道自己已到苏州了,所以这上面说的是找付会中,其实找的是自己。 方不为也是七窍玲珑的人物,都说了不会让自己这个上司为难,不会把自己拖下水,但这一转眼,怎么就反悔了,反而要让自己派人给他? 一派人,就意味着他马春风和特务处要下场了,再不可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了…… 方不为什么时候这么没分寸过? 马春风紧紧的盯着付会中。 感觉像是有几百只蚂蚁在身上爬,付会中浑身都不自在。 “你是不是答应过方不为什么?”马春风冷冷的问道。 付会中心里猛的一缩,但脸上却露出一副回忆的模样:“当时卑职听的热血沸腾,自然是说了几句场面话的……” “哦?”马春风一脸玩味的问道,“什么时候?” “就那天他绑架我的时候!” 马春风用鼻子冷哼了一声。 你特么的哄鬼呢? 你以为方不为什么人,就凭你几句拍胸口的话,就会信了你? 再来俩,三个付会中摞一块,也不是方不为的对手。 就算方不为相信了,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就在苏州站,没自己首肯,付会中敢派人? 马春风估计,要么昨天传信的时候,付会中说了什么,让方不为误会了,要么就是方不为遇到了紧急情况,不得不向自己求助。 不能再等下去了。 马春风怕方不为遇到了第二种情况,靠宋家的人,靠他自己,已经没办法处理了。 当然,更有可能是方不为不敢用宋家的人。 “马上去回复,就说人已经准备好了,随时等他调用……” 马春风顿了一下,又说道:“最好问清楚,他要人的目的!” “明白!”付会中应了一声,飞快的退了出来。 关好了门之后,付会中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后背上一阵湿黏,全是被吓出来的冷汗。 不行,得想个办法,提醒一声方不为,不能把自己个卖了。 付会中快步的去了电讯室。 他只以为自己蒙混过关了,但哪里想到,马春风是等着事情完结了,一块和他算总账呢…… 正当方不为等的焦燥不安的时候,付会中的电话终于来了。 再要迟个一分钟,方不为就下楼了。 因为钱大均来了。 方不为也没想到,钱大均雷厉风行,竟然连苏州市政府的门都没进,刚进城,就冲到了博习医院。 这会就在方不为的脚底下,和端纳叙着旧。 除了转告了委员长让端纳务必配合调查的那句话之外,钱大均再没提有关曲老板,有关刺杀案的任何字眼。 方不为自然没想着要见钱大均,他是想看看,钱大均准备让谁负责案件的具体查办? 本不长于刑案,对特务之事更是门外汉,再加此次事态严重,钱大均肯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会开始调查。 除了马春风,说不定委员长便给他派了什么极其厉害的人物。 方不为只猜对了一半。 钱大均确实在等着马春风。 不过他是在等马春风,想办法把方不为给他调回来。 用了一两次,钱大均也和谷振龙等人犯了同样的毛病:方不为太特么的好用了…… 天色已晚,随便的聊了几句,钱大均便告辞,说是明天再来。 可惜方不为一直在等着付会中的电话,连钱大均是事业着谁一起来医院的,都没有看到。 钱大均刚走,付会中的电话就来了。 方不为继续用暗码,将信息内容报给了付会中。 这次有些长,付会中用了半个多小时才全部翻译完。 马春风拿着译文,紧紧的皱趣了眉头。 方不为让自己跟踪的这两个日本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既然和宋家的关系不浅,又怎么可能和蒋建丰纠缠在一起? 越是矛盾,问题说不定就越大。 马春风风一点都不敢耽搁,命付会中派好手暗查前田是不是已出了城,没出城的话又在哪里落脚? 另一方面,他又电令上海,让陈浩秋想办法查一查前田的底细。 …… :。: 第九零一章 口红(求月票) 方不为看着付会中发来的那几组电码,又气又笑。35xs 好个付会中,你他娘的脑子发热不要紧,你倒是说清楚啊? 差一点就误导了自己,让自己判断失误。 王八蛋,还好意思让自己替他打掩护? 你当马春风和你一样蠢? 方不为在心里骂了几句,擦着火柴点燃了纸条。 骂归骂,忙还是要帮的。 付会中虽然差一点坏事,但初衷还是为了帮自己,自己不能不知道好歹。 大不了到时候在马春风那里求求情,让他轻轻揭过此事。 还好,马春风还算给力,先把人派了出来。 跟踪前田的事,不用愁了。 方不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才有时间去端纳那里。 助理正在伺候着端纳吃晚饭,看到方不为的时候,眼睛一亮。 今天吃的是酱汁面条,跟中国北方的炸酱面差不多。端纳又不愿意像中国人一样,吃面条的时候吸溜着吃,助理只有能叉子给他卷好,再喂到他嘴里。 不是一般的麻烦,助理早就不耐烦了。 方不为讨好似的走了过去:“助理,我来吧!” 助理求之不得,干脆利落的把刀叉递给了方不为。 看方不为避过助理,给自己眨了眨眼睛,端纳心领神会的向助理摆了摆手:“你也去吃一点,不用在这里陪我了……” 助理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连个的辞都没打,快步的离开了病房。闪舞 听到脚步声越走越远,方不为把叉子扔到盘子里:“自己动手!” 一个月前,端纳的手确实受过伤,但又不是骨折,早就好了。 这老头就是懒,被喜欢巴结他的人伺候习惯了。 端纳瞪了方不为一眼,但还是拿起叉子,自个吃了起来。 “钱大均来过了!”端纳提醒道。 “我知道!”方不为顺口应了一声,“本来想下来看看,他是和谁一起来的,但有点事耽搁了……” “没带谁,就他和他的副官!”端纳回道。 方不为下意识的嗯了一声,再没声了。 端纳好奇的抬起头来,看到方不为正在动手拆那一堆礼物。 除了一盒补品是钱大均带来的,其余的都是前田送的。 端纳确实不收礼,但那也是相对而言。 指的是他不收钱,不敛财,不往自个的口袋里装好处。 他在中国四十年,该懂的人情礼节自然是懂的,又不是真的海刚峰。 补品,补品,还是补品…… 到底是因为森下商会是做药的,拿这样的东西送礼顺礼成章,还是因为中国数千年以来的习惯都是如此? 人生病住院以后,就不能送点其它的东西了? 方不为一样一样的翻动的,端纳却是越看越好奇。 因为每拆一样,方不为都会把其中的东西,拿出来一点,放进嘴里尝一尝。 “你这是……在试毒?”看了半天,端纳也终于看出端倪了。 “是啊,怕你被毒死!”方不为随口吓唬道。 方不为自然不是怕他吃,而是怀疑前田会不会在里藏了什么东西。 按照曲老板这些人之前的做法,钱大均都来了,怎么也该派个人,再暴点线索索才对。 也好让钱大均查有实据。 如果前田就是这个人的话,利用拜访端纳的机会,岂不是正合适? 除了方不为,谁还能脑洞大开,把他和蒋建丰,更或是刺杀蒋建丰的刺客联系到一起? “我从来不吃这些东西的!”端纳回道。 他说完之后,又觉的不对劲,诧异的问着方不为:“你是说,前田有问题?” “你觉的哪个日本人,能对你安好心?”方不为翻着白眼道。 端纳鼓动委员长抗日是从尽皆知的事情,日本人早就把他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了。 “所以我才不想见他们……”端纳摊了摊手。 拆完了补品,方不为又拿起两个扎着绸带的小盒子。 一红一粉,一看就是送给女性的。 前田留下礼物的时候,也说的明白,这两个盒子,一个送给端纳的夫人,一个送给端纳的女儿。 方不为没理端纳异样的目光,直接扯断了绸带。 “死特务,下手轻一点……”端纳提醒道。 前田说过,这里面装的好像是什么高端的化妆品,端纳还准备拿去讨好老婆和女儿的。 如果被方不为一顿乱拆,还怎么拿的出手? “再高端,也是从海买来的,大不了,我再给你买一套!”方不为随口糊弄道。 “死特务,你别骗我,海在打仗……”端纳怒道。 “万一里面下了毒呢,你也要给老婆和女儿用?”方不为反问道。 端纳不吱声了。 虽然觉的不可能有毒,但他知道方不为是一片好心。 怕端纳反悔,方不为手的动作更快了。 没用一分钟,他就把两个盒子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确实是化妆品。 口红,粉盒,香水…… 两个盒子里的东西差不多一样,至多颜色质地有一些细微的差别。 六十岁的老太太,和三十岁的少妇,自然不可能用同一款东西。 看到桌的一堆零碎,方不为眼皮一跳。 其中的两支口红,怎么和自己怀里的那一支,差不多一个样子? 他顺手伸进怀里,从里面掏出一支差不多外观的口红。 这是王世和中毒那天,他追到鄞县县城,从曲老板住过的房间里搜出来的。 里面还藏着一片精炼过的蓖麻毒素。 方不为对比了一下,确实非常像。 他拿起桌子的那两只,轻轻的摇了一下,脸色突然一变。 随着他的摇动,里面传出轻微的响动,明显是藏了东西。 方不为三下五除二,把两只口红全部拆开,滚落出两片跟药片一样的东西。 还等什么? 方不为直接拿起药片,伸出舌头,分别舔了一下。 竟然没毒? “怎么了?”看方不为的脸色不对,端纳好奇的问道。 方不为侧过身,指着桌子的口红说道:“没什么,就是好奇一下,为什么口红里面会藏着药片一样的东西……” “哦,我的帝……”端纳抱住了脑袋惊呼道,“你个乡巴佬,竟然拆了它……” 第九零二章 百思不得其解(求月票) 有颜色的是润色膏,这个药片一样的东西是亮色膏……” 原来还真是这样的构造? 怎么这么巧? 恰恰好和曲老板在鄞县留下的那一只一模一样? 是不是前田想要告诉什么人,曲老板在鄞县下毒的时候,就是用这东西来藏毒药的,和给端纳送藏毒的圣母像是同样的道理? 但再细想,又有些说不通! 要送也是再送个有毒的才对。 再一个,自己没有人任何人面前提过那只口红的存在,也没有任何人知道,那只口红就在自己身上。 除了刺客和自己,再没人知道,口红和毒药之间有什么联系。 也不能直接把前田抓起来审一顿,还是得从端纳这里找线索。 “看来前田对你很上心啊,竟然知道你夫人和女儿,就喜欢这个品牌……” 前田敢来送礼,肯定是做足了功课的。 虽然不至于像中国人一样,一个男人给别人的老婆女儿送礼,往往代表着不安好心,但前田既然敢送,至少也要投其所好,不能引起端纳的反感。 “不是前田对我上心,而是你一个特务,根本不懂女人!” 端纳用看乡巴佬的表情看着方不为,“沙纳的东西,是个女人都喜欢!” 沙纳,香奈尔? 怪不得! 方不为只知道,不管是民国,还是后世,中国的女人们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品牌,不知掏空了多少男人的腰包。 没想到外国的女人也喜欢? 又套问了几句,却再没从端纳嘴里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方不为也有些纳闷了。 肯定不会是巧合,但他实在想不出,前田送来的口红,和曲老板故意留在鄞县的口红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关系? 方不为痛苦的挠了挠头。 自从他到民国,查了这么多案子,这是线索最为杂乱,对方的步骤最不着天际,也让他最难以琢磨的一次。 明明谋划的石破天惊的大事,但总给一种对方毫无章法,行事总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感觉。 但再痛苦也得继续往下查。 “好好的东西,全让你糟蹋了!”看着一地狼籍,端纳惋惜道。 “你就知足吧!”方不为讥笑道,“明知日本人不会对你怀好心,你还敢收他们的礼物?万一其中有毒,真要吃死了人,岂不等于就是你害的?” 明知方不为在狡辩,端纳却找不出反驳的话来,气得直翻白眼。 没敢叫人,方不为手脚麻利的将东西收拾好,又让端纳叫来了警卫头目,全部搬了出去。 一晚上基本没出什状况。 付会中打来电话汇报,称已查到了前田的下落。 声称要连夜赶往南京的前田,好巧不巧,刚出医院没多久,车就坏了。 在街上捣鼓了半个多小时,眼看修不好,前田才和翻译回了酒店。 方不为接到消息后,当即跑去酒店。但守了两个多小时,什么也没干,又跑回了医院。 前田和翻译一直待在房间里,就没出来过,方不为想用窃听器都找不到机会。 回了医院后,方不为又让林顾问往南京打了个电话,证实了一下。 前田此次来拜访端纳,确实是走过关系的。 也确实有人给端纳的助理递过话,让助理提醒端纳,委员长和宋夫人也清楚此事。 但是不是此人狐假虎威,假传圣旨,林顾问也不敢质问。 林顾问之所以不敢问,是因为对方的身份不简单,也正是前田此次去南京拜会的人。 不是宋子闻,而是时任中国建设银公司董事长的宋子梁。 和森下商会做生意的,就是这家公司。 建设银公司宣布成立的时候,方不为还陪着马春风参加过酒会。 就是在那场酒会上,方不为认识的李明香。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宋子闻,宋子闻还赞他为“民国冠军候”! 操纵股市,投机倒把,囤积居奇,走私管制物资,倒卖救灾物资……什么生意赚钱就做什么生意。 民国大众的羊毛,有一大半都是这家公司给薅完的。 包括最后连擦屁股都嫌硬的法币。 建设银公司到底是官办还是民办,别说方不为,怕是委员长都说不清楚。 抗战胜利之后,蒋建丰自觉羽翼渐丰,信心百倍的去上海打虎,打的第一家,就是建设银公司。 但最后也只落了个沙场折戟,怎么去的,怎么回来的下场。 南京沦陷时期,就连美国红十字会援助用来运送伤员的车辆,都被这家公司强行征调,抢去拉黄金金银了,可想而知跋扈到了什么程度。 看过《北平无战事》,就应该了解一部分。 人家连前线部队的军用物资都敢倒卖,甚至直接调运空军的飞机运输走私物资,两国没彻底断交前,和日本人做做生意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方不为一点都不奇怪。 马春风电令陈浩秋调查前田的底细,也有了结果。 前田全名前田庆次郎,森下商会专务助理,专门负责森下商会在华的原料收购。 而他最大的主顾,就是宋孔两家。 与宋家控制的中国银行,孔家控制的实业部等关键部门,也多有来往。 方不为更想不通了,既然前田的身份是真的,和宋家的关系这么不一般,又怎么会和蒋建丰搅和在一起? 也更不可能森下商会是想两边下注。 现在的蒋建丰,还没有值的别人下注的资本。 就连宋孔两家,在与森下商会的合作中,也一直都是处于下风的那一方。 方不为冥思苦想的整整一夜,也没理出头绪来。 …… 钱大均最终还是没能等到方不为。 马春风的说法是,方不为带着酒壶去上海验毒,回来的时候,正逢日本军机轰炸上海外效,被堵在了半路上,最后只得返回上海。 一时半会根本回不来。 包括王世和和蒋建丰收到的也是这样的消息。 马春风的身份太敏感,他一出面,就等于明着告诉宋家,委员长已经起疑,要动真格的了。 所以马春风只能躲在幕后暗查。 钱大均也认为马春风说的很有道理,他不能拖着一直不查,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阵。ntent 谍海猎影 第九零三章 柳暗花明(求月票) 第二天天刚亮,钱大均就来了。 知道钱大均已到了医院后,方不为随即离开,去了前田所住的酒店。 他是去盯梢了。 方不为断定,如果前田真是为刺杀案而来,他的主要目标,绝对就是端纳和钱大均。 方不为不相信,前田和翻译,会一直窝在酒店不出来? 钱大均一动,前田也该动了。 既然确定了前田有嫌疑,那放着系统不用,简直是浪费。 他化妆成擦鞋的小贩,在酒店门口一侧支了个摊。 酒店人来人往,却独独不见前田出现。 等了足有一个小时,方不为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付会中的人突然现身了。 来酒店后,他就给付会中打过电话,付会中派来联络的人,自然知道擦鞋匠就是他。 一个四十出头,穿的干净利落的男子,先是进去酒店转了一圈,然后才出门,坐到了方不为的擦鞋摊子上。 方不为利落的抽出鞋布,噌噌就是几下。 动作熟练至极,像是干了好多年一样。 前来报信的特务小小的惊了一下。 出来的时候,付会中再三交待,对方是上峰,一定要客气。 上不上峰没看出来,但这份专业性,自己拍马也赶不上! 特务装做指点方不为,哪里没擦干净的样子,快速的汇报着。 “五分钟前,前田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自称是司机,说是车一时半会修不好,还要再等一两天……” “嗯!”方不为轻轻的应了一声,等着下文。 要真说的是这样的事情,付会中没必要专门派人来给他汇报。 “但查了对方电话的地址,和修理厂离着四条街,而司机也守在修理厂,根本没有离开过……” “谁打来的?”方不为不耐烦的问道。 “一部公共电话!”特务回道,“人早走了,老板只说是个年轻人……但我们的人在电话亭附近,发现了宋家的人,他们正在跟踪住院的美国佬的那个翻译……” “美国佬的翻译?” 方不为瞬间明白了付会中的手下想要告诉自己的信息。 给前田打电话的,应该就是他手下,但这个手下打电话之前,很可能和美国佬的医生接过头,交换什么信息。 而前田接的这个电话的内容当中,八成隐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方不为惊喜交加。 惊的是,原本以为是对方放出来当诱饵的那个假洋鬼子,却出乎意料的对外传递情报了? 喜的是,他想了一晚上,头发都不知白了几根,一直想不到能把前田和刺杀案联络到一起的那条线,但没想到,过了一夜,线索就自己出现了? 还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但现在也只是可能,毕竟付会中的人并没有找到能够证明前田接的电话中的信息,就是那个假洋鬼子传递出来的。 方不为心里又生出一丝怒气。 林二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怎么会让假洋鬼子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把情报传递出去? 方不为正在心里骂着,眼前突然多出了一双皮鞋,他抬头一看,一个戴着礼帽,穿着开襟汗衫,一副“老子就是流氓”模样的汉子,抱着膀子站在鞋摊旁边。 “擦完了没有,完了就起开!”汉子斜着眼睛,看着付会中的手下。 贼地道的苏州口音! 方不为差点没骂出声来。 林二从哪里找来的奇葩? 方不为暗暗的在特务的鞋面上敲了一下,特务猛的一惊。 宋家的人? 要不是方不为提醒,他根本没看出来。 “好好好……你来……”特务一副不愿惹事的模样,让开了位置。 等特务走远,汉子本想往前斜一下身子,凑到方不为面前说话,方不为冷不丁的一声低吼:“坐直了说!” 闲汉被吓了一跳。 他还不知道方不为心里都快把林二骂死了。 装的倒是挺像,问题是你特么的能不能不这么高调? 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你? 汉子定了定神,小声对方不为说道:“林先生让我来告诉先生一个情况:美国人的翻译,照常去给美国人订饭,但出了饭店后,就跟疯了一样,满天撒钱……” 方不为手下一停,猛的眯起了眼睛。 “捡到钱的人很多?” “十好几个……他是一路走一路撒,兄弟们只抓住了几个,其余都跑了……”汉子回道。 方不为恍然大悟。 不怪林二的人没盯住,这个假洋鬼子已经是肆无忌惮了。 要不是自己早就怀疑前田有问题,暗中留了一手,谁能想到和前田接头的,竟然是这个美国佬? 还好,殊途同归。 “林先生让我问你,要不要把那个翻译抓起来?”汉子又问道。 “脑子坏掉了?”方不为冷笑道,“谁都知道是个假洋鬼子,但人家拿的可是美国护照……” 想抓这个翻译,方不为有的是办法,但抓了这个人,就等于告诉了前田:你快暴露了。 “回去告诉林二,盯着就行……” 方不为的话刚说了一半,看到汉子身体猛的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 方不为顿时惊觉:有人来了! 他低着头,快速的给汉子的皮鞋上着油,一个皮鞋踩地的声音由远及近,来到了鞋摊一侧。 方不为装做下意识的模样,抬起头来一看,发现竟然是前田的那个翻译。 你来凑什么热闹? 方不为挤出了一张谦卑的笑脸,指着指旁边的一个马扎:“老板稍等!” 翻译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过去坐,就站在旁边等着。 汉子走了之后,翻译坐了下来。 方不为手脚马利的干着活,嘴上恭维道:“老板的这双鞋不错啊,怕是洋货吧?” 什么洋货? “天成斋”的商标,就印在鞋口的位置。 翻译显然没有和一个擦鞋匠说话的兴趣,只是随意的“嗯”了一声。 多说一个字会死啊? 方不为不死心,打理完鞋面,从箱子里拿出两管鞋油,问着翻译:“这个两毛,这个五毛,老板用哪个?” 翻译鄙夷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刚刚的那个汉子,方不为才收了他一毛钱,到他这里就长价了? 第九零四章 得来全不费功夫(求月票) “两毛的!”翻译指了指便宜的那一管鞋油。 虽然只有说了三个字,但字正腔圆,纯纯的北京口音。 方不为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是一颤。 终于套出来了…… 怪不得这个王八蛋的日语和英语都说的那么憋口? 原来根本就是中国人! 从套问出的这三个字中,隐含的信息还不止如此。 这个假翻译九成九不是专业的特务,不然不可能如此的大意,轻而易举的就被自己诈出了马脚。 方不为定了定神,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拧开翻译要求的那一管鞋油,挤出一点,抹到了翻译的皮鞋上。 他手底下快速的动着,心里念头急转。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运气一来,线索都是一条接一条的往外冒。 美国佬的翻译利用满天撒钱的方法,成功将情报传给了前田,却也暴露了前田与刺杀案有必然联系的线索。 而前田的翻译,其实是在苏联生活过多年的中国人这一事实,又将前田与蒋建丰之前有联系的猜测,往前推进了一步…… 也更让方不为推断,刺杀案是蒋建丰自导自演的假设印证了一部分…… 蒋建丰啊蒋建丰,你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群乌合之众? 方不为又抬眼看了一眼翻译,低下头时,嘴角扯出了一丝冷笑。 道具栏少了一枚窃器,积分栏少了五十积分。 还有一枚是给前田准备的。 鞋擦好之后,翻译付过了钱,抬起手表看了一眼,然后往酒店里瞅了瞅。 他没有进去,再加上看表和往酒店里面瞅的动作,方不为断定,他是在等前田出来。 果不其然,过了没两分钟,翻译突然转身,下了酒店门口的台阶,拦下了一辆双人车。 方不为微微的一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前田提着一口皮箱,从酒店大堂走了出来。 这是准备去哪? 估计和假洋鬼子送的那条情报有关。 “博习医院!”翻译给黄包车夫报路的一句话,替方不为解开了谜底。 是要去医院? 方不为眉头猛的一皱:林二的人没来通知自己,说明钱大均还在医院…… 负责讯问的是侍从室第一室,专们负责整理机密情报的一个参谋,说起来也是特务,不过没就为那么厉害的观察能力,钱大均只能将就着用了。 端纳躺在床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着参谋的问题。 虽然有些慢,但毕竟是委员长亲自打过招呼的,端纳算是知无不言,详细的交待了同楼层的那个美国佬住院后,和他是怎么认识的,曲老板又是哪一天出现的,然后都说了什么,做了些什么…… 钱大均则和林顾问坐在旁边的桌子上喝着茶。 真正论起来,钱大均还是端纳和林顾问的前任上司。 他们二人的编制,都在侍从室,都是民国政府的经济顾问,但同样,他们也是宋家的经济顾问。 对于林顾问突然出现在苏州,钱大均一点都不奇怪。 他猜测,王世和以侍从室的名义派人来苏州,要求讯问端纳的时候,宋就肯定就已经被惊动了。 虽然不知道端纳涉及到了什么案件,但既然王世和敢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就肯定不是小事,宋家怎么可能不派人来盯着? 演戏演全套。 林顾问自然要问是什么案件,钱大均自然不会说实话,只说是在追踪委员长军校遇刺案的余孽。 两人都装做不知道蒋建丰遇刺案的模样,虚情假意的聊着一些没营养的话题。 当端纳直言不讳的承认,他给曲老板介绍了一桩生意,曲老板送了他一樽圣母像做回答谢的经过时,钱大均终于忍不住了。 王世和的手下就是查到这一步,因为端纳不配合,所以才查不下去的。 钱大均认为,关键的线索就在这樽圣母像上。 “东西在哪?” “柜子里!”端纳指了指旁边的衣柜。 钱大均给副官使了个眼色,副官打开柜门,抱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 打开后,果然藏着一副青玉圣母像。 “是不是这一樽?”钱大均问着负责讯问的参谋。 “主任稍等!” 参谋打开另外一本讯问记录,一边观察,一边对照。 参谋翻看的那份记录,就是林顾问派去假扮成王世和的手下那两个“特派员”根据玉雕师傅的口供记录的。 方不为造假的时候,也考虑到了这一点,盒子本来就是原物,圣母像也是让玉雕师傅照着原物雕出来的。 也就刀工和色别方面有一些细微的差别,不对照被方不为砸烂的那一樽,别说只靠文字记录,就算把雕刻师傅和曲老板叫来,也绝看不出来东西早被调了包。 端纳担心的看了林顾问一眼,林顾问给他使了个“你放心”的眼神。 方不为说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 “没错,就是这一樽,连盒子的描述都是一丝不差!”参谋回道。 全篇都是照着实物写的,怎么可能有错差? 要是方不为在,肯定会说这么一句。 “顾问,这樽玉像,我必须要带走,还望你见谅!”钱大均客气当中不失郑重的说道。 “随便!”端纳耸了耸肩膀。 有毒药的那一樽,早被方不为不知扔哪去了,这一樽全是石头,除此外毛都再没有一根,端纳一点都不怕。 问完了端纳,钱大均才去了美国佬那里。 招呼是昨天就打好的,美国佬说是考虑考虑。 如果美国佬不配合,钱大均还真拿他没办法。 能来中国做生意的美国人,身份肯定不普通。 就算以钱大均现在的身份地位,也不敢在没有直接证据的前提下,把一个颇有身份地位的美国人抓起来审问。 敢不敢只是一方面,关键是麻烦。 以美国人的尿性,这边人一抓,那边大使馆就会发函抗议,电话直接打到委员长的案头也说不定。 没有证据,最终还是的放人不说,还凭空的惹了一身骚,说不好就得当胡志仁罪羊。 除非有把握,能审出美国佬直接参与刺杀案的证据。 :。: 第九零五章 谁真谁假(求月票) 又不能用刑,除非美国佬脑子进水了,才会承认他参与了刺杀案。 只要钱大均敢抓人,事后铁定背黑锅。 钱大均想了想,还是觉的自己洗洗睡的比较好。 一个宋家,就够他喝一壶的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其实钱大均一点都不想掺合到这样的事情当中来。 但委员长谕令下到了他头,他再不情愿,也得往下查,而且必须要查出结果来。 不然委员长绝对会认为他钱大均在应付了事,说不定还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就和宋家勾结在了一起,想要害他? 到时候不和他算总账算才见了鬼? 一个西安事变,让钱大均吃尽了苦头,到如今为止,委员长都没有消除对他的怀疑。 挨千刀的张六子…… 钱大均恨恨的骂了一句。 恨归恨,活还得继续干。 没有从端纳和林顾问这里找到想要的答案,只能从其它地方想办法。 但美国人要不配合,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想到这里,钱大均又想到了方不为。 方不为总是能办到别人办不到的事情,也总是能解决对别人来说束说无策的问题。 要是方不为在,绝对能从端纳和林顾问的语气和表情,推断出宋家和刺杀案有没有关系。35xs 狗东西,没事跑海去做什么,不知道正在打仗么? 钱大均估计,方不为肯定是猜到了什么,不愿意趟这个浑水,故意跑到海避风头去了。 好用是好用,就是太聪明了。 他哪里能想到,方不为早已做了二五仔,已和宋家人搅和在了一起,正谋划着怎么利用他呢。 钱大均已经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但没想到,美国佬竟然答应配合讯问了? 还真是意外之喜。 “钱先生,我知道你是中国领袖最为信任的人,所以,我相信你,愿意配合你调查……” 虽然知道美国佬在恭维自己,但钱大均还是高兴的眉开眼笑。 “内森先生过奖了!”钱大均客气了一句,又紧跟着问道,“如果可以的话,那我们就开始吧!” 他是怕美国佬后悔,想趁热打铁。 “可以!”内森非常爽快的说道。 “提纲给我!”钱大均对参谋说道。 以示尊重,他准备亲自来。 对于内森的身份,钱大均自然也做过调查。 内森基本没说假话,他确实是正经的美国商人,通过美国大使馆的正规渠道来的中国。闪舞 做的也确实是茶业和丝绸生意,而且生意规模还不小。 钱大均先问到内森和曲老板的关系,内森称是商业伙伴。 他主要做茶叶生意,顺便做一做丝绸出口,差不多半年前,无意间认识了曲老板,曲老板帮他收购过一批成品的丝绸。 问到曲老板的具体底细,内森也说的很含糊,只知道曲曲老板是生丝商人,说是在海有剿丝厂,但他从来没去过。 但美国佬接下来的话,却让钱大均心里一跳。 “我和曲老板不熟,但他认识端纳,而且和宋家的关系,也应该很不错……” 钱大均用了好几秒,才算是消化了内森这两句话当中所隐含的意思。 “还请内森先生详细的说一说……” “当然可以!”内森爽快的说道。 “我原本是做茶叶生意的,因为经营不善,我赔了一大笔钱,荼叶生意的市场,也丢的干干净净……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认识曲老板,他劝说我做丝绸生意……他声称,在中国丝绸公司和棉麻公司都有很强大的关系,可以用极低的价格拿到货,我负责开拓销往美洲……” 中国丝绸公司,中国棉麻公司? 听到这两个名字,钱大均心里又是一跳。 这两家国字头公司,均与建设银公司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说白了,就是宋家和孔家的产业。 “但因为失败过一次,我在美国欠了不少钱,信誉也一落千丈,市场开拓的并不理想。曲老板知道后,便建议我结交端纳,请托端纳帮我介绍有实力的美国商人……你也知道,能来中国做生意的,无论是资金实力,还是关系,都不简单……然后,我们就来了苏州!” 钱大均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内森的腿:“那内森先生的伤?” “很不幸,快到苏州的时候,小车开进了弹坑,我的腿被摔断了……” 哪来的弹坑? 苏州只被炸过一次,恰恰好就是宋夫人遇刺,端纳摔破了头的那一次? 到底是巧合,还是曲老板和美国人故意设计的? 打问打问就知道了。 钱大均不怕内森在受作这件事说谎。 苏州就这么大,一个洋人在城外受了伤,实在算不得小事,知道的人肯定不少,一问就清楚了。 但他对于内森说的其他话,却不敢百分百的相信。 与端纳说的正好相反。 端纳说他先认识了内森,然后内森给他介绍的曲老板,内森却又说是曲老板给传统衣见的端纳? 到底是谁在说谎? “那家位曲老板,是如何替你引见的端纳?”然大均继续问道。 “是通过端纳的女儿汉娜!”内森露出一丝是个男人都懂的表情,“看起来,曲老板和汉娜小姐的关系非常不错……” 钱大均转过头,下意识的看了参谋一眼,参谋心神领会的翻开端纳的笔录,讯速的扫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曲老板送给端纳的那樽圣母像,就是端纳的女儿瞒着端纳收的? 要是不认识,汉娜明知端纳不收礼,为什么要擅做主张? 钱大均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愣神的时候,必须要趁热打铁。 “然后呢?”他又问道。 “我受伤了,便没有再提引荐的事情,只能等养好伤再说!”内森指着自己的断腿的说道。 “曲老板之后的去向,你知不知道?” “听过一些!”内森回道,“端纳好像请他去办什么私事,之后就不知道了……” 推的倒是干净。 钱大均沉吟了一下,让参谋拿出了圣母像:“这个,不知你有没有什么印像?” “圣母像!”内森露出惊奇的样子,“曲老板说过,端纳应该是让他去给什么人送礼,送的就是圣母像,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樽……” 第九零六章 内讧(求月票) 这樽圣母像,怎么又成了是端纳拿来让曲老板送礼的东西了? 钱大均紧紧的盯着内森的眼睛。 内森挑了挑眉毛,意思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方不为的的那份功力,钱大均也看不出来内森是不是在说谎。 但他至少知道,这樽圣母像很关键。 又问了几句,看实在从内森这里问不出什么了,钱大均才做罢。 最后,他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不知是什么原因,让内森先生突然改了主意?” 钱大均的意思是,昨天内森还是一副不想配合的模样,为什么今天问什么就说什么? “因为我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内森也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如果我不配合,不知道贵国的特务机构,会不会马上把我抓起来?” “内森先生的意思是……你受到了危胁?”钱大均肃声问道。 “我的朋友虽然长着一张东方人的面孔,但他持的也是美国公民的护照……” 内森指着身边的翻译,“这几天,一直有警察和特务跟着他,今天甚至想抓他……要不是他随机应变,制造了一点混乱,趁机逃脱,说不定现在已经在牢里了……” 钱大均猛的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是宋家的人做了什么? 王世和的手下让苏州的警察监视内森的翻译这件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 毕竟截止目前,只有内森和曲老板有直接的关系,更可能知道他的具体去同,所以钱大均认为很有必要。 另外,他也想给这个美国佬施加一点压力,所以到了苏州后,他并没叫停这一行动。 看来确实是有效果的。 “内森先生误会了!”钱大均一脸歉意的说道,“其实这些人,都是派来保护你的……” “真的么?”内森一脸郑重的盯着钱大均,“钱先生的意思是,我现在,依然还是自由的?” “那是当然!”钱大均不假思索的回道。 “那就好!”内森顺着杆子往上爬,“我已经联系了南京总领事馆,明天就要离开苏州……” 内森要去南京? “内森先生,苏州和南京没有什么不同……” “不,苏州没有美国大使馆!”内森打断道。 没有过硬的理由,也没办法把他留在苏州,钱大均沉吟道:“需不需要我派人护送?” “谢谢钱先生的好意……我想,既便这里不是美国,也不会有人做出袭击美国公民的事情来……” 美国鬼子在警告自己? 钱大均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他还不至于因为这么一句话,直接翻脸。 “那就祝内森先生一路顺风!”钱大均不卑不亢的回了一句。 “替我送送钱先生!” 看钱大均站起身来,内森对翻译说道。 翻译应了一声,把钱大均送出了门口。 等翻译再次回来,脸上已带上了怒色。 “你为什么不按照之前计划好的回答?” 内森万分震惊的盯着翻译:“板泉先生,我确实想赚钱,但不意味着为了钱,连命都可以不要…… 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在中国,宋夫人的身份意味着什么?我如果按照你教我的,告诉钱大均,曲老板是宋夫人指派的,钱大均绝对会现在就把我抓起来…… 还有,你怎么相信钱大均不会怀疑我说的话?毕竟我和曲老板的关系再好,他也不会将这么隐秘的底细告诉我……” 钱大均信不信是一回事,但你为什么不说? 板泉硬是忍住怒气说道:“你是美国人,钱大均不敢抓你……” “我不是三岁小孩,你不用骗我……对于美国来说,宋家对他们更重要……” 板泉无言以对,许久之后,才冷冷的盯着内森说道:“内森阁下,你没有一丝遵守契约的精神……” “不不不……”内森摇着头,“是你们先骗我的……直到今天早上,你才告诉我,你们对付的竟然是宋家……对不起,太危险了,我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不能继续下去了? “你真的要走?”板泉瞪大了眼睛,怒声问道。 内森耸了耸肩膀,一副承认了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联系的美国大使馆,我为什么不知道,还有,你是让谁联系的?” 按照原先的计划,他和内森一直要等到苏州的计划告一段落后,才会离开。 没有内森,剩下的计划就没办法实施。 内森好整以暇的回道:“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为什么什么事都要向你汇报?” “你不想要尾款了?”板泉问道。 “当然想要!”内森回道,“但我更担心自己的安全……” 内森又一次提到了自身的安危……他是怕会被灭口? “你是怕我们卸磨杀驴?”板泉语气森然的说道,“内森先生,就如你刚才所说,你是美国人,谁敢杀你?” “你们连英国大使都敢杀,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小小的美国商人?”内森讥笑道。 “好,你怎么才会相信我们的诚意!”板泉明智的没有辩解他们和其他日本人之间的区别,而是直接了当的问道。 “今天下午之前,将尾款结清,不管你们按下来是什么计划,我都一概不会参与……放心,既然拿了你们的钱,就等于上了你们的船,我肯定是不会说出去的……” “内森先生,你也知道,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不不不……”内森很坚决的摇着头,“这是你们事先答应好的……你们说过,钱早就准备好了,只要我做完了我该做的,就能拿着这笔钱回美国。 你现在告诉我钱没有准备好,难道你们起初就没打算给我这笔钱?如果你们不给我钱,我马上会将我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钱大均和端纳…… 再提醒一遍,板泉先生,我要在今天下午之前,接到钱已到账的电话……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就杀了我!” 内森相信,板泉既便再愤怒,也不会选择在医院动手,所以他才有恃无恐。 内森竟然反过来威胁自己? 板泉被气笑了。 内森不能留了。 :。: 第九零七章 监听(求月票) 但现在先要搞清楚,没有人帮他,他是怎么和美国大使馆联系上的? 是不是还留了什么后手? “好!”板泉咬着牙说道,“我现在就去打电话,通知上海的人给你转钱……” “等你的好消息!”内森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等黄包车拐过了街角,确定前田和翻译看不到自己的时候,方不为才站了起来,朝街对面招了招手。 林二的一个手下快步的跑了过来。 “交给你了,装像一点,不要让酒店的人起疑!”方不为指着地上的鞋摊说道。 林二的手下点了点头:“先生放心!” 方不为离开鞋摊,走到马路对面,进了一家小商店。 过了十几分钟,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已是焕然一新。 方不为打了几个手势,意思是谁都不要跟上来,然后才往医院的方向走去。 这里离医院并不远,而且还能抄近道。以他的脚力,说不定比前田到的还早,所以方不为并没有叫车。 要不是方不为打手势,谁都没把他认出来。 不管是林二的手下,还是付会中的手下,都是赞叹不止。 传说中的易容术,至多也就是这种水平了。 走过了两条街,看到街边有一家规模不小的鞋帽店,方不为沉吟了一下,走了进去。 那个翻译穿的是“天成斋”的皮鞋,方不为依稀记得,他在哪里听过这个品牌。 他既然听过,就代表这个商标很有名,但他很确定,他在南京没见过这个品牌,在上海也没见过。 翻译脚上的那双鞋很新,绝对是刚买不久,说不定就能根据鞋的来历,推算出翻译最近去过哪。 方不为进去后,随便挑了一顶价格不菲的礼帽,付账的时候,又随意的问着鞋帽店的掌柜: “掌柜的,不知苏州城里有没有卖‘天成斋’皮鞋的地方?” “天成斋?”掌柜的笑了笑,“老板是北方人吧?” 这和北方有什么关系? “天成斋啊,上百年老字号了,名气虽大,但只限于北京城……以前是专门给苦力做布鞋的,这几年才开始做皮鞋,虽然做工不咋的,但真的是便宜……” 只限于北京城? 方不为又想到了翻译那一口地道的京片子。 这个翻译很可能是从北京来的。 从掌柜的话中,方不为还推断出了一点,这个翻译并不是有钱人,不然不会穿的是最廉价的皮鞋。 这么多的线索,完全可以让马春风查一查。 说干就干,方不为出了鞋帽店,找到了一处公共电话,给付会中打了过去。 怕耽误时间,方不为这一次再没用暗码。 “让掌柜的打问打问,和少爷一起回家的那几个同学,有没有家是北京城的……” 方不为是基于翻译可能是刚从苏联回来不久,脑洞大开,怀疑到这一点的。 “嗯……个子不高,比我矮两寸左右,稍有些瘦,国字脸,耳背后有一颗痣……还有,会说日语……” “什么水平……嗯,比小安要差一些,比谷大爷要强一些……” 掌柜的是马春风,少爷是蒋建丰,小安是安知容,谷大爷是谷振龙…… 都是老特务了,不用方不为提醒,付会中也能明白他指的都是谁。 “打问到之后,再给你回信!”付会中快速的记录了下来。 方不为付了电话费,又继续往医院赶。 等他走到离医院还有两百多米的地方,前田和翻译才到。 不知是不是在防范黄包车夫,一路上,前田和翻译都没有交流。 到了医院门口,下了黄包车以后,前田并没有进医院,而是先往内森的病房窗口瞅了瞅。 “还没出来,稍等一会!”前田用日语说道。 这两个在等谁出来? 方不为加快的脚步。 两人站在医院门口的一侧,一人点起了一支烟。 看到医院门口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看到他们后,便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挪开了目光,前田冷笑了一声。 “警察?”翻译低声问道。 前田点了点头:“王世和的手下安排的!” “你说的真没错!”翻译重重的吐了一口烟气,“王世和太过谨慎,而且智谋也不足……” 他们只知道,这些警察是王世和的手下,要求苏州警察局派的,却不知道暗中还混了好几个宋家的人。 听到王世和的名字,方不为心里跳了一下。 戏又来了! 他万分期待前田和翻译再多说两句,但前田却没有要回应的意思,只是“唔”了一声。 方不为自然不知道,前田其实在暗暗冷笑: 一群乌合之众,还好意思在这里笑话王世和? 这两个再不说话,急的方不为心里跟猫挠似的。 直到方不为走到离他们四五十米远的地方,这两个还是再没开口。 方不为没有进医院,而是在一家小饭馆的门口停了下来,坐了下来,随意的要了一份吃食。 他要看看,前田等的是谁? 在这个距离,前田和翻译至多也就是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但方不为甚至能够看到这两个人脸上细微表情变化。 等两个人抽完了一支烟,前田又抬头往三楼看了一眼,对翻译说道:“出来了!” 这个时候,钱大均告辞离开,内森让板泉替他送一送钱大均,板泉应了一声,站了起来,往窗口挪了两步,前田正好看到了他的背影。 两个人并肩往住院部走,方不为听道前田正在给翻译交待:“你的日语说的不是太好,会被钱大均听出来,进去之后,你尽量不要开口……” 方不为心里一跳:前田怎么对钱大均这么了解? 这两个果然是冲着钱大均来的。 钱大均可不像谷振龙,在日本留了七八年的学,却学了一口哑巴日语。 钱大均的日语水平非常高,第一次赴日留学回来后,就担任了上海《时世新报》的日语翻译和编缉,就翻译这憋口的日语,一张嘴就会被钱大均听出来。 翻译应了一声,和前田一起进了医院。 前田来找钱大均做什么? 总不可能是来投案自首的吧? 铅笔 第九零八章 图究匕见 (四百月票加更) 前田和翻译上楼的时候,钱大均刚刚出了内森的病房。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再去问问端纳,是不是如内森所说,他的女儿和曲老板的关系不一般。 但钱大均估计,问了也可能是白问。 既然宋家派了林顾问过来,摆明了是要盯着的意思。既便自己用调查委员长军校遇刺案的借口,也不可能让端纳聊低戒心。 因为自己来苏州的时候,委员长就没给宋夫人和宋家打招呼。 宋子闻再迟顿,也应该能觉察到,这次的调查不简单。 钱大均正在犹豫,听到楼梯口的警察正在拦什么人,而对方说的却是日语,他便下意识的往那边瞅了一眼。 端纳住的是特殊病房,本来占用了半层,原先楼梯口是没有警卫的。 王世和的手下来了苏州之后,知道与端纳同住一层的内森,很有可能就是曲老板的同伙之后,便自做主张的让苏州的警察把一层直接隔离开了。 没什么强硬的关系的,以及有关系,但更有眼色的,脑子再蠢也知道出大事了,便纷纷搬离了这一层。 现在这层楼上,就住了端纳和内森两个病人。 看有人要上来,钱大均自然会关注,这人是来找谁的? 钱大均给参谋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去过问一下。 端纳和内森的身份都不一般,来探望他们的都不是普通人,而且对方说的不是汉话,而是日语,钱大均不想这些黑皮狐假虎威的得罪了人。 参谋刚走过去,端纳的房门被人推开,林顾问和端纳的助理一起走了过来。 “这位是森下商会的前田阁下!”林顾问给钱大均介绍了一句,又快步的迎了上去:“前田阁下是来探望端纳顾问的?” 森下商会的前田? 钱大均远远的看了一眼,认出了前田。 他知道森下商会和财政部,实业部都有往来,也知道这其中的有些生意,便是前田负责的,以前还碰到过两次,但也只是点头之交,并没有正儿八红的打过交道。 昨天不是才来过么,怎么又来了? 钱大均也知道前田是宋家的座上宾,他来探望端纳也不奇怪。 “钱桑,又见面了!”前田先鞠了个躬。 “前田阁下,久违了!”钱大均只是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虽然他在日本留学好多年,但对日本人素来是没什么好感的。 钱大均和谷振龙一样,正是因为他们多年留日的经历,所以对这个民族的了解要比普通人多许多。 从甲午战争开始,日本便把中国当成了嘴边的一块肥肉,染指之心从来都没断绝过。 不管是政府还是普通民众,都是这样心理。 更何况,双方在上海正打的激烈,钱大均又不是眼睛瞎了,又岂能像前田一样,装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前田阁下是来拜会端纳顾问的?”钱大均客套的问道。 他准备应付几句就离开,然后赶快给马春风打电话,商量一下,要不要就内森说的这些问题,再次讯问端纳。 “是的!”前田回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钱桑!还准备到南京之后,再去拜访你……” 钱大均暗暗的冷笑了一声。 日本人最是虚伪,以往也没见你来拜访过我。 “钱桑是要回南京么?”前田又问道。 什么意思,难道想套问什么情报? 钱大均眯起了眼睛。 受方不为,谷振龙等人的影响,钱大均现在对日本人的警惕性不是一般的高,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 “苏州的事没有办完,还要再等几天!”钱大均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又问道,“前田阁下有事?” “确实想托钱桑帮忙!”前田一脸婉惜的样子,“本来想着钱桑若是去南京,正好替我带点东西回去,转交给小宋先生……” 小宋先生就是宋子梁。 前田和宋家的关系本来就不简单,钱大均也没在意,只是客气的应付了一句:“确实不赶巧!” “交给我就可以了,正好我马上就要回南京!”林顾问笑着说道。 “本来我是准备亲自去的,结果昨天车坏了,而上海的总部又突然打电话来,让我即刻回上海,所以才做出这种失礼的举动……” 前田一脸谦意的对林顾问说道。 “阁下太客气了!”林顾问笑着问道,“不知再有没有需要我转告的?” “还请替我向小宋先生转达歉意……”前田又鞠了一躬,“里面是小宋先生特意让朋友从香港带回来的化妆品,还请妥善保管……” “阁下放心,我会小心!”林顾问回道。 “其中有一管口红,是曲老板带给汉娜小姐的,林顾问可以直接交给端纳先生,我就不进去打扰了……”前田又说道。 无论是林顾问,还是钱大均,均是浑身一震,愣愣的看着前田。 还坐在医院门口的方不为也是一脸的懵逼,手一抖,筷子上夹着的一个馄饨掉进了碗里,溅起了几滴汤水。 前田为什么没有一丁点的铺垫和转折,竟然直接当着林顾问和钱大均的面,把曲老板给抖露了出来? 只是一句话,就把曲老板,口红,还有端纳联系在了一起。 也等于是把宋家和刺杀案联系在了一起。 这是要图穷见匕了? 林顾问毕竟不是专业的特务,极度震惊的表情直接显露在了脸上。 他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尽量控制着心里的惊疑,涩声问道:“恕在下记性不好,从来没听过什么姓曲的老板……” 在这一瞬间,林顾问突然就想到了方不为之前说过的一句话:蒋建丰遇刺,绝对是日本人设计的,目的就是在离间委员长和宋家的关系…… 就算是宋子闻,也基本相信方不为的这种推断,林顾问同样如此。 但他们都没想到,负责给宋家栽赃的,竟然是前田? 林顾问为宋家服务这么多年,算得上是宋子闻的贴身心腹,他从来就没听过宋家和什么姓曲的老板有过什么来往? 林顾问在盯着前田的时候,前田却在打量钱大均的脸色。 第九零九章 尔虞我诈 (求月票) 钱大均看似很平静,但微微收缩的瞳孔,还是暴露了他内心极度惊骇的真相。 内森说的竟然是真的,曲老板竟然真的和宋家有关系? 不对,现在还言之过早。 万一是巧合,此曲老板非彼曲老板呢? 这个想法,连钱大均自己都不信…… 看林顾问的脸色就知道了。 若不是担心事情败露,他为什么要这么害怕? 钱大均自然不知道,对于刺杀案的详情,林顾问比他知道的还要多! 林顾问这是被前田的一番言语,给惊的乱了阵脚, 他无比害怕,蒋建丰遇刺一事,会真的被栽在宋家的头上。 前田只是扫了眼,便挪开了目光。 他原以为钱大均会像林顾问一样,会露出极度震惊的模样,但他只是看到钱大均的眼睛稍稍的亮了一下,就没多余的表情了。 难道那个“民国第一特务”,真的就没发现过口红当中的奥妙? 没发现也没关系,这里面的,总该会发现了吧! 方不为还不知道,前田给他封了个“民国第一”的头衔。 前田像是没看到林顾问惊骇的模样,语气平淡的说道:“林顾问没听过?那我就不知道了。但确实是小宋先生委托我,让我找到这位曲老板,把他想要的东西带回南京……” 这句话,等于是将曲老板和宋家的关系给坐实了。 林顾问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曲老板为什么自己不送过来?”钱大均插言道。 前田笑了笑,做出一副万分抱歉的模样:“钱桑也知道,上海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毕竟是日本人,至少能保证一路上的安全……” 若只看前田的表情,钱大均差一点就信了。 没看方不为也被困在上海了么? 看钱大均明显起了疑,林顾问也慌了。 “多谢前田阁下,我一定代到……” 送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钱大均打断了。 “不好意思,我插句话……” 委员长没明确表态,他暂时还不能得罪端纳,而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他也不想得罪内森,但一个林顾问,还没放在钱大均的眼里。 看到钱大均眼中的精光一闪而没,林顾问眼睛猛的眯了一下。 钱大均竟然来真的? 看来是无法善了了。 该死的,方不为呢? 为什么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却不在? 不行,必须要给南京报信,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他能够应对的了…… 林顾问猛的给端纳的助理使了个眼色。 端纳的助理一头雾水的看着林顾问,意思是顾问你什么意思,我没有看懂。 要是方不为在,绝对会注意到,看到钱大均从内森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助理脸上那一丝慌乱的神色。 林顾问咬了咬牙,试探着往后挪动着脚步,看钱大均没管他,心里疑惑了一下,转头就往端纳的病房走去。 他只以为钱大均最终还是不想得罪宋家,所以故意给自己留了个空子。 他哪里能想到,钱大均已是骑虎难下,在得罪委员长和得罪宋家之间,早就做出了选择。 只不过钱大均怕现场发生冲突,会让前田看出不对,就再问不出什么了,所以才没有直接控制他。 林顾问是什么心思,钱大均又怎么可能猜不到? 等林顾问刚一转身,钱大均就给身边的参谋使了个眼色,又往楼下的方向歪了歪头。 参谋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没去拦林顾问,而是转身往楼下跑去。 林顾问想向南京通风报信,最快的方法就是打电话。 端纳的病房确实有长途专线,但想打往南京,要先打到苏州电话局,然后再转到南京电话局,最后才会转接到林顾问想打到的地方。 这中间至少也得好几分钟,有这个时间,十条电话线都不够参谋剪的。 “前田阁下,不知这位曲老板的全名叫什么?”钱大均语气淡然的问道。 前田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的神色,意思是钱大均为什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还有,连东西都没有拿,林顾问为什么就突然离开了? “叫曲有江,专做丝绸生意的,好像和小宋先生有生意来往……” 曲有江,竟然真的是曲有江? 曲老板的真名,就叫曲有江…… 钱大均心里一震。 连他都觉的有些不可思议。 原本让他头发都快愁白了而打不开的局面,突然就有了天大的转机? 他深深的看了前田一眼。 前田的出现,也过于巧合了吧? 巧不巧合放到事后再说,现在关键是要知道,前田说的这些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 钱大均定了定神,努力的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了一些,热情的缴请道:“没想到能在苏州碰到阁下,也是缘份,若是有瑕,还请阁下给个机会,让我表表地主之宜……” 该说的话没有说完,前田又怎么可能会走? 就算钱大均不留他,他也会想办法留下钱大均。 前田抬起了手,看了看时间,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还请钱桑见谅,上海催的急,原本打算见过端纳顾问,就要回回返上海的……” 不等钱大均生疑,前田又热情的笑道:“但遇到钱桑,确实是幸事,喝一壶茶的时间还是有的……” “那就好!”钱大均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向往楼下一指,“请!” “钱桑稍等!”前田不好意思的指了指手里的箱子,“我要先把小宋先生的东西交给林顾问……也是奇怪,林顾问怎么突然就离开了?” “可能是向端纳顾问去通报,阁下又来探望了……”钱大均笑道,“若是阁下信提过我,交给我就行!” “钱桑太见外了,这有什么信不过的?”前田非常自然的把箱子交给了钱大均,钱大均转手交给了副官,在前田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万分严厉的表情说道:“保管好了!” 副官自然知道钱大均的用意,重重的点了点头。 钱大均在前,前田在后,两人嘴里说着一些无关的话题,却都在打着各自的算盘。 第九一零章 尔虞我诈 (二 求月票) 前田其实很失望。 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内森这里的行动效果,好像并没有达到他的预期。 因为钱大均在听到他带来的东西是化妆品的时候,钱大均的脸色很正常。 板泉是干什么吃的? 前田的脸色微微一沉。 钱大均则在想:内森要走,前田也要走? 要不要想个办法,都留下来? 到了现在,这两位都已成了最为关键的证人。 但恰恰这两个人的身份都比较敏感? 常规方法是不用想了,只能看能不能想点歪主意。 钱大均情不自禁的,脑海中浮现出方不为的模样。 这个滑头…… 算了,等套完前田的话之后,再和马春风商量吧。 博习医院是教会医院,本就有西餐厅,所以用不着再找其他地方。 钱大均点了一壶红茶和两样点心,和前田相对而座。 两人一人抱着一杯茶,各怀心思,重新把话题引到了曲老板这里。 “钱主任怎么突然对这位曲老板感兴趣了?” 演戏演全套,要是前田不适当的表露出一丝疑惑,那也表现在太假了。 钱大均又不是三岁小孩,哪有那么好骗? “阁下想必也知道,我本就是苏州人,听说这位曲老板祖籍也在苏州,就想着结识一下……” 说了一半,钱大均话峰又是一转:“主要还是想让曲老板帮帮忙……老家的族亲一直请托我照顾家里的生丝生意,但以往不太方便,既然现在外放了,自然就没有这方面的顾忌了……” 钱大均说的很委婉,其实想表露的意思,无非就是想找点生财的门路,却又不想欠宋家的人情,更不想被委员长知道,所以无比渴望结交曲老板这样有实力的商人。 借口有些牵强,但钱大均情急之下能想出这样的理由,也算是急智了。 前田笑着点了点头,一副我懂的模样。 “其实我对这位曲老板了解的也不多,若不是此次小宋先生委托,我们也不可能认识……我只知道他在上海有一家剿丝厂,就在王家桥……具体的地址并不是很清楚!” 钱大均心里有些失望,但脸上还是表露出一副感谢的模样。 谢谢还没说出口,前田又接着说道:“不过这段时间,他并不在上海,而是在杭州,宋先生委托我带到南京的东西,就是路过杭州时,我顺道去拿的……” 曲老板在杭州做什么? 自然和蒋建丰遇刺案有关。 钱大均不动声色的说道:“这么巧?等苏州的事情忙完,我恰好也要去杭州,到时正好可以去拜会一下……” 这是在套问前田,曲老板的具体住址在哪里。 前田自然是顺杆往上爬:“具体地址还真不知道……我到了杭州,是根椐小宋先生给我的一个号码联系到的,钱桑若是有意,可以记一下!” 这么容易? 钱大均微微的吸了一口气:“请讲!” 前田说了一个电话号码。 只有四个数字,开头第一个还是“0”,针大均是万万不会记错的。 时间差不多了,再说下去,就有些刻意了,前田适时的提出了告辞。 既便心里再想着留下前田,钱大均此时也不坐井观天有露出来,万分热情的把前田送出了门。 两个人握着手,全都是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前田正准备要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对钱大均说道:“差点忘了,还请钱桑见到小宋先生的时候,再替我代句话……这句话是曲老板代为转告的:‘宋先生,事情没办好,也不好联系你,只能请前田先生代表转达,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钱大均心里巨震。 曲老板把什么事情给办砸了,会不会就是刺杀蒋建丰的事情? 还有,曲老板不敢联络宋子梁这一点,他还能猜到一些原因,无非就是怕一联系,就会暴露他和宋家的关系。 但问题是,曲老板为什么就敢让前田这个陌生人代话,他难道就没有料到过现在的这一幕:前田可能在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和宋子梁之间的关系透露给别人? 若是方不为在这里,就不会这么惊奇。 抛开前田和曲老板都是在演戏这一点,让一个身份敏感的人代一句本就极为隐诲的话,不失为一种安全的办法。 如果前田真是不知内情的人,就绝对不会把宋子梁要的东西交给钱大均,也更不可能给钱大均说这么多。 钱大均应该考虑的是,为什么在他最为需要的时候,前田恰好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带来了他最想要的信息? 看钱大均在愣神,前田又露出一丝标志性的歉笑:“实在是上海催的急,所以才会这么失礼,请钱桑一定代我向小宋先生转达歉意…… 想来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就麻烦钱桑代劳了……” “阁下客气了,应该的……”钱大均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 两人再度互相鞠躬。 前田转身后,没往前走几步,钱大匀便快步的从餐厅的后门离开。 他要去给马春风打电话。 前田说的这些话中,信息量不是一般的大,钱大均一个人根本消化不过来。 另外,也必须要尽快甄别前田说的是真是假。 最直接的办法,当然是即刻控制宋子梁,要么就地审讯,要么与前田对质。 但这并非最好的办法。 一想宋夫人,钱大均就一阵头大。 他估计,要是把前田所说的这些报给委员长,委员长肯定比他还头大。 钱大均找马春风,还有另外一层目的:前田太可疑,也同样太重要。 得想个办法,把他留下来。 …… 方不为也准备联系马春风。 不过他的目的恰恰相反,他是想让马春风想办法,不要让钱大均太早给委员长汇报,更不要惊动前田,他想去哪,就去哪好了。 方不为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前田既然敢直接将嫌疑引向宋子梁,那他说的这些话,十之八九是有据可查的。 这个前田,很有可能就等着钱大均拉他去和宋子梁对质! 最好是在委员长在场的情况下。 宋家危险了! 第九一一章 救火队员(求月票) 方不为看似气定神闲,像是在逛街一样,但其实早就气极败坏,心里不知把谁的十八代都一一的问候了一遍。 对方直接祭出了大招,方不为计划中的步骤全部被打乱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救火队员,四处全部着了火,他却只有他一个人,但还不得不救? 不救先烧死的就是他自己。 我去的妹的吧…… 怪不得他一直觉的对方的谋划,就像是用屁股想出来的一样,处处都透着在破绽。 原来人家早就抓住最要害的一点,只要一栽赃,宋家绝对是有口难辩。 真要让对方得逞了,也是活该宋家倒霉。 方不为敢保证,宋子梁绝逼和这个曲老板是认识的,说不定中间的烂事还不少。 不然宋子闻和林顾问在陈江去南京后,说起曲有江这个名字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能想到是谁。 既然本身屁股就不干净,就不要赖别人为什么只盯着你狂扣屎盆子。 而宋子梁托曲老板买东西的事情,也绝不会是前田故意杜撰出来的,不然根本经不起调查。 九成九的真话中,不着痕迹的夹杂一丝谎言,才是说谎的最高境界,因为只有这样才最能站的住脚。 至于出现在鄞县的那个曲老板,是不是假冒了曲有江这个身份,有意想把所有的线索引向宋家,或者是前田等人是巧妙的利用曲老板与宋子梁的这一层隐密关系,设计此次事件的,方不为暂时还猜不出来。 毕竟线索太少了。 想的再恶意一点。 更或着是说,宋子梁真瞒着他的兄长姐妹,暗中谋划的这个事情,结果却被日本人或是蒋建丰反过来利用了? 但这个可能性很小,微乎其微。 毕竟现在可以确定,前田这些人之所以按兵不动,一直等到钱大均出现,他们也才跟着出现,原因就在于,比方不为还提前一步知道消息的王世和或蒋建丰,提前将消息透露给了他们。 方不为想了想,觉的还是要先稳住宋子闻。 若是宋子闻情急之下,提前向宋夫人和盘托出,那才真正是遂了对方的愿了。 电话局是别想了,现在都成了群英会了,宋家的人,马春风的人,钱大均的人,全都关系在那里,方不为一出,绝对原地爆炸。 还好,医院还有一条长途专线,正好温玉庆的手下也在,操弄一下,往南京打个长途是没问题的。 方不为没时间回医院,更怕被钱大均给瓮中捉了鳖,没搞清楚状况,他也不敢冒然回去。 只能让林顾问等人想办法了。 以钱大均的性格,不敢直接对端纳动手,但收拾一个林顾问,还是没什么顾虑的。 估计林顾问已经被控制起来了。 也是林顾问活该。 方不为早就劝过林顾问,让他不要直面钱大均,最好让宋子闻重新派个确实不知情的,奈何林顾问不听,说是宋子闻不敢让心腹之外的人接触这件事情,所以只能由他来。 好了,装逼不成反被草,现在高兴了吧? 连个送信的人都没有。 适当的骗一骗钱大均,肯定能够得逞,但谁敢把这样的人物当傻瓜,就等着坐蜡吧。 端纳又不知详情,而那个亲眼目睹前田和钱大均说了什么的助理,不一定就会把听到的东西告诉端纳,更或是告诉宋子闻。 因为这个助理本身就有问题。 所以端纳十之八九,还不知道林顾问已被控制了,他想给宋子闻通风报信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能通过林二了。 怕是林二早已慌了神,阵脚都已不知乱成什么样了。 林二看钱大均抓了林顾问,变相的软禁了端纳,却不知道这个变故是怎么发生的,也根本不可能联想到前田头上,这会怕是比热锅上的蚂蚁还急。 方不为绕远了一些,给林二打了个电话。 接到指挥室的这一条电话线是暗线,所以方不为也不怕被人监听。 想想也可笑。 一个小小的电话局,就像是在演民国版的无间道一般,光是监听医院的电话线路的,就有三拔人马。 以交通局电政司司长,兼密电检译所所长温玉庆的名义潜伏在电话局的,这是第一拔,也是隐藏的最深的。 各地电话局,全都是电政司的下属机构,就算马春风的钱大均亲自来,电话局也不会将这几个人的存在泄露出去。 付会中的人是第二拔。 钱大均的人是第三拔。 后面这两拔基本处于明面,而且相互都知道对方的底细。 方不为幻想了一下,若在后世,以此为题材,绝对能拍出一部惊心动魄,精彩绝伦的谍战剧来。 方不为连名字都想好了:《电话局的铃声》! 想到电话局,方不为又想到了自己。 自己这一次,又在其中又扮演的什么的角色? 三面间谍都不止了…… “方参谋……” 听到方不为的声音,林二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他虽然不知道变故意是怎么发生的,但也能看出事态严重了,哪里还敢像之前一样嚣张。 “不要急,我都知道了!”方不为回道,“我说几点,你现在就安排……第一,你们先出来,让外面的兄弟也都回去,没事不要胡溜达……” 到这种程度,事情的性质已经变了,钱大均的态度与之前绝对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怎么重视都不为过,绝对会下死力气的往下查。 而马春风也不可能再以暗中调查做为借口,出功不出力了。 在专业的特务面前,林二的这些手下就像是黑夜中的荧火虫,想藏都藏不住。 而钱大均和马春风也肯定会对医院进行彻底的清查,林二和电讯组必须马上撤回来。 “我明白!”林二也能猜到方不为用的是公用电话,说话肯定不方便,所以才用的是这样的语气。 “方参谋,到底是怎么回事?”林二没忍住,先问了出来。 “别急,听我慢慢说!”方不为又说道,“第二,给老板打个电话,告诉他,昨天刚刚见过师爷的那位朋友,突然反悔了,给钱老板说了好多对我们不利的话,所以钱老板才突然翻的脸……” 铅笔 第九一二章 发狠(求月票) “前田……为什么?”林二一声惊呼。 我当然知道为什么,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也必须以防万一。 万一真是宋子梁干的呢? 方不为固然不想让前田,以及他幕后的人得逞,但更不想放过真凶。 太特么的恶心人了。 上百万将士在上海抛头颅撒热血,这些王八蛋却还处必积虑的在窝里斗? 全家被枪毙十次,都不够方不为解恨的。 但一是为了尽快住宋子闻,更或是宋夫人,二是必须要提防前田突发奇想,恶人先告状,从而误导了宋子闻,所以必须要给宋子闻提个醒。 “暂时还不知道!”方不为回道,“但是你必须提醒老板,让他必须稳住,一急就上当了……另外告诉他,就说我说的,一切都在控制当中,让他务必放心……” “可……可是,医院的电话线,全都被钱大均的人给剪断了……”林二着急的说道。 我了个去,这么狠? 方不为懵了一下。 这还真是釜底抽薪。 这下钱大均连林顾问都不用抓了,只需要盯着他们,不要让他们出医院就可以了。 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林顾问带着温玉庆的人一到医院,他就先安排架设了一条暗线,不然这会连消息都送不进去。 嗯,不对啊,以温玉庆的名义,潜伏在电话局的那一小组人是干什么吃的? 难个连个长途都打不出去? 方不为估计,林二一时情急,把这一茬给忘了。 他连懒的骂了,直接提醒道:“小许他们不是还有几个朋友在外边么,你让小许亲自联系,让他们去办就可以了……” 小许就是温玉庆派到比较低州来的手下之一。 林二懊恼的敲了敲脑袋。 他真给忘了。 “我明白了!”林二应了一声。 “那边现在什么情况?”方不为又问道。 “钱大均加派了警卫,对外称是要保护端纳顾问,虽然表面没有控制林先等人的自由,但他告令,端纳顾问身边的所有人外出医院,都必须由他的人陪同……” 这是明打明的监视了。 但还算好,钱大均的这么做,也算不上过激,留了一定的余地。 估计真正的后招,还在马春风这里。 “林先生也在和师父在一起?”方不为又问道。 “在!”林二回道。 “师爷的徒弟呢?” 林二想了好几秒,才明白方不为指的是端纳的助理。 “也在!”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还是打消了让林二盯紧助理的念头。 林二现在都是自身难保了,能保证带着电讯小组和手下安全撤出医院,就算不错了,还是不要给他增加风险了。 有钱大均的人盯着,内森和助理应该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嗯,得想个办法,尽快搞清楚,端纳的助理和美国佬内森是怎么勾搭上的,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 方不为自然不知道,内森已经察觉到了危险,想要跑路了! 助理的问题,方不为也是刚发现不久。 天刚亮的时候,正在监控电话的电讯员发现,端纳病房内的长途专线往南京打过一个电话,是打往美国总领事馆的。 因为是保密专线,委员长和宋夫人也时不时的会通过这条专线和端纳通话,所以林顾问特地警告,不能对这条专线进行窃听,所以电讯员也不知道打电话的是谁。 当时的方不为和林二都以为,这个电话是端纳打的,根本就没在意。 结果方不为正准备离开医院的时候,林二的人又来汇报,说是端纳的助理,再一次去了美国佬内森的病房。 而恰恰好这个时候,内森的翻译并不在医院。 再一次? 意思是不久前还去过一次? 方不为有点犯疑,私下问了端纳,端纳说是内森给他打了电话,翻译不在,他受伤不方便,让自己的助理过去给他帮点小忙。 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天刚亮的时候,内森就让助理去了一趟,帮他洗漱了一下。 这一下,方不为彻底起了疑心。 那时候,内森的翻译确实刚离开,但他走的时候,为什么不替内森准备好这些东西? 再一深查,方不为竟发现,美国领事馆的电话,是端纳的助理偷偷打的,就是他第一次从内森的病房回来以后。 打完不久,助理又一次借口给内森帮忙,去了内森的病房。 方不为顿时断定,助理打往美国领事馆的电话,是内森安排的,还有意的避开了那个假洋鬼子,更不敢让端纳知道。 内森第一次叫助理过去,就是在给他交待,打电话的时候说什么。 第二次去,则是去给内森汇报结果了。 方不为直觉有问题。 但他怕惊动助理或是内森,甚至没敢告诉林二,只是交待林二把那个假洋鬼子一定要盯死了。 结果便是板泉被逼无奈,没办法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把钱大均马上要来的情报传递给前田的手下,不得不做出当街撒钱的疯狂举动来…… “记得,到了地方后,给我打电话,电话号码小许知道……”方不为最后又提醒道。 林二的人还有大用场,特别是温玉庆的这几个手下,方不为暂时还不敢和他们失去联络。 “好的,我记住了,方参谋,你一定小心!”林二应道。 打完了电话,方不为左右瞅了一眼,并没有发现身后有盯梢的眼线,心里又松了一口气。 猜到是一回事,但被马春风知道,自己竟然为宋家考虑的如此周到,吃味是一定的。 所以还是尽量先不知道的好。 方不为越想不是滋味。 真如付会中所说,自己这是何苦? 事后不但一点好处都捞不到,还把能得罪不能得罪的人全都得罪了一大圈? 该死的王八蛋。 宋家这两年行事,越发的肆无忌惮,也越发的跋扈了,终于被人瞅到了空子。 也就是现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要是再过七八年,等小日本投降之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方不为别说帮宋家解危,绝对是跳上去使劲踩几脚的那一个。 都给老子等着吧…… 方不为暗搓搓的发着狠。 第九一三章 联络(求月票) 骂完了宋家,方不为又开始骂端纳。 这个老头看似良善,原来也是老贼一个。 方不为有很大的把握可以断定,端纳的女儿和曲老板是认识的。 而汉娜让曲老板买口红的事情,也八成不假。 同样的道理,这如果是假的,根本经不起调查,一戳就破。 老头就算不知道这一点,但在那樽圣母像的事情上,也绝对是有意隐瞒了一些线索的。 不然明知端纳的秉性,要是不认识曲老板,端纳为何要替端纳收下那樽玉像? 还有那支口红。 方不为一直想不通,曲老板为什么会有意在鄞县留下一支藏毒的口红,绕来绕去,原来根源也在这里。 这应该就是想告诉钱大均,毒药就是端纳弄来的。 幸亏自己当时留了个心眼,觉的对方像是故意留下的线索的证据,在刻意在引诱他往什么方向查,所以当即就将那支口红藏了下来。 不然这会的钱大均绝对会请示委员长,把端纳夫妇先控制起来。 也就方不为还不知道美国佬已告诉钱大均,曲老板和端纳的关系不一般的话,不然方不为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方不为心里气的要死,但脚下的速度并不快。 他这会已经走到了正街上,正在往前田所住的酒店的方向走。 如果马春风按到了钱大均的电话,肯定会让手下来找他。 方不为在等马春风主动将钱大均和前这间对话的内容告诉他,不然方不为提都不能提。 马春风可不是林二,不敢问原由, 林二就算问了,方不为也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搪塞过去。 但马春风不一样,方不为又不是神仙,是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根本没办法给马春风解释。 方不为也有自信,钱大均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联系马春风。 在没有辨别前田的话有几分可信度之前,钱大均是绝不敢冒然向委员长汇报的。 万一这里面有坑,他等于是在彻底得罪了宋家的同时,还哄骗着委员长也跟着做了恶人。 这后果他承担不起。 钱大均唯一能商量的人,也就一个马春风了。 在他看来,毕竟马春风和他坐的是一条船,暂时还能同舟共济一下。 果不其然。 方不为离酒店还有相当一段距离的时候,付会中的手下就发现了了他。 “老板让你给他回电话!” 方不为微微点了点头。 特务只是来传话的,不知道老板是谁,方不为却是心知肚明。 看来马春风准备出山了。 远无的跟着特务,方不为进了一家杂货店,然后从后门出去,顺着小巷子进了一家民居。 这是怕方不为的身后有宋家的人跟踪。 房子不大,防范的倒是挺严密,光铁门就有两道,每道门后面都有特务把守。 看来这是苏州站的一处秘密据点。 等进去之后,门内门外的特务全都撤了出去,房间就只有他一个人。 一张方桌,几把椅子,桌子正中间则摆放着一部电话。 没有转盘,只有一个摇把,一看就知道是专线电话。 方不为摇着摇把发了几下电,然后拿起了话筒。 对面没有说话,好像是在等方不为先开口,电话里只有一个人呼吸的声音,像是在刮风一样。 “处长!” “辛苦了!”马春风言辞肯切的说了三个字。 他确实不认同方不为的做法,在他看来甚至有些愚昧。 但并不妨碍马春风从心底里赞赏方不为。 方不为是他有生以来,第一个见到的真正心怀家国,不问生死的人物。 而且还是活着的! 另外,马春风也知道,这一次,他不得不承方不为的情。 要不是方不为替他考虑,第一时间往上甩锅的话,现在冲在第一线的,愁的头发都快白了的,绝对不会是钱大均,而是他马春风。 所以马春风不想在这个时候,和方不为论功过是非。 “事态越发复杂,我不得不从暗处转到明处,所以你我还是先不要见面的好!”马春风又说道。 “处长放心,我明白!”方不为应道。 “医院刚刚发生的事情,听说了吧!” “刚刚知道了一些,和前田有关!”方不为模棱两可的说道。 怕方不为不了解的底细,马春风把钱大均说的话,又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方不为一头的汗。 他猜到钱大均可能会密捕前田,但没想到,那个美国佬,竟然是前田用来补刀的? 在委员长心里,自然是美国人说出来的话更可信。 方不为也大致能够猜到内森和端纳的助理在搞什么鬼了。 八成是美国人怕被灭口,在给自己提前找后路。 “你认为,有没有必要控制前田?”马春风问道。 “真要抓了前田,就上当了……”方不为回道。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前田敢这么说,就不怕被查,宋子梁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问题的……” 马春又说道:“前田也肯定留了后手,我猜只要一抓他,日本官方就会跟进,也就顺理成章的有了参与此事的借口……” 方不为没有接话,而是皱起了眉头。 马春风在怀疑,前田是日谍机构派来的。 可能性不是没有。 但方不为总感觉,日谍行事不会这么疏忽,这么刻意,也更不可能留下这么多线索和破绽。 更像是一群乌合之众临时起意,仓促之间谋划的。 再一个,他总认为蒋建丰不是那种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再要磨练上二十年,说不定还有这么点可能性。 当然,他也应该没这么蠢。 日本人是那么好利用的? 方不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马春风沉吟了好久才道:“日本人有一句话说的好:为了利益,没有什么是不能被牺牲的……” 方不为心中一震。 这句话还可以解释为:成王败寇! 只要成功了,谁还会在意这个人在拼搏的路上,都用过什么让人不耻的手段? 他只以为马春风会说:可能是你猜错了,没想到马春风现在比他还笃定,这事就是蒋建丰联合日本人干的。 马春风查到了什么? 第九一三章 翻译的身份 (求月票) “那个翻译的具体身份,已经查清楚了!”马春风又说道。 这么快? 方不为通知付会中调查前田的翻译到现在,也就过去了两三个小时而已。 “根据你提到,他有可能是近期才从苏联回国这一点,我重点查了一下半年前,与那位一起回国的人员,结果发现,其中就有他…… 他叫黄宁……那位在苏联机械厂担任工程师时,黄宁就是其助手。再往前,两人曾一起在劳改农场改造,睡在是上下铺……” 马春风所说的那位,就是蒋建丰。 方不为眉头一皱。 追随蒋建丰一起回国的这些人,全是上了各特务机构名册的,怕的是有苏联特工,以及地下党混进来。 马春风手中不但有这些人详细的背景资料,连照片都有。 怪不得马春风查的这么快。 “在这之前呢?”方不为又问道。 “再往前就更有意思了……”马春风呵呵笑道,“他和那位,还有王兴恒,是同一期去的苏联……” 跟着马春风的冷笑声,方不为的心脏“噗通噗通”的跳了两下。 “这个黄宁,也是地下党?” “暂时还没证据,不过正在查!”马春风回道。 “他现在是什么职务?” “暂时没做安排……黄宁回国后,就回老家探亲了,估计是在等那位复出!”马春风回道。 这样的死党,无人可用的蒋建丰自然不会放过,肯定会加以重用…… 套路是如此的熟悉? 现任上海站站长王兴恒,原本也是地下党,组织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安排他跟着蒋建丰去了苏联。 结果得罪了陈少玉,被迫回国,然后又被开除。 之后走投无路之下,才加入的特务处,并将地下组织安排他接近蒋建丰的任务,向马春风和盘托出。 马春风绝对是根据王兴恒的过往,怀疑到了黄宁的身份,更或者是怀疑到蒋建丰直接和地下党勾联在了一起。 他这样怀疑并不奇怪。 就是因为蒋建丰身上的红色烙印太深,委员长才让他回祖宅思31过的。 这又扯到了地下党? 再加上蒋建丰,宋家,美国、日谍机构…… 这还真是来开群英会了? 但更重要的问题也出现了。 抛开黄宁和地下党有没有关系不谈,他跟了蒋建丰整整十二年,称的上患难与共,风雨同舟! 等于黄宁的脑门上,都已烙上了“蒋建丰”三个字。 这样的人物,就算要参与,也应该是藏在最阴暗的角落里谋划或是指挥,为什么敢摆到台面上来? 是蒋建丰失了智,还是黄宁太脑残,更或是有人刻意为之? 有人刻意为之…… 对呀,太刻意了,就跟曲老板在鄞县,苏州两地,故意留下线索的一样,故意的引诱别人不由自主的往宋家联想…… 难道这个黄宁,也是对方故意丢出来当饵的,就为了让人怀疑蒋建丰? 我就哔了狗了…… 方不为在心里大骂。 自己好不容易让马春风相信了蒋建丰有嫌疑,到这会却发现,蒋建丰也是被冤枉的? 这让自己怎么交待? 马春风自然不知道方不为心里在想什么,只以为和自己一样踌躇:“案情越来越复杂了!关键是这个前田,身份太敏感,抓不能抓,放不能放……” “交给我吧!”方不为急切的说道,“正好我也打算,跟着他这只藤,摸出暗中的那只瓜!” 谁都能看的出,前田已经成了这次案件中的中心人物,比曲老板还重要。 查到前田是受谁指派的,自然就能知道,谁是清白的,谁是冤枉的。 “也好!”马春风沉吟道,“你想从哪里下手?” “先跟住前田再说吧,又会有发现的!”方不为回道,“如果可以,我想把叶兴中调回来……” 方不为又没三头六臂,自然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去调查,问马春风要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叶兴中?”马春风疑惑道,“为什么不用冯家山,边从军?” “这两个一个沉稳,一个勇猛,但随机应变的能力,都要比叶兴中要差一些……”方不为解释道。 其实这全是借口。 只有叶兴中,才能相对做到对方不为忠诚。 冯家山和边从军,首先是特务处的特务,接下来才是方不为的亲信。 另外,方不为也想通过叶兴中,查一查这个黄宁是不是真与地下党有关。 “我调还是你调?”马春风问道。 叶兴中被方不为安排进了税警部团,正在跟着孙立人在上海打仗。 “还是我来吧!”方不为回道。 税警总团基本等于是宋家的私兵,他向宋家要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不用走那么多的程序。 “好!”马春风应道,“前田我先派人跟着,他离开苏州时,我再通知你,你先将宋家这边安顿好……” 前田说了些什么,迟早都会被宋家知道,马春风是想让方不为先稳住宋子闻。 其实方不为已经在做了。 “我明白!”方不为说道,“我现在就回医院,再见一见端纳和林顾问,另外,我想看看,前田给宋子梁带的那些东西……” “好,我马上安排!”马春同应道。 半个小时后,前田交给钱大均的那口箱子,就到了方不为的面前。 除了化妆品,还有两套旗袍。 方不为盯着这两套旗袍看了好久。 旗袍的外包装上,印着“苏红秀”三个字。 上海滩有名的旗袍大师。 阮玲玉,林徽英,唐瑛等名媛名星的旗袍,均出自她手。 而张瑞香没成为宋夫人的御用裁缝之前,一直穿的都是苏红秀做的旗袍。 这两套旗袍是给谁的,已是不言而喻。 方不为已经震惊到麻木了,就算这口箱子里,有宋夫人写给曲老板,让他下毒毒死蒋建丰的信,他也不会奇怪了。 他将所有的东西,全都拆开看了一遍,包括那些有可能是宋子梁买给宋夫人的化妆品。 没什么奇怪的东西,没有毒药,没有只字片语。 方不为最后才拿起前田重点点明,曲老板送给端纳女儿的那一管口红,连连冷笑。 与他怀里藏着的有毒的那一支一模一样。 bdshare;微信关注“”,聊人生,寻知己~ 第九一五章 提防(求月票) “好了,收回去吧!”方不为把所有的东西全放了回去。 “都很正常啊?”付会中疑惑的问道。 他还以为方不为会从这里面找到什么线索呢? 你知道个屁! 方不为在心里骂了一句。 就凭这两套旗袍,就能让人遐想连翩。 至于口红,暂时只能牵扯到端纳,至多也就能证实端纳的女儿和曲老板的关系不简单。 是不是和宋家也有关,只能去问端纳。 “你去安排,我要单独见端纳!”方不为又说道。 “好!”付会中点头道。 十几分钟后,方不为出现在了端纳的病房里。 林顾问和端纳的助理,都被付会中以钱大均的名义调开了。 他问的这些问题,还不能让宋家知道。 “方?”看到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方不为,端纳惊异的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我现在的身份是医生助理,又不是宋家的人,他们不会怀疑我……”方不为回道。 “哦,原来是这样?”端纳一点都没有起疑。 “你来干什么?”端纳左右瞅了一眼,急切的说道,“这里太危险了……委员长竟然怀疑我也参与了刺杀他的事情?林和助理都被跟踪了……” 看来林顾问依然没有向端纳说出实情。闪舞 钱大均就是用曲老板与委员长刺杀案有关,讯问端纳的。 方不为心里一热。 看来老头真的是把自己当成了朋友。 他从怀里拿出那管口红:“有没有印像?” “前田送的那一支?” 端纳说的是前田带给他夫人和女儿的礼品中的那一支。 “不是!”方不为摇了摇头,“你没看出来,这一支已经用掉了一半?” 端纳接过口红,仔细的瞅了一遍,眼中渐渐的露出惊疑的神色:“这是阿什丽的口红……怎么会在你这里?” 队什丽就是端纳的老婆的! “明明长的一模一样,你怎么认出来的?”方不为不答反问。 “这世,可能只有阿什丽,会把口红擦出一个正方的形状!”端纳指着口红说道。 方不为一看,口红的尖端,果然是方方正正的。 “难道你是在医院里捡到的?”端纳又说道,“口红丢了以后,阿什丽跟疯了一样,找了好几天……最后还是汉娜安慰她,说是回香港之后,一定给她买一支一模一样的代回来……” 方不为猛的吐了一口气。 看吧,果真对了? 前田既然敢说,就绝对有实可查。 “为什么要买一支一模一样的?”方不为疑惑道。 “因为是宋夫人送的啊!”端纳回道,“阿什丽是怕被宋夫人知道后,认为她不尊重她……” 宋夫人送的? 方不为一声呵呵。 原来这支口红的作用,是拿来告诉别人,毒杀蒋建丰的毒药,是宋夫人给的…… 也真是难为前田这些人了,费了这么多的心机,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好不容易做到了一点,却被自己轻轻松松的破坏了。 自己不拿出有毒的这一支,谁能联想到这一点? 方不为把口红收好,又往前凑了一步,直愣愣的看着端纳。 端纳本想问问方不为,口红怎么了,但话还没到嘴边,就被方不为严肃的模样给吓住了。 “老头,你说实话,汉娜是不是和曲老板认识?” 方不为明显的看到,端纳的眼神躲闪了一下。 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一直都以为他是受害者,这老头竟然骗自己? “绝对没有!”端纳坚定的摇了摇头。 “那你认不认识曲老板?” 端纳再次摇头。 方不为估计,这次应该是实话。 “你说谎也没用,内森已经承认了!”方不为吓唬道,“而且钱大均已经查到了曲老板的下落,马就会抓到他……” 端纳的脸色白了一下:“汉娜一直都在香港,不可能参与委员长的刺杀,是有人想陷害我,所以牵连到了她……” 这等于就是承认了? “告诉我真相,你要相信,只有我能帮你!”方不为万分真诚的说道。 “方,我也很愿意相信你!”端纳摇头道,“但你毕竟是特务……” 方不为默默的想了想,又问道,“是不是有人提醒过你,一定要提防我?” 端纳的眼神再次飘乎起来。 肯定是宋家的人,比如林顾问。 方不为冷笑一声。 早就想到了,宋家怎么可能不提防自己? 看看林二的表现就能知道。 不用浪费时间了。 端纳是一个很固执的人,既然他有了防范,就不能再问出什么了。 其实方不为也很明白,端纳知道的也有限,而且他也已经从端纳的表情当中知道了答案。 曲老板带着美国佬来拜访端纳,就是汉娜引荐的。 方不为对这个曲老板,越来越感兴趣了。 他和汉娜的女儿关系不一般,又和宋子梁来往密切,而这些关系,就连端纳和宋子闻相互间都不知道? 不做间谍,真是屈才了! 方不为正在感叹,门外的付会中咳喇了一声。 这是暗示方不为有人来了。 “老头,我会不会害你,你以后就知道了!”方不为站了起来,抱了抱端纳。 端纳愣了一下,又拍了拍方不为的后背:“方,对不起,我知道,你是真的把我当做朋友的!” “嗯!”方不为点了点头,“有人要来了,我要走了!” “祝你好运!”端纳说道。 “也祝你好运!” 方不为快速的离开了病房,到了门口,付会中装模做样的搜着他的身。 “钱主任可能要过来!”付会中朝着方不为的背后使了个眼色。 方不为微微一扭头,看到钱大均从内森的病房走了出来,笑容可掬。 这也是方不为安排的。 钱大均用官方渠道,再次替内森联系了美国大使馆,美国大使馆答应派车过来,接内森回南京。 方不为认为,内森肯定是和前田这些人生了嫌隙,也觉察到了危机,准备跑路了。 可以想办法争取一下,看能不能套问出点什么。 另外,方不为总觉的这个美国佬,不只是用来补刀这么简单。 他想让前田这些人感受到危机,也想逼迫一下这些人,看看会如何应对。 第九一六章 打脸(求月票) 钱大均往端纳的房间走来,方不为靠墙站好,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虽然是迎面而过,但像钱大均这样身份的人,又怎么会注意一个普通的医护人员? 方不为无惊无险的避了过去。 付会中使了个眼色,方不为微微点了点头,往楼梯口走去。 板泉还站在内森的病房门口,一直盯着钱大均走进了端纳的病房。 两人之间最多也就五六米左右的距离,方不为清楚的看到,板泉眼中满是阴冷的色彩。 看来自己的布置有效果了。 只是瞄了一眼,方不为便走下了楼梯。 依然还是端纳脚下的那间病房,但现在,里面已换成了付会中的人。 在方不为的操弄下,原本是一兵一贼的两伙人,之间却极有默契,前者刚走,后者就搬进来了。 方不为没有多话,换了衣服就离开了。 刚到医院门口,方不为又碰上了迎面而来的言信,言信暗暗的给他使了个眼色。 虽然没有直接与马春风见面,但方不为与付会中,言信都是碰过头的。 叶兴中没来之前,方不为会一直调用苏州站的人手,与他接头的,就是副站长言信。 方不为顺着言信示意的方向一瞅,看到黄宁正坐在医院斜对面的一家饭馆门口。 再往前二三十米,就是一家修理铺,前田的小车就在哪里。 这个位置选的好! 方不为抬眼瞅了一圈,扯了扯嘴角。 与黄宁呈垂直位置的马路对面,正好就是内森的病房。 想传递什么消息,打几个手势就够了。 方不为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其实用不用付会中的人手,都无所谓。 道具早就用到前田和黄宁的身上了,这两个人每分每秒的动静,包括说了什么话,方不为都了若指掌。 他没有管黄宁,伸手拦下了一辆黄包车,往酒店去了。 就是前田所住的那家酒店,方不为也在里面开了一个房间。 医院这边有马春风和付会中料理,基本用不到方不为,方不为便将所有的重心,挪到了前田和黄宁这里。 黄包车刚刚跑起来,方不为的耳朵微微的颤了一下。 话朵里传来了一阵电话的铃声,是前田的房间里的电话响了。 “莫西莫西!”前田抓起了话筒。 “富士山上的樱花要开了!”对方说的也是日语,分外纯正。 我开你妹! 也不看看这都几月份了? 这绝对是暗语。 果不其然,两人接下来的对话,应证了方不为的猜测。 前田放下了听筒,不知在找什么东西,快两分钟后,才回来重新抓起了听筒。 方不为先是听到前田翻动书页的声音,然后又听他说道:“什么时候开?” “今年!” …… 对方每说一句,前田就要翻动好久,然后才会回一句。 方不为心里一跳:前田用的是密码本? 两个人足足说了一分钟,还没有挂断电话,而句句都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东西。 除此外,方不为还从两人对话的语气中听出,对方在教训前田? 这个人是前田的上线? 方不为猛的叫住了黄包车夫。 “师傅,有点急事,马上回医院!” 他用系统,竟然也找不出暗语中的规律来? 方不为以此推断,两人所用的这套密码是成系统的,肯定有极为高端的编译方式,所以前田才编译的如此困难,系统才找不出规律。 但为何对方能做到应答如流? 背密码本? 开什么玩笑,聪慧如陈心然,还是专门干这个的,也只把一套密码背下来了一半。 对方不但是前田的上线,还是是专业的间谍? 这是方不为自前田露面之后,唯一一次发现前田与日谍机构的关的线索,之前全都是毫无依据的猜测,所以方不为才如此重视。 真要证实有日谍机构在参与此事,那方不为之前对这些人全都是乌合之众的推断,要被推翻了。 不是对方不够专业,而是把所有人当成了鱼,一步步的在下饵,一步步的在往网里引…… 已露面的前田,黄宁,内森等人,都是鱼饵! 那蒋建丰呢? 可能也是这些人想要对付的目标之一! 方不为气的想骂娘。 所以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人挖出来。 这个声音是方不为第一次听到,不是黄宁,不是司机,也不是内森的翻译,没法办直接确认,只能用其它方法。 前田所住的酒店里没有长途专线,那就说明这个电话所在的范置,就在苏州城内。 找电话局查出对方的位置,再让付会中派人布控调查,然后自己在亲自上…… 就看能不能来的及。 方不为无比期望对方多说一会。 但对方明显早有准备,说了不到三分钟,就挂断了电话。 方不为一路快走,跑进了临时指挥室。 付会中不在,应该还在楼上陪着钱大均,临时指挥室里就只有言信和几个电讯员。 “刚准备去找你……” 言信刚说了半句,就被方不为打断了。 “给电话局的兄弟打电话,问问刚刚给前田打的那个电话在什么位置……” 电讯员看了看言信,言信脸一沉,厉声喝道:“愣着干什么?” “位置查到之后,你立刻安排人手布控,最好能跟住……嗯,算了,我亲自来……”方不为又说道。 “什么人?”看方不为脸色不对,言信诧异步的问道。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日谍!” 他还在心里加了一句:还是能背下整本密码本的那一种。 要没系统帮忙,别说一本,连十分之一方不为都不一定能背的下来。 嗯? 不是早就有定性了么,委员长军校遇刺,就是日本间谍机构策划的呀? 没日谍才叫奇怪呢! 言信到现在都还以为,马处长亲临苏州,查的还是委员长军校遇刺一案。 方不为没功夫理会言信是怎么想的,他犹豫了片刻,才对言信说道:“帮我联系处长!” 有日谍出现,这次事件的性质又变了,必须要提醒马春风。 就算被打脸,方不为也顾不得了。 :。: 第九一七章 最后一步(求月票) 马春风比方不为更疑惑。 如果黄宁是地下党,又怎么可能和日谍搅和在一起? 蒋建丰? 那就更不可能了。 要说他和地下党搅在一起,马春风倒是会信几分。 虽然矛盾,但马春风并没有方不为那么着急。 越是复杂,越是要稳。 就算最后查不到真相,也要比查错了好。 再一个,他前面还有钱大均这个个子更高的顶着呢,怕什么? 方不为刚挂断马春风的电话,言信这边也有消息了。 “查到了,电话是从狮子林附近打来的,我已派人过去了……” 方不为哀叹一声。 来不及了。 从医院到狮子林足有十里,开车都得十几分钟,等队员过去,人早走了。 看来只能慢慢查了。 但方不为最缺的就是时间。 前田的车马上就要修好了,车一好,前田和黄宁就该走了。 没有更重要的线索,更明显的目标之前,方不为只能先盯紧前田。 “让兄弟们谨慎些!”方不为又提醒道。 言信点了点头。 他也不是第一天和日谍打交道了。 “还有一个情况,也不知道和前田接的这个电话有没有关系!”言信说道,“你刚离开医院,内森的翻译也出去了,没走远,就在医院对面的商店,买了一包烟,还打了个电话……” 又是电话? “说了什么?”方不为问道。 “兄弟们没敢跟的太近,事后问了老板,老板说对方说的是外国话,他一个字都没听懂……他打的那个电话的位置也查到了,在北门。”言信回道。 北门就更远了,在医院以北二十多里外。 但要说没关系,方不为是不信的。 对方是用电话联络的,又不是亲自去接头,只要中转一两次,就什么痕迹都查不到了。 电话局再能耐,也不可能将苏州城内所有的电话全部监听录音。 肯定料到前田房间的电话可能已被监听,对方才想出了这种联络方式。 特么的,大意了! 积分太宝贵,方不为没舍的在内森翻译的身上用一枚窃听器。 但估计用了也白用。 对方用的是专业的密码暗语,没密码本,根本没办法破译。 看来只能继续盯紧前田了。 “通知电话局的兄弟们,把前田通话的这份录音保存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方不为又交待道。 他是想到了前田手中的那本密码本。 想办法得到密码本,自然就能知道这个人和前田说了些什么! 系统自然是有备份的,但方不为不能拿出来,不然没办法解释。 得让马春风手里也留有一份佐证。 方不为再次离开医院,一路上都在想:怎么想办法把密码本偷出来? 前田坐在房间里,脸色阴沉,目露凶光。 到目前为止,计划进行的还算顺利。 虽然没有按照预料当中的设想,钱大均会把自己当做重点嫌疑人控制起来,但前田并不是很意外。 森下商会是为数不多的,敢公开遣责日本军部,并同情中国政府的日本财团之一。 就算是委员长,也肯定会顾忌一二。 其它一切顺利。 委员长果然无比重视,派出了钱大均不说,还把马春风也派到了苏州。 宋家的反应还是一如既往的慢,怕是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委员长马上就会拿他们开刀了…… 但谁能想到,第一个出问题的,竟然是内森? 不但没有按照事先的布置,把毒药的线索引到宋夫人头上,反而想提前跑路? 更过份的是,还一分不少的想要全款? 做什么美梦呢? 前田冷哼了一声,抓起话筒,打给了修理铺。 修理铺的老板接通了电话,听到对方说的是日语,就知道是找谁的。 司机扔下手里的工具,快步的跑过来,拿起了话筒。 “车好了没有?”前田问道。 “快了!”司机回道。 “利索一点!” “是!” 司机挂掉电话,重新钻到车里,不知怎么鼓捣了一番,车竟然就好了? 等方不为坐着黄包车,赶到酒店的时候,司机拉着黄宁,也到了酒店。 听到前田和黄宁,还有司机之间的对话,方不为无比的惊讶:前田真的要去上海? 他之前一直以为,前田会再找个借口,留在钱大均在视线之内,等着钱大均来抓他。 但他一去上海,就等于水入大海,想抓都不可能了。 应该是出了什么变故,也肯定和前田接的那个电话有关。 方不为正在惊疑,却没想到黄宁也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31“真的要去上海,不是说去杭州么?” “钱大均已经盯死了我们……去杭州,你就不怕我们把特务也引回去?” 方不为心里一惊:前田竟然会说汉话,还说的这么好? “特务?哪来的特务?”黄宁问道。 “王世和的人已查到,马春风好像已不在上海了……那你认为,这个节骨眼上,他会去哪?”前田反问道。 又提到了王世和? 要是以前,方不为肯定会感叹一下:自己果然没猜错,蒋建丰果然有嫌疑。 但再次从前田的口中听到王世和的名字,只会让他更惊疑。 前田刚才接的那个电话,说的就是这件事? 就是猜到马春风也到了苏州,所以前田感到事态严重,所以要跑? 和给他打电话的那个人是什么身份,竟然能清楚的知道,有关王世和的一切? 王世和到底在这起案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到底是直接参与了,还是被利用了? 方不为的脑子里像是被硬塞了一团乱麻,怎么解都解不开。 “马春风……特务处?”黄宁悠悠的说道,“看来我的身份,马上要暴露了!” “虽然最终的目的,就是要让特务注意到你,但应该不会这么快的!”前田安慰道,“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怎么可能会注意到你一个小小的翻译?” “不!”黄宁摇了摇头,“正如长风所言,你还是太小看中国的特务机构了,特别是特务处……与关东军,与特高课的数次交锋当中,全是完胜!” “嗯……那就按原计划来,走最后一步!”前田沉吟道,“直接去上海!” “也只能如此了!”黄宁黯然说道。 第九一八章 白手套(求月票) “你害怕了?”看黄宁的脸色不对,前田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 “没有!我早已将生死置之了度外……”黄宁坚定的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只是想到,再也等不到他日后成就丰功伟业的那一天,有些遗憾罢了!” “不用担心!”前田也跟着叹道,“真到了那一天,我会专门去拜祭你的……” “信马克思的人,还信这个?”黄宁自嘲般的笑问道。 “这与信仰无关,只是一份期翼罢了!”前田干笑道。 “但愿吧!”黄宁心不在焉的回道。 已到了是成是败,生死攸关的时候,黄宁心神激奋难宁,根本没注意到,前田眼中闪过的那一丝慌乱之色。 看黄宁没有起疑,前田暗松了一口气。 差一点露出马脚。 感伤了好久,前田才出声提醒道:“马上就要发动了,再不走就不为及了……” 黄宁收回了心思,又问道:“长风和老曲他们怎么办?” “等出了苏州再说!”前田回道,“确定身后没有尾巴之后,我再通知他们……左右也不过一个电话的事情!” “那就好!”黄宁应了一声。 两人之间再无对话,快速的收拾着东西。 方不为的心脏止不住的跳了起来。 前田和黄宁之间的对话并不长,但架不住信息量太大。 黄宁竟然是故意公开亮相,就是想让钱大均和马春风注意到他,从而查到他的身份。 他想暴露自己的哪一重身份? 和蒋建丰之间的关系,还是他地下党的身份? 其次,“最后一步”,又指的是什么,和去上海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方不为明显从黄宁的话语当中,听到了他已心怀死志。 黄宁想拿自己的命,去为他口中的“他”,去换什么东西? 等不到“他”成就丰功伟业的那一天? 这个“他”,八成就是蒋建丰。 最重要的是,黄宁是不是地下党还不知道,反倒冒出来了前田竟然信仰的是马克思的线索? 再加上他这一口流利的汉话,难道他才是地下党? 一个地下党,竟然能混到森下商会这种jun国主义思想极其浓烈的日本商会中,且能身居高位,实在了不起! 至于他们的目的…… 方不为已不敢往下想了! 还好,怀疑到黄宁可能是地下党的时候,自己就调了叶兴中过来,都过了一个小时了,至少也该到昆山了。 嗯,那就通知他在昆山等着。 再次启用叶兴中,也是方不为的无奈之举,为的就是万一遇到这样的局面,好有一层缓冲。 他是怕此案万一和对方有关系,对方要求他不要干涉,装做不知道怎么办? 方不为也没料到,还真有这种可能? 他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抓起了电话。 “通知老板,客人要启程了,我去送送他们……记得,把客人的朋友照顾好!” 方不为所说的朋友,指的就是和前田通过电话的那个人。 前田说是马上发动了,方不为暂时想不到发动的是什么事,但肯定要落在这个人身上。 “我知道了,我会转达!”言信回道,“我马上派人过去……”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方不为糊弄道,“客人要去昆山,我先行一步……告诉老叶,让他不要来了,半路上等着就行,我有时间就联系你,你再告诉我他具体落脚的地点!” 方不为的意思是路程短,他完全可以先走一步,与叶兴中会合,不用苏州站的人跟着。 从苏州去上海,确实要路过昆山,也不算说谎。 总要要个开车的吧,难道你自己开? 言信刚要劝一句,“哐”的一声,方不为先挂断了电话。 前田和黄宁已经下楼了。 除了那几条让方不为感到信息量巨大的信息之外,前田和黄宁还提到了曲老板,以及一个叫“长风”的人。 所以必须要跟紧了,说不定就能一锅端掉。 虽然道具都有加长监听和跟踪距离的功效,但能不浪费积分,还是尽量不要浪费的好。 最短距离是一公里,方不为完全有把握做到跟住前田,还不会让他发现。 杀五十个鬼子和汉奸,才能换一枚窃听器,或是多加一倍的监听距离。 而跟踪器还要翻一倍…… 太特么的贵了。 等前田的小车出了酒店之后,方不为才走出酒店后门,发动了汽车。 …… 等言信给方不为打过去的时候,电话却没办法接通了。 他自然不知道,方不为直接把电话机上的线给拔了。 言信正准备给马春风汇报的时候,另一部电话响了起来,电讯员接起来后听了一声,又递给了言信。 “客人走了,掌柜的也跟出去了……”监视前田的手下汇报道。 言信懵了一下。 方不为还真一个人开着车跟上去了? 马春风接到言信的电话之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再派人支援方不为。 方不为劣迹斑斑,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 他认为方不为是觉的苏州站的人太菜,他用着不顺手。 “叶兴中再打电话过来,就通知他在昆山等着!”马春风交待道,“还有方不为说的那个人,也要继续查!” “是!”言信应了一声。 挂了电话之后,马春风又骂了一句。 这王八蛋跑的也太快了! 他本来还想和方不为商量商量,什么时候控制宋子梁,才算最合适的时机。 方不为还真没猜错。 马春风刚刚才接到消息,前田告诉钱大均的那些,都已经查实了。 曲老板和宋家,具体的说,应该是和宋子梁,关系还真的是不一般。 根据前田所说的那个电话,杭州和南京两地分别查到,曲老板和宋子梁之间的通话相当频繁。 就在前天,两人都还通过电话。 可惜的是,杭州站的特务扑了个空,没抓到曲老板的人。 暂时还不知道,曲老板和宋子梁在电话中谈的是什么事情,是不是和蒋建丰遇刺案有关,但私底下的烂事,却查出了一大堆。 用后世的话说,曲老板其实就是宋子梁的白手套。 第九一九章 富士山上的樱花(求月票) 马春风怎么想也想不通,干着这样一份肥差,曲老板有什么理由要反水? 除非曲老板,已不真正的曲老板了…… 马春风正在怀疑,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抓起来一听,是钱大均打来的。笔神阁 “有个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 “主任请说!”马春风回道。 “从早上到现在,总共有四个电话,都是从南京打过来,要求接通端纳专线的……但都以电话线路出了故障,给糊弄过去了!”钱大均回道。 这个情况,马春风自然也清楚,但他憋着不说,就是想让钱大均表态。 后两个是美国领事馆,打来找端纳和内森的,估计与内森回南京的事情有关。 前两个,则是宋子闻的秘书李长富打来的,指名道姓要找端纳的助理。 钱大均还不知道方不为已当了内鬼,把除了和宋子梁有关的信息之外的所有情况,都让林二报给宋子闻了。 所以才会如此踌躇。 内森的电话好办,大不了给他另拉一条专线,不要让他当着端纳的面接打电话就可以了。 关键是宋子闻的秘书这个电话怎么处理? 钱大均怕端纳的助理会借机告状? “那主任的意思是?”马春风试探道。 “我的意思,还是得接!”钱大均有些为难的说道,“不然宋家肯定会起疑,但又要防着这个姚峰,不能把苏州的真实情况说出去……” 马春风听的暗自发笑。 宋子闻早就知道端纳和林顾问被控制了,让秘书李长富打这个电话过来,八成就是做样子给钱大均看的,意思是苏州发生了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 演戏而已,配合一下就是了。 “接进来吧,我来安排!”马春风自信百倍的说道。 “好!”钱大均应道,“我现在就派人把专线接好,内森那边,我另外给他架一条,你让你的人录好音,看能不能偷听到一点什么……另外要小心,不能让姚峰说漏了嘴……” “主任放心,我明白!”马春风回道。 挂断了电话后,马春风沉吟了一阵,叫来了付会中。 “你去找姚助理,告诉他李秘书找他,为此,钱主任已命人接通了专线……想办法把端纳和林顾问支出去,还有,他接电话的时候,你盯着点,但站远一些,不要让他怀疑你在偷听!” 都是实时监听,并且录音的,有什么偷听的必要? 派付会中盯着,也是警告姚助理,不要乱说话的意思,免的这戏没办法往下演。 马春风估计,宋子闻的秘书说的也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然找的不会是端纳的助理。 “明白!”付会中应道。 他刚要走,马春风又叫住了他。 “告诉姚助理,让他转告一下内森,就说钱主任专门往他房间架设了一条长途专线,他可以放心的和领使馆通话,不用再让姚助理转达了……” 方不为怀疑内森的翻译也可能是日谍,虽然马春风觉的可能性不大,但不能不防,所以付会中还是少在这个人面前转悠的好,以免被看出底细。 付会中点了点头。 马春风是想再次试探一下端纳的助理,顺便再顺着方不为的思路,挑拨一下内森和他的翻译的关系。 马春风露面之后,把方不为告诉他的情况,挑了一部分,告诉了钱大均。 钱大均一听姚助理有问题,当既就坐不住了。 马春风也没拦他。 结果稍微一套问,姚助理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他觉的反正也不是什么隐密的事情,内森也只要求,不要让他的翻译知道就行。 昨天,内森给了他一百美金,让他往美国领使馆打了个电话,电话大意为有人要害他,要美国大使馆救他,最好是派一辆车到苏州来,把他接到南京…… 美国政府也不是对侍每一个美国人,都像是对待上帝一样的态度。 领事馆只是知会了外交部,外交部又通知了苏州方面,要求苏州派人保护。 钱大均再次出面,亲自见了内森,当着板泉的面,转达了美国领事馆的意思。 也就是方不为从端纳房间出来后,看到的那一幕。 当时内森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 但既便如此,内森还是拒绝了钱大均的好意,并直言不讳的说,他只相信美国领使馆。 趁着板泉不在,内森又给了姚助理一百美金,让他再次代为联系了美国领使馆。 这次内森只让姚助理转达了一句话内森愿意捐献两千美金,给美国领事馆! 其它的再一个字都没提。 两千美金听着不多,但放在后世,至少也抵的上六七十万人民币。 美国领事馆答应的极其爽快,答应马上就会派车。 美国领事馆后面打来 的那两个电话,应该就和这个有关系。 “你要重点观察一下,姚峰的表情……”方不为又交待道。 “好!”付会中郑重的应了一声。 听到钱大均竟然要给内森架一条专线,姚助理只是稍稍的露出了一丝失望之色。 这表示他再也收不到内森的小费了。 又听到宋子闻的秘书李长富专程找他,姚峰并不感到惊讶。 因为宋子闻和端纳的关系,他和李长富的交流本来就极其濒繁。 姚峰只是在考虑,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把苏州的情况偷偷告诉李长富? 但付会中就站在门口,明显在盯着他。 要不算了吧,这个人很有可能是特务,自己人微言轻,说不定就会吃苦头。 反正电话线也被接好了,等端纳和林顾问回来后,让他们打吧。 姚峰暗暗的打定了主意。 电话线接好,又过了十几分钟后,宋家打来的长途,成功的转接到了博习医院。 姚助理看了付会中一眼,接起了电话。 楼上的电讯员和马春风都戴上了耳机。 “我是姚峰!”姚助理自报着家门。 “正好!”宋子闻的秘书李长富问道,“你旁边有没有人?” 姚峰看了看门口的付会中。 两人离着至少十几米,这个人肯定听不到 “李秘书请说!”姚峰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富士山上的樱花马上就要开了……” 什么鬼? 姚峰听的一头雾水。 马春风却是脸色大变。 第九二零章 灭口(求月票) 前田和那个疑似日谍的人物通话的录音,马春风刚听过没多久。 他还想着就凭这么一段话,方不为就断定对方是专间的间谍,是不是太武断了? 但这才过了多长时间,类似的暗语,竟然又从宋子闻的秘书口中说了出来? 李长富和姚峰也是日谍? 不可能! 马春风自己都不信。 这一次说的很短,也就三四句话,还没超过十秒钟。 什么樱花马上就要开了,什么富士山上的雪很大…… 姚峰一句都没听懂。 他正想说:李秘书稍等,我记一下。 但还没等他张嘴,李长富就挂断了电话。 姚峰抓着话筒,一脸懵逼的模样。 好半天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打到了电话局。 “给我接南京电话局……” 打了三四遍,却都无法接通了。 李长富到底想告诉自己什么? 会不会和苏州刚刚发生的事情有关? 难道是要把这几句话,转达给端纳或是林顾问? 嗯,八成就是这样! 要找个合适的机会,不能让钱大均的人察觉。 姚峰努力的回忆着李长富都说了些什么,等记的差不多之后,他看了付会中一眼,走到了门口:“我要去找内森!” “请便!”付会笑眯眯的说道。 这一次,他再没有跟上去。 姚峰进了内森的房间,看到内森和板泉正相对而坐,但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是不是端纳有什么事情让你转告?”内森给姚峰眨了眨眼睛。 姚峰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 内森得意的看了看板泉。 板泉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走出了病房。 “领事馆的人什么时候到……”等板泉出去后,内森脸上的得意一扫而空,满是惶恐。 “内森先生,到底是谁要害你?”姚峰看了看板泉离开的方向,“翻译?” 内森摇了摇头:“还不能告诉你!只能请你再替我催一下领事馆!” “我就是为这件事情来的!”姚峰说道,“钱主任专门为你架设了一条长途专线,用你房间的电话就能打出去……” “真的,太好了!”内森惊喜的说道,“替我谢谢钱主任!” 吝啬的美国佬! 知道自己能打电话了,竟然连小费也不给了? 姚峰暗暗的腹诽了一句。 他刚要告辞,却见内森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钱包,抽出了一张美金。 好吧,看来是自己错怪内森了。 姚峰刚接到手里,又听内森说道:“想办法,替我拖住翻译,我要打电话……另外,还要麻烦你,替我弄点吃的过来……” 姚峰很是疑惑:内森明明在防备自己的翻译,为什么不告诉钱大均,更不敢告诉美国领使馆,却还要让翻译留在身边? 算了,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跑跑腿,挣点小费就行了。 一百美金也不少了,顶的上自己一个月的薪水了。 姚峰问道,“你想吃什么?” 内森想了想才说道:“要易保存的,就那种印花的糕点,多带一些!” 天知道该死的大使馆什么时候才会派人来,他得备点口粮。 内森说的含糊,但姚峰知道是什么东西,因为内森不止一次在端纳面前夸赞过。 “好,我现在就去!” 出去的时候,姚峰还很有眼色的关上了门。 隐隐约约听到姚峰和板泉说话的声音,内森飞快的抓起床头柜上在电话,拨了出去。 “什么时候到……晚上?太迟了,我再加两千美金……”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内森挂断后,又打往了上海。 “钱到账了没有……到了?多少……” 听到亲信报来的数字,内森满脸都是喜色。 板泉刚刚说的竟然是真的,钱真到账了? 这条腿还真没白断! 发财了! …… 足足扯了三五分钟的闲蛋,估计内森打完了电话,姚峰才离开。 板泉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 “他找你做什么?” “他来通知我,大使馆的人马上就到了……”内森欲擒故纵的说道。 “是么?”板泉一脸不信的样子。 内森只是耸了耸肩膀。 “言归正传……你既然不相信我的话,完全可以让端纳的助理替你去打个电话确认一下,钱是不是真的到了你的账户上!” 让别人去证实,哪有自己亲自证实的可靠? 那可是好大的一笔钱! 但现在再也不用烦恼了,只需要等到大使馆的车到了,自己就稳底安全了! 但还不能让板泉知道,自己已经证实钱已到账的消息。 不然他会逼着自己去找钱大均诬告宋夫人。 只要大使馆的人一到,板泉就拿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内森故意装做一副急燥的样子说道:“我必须要亲自确认……谁能保证,你不会买通端纳的助理来骗我?我不信你没看出来,他有多么贪财!” 板泉脸上生出一丝怒色,冷声问道:“你怎么才会相信?” “我要亲自确认!” 好半天之后,板泉才咬着牙说道:“好,我想办法,带你亲自到电话局,给上海打电话!” 端纳满意的点了点头。 两人全都沉默不语,许久之后,板泉才问道:“到中午了,你想吃点什么?” 我怕你恼羞成怒,会毒死我。 既便这样想,内森也不会让板泉察觉到,他装模做样的想了想:“心情不太好,随便吧!” “好,我马上就去!”板泉问道,“那你呢,要不要晒晒太阳?” 内森确实有这个习惯,午饭之前,会晒晒太阳,顺便在阳台上做一下祷告。 “好吧!”内森点了点头。 板泉把他挪到轮椅上,然后推出了房间。 回来后,板泉看了看床头柜上的电话机,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话筒被挪动过,说明电话被接通了。 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趁内森不注意,蹲下身,在床底一阵摸索,然后转头进了卫生间。 内森并没有看到,就算看到了也不会起疑,只会以为板泉在取钱。 板泉锁好了卫生间的门,轻手轻脚的挪开了通风口上的盖子。 他把手伸进去,从里面取出一副连着线的耳机。 耳机的另一头连着一台录音机,就在内森床头的下面。 板泉刚刚摸索的动作,就是在按录音机的重播键。 :。: 第九二一章 灭口(二 求月票) “帮我拖住翻译……替我弄点吃的回来……” “我再加两千美金,什么时候能到……两个小时以后……好!” “钱到账了?太好了……等着我,我最多两天后就能到上海,然后咱们就回澳洲……” 板泉又惊又怒。 原来内森一直都没有要履行承诺的打算? 虽然计划早已更改,不需要内森再补刀了,但板泉还是无法遏制心中的火气。 该死美国佬,带着钱下地狱去吧! 电话被接通了,还通了长途,就没办法把内森骗出医院了。 灭口的计划必须要更改。 板泉努力的压下心中的怒火,再次盘算起来。 有了! 内森怕自己会下毒,竟然要端纳的助理给他弄点吃的来? 哈哈哈…… 真是天大的惊喜。 内森先生,你真是太配合了! 板泉藏好了耳机,回到房间关了录音机,不动声色的离开了病房。 …… 马春风听了好几遍录音,还把前田和神秘人物的通话录音也听了好多遍,反反复复的做着对比。 其中有好多重复的词汇。 富士山,樱花,马上要开,大雪…… 这两个电话,说的可能是同一件事情。 但宋子文的秘书,以及端纳的助理,和前田之间怎么又有了关系? 他们说的是什么? 如果按照方不为的思路推断,岂不是说李长富和姚峰也是日本间谍。 绝对不可能! 日谍没这么蠢。 不可能想不到电话可能已被窃听。 马春风急燥的摘下耳机。 他真想马上下令把姚峰抓起来审讯。 但万一要是日谍,岂不是在打草惊蛇? “他现在在做什么?”马春风沉声问道。 “正在和端纳,还有林顾问说什么事情!”付会中说道。 他们说的,是不是就是这个事情? …… “樱花,富士山……什么乱七八遭的东西?”林顾问一头雾水的问道。 端纳也跟着摊了摊手,示意自己也没听明白。 “会不会是什么暗语?”姚峰自做聪明的说道。 林顾问只是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宋部长刚刚才让林二传来消息,让自己和端纳稍安毋燥,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 又有什么必要,再让秘书传一遍暗语? 想到这里,林顾问又暗暗的赞了一声方不为。 方不为果然给力,自己和端纳刚被软禁,他就得到消息了。 姚峰明白了林顾问这一声冷哼的意思:不可能是暗语。 “那要不要打电话问一问?”姚峰又说道。 林顾问往门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你以为钱大均那么好心,重新接好电话线是为了什么?” 姚峰悚然一惊:电话被窃听了? “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问,平时该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林顾问又警告道。 姚峰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内森让我帮他去弄点吃的……” “去就行了!”林顾问不耐烦的回道。 按方不为的说法,这个美国佬就没安好心,绝对是日本人找来,给端纳以及宋家找麻烦的。 但还不能让钱大均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个真相,所以姚峰还得去。 “我明白了!”姚峰回道。 …… 这三个在密谋什么? 马春风又坐不住了。 会不会和宋子闻的秘书打来的电话有关? 不是一般的乱,马春风根本没办法理出头绪。 “处长,姚峰要出去!”付会中又来汇报道。 刚刚密谋完,就赶着出门,这是去做什么? 传递情报? “派两个机灵的兄弟,跟紧了!” 付会中点了点头。 付会中刚走,言信又来汇报了。 “处长,美国佬的翻译刚刚在街上打电话了,对面也是公共电话,说的也是英语,电话亭的老板一个字都没听懂……” 马春风一阵头疼。 按照方不为之前的推断,翻译的这个电话,可能就是打给和前田通过电话的那个神秘人物的。 两个人用的都是公用电话,但具体用的是哪条街上的哪一部,肯定都是约定好的。 马春风既没办法监听,也没办法查到对方是什么人。 等派人过去,人早跑了。 “内森呢?”马春风又问道。 “还在晒太阳!”言信回道。 马春风咬了咬牙。 内森打往上海的电话中所说的十万美金,八成就是他和前田这些人勾结,陷害宋家和端纳后,前田给他的报酬。 看来方不为猜的一点都没错。 内森绝对是怕对方卸磨杀驴,所以才着急联系美国大使馆,又怕宋家的人找他算账,所以连钱大均都不敢相信。 明知道这些人在搞事,但马春风一点办法都没有。 现在根本不是收网的时候,哪一个都不能抓。 “也给我盯紧了!”马春风沉声说道。 了胜于无,只能期望方不为这边能带来好消息了。 …… 根本不用派人跟踪,内森一说印花的糕点,板泉就知道姚峰会去什么地方。 姚峰进门前的几分钟,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要了一份炒菜和米饭,又给伙计交待了一声,给他包了几份桂花糕。 内森要的这也这一种。 糕点都是现成的,只需要用纸包好就可以。 等姚峰进了饭店,汉子正坐在厨房门口的位置吃着米饭,手边摆放着几包桂花糕。 他故意控制着速度,透过半截门帘看到伙计提着两个纸袋出来的时候,飞快的把最后一口饭扒拉进了嘴里,提起桂花糕,起身迎向了伙计。 “哎哟!”两个隔着门帘撞在了一起,两人手里的桂花糕同时掉到了地上。 “客官,实在对不住!”伙计忙不迭的把汉了扶了起来。 汉子吐掉了嘴里的米饭,从地上捡起了纸袋,瞪着信伙计:“结账!” 伙计松了一口气,飞快的把另外几个纸包捡了起来,又从汉子手里接过了零钱,嘴里还不停的道着歉。 汉子大度的摆了摆手,提着纸包离开了酒楼。 伙计先跑到柜台,替汉子结了账,然后才提着桂花糕来到姚峰面前:“老板,你要的东西好了!” “好!”姚峰爽快的结了账。 一直盯着姚峰的两个特务才反应了过来:刚才撞到伙计的那个人,是不是已经把姚峰要的桂花糕掉了包? 第九二二章 调包(求月票) 姚峰进了酒楼,要了两份桂花糕,还提前结了账,然后坐在门边的位置等着。 汉子故意控制着速度,透过半截门帘看到伙计提着两包桂花糕出来的时候,飞快的把最后一口饭扒拉进了嘴里,提起同样包装的桂花糕,起身迎向了伙计。 “哎哟!”两个人隔着门帘撞在了一起,两人手里的桂花糕同时掉到了地。 “客官,实在对不住!”伙计忙不迭的把汉了扶了起来。 汉子拍了拍身的土,从地捡起了纸袋,瞪着伙计:“不能慢点么……结账!” 没挨骂,客人更没有借故刁难,伙计松了一口气,飞快的把另外几个纸包捡了起来,又从汉子手里接过了零钱,嘴里还不停的道着歉。 汉子大度的摆了摆手,提着纸包离开了酒楼。 伙计先跑到柜台,替汉子结了账,然后才提着桂花糕来到姚峰面前:“老板,你要的东西好了!” “好,有劳了!”姚峰客气了一句。 一直盯着姚峰的两个特务猛的反应过来:刚才撞到伙计的那个人,会不会已经把姚峰要的桂花糕掉了包? 特务没敢靠的太近,根本没听清姚峰跟伙计说了什么,哪里能想到伙计从后厨提出来的东西,正好就是姚峰要的? 等一个特务追出去,哪里还有汉子的影子? “怎么办?”一个特务问着同伴。 “你盯着,我去给站长汇报!”同伴回道。 姚峰还在半路,马春风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果然是传递情报去了? 一群蠢货! 马春风恨恨的骂了一句。 付会中觉的自己很冤枉。 林顾问,姚峰,甚至是端纳就没往外联络过,是怎么通知接头的人,接头的地点是那家饭店的? 而姚峰进门之后,除了和伙计说了两句话,再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有,盯梢的队员哪里能料到,他的同伙甚至到的比他还要早,更知道他会买什么东西…… 伙计也被秘密带回来,快速的审了一遍,但压根什么都不知道。 付会中能想到这一点,马春风自然也能想到。 他怀疑到了宋子闻的秘书打来的那个电话,可能就是在安排接头。 “要不要把东西截下来?”付会中小心翼翼的问道。 “简直是饭桶!”马春风气的直拍桌子,“东西调包到现在,都过去多长时间了,截下来有什么用?” 怪不得方不为不愿意用苏州站的人,看付会中就知道了,简直蠢的无可救药! 付会中顿气语塞。 真有什么情报在那份被调包的糕点里,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姚峰难道就不知道赶紧看完之后,把证据销毁? 早特么晚了。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给我弄清楚,姚峰带回来了什么情报!”马春风冷厉的说道。 “卑职明白!” 付会中逃一般的跑了出去。 十几分钟之后,付会中派人钻到了端纳病房的天花板,就等着姚峰回来。 …… 姚峰带着糕点回了医院,先去了内森的病房。 他惊讶的发现,内森像是碰到了什么好事,满脸都是喜色。 想起了林顾问的警告,姚峰压下好奇心,把糕点递了去。 “谢谢!”内森接过后,顺手又递了一百美金。 看来真是遇好事了! 姚峰暗暗的猜测了一下,道了一声谢,又给内森倒了一杯水,然后揣着美金离开了。 内森觉的自己胃口大开,一次吃完一包都没问题。 他拆开了纸包,拿起一块桂花糕,送到了嘴里。 嗯,味道怎么有些怪? 好像里面放了辣椒一样? 该死了黄皮猴子,从哪里买来的便宜货? 内森以为姚峰贪图便宜,随便在街买的,不是他最爱吃的那一种。 算了,看在发了大财的份,就不和你计较了! 除了稍微有点辣味,味道还挺不错! 内森愉快的吃了起来。 …… 板泉特意的走远了一些,去了次的那家酒楼,给内森带回来了一条松鼠鱼。 等他回来之后,内森已经吃完了半包桂花糕。 剩下的,全都被他藏了起来。 看到床的细渣,板泉暗暗的冷笑了一声。 “饭带回来了!”板泉扬了扬手里的鱼和米饭。 “我有些困,不想吃了,你自己处理吧!”内森摇了摇头。 他没有说假话,而是真的觉的有些犯困。 “那你休息吧!”板泉把鱼放在旁边的茶几,招手叫过了旁边的护理:“把床放下去,内森先生要休息了!” 护理快步的走了过来,把床放低,又抽掉了内森背后的枕头。 “好困!”内森念叨了一句,头一歪,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怎么了?”板泉装做惊讶的样子问道,“难道不饿么?” “不知道,可能是累了吧!”男护理回道。 他也收了内森的贿赂,自然不会告诉板泉,内森刚刚才偷吃了姚峰带回来的糕点。 “算了,等他醒了再说!” 板泉念叨了一句,看了看桌子的大鱼,热情的说道:“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一起吃吧!” “那多不好意思?” 护理嘴推辞着,暗中却在吞口水。 苏州鳜鱼,天下一绝,自己的那点薪水,哪里舍得买? “客气什么,来吧!”板泉硬是邀请到。 护理欢天喜地的坐了下来。 一顿饭,吃了快有半个小时,吃完后理很自觉的收拾着残场。 “我要休息一会,没事的话,你也歇一会吧!”板泉对护理说道。 护理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 内森住了足有一月了,病情相对稳定,没特珠的情况,医生也不怎么来,只有护理全天候守在病房。 有公然偷懒的时间,护理自然高兴。 送走了护理,板泉锁好了门窗,又回到病床前,在内森的脸拍了两下。 内森睡的跟死猪一样,拍都拍不醒。 不醒就好! 板泉狞笑一声,蹲了下来,把床底下的录音机拿了出来。 他将一盘小型的钢丝磁带放了进去,先听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才抓起话筒,拨到了美国领事馆。 第九二三章 中毒(求月票) “我……我是内森……”板泉尽量模仿着内森的语气,装出极度痛苦的状态。 听到是内森,接电话的使馆人员无奈的说道:“内森先生,请耐心一点,派去接你的人两个小时前就出发了,说不定下一杪,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还好,对面的人没听出来。 内森的声音很有特色,板泉不敢全部模仿,只能播放部分剪辑好的录音,自己再加工一部分:“不是……啊,疼……有人……要杀我……我……嘶,我中毒了……好痛……” 录音机里每说一个词,板泉就会再加上一声痛苦的声音,结合在一起,演的非常逼真,就像是内森已实在无法忍受痛苦的样子。 中毒了? 真的有人要害内森? 使馆人员不是第一次听到内森的声音,他很肯定,说话就是内森。 “马上叫医生!”使馆人员大声提醒道。 “怕来不及,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请你马上记录……” 录音是全都是根据内森以往说过的话,剪辑后重新录制的,声调,语气不尽相同,板泉只能模仿出痛呼声加以掩盖。 使馆人员更加紧张:内森竟然已到了无法完整的说出一句话的程度? 他也猜到,内森应该是要说出凶手的名字了。 使馆人员肃声说道:“内森先生请说!” 大使馆的电话全都都装有录音设备,他不用担心无法记录内森接下来说的话。 “是宋家……宋子闻要害我……他们要灭口……” “为什么?”使馆人员惊声问道。 “对不起,我说谎了……我收了宋家的钱,他们让我陷害端纳……我……我背叛了美国……” “快,快去找大使……”使馆人员大惊失色,急声对旁边的同事喊道。 “来不及了,听我说完……”板泉装出万分焦急的语气。 “宋家已经背叛了美国,早就开始和日本人合作了……宋子闻计划利用日本人,杀死蒋总裁,再杀死蒋建丰,以达到霸占中国的目的…… 黄浚就是他们的人……宋夫人和端纳遇刺,全都是他们演的苦肉计,怕蒋总裁查出真相,他们才想裁赃给端纳,想让蒋总裁和你们误以为端纳才是幕后真凶…… 委员长与英国大使一起去上海的行程,就是宋子闻指使黄浚泄露给日本人的…… 委员长差点在中央军校遇刺,也是宋家和日本人谋划的…… 他们还想杀死蒋建丰,再演一出苦肉计,伪装成被人陷害的样子,以便摘清自己的嫌疑,当然,这件事,他们也想栽赃给端纳,造成是端纳与日本人勾结的假象…… 但针对委员长的刺杀屡次失败,日本人怀疑宋家是不是在中间捣鬼。 他们要求宋家表现诚意,必须派重要人物与他们一起执行计划。 宋子闻被逼无耐,只能派宋子梁配合日本人刺杀蒋总裁和蒋建丰的计划,但宋子闻也不简单,他想最后杀了宋子梁灭口,再让日本人背锅…… 日本人也怀疑到了这一点,将计就计,表面答应合作,其实却出功不出力,更甚至是自动破坏了刺杀蒋建丰的计划,让宋家没能得逞…… 同时,日本人还派间谍伪装成知道了部分真相的日共份子,告诉蒋建丰,宋家想杀他…… 蒋建丰觉的机会来了,便想趁此机会,彻底的搬倒宋家……” “日本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匆忙赶来的大使抢过了电话。 “他们想让宋家先杀死蒋总裁,然后把真相爆出来,彻底让宋家无立足之地,更让中国群龙无首……蒋建丰对他们来说,基本没有危胁,蒋建丰死了,反而会让委员长警惕…… 日本人之所以告诉蒋建丰宋家要杀他的真相,是想逼迫蒋建丰不得不与共产份子合作…… 等蒋总裁和宋家完蛋后,日本人再把蒋建丰与共产份子合作的消息放出来,这样一来,所有的国民党肯定不会再支持蒋建丰接受蒋总裁的政治遗产……” 大使听到这句话,当即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毒的计策! 委员长死了,凶手就是宋家,宋家也会跟着完蛋,中国再也找不出一个强有力的人物来维持局面,继而回到军阀混战的时代。 至于蒋建丰,已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身上的红色烙印本就太明显,再爆出他回国后,竟然还和共党有密切来往,那不管是蒋总裁的拥趸,还是地方军阀,都会对他百加提防,而不是拥护他。 这样的中国,基本上已经成了日本人的囊中之物……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大使警惕的问道。 “我只知道一部份,但日本人派来监视我的翻译,是他们的高级间谍,知道的非常多……日本人为了抓到宋家的把柄,明知道宋家要毒死和我们灭口,却选择冷眼旁观……翻译为了活命,只能选择和你们合作……” 大使越想越觉的内森没有说谎。 可能性太大了,一旦成功了,得利最大的就是日本! “内森先生,坚持住,我派去的人马上就会到……”大使说道。 “来不及了……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我的翻译……当然,希望在你的人来之前,他还没有被宋家的人杀死……哦,不,他们来了,他们在撞门……” 板泉不轻不重的敲了几下床板,听起来和撞门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们为什么来的这么快……肯定是电话被监听了……苏板泉,快跑……” “嚓”的一声,电话断了。 大使打了两遍,都没办法再接通内森的电话了。 “应该是拔掉或是剪断了电话线!”接电员解释道。 大使沉着脸点了点头。 内森说的是不是真的? 能被派来驻一国大使的,自然不会是偏听偏信之辈。 大使当机立断,先联系了钱大均。 听到内森可能中了毒,而毒竟很有可能是宋家派人下的,钱大均差点没抓住手里的话筒。 他向大使承诺,亲自去医院查看,并保证,一定会保护好现场。 挂掉电话,钱大均疯了一般的往医院赶。 :。: 第九二四章 账本(求月票) 钱大均跟疯了一样,马春风也差不多。 板泉支走护理,准备停装成内森,给美国大使打电话的时候,马春风还在审问伙计。 付会中则在盯着端纳和林顾问,想办法偷听到姚峰会和林顾问,以及端纳说些什么。 指挥室里就只有言信在坐镇。 当监听内森电话的电讯员听出不对,把耳机递给言信,板泉已说到宋家和日本人合谋刺杀蒋总裁那一段了。 言信大惊失色,更不敢擅做主张,差点把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嘴去向马春风汇报。 言信只说了大概,马春风就被惊的差点跳起来。 宋家真想要内森的命,不会等到今天,方不为让陈江去找宋子闻的时候,岂不是最好的机会? 还有内森指证宋家的这些话,九成九是在诬陷。 用方不为的话说,宋家除非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和日本人合作。 马春风怀疑,要么是内森被人胁迫了,要么就是内森也是刺客的同党,只为了给宋家栽赃。 亿用电快的速度奔向内森的病房,听到内森还在说话,便命特务破门。 “都他娘的没吃饭?”马春风大声吼道。 几个特务用尽全身的力气撞着门。 高级病房的木门不是一般的结实,特务撞了好几下都没撞开。 “翻窗户……”马春风急道。 一股刺鼻的味道从病房里传来,言信猛的抽了抽鼻子:“什么味道?” 马春风脸色一变:“是硫酸……” 绝对是里面的人在毁灭什么证据,马春风太熟悉了。 “快……”马春风大吼一声。 “不要动……” “趴下……” 特务终于撞开了窗户,跑进了病房。 翻译举起了双手,面无表情的对马春风说道:“我是美国公民,而且内森先生已经通知了美国领使馆……如果我死了,你们有嘴也说不清了……” 马春风第一眼看到的,是躺在床上,如同跳上岸的鱼一样,一下一下的的拱着身体,嘴里不停的往外吐着白沫的内森。 “叫医生!”马春风吼道。 言信慌里慌张的让开了门,把医生放了进来。 医生刚进门后,先是捂住了鼻子。 一股股白色的烟雾从内森的床下面冒出来,散发出硫酸特有的味道。 “抢出来……”马春风指着冒烟的地方喊道。 一个特务快步跑过去,推开了板泉,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玻璃罐子。 磁带已经完全被破坏,就连钢丝都已经深溶成了无数的小截,还在不停的溶化着。 马春风看了看,甚至没认出来里面是磁带。 等医生扑到病床前,内森已停止了抖到,双眼无神的叮着天花板,一股一股的秽物从嘴里往外喷着。 “中毒了,先打强心针!”医生吼道。 真的中毒了? 马春风双目如刀一般的看向了板泉。 板泉露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毒就在姚峰带来的桂花糕里,再加上宋子闻的秘书故意说给姚峰的那几句暗语,宋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定要想办法救过来!”马春风急道。 “让开!”一个美国医生推开了马春风。 板泉若有若无的露出一丝冷笑。 内森刚刚吃下去的毒药,比蒋建丰酒席上那六支酒壶里的毒加起来还要多,神仙来了也救不过来了。 “呕……”内森身体一拱,又从嘴里喷出一股秽物。 马春风看的很清楚,是桂花糕,他不可能认错? 而桂花糕是姚峰带来的,内森也在电话里声称,是宋家下的毒…… “去把姚峰,林顾问,甚至是端纳,全都控制起来!”马春风厉声吼道。 宋家有没有嫌疑,已经不是他马春风能说了算的了。 一队特务疯了一般的冲向端纳的病房。 “内森说,宋家会派人去刺杀委员长,他们派的是谁?”马春风看着板泉,冷声问道。 和前田栽赃宋子梁是同样的道理。 内森,更或是板泉敢对美国大使说这样的话,肯定有人做了这样的安排。 就算是演戏,也绝对会有人做出刺杀委员长的样子,从而让美国人,以及委员长对内森的话深信不疑。 “我又不是宋家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板泉平静的回道。 “但内森说你是日本高级间谍,日本人和宋家的合作细节,你知道的很清楚!”马春风又问道。 “我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板泉微微一笑,“美国人不来,我什么都不会说……当然,你也可以试着对我用刑,看我能不能坚持住……” 马春风眯起了眼睛,冷冷的盯着板泉。 可惜,自己一直都没相信过方不为对板泉,对前田身份的推断。 对方竟然真的是专业的间谍! 他基本能够断定,内森中的毒,就是翻译下的! 翻译留在这里,就是想把扣在宋家头上的这口锅扣的更实在一些。 但他没办法证明这一点。 “关起来,仔细搜!”马春风厉声说道。 他很想把十八般本事,都在这个翻译的身上用不用,但也明白,真要用了,他这身皮也就穿到头了。 翻译但有三长两短,委员长和美国人都不会放过他。 马春风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又一指内森,对言信说道:“一有情况,马上通知我……” 马春风边说边出了病房。 他要去给委员长打电话汇报。 现在的局面,已不是他和钱大均能控制的住了。 马春风跑到指挥室,接通了委员长临时官邸的电话,却被林尉告知委员长去前线视察了。 事态重大,既便在林尉面前,马春风也不敢露口风,只是告诉林尉,无论如何要想办法联系上委员长。 马春风刚挂完电话,言信又追了进来。 内森咽气了,初步诊断,中的是蓖麻毒素,毒药就来自姚峰带来的桂花糕。 姚峰被人利用了! 马春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除此之外,言信还从内森的病房搜出了没吃完的桂花糕,一本用英语记录的账本,一台录音机,两盘钢丝磁带…… “账本里都记了什么?”马春风问道。 :。: 第九二五章 磁带(求月票) “是内森的银行账户记录!”言信回道,“详细记录着近三个月以来,内森在上海花旗银行账户的资金出入记录,大部分都是入账记录……余额共计有三十二万美金……” 这么多钱? 马春风猛的想到,内森打通领事馆的电话时,说的第一句话:对不起,我收了宋家的钱,已背叛了美国…… 难道内森说的就是这些钱? “有没有写这些钱是从哪里转来的?” “没有!”言信摇了摇头,“只有内森自己的账号!” 马春风犹豫了半天才说道:“保存好,交给美国人!” 他怀疑账本中记的东西,八成就和宋家有关。 他很想把这本账本藏匿起来,或是销毁,但他没办法让板泉闭嘴。 就算板泉这是没有备份,但如果美国人想查,只需一个电话找到花旗银行,就能查到账本中的记录是不是属实。 “磁带呢?”马春风又问道。 言信看了看左右,从怀里拿出两盘钢丝磁带,交到了马春风的手里。 看他脸色古怪,马春风沉声问道:“里面说了什么?” 言信贴到马春风的耳边说道:“好多人的通话录音,提的都是针对委员长的刺杀计划……” “好多人……都有谁?” 言信的声音几乎低的听不到了:“我听了一半,就不敢听了……有人称呼宋大先生,有人称呼宋二先生……” 言信的话还没有说完,马春风猛的转过身,把磁带插进了录音机。 “全部给我出去!”马春风撵走了所有人,包括言信。 …… 磁带中的内容,竟然与内森告诉美国大使的那些话完全吻合,与方不为前后两次破获针对委员长的刺杀的调查结果,也一般无二…… 录音中有宋子闻,有宋子梁,竟然还有黄浚…… 还有一个日本人,应该是日本参谋本部的高级情报官员。 这份录音,是怎么伪造出来的? 马春风盯着磁带直发愣。 宋家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想到这里,马春风又咬了咬牙。 方不为啊方不为,你这是踩进了多大的一个坑,老子快被你坑死了…… 他再次抄起话筒,打给了上海。 除了再次向委员长汇报之外,马春风还想提醒方不为。 宋家的这口黑锅,很有可能摘不下来了,没必要把自己人也折进去。 电话还是林尉接的,依然没有联系到委员长。 林尉称,他也不知道委员长具体去了那一处前线,只能一一打电话询问。 林尉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在电话里说。 这是被黄浚给搞怕了,委员长生怕自己的行踪会被日军掌握,继而招来日军的轰炸机。 当然,马春风也可以告诉林尉,再让林尉派人去向委员长汇报。 但马春风哪里敢把苏州发生的这些事,全都告诉林尉? 马春风又开始联系方不为。 昆山站告诉马春风,半个小时以前,方不为才带着一队手下,追着前田去了上海。 半个小时前才走? 马春风算了一下,前田在昆山足足停留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一个半小时前,方不为还亲自向他汇报过一次,说他已经跟着前田到了昆山。 但不知道前田会在昆山停留多长时间,是不是会去其他地方,方不为请示马春风,他要调动华东各站的权限。 马春风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然后再没下文了。 之后就发生了姚峰接到了李长富的电话,以及桂花糕被调包等等一系列的变故,马春风根本没顾上过问。 半个小时前就离开了昆山,现在肯定已经到上海了。 马春风抓起话筒,又给上海的陈浩秋打了过去,交待陈浩秋,方不为一到,马上与他联络。 陈浩秋和马春风还不知道,马春风的电话若是晚打几分钟,正好可以等到方不为。 一个半小时前…… 方不为跟着前田,到了昆山。 进城之后,跟着前田的小车转了两圈,方不为才明白,前田怕后面的尾巴,在故意兜圈子。 肯定还要兜一段时间,方不为索性去了昆山站,先去找叶兴中。 见到叶兴中的时候,方不为差点没认出来。 更黑了不说,好像老了十几岁一样。 脸上挂着一道长好不久的伤口,一看就知道是被弹片擦伤的。 有这么一道伤,日后想干密勤,怕是不可能了。 但看起来精神还算好,一双牛眼中的清光,满是像是要溢出来的样子。 方不为感慨了好久,才问道:“把你弄到一线去,后不后悔!” “长官说的哪里话?”看到方不为,叶兴中很是兴奋,“以前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经常说我天生适合打仗,等真正打起来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老叶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明白就好!”方不为欣慰的点了点头。 “长官这次找我来,具体要我做什么?”叶兴中也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硬生生的压住了话头,郑重的问道。 “马上回上海,找这个安全的地方,打这个电话……”方不为说道。 叶兴中下意识的接过了方不为递来的纸条。 嗯? 电话号码是南京的,方长官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到上海去打? “联系谁?”叶兴中下意识的问道。 “李泽田!” “啊?”叶兴中猛的张大了嘴。 以往不都是你自己亲自联系么? 其实叶兴中也是猜的。 西安事变前夕,他往陕北偷运武器和物资的时候,就有过这种怀疑。 叶兴中也算是知道了,方不为为什么要让自己跑到上海去打这个电话。 李泽田现在就在南京,而且身份是公开的。 除了同军政部协调拨给八路军的军饷,武器,物资等,还负责重新建立华南各地方组织。 “啊什么啊,你个死内奸!”方不为骂道。 你难道不是? 叶兴中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然后呢?”叶兴中又问道。 “问一问他,黄宁现在是什么身份,和鄞县的事情有没有关系!”方不为交待道,“记住,一定要快!” “好!”叶兴中用力的点了点头,看了一遍电话号码,确认记住之后,直接塞到嘴里吃了下去。 :。: 第九二六章 一网打尽(求月票) “就这么直接问,保不保险?”叶兴中边嚼着纸条边问道。 “我倒是想给你编套暗码,问题是靠你这狗熊脑袋,怕是没到上海就忘干净了……”方不为讥笑道。 叶兴中翻了个白眼。 吹什么牛? 当我老叶没干过特务似的? 你以为密码本是大白菜,满大街都是? 齐振江号称民国唯二的密码专家,这都干特务七八年了,才给特务处编出了几套密码? 叶兴中也就是心里想想,哪里敢说出来? 不然方不为分分钟教他知道,什么叫武功高手。 “那他们呢?”叶兴中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民房。 这是昆山站的一处据点,除了昆山的人,还有叶兴中带来的一小队特务。 都是陈浩秋的得力手下,领头的是原上海站行动科科长,现上海交通侦缉处副处长邓有杰。 方不为和他合作过好几次,算起来也是老朋友了。 这是方不为特意让马春风调来的,全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 他是怕万一需要就地抓捕,或是突然发生短兵相接的情况,也好有个帮手。 再一个,昆山站太小,也没个得力的电讯好手,方不为也让陈浩秋给他派了两个。 “怎么,你还想带着特务,跑去和地下党的头子联络?”方不为故意调笑道,“自然是留给我!” “还有,完了之后,你就去陈浩秋那里等我!”方不为又交待道。 “明白!”叶兴中应了一声后下了车。 看着叶兴中的背影,方不为又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这次的事件真和对面有关系,只要叶兴中一提“鄞县”两个字,李泽田自然就明白。 但愿不要发生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不然自己这次说什么也要装聋做哑了。 但也不能太直接! 嗯……事后就说是叶兴中出了点意外,收到李泽田的回复之后,就再没联系上自己! 对,就这么办! 叶兴中走了之后,方不为又开始闭目养神,同时听着窃听器里的动静。 前田在街上转了快半个小时,才让司机停下了车。 方不为看了看位置,就在离他不到一里内的地方,应该是昆山电话局。 这是要打长途的样子。 方不为鸣了一下车笛,从民房里快步跑出来一个特务。 “通知吴站长和邓处长,目标去了电话局,可能要打长途,让吴站长讯速安排!” “明白!”特务应了一声,快步的跑了进去。 方不为发动了小车,等邓有杰追出来的时候,方不为已经开出去了几十米远。 “电话局,快!”邓有杰转过身后吼道。 两分钟后,又有两辆小车从据点里开了出来。 足足观察了半个小时,确定身后没有尾巴,前田才走进了电话局。 而此时的方不为,正坐在电话局的二楼,旁边就是吴站长和两个电讯员。 前田用哪一条专线,他们就会即时监听哪一条。 打长途的人太多,如果排队,至少也要排到一个小时以后了。 前田哪里浪费的起? 他用十块法币,卖了排到第一位的一个人的票。 “帮我接杭州0031!”前田给接线员说道。 方不为装模做样的戴着耳机,听到前田的话后,同时下达着命令:“接杭州站!” 电讯员讯速的操作着。 电话接通,方不为报上了自己识别码,然后命令道:“立即调查0311电话所在的位置,严密监视,等待下一步命令……” 他刚说完,前田的电话也接通了。 “风哥,苏州的事情办妥了,你们也动身吧!” “好!” 风哥回了一句,沉吟了几秒后又问道,“你们呢,到上海了?” “还没有,在昆山!”前田回道,“挂完电话就会启程!” 方不为明显听到叫风哥的人松了一大口气:“阿宁呢?” “也在!”前田笑呵呵的回道。 “我想见他一面!”风哥说道。 “这不太好吧!”前田的脸色冷了几分。 “他这次去,绝对是十死无生……临走前,怎么也要送送他……” “万一出问题呢?”前田肃声问道。 “如果你这里没问题,那就不会有问题!” 风哥的意思是只要前田和黄宁没被人跟踪,就不会出问题。 “你算过没有,从你那到我这有多远?四百多里,等你到了,黄花菜都凉了!”前田的语气已极其不耐烦了。 “放心,还有时间!”风哥回道,“大佬去江边了,回来还得好一会,等你们找到他,也要好长时间,到那个时候,我也应该到上海了!” 大佬就是委员长,江边就是前线。 意思是委员长去了前线,暂时不知道具体的地点,想找他,只能等他回临时官邸。 前田开始沉默。 按他的本意,是坚决不能让黄宁和李长风再见面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正是一鼓作气的时候。 这一见,万一黄宁触景生情,退缩了呢? 但不让见也不行。 只有李长风能弄到委员长具体位置的消息,没李长风,黄宁别说见委员长,连军营都进不去。 权衡再三,前田才松了一丝口风:“好,我在上海等你!” “什么地方?”李长风问道。 “跑马场!”前田回道。 “好!”只应了一个字,李长风就挂断了电话。 跑马场! 方不为牢牢记往了这个地址。 此去十死无生? 黄宁要去做什么? 方不为只是稍稍的琢磨了一下,就不想了。 追上去就知道了。 前田要去上海见的这位“大佬,”应就是此次事件的幕后头目了! 真是好机会! 也省了自己一个一个的追踪下落了。 方不为放下耳机,又命电讯员给杭州站打电话,让他们尽量小心一些,不要打草惊蛇,查清楚这个电话所在的地方,近期都有些什么人出入就可以了。 既然这些人也要去上海,就不用在杭州费力气了。 方不为估计,不出意外的话,曲老板也应该和这个风哥在一起。 因为离开苏州时,黄宁问过前田一句:不去杭州的话,老曲他们怎么办? 最好是和风哥一起去上海,正好一网打尽。 :。: 第九二七章 出大事了(求月票) 方不为又叫来了邓有杰。 “你现在就动身,在跑马场等我。最好找个有电话的地方,可以随时联系……嗯,人不用太多,但必须是好手。安顿好之后,等我命令!” “明白!”邓有杰回道,“到了之后,我会通知陈处长具体的地点!” “好!”方不为点了点头。 他到海后,肯定也会第一时间联系陈浩秋。 也不知道叶兴中打问的怎么样了? 邓有杰离开没几分钟,前田这边也动了。 等前田的车快开出了一公里,方不为才发动了小车跟了去。 海的战场主要在黄浦江沿线,而且双方还特意绕开了租界,跑马场,正好就在法盘界与英美租界的交界处,称的是海最安全的地方。 这里离后世有名的四行仓库,就隔着一条河。 出了昆山,就是虹桥,这一带都是非战区,所以一路基本畅通,用了半个多小时,前田就进了英美租界。 等到了跑马场,听到前田等人了楼,方不为才开着车,不紧不慢的经过了前田进入的那幢楼。 《华报报社》! 怎么这么眼熟? 方不为没敢停车,一边往前开,一边努力的回忆着。 大概往前开了不到一百米,方不为一脚刹车,只听“吱”的一声,小车停在了路中间。闪舞 后面的一辆黄包车差一点就撞了来,黄包车夫惊出了一头冷汗。 但凡是蹭一丝,自己就得白干好几个月。 方不为哪里有时间理会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终于记起来了,这个华报报社是怎么回事。 两年前,日谍在南京策划了一个“斩首行动”,被方不为破坏不说,还折损了数百精锐,更是让方不为发了一笔天大的横财:十三万两黄金! 而当是剿灭的近百日谍,就藏在南京城的两家报社内。 一家叫《文汇报》,一家叫《华报》! 方不为回过头,看了一眼华报报社的门头,又冷笑了一声。 这家报社是英国人成立的,以敢说话,敢得罪人著称,平时没少骂国民政府和委员长,报纸销量非常好,口碑也极好。 但真相却是:日本人早就从英人手里买走了大部份的股份,英国人也只是挂个名而已。 《华报》其实是披着关爱中国的皮,专做诋毁中国政府行径的日本报社。 这些都是抓到与“斩首行动”相关的日谍头目后,方不为用吐真药问出来的。 别说没直接证据,就算有证据,国民政府也拿这家报社没办法。35xs 总社设在租界,还是英国人开的,是受《国际公约保护》的。 但现在的海最乱,真要一把火给烧了,估计也没有关注。 方不为呵呵了两声,再次发动了汽车。 拐过街角,他找了个电话亭,给陈浩秋打了过去。 陈浩秋就在法租界,离这里没几步路,但方不为并不想过去。 他是想先套套叶兴中的口风,再决定要不要见面。 电话被接通,验证了方不为的身份,电话被交到了陈浩秋手里。 “出大事了!”陈浩秋用好像是亲眼看到天塌下来了的语气说道。 “老头子死了?”方不为惊诧的问道。 陈浩秋被反问的阵阵懵逼。 “呸,说什么胡话呢?”陈浩秋回道。 既然委员长没死,那你急着鸟蛋? 方不为暗暗的骂道。 “电话里不好说,你赶快过来……老板都打了快十回电话了……”陈浩秋说道。 马春风快打了十遍电话了? 肯定没这么夸张,五六遍肯定是有的。 冷静如马春风,都急成了这副模样,看来苏州出大事了。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又问道:“狗熊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 “让他接电话。” 陈浩秋把电话交给了叶兴中。 “问了没有?”方不为问道。 “问了,说是那个人现在已和他们没关系了!”叶兴中回道。 现在没关系了? 那意思就是,黄宁以前和他们有关系? 特么的,还真是地下党。 方不为的眉头猛的拧在了一起。 “他告诉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地方发生了什么……不止是他不知道,他的朋友全都不知道……” 意思是不管方不为在查什么,都肯定不是他们安排的,更不知道委员长的老家发生了什么事! “还说什么没有?”方不为又问道。 “主要意思这个,顺带把你打听的人的信息说了说,让我转告你……” 没有提让自己放水的话,也没提不要让自己干涉什么事情…… 看来这次案件真的和对方没关系? 方不为又猛的松了一口气。 不管有没有关系,没提让自己为难的要求就好! “等着我,我马过去!” 叶兴中正准备应一声,话没说出口,话筒里就成了盲音。 “他让你查什么,问的是谁?”陈浩秋无比好奇的问了一句。 他就是纯猝的好奇。 别看他说话逼着大喘气,像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其实屁都不知道。 全是因为马春风极其罕见的,过两分钟就打电话追问方不为到了没有的行为,才激起了陈浩秋的好奇心。 绝对是出大事了! 但他不敢问马春风,就想从方不为的嘴里套问套问。 叶兴中警惕的看了陈浩秋一眼:“陈处长,我要说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信?” “搞的神神秘秘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和地下党联系呢?”陈浩秋讥笑了一声。 叶兴中翻了翻牛眼没说话,但心里却涌出无限的成就感。 老子还真就是地下党,没想到吧? 也就是方不为不在,不然非给他两巴掌。 你特么想死,背着炸药包去战场啊,要不跳江也行! 为什么要拉老子? 没过两分钟,方不为就冲了进来。 陈浩秋先是脸色一黑。 这王八蛋竟然是在据点附近打的电话? 要不是告诉他马春风急着找他,方不为肯定连门都不进! 这不是在提防自己么? 但随既,怒色又变成了惊容。 方不为连自己都提防,可见事态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真出大事了? 第九二八章 绝户计(求月票) “处长还在苏州?”方不为进门就问道。 “对!”陈浩秋边应着,边让接线员打着电话,“他让你到了后,马上联系他……” 电话被接通,方不为喊了一声“处长!” “你旁边还有谁?”马春风问道。 “陈处长也在!” “让他滚蛋!”马春风厉声吼道,“告诉他,如果不想死,就不要想着事后听听录音的念头来……” 马春风的声音不小,陈浩秋和叶兴中听的一清二楚。 方不为黑着脸瞪了陈浩秋一眼。 合着这王八蛋什么都不知道,故意在吓唬自己? 陈浩秋悻悻的揉着鼻子,推着叶兴中出了房间。 马春风没猜错,陈浩秋还真有过这样的念头。 “宋家完了……”马春风用最快的速度,把方不为离开后,发生的所有事情讲了一遍。 方不为被惊的目瞪口呆。 自己离开苏州,才过了几个小时? “美国人已经查实了,内森账户中的钱,全都是经宋子梁的秘密账户转过来的,经手人就是那个曲老板! 除此外,这个账户还给黄浚父子,及疑似日谍组织的账户也转过钱……” 方不为听的两眼直发黑。 这特么才是真正的绝户计啊。 等于把之前发生过的,所有针对委员长的刺杀行动,都扣到了宋家的头上。 他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一条一条的往外捋着。 自己刚离开苏州不久,姚峰就接到了宋子闻的秘书李长富的电话,李长富在电话里说了几句暗语。 按常理猜忖,暗语就是李长富下达给姚峰,让他毒杀内森的命令。 方不为又咬了咬牙。 不出意外,前田离开苏州时接的那个电话中,说的也应该是这件事,所以他才会急着离开。 内森一死,他想走也走不掉了。 李长富才是日本人埋伏在宋子闻身边的内奸! 但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日本人怎么舍得让他暴露? “李长富呢?”方不为问道。 “跑了!”马春风回道,“而且是光明正大的走的……两个小时前出的南京城……” “宋家知不知道这些情况?”方不为又问道。 “美国人不让说!”马春风回道,“他们要和委员长通过电话之后,再决定如何处理,不过我已命南京严密监视宋氏兄弟,包括宋夫人的电话,也安排人监听了……” 其实马春风还有半句话没说。 就算美国人不提这个要求,他也不敢漏风声出去。 民国成立以来,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此曲折离奇,如此重大的事件。 “处长,美国人确定,内森中的是蓖麻毒素?” “确定了!”马春风回道,“毒药就在姚峰带来的那包糕点里!” “从内森食用糕点,到他给美国领使馆打电话,再到毒发身亡,分别过了多长时间?” “护理交待,内森吃完糕点后,过了半个小时,就有点不对劲,说是有些犯困,大概又一个小时,内森给美国领事馆打的电话,又过了一刻钟,他就死了……” “领事馆的电话绝对不是内森打的!”方不为斩钉截铁的说道。 “中了蓖麻毒素,先是会不停呕吐,同时极度疼痛,痛的恨不得撞墙的那一种,再持续一到两个小时后,才会神智不清,继而进入昏迷的状态,直到毒发身亡……这中间至少也要两个小时以上的时间。 内森绝对不可能昏睡一个多小时候才知道自己中了毒,也更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有如此清晰敏捷的思维……我估计,除了蓖麻毒素,内森肯定还中了导致昏迷的药物!” 嗯? 方不为这么一说,马春风也反应了过来。 对啊,前一分钟还在打电话,等自己进去的时候,却已是一点意识都没有了? 但方不为是怎么想到的,还说的如此笃定? “连美国人都没查出来,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王世和中毒的时候,我一直都在他身边!”方不为回道,“而且处长你忘了,我家往上三代都是神医……” 蓖麻毒素虽然无解,但民间时有误食之事发生,多找一找,不难找出有过诊治以验的大夫,完全可以对证一下。 方不为一点都不怕! “但就连美国人也承认,打电话的确实就是内森?”马春风惊疑道。 “可以提前录音,把目标人物说过的话录的越多越好……然后再剪辑关键词和字眼,重新录制后,就会伪造出一份新的录音! 包括宋子闻,宋子梁与日谍,与内森,以及与黄浚之间的通话录音,都是这样伪造的! 而你们进去的时候,苏板泉丢进硫酸里的,应该就是这几份录音的原始素材!” 在后世人眼中,可能随便拉一个小学生过来都能做到这些。但在民国,这是真正的高科技。 板泉就是断定,现在的中国,不可能有人能想到这一点,所以才有恃无恐,连录音机都没收走。 就连马春风都听的目瞪口呆。 他之前还以为,板泉为口技,故意摸仿的内森的口音,给美国领使馆打的电话。 但既便方不为解释的这么清楚,马春风至多也就是能明白一些道理,却想不通其中的原理。 还有这样的技术? 岂不是想害谁,就能害谁? 马春风也算是知道了,明知道宋子闻绝不可能和日谍密谋刺杀委员长,但录音当中却真的是他的声音? 马春风心里一跳:“通话记录是不是也能伪造?” “这个不用伪造!”方不为回道,“李长富就是干这个的,不出意外,宋家的电话,绝对有和日谍,内森通过话的记录……” 方不为又说道:“还有,内森让姚峰帮他数次联系大使馆,看似避开了苏板泉,其实苏板泉早就用录音机录了音,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而姚峰带回来的糕点被调包,也是因为苏板泉提前知道的这一点,安排人设计的……” 马春风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方不为说的最后一点,他也想到了。 现在关键是如何找出证据? :。: 第九二九章 登报(求月票) “处长不要急……不管是验毒,还是辩别录音真假,美国人的技术都是世界第一,但美国大使肯定不懂这些。闪舞你原原本本的将这些话告诉他,他们自然会找人识别验证!” 马春风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他是第一次承认,自己确实不如方不为。 思维敏捷,反应迅速也就罢了,懂的竟然这么多? 这一趟美国没白去! 但佩服方不为归佩服方不为,马春风心里的压力还是没有减轻多少。 “委员长在罗店督战,长途打不过去,你亲自去向他汇报……我的意思是,只说能确定的,有把握的……” 方不为懵了一下。 马春风的意思是,像刚才这些还没有证实的推断之言,最好不要说了。 这是直接放弃宋家了? 这才哪到哪? 方不为觉的,只要抓紧时间,还是能抢救一下的。 前田马就要去见那位“大佬”,只要这个人一出现,方不为就准备一网打尽。 “处长,若是什么都不做,宋家可就真的完蛋了?”方不为劝道。 “完蛋不至于,美国人不是吃素的,如果你刚刚的这些推断是对的,他们迟早能查实……”马春风劝道,“你我人微言轻……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听到“人微言轻”这四个字,方不为恍然大悟。35xs 马春风顾虑的是委员长。 这位有一个最大的毛病:疑心极重,且耳根子软,也极易反复,还好甩锅! 如果把马春风和美国人查实的这些证据汇报给他,委员长绝对会认为,宋家是真的想杀他。 接下来肯定是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 谁想替宋家求情,可以,但要拿出证据来。 没证据? 那你很可能也是宋家的同伙。 看看钱大均现在的模样就知道了。 若不是动气好,被张少帅的人打了那一枪,就不是现在这种明升暗降的结局了。 张少帅亲自为他做证都没用。 如果事后真查出,宋家是被冤枉的,委员长懊恼自己为什么这么轻信之余,却不会反省,只会迁怒当时劝他的人:娘稀皮的,当时为什么不多劝一劝老子? 马春风太清楚这位的性情和做事风格了,所以才会这么隐晦的劝自己。 但要是怕这个,方不为就不会费这么多的心思了。 当初从毒药来源怀疑的宋家的时候,直接报给马春风就完事了,何必要轮着得罪这么一大圈。闪舞 “处长放心,我心里有数!”方不为回道。 马春风一听就知道,方不为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但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满是感触。 方不为要是那种被人一劝就往后缩的人,那他就不是方不为了。 “还是要小心!”马春风又提醒道,“真要到了关键时刻,就把司徒龙头和于老爷子搬出来!” “谢谢处长提醒!”方不为感激的应了一声。 马春风的意思是,这两位是委员长的钱袋子,委员长也不敢轻易得罪。 马春风不至于心若铁石,但绝对有枭雄气质,能劳动这样的人挂念,方不为自认为做人还是很成功的。 “至于前田,有机会就抓,没机会就不要勉强!”马春风又警告道,“单枪匹马闯敌营的曲故,就不要在你身演了,日军又不是纸糊的?” 马春风还不知道方不为早把前田盯死了,只以为前田肯定是回了日军在海的大本营。 “处长放心!”方不为点了点头,“但现在放弃,实在可惜……我先让陈处长带人跟一下,有机会就下手,没机会就日后再说!” “没问题,我让他全力配合你!”马春风没一丝含糊的说道,“你让他接电话!” 方不为把陈浩秋叫了进来,自己则溜了出去。 “那边怎么说的,你尽量完完整整的反述一遍!” 叶兴中鬼鬼祟祟的往四周瞅了一圈,尽量压低声音说道:“那个黄宁,以前确实是这边的,但到了苏联后,犯了错误,被开除了,然后才下放到了劳改农场!” “就这些,再有没有?”方不为追问道。 “他没有明说!但好像有试图再次发展一下的意思……还让我问你,黄宁现在可不可靠。” 可靠个七八! 这个黄宁现在都和日谍搅到一起去了,还怎么发展? 方不为估计,李泽田肯定是打问到了黄宁和蒋建丰的关系后,才生出了这个心思。 最迟今晚,黄宁就会成为阶下之囚。 黄宁既然已经不是**了,那日本人故意让他在苏州暴露身份,又是什么用意? 只为了向美国人证实,这次**中的“日共”确实存在? 不用猜了,苏板泉伪装成内森,向美国大使所说的那些话中,扮演成日共的角色,向蒋建丰透露宋家要毒杀他的消息的,就是前田。 不然黄宁不会说出“信仰马克思”这样的话来。 方不为正想再给叶兴中交待几句,窃听器里突然又传来了动静。 去了报社之后,前田倒头就睡,黄宁却是辗转反复,哎声叹气,这两个也再没和人交流过,所以方不为也没在意。 听着像是什么人了楼,叫醒了前田,又来叫黄宁了。 三个人进了前田的房间,相互介绍着身份。 来的人是华报报社的主编。 寒喧完之后,三个人开始说正事,当听到他们在商量的事情是什么时,方不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这几个王八蛋,正在密谋,把苏州刚刚发生的这一切,全部登报爆出去。 包括宋子梁,宋子闻与日谍机构密谋刺杀委员长的录音,宋家的秘密账户与黄浚,日谍机构来往密切的记录,内森与美国大使通话的内容,宋家指使姚峰毒杀内森,指使曲老板毒杀蒋建丰…… 方不为听到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原来前田和黄宁到华报报社,还有这一层意思。 真要见了报,宋家才叫真的完了。 千万不要小看民国时期民间舆论的能力。 想想赫赫有名的蓝衣社是如何解散的,特务处是如何壮大的,就能了解一二。 第九三零章 一往无前(求月票) 就因为陈祖燕把南昌机场案的内幕,爆到了报纸,导致周培根和邓有仪去职开始。 宋家这次,也是同样的道理。 想到这里,方不为大口大口的呼了几口气。 自己之前一直都觉的,对手的手段太粗糙,布置和谋划太不专业,处处都是露洞的破绽,甚至有一种儿戏的感觉。 原来这一切都是对方刻意为之,为的就是让更多的人能够发现他们留下指向宋家的证的据,以便多一分坐实宋家罪证的力量。 因为布置的太精密,反而有可能让追查的人忽略掉一些关键的线索和证据。 只需要保证最后的大招能发出去就行。 第一招,假扮内森,指证宋家,并辅以宋氏兄弟的录音,宋家账户的记录,宋家与日谍机构密谋的电话记录等证据,坐实宋家与本人合作,多次密谋刺杀委员长的事实。 第二招,爆到报纸,让所有的民众都知情。 至于有没有第三招,方不为还不好断定。 条条线索,件件证据都指向了宋家,不管美国人信不信,委员长信不信,所有的中国人,都会深信不疑。 中国已没有了宋家的立足之地。 宋家一倒,民国政府的金融体系和财政体系就会跟着倒,中央政府也就离破产不远了,拿鸟毛去打日本人? 没了中央政府,中国就等着被日本人一口一口的蚕食吧。35xs 这才是日本人的最终目的。 什么和宋家合谋杀委员长,全都是放屁! 宋家要想杀,有的是机会。 让宋夫人给杯毒酒,什么问题决不了? 离间民国政府与美国人的关系,也不过是顺带而已,能不能成功都不影响大局。 因为美国人也不是那么好离间的。 他们只认利益,从不讲感情。 日本人这一手玩的好呀,方不为不得不佩服。 这是多次刺杀委员长,却无法得逞后,又想出来的新招数。 怪不到日本人头,两国本就是死敌,不管多么恶毒的手段,能想出来就是本事。 怪只能怪宋家屁股底下不干净,被人瞅到了空子。 既便恨的咬牙切齿,但该救的还是得救。 方不为救的不是宋家,而是中国。 他用力的嗫了一下牙花子,又朝刚接完电话的陈浩秋招了招手。 前田必须要抓了,比给委员长汇报都要急! “你这会能召集多少人手?”方不为问道,“不要炮灰,要精锐,最好是那种拿起枪来就是猛虎,把枪一丢就是难民那一种?” 这是既要会打仗,还要会伪装的那一种。 陈浩秋倒吸了一口冷气,盯着方不为问道:“你要干什么,去端日军的司令部?” “呸,嫌老子活的太久了是不是?”方不为骂了一句。 他揽过陈浩秋的脖子:“处长怎么说的?” “任凭你调遣,还说如果我这里人手不够,还可以加温光辉和王兴恒的人!”陈浩秋回道。 “用你的人就可以了,我看邓有杰就不错!”方不为说道。 知根知底,保密肯定没问题。 “你到底要干什么?”陈浩秋警惕的的问道。 “我发现了一处日谍的据点,必须要端掉,但就是首尾不好处理,必须要用身手好的,嘴还得严!”方不为回道。 “什么地方?” “华报报报社!” “英国人开的那家?”陈浩秋问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倒也不是不行!”陈浩秋沉吟道,“可以伪装成遭了匪,一把火,什么证据都留不下……”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方不为欣慰的拍了拍陈浩秋的肩膀。 “少来!”陈浩秋一把拍开,又狐疑的问道,“老子问你,处长不是让你马去找委员长么,你又端的那门子的日谍据点?这中间有什么关系?” “问的好!”方不为笑眯眯的说道,“别说兄弟没有提醒你!处长不让你知道,还真是为你好……这次的干系太大,谁知道谁死!” “那岂不是说,你和处长也危险了?”陈浩秋惊问道。 他其实已从马春风的态度里猜到了一点。 跟了马春风这么多年,陈浩秋第一次见马春风这么慌乱。 “处长不至于,怎么说也是委员长的头号心腹!至于我嘛……” 方不为顿了一下后又说道,“丢命倒不至于,估计这身皮是穿到头了!” 陈浩秋惊的头发都立了起来。 他之前还以为方不为在开玩笑。 这身皮都穿不成了,那升来的官,自然是一撸到底。 这是方不为拼了多少次命才换回来的? 那还干个球? 陈浩秋刚想说这么一句,到了嘴边,又被他收了回去。 方不为什么时候听过人劝? “真要被一撸到底了,就来给老子当副官吧,怎么说也是拜过把子的,不能不捞你一把……”陈浩秋强颜欢笑的开着玩笑。 “老子放着江湖龙头不当,来给你当拎包的?真当我脑子被驴踢了?”方不为翻着白眼说道。 陈浩秋深以为然的点着头,意思指的却是方不为说自己脑子被踢了的那一句:我看也差不多,不然你何必趟这趟浑水? 方不为那能想到陈浩秋在想什么,他让陈浩秋火速的安排着人手,自己一个人先去了华报报社。 马春风让他去找委员长汇报的事情,早就方不为给丢到了脑后。 就算能找到,都不能找。 委员长迟知道一分钟,方不为就能早一分钟找到证据,宋家就能多一丝喘息之机。 最好能等到他抓到前田和那位大佬,逼问出真相,然后先给委员长汇报结果,再汇报日本人谋划和布置的过程。 这才是最保险的方法。 前田,黄宁,还有一个报社主编,一直躲在报社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密谋着明天的头版如何撰写,怎么才能达到最吸人眼球的效果。 三个人足足谋划了三个小时,天色近黑的时候,才统一了意见。 主编拿着样稿,让编缉排版和校对去了。 方不为又叫来了陈浩秋,让他安排人,盯死了华报报社的每一道门和每一扇窗户。 敢出来一个,就地密捕。 第九三一章 热血(求月票) 刚刚安排好了人手,陈浩秋的手下又打来电话,说是马处长又来电话询问,方不为有没有回信,有没有见到委员长。 陈浩秋终于发现了不对。 “你抓这些人的行动计划,处长不知道?” “还没来得及给他汇报!”方不为装模做样的回道,“既然人手都安排好了,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找委员长!” “等等!”陈浩秋一把抓住了做势要走的方不为,“你这没头没尾的,让我怎么抓?知不知道这家报社里有多少人……至少也得告诉我哪个是主要目标,哪个是次要目标……万一拒捕,是死伤无论,还是尽量留活口……” “真想知道?”方不为转着眼珠问道。 “废话……如果人抓错了,或是没抓到你要的人怎么办?” “-这样啊……”方不为看了看左右,朝邓有杰等人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他们回避一下。 等房间里只剩下他和陈浩秋的时候,方不为一搂陈浩秋的脖子,笑眯眯的说道:“是时候让你知道真相了……” 陈浩秋越听脸色越黑,最后就跟锅底似的。 他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指着方不为骂道:“你个王八蛋,连老子都坑?” “你看你这人,不是你非要让我说清楚么?”方不为慢悠悠的说道。 陈浩秋都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他终于知道,马春风为什么不敢让他知道内情了。 这么大的坑,绝对是谁跳谁死…… “那我走了,这边就交给你了!”方不为拍拍屁股说道。 陈浩秋脸都绿了。 开什么玩笑? 报社里面,就是毒杀蒋建丰,陷害宋子闻的罪魁祸首。 既然知道了里面是什么人,那就非抓不可。 问题是,万一方不为走了,自己再没抓到里面的人怎么办? 这么大的一口锅,自己哪里能扛的动? 方不为就是认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敢对自己说实话。 “你给我站住……”陈浩秋拉住方不为,“为什么不请示处长,先抓人,再汇报?” “处长劝我及时抽身!”方不为回道。 意思是马春风觉的坑太大,说不定方不为就会被埋到底,不建议他再介入了。 陈浩秋的眼睛里都快要冒出火来了:“所以你就来拉老子陪葬?” “好心当成驴肝肺?”方不为笑嘻嘻的说道,“这么大一件功劳让给你,你不感激也就罢了,还在这诬赖好人……” “功劳你个鸟蛋……”陈浩秋一声暴吼。 “吼也没用!”方不为轻松写意的站了起来,“真不想背锅,就赶快给处长汇报……” 嗯,什么意思? 不是要拉我一起违抗上命么,怎么又让自己给马春风汇报? “蠢货,演戏都不会?你直说被我骗了不就完了?”方不为笑骂道,“现在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的时候!难道处长明知道马上就要抓住主谋了,还能不同意我的计划?” “废话,我还能想不到这一点?”陈浩秋怒道,“我把你卖了,那你怎么办?”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又郑重的抱了抱拳:“你这个兄弟,真没白交!” 到这会还能为他考虑,陈浩秋确实够义气,方不为也不能真的坑他。 “放心,处长会理解的!” 方不为无所谓的笑一笑,“我都被准备一撸到底了,还在乎这个?” “你他娘的,这是何必?难道真是脑子被驴踢了!”陈浩秋气道。 “不然怎么办?”方不为摊了摊手,“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宋家倒台,中央政府破产,然后让日本人如入无人之境,长驱直入?” 陈浩秋顿时哑然。 这才是真正的“舍我其谁!” 不是我比你们都厉害,而是我敢干,也能干成所有人都不敢干的事情。 陈浩秋心头如火烧过,一片火热,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心中的怒火,早已如烈日下的薄霜,化的干干净净。 “你这又是……何苦呢?”陈浩秋涩声问道。 方不为轻轻的拍了拍陈浩秋的肩膀,淡淡的说道:“有些事情,总归要有人来干!” 看方不为往门外走去,陈浩秋忍不住的问道:“你去哪?” “自然是盯着目标啊?”方不为回过头来,笑嘻嘻的回道,“省的留在这里,让你和处长为难!” 为难个吊毛,当我老陈没一丝血性不成? 真能做到时时事事都冷静,那还抗什么日,打什么鬼子? 趁早回家洗洗睡吧! 至于处长,为难就为难吧。 陈浩秋毅然决然的拔通了马春风的电话,只说是自己擅做主张,偷听了方不为和马春风的通话录音后,才知道的一切。 他认为现在并不是向委员长汇报的最好时机,所以劝着方不为留了下来,先把人抓到再说。 马春风一听就明白了,不但方不为准备一头莽到底,连陈浩秋也跟着跳下坑了。 陈浩秋劝方不为? 笑死老子了! 马春风一阵冷笑:“来,给我说说,我和方不为在电话里都说了什么?” 陈浩秋一阵语塞,马春风竟然当真了? 他哪里知道两个人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发现骗不过马春风,他索性坦然承认:“是刚刚你打电话催问方不为有没有见到委员长的时候,他才说了实话……但卑职认为,方不为的计划,才是最妥善的!” “怎么,你也准备同流河污了?”马春风冷冷的问道。 若是往日,听到马春风这种语气,陈浩秋怎么也要心颤一下,但此时,他空前的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理直气壮。 “处长,对不起,辜负了你的信任!”陈浩秋郑重的说道。 “一群蠢货!”马春风恨恨的骂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方不为断定,谋划此次事件的主要人物,包括主谋,今日都肯定会齐聚华报报社,他准备一网打尽……” 主谋? 马春风的心猛的跳了一下。 真要抓到这个人,还真有可能让方不为把这件事给翻了盘…… 但怎么突然就冒了出来? 方不为向来不会打没把握的仗,敢这样说,肯定有一定的把握。 :。: 第九三二章 会合(求月票) “敢把人放跑,老子要你们的命……” 马春风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完了以后再和你们算账……” 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陈浩秋一阵愣神。35xs 就这样轻轻揭过了? 怎么没有预想当中的雷霆怒火? 陈浩秋撂下了话筒,一头雾水的去找方不为了。 听陈浩秋说完,方不为一脸古怪的看着他。 马春风真没骂错。 这个白痴,明知道是贼船,却非要选择跳来? “奇了怪了!”陈浩秋一付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样子,“听声音,处长好像不是太生气?” “他哪里会生气?”方不为叹道,“其实,他血性一点都不比你和我少,不过更懂取舍之道罢了……劝我抽身而退,也只是在为我考虑……” 陈浩秋想了想,马春风话里话外,还真是在维护自己和方不为。 可惜,自己和方不为,都是那种容易热血头的人,也不怎么听话。 特别是方不为。 好在方不为的本事和能力也是一等一,敢头,却也能保证把事情干成。 “接下来怎么干?”陈浩秋又问道。 “等!”方不为回道,“大鱼马就要来了!” 算算时间,那位风哥也该到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看到一辆小车停到了报社门口,方不为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车下来了三个人,两男一女。 当看到其中一个男人瘦削的身材和嘴的八子胡时,方不为心里一跳。 曲老板! 果然现身了? 他又看了看挽着曲老板胳膊的那个女人,大致和陪着曲老板出现在鄞县的那个女人的体貌特征相符。 没错了,真的是这一位。 那另外一个男的,就是风哥? 大鱼来了! 方不为一点都没敢吝啬积分,数枚道具一飞而没。 现在就等那位大佬了。 方不为暗暗的兴奋着。 三个人了楼,方不为又听到问候和相互拥抱的动静。 “阿宁……”李长风抱着黄宁,使劲的拍打着他的后背,双眼热泪盈眶。 “我不过是早走一步而已!”黄宁硬是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不都是一起宣过誓的么……” 宣誓? 方不为听的眼皮直跳。 黄宁指的是哪一边的,国民党的,还是**的? 你特么的别告诉我,李长风也是**…… 那黄宁呢? 李泽田不是说刚到苏联不久,就被开除党籍了么? 方不为在这边惊疑不定,前田却站在旁边,冷冷的观察着黄宁的李长丰的表情。35xs 他最怕黄宁触景生情,打退堂鼓。 现在已到了最重要的一步,黄坚不能让黄宁退缩。 “稿子已经写好了,会发到明天的头版,你要不要看一下!”前田适时的打断道。 “肯定要看!”李长风松开了黄宁,“谋划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 李长丰接过草稿,快速的看了起来。 “苏州那边,真办成了?”虽然早就猜到了结果,但李长丰还是兴奋难耐。 “南京传来的消息,绝对错不了!”前田回道,“五个小时前,美国大使已动身,亲自去苏州了……爬也该爬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长风激动的看着黄宁,“也不枉你赴死一场……” 方不为越听越不懂了。 这已经是这些人不止一次提到黄宁要去送死的事情了。 他们准备让黄宁做什么? “时间不早了,黄宁也该动身了!”前田又催促道,“把大佬的具体下落告诉他!” “稍等,我打个电话!”李长丰说道。 “什么意思?”前田的声音带了几分冷厉,“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打马虎眼?” “急什么急?”曲老板慢悠悠的说道,“你以为蒋委员长是阿猫阿狗,是个人都能打听到他的下落?” 前田脸浮出一丝阴戾,凶狠的盯着曲老板:“我知道,从一开始,你就不相信我一个日本人,会真心实意的帮你们。但到了现在这个程度,你还怀疑我,到底是什么道理?” “前田,你不要误会,他平是说话就是如此……鄞县那边,确实没有打问到老蒋的具体下落……但现在天色已晚,不出意外,他肯定要回美租界的临时官邸,我现在就打电话确认……” 其实委员长的临时官邸在哪,李长风也不知道。 不然日本人的飞机都就去轰炸了。 李长风解释了一句后,又劝着曲老板:“老曲,你好好说话,再不要阴阳怪气的……” 方不为的头皮一阵发麻,像是被电了一样。 大佬就是委员长? 黄宁抱着十死无生的态度去见委员长,是想干什么? 刺杀! 开什么玩笑? 委员长要是那么好杀,日本人都不知已经得手多少回了! 但日谍敢这样布置,就肯定有一定的把握。 还有,听这几个人对话的语气,好像不知道前田的真实身份? 这几个是真的**,也一直认为前田是日共? 不会是几个蠢货,被日谍给利用了吧? 方不为按捺住激奋,静静的听着。 “这部电话就能打长途!”前田指着桌子的电话机,又看着曲老板冷笑道,“要不要我回避!” “腿在你身,你要走,我肯定不会拦!”曲老板淡淡的说道。 前田反而不生气了,只是像看死人一样的盯了曲老板两眼。 李长丰冷着脸,摆了两下手,又指了指话筒,意思是电话接通了。 “我是李长风!” “怎么才打过来?”对面的人急燥的问道。 “路不好走,刚到!”李长丰解释道。 “嗯,这边已经办好了……那位没回临时官邸,而是留在了闸北军营……” “军营?不好进啊……” “别担心……”电话里的人顿了一下,又把声音压低了一点,“王世和都已经安排好了……” 李长风一声低呼,“你们告诉他了?” “没办法,只能告诉他……”电话对面的人回道,“建丰同志知道后,非要亲自去海,找委员长对质,我拦不住,只能告诉王世和……” “然后呢?”李长风急声问道。 第九三三章 利用(求月票) “被王世和拦了下来……王世和劝他,现在还不是他出头的时候,等黄宁见到委员长,委员长看过证据后,自然会找他……” 李长风松了一口气:“建丰……太沉不住气了!还好,王世和毕竟还是向着建丰的……” “换到你我身,肯定比他还急!”对面说道,“听到录音的时候,他把能砸的东西,全都给砸了……” “好好劝劝他!”李长风说道,“等这边事了,自然就到了他出山的时候……” “但愿吧!”对面的人又叹了一口气,“希望委员长再不要和稀泥!” “放心,不会的!”李长风扯出一丝冷笑,又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你们先到官邸,去找林尉,然后由林尉陪同,再去闸北!” “林尉也知道了?”李长丰问道。35xs “王世和只是大致提了一下,说是找到了委员长屡次遇次的关键证据……不知道为什么,林尉竟然没多问,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李长风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么大的事,苏州的钱大均怎么可能不向委员长汇报? 不过肯定也像自己的人一样,一直没找到委员长罢了。 “林尉最是稳重,不该问的肯定不会多问,不奇怪!”李长风糊弄道。 “那祝你们马到功成!” “不对,应该是我们!”李长风郑重无比的回了一句,又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咳嗯!”前田猛的咳了一声。 李长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得意大笑,黄宁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李长风敛起笑容,说了一句辛苦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听李长风挂了电话,方不为下意识的回过头,一脸纠结的看着陈浩秋。 “怎么了,吃多了?”陈浩秋问道。 方不为差点呸他一脸。 他是心里纠结的厉害,但又不能告诉陈浩秋,自己能即时知道前田这些人在谈论什么,最后硬憋成这样的。 蒋建风听到了录音,怒火中烧…… 想来海和委长对质…… 但蒋建丰的人怕委员长和稀泥…… 凭李长风和这个人的这几句话对话,方不为就能猜出个大概。 蒋建丰和王世和,包括刚和李长风通话的这个人,应该都是被李长风利用了。 应该是这些人给了蒋建丰一分伪造的录音,让蒋建丰认为委员长多次遇刺,都是宋家和日本人里应外合谋划出来的…… 蒋建丰和王世和都信以为真,自然都想尽快让委员长知晓此事,所以才会打问委员长的下落,并且以“汇报机密”的名义,安排黄宁带着所谓的“证据”,去面见委员长! 方不为纠结的是,李长风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他知不知道前田根本不日共,而是日谍? 还有,黄宁明明对蒋建丰死心踏地,为什么还会利用蒋建丰的信任制造机会,跑去刺杀委员长? 他就不怕连累到蒋建丰? 方不为实在是想不通。35xs 想不通,就暂且不想了,等抓到人,再试试用手段,能不能逼他们说实话。 “回吧,安排抓人!”方不为叹道。 既然知道了他们要等的大佬,其实就是委员长,那还等什么? “真搞不懂你!”陈浩秋指着街对面的报社抱怨道,“让兄弟们盯着就行了,你非要自己来,盯了半天,看出什么没有?” “还是自己盯着放心一些!”方不为糊弄道。 “装神弄鬼!”陈浩秋讥笑了一句。 方不为没理他,边走边继续听着李长丰等人的对话。 “老蒋回闸北军营了,你可以动身了!” 方不为又听到了李长风的声音。 “好!”黄宁猛的吸了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们都没有看到,前田脸一现而过的失望和痛恨之色。 竟然还是没有查问到将中正的临时官邸在哪? 前田咬了咬牙,冷声打断道:“等等!他什么身份都没有,怎么进军营?” 李长风只提了林尉,没提王世和的名字,前田虽然猜到了大概,但并不确定,所以他必须要确认清楚。 “建丰和王世和都已经安排好了,林尉会亲自带阿宁去见老蒋,不用担心……” “那就好!”前田装做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那就动身吧!”前田又催道。 黄宁如提线森偶一般的点了点头。 李长丰和曲老板都是一脸黯然:“珍重!” 黄宁用力的吸了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 方不为听的冷笑连连。 都特么去送死了,还让珍什么重? “我派人去送他!”前田又问道,“你们呢,是在这里住下,还是另外找地方?” “我已经安排好了!”曲老板抢着回道。 前田也没问曲老板安排到了什么地方,只是点了点头,带着黄宁下了楼。 “东西怎么用,都记住了没有!”前田问道。 “放心,都练了这么多遍了!”黄宁鼓起勇气回道。 “放心去吧!”前田又鼓励道,“家人我会替你照顾好!” “那就拜托了!”黄宁给前田鞠了一躬。 方不为听的直咬牙。 你这一去,你家人要还能活下来,老子敢跟着你姓黄! 黄宁就是那种被人卖了都会帮着数钱的蠢货。 曲老板躲在窗户后面,看到拉着黄宁的小车开走,前田转身回来的时候,才放下了窗帘。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相信他?”李长丰不满的说道。 “你们在苏联待的太久,有些事情根本不了解……”刚说了半句,听到前田楼的声音,曲老板停住了话头,快速的交待道:“先离开这里,到路我慢慢跟你说……” “现在就走?”李长风讶异的问道。 曲老板点了点头:“对,这里不能待了!” 话刚说完,前田就了楼。 曲老板给李长风使了个眼色。 李长风沉吟了一下才说道:“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就剩等消息了,你我都敬候佳音吧!” “稍等!”前田说道,“我还有几点疑问!” “请说!”李长风回道。 “李长富到哪了?” 李长风看了曲老板一眼,却发现曲老板罕见的没有给自己使眼色。 第九三四章 抓捕(求月票) 李长风顿时明白,在这一点上,曲老板是站在前田一边的。 李长风沉吟了数秒才说道:“应该快到了!” “最后一步了,还望长风君千万不要犹豫!”前田万分郑重的警告道。 “我明白!”李长风咬了咬牙,“他才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长风君能明白就好!”前田松了一口气,“此地不宜久留,那你们先走,有什么消息,我再通知你们!” “好!”李长风点了点头,不顾曲老板频频使来的眼色,给前田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 前田还亲自把他们送下了楼。 “有人出来了!”陈浩秋提醒道。 “我知道!”方不为回道。 “那还等什么?”陈浩秋跃跃欲试道。 邓有杰已经去抓黄宁了,接下来就轮到他出马上。 “让我稍想想!”方不为拦下了陈浩秋。 想个鸟毛! 怎么尽神神叨叨的? 陈浩秋腹诽了一句。 方不为不是在想,而是在等。 等李长风和曲老板再次提到李长富。 方不为明显能听出,前田问到李长富的时候,李长风撒了谎。 李长富很有可能已经到上海了。 算算时间,也应该差不多。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长富的作用为什么会这么重要? 李长风,李长富? 名字只差一个字,会不会是亲兄弟? 不管是什么关系,既然碰上了,那就一起抓吧。 方不为想了想,又拉过了一旁的电话薄。 上海租界和中国的其它地方不一样,租界的电话,是丹麦的大北电讯公司架设并维护的,民国政府的任何机构都无权查限。 方不为也只能找来这么一本官方发布的电话薄,以防万一。 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当然,也不是太全。 至少一部分私人电话,就不喜欢被公开。 方不为也就是想碰碰运气。 还真让他给找到了! “0682……怡和酒店!” 原来曲老板所说的安排好了,是已经登记好了酒店。 正好,离的不太远,也在公共租界。 方不为合上了电话本,又对陈浩秋说道:“他们可能要去圣母院路,你提前安排几个机灵的兄弟……” “你怎么知道?”陈浩秋惊道。 这都已经成未卜先知了? “他们在杭州通电话的时候,提到过什么‘怡和酒店’,我查了一下,就在圣母院路……” 原来如此? 陈浩秋松了一口气:“那我亲自去……” “不急!”方不为回道,“看前田是不是也要走,你先派几个机灵的兄弟赶过去,提前跟着……” 陈浩秋应了一声,出去安排人了。 只有三个男人下了楼,却不见和曲老板一起来的那个女人。 方不为并不担心,反正都跑不掉。 曲老板开着车,李长风坐在副驾驶上,等车启动,前田还装模做样的挥了挥手。 等车开出去了好长一段路,前田才上了楼。 李长风和曲老板,果然提到了李长富。 “既然黄宁都能舍生赴死,李长富为什么就不能?”曲老板直接质问道。 李长风无言以对。 他明白,前田和曲老板都看出了他的犹豫。 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他自私了。 “回去之后,我就安排!”李长风咬了咬牙。 曲老板点了点头,又劝慰道:“其实你完全不用有心理负担……李长富自己也很清楚,他没几个月好活了……” 李长风烦燥的挥了挥手:“不要再说了!” 曲老板顿时气结,胸口猛的鼓了两下。 他越来越发现,李长风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像。 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听两人停下了对话,方不为才挥了挥手:“行动吧!” 只从李长风所说的“回去就安排”这句话,方不为就能断定,李长富绝对和他们在一起,八成就在怡和酒店。 “这两个你应该认清楚了,另外,他们还有一个同伙,是宋子闻的秘书李长富,不知道你有没有印像……” 宋子闻的秘书? 陈浩秋压下了心里的震惊:“以前见过几次,肯定能认出来!” “那就好!”方不为又说道,“不要急,跟到地方再动手,动作要快,千万不要被工事局的人给堵上了!” “放心!”陈浩秋讥笑道,“上海乱成这吊样,他们哪里还能顾是这个?租界的警察,都忙着给洋大人当保镖呢,哪里能顾的上中国人?” 方不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陈浩秋走了以后,方不为又听了听前田这里的动静,没听到说话声,只听到前田好像的纸上写着什么,便又切换到了李长风这边。 方不为特别想知道,李长富的作用是什么? 也就是情况紧急,不得不先抓人,不然方不为肯定会多等一等,听一听这些人谋划的初衷和目的。 因为抓到人,也不一定百分之百的能问出所有的实话来。 以往的那些日谍头目,就是最好的例子。 方不为用尽了手段,也没审下几个来。 但李长风和曲老再没有提李长富,而是又提到了前田。 “你为什么一直对前田抱有戒心?前期还有情可原,但现在事情基本成了,你为什么还要怀疑他?” “我一直觉的,他和我见过的共产党不太像!”曲老板回道。 听到这句话,方不为暗暗的竖了个大拇指。 看来也全非都是蠢货。 “你已经提醒我几遍了!”李长风无奈的说道,“你不信奉共产主义,根本不懂这些……前田对马列主义的了解,比我和阿宁见过的所有人加起来的都要深……”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一直认为,如果他是共产党,就不会这么高调! 我不是没有和共产党打过交道,那怕明知道你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但只要不是自己人,他们是绝对不会承认身份的……” “前田是日本人,你不要拿中国的国情,套用在他身上,说不定在日本国内的风气要宽松一些,并不像在中国这样,共产主义一直是主流政府严防死守和打击的对象……” “可能吧!”曲老板叹了一声,“也可能是我太多疑了……我总认为,日本人就没一个好人!” 铅笔 第九三五章 抓捕(二,求月票) 方不为直接被李长风的话给气笑了。 日本的环境比较宽松一些? 日本是jun主义,民众对天皇的爱戴,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根本没有共产主义生存的土壤。 在日本,信奉共产主义的都是异端,差一点被赶尽杀绝。 前后反反复复,都解散了多少次了? 一直到四五年之后,日共才正式宣布成立。 方不为怀疑,这是李长风找不出说辞了,随意糊弄曲老板的话。 这样看来,李长风是什么角色还不知道,但黄宁和曲老板,都已经被前田给骗了。 两人之间再无对话。 陈浩秋应该也到了,马上就会行动,自己这边也该动了。 前田还在写什么东西,报社里也没有人出来过,方不为正准备行动,桌子上的电话又响了。 他顺手接了起来,里面是邓有杰的声音。 “方长官,黄宁已被控制住了!” “好!”方不为赞许的点了点头,“你们现在在哪?” “在林长官这里!” 方不为眼睛往外一突。 他原本确实计划,等黄宁到了林尉那里再动手,但他没联系到马春风,又怕自己人微言轻,林尉不会相信他的话,索性没求林尉,而是让邓有杰在半路上动手。 但邓有杰却突然跑林尉那去了? 只有一种可能:马春风也到上海了! 果不其然,电话被人夺了过去,再一说话,就成了马春风的声音。 “速度放快,办完之后,到闸北来!” 这是要让他亲自去给委员长汇报的意思。 看来马春风最终还是热血了一把,并没有躲在苏州冷眼旁观,而是亲自跑到上海,给方不为争取时间来了。 既然王世和都能打问到委员长的具体下落,那美国人急着找委员长的消息,自然也已传到了委员长的耳朵里。 不出意外,委员长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好!”方不为痛痛快快的应了一声。 华报报社早已被陈浩秋的人团团围住,而该做的调查,一个都没有少。 跑马场靠近外滩,地势低凹,地下水位很高,挖不到半米就会出水,所以报社底下绝不可能有地道。 亮灯的窗户上虽然蒙着窗帘,乍一看去,全都黑着灯,但却瞒不过专业的特务。 只有三个房间亮着灯,而其中一间,就只有前田一个人。 找了了解内部地形的街坊问过了,这两个房间都是办公室,本身面积就不大,再加上桌椅之类的办公设备,藏不了几个人。 方不为估计,里面顶多只有主编和几编辑,正在校对明天的稿件。 除此之外,报社的印刷厂那边,陈浩秋也安排了人,只等报社这边的信号,然后一起动手。 方不为站在墙角后,一支烟还没有抽完,一个精悍的黑影快步的跑了过来:“长官,全剪了!” 这是被派出剪电话线的。 “行动!”方不为猛的扔了烟头。 他率先冲了出去,如一阵风一样,没几秒就冲到了报社的墙后。 “准备好了!”精瘦的汉子往身后说了一句,后面密密麻麻的赞出许多人头。 “这个长官不一样啊,怎么还亲自上了?”身后的一个手下啧啧称奇道。 “你们知道个屁!”精瘦的汉子笑骂了一句。 他是陈浩秋的老部下,可是亲眼见过方不为如何大发神威的,自己的这些手下加起来,可能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方不为绕到报社拐角的地方,一个起跳,攀上了墙头。 院里有两条没拴绳的狼狗,看到方不为,刚叫了一声,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后,不但不叫了,还摇起了尾巴。 方不为从怀里掏出了几包东西,轻手轻脚的扔下了墙头。 秘制的猪下水,别说狗,连方不为都差点流下口水来。 陈浩秋的一个手下弄来的,说是某个江湖大盗的不传之秘,对付狗简直一绝。 果不其然,两条狗就像是没看到方不为似的,只顾着大快朵颐。 方不为跳下墙头,贴着墙根,如狸猫一样的绕到门口,轻手轻脚的打开了铁门。 “记住没有,楼梯左边挨着的两个房间!”方不为提醒道。 “长官放心!”精瘦的汉子应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的往前田的房间靠了过去。 对方不为来说,只要能活捉前田,报社的其他人全死了都没关系,别放跑就行。 怕楼梯口有暗哨,方不为没敢走正门,而是选择了爬楼。 两层楼而已,爬上去绝对比走上去还快。 精瘦的汉子率领着手下刚摸到楼梯口,听到头顶上一声爆响,下意识的一抬头,方不为已经撞破窗户,跳进了房间。 办公桌正好就靠着窗户,突如其来的一声爆响,惊的前田脑袋嗡嗡直响。他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一个黑影夹杂着玻璃和木屑碎片,像是一座山一样到了他的身上。 方不为抱着前田一个翻滚,前田嘴里的惊呼还没喊出来,就被方不为一个掌刀砍晕了过去。 他拽着前田,飞快的退到门后,竖着耳朵听了听。 门口没人,只传来楼道里许多人跑动的声音。 陈浩秋的手下也冲上来了。 怕夜长梦多,方不为不敢耽搁,提着前田从窗户里跳了下去。 等他冲出大门,身后又传来了几声枪响。 没反抗才叫奇了怪了。 方不为一点都不意外。 看方不为提了一个脸上全是血的人进来,接线员被吓了一跳。 “长官?”接线员的意思是,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搞定了,赶快撤!”方不为兴奋的说道。 他也没想到,抓捕前田竟然这么容易。 从他跳进院子,到提着前田出来,前后甚至还不到三分钟,这还要加上引开狼狗,替特务开门的时间。 接线员忙不迭的应了一声,扛起东西就走。 对面的枪声响的跟炒锅里的豆子一样,但持续的时间很短,还不到一分钟, 听到枪声彻底哑火,方不为便知道,陈浩秋的手下也得手了。 他的要求很简单,能抓就抓,不能抓就杀,反正不能放一个活口跑掉。 铅笔 第九三六章 抓捕(三,求月票) 看到手下抬着人,陆陆续续的跑出院子,还有人提着油桶,一路往外洒着汽油,方不为赞许的点了点头,提着前田从后门离开。 整个行动的过程至多五六分钟,陈浩秋找来的果然都是老手。 方不为的小车刚开出去几十米,身后就映起了冲天般的火光,一群特务做鸟兽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到这个时候,巡捕房才接到了报警电话,吹着哨子叫着人。 方不为边开着车,边听着陈浩秋那边的动静。 李长风和曲老板进了酒店,先到前台交待了一声,说是要退房。 离他们七八米远的沙发上,一个特务正拿着报纸,装模做样的看着。 等着李长风和曲老板上了楼,特务扔下报纸,快步的出了酒店。 他往门外扫了一圈,看到陈浩秋还没到,便懒洋洋的靠在门口的栏杆上,点上了一根烟。 还没抽到一半,陈浩秋的车就到了。 “人呢?” “上楼了,说是要退房!” 退房? 陈浩秋皱了一下眉头,顿时计上心来。 “问了没有,他们在酒店还有没有同伴?” “确实有一个,三十来岁,个子不高,带着眼镜……服务员说好像是病了,刚来就给了他们一包中药,说是帮着煎一下……” 三十来岁,带着眼镜…… 基本与李长富的外貌特征相附。 陈浩秋沉吟了一下,又交待道:“让兄弟谨慎些,不要露了马脚,等他们出了酒店再动手……” 怡和酒店虽然是中国人开的,但毕竟也是给巡捕房交过保护费的,能不闹大动静,就最好不要闹大动静。 只要到了街上,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租界里,那天不发生一两起当街抢劫,甚至是开枪杀人的事件? 更何况这段时间正打着仗,正是最乱的时候。 方不为自然不知道陈浩秋临时改变了计划,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干涉。 陈浩秋也是老特务了,不知在上海滩抓了多少汉奸间谍,经验只会比他多,而不比他少。 手下进了酒店后,陈浩秋关了车窗,让司杨把小车开出了酒店院子,停到了院墙外面的路口边上。 车头向外,不管是往哪边,都能随时调头。 陈浩秋也了车,点了一支烟,紧紧的盯着酒店门口。 酒店周围的巷子里,埋伏着整整三队特务,只等着陈浩秋一声令下。 十分钟之后,三个男人下了楼。 曲老板去退房了,李长风扶着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出了酒店,准备上车。 借着酒店门口的灯光,陈浩秋辩认了一下,依稀能看出,被人挽着的那个男子,和宋子闻的秘书有几分相像。 脸色怎么这么白,看起来像是老了好多? 陈浩秋又想起了手下告诉他,这个人一到酒店就让服务员煎药的情报。 看来病的不轻。 李长风不会开车,和李长富一起坐进了后座,曲老板退完房出来后,才发动了汽车。 陈浩秋猛的跳上了副驾驶,提醒着司机:“记住了没有,只要出了酒店,就放心给老子撞!” “知道了,又不是没撞过!”司机嘀咕道。 陈浩秋做势要扇,被司机嘻嘻哈哈的躲了过去。 三年前,方不为到上海执行调查关景言遇刺案,在日谍的眼皮子底下抢人的时候,就是这个司机开的车。 确实是个人才,车技好不说,胆色更足。 面对日谍的枪林弹雨,一点都不怵。 一个杨定安叛变案,再加上原上海站被马春风一分为三之后,这样死心踏地的老兄弟,陈浩秋手下也不剩几个了,个个都被他当成宝。 怕开的太快,撞到外面的人或是车,曲老板出酒店院子的时候,还特意在门口观察了一下。 天色太黑,他根本没发现离他两三米远的那辆小车里,竟然还坐着人。 曲老板刚开着车出了酒店门口,司机飞速的打着了车,然后一脚油门,小车一声呼啸,像是离弦的箭一般的冲了出去。 “坐稳了!”司机一声大吼,脚底下的油门直接踩到了底,双手紧紧的抱住了方向盘。 陈浩秋紧紧的抓着顶上的把手。 “咚”的一声巨响,然后又是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陈浩秋的小车轮胎直接冒起了烟。 曲老板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小车就被撞的熄了火,在路中央转了一圈。 他下意识的踩死了刹车,小车又滑了半圈,才停了下来。 当他看到从四面八方冲出来的密密麻麻的人影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埋伏了。 曲老板脸色苍白如土,下意识的去拧钥匙,手刚伸过去,只听“砰”的一声爆响,车窗被人砸开,一只手枪顶到了他的头上。 “只要车不响,老子的枪也肯定不响!”一个特务狞笑道。 后座上的空间比较大,李长风和李长富直接被甩下了座位,甚至正下意识的要爬起来的时候,车门就被砸开,几个特务如狼似虎的把他们从车上拉了下来。 “你们是谁……干什么……”李长风尖声叫道。 李长富想要反抗,手都没抬起来,就被一个特务照头一枪柄。 人没晕,血倒是当即就流了出来。 “手生了!”特务嘀咕了一句,没敢再砸,直接抽出了绳子,快速的绑了起来。 曲老板的脸色依然苍白,但比李长风要稍微镇定些。 他至少明白,这些人既然敢当街绑人,也肯定敢当街杀人。 四周密密麻麻全是人,至少也有几十号,逃不出去了。 曲老板看到一个双手抱着手啪,不停在擦脸上的血的男子拨开人群,向他们走了过来。 旁边还有两个手下在侍候,一个替他捂着脑袋上的伤,一个在替他上着药。 一看就是头目,而且就他一个人受了伤,应该是从撞他自己的那辆车上下来的。 “日本人?”曲老板颤声问道。 他以为这些人是前田派来灭口的。 “日本你老娘!”陈浩秋啐了一口嘴里的血水,先转过身去,一脚踢飞了正给他上着药的司机。 “我干你娘,老子被撞成了这样,为什么你一点事都没有……” 铅笔 第九三七章 应对(求月票)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上车,但陈浩秋怕自己不盯着,司机这个王八蛋不会拼命,光出工不出力。 “术业有专攻……”不远处传来司机闷哼的声音,“技术懂不懂?” “还敢犟嘴?给老子打……”陈浩秋怒道。 几个特务嘻嘻哈哈的冲了过去,在司机身上轻轻的踢了几脚。 任务执行的异常顺利,若不是陈浩秋受了点轻伤,就近乎完美了,一帮特务个个都喜笑颜开。 能不能立功,会不会领赏倒是其次,只要能全须全尾的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幸事。 看到这些人的做派,曲老板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几无血色。 先不管别人,陈浩秋的口音,虽然有些接近江南话,但听着还是有些绕口。 曲老板一听就知道他是广东人。 日本人再能耐,也说不出这么地道的一口广东话。 特务? 想到这两个字,曲老板的双腿一软,若不是特务扶着,哪能站的住。 “现在怕了?”陈浩秋冷哼一声,“狗汉奸!” “老子不是汉奸!”曲老板一声嘶吼。 陈浩秋哪里有时间和他掰扯,大手一挥:“撤!” 李长风,李长富和曲老板都被押到陈浩秋的车上,除了司机和陈浩秋之外,外踏板上又跳上去了四个特务。 剩下的人一哄而散,眨眼就跑了个干干净净。 酒店前台的接待,才刚刚接通了巡捕房的电话。 方不为没一点耽搁,开着车直接向陈浩秋迎来。 陈浩秋刚出了圣母院路,便被方不为截了下来。 一看陈浩秋包着的脑袋和脸上没来得及擦干净的血迹,方不为吓了一跳。 没听到枪响啊? “交火了?” “没有,撞车撞的!”陈浩秋回道。 又是一个不怕死的!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声,又喊道:“去闸北!” 闸北? 这是要直接带着人去见委员长? “从哪里走?”陈浩秋问道。 “不用绕路,直接从公共租界穿过去!”方不为说道。 华报报社,印刷场没放一个活口出去,日本人八成还没得到消息。 就算得到消息也晚了,上海这么大,日本人哪里能猜到是什么人动的手,又把人绑到了哪里。 从圣母院路到闸北火车站的国军大本营,也就十里路,开快一些,十多分钟就到了,绕路的话,反而说不定会有什么变数。 “好!”陈浩秋让司机快速的掉着头。 十五分钟后,两辆小车无惊无险的穿过了公共租界中区和北区,到了闸北军营。 现在正是战时,公共租界工事局自然在要道卡口都设了路卡。 但设卡的都是巡捕房的警察,这么晚了,肯定全是中国人,而陈浩在上海多年,也不是白混的。 能靠脸的靠脸,不参靠脸的便撒钱,一路基本是畅通无阻 还没到军营门口,方不为看到亮起了一束车灯,后座的车门被打开,下来了两个人。 方不为直接就认了出来。 一个是林尉,一个是马春风。 看来委员长已经等的极度不耐烦了。 还好,截止现在,一切顺利,只差如何尽快的从这几个人的嘴里掏出实话了。 车还没停稳,方不为就先跳了下来。 他手都还没抬起来,就被林尉挥手打断,边上车边喊道:“跟着我,直接进去!” 他和马春风下车,只是确认是不是方不为而已。 马春风没回林尉那边,而是撵下了一个警卫,直接跳上了方不为的车。 “结果怎么样?” “一个都没少?”方不为咧着嘴笑道。 马春风今天一改常态,竟然亲自跑到委员长这里给他争取时间,方不为还是挺感激的。 至少说明,马春风虽然冷静,但也不确热血。 还好,该抓的都抓了,至少没让马春风白跑。 劳心劳力,胆战心惊这么久,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方不为顿时觉的自己浑身上下都一阵轻松。 “笑什么笑?还不到你松懈的时候!”马春风提醒道,“能不能审下来,还是个问题。就算是审下来了,如果和你的推断不符怎么办?” 方不为看了看半躺在后座上,依然晕迷的前田,信心百倍的说道:“处长放心,八九不离十了!” 他有吐真药,还有失忆水,也该是拿出来亮相的时候了。 就算前田没审下来,也还有曲老板,李长风,黄宁,以及李长富。 方不为不相信,这四人当中,就没一个能开口的? “但愿吧!”马春风凝重的说道,“先去见过委员长再说!” 他倒不是担心这几个不开口,而是怕审出来的东西,和方不为的推断有误差。 宋家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怕就怕蒋建丰出了问题。 在方不为和陈浩秋抓人的这段时间里,马春风也没闲着。 黄宁虽然撂了,但他总觉的这个地下党没说实话。 对面竟然派他来刺杀委员长? 开哪门子的玩笑? 真要杀,西安事变的时候就动手了,甚至不用他们亲自出面,暗中挑动一下东北军和西北军中的激烈派,这事就干成了。 马春风虽然也如委员长一样,一直视对面为死敌,但直觉在这件事情上,对面还是很有分寸的。 委员长一死,谁来统筹抗战大局? 马春风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带方不为进了军营。 进了临时官邸,方不为才发现,里面的人竟然不少。 委员长,白崇喜,钱大均,端纳,甚至还有一个外国佬,不出意外,肯定是美国大使。 竟然全都来了? 方不为稍稍的有些惊讶,心里的底气也更足了。 端纳既然能站在这里,说明委员长还是没有全信宋家会做出这些出乎他意料的事。 而委员长能如此罕见的睿智,肯定是马春风的功劳。 马春风应该将自己的推测,完完本本的告诉委员长了,所以才能达到如此效果。 马春风已经尽力了,现在就该是自己出力的时候了。 方不为暗暗的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应对责难的准备。 听到有人进来,众人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林尉和马春风自动闪到两边,把方不为亮了出来。 第九三八章 迁怒(求月票) 委员长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方不为只当没看到,先是转着圈的敬了个礼。 “结果怎么样?”委员长问着和马春风刚刚一模一样的话。 方不为猛的挺了挺胸膛:“禀报委座,幸不辱命!” “幸不辱命?”委员长盯着方不为:“你奉的是谁的命?” 方不为眼皮一跳,偷眼看了看委员长。 这是被气疯了? 其他人也就不说了,都是自己人,但美国大使还在这呢,案子都还没查清,你就迫不及待的算后账了? 再一个,你想算账,莫不是找错了对像? 方不为总觉的哪里不对。 他又偷眼看了看众人的脸色。 其它人都是一脸的凝重,就只有马春风和钱大均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哈哈,原来自己不是头一个。 委员长这是被气的上了头了,而罪魁祸首的宋子闻和蒋建丰又不在身边,只好先把办案的拉出来撒气了。 想到这位的性格:易迁怒,易甩锅…… 方不为心里顿时有了底:一定要挺住,现在可不是乱承认错误的时候,说不定这位一怒之下,就把罪名给自己坐实了。 “确实是卑职擅做主张,愿凭委座责罚!” 最多也就认这一条,什么欺上瞒上,通风报信,里外勾结,通通都不承认。 听到方不为的话,马春风的眼皮猛的跳了跳。 这个狗东西,你就不能提一句其他的? 但想使眼色也晚了。 看众人的脸色不对,方不为有些愕然:怎么了,就这么一句而已,自己哪里说错了? 见委员长有暴发的迹像,白崇喜快速的侧过身,在委员长的耳边说了一句。 声音太小,方不为也只听道“大使”两个字。 白崇喜的意思肯定是美国大使还在,问正事要紧。 委员长硬是鼓着胸口,忍下了一口恶气。 “不要紧张!”白崇喜回过头来,对着方不为笑了笑,“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不为心里有数,这位对自己有好感,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要不是黄浚案破的及时,一个多月前,他就被日本的轰炸机给炸死在上海了。 看,这位多好,哪像他上面的那一位,自己都救了他多少回了,一点都不念旧情。 方不为腹诽了一句,正色道:“其实,都是卑职的推测而已……” “没关系,你直说就是!”白崇喜又说道。 劳心费力,就等着这一天呢,方不为哪里敢客气。 他当即挺起胸来,不急不徐的汇报着:“事情先要从卑职随侍卫长,到鄞县开始……” 方不为一路从王世和中毒开始,说到他查到鄞县,找到藏毒的口红,然后又追到苏州,按照曲老板故意留下的线索,密捕了曲家,酒店经理,玉器店师傅等人,又怀疑是有人故意栽赃宋家后,才返回鄞县,假意去上海验毒,暗中却又回了苏州。 然后又用围九缺一之计,逼着对方不得不率先发动,直到确认了前田是刺客头目的身份,一路追到上海来,最后一网成擒。 方不为隐去了让陈江去南京,给宋家通风报信,并见了宋会长的经过。 只要委员长不提,方不为是没打算说的。 他得罪委员长最狠的地方,就在这里。 “卑职认为,主谋是日本人无疑,其目的,一是设计让宋氏倒台,从而致使我中央政府破产, 二是离间宋氏及我中央政府,与美国政府之间的关系,破坏《九国调停计划》,阻断美国对我中央政府的援助…… 既便上两计不成,至少也能使委座与宋部长等人生隙……” 方不为还没说完,就被委员长给打断了。 “你为什么不提刺杀这一点?” 方不为愣了一下。 委员长这是魔怔了? 竟然连他最为重视的《九国调停协议》,都没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日本人想杀他,又不是第一回了,用的着气成这样? 他正要开口,察觉身后有些异样,微微一侧头,看到马春风不停的给他使着眼色,还比对着一个口型:蒋建丰! 方不为恍然大悟。 委员长怀疑,黄宁是蒋建丰派来弑父的? 想想都觉的刺激,不怪委员长气的状若疯魔了! 方不为微一沉吟,又说道:“这也是日本人的奸计无疑……他们无非是想探知委座的具体坐标,以便派飞机轰炸,却没料到,委座今晚会留在军营,所以只能让黄宁想办法接近你……” “放屁!”委员长一声怒吼,“你口口声声说主谋是日本人,前田确实是日本人,但那是日共……共党呢,被你给吃了? 嫌犯都已承认,他是受共党指使,借汇报军情之机,行刺杀之事……而给他行方便之门,想办法让嫌犯接近我的,是蒋建丰,是王世和……” 隔着好几米远,方不为都能感觉到委员长说话时,喷到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可见他暴怒到了什么程度。 他也大致能猜出委员长在想什么:自己的儿子,竟然和自己的死敌勾结在一起,跑来刺杀自己? 要搁普通人,被活活气死的可能都有! 方不为其实最怕委员长问到这个,这是他现在唯一没办法解释的事情。 黄宁明知自己脑门上贴着蒋建丰的标签,而方不为也能感觉到他对蒋建丰的忠诚,但他偏偏又跑来刺杀委员长了? 这是生怕蒋建丰头上的黑锅扣的不结实? 方不为怎么也想不通。 也怪蒋建丰和王世和太蠢,不知怎么就信了李长风和黄宁的话,故意把把柄递了上去。 还有一个问题,既然李泽田称,黄宁已和那边没关系了,那肯定是已经没关系了,方不为有自信,李泽田不会在这一点上骗自己。 但黄宁为什么偏偏要栽脏给共产党? 方不为猛的想到了一个可能:破坏国共合作! 对啊! 国共一合作,中国最大的内战算是暂且偃旗息鼓了,两方一合力,自然是调转矛头,杀向日本人。 这是日本人的第三计。 方不为坦然的迎上委员长如刀锋般的目光,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第九三九章 坚持(求月票) 马春风急的直跳脚,想拦都没机会。 “全是你的片面之词,证据呢?”委员长的脸色已成了铁青色,“我看你才是共党的同伙?” 看,来了吧? 自己果然没有猜错。 既然已经不准备讲理了,方不为索性不说话了。 看方不为梗着脖子,一副死都不认错的样子,委员长气的七窍生烟。 他顺手抄过桌子上的荼杯,劈头就向方不为砸来。 方不为头一歪,闪了过去,杯子不偏不倚的砸到了马春风的身上。 马春风被砸的吃痛,却哼都不敢哼一声,手忙脚乱的把杯子接了下来。 我靠,这是一点脸面都不留了? 方不为定定的看着委员长,脸上一点惧色都没有。 委员长气的直转圈,好像在找枪的样子。 在座的除了美国大使,尽皆失色:方不为好胆。 “还不滚出去!”白崇喜故意板起脸骂道。 方不为知道他是在给自己解围,微微一点头,举起手,再次转着圈的敬了个礼,大步出了官邸。 “全部滚出去……”方不为刚出门,又听了委员长的怒吼声。 他转过头去,看到林尉,钱大均,还有马春风也灰头土脸的跑了出来。 看来又多了几个难兄难弟! 看着几人的狼狈模样,方不为咧着嘴,无声的笑着。 亲眼看到方不为梗着脖子,连委员长都敢硬顶,这点小小的失礼,在林尉等人面前就不值一提了。 “你还能笑的出来?”林尉惊问道。 “不然怎么办?”方不为摊了摊手,“若是能让委座消气,让我哭也行!” 林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你方不为真当自己的脖子是铁打的? 在官邸门口,也敢说这样的风凉话? 钱大均也惊奇无比的看着方不为。 他第一次发现,方不为不但本事大,胆子更大。 也是奇了怪了,委员长都被气的冒火了,竟然没追究? “你说,这次要是换成我,会是什么下场?”钱大均指着方不为,问着林尉和马春风。 林尉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委员长一直没有消除对钱大均的怀疑,钱大均真敢这样干,那一定是活的不耐烦了。 “委座既便震怒,也至少明白,此次之所以未酿成大祸,全赖不为之功,就是……” 说了一半,林尉停下了活头,深深的看了方不为一眼:“就是这个中手段,还是不太可取……” 这其实是在给方不为解释,委员长为什么这么暴怒的原因。 “好了,也别再这里浪费时间了,正好一人一个,抓紧时间审讯!”林尉又说道。 钱大均和马春风点了点头。 林尉和钱大均先生一步,马春风故意落在了后面。 “真替你捏了一把汗!”马春风心有余悸的说道,“你就不能先服个软?” “处长,会死人的……”方不为苦笑道。 马春风顿了一下,又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委员长,方不为担心太有道理了。 在没审出结果之前,方不为的态度比谁的都重要。 只要他稍稍的犹豫一下,委员长更会怀疑宋家和蒋建丰在此次事件中扮演的角色。 特别是蒋建丰,委员长就差说他是孽障了。 万一方不为没能坚持,让委员长会错了意,在极怒之下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怎么办? 蒋建丰肯定不会死,委员长还没恶毒到这个份上,但王世和是肯定没办法活下来了。 杀了王世和,但事后再要是查清他是被冤枉的,这口锅谁背? 当然不可能是委员长,怪只怪方不为没能据理力争,让委员长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方不为早就想明白了,所以刚刚的那一幕,还真不是他冲动的结果。 “哎!”马春风又摇了摇头,“林主任说的也是实情,你此次做的还是有些过火了!” 方不为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其实当委员长说他也是共党的同伙的时候,方不为就想明白了。 自己确实说错话了。 承认欺上瞒上,抗命不遵,都比擅做主张这一句要好。 谁让自己偷偷给宋家通风报信不说,还好死不死的去找了宋部长做中人? 这不是明着告诉委员长,方不为宁愿相信一直为共产党奔走撑腰的宋部长,也不愿意相信他蒋某人? 这才是委员长恨不得把方不为活剐了的原因。 “算了,先不纠结了!”马春风反倒劝道,“等委座气消了,我再向他解释其中的原由,想来他也能理解你的苦衷!” 马春风说的还真不是场面话。 他换位思考,若当时是自己,又会如何选择? 把当时的实情告诉委员长,就等于直接挑起了蒋宋两家的争端,事态最终还是会顺着日本人设计好的方向发展,哪能如现在这般,将大祸消弥于未起之时? 但当时怎么看,怎么都是宋家的嫌疑最大,不找个强有力的中人,谁敢保证宋家不灭口? 既便换成马春风,十之八九还是会这么干。 这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马春风叹了一口气,又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 林尉让军营专门空出来了几间营房,用来关押前田等人。 方不为和马春风到了的时候,林尉和钱大均二人正在商量,应该怎么审。 “主任稍待,属下这里有几样能让人吃了之后,就会说实话的药物,我马上去取!”方不为说道。 “就你那个吐真药?”马春风皱着眉头问道。 马春风也知道,自两年前开始,方不为就一直在捣鼓这个东西,他还跟着试过几次。 但效用不大,也就能在意志力较为薄弱的人身上显出几分作用。 他哪里能想到,方不为一直在糊弄他。 方不为给马春风的,也就是吗啡中掺了些曼陀罗的花粉,和真正的吐真药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去了美国之后,又重新调配研制过,效果比之前好了许多倍,肯定能起作用!”方不为又说道。 “美国?”林尉顿时上了心。 这个时代,美国出产的东西,往往代表着世界顶尖水平。 “那就试一试吧,左右不过多打一针的事情,别当场打死就行!”林尉一锤定音道。 “是!”方不为应了一声,快步的去找陈浩秋,去拿他的百宝囊了。 但他没想到,还没等他用吐真药,李长风就全撂了! :。: 第九四零章 撂了(求月票) “我说,我什么都说……”还没进门,方不为就听到了李长风哭喊的声音。 他还以为马春风给李长风用了刑,等进去一看,李长风好好的坐在椅子,除了手带着手铐,脚带着铁镣之外,再和常人没什么不同。 就是模样有些难看,满脸都是眼泪和鼻涕,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他老婆死了。 听到一阵细微的流水声,方不为瞪大了眼睛,往桌子底下看去。 李长风的脚底下,一滩水迹正在不断的扩大。 马春风给方不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看看,李长风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的被吓尿了。 方不为当即便点了点头,意思是李长风确实已经崩溃了。 痛器流涕的样子可以伪装,只要想尿,随时也能尿的出来,但一个人的眼中所隐含的情绪,却骗不了人。 李长风眼中浓到快要溢出来的求生欲,以及惨绝人寰的悔意,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方不为在前世见过的那些死刑犯,以及到民国后,审讯过的那些汉奸间谍,大多数在临死之前,都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妥了! 李长风现在的样子,就是那种恨不得把三岁尿床,六岁偷看女人洗澡的事情都交待出来的状态。 绝对是问什么说什么。 方不为又给马春风使了个眼色。 马春风顿时领会,问着林尉和钱大均:“两位主任,趁热打铁吧!” 林尉和钱大均对视一眼,又看了看马春风和方不为。 “不为吧!”钱大均一锤定音道。 方不为“人肉测谎机”的名声可不是盖的,当初谷振龙甚至还拿到钱大均的身用过。 “好!”方不为当仁不让的说道。 现在可不是客气的时候。 “知不知道这里是哪?”方不为盯着李长风问道。 李长风摇了摇头,又说道:“但我认得你,认得钱长官……” 废话! 敢设计给蒋建丰下毒,怎么可能不了解当时的蒋建丰身边都有那些警卫力量? 自己肯定是这些人重点关注过的对像。 既然知道自己是特务头目,那就好办了,也省的方不为再浪费口舌。 “这位是特务处的马处长!”方不为一指马春风。 这个时候,马春风的威慑力,绝对比林尉和钱大均加起来都多。 果不其然,李长风只是瞄了马春风一眼,就飞速的挪开了目光,像是眼睛被蜜蜂蜇了一样。 “想不想活命?”方不为又问道。 李长风嘶哑道:“想!” “那就说实话!” 李长风重重的点着头。 “交待身份!” “广东琼涯人,与琼涯韩氏是世交……” 方不为冷笑一声:“这个时候,就不要拿你与宋家的关系来撑场面了……估计宋家此时生吞活剥了你的心都有!” 琼涯韩氏就是宋家,是宋子闻的父亲在美国时期,跟随收养他的宋氏堂舅改的姓。 李长风的脸色,瞬间变的煞白。 他故意这样说,就是想试探一下,方不为到底掌握到了那些线索。 竟然都已经查到,宋家是被人陷害的了? 李长风呆呆的看着方不为。 “李长富是你什么人?” “堂弟!” 方不为暗道一声怪不得。 原来是宋家故旧,所以才做了宋子闻的秘书。 “曲老板呢?” “也是宋家世交!” 方不为差点笑出声来。 既然都是宋家故旧,为何全凑到一块来坑害宋家了? 方不为估计,这里面的故事绝对很有趣。 “前田呢?” “日共!” 看到李长风的眼神飘乎了一下,方不为心中冷笑不止。 这个王八蛋果然知道前田的真实身份。 “黄宁呢?” “他没有什么背景,也就与我同是建丰留苏期间的同学这一条关系……” 地下党的背景呢,被你给吃了? 方不为在心中冷笑。 但没必要现在就点破。 等问到关键的地方,再拿来诈一下李长风。 “好好说一说,这次**,谁是主谋,谁是同谋,具体谋划的经过……敢漏一个,我就剁你一只手,手剁完了再剁脚……” 说了一半,方不为又凑到李长风的面前,露出一丝狞笑:“别说没提醒你,曲老板,李长富,前田,都已被我抓回来了,你说的是真是假,这几位自然会帮我验证,所以,想说假话之前,最好先考虑清楚后果……” 李长风猛的打了个寒战。 在严刑拷打之下,生死攸关之际,谁又能做到真正的铁骨铮铮? 就算真不怕死,难道就不为家人的性命考虑一下? 扛不过去了…… 李长风痛若的闭了眼睛,许久之后,才缓缓睁开,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一样,万般怨恨的说道:“都怪曲有志……若不是他诱骗,我与长富也犯不下这等大罪……” “给我从头开始说……再敢有一句废话,先剁了你一只手再说!”方不为吓唬道。 “前期是老曲谋划的,中间我知道了之后,准备主导此事,但之后又加入了前田,就成了前田与老曲合谋……” 推的倒挺干净? 要不是听到过他们三人之间的对话,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被李长风被骗过去。 李长风在其中,绝对是主导地位,前田则是因势利导,见缝插针。 “再说详细一点……”方不为冷笑道。 “我与老曲是世交,半年前,他听闻我回国后,特意来看我……几天之后,他又请托我,让我给他引荐建丰同志…… 我带他去了南京,但当时的建丰正在等委员长召见,无心结交他人……等他见完委员长,委员长却又命他闭门思过,就更没有机会了……” “他见蒋建丰是什么目的?” 看李长风有些犹豫,方不为“噌”的一下拔出了匕首,轻轻一甩,匕首不偏不倚的钉到了李长风面前,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看着轻颤不止的刀锋,李长风咬牙说道:“他想联合建丰,搬倒宋家……” “为什么?”马春风好奇的问道。 这也是他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宋家杀了他全家,他要报仇!”李长风回道。 马春风眼睛一瞪,惊诧的看着方不为。 第九四一章 撂了(二 求月票) “继续说!”方不为吼了一声,又给马春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先不要插话。 “曲家数代都与宋家交好,宋家发迹后,他们便一直为宋家打理生意,当时曲家两兄弟,都跟的是宋子梁……” “两兄弟?”方不为冷声问道。 李长风点了点头:“和我同时被抓的,就是曲有志,他还有个弟弟,曲有年! 曲家本就世代经商,曲氏兄弟也颇为得力,很受宋子梁信重,年复日久,宋子梁便让他们开始处理一些**之事。 曲有志渐渐发现,宋家做的大部分生意,其实都是在损公肥私……而宋子梁更是不堪,就没有他不敢赚的钱! 曲有志性格太直,认为敲骨吸髓并非长久之道,哪怕像宋子闻一样,拿出一部份让委员长扩增中央系,也算是利国利民了。 但宋子梁哪里会听,他一直都认为,蒋氏这条船,也并非那么牢靠,靠人不如靠己,怎么也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两人之间分歧越来越大,也不知宋子梁从哪里听闻,曲有志可能会找宋子闻,更或是委员长告发他,便决定先下手为强,除掉曲有志……” 李长风顿了一下,又神色古怪的说道:“但谁也没想到,率先对曲有志下手的,却是他的父亲和弟弟?” 听到这里,就连方不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够狠! “宋子梁胁迫的?” “不是,是曲家父子主动请缨,大义灭亲!”李长风回道,“也是曲有志命大,侥幸逃过一劫,但一妻一妾,三子一女,都被曲有年的一把火给烧成了焦碳!” 在场的几位,大致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九成九是曲家父子为了保全家族,更或是能让曲家一直搭着宋家这条大船,长久不衰,痛定思痛之后,狠下心来下的手。 “然后呢?”方不为又问道。 “自此后,杀了宋氏兄弟,搬倒宋家,就成了曲有志的终生之志……好在他为宋子梁奔波多年,也算有些积蓄,这些年来,他一直奔走联络,但成效都不大,直到听闻建丰回国,自认为看到了希望……” “那他到底有没有见到蒋建丰?”林尉打断道。 蒋建丰到底有没有参与刺杀委员长的谋划,才是林尉,更或是委员长最想知道的结果。 “没有!”李长风摇了摇头,“曲有志不知内情,只以为建丰一回国,委员长就会让他担当大任,但个中内情,我们都清楚无比……建丰过的其实并没有常人想像当中的风光。 我们都知道,建丰绝对不可能答应的,因为他很清楚,委员长知道这个情况后,不但不会调查,反而会怀疑他是不是别有用心!” 众人皆点了点头。 开什么玩笑? 宋家损公肥私,最后得了便宜的,却是委员长。 搬倒宋家,就等于是在搬倒委员长。 而且蒋建丰在苏联所做的一切,一直让委员长耿耿于怀。从他回国后,委员长一直不见他这一点就能看出一二。 可惜曲有志根本不知道,蒋建丰本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若是个聪明的,只要听到这件事,就该第一时间把曲有志抓起来,交给委员长处置查办。 “那你又是怎么参与进来的?”方不为厉声喝道,“说实话!” “钱!”李长风干脆利落的回道,“我告诉曲有志,建丰绝对不可能答应与他合作后,他还不死心,便怂恿我,假借建丰的名头和影响力,看能不能找到愿意支持他的计划的力量…… 曲有志答应我,事成之后,他会把他弟弟曲有年掌握的宋子梁的钱财的一半给我,至少一百万美金……” 钱大均和林尉同时吸了一口凉气。 一百万是什么概念? 最先进的美国战机,足以买三十架。 这还只是一半,那说明,只是曲有年掌控的宋子梁的账户里,就足有两百万美金。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的宋子梁怕是不好过关了。 也就方不为根本不当回事。 这才哪到哪? 等到抗战胜利,宋家那才叫丧心病狂。 前线的物资都敢截下来倒卖,蒋建丰信心百倍的去打虎,最后别说虎,毛都没打掉一根,反倒落了个灰头土脸。 而宋孔两家该发的财照发不误。 “这么说,曲有志已经杀了他弟弟?”方不为问道。 “具体杀没杀,我也不知道。但当时应该还没有,应该是三个月前,准备发动计划的时候,他才动的手。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用他弟弟的面目,开始执行计划了!” 方不为看了马春风一眼,马春风点了点头。 确实是从三个月前开始,宋子梁的秘密账户,突然就与日谍机构,黄浚等人有了资金来往。 方不为侦办黄浚案时,之所以没有查到这一点,是因为对方的账户不但是在美国花旗银行开办的,而且还是保密权限极高的那一种。 这次要不是美国大使发话,马春风照样查不到。 “也是我鬼迷心窍……”李长风又嚎了起来,“为了得到这一百万美金,我才蛊惑长富也下了水!” 方不为正准备问这个呢,他也想不通,李长富身为宋子闻的秘书,位虽不高,权却极重,为何要背叛宋子闻? “两年前,他就被查出了肝病,怕被宋子闻知道后犯忌讳,把他赶走,他连家人面前都没敢说……这两年以来,他想尽办法医治,不但不见好,反而愈发重了。 年节后,他随宋子闻赴美,偷偷到美国医院查了一次,美国大夫告诉他,肝部已完全硬化,他最多也就能活一年…… 我回国后,他来看我,无意间说漏了嘴,被我知道了……曲有志找到我之后,我又想到了这一点,便回南京找了他,答应给他二十万美金,并等他过世后,帮他照顾家人等条件,他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方不为恍然大悟。 原来李长富是这样的贼船。 既然都快死了,为何不最后博一把,替妻儿多留条后路? 人之常情! “你们准备让他做什么?”方不为问道。 第九四二章 叛 变(求月票) “前田原本是打算让他刺杀委员长的,以坐实宋家行刺委员长的事实。 但谁知委员长一直停留在海,却不回南京,时间根本没办法安排,前田便安排让黄宁动手,最后声称是受了宋家及共党指派…… 而长富的任务是等黄宁动手之后,不论黄宁有没有行刺成功,都会站出来指证宋家!” 确实来不及。 李长富的作用,首先是伪装成受了宋子闻指使,命端纳的助理毒杀内森,然后才能去行刺委员长。 但从南京到海,再慢也要七八个小时才能到,时间根本来不及。 而且前田也是摇控指挥,中间的变数太多,所以索性让李长富最后再故意暴露行踪,给宋家补最后一刀。 “黄宁呢?”方不为问道。 “他其实是最无辜的一个,也是最傻的一个!”李长风黯然道,“他与建丰的感情最是深厚,对建丰也最是忠心,哪怕为他去死,也心甘情愿! 前田就是利用这一点,才哄骗黄宁,说建丰计划杀掉委员长,想让他做一次荆轲,我和前田都没想道,他竟然毫不犹答应了?他到现在为止,都还以为指派他的是建丰本人!” “什么意思?”林尉皱眉问道,“他还能傻到命令是不是蒋建丰亲自下的都分辩不出来的程度?” “应该是录音!”方不为解释道,“肯定是前田伪造了蒋建丰的录音!” 李长风惊讶的看着方不为。 他越发相信,方不为已经把整个案件都查清楚了,不然连伪造录音这么机密的事情都能知道? “确实是录音!”李长风回道,“前田让他的手下,假冒成蒋建丰,给黄宁打的电话,电话里播放的,就是提前录制好的录音!” “黄宁故意栽赃**,也是前田的主意?”方不为问道。 “对!”李长风点头道,“前田说,委员长最恨**,要是知道宋家同时勾结了日本人和**,肯定会更加愤怒,我们的计划成功性也更高一些!” 这个黄宁,简直是蠢到无可救药了。 钱大均不可思议的看着李长风:“怎么可能会有人愚蠢到这种程度?黄宁就算没听出前田伪造了了蒋建丰的声音给他下达的命令,难道就不担心有人根据他和蒋建丰的关系,直接怀疑到蒋建丰的头?” “因为黄宁真的是地下党!”李长风回道,“十几年前就是……他赴苏联留学,就是受共党指派,故意接近建丰的,不过后来因为作风问题,被开除了。自那以后,他便恨了**…… 如果他事败,就会一口咬定,是**派来的,顺着他提供的线索一查,就能查到他地下党的底细。在这个前提下,都只会当他是潜伏在建丰身边的内奸,而不会相信,他会和建丰再有什么亲密关系……” 方不为呵呵一笑。 真是天真。 “蒋建丰知不知道他曾经是地下党的情况?”林尉问道 “不知道,压根就没怀疑过!”李长风说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方不为似笑非笑的问道 李长风的脸色猛的一变。 过了许久,他才期期艾艾的说道:“他有一次喝醉,无意间说漏了嘴。” 李长风的演技太拙劣,就连林尉和钱大均也看出了不对。 “应该说,你才是真正的地下党吧!”方不为问道。 “不是,我不是……”李长风极力否认道。 “不要期望黄宁会替你包庇!”方不为冷笑道,“你想一想,如果黄宁知道,他从头到尾都被你和前田骗了,刺杀委员长的命令,根本就不是蒋建丰下的,你猜他还会不会视死如归? 况且还有曲老板,你怎么敢肯定,他就一定会咬死不开口?” 这两句话,让李长风刚刚晾干的额头,再一次的渗出了冷汗。 “你连宋家都敢设计,连委员长都敢刺杀,多一条地下党的罪名,又有什么什么大不了的?” 方不为如同恶魔一般,极力诱惑道,“全说出来吧……到现在为止,除了毒死内森之外,你们的计划并没有造成什么害质性的损失,而你又不是主谋,委员长未必不会对你网开一面……” “毒杀内森的事情,我并没有参与,全都是前田一手安排的……”李长风急道。 “我当然知道!”方不为温和的说道,“我甚至连前田是怎么伪造录音的过程都知道……” 怪不得方不为能想到前田是利用了蒋建丰的录音,骗着黄宁死心踏地的赴死的。 “板泉……”李长风瞪大了眼睛,猛的说道,“板泉全交待了?” “你以为呢?”方不为讥笑道。 “好,我说!” 听到了方不为肯定的答复,李长风就像是生怕被另外一条同伴抢走唯一的一份食物的恶狗,咬着牙,迫不及待的说道:“我确实是地下党,但早就叛变了……” “什么时候?” 李长风本想随便编个时间,但迎方不为如利剑一般的目光,心虚的低下了头:“刚刚回国的时候!” “向谁叛变的?” 听到这一句,李长风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了一把一样,疼的他喘不过气来。 “前田对不对?”方不为慢悠悠的说道。 但听到李长风耳朵里,像是晴天的一道惊雷,震的他眼冒金星。 其实方不为比他还震惊。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脑洞大开,随便一诈,竟然就诈出了真相? 其他人反应再慢,也能从李长风的表情推断出,方不为猜对了! 但谁都想不明白,方不为是如何突然就推断到这一步的? 李长风之前的供述中,没有一个字眼和这个有关系,而查到线索中,也没有任何一条和这个有关联。 “怎么回事!”马春风皱眉问道。 “让他自己说!”方不为冷笑道。 其实方不为也还在脑子里理着思路。 方不为先是根据被抓前夕,李长风和曲老板的那一句话对话,推断出了他是地下党的身份。 “前田对马列主义的理解,比我和阿宁认识的人,加起来都要深……” 第九四三章 叛 变(二 求月票) 再往前,曲老板说前田太过高调时,李长风还说过这么一句:可能日本的环境要宽松一些,所以前田才这么高调…… 曲老板连年东躲西藏,再加一心想要报仇,不关心,更或是没机会了解日共是什么情况,还情有可原。 但李长风身在共产主义大本营,怎么可能不清楚共产国际的最新情况? 他在给前田打掩护。 一个地下党,明知道对方是日谍,不但不提防,不举报,反而极力的帮日谍掩护身份,更全程都紧密配合? 这是什么道理? 只能是地下党叛变了,投诚的对像就是这个日谍。 看李长风失了魂似的模样,方不为笑咪咪的说道:“能帮我们挖出一个潜藏的这么深的日谍,怎么也是大功一件,你有什么好怕的?” 李长风的眼睛微微的亮了一下。 方不为又循循善诱道:“国共两党都已通力合作了,一个地下党的身份,对我们来说有什么用?肃清日谍才是关键……想弃明投明,就不要藏着掖着……” 李长风明显有些意动,但不知什么原因,就是不愿开口。 “那我替你往下说,若有不对的地方,你再指正?”方不为笑呵呵的说道。 “我认为,应该把你之前说的这些话的顺序,稍稍的颠倒一下!应该是你叛变在先,曲有志请托你在后,你是受了前田指派,想方设法的套出了曲有志的话,又汇聚报给了前田!” 看到李长风的眼皮猛的跳了一下,方不为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知道宋家竟然有这么大一个仇家,还掌握了如此多的对宋家不利的证据和机会,前田才一步步的设计,谋划出来了这一系列惊天动地的计划: 首先,前田派你向曲老板晓说厉害,并表明你是地下党的身份,哄骗曲老板,让他认为和你合作,比与蒋建丰合作更合适! 其次,前田以日共的面目出现,出谋定计,怂恿曲老板杀了他弟弟,然后以他弟弟的身份,伪造宋家与日谍,与汉奸交往密切的证据。 再次,你们又引诱时日无多的李长富入局,目的与曲老板相同,让他伪造宋家和日谍及汉奸合谋刺杀委员长的证据。 同时,你们设计高级给蒋建丰下毒,却不毒死他,并留下是宋家下手的线索,好为以后诱使蒋建丰,王世和等人,替你们查知委员长的具体下落理下伏笔,以便真正行刺的时候,有的放矢。 接下来,你们又利用蒋建丰差点中毒的事实,再辅以伪造的蒋建丰的录音,让对蒋建丰忠心不二的黄宁以为,委员长对蒋建丰在苏联的所做所为一直耿耿于怀,并怀即用在心,竟派人毒杀自己的儿子? 既然是蒋建丰亲自承认,并拜托的,黄宁不出意外的答应了,为了让蒋建丰活下去,他不惜舍生赴死,替蒋建丰刺杀委员长,并栽赃嫁祸给地下党。 我最佩服的就是这一计……一旦成功,不但破坏了刚刚促成的国共合作的局面,就算不成功,也能让委员长父子离心离德,永无缓和之日!” 试想哪一个父亲能原谅想要弑父的儿子? “然后,你们哄骗内森入局,最后杀了他,又栽赃给宋家,以此用来离间宋家与美国人的关系…… 因为既便你们的前半部分计划成功,让委员长成功相信宋家与日谍勾结,多次密谋刺杀于他,但有美国人的保护,委员长不一定会选择立即对宋家动手……一往下拖,就容易生出变数,怕夜长梦多,所以你们才想出了这么一出绝户计!” “嗯哼!”林尉猛的咳嗽了一声,意思是让方不为注意一点,不要太放肆。 委员长怕美国,怕日本,全中国人都知道,方不为觉的自己说的够委婉了。 “这些计划都要成功了,委员长自然是被宋家和蒋建丰派来的人杀了,不管是哪一家干的,都没有一丁点的资格继承委员长的遗产了,更另想染指中央政府和部队的控制权。 群龙无首之下,中央政府,中央军自然都是各自为战,乃至斗到分崩离析的下场! 既便成功一半,比如宋家一倒台,中央政府也就离破产不远了,同样可以达到这个目的,不过耗费的时间要长一些! 再差一点,委员长没死,宋家没倒,至少也能离间委员长与蒋建丰,宋家与蒋建丰之间的关系,等于是给国民政府埋下了最大的一条祸根,除非委员长能下狠心,把蒋建丰杀了,不然迟早有一天都会爆发! 再假如,就算上面这些目的都没达到,只要黄宁敢露面,不用他真正出手,只要流露出一丝他是来刺杀委员长的风声,再坐实他是地下党的身份,那好不容易促成的国共合作的局面,怕是马上就会崩裂,对你们也同样有利……” 方不为顿了一下,又装模做样的叹了一声,“你们确实很厉害,我自愧不如……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漏掉了什么,有的话,还请你指出来。” 李长风的脸上早就没有了一丝血色,呆呆的看着方不为,好久才问道:“前田……也招了?” 听到李长风的这句话,还在猜测方不为的推断有几分可能性的林尉等人如遭雷殛。 方不为的推断,竟然一点都不差? 不然李长风不会这么问。 他们再看方不为,已经不是用看人的目光看待了。 林尉和钱大均甚至有一种错觉:方不为才是真正的主谋,不然怎么可能分析的如此清晰,如此准确? 听到李长风的这句反问,方不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来自己的推理能力还是挺强的,并没有因为有了系统而费了本身的武功。 看到林尉等人极度震惊的表情,李长风再傻也知道,前田根本就没招,更或是就还没轮到审讯前田。 方不为所说的这些,全都是他自己推断出来的。 李长风看着方不为,像是活见鬼了的样子,身体止不住的抖了起来。 “对了,忘了问你,你是怎么叛变的?”方不为好奇的问道。 “我……我回国后……按上级留下的指令,去上海联系组织……然后就被前田密捕了!” 原来是李长风的上线叛变在先,李长风叛变在后? 看来要给李泽田提醒一声,别再派人送死了。 “那前田到底是什么身份?”方不为又问道。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受完刑,我把知道的全交待完之后,才见到他……他告诉我,以后他就是我的上线……” “那你刚刚交待的这些当中,哪里说了假话?”马春风指着口供问道。 “都是真的……除了我叛变的经过……”李长风哭喊道,“我没有骗你们,求再给我一次机会……” 几人都是一副厌恶至极的神色。 “方长官,你答应过我的……” 方不为嗤之以鼻。 既然敢当汉奸,就要有赴死的觉悟。 看到方不为的表情,李长风什么都明白了。 他像了被电了一下一样,猛的打了个哆嗦,然后一翻白眼,直接晕了过去。 又听到一阵淅淅沥沥的声音,方不为低头一看,李长风竟然又尿了。 怂成这样,做什么地下党? 铅笔 第九四四章 结案(求月票) 李长风就像是大坝上的那眼蚁穴,一旦从他这里开了口子,整座大坝便以催枯拉朽之势,在瞬间倒了个干干净净。 方不为也没想到,李长风知道的竟然这么多,拿下的这么容易。 剩下的,就是和另位几位一一对质,顺便查清楚,前田的同伙除了板泉之外,还有什么人。 当黄宁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在被人当木偶摆弄,和蒋建丰连根毛的关系都没有时,哭的跟个傻子一样。 做的事,也确实像个傻子。 到这个时候,他还在担心,自己做的事会不会连累到蒋建丰。 曲有志知道报仇无望后,除咬牙切齿,破口大骂之外,问什么说什么,你不问的,他也照样往外说。 曲有志把他所知道的有关宋家的那些黑幕,一点不剩的说了出来。 方不为听的津津有味,林尉看不出什么表情,钱大均和马春风却是从头到尾都黑着脸。 他们两个是案件的查办人,曲有志说的这些东西,最终还是会由他们两个写入报告。 所以说,这些东西,等于就是他们查出来的。 方不为越好奇,他们就越生气。 这个王八蛋,现在就跟滚刀肉似的,连委员长都不怕,还会怕宋家? 再说了,宋家现在对他感恩戴德都来不及,怎么怪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李长富就更不用说了,心甘情愿被人利用的,知道的也有限,不过好歹从他这里证实,宋家和日谍联络过的那些电话,都是他打的。 他还交待,宋子闻的书房,有一本日文诗集,其实是一本密码本,他装做给姚峰下达毒杀内森的命令时说的暗语,就出自这里。 同样的密码本,方不为从前田这里也找出了一本。 从这三个嘴里问的到,基本都能和李长风交待的内容对的上,这也让除方不为在内的其他三位大松了一口气。 现在就剩一个前田了。 真正的日谍,自然没有那么容易开口,方不为只好用一些手段了。 这一次,马春风终于见识到了方不为所谓的“吐真药”的神奇。 前田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方不为问什么他说什么。 既便镇定如林尉,看到吐真药的效果后,也是大惊失色。 有了这个东西,谁还能藏的住秘密? 只有方不为根本不把这个当回事。 从他弄到吐真药和失忆水到现在,都已两年了,前田是第二个用了这个药之后,见了了效果的日谍头目。 第一个是林子安。 那个连头目都算不上,至多也就比虾米的价值稍多一些。 马春风如获至宝,让方不为多弄一些回来,方不为推托说是路途太远,保存不方便。 至于提练方法,方不为就更不会承认了,只是告诉马春风,主要成份是东莨菪碱。 其实就算现在不拿出来,至多明年,美国开始暗中支援国民政府时,也会把这个东西的提练方法教给刚刚成立的军统。 前田所交待的,基本上与李长风说的差不多,也就多了一条此次计划的来历,以及苏板泉的真实身份。 这一次行动,由日军参谋本部亲自制定,命名为“绊脚石计划”,意为清除日本侵华道路上的绊脚石。 日本人的计划目标,与方不为的推断没一丝错差。 而此次行动的最高负责人,并不是前田,而是与前田通过电话的那个人。 前田只知道他叫杉山远,什么来历,长的什么样子,一概都不知道。 人早已经跑了,马春风命付会中与苏州地方保安团,把苏州城搜了个遍,也没找出这个人。 另外,板泉的身份也已确认了。 这位还真是有名有姓的日本间谍,并非日本人故意杜撰出来,糊弄美国佬的。 真名大山岩,日本参谋本部美国课高级情报专员,十年前,以美裔华人的身份定居美国,负责搜集对美情报。 两年前身份败露,被美国当局通缉后,再没露过面。 这次为了坐实宋家刺杀内森的罪名,日本参谋本部才把他抛了出来。 不用猜,肯定是个死士。 但有了前田的口供,板泉开不开口,意义都不大了。 案件到此终结,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抓住此次计划的最高头目杉山远。 方不为早就想到了,一点都不失望。 案子能办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超过他的期望了。 之前他觉的,等案子办完,自己也把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都得得罪一圈。 但这会算来算去,除了得罪了一下委员长,剩下的个个都得承他的人情。 日本人的计划真要成功了,对每一个中国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而首当其冲的这几家,绝对死的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审讯完了,口供也拿到了,自然是再次找委员长复命。 这一次,林尉却没让方不为进去。 嘴上说是怕委员长再见到他,又会勾起火气,大发雷霆,其实谁都知道林尉是什么意思。 看完这份笔录,再见到刚刚据理力争,死都不低头的方不为,委员长心里会怎么想? 美国大使还在那呢,这等于是拿着鞋底子在委员长的脸上抽耳光。 太难堪了! 方不为不在,至少所有人都会有意忽略这一点,不会让委员长下不来台。 方不为其实很想进去亲自汇报,顺便看看委员长的脸色。 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算了,太得罪人了,万一老蒋恼羞成怒,把自己开除了怎么办? 看到林尉等人进来,委员长刚刚缓下来的脸色,再一次的板了起来。 才过了两个小时,能审出会是么东西来? 八成只是审出了一些眉目,跑来向自己邀功了。 全跑来做什么,没看大使还在这里等着要结果么? 饭桶,废物! 看到委员长的脸色依旧那么难看,林尉刚刚到了嘴边,准备请贺的话,下意识的就咽了回去。 方不为的负面能效这么大,都两个小时了,老头子都还没消气? 多说多错,林尉干脆利落的把案卷交了上去:“请委座过目!” 委员长冷哼一声,接过了卷宗。 “嗯?” 他刚刚扫了一眼,就发出了一声疑惑的闷哼。 :。: 第九四五章 结案(二 求月票) 第一页的标题,竟然就是结案报告? 结案? 这才过去了几个小时? 委员长一目十行,飞速的把结案报告先看了一遍。 日军参谋本部……绊脚石计划…… 看完一遍,委员长犹自不感相信似的,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为什么报告中所写的侦办结果,和方不为的推断丝毫不差? 这份报告,到底是审出来的,还是眼前这几个,直接扔给方不为,让方不为想怎么写么写,才弄出来的结果? 委员长也就是恶意的揣测一下,他再愚昧,也知道林尉等人做不出这种极其愚蠢的事情来。 他重新拿起报告,一字一字的看了起来,就连李长风,前田等人的口代都没漏过。 每看一行,委员长的脸色就变一下,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就像是唱京戏的舞台,生旦净末丑,全上去亮了一遍相。 看到最后,委员长竟然下意识的咬起了牙,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从他嘴里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白崇喜,美国大使,以及端纳都在心中惊疑,不知道林尉等人审出了什么结果。 但心中既便好奇,也没有出声打扰。 林尉三人则是眼观鼻,鼻观心,跟入定了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宋家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了他,取而代之,更没有和日谍及汉奸,有过任何形式的联络。 蒋建丰也没有与共产党暗中勾结,没有想陷害宋家,更没有刺杀他这个父亲。 地下党并不是真的地下党,一个早被中共开除,转而又被日本人利用。 另一个则已经向日本人叛变,与日谍联合起来,策划了此次的计划。 全都是日本人设计的,宋家,蒋建丰,共产党,包括连自己在内,都是目标! 看到日本人的计划当中对每一方的谋划目的时,委员长连呼吸都变的急促起来。 让国民政府群龙无道,分崩离析…… 让蒋氏父子情同仇冠,永无缓和之日…… 让蒋建丰与宋家两虎相争,从而加剧国民政府内斗…… 破坏国共合作,重新挑起内战…… 其中的任何一条如果成功,都有可能导致国民政府垮台,更何况全部实现? 在这些后果面前,宋子梁贪腐两百万美金的事实,在委员长眼中屁都不是。 委员长狠狠的咬了咬牙,又吸了一口冷气,不顾风仪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盯着林尉等人问道:“可有差错?” “都是属下几人反复与嫌犯质证过的,绝漏之处!”林尉斩钉截铁的说道。 委员长心有余悸的呼了一口气,把手里的案卷递给了白崇喜:“健生也看一看!” 白崇喜都变等的不耐烦了,一把接过了案卷。 委员长回过头来,又看着林尉问道:“谁主审的?” 没人说话了。 林尉,钱大均,还有马春风三人面面相觑,过了许久,林尉才在委员长审讯的目光之下说道:“方不为!” “方不为?”委员长的目的冷了几分,““用重刑了?” 意思是不是曲打成招,全都按照方不为的提纲逼问出来的? “绝对没有!”林尉猛的往前一步,斩钉截铁的说道,“数名人犯完好无损,连鞭子都没有挨一下!” 没等委员长再发问,钱大均也跟着往着一步:“是主谋之一的李长风先自崩溃,都还没审,便抢着交待,其于四人,都是以李长风的口代为准,反复对证的。” 马春风在最后说道:“已反复试探过,数名疑犯并未料到,会如此快的落网,事先也绝无窜供的可能!” 嘴上没说,但其实都是在给方不为做保,绝对诱供的嫌疑。 至于李长风的招供的过程中屡次耍花招,却被方不为一一戳破的经过,就没必要在这里提了。 现在越是夸赞方不为,就等于是在委员长的脸上不停的扇耳光。 委员长沉吟半晌。 这三人分属不同派系,没人任何一点共同的利益诉求,不可能合起来替方不为说谎。 这里面,也就马春风和方不为瓜葛深一些,但以马春风的为人,断然不会拼着自己的前程来包庇方不为…… 委员长想来想去,竟然发现,方不为从头到尾的推断,竟然都是对的? 确实是个人才…… 刚夸了半句,委员长又想起两个小时前,方不为硬梗着脖子死不认错,让自己下不来台的那一幕,脸色猛的黑了下来。 “这个滚刀肉……”委员长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声音不低,别说站在委员长面前的林尉等人,就连站在门口,亲自充当警卫的黎铁汉都听的清清楚楚。 林尉和钱大均暗暗的点了点头,马春风则是偷偷的呼了一口气。 方不为过关了。 委员长生性多疑,城府也深,真要对一个人记了仇,是绝对不会挂嘴上的。 真要骂了出来,反倒说明心里已没芥蒂。 “人呢?”委员长冷声问道。 “没敢进来!”林尉干脆利落的说道。 钱大均紧跟着补充:“他知刚才出言无状,激怒了委座,正心中忐忑,所以等在了门外,想着等委座召见后,进来也没有认认错误!” “卑职去叫他进来!”马春风说道。 “你去!”委员长一指黎铁汉。 然后他又回过头来,看着林尉等人冷笑道:“心中忐忑认错误?怕这是你们认为的吧?” 林尉等人不说话了。 “你们也不用替他遮掩,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他……真要是个胆子小的,敢在宋家嫌疑最大的时候,不来找我汇报,去擅自去了南京找子闻? 真当他找的人就那么可靠?真当子闻就没有别的办法灭好他的口?” 马春风和钱大均偷偷的交换了个眼神, 看来委员长比谁都心里有数。 刚想到这里,马春风的脸色又是一变。 遭了! 委员长想到自己是要给方不为通风报信,才故意让黎铁汉去找方不为了。 这是要试探方不为的意思? 一想到来这里之前,方不为那副混不吝,一点都不在乎的模样,马春风心里就是一颤。 方不为再要敢来刚刚那么一出,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 第九四六章 心里有数(求月票) 正自想着方不为运气不错,委员长竟然能轻轻揭过的林尉和钱大均,丝毫没注意,旁边的马春风脸色越来越难看。闪舞 若论对委员长的了解,马春风要是认了第二,没有敢认第一。 委员长这明显是余怒未消,又被这一份结案报告给刺激了一下,再加自己三个人虽然嘴没明说,实则处处都在维护方不为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委员长。 娘稀皮,你们如此维护方不为,岂不是说我蒋某人才是错的最多的那一个? 马春风甚至连委员长的心里想什么都猜到了。 这是准备迁怒了! 委员长这是心里越想越不痛快,想找个法儿的出口气…… 马春风心里急的跟冒火的似的,情急之下,却又想不出一丁点的办法来。 黎铁汉接到命令后,出门的时候还在想,这小子历来都是个有眼色的,也不知道刚才那根筋不对,竟然敢在委员长跟前犯浑? 还好,现在转过弯来了,知道害怕了! 黎铁汉一边想着一边出了门,刚想问门外的卫兵一句,有没有看到方不为的时候,却见方不为坐在门口的栏杆,翘着二郎腿,双眼四十五度看天,嘴角还叨着一只烟。 看他的样子,就跟青帮的二流子似的,哪里有一点害怕和认错的意思? 黎铁汉的眼珠子都快被惊下来了。闪舞 方不为正想的入神,根本没注意到黎铁汉从里面出来了。 宋子闻不知道会怎么感谢自己,还有蒋建丰,自己等于救了他一命……对这两位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恩情。 嗯,还有对面,自己帮他们消弥了一场天大的祸事,怎么算也是一次大人情了…… “你不要命了?”黎铁汉走过来,小声骂道。 “黎主任?”方不为快速的跳了下来,笑呵呵的说道,“你怎么出来了!” “要不是老子出来,你小子死定了……” 官邸门口抽根烟而已,算是哪门子的大罪? 方不为撇了撇嘴。 黎铁汉一脸古怪的看着方不为:“不是说你是来认错的么,认错是就这个吊样?” “认错?”方不为诧异的问道,“我认什么错?” 黎铁汉差一点就把一口口水呸到了方不为的脸。 原来全是林尉几个在给这王八蛋脸贴金。 黎欣汉眼皮猛的一跳。 他终于知道委员长为什么没让马春风出来,而是让他出来了。 马春风了解委员长,天天跟在委员长身边的黎铁汉也没差多少。 他顿时就想明白了委员长是什么意思。 看到方不为递着烟,黎铁汉猛的推了回去,恨声骂道:“还抽个球……” 他瞅了瞅左右,看附近没人,才压低声音说道:“委员长叫你进去,你小子悠着点!” 脸色无比的郑重。 什么意思? 怎么感觉黎铁汉看自己的眼神,像是要大祸临头的样子? 方不为也知道,黎铁汉能提醒自己这么一句,已是仁至意尽了,若是换成其它人,绝对是公事公办。 “谢谢主任了!”方不为笑嘻嘻的回道,“弟弟记在心里了……” “少嘻嘻哈哈!”黎铁汉声音压的更低了,“委员长也是那么好顶撞的……也不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黎铁汉的话不对? 自己干了这什么,让委员长这么犯忌讳? 宋会长…… 好吧! 方不为顿时明白了,正色的回道:“主任放心,我心里有数!” “有数就好!”黎铁汉点了点头,转过身对门口的几个卫兵说道,“谁要敢多嘴,明天就去罗店报道吧!” 罗店已日军包围,委员长这几天天天都在调兵解围,结果就是被包围的**越来越多…… 几个卫兵非常有眼色的点了点头。 方不为边走边叹着气。 大案告破,如山一般的压力一朝消散,又想到自己竟然干成了这么大的事,成就感爆棚到快炸了……无意间,就有些得意忘形了。 听黎铁汉的意思,委员长这是准备找后账了? 没这么快吧? 按委员长性格,不可能这么直接才对,怎么也要缓两天,耐心的找个由头才是。 毕竟自己这一次要论起功来,比之前加起来的都多,这么快翻脸,委员长就不怕落人口实? 到底发生了什么? 应该是林尉等人提到了自己,不知又怎么惹恼了委员长…… 方不为细细一琢磨,猛的猜到了原因。 八成是林尉等人没压住兴奋,在委员长面前夸赞自己了! 你说你不急着善后,非要先把心里整痛快了……还能这么任性的么? 完了,看来真要小心应对了! 其实在安排陈江去南京的时候,方不为心里就有数了。 能让委员长恨的咬牙切齿的人不多,比如宋会长,比如张少帅…… 自己没经任何人允许,私自接触宋会长,这绝对是犯了委员长的大忌。 不管自己立多大的功劳,都不可能抵消这一点过失。 方不为这样判断,不是没有根据的。 其他人就不论了,只说张志中将军。 张志中将军与张少帅相交莫逆,谁都知道,委员长也知道。 三九年,他自认为位高权重,且极得委员长信任,未经委员长允许,就跑去见了张少帅。 事后被委员长得知,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说,还差点丢了湖南省主席的职务。 自此后,整整十年,他都再未敢去探望张少帅一眼。 与张志中将军相比,方不不自认为,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等方不为进去的时候,大使和端纳已经不在了,再一瞅,钱大均和林尉也不在,应该都是去处理后续事宜了。 看来自己误会委员长了,至少还是知道轻重的。 大厅里除了委员长,就只有白崇喜和马春风。 白崇喜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马春风则坐在书记桌,快速的抄写着什么。 “蔚然(林尉的字),慕伊(钱大均的字)都言你此次居功至伟,建义让我大力奖赏……”委员长面无表情的说道。 马春风写字的动作猛的顿了一下。 方不为尽收眼底。 自己与林尉,钱大均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他们为何要这么坑害自己? 方不为心里冷笑一声:坑来了! 第九四七章 过关(求月票) “属下不敢!”方不为低眉耷眼的回道。 “有功赏,有过罚,古往今来,都是这般道理……有什么不敢的?” “卑职擅做主张,目无长官,欺上瞒下,私自泄露机密予外人……犯了这么多的军令,哪里还敢居功!” 听到方不为的这句话,马春风的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 自己进门之前,这小子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这会竟然这么有眼色,这么老实了? 是谁教他的? 马春风的目不猛的挪向了门口的黎铁汉。 对了,差点忘了,方不为和黎铁汉也是打过交道的,委员长军校遇刺案,就是他们二人一起查办的。 肯定是黎铁汉提点的…… 好小子,好样的! 马春风用力的捏紧了拳头。 委员长觉的有一股气,猛的憋在了胸口,涨的他难受。 他定了定神,扑愣了扑愣眼皮子,不敢置信的看着低头头,一副虚心认错的方不为。 想像当中的桀骜不驯呢? 为什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真是这样想的?”委员长淡淡的问道。 “不敢有半句虚言!”方不为的语气更加诚肯了。 谁都没料到,委员长突然就爆发了。 “你还知道错了……” “娘稀皮,我蒋某人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什么都没查到,就敢给宋家通风报信,万一真是宋家设计的,我蒋某人的脑袋,此时早就不知被谁摆到了哪张供桌上了……” 方不为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无奈之下,他只能把头低的更低了一些。 “你领的是国民政府的俸禄,还是宋家的俸禄……” 好吧,自己的罪名又多了一条。 委员长足足骂了近五分钟,方不为感觉自己的脸已被口水洗了一遍。 骂到最后,连委员长自个都找不出新鲜一点词了。 “委座,消消气!”白崇喜适时的劝了一句,又极其严厉的瞪着方不为: “你若是我的标下,此时脑袋都不知掉了几回了……也就是委座宽厚,觉的你虽然莽撞,但还算初心不改,这一番做为,多少也称的上公忠体国…… 功劳就不要想了,自个滚回去想想,该领个什么样的责罚,才能让你记住教训!” “多谢部长教诲!”方不为嘴上应着,脚下却半步都未动。 马春风眼睛一亮,差点赞出声来。 方不为真要这样就走了,绝对会让委员长彻底的恨上。 你是我蒋某人的兵,还是白某人的兵? 委员长最忌讳的就是这一点,不然这次也不会对方不为这般恼火。 看方不为耷拉着脑袋,一付等着自己示下的模样,委员长才算是气顺了几分。 “不用想了,现在就说,我应该怎样处置你?” “此时正是国难当头之时,卑职愿充为小卒,上阵杀敌……”方不为言辞肯切的说道。 “愿为小卒,上陈杀敌?” 这是自愿一撸到底,当一个普通的小兵,跑去前线杀敌的意思? 委员长用有些起怀疑的口吻,反问了一遍。 “正是!”方不为慷慨激昂的挺了挺胸膛。 他又长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方不为的表情。 方不为眼中并无怒气,神色坦然,不像是在赌气的样子? 不知什么原因,委员长突然想起了方不为过往的那些功绩。 身先士卒,悍不畏死…… 不是夸奖,是真的敢拼命的那一种,差一点救不回来的情况,在方不为的身上都发生了不止一次了…… 说不准方不为还真是这样想的! 委员长暗暗的想道。 不远处的马春风,急的又捏起了拳头。 一撸到底不至于,但他生怕委员长一时冲动,把方不为发配到战场上。 方不为你脑子被踢了,不知道现在的前线是什么情况? 只是一个罗店,填上去了多少人,你以为你有三头六臂,上了战场,就一定能保证自己活的下来? 马春风倒不是全都在替方不为担心,同时也在着急,方不为一死,自己就少了一大臂助。 “勇气可佳!”委员长赞许的点了点头,“那就如你所愿……也让你好好看看,形势严峻到了何种地步,也望你日后行事,以能多些分寸……” “谢委座教诲!”方不为铿锵有力的敬了个礼。 马春风气的牙都快要咬碎了。 “要不,放到四十八军!”白崇喜试探的问道。 桂系的第七军,第四十八军也已开到了上海,四十八军也是桂军中的精锐部队。 方不为明显察觉到,委员长眼中闪过一丝不喜。 这是在公然挖墙角,还是在挑拨离间? 但他又不好拒绝。 “你自己看呢?”委员长把锅甩给了方不为。 “卑职之前就数次向委座申请过,想到治中将军的麾下听命,此次有了机会,还请委座成全!” 马春风暗暗的赞了一声:这句话说的有水平。 既不会因为拒绝了白崇喜的好意,而让他心生怨气。 没听到么,方不为早就多次请示过了,要到中央军去,委员长一直没答应了。 又能向委员长表明心迹:我方某人自然视委员长马首是瞻,既便要去,也是去中央军。 其实马春风赞的,并不止这两点。 方不为旧事重提,难道不是在提醒委员长:去前线,不一定要亲自提枪打仗,也可以做督战官啊? 这可是委员长亲口答应过的! “好!”委员长点了点头,“那你明日就去吧!” “是!”方不为重重的应了一声。 马春风失望的看着方不为。 他完全能看的出来,委员长这一通骂虽然激烈,但也代表方不为这一关算是彻底过去了。 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能浪费了呢? 督战官啊,委员长怎么就不提一下? 是忘了,还是故意没提,真的想让方不为吃点苦头? 方不为又敬了个礼,离开了临时官邸。 临出门的时候,他还没忘了给黎铁汉使了个感激的眼神。 黎铁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意思是伤疤都没好,你小子就忘了疼? 自然有兵士给他安排营房,还是单间的。 方不为也不顾秋风渐凉,深夜时分,还跑到水井边冲了个凉,然后哼着小调回了营房。 “去哪里了,找了你半天!”刚一进门,他就听到了马春风的喝问声。 :。: 第九四八章 欠人情(求月票) “处长?这么晚,怎么又过来了?”方不为放下手里的东西,把马春风让进了营房。 “实在是睡不着!”马春风叹道,“我以为,委员长会顺水推舟的同意,让你去做特派员的事情!” 方不为点着煤油灯的手下意识的顿了一下。 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自信的? 也就是自己应对得当,白崇喜这个捧哏又配合的极其自然,再加上最后争着抢着上战场,才算是消除了委员长的疑虑,不然今天哪有这么容易糊弄的过去? 至于什么督战官,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自己提出去张治中的第九集团军,确实有看着宋元良的意思,但能不能到八十八师,还是个问题。 只有见到张治中,自己才能临时想办法,不然就太刻意了。 把上海会战混过去,自己再表现的好一些,委员长也差不多就能把自己擅自接触宋会长这一篇给翻过去了,到时候再让谷振龙,陈祖燕暗中使使力,说不定这督战官的事情才会有些眉目。 到时候宋元良真敢不战而逃,自己对付起来,至少也多了一层官方的名义。 现在就提? 马春风是生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处长,现在提这个,怕不是很合适吧?”方不为很委婉的提醒了一句。 马春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也知道自己太过急迫了。 “只能绪绪图之了!” 方不为又深深的看了马春风一眼。 着什么急? 再有几个月,就会另立军统中统,那时才是你大展宏图的契机。 说不定,委员长心里已经在打算这个事情了。 “嗯,对了!”马春风又问道,“你是怎么突然转过弯来的?黎铁汉提点你了?” “怎么可能?”方不为当即否定道,“我与他素无交情,他怎么会提点予我?再一个,这么犯忌讳的事情,交情再深,黎主任也不敢做……” 方不为说的确实有道理,但马春风一个字都不信。 就算方不为在门外的时候,已经意识到前面不该顶撞委员长,但哪里能想到,委员长已经给他挖了个坑,在等着他跳。 方不为应对的太合理了,合理到天衣无缝的那一种,句句都挠在了委员长心中最痒的地方。 方不为走了好长时间后,马春风才明白过来。 方不为自请去前线,还真是走了一步好棋。 这样才不会让委员长怀疑,方不为嘴上认着错,心里其实在不以为然,更甚至是在骂他蒋某人。 我都敢上前线,自然是知错了! 要不是黎铁汉这种时时守在委员长身边,对他极其了解的人教方不为,方不为情急之下,根本想不到该如何应对,更何况应对的如此得体? 方不为不承认,马春风一点都不奇怪。 这才是忠人之事该有的态度。 不然日后谁敢帮他。 马春风不但不怪,心里反而对方不为更欣赏了。 同时,他又对自己的谋划,多了一点信心。 委员长的身边满共有几个亲信? 个个都与方不为交情不浅。 钱大均,黎铁汉,王世和…… 王世和就不用说了,方不为不惜得罪委员长,才保下了他一命,以王世和宽厚的性子,怕是能在心里记一辈子。 就连素来自律,极其稳重的林尉,对方不为也越来越赏识,越来越看重了。 从今天林尉在委员长面前极力维护方不为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一些。 想到这里,马春风心里又轻松了一些。 方不为的能力越强,助力越足,对他马春风而言,好处就越多。 千好万好,都抵不过一个“忠”字。 他就是凭着这一个字,侍奉委员长的,方不为是凭这一个忠字,对侍他马春风的。 马春风越想越开心,欣慰的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睡吧。明日若是有空,我亲自送你去文白将军那里!” 方不为吓了一大跳:“处长,还是算了吧,卑职本就是戴罪之身,跑去立功赎罪的,又不是新官上任?劳你护送,岂不是落人口实……” 能落什么口实…… 马春风刚想了一半,也反应了过来。 中央各军本就对他特务处和马春风不是很待见,借着方不为的光,弄了一个督战特派员的名衔之后,各军防他,都跟防贼似的了。 自己真要是送方不为去上任,谁都能想到督战官这一点上来,岂不是明着提醒这些人:狼来了? 自己确实有些失算了。 “好,那你自己小心,有什么难处,随时来找我……”马春风又交待了几句,才离开了营房。 看着马春风的背影,方不为又长叹了一口气。 自己确实过关了,原先以为得罪的最狠的委员长,也被自己应付过去了。 当然,后遗症肯定有一些,但并不致命,至少不会影响到自己后续的计划。 但人情也欠了一大堆。 黎铁汉这里就不说了,若不是他提前提醒,自己得意忘形之下,说不定就会着了委员长的道。 但最应该感激的,其实是白崇喜才对。 虽然他全程都是一副疾言厉色的模样,话也没说几句,但若没有他在旁边帮趁,委员长哪会那么容易消气。 白崇喜先是支使方不为滚出去,而后又暗含招揽之意的那两句话,全都被方不为视若无物。 就是这两句,把方不为对委员长忠心不二的形象,趁托的一时无两。 方不为宁愿上战场赴死,都不愿受白崇喜的庇护的态度,才让委员长消除了对他的最后一丝疑虑。 就凭一个眼色,两人便配合无间的生生在委员长的面前演了一场戏。 别说委员长,就连精明的如狐狸一般的马春风都没看出一丝端倪。 就是方不为刚一进门,白崇喜笑吟吟的看着他的那一眼。 方不为在瞬间就读懂了其中隐含的意思:别怕,还有我在! 躺在被窝里,方不为都在感慨万千:史书上说白崇喜性情秉直,不懂一点弯弯绕…… 这是谁写的,你给老子出来,保证不打死你! 原来史书也会骗人? ps:以下的话是两千字之外的,不收费。 万字更新,先求一下月票。 另外,扑街正式宣布,这一卷终于写完了,下一章正式换地图! 因为正在推荐上,还要持续爆更,道歉、感谢、及结尾感言,要迟两天再写,大大们见谅一下。 先在这里说声对不起,扑街也没有想到,这一卷会拖这么长。上周前,有大大说太拖的时候,扑街就想赶快结尾,但越写越收不住,越想收越觉的留下的坑太多,万般无奈,又水了这么多……实在是抱歉。 下一卷,扑街一定吸取教训,尽量加快节奏,还请大大们继续支持一下。 提前谢谢各位了! 第九四九章 滚刀肉(求月票) 上海江湾,八十八师驻地。 若从地图上看,黄浦江在这一段拐了三个弯,像是个“w”,而江湾就在中间的那个尖上。 公共租界从这个尖上,自东往西一分为二,北半部加法租界,是英美意法等国的中立区,南半部则为中日两国的交战区。 一月前,交战之初,八十八师就是从这里开始,向虹口进攻,一月内反复攻防,最后还是退到了这里。 过几天,是不是还能守住这里,连宋元良自己都不知道。 以三万德械师精锐,对阵三千日本海军陆战队,一点便宜没占到不说,伤亡更是对方全员参战人数的数倍,大部分原因是国军单兵素质,武器装备都不及日军的缘故,但也与统帅部的举棋不定有很大的关系。 宋元良咬着牙,硬拼着打残了一个旅的编制,连旅长黄梅兴都阵亡了,排级以上军官更是损失了大半,就要拿下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时,委员长竟然叫停了? 因为“英,美,法,德,意”等国提出,要把上海划为中立区,也就是准备为中日两国调停。 委员长等的就是这一天,为表诚意,命令张治中将军先停止进攻。 等调停协议送到东京,再由东京送到上海,已是五天以后了。 趁着这五天的时间,日本的援军加足马力赶到了上海。 第五天,日本的军舰向吴淞口开了一个多小时的炮之后,日方代表才将日本军部回绝调停协议的文件送到了五国代表团手中。 小鬼子压根就没想过和谈…… 其实若不是委员长叫停,有这五天时间,国军完全可以把上海的日军撵到海里,然后可以在黄浦江及入海口沿岸布防。 没有有利的地形,日本后援的援军想登岸也不是那么容易。 但说什么也晚了,只能咬着牙硬打了。 在日军兵员武器充足的情况下,国军自然是节节败退。 宋元良不管怎么看,都觉的这一战没有一丁点的希望。 他愁眉某苦脸的倒座在一张椅子上,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墙。 墙上除了地图之外,还有青天白日旗,以及一副委员长的照片。 “师长!”还没进门,参谋和陈素农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怎么回来这么快? 宋元良纳闷道。 陈素农被宋元良派到司令部要人要枪要物资去了,东西一点都不见,就陈素农一个人跑回来了。 “没见到朱司令?”宋良皱眉问道。 “见到了!”陈素农回道,“但朱司令说他刚刚接手,还没来提及理清头绪,让我们稍缓两天!” 老子当然能缓,但你问问战壕对面的日本人会不会缓两天? 一股无名之火直往头上涌,但宋元良最终只是咬了咬牙,没敢骂出声。 自二八年起,张治中任教导第二师师长的时候,宋元良就是他手下的团长,二人风雨兼程,已是整整十年。 以往只要宋元良开口,张治中不说有求必应,但肯定是会偏着八十八师的。 但现在张治中一走,宋元良感觉八十八师转眼就成了死了娘的娃! 七七事变之前,时任京沪警备司令的张治中将军就因旧病复发,在青岛养伤。 事变发生,他直觉华北生变后,肯定会波及南京和上海,便拖病回了上海主持大局。 这硬挺了两个月,硬是拖不下去了,委员长便命朱少良接替他的中路军司令一职,让他回大后方养病。 也是因为张朱二人交接,方不为去第九军的事情,又被拖了四五天。 “没人没枪,这仗还怎么打?”宋元良恨恨的骂道,“大不了老子亲自上,死在这战场上……” 陈素农暗暗的摇了摇头,他与宋元良共事多年,宋元良是什么样的为人,他自认为还是了解一些的。 别看宋元良嘴上叫嚣的厉害,但真到了那时候,说不定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宋元良有才能不假,仗也打的可圈可点,但就是胆色差了些。 他可是有前科的。 二六年,北伐时打到南昌,正是战况胶着之时,当时时任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团长的宋元良,怎么算都是委员长嫡系中的嫡系,领的也是精锐中的精锐,本是准备当尖刀用的。 结果刚一开战,听到子弹在头顶乱飞,宋元良当场就被吓破了胆,不战而逃了。 他一逃,整个一团顿时群龙无首,自然只能先退下来。 这一退,差点引起友军的大溃败。 事后若不是薛岳,刘峙等人为他说情,早被委员长给枪毙了。 国军史上有名的《革命军连座法》,就是因为宋元良的这次溃逃而制定出来的。 意思是就算长官逃了,下属和兵士也不能跟着逃,不然一同枪毙…… 陈素农自然不知道,再过几个月,这样的一幕,又会在南京上演,这次连累的人更多。 “还有一件事!”陈素农又说道,“朱司令刚刚通知,原侍从室少将参谋方不为,将被派到我部……” “方不为?” 宋元良念叨了一声,“怎么这么耳熟?” “说起来也不是无名之辈……他是谷司令的义子,在宪兵司令部也有兼职,在特务处也有兼职……” “那个号称民国第一特务的方不为?”宋元良双眼一瞪,“他要来我部?” “对!”陈素农点了点头。 这样的人物,被派到自己这里来做什么? 宋元良顿时生了警惕。 马春风撺掇着委员长弄了个什么督战特派员的事情,宋元良自然是知道的,更知道特派员的唯一人选就是这个方不为,也多少知道一些其中的原由。 这小子除了陈素农所说的这些职务,和海外侨盟的关系也极其紧密,海外侨盟援助的军费,好像就要经过他的手,才能到军部,所以委员长才给他弄了这么个名头。 若是没有马春风在里面掺合,像宋元良这样的军头,对这样的人自然是十二分的欢迎。 因为方不为到哪,代表着军费就会向哪一部倾斜。 但一掺杂上特务的身份,这事就复杂了。 傻子都能看出来,委员长这是一手拿棒,一手拿枣的套路。 “委员长的命令?”宋元良冷着脸问道。 陈素农点了点头。 “嘶……”宋元良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可是个滚刀肉啊……” :。: 第九五零章 提防(求月票) “滚刀肉”这个外号,还是白崇喜先叫出来的,但白崇喜也说的很清楚,这话不是他说的,是委员长被方不为气的快要发疯的时候,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具体原由白崇喜没说,只说是委员长当时气的满地转圈,也就是手边没枪,不然哪里还有方不为的命在! 问题是,方不为现在还活的好好的,毛都没掉一根? 宋元良掰着指头数了数,能把委员长气的找枪,恨不得崩了,但依然能活下来,还活的活蹦乱跳的,着实没有几个。 其中就有他宋元良。 白崇喜只说方不为目无官,不听号令,把能犯的军令差点犯了个遍,还在美使大使面前,硬顶委员长,让委员长下不来台……还说这样的兵,在他手都死了百八十回了,也就委员长惜才,才留了他一命。 短短的几句话,就把方不为跋扈,委员长宽厚的性格描述的淋漓尽致。 但宋元良直觉没那么简单。 若不是委员长的心腹,再有才也没用,长一百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要真是入了委员长的眼,既便犯了天大的错,至多也就是挨一顿骂,或是挨一顿打的事情。 比如像他这样的。 他怀疑,方不为应该也是这样的。35xs 要钱有钱,要关系有关系,论宠信,一点都不比他少,手里还握着监察之权…… 论来论去,也就自己的职级比他高一级。 但这个也没什么卵用,两人之间真有了龃龉,最后还得看委员长会偏向谁。 这样的人物,留在自个身边,不是找不自在么? 宋元良转了转眼珠:“怎么就被安排到我们这里来了?朱司令的意思?” “不是!”陈素农回道,“朱司令说的很清楚,方不为到我部的命令,是在七七事变之前就定下的……” 意思就是想送也送不走了? 宋元良咬了咬牙。 其实这个消息他也是听闻过的,好像就是马春风撺掇的。 狗日的马春风。 宋元良边骂边问道:“面有没有说,方不为这是来督战的,还是来干嘛的?失司令有没有提,该让我们怎么安排?” “没有,只说是让我把人带回来,让我们自行安排?”陈素农回道。 这是什么意思? “人呢?”宋元良惊道。 “没来师部,到半路的时候,他说要去阵地看看,我派副官带他去了!” 宋元良心思急转,渐渐的有了主意:“面既然没说,朱司令既然也没提,那咱们也就当不知道什么劳什子的督战官,就把他当侍从室的特派员对待就行了……” “那具体怎么安排?” “不安排!”宋元良说道,“他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想问什么就问什么,老子这里也没什么不能对人言的……只要别妨碍老子的兵打仗就行。闪舞” 陈素农暗暗的撇了撇嘴。 漂亮话谁不会说? 听闻委员长要来之前,宋元良就把首尾都处理干净了,方不为能查出个什么来? “你不见见他?”陈素农讶异的问道。 “不见了!”宋元良挥了挥手,“难道还要让老子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赔笑脸?又不能多给老子弄点钱来……你去安排吧!” 一说到钱,宋元良又想到方不为在侨盟的身份,转着眼珠说道:“既然他想看,就想办法,多让他在阵地转一转,看看我八十八师已死难的同袍……最好能让他看一看,老子的兵是如何和日本人硬干的!” 陈素农知道,宋元良是想打悲情牌。 “那他也要战场呢?”陈素农问道。 “屁!”宋元良讥笑一声,“那群特务是什么鸟样,你还不清楚? 最多也就是在背后阴阴人的手段罢了,见了枪炮齐开的场面,不尿裤子就算不错了……他要真敢,老子倒要佩服他是一条好汉!” “嗯……”宋元良沉吟了一下,又说道,“交待下去,只要不干扰军令,就随他去,就算他想抱个炸药包冲日人的阵,都别去管他……但这小子不是个善茬,给那几个弟兄们交待一声,该防的还是要防着点!” 宋元良说的是前两天他才干过的一件事情。 他的防区里有一家纱场,老板和工人全跑了,但把织好的绸布,以及未织的生丝全留了下来。 这样一来,自然就成了无主之物,宋元良偷偷让亲信带着人,连夜转到了法租界。 他打算等战事稍停,腾出手来后,就赶快处理掉。 又是好大一笔进账! “我明白!”陈素农应了一声,出了师部。 此时的方不为,正站在江湾阵地的战嚎里,盯着两军之间的阵地愣神。 江湾是个镇,因为挨着江边,地势又平缓,所以还建有一个码头。 除了江湾镇的原住民,沿江一带,住的大多都是在码头讨生活的人家。 但现在一眼望去,满目疮痍,房屋都已被夷为平地,满地都是尸体。 大部分都穿着**的制服。 光一个八十八师,就这片阵地,就牺牲了四千余人…… 被炸的不知道翻过多少遍的湿土,有些还带着血色,在几道土梁底下,还能看到露出半截的骨茬…… 方不为没有蠢到去问,为什么不为死难的将士收尸。 对面几百米,就是日军的先头部队,不说那一樽樽大炮小炮,就那几挺重机枪,只要一响,就能在瞬间把冲出战壕的人撕成碎片。 方不为眼眶有些发热。 他终于能够理解,一寸山河一寸血,这一句话的真正含义。 叶兴中跟着孙立人的税警总团,已在海打了近一月了,对眼前这一幕早都麻木了。 冲去,被打退下来,再冲去,再退下来…… 反复几次,一个连一百余人,最后连十个都剩不下。 **基本是在拿人命拼,才万分艰难的维持住了勉强对峙的局面。 看方不为站的越来越高,身体探出战壕的部分越来越多,叶兴中默不作声的把他拉了下来。 “小心日本人的神枪手!”叶兴中提醒道。 “嗯!”方不为应了一声,刚刚张开嘴,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厉害。 第九五一章 做点什么(求月票) “我必须为他们做点什么!”方不为看着阵地上的尸体,喃喃的说道。 人都已经死了,还能做什么? 报仇? 端起枪来打就是了! 叶兴中在心里暗暗的想着,但没有说出来。 方不为猛的转过身来,双手按住了叶兴中的肩膀。 叶兴中感觉双肩一沉,双腿竟然有些沉受不住方不为双手的重量。 他抬眼一看,发现方不为的眼眶里竟然闪着泪花? 叶兴中又惊又疑,竟然忘了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的迹像。 认识这么长时间,跟着方不为出生出死,亲眼看着他命悬一线也不止一回了,叶兴中什么时候见到过方不为流露出过如此浓烈的感情? “如果有一天,我也活着,你也活着,而你有幸能回到对面,还混的不错的话,那我们一起,为他们做点事情……” 方不为的情绪波动很大,声音虽低,但哑的就像是硬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样。 叶兴中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好!” 他丝毫都没觉察,方不为口中所说的“混的不错”是什么意思。 “宋子闻昨天送来了一百万美金,我一直不知道怎么用,现在终于想到了……”方不为说道,“就当是替宋家做点好事了!” 叶兴中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呆呆的看着方不为,连眼珠都没敢动一下。 一百万美金是什么概念? 宋家真敢给,方不为也真敢收? 刚想到这里,叶兴中猛的想到,方不为无缘无故的被调到了前线,上面既没说他是什么职务,更没说让他执任什么任务,就连之前板上钉钉的升任少将军职的事情,也杳无音讯了。 除了这些之外,上面竟然连个助手和副官都没给方不为派,包括自己,都好像是方不为自己开口,问宋家要来的? 怎么感觉方不为像是被发配了一样? 应该就和上次侦办的案件有关,也肯和宋家,以及宋子闻给方不为的这一百万美金有关。 能让宋家拿出一百万美金来感谢方不为,方不为到底干了什么? 叶兴中闭上了嘴,压下了心里的好奇。 全都被感动给压下去了。 连这样的隐秘,方不为都敢告诉自己? 一股轻风,卷带起一股浓烟,飘向了方不为,方不为被呛的咳嗽了两声,同时也让他冷静了下来。 “当然,前提是你我都得活下来!”方不为又自嘲的笑了笑。 “长官准备让我怎么干?”叶兴中挺着胸脯问道。 “他们虽然死了,但他们的家人后代却还在!”方不为指着阵地上的尸体说道,“总不能真的让英雄枯人无人问!” “当然,肯定要等到仗打完了再说……”方不为笑道,“等到战事彻底结束,天下彻底太平,再无一丝风云和动荡的时候,就是我们干这件事的时候了,到那个时候,这一百万美金,说不定也能翻个几十上倍了!” “但愿能活到那一天吧?”叶兴中念叨了一句。 他同时也在疑惑,战事都彻底结束了,天下都彻底太平了,还能有什么风云荡的事情? 但随即,就被心中的激情给淹没了。 那可是一百万美金啊,再翻个几十上百倍呢? 叶兴中绝对相信,方不为既然能在数千英灵的面前说出这句话,就一定会做到。 方不为如果惜财,就不可能给对面送去那么多的武器和物资。 自己果真没跟错人! 叶兴中心里出了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看的也差不多了,走吧!”方不为对叶兴中说道,“到了人家的麾下效命,怎么也要先见一见顶头的长官,想来陈参谋长也见过宋师长了,两人应该已商量好,怎么安排你我了……” 方不为之所以先跑到阵地上来,而没有直接跟着陈素农去见宋元良,就是想给宋元良一个缓冲的机会。 说来也奇怪,只是耽搁了几天而已,好像一切都变了。 昨天林尉召自己宣令的时候,连林尉都说不出这份命令的具体含义来。 没有职务,没有任务,只是把方不为调到了第九集团军。 林尉称,委员长就是这样交待的,他多嘴问了一句,反倒挨了一顿骂。 林尉为何挨骂,方不为倒是知道原因,无非就是那天晚上替自己出头,惹到了委员长。 但这份没头没尾的调令是什么意思,方不为实在猜不出来。 倒是马春风听闻后,满是喜色,猜测肯定是委员长觉的方不为立了这么大的功,不但不赏,反而遭罚的话,会寒了前线将士的心。 方不为估计,也可能有这方面的意思,也更有可能是委员长也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心实意的想将功赎罪。 这样算起来,除了挨了一顿骂,好像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好处倒是落了不少。 为了宋子梁的事,宋子闻亲自押着宋子梁,来上海向委员长告罪。 贪腐的两百万美金一份不少的吐了出来,除此外,只是撤掉了宋子梁建设银公司董事,中国银行董事的职务,只留下了广东财政厅厅长的职务。 这连高高举起都算不上,更别提什么重重落下了。 有没有惊碎其他人的眼镜,方不为还不知道,反正他是一点都不觉的惊讶。 这一幕,日后在国民政府内部还会不断的上演,方不为相信,这些人迟早都会震惊到麻木的。 宋子闻抽了个空子,亲自偷偷跑来见了方不为。 感谢的话没多说,但诚意十足。 其它诸如缴请和方不为关系密切的星洲洋行和四行商行入股建设银公司的好处之外,只是这一百万美金,就足以显出宋家对方不为的感激。 方不为连个推辞打就收下了。 蒋建丰没钱,做不到这些,但该做了,也照样做了。 他还在闭门思过,不能离开鄞县,只能让王世和带来了一份亲笔信,信中说,只要他,以及他的后代如何如何,方不为及方不为的后代就如何如何…… 与委员长不同,蒋建丰是被红色主义熏陶出来的,还是很重情义,也相当重承诺的。 方不为相信,日后若是在其它地方实在没办法混了,跑湾湾去,应该也能混的不错。 第九五二章 听声辩位(求月票) 除此外,方不为还收到了李泽田发来的一份密电。 但方不为怎么看,都觉的这不是李泽田的口气。 感谢你为抗战事业做出的一切,人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付出…… 猜不出是谁,方不为就当是李泽田的。 这样,也没错。 真让日本饶计划成功了,至少国共合作的局面,绝对是就地破产。 最后就是白崇喜这里。 这次确实帮了自己好大的忙。 等此次事件平息后,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拜谢一下。 方不为边想着边顺着战壕,往阵地外面走。 他还想着见了宋元良,怎么想个办法,让宋元良答应他留在阵地上。 都到了前线了,如果不杀几个鬼子,方不为实在是不甘心。 陈素农的副官在前,他在中间,叶兴中则跟在他的身后。 战壕里密密麻麻全是士兵,完好的正在搬动员弹药,既便是受了伤,但只能还能开的动枪的,则是快速的整理和填装着子弹。 还有几个伤员,正在给自己,或是相互间上了伤药。 闻到百宝丹特有的味道,方不为心中生出了一股豪气。 如果历史不拐弯,日本肯定必败,自然是皆大欢喜。 就算拐了弯,也没什么好怕的,自己也一定能想办法,让它拐到有利的地方来。 就比如眼前的白药。 现在的白药,已是军中标配,不论中央军桂军川军,也不论军职高低,所有将士身上都会备上一瓶。 于二君豪气干云,还没开战,就先往上海送来了三千万瓶。 一毛钱都不要。 国军连运费都省了。 因为负责运输的是陈江主持的四海商校 方不为正自豪气干云的盘算着,突然听到“砰”的一声暴响,然后又是一阵“呜呜”的破空声。 炮弹? 这个念头刚刚生起,方不为的身体就先做出了反应。 他一个前扑,连陈素农的副官,还有他自己,都跌倒在了战壕里。 叶兴中自然也听到了,他只以为方不为没有真正的上过战场,反应肯定没有那么快。心里一惊,先下意识的去扑方不为,同时嘴里喊着:“卧倒……” 他一扑却扑了个空,因为用力过猛,结结实实的一头砸在了湿地上。 炮弹就落在离战壕二十多米远的地方,一声爆响之后,一股土浪被炸起,几颗零星的石头和土块落到了战壕里。 “砰砰”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战壕里的兵士虽惊却不乱,卧倒的卧倒,贴着墙根的贴着墙根。 等炸弹炸响后,叶兴职呸呸”两声,吐掉了吃进嘴里的泥,飞速的一抬头,却看到方不为已经蹲了起来,正把耳朵贴到战壕的墙上听着动静。 其实根本不用贴墙,炮弹被射出膛口,还有破空飞来的响声接二连来的响起。 “鬼子要攻过来了!”战壕里的一个军官喊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另外有一个军官猫着脚,快步的跑了过去,拽着陈素农的副官喊道,“要开打了,我派一个班,护着你们离开!” 话音刚落,耳边又是一声炸响,一阵急剧的晃动感从脚下传来,军官一个趔趄,拉着副官倒了下去。 炸弹明显就落在了战壕边上,而且离他们的头顶不远。 半边泥墙被震了下来,落到了几饶身上。 倒地的军官和副官直接就被埋了进去。 叶兴中来拉方不为,却被方不为一脚踢开。 他紧贴着墙,反而避开凉下来的泥土。 “救人!”方不为吼了一声,伸手往泥里一插,就摸到了副官的大腿。 方不为“嘿”的一声,手上一用劲,硬生生的把副官从泥里提了出来。 顺着副官被提出来之后留下的坑,叶兴中抓着军官的手,用力把他拽了出来。 还好,就是被土埋了一下,两个人都没中弹片,没受什么伤。 “长官,日军这是在火力覆盖……马上就要进攻了!”叶兴中急声喊道。 “废话,老子还能不知道?” 方不为翻了个白眼,又把耳朵贴到了泥墙上。 火力覆盖这个词,还是他教给叶兴中的。 震感有强有弱,方不为在努力的分辩着,那一道是炮弹落地炸开时传来的,那一道是炮弹出膛时,反震炮座传来的。 也就好在是泥墙,土质松软,不然方不为的身体再被强化一遍,他也不敢把脑袋贴着墙。 除了震感,他还根据炮弹出膛时的声音,计算着方向和距离。 “长官,撤吧!”叶兴中冲过来吼道。 方不为冷笑一声,指了指正抱着枪,等着日本饶炮声一停,就冲出去的士兵:“你怎么不问问,他们为什么不撤?” “我……”叶兴中为之气结。 这能一样吗。 “你的任务不是来这里打仗的……”叶兴中大声喊道。 炮响一声接一声,没办法不喊。 他知道,方不为这是又上了头了。 “反了你了……那你告诉我,老子的任务是什么?” 方不为瞪了一眼叶兴中,又挥了挥手,召着来叫他们撤离的那个军官。 “长官,撤吧……”副官也劝道。 “给老子闭嘴!”方不为一声冷哼,“老子真死了,也和你们没关系……” 他又问着军官,“咱们在炮在哪?” “拐个弯就到!”军官愣愣的回道。 “你去,告诉炮手,日本人总共有四门炮,全是九二式步兵炮,就在离我正东方向的一千二百米左右,前后左右误差不会超过五十米……” 副官都听傻了。 你贴着墙听一听,就能听到日本饶炮在哪,连型号都能听的出来? 不会是被震傻了吧? “你去告诉炮兵指挥官,让他按我的,先打一炮试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方不为又道。 军官却是若有所思的点零头。 孙元良本就是炮兵出身,二次出山,在张治中的警卫二师任职时,担任的就是第一旅炮兵团的团长。 现在的八十八师,就是炮兵团的老底子上扩建而来的,这个军官就是炮兵团时的炮兵。 副官不懂,但他还是懂的。 经验丰富的炮兵,确实可以根据炮弹出膛的声音,辩出敌方火炮的大概位置,不过听不到方不为这么远的距离罢了。 至多也就是三四百米。 第九五三章 关系(求月票) 在这个距离上,与其拿耳朵去听,还不如拿着望远镜,探出头来看一下。 当然,对方的炮必须要在平地上,也没被做过伪装才行。 军官也摸不准方不为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方不为有句话没说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八十八师是中央军嫡系,又是炮兵团出身,火炮自然有配备,而且是从苏德进口的。 虽然没有日军的九二式火炮那么大的威力,也打不了动辄两三公里远的距离,但六百米肯定没问题。 “我去试一试!”军官应了一声,猫着腰跑了。 旁边的副官看方不为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当即就急下了一头冷汗。 他陪着方不为来这里的时候,宋元良还没给陈素农交待过随方不为自己折腾的命令呢。 副官只当方不为是被侍从室派来的,若是出了意外,他绝对是第一个被问罪的。 叶兴中看着方不为的侧影,心里也在想着主意。 去第九集团军司令部的时候,叶兴中可是亲耳听到,方不为在朱少良面前保证过的,绝对不会干扰到前线部队的正常做战,更不会干扰军令。 更何况,他就没带过一天兵,今天还是第一次正式踏上战场,又懂什么东西? 军校里学的那些东西,临场的时候,可能连十分之一都用不上。 方不为留在这里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自个抱杆枪亲自上? 简直是在用高射炮打蚊子。 叶兴中心里转着念头,又瞅了瞅旁边的副官,顿时计上心来。 他看方不为听的认真,好像没注意到他,便偷偷往副官的身边挪了两步,低声说道:“我告诉你,方长官可是朱司……” “朱司令”三个字还没说全乎,叶兴中感觉自己的脸上一疼,耳边同时传来“啪”的一声轻响。 听他在多嘴,方不为顺手甩过来的一块泥巴,砸到了叶兴中的嘴上。 “滚过来!”方不为冷哼道。 叶兴中缩了缩脖子,乖乖的挪了过去。 “望远镜!”方不为伸手道。 叶兴中不情不愿的把背包从身后拽到胸前,边掏着望远镜边说道:“你可悠着点,日军当中可是真的有神枪手的……” 傻缺,脑子缺根弦是不是? 方不为瞪了叶兴中一眼。 炮火虽然覆盖的不是太密集,但基本上也是一颗连着一颗,这么大的烟尘,就算日本的狙击手在眼睛里装了卫星,也不可能看到几百米外的一个人头。 他是想趁着烟尘稍淡一些,观察一下日军会不会趁着炮火掩护,提前进攻。 他的眼力毕竟要比普通人的好的多,而且使的望远镜倍数也大,肯定能提前发现。 “长官,你要真想和日本鬼子干一仗,不如咱们现在就去司令部,去找朱司令,把他之前答应你的那一营兵给要出来……” “你准备让谁去找宋师长要?”方不为冷笑道,“你还是我,更或是朱司令?” 叶兴中有点跃跃欲试,但看到方不为讥笑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还是算了吧! 他们在司令部碰到陈素农的时候,陈素农都快要给朱少良跪下了,都没要出一个人来。 这会再要让宋元良专们调一个营给方不为练手,宋元良绝对敢找方不为拼命。 想得罪人也不是这样的得罪法。 叶兴中一直有些想不通,就算是被委员长发配的,但委员长又没在命令里说让方不为亲自提枪打仗,方不为何必要亲自跑到阵地上来? 不是说方不为没这个义务和责任,而是这事就不是他一个少将参谋该干的。 又不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了? 叶兴中哪里能想到,方不为是在委员长面前立过军令状的。 叶兴中提到朱司令,方不为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早上见到朱少良的场景。 要不是林尉提及,他还真不知道朱少良和谷振龙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何英青,谷振龙,还有朱少良,既是日本军校时期的同学,又是黔军王文华部时期的同事。 与何英青和谷振龙情若死敌不同,朱少良与谷振龙的关系相当好,称的上莫逆之交,已是二十多年的老交情了。 既然方不为和谷振龙有这么一层关系,朱少良自然不会拿他当一般的下属看待。 见到方不为的时候,朱少良不是一般的热情。 按朱少良的意思,是要把他留在司令部听用的,但被方不为拒绝了。 方不为说自己没带过兵,更没上过战场,这次一定要亲自感受一下。 朱少良又说可以从宋元良所部,给他调一个营归他指挥。 不论是真话还是假话,反正方不为是挺感动的。 当然,也更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方不为拒绝了朱少良的好意,更是请求朱少良,不要给宋元良打什么招呼,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都是军人,朱少良也没那么矫情,看方不为不是假意推托,也没有坚持。 但明显对方不为多了些好感。 方不为也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他刚到到第九军,司令就换成了朱少良。 有了这一层关系,他就更不用怕宋元良了。 听爆炸声稀疏了一些,方不为慢慢的探出头,把望远镜架到了战壕外的土梁上。 这一次,方不为没拿他那台比人头还大的望远镜,但也不小,差不多有之前那一台的一半大小。 标准的八倍军用望远镜,德国蔡司公司生产的。 这是方不为特意让宋子闻给他弄来的,之所以减少了重量,主要是准备给叶兴中当观察手的时候用的。 除了望远镜,方不为还让宋子闻给他弄来了一些其它的东西。 比如同为蔡司公司生产的四倍可拆装型狙击镜,以及此时世界上射速最快的英式李-恩菲尔德狙击步枪。 没错,方不为就是想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兵,跑来打仗的。 烟尘还是太大,方不为眼力再好,也没办法从弥漫的烟尘中看到什么。 他扫了一圈,正准备先退回来,等一会再看时,耳朵时突然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怪响声。 方不为脸色一变,猛的把耳朵贴到了地上。 第九五四章 坦克(求月票) 没错了,是链轨的声音。闪舞 方不为狠狠的吐了一口气。 自己心神激荡之下竟然忘了,日军登陆部队中,还有坦克这种武器? **中也有,还是从英国进口的,虽然只有一个坦克营,但在开始之初,就被配备到张治中的第九军团,开拔到了海。 可惜的是,就算像八十七,八十八师这种,受过德式操典的教导师,也压根不懂什么步坦协同,只知道跟在坦克后面躲子弹,却不知道保护坦克。 等坦克被日军的反坦克炮炸趴窝了,他们才会拿人命去填。 这才刚过了一个月,一个坦克营就被打的不剩几辆能动的了。 剩下的都是轻型战车,日军拿重机枪就能解决掉。 “找手雷集束,或是找炸药包,速度放快!”方不为大吼了一声,跳下了战壕。 叶兴中愣了一下,脸色苍白的问道:“铁王八来了?” “废什么话?”方不为踢了叶兴中一脚,“最好是手雷集束,炸药包也行,但必须够大!” **中的炸药包,全都是黑火药,威力强的有限,份量不够的话,根本炸不断日军坦克的链轨。 叶兴中被踢的翻了个跟头,等爬起来的时候,脸色更白了。35xs 也不是第一次见识日本人的坦克了,叶兴中不是在害怕。 还是在怕方不为刚说的话。 方不为让他去准备炸药包,不等于是说,方不为要亲自去炸坦克? 我干你娘的,真不要命了? 叶兴中一骨碌的爬起来,连腰都不猫了,一阵风似的往战壕拐角的方向冲了过去。 方不为还以为叶兴中去找手雷或是炸药包了,嘴里骂了一句傻缺。 旁边几个士兵脚底下就有集束好的雷和捆好的炸药包,检查一下,再扎紧一些就能拿来用了。 叶兴中这王八蛋却舍尽求远? 方不为喊了几声,也不知是炮弹炸响的声音太大,他没听见,还是假装没听见,方不为一喊,他反而跑的更快了。 王八蛋。 方不为又骂了一句。 坦克离的还远,再加烟尘太大,要冲到方不为设想的范围内,还得几分钟,方不为并不是太着急。 他这会肾腺素急速彪升,甚至感觉到了一阵轻微的晕眩感。 方不为知道,自己是真的头了。 以往都是小场面,这是方不为真正的第一次战场,不兴奋才是怪事。 方不为大口大口的呼着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很清楚,保持适当的兴奋很有必要,但如果太兴奋,一打嗨收不住的话,就跟送死没什么差别。 方不为边呼着气,边向几个抱着枪,正窝在泥墙一侧,等着炮声一停,就冲出的士兵走了过去。 “把枪给我看看!”方不为伸手道。 方不为穿着军装,士兵一看肩章就知道是个大官。 而这个阵地的最高指挥官才是个中校营长,还没有方不为的官高,听他要求,士兵哪里敢怠慢,下意识的就把枪递了过去。 “枪膛磨的太厉害了……”方不为看了一眼就丢了回去。 方不为是想找一把趁手的狙击枪。 他也没想到,还没去找宋元良报道,自己就能碰战斗? 准备专门用来狙击的那几把枪,他都让陈素农先带回师部了,这会除了叶兴中身的那个包,就只有腰里的一把快慢机和两个弹匣。 “准星太差……” “我干……这枪管都不怎么直了……你就不怕炸了膛?”方不为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连着打了一个月了,就没怎么维修保养过,差才是应该的。 连看了七八杆,方不为终于找到了比较满意的一杆。 枪比较新不说,还是杆98k。 好东西! 方不为咧嘴一笑,提着枪跑回了原来的位置,快速的装着瞄准镜。 叶兴中才刚刚跑回炮台的位置。 两个军官和几个士兵正是摆弄着一台山炮。 叶兴中猛的松了一口气。 好了,有这个玩意,就不用担心方不为抱个炸药包去炸坦克了。 虽然不是专业的炮兵,但在税警总团混了这么长时间,叶兴中对重武器多多少少还有有些了解的。 眼前这门炮应该是瑞典进口的,炮三团的标配。除了威力大,射的远之外,关键是能平射,可以当反坦克炮用。 等叶兴中走近了一点再看时,脸的笑容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山炮的轮轴,炮架都被炸毁了,竟然全是用木头墩子支起来的? 一个军官在调整角度,几个士兵则扛着炮管,在军官的指挥下,一点一点的在衬高炮管。 这还怎么打? 叶兴中哪里知道,正因为没有办法挪动,所以炮三团开拔去罗店的时候,才没有带走。 他急吼吼的冲了去,急声问道:“能不能打坦克?” 刚刚的那个军官摇着头回道:“炮架坏了,没办法平射!” 没办法平射? 叶兴中急了:“那三七炮呢,有没有?” 他说的是德式37毫米反坦克炮,税警总团就有。 军官不耐烦的说道:“整个师才只有四门,两门被打废了,一门被鬼子炸了,还有一门在师部呢……” 截止三七年,国民政府总共才进口了一百五十门三七炮,而光是中央军嫡系师就有五十多个,还有旁系的,新近收编的呢? 八十八师能分到四门,都是看在是教导师的面子。 既然只剩下一门,以宋元良惜命的性子,恨不得栓到裤腰才放必。 “日军的坦克马就要来了,你们准备怎么办?”叶兴中急声问道。 “废话,还能怎么办?”军官歪了歪头,指着不远处正在往一块绑着手雷的几个士兵说道,“自然是拿人命填……” 这是绝大部分的**部队,唯一能对付坦克的手段。 若是头一个半路死了,第二个马跟…… 叶兴中彻底的绝望了。 迫击炮倒是有,就在叶兴中的脚底下,但用这玩意打坦克,跟用步枪打飞机油箱的概率差不多。 日本人也不是傻子,难道把坦克停下来给你打? 怎么办? 叶兴中谎了。 大不了老子亲自。 叶兴中咬了咬牙,扭头就往回跑。 第九五五章 坦克(二 求月票) “好了,装!” 调试角度的军官吼了一声。 一个士兵抱着一颗炮弹,快速的塞进了炮闩。 “准备!”军官挥了挥手。 一门重炮,三门八二式迫击炮的炮手同时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放!”军官大手猛的一往下一挥,像是手里拿着刀,在往日本鬼子的脖子砍一样。 叶兴中没跑几步,听到“砰……嘭嘭嘭”的几声,同时脚下传来了一股震感。 山炮和迫击炮几乎同时开炮了。 这其实也是集国火力,紧密覆盖的意思。 大概两三秒之后,听到远处传来了几声炸响。 然后,整个天地之间都好像被按了暂停键,没有了一丝声音。 叶兴中猛的一愣,下意识的转过头来,看着炮兵连的方向。 敌人的火炮竟然哑火了? 打中了? 我干! 叶兴中猛的打了个激灵。 方不为刚刚给那个军官交待日军火炮所在的位置时,叶兴中根本没在意。 他也只当方不为是在胡猜。 “我干了个她娘的……” “打中了……” “竟然打中了……” 一群炮兵带军官兴奋的大吼着。闪舞 “快快快,给老子装……鬼子肯定要挪动火炮的位置……千万别放跑了……”军官急声喊道。 他也没想到,方不为竟然真的能根据声音,判断出一里多外日军步兵炮的具体位置。 军官是真抱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打一炮试试的态度来试一试的,谁知道竟然蒙准了? 可惜了,山炮下的木墩全被震裂了,再垫也来不及了,只能用迫击炮。 坐标已经确定了,剩下根本不用教,炮兵自己就会干。 又放了几轮,打完了仅剩的炮弹,炮兵才停了手。 至此后,对面日军的火炮就再没有响过。 叶兴中愣了一下之后,又猛的反应了过来,撒丫子就跑。 没了火力覆盖,烟尘马就会散尽,日军的坦克肯定会加速,而一旦有了清晰的视界,方不为肯定就会出手了。 你他娘的别冲动啊…… 叶兴中边跑边在心里狂吼。 当他远远的看到方不为正靠着枪往枪里装子弹的时候,紧绷的神经才放枪了一些。 “东西呢?”方不为看着空手而归的叶兴中,愣愣的问道。 “什么东西?” 叶兴中还没反应过来。35xs “手雷,炸药包……”方不为的脸色猛的垮了下来。 “哦……”叶兴中的脑子都没跟着嘴了速度,谎话张口就来,“那边说也没多余的,让我们就地解决……” “脑子坏掉了?舍近求远……”方不为骂了一句,又指着战壕里的集束手雷=和炸药包说道,“赶快准备……要是份量不够,就两个绑一块,绑紧了……” 叶兴中心里一颤,下意识的想说什么,但看方不为狠狠有拉动着枪栓,一副决然的样子,话到了嘴边又让他给咽了下去。 这位就是那种只要打定了主意,十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算了,自己来吧。 叶兴中咬了咬牙,从一个士兵手里夺过手雷,重新捆了起来。 方不为掀起衣角,擦了擦瞄准简易的镜头,爬了战壕,把枪架了土梁。 透过望远镜,他已经能影影绰绰的看到鬼子的坦克了。 嗯,烟尘怎么淡了好多? 我擦,鬼子的火炮没声了,这会响的都是迫击炮…… 方不为猛的反应了过来,扭头看着叶兴中:“咱们开炮了?” “嗯!”叶兴中闷闷的点了点头,“炮兵连按你给的坐标,第一轮就把鬼子的火炮给炸哑了……” 方不为愣了一下,随既脸浮出狂喜的神色:“特么的,老子真是天才……” 他给军官报坐标的时候,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所以才有意的将坐标范围往大到了五十米。 也是因为这一点,军官才打起了那樽七五炮的主意。 七五炮的威力比迫击炮大的多,特别是炮弹的杀伤半径。 就算炸不掉日军的火炮,也能把日军的火炮手给炸死炸伤。 方不为顿时信心百倍:这项技能还能再开发一下。 看叶兴中捆好了一捆集束手雷,一个炸药包时,方不为正准备让他搬到战壕面来,却看到叶兴中快速的在手雷和炸药包绑了两根挎带一样的绳子后,开始往脖子里套。 “你干什么?”方淡愕然的问道。 叶兴中一脸悲壮的说道:“长官,你不能死,让我去……” 方不为直接愣住了。 他眨巴了眨巴眼睛,用看傻逼一样的眼神看着叶兴中,又气又笑的骂道:“你个白痴,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要背着炸药包去炸鬼子的坦克了?” 啊,不是你亲自去? 叶兴中先是一喜,而后神色又是一一黯,看来是要让自己去。 去就去吧…… 还没想完,脸就是一痛。 方不为随手抓起一块泥,砸到了叶兴中的脸。 “你个沙雕,愣个七八,还不赶快搬来?”方不为吼骂道,“老子怎么觉的把你往税警总团一送,傻了一半都不止?” 搬去……什么意思? 叶兴中心里疑惑着,但手下的动作一点都不慢,挎着手雷和炸药包,爬了战壕。 “先扔一边,给老子观察,鬼子总共有几辆坦克!”方不为指了指旁边的望远镜。 叶兴中扔了炸药包和手雷,捡起了望远镜。 烟尘越来越淡,叶兴中飞速的扫了一遍,已看到三辆坦克,正在往已方的阵地开来。 每辆坦克后,都跟着十几二十个日本兵。 也不知道后面再有没有。 方不为盯着最中间的一辆,估算了一下,最多也就三百多米的距离了。 他无声的扯了扯嘴角,拉动了一下枪栓,瞄准了鬼子坦克指挥官露出的半个脑袋。 可能是烟尘太大,看的不清楚,这个鬼子竟然敢从坦克里探出身来。 虽然只有半个脑袋,但对方不为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 他刚准备瞄准,想了一下,又稍稍的偏转了一下枪口,瞄向坦克后方的一个日本步兵。 还没试枪。 准星刚刚瞄准,方不为毫不犹豫的就扣动了扳机。 日本士兵的脑袋,就像是被捶爆的西瓜,“啪”的一下就炸开了。 第九五六章 坦克(三) “谁开的枪?”附近的一个连长怒声问道。 正规军还好一些,杂牌部队,特别是纪律性比较差的那一种,五六百米开外,敌人影子都只是黄豆大的一个点,士兵就耐不住开枪了。 汉阳造的射程都没这么远,连根毛都打不到。 八十八师怎么也是国军中最精锐,纪律性最好的部队,也不是第一次和日本人短兵相接了,士兵自然没这么慌。 但连长的也不是距离的问题。 烟尘还没散尽,大部饶射界里,都还是雾蒙蒙的一片,根本看不到人,现在开枪,纯属浪费子弹。 一个士兵指了指方不为的方向。 连长一脸怒色的跑了过来,等看到是方不为时,就不敢吭声了。 叶兴中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他从哪来的,就回哪里去。 方不为压根不理会身边发生了什么事,眼睛里只有日方坦克上的那个指挥官。 山炮虽然被打哑了,但日军的迫击炮还在开炮,不知道坦克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国军迫击炮的位置,也在不停的开火。 声音不,再加上烟雾的干扰,坦克指挥官根本没发现,跟在自己坦克后的一个步兵已被人爆了头。 只有士兵附近的两个同伙发现了,第一时间就钻到了坦磕后面。 不知是不是这两士兵在提醒指挥官,方不为隐约看到,指挥官先是往后偏了一下头,然后又像是要钻进坦磕样子。 恰好一股烟雾飘来,挡住了方不为的视线。 再不打就没机会了,方不为没有一丝耽搁,当即扣下了扳机。 他拉了一下枪栓,再次把眼睛凑到瞄准镜上时,烟雾刚好散开。 人已经不在了,但窗口外那一滩鲜明的血迹证明,方不为又打中了。 脑袋上挨上这么一枪,神仙来了也没救了。 “啾啾啾……”面前的土梁上溅起一朵朵土花,方不为猛的低下了头。 这是日军的车载机枪。 日本饶反应太快了,自己才开了两枪,竟然就被发现了? 既便对方是敌人,但方不为也不得不佩服。 他估计,要么是子弹射出枪口时产生的火光爆露了自己的位置,要么是鬼子根据指挥官和那个日本兵脑袋上的伤口,判断出了自己的位置。 方不为从来都没有觉的,这是抗战神剧里才会出现的剧情。 抗战前期,日军步坦协同的步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的主要作用就是保护坦克。 判断讯速,枪法也准。 三到四百米的距离内,在跪射的情况下,基本能达到十枪中五。 好多国军部队,包括中央军在内,有经验的迫击炮或是枪关炮手,往往最多只开两炮,就会迅速转移或是弃炮逃离。 这都是拿人命填出来的经验。 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提着枪下了战壕。 “快跑!”方不为大声吼着,“要挨炮了!” 战壕里的士兵老早就看到方不为爬在战壕后的土坡上,端着枪瞄了半了,见他才开了两枪,对方的子弹就打过来了,那还不知道鬼子已经判断到了具体的位置。 下一步,鬼子肯定向要这里开炮。 附近的士兵一窝蜂似的往两头挪动。 日军的坦克打的再准,也不可能把炮弹射进战壕里。战壕挖的也够深,自然不怕弹片会射进来。 但问题是战壕被炸塌,可是能把人活埋掉的。 果然,最多十来秒,战壕里也就刚刚清出了十几米的空当,一颗炮弹射来,炸在了离方不为刚刚爬过不到十米的位置。 方不为眼睁睁的看到,一块弹片准准的插到了他刚刚爬过的地方。 他猛的倒吸了一个凉气。 好险! 幸亏自己反应快。 叶兴中用看神仙一般的目光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差一点就没命了,多亏他警醒的及时。 这临场应变能力,哪里像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模样? “愣个球,换地方!”方不为吼了一声,提着枪,猫着腰跳上战壕,把集束手雷和炸药包从土里挖了出来。 叶兴中背起另外一杆枪,又从一个士兵的手里抢过两捆手雷,随后追了上去。 顺着战壕跑了二十多米,方不为再次架好了枪。 “给老子盯着,坦克距离一百米,就提醒我!”方不为道。 叶兴中心里虽然疑惑,但还是点零头,飞速的架起了枪。 一百米,刚好是背着炸药包的士兵冒着枪林弹雨,去炸坦磕最佳距离。 但愿方不为刚刚不是在糊弄自己。 烟尘基本散尽了,已大致能够看清阵地上的情况。 总共三辆坦克,还在极速前进,离阵地已不到两百米了。 每辆坦克后面,差不多都跟着二十个步兵。 他又往后看,再往后,便是日军准备冲锋的部队。 目测一下,至少四五百,应该是一个步兵中队。 但战壕里至多只有三百多人,一个营都不到。 方不为咬了咬牙,如果不出奇迹,今这阵地怕是守不住了。 营长的脸早已变成了土灰色。 早上的时候,对方还试探性的攻了一次,也只是一个队的规模,坦克也只有一辆。 剩下的,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去找团长,告诉他,再不派人增援,就等着给我们收尸吧……” 传令军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方不为也有些疑惑:鬼子只有一个中队的兵力,怎么光坦克,就有三辆? 但现在根本没时间细想这些。 再不打,跑都可能跑不掉。 方不为飞速的搜寻着目标。 一个日本兵跪在坦磕侧后方,摆弄着一个掷弹筒,手里拿着一颗手榴弹,正准备填装进去。 方不为顺手就是一枪。 没打脑袋,打的是上半身。 一朵血花彪起,射击手一头栽到霖上。 后面的一个士兵挎起枪,从坦克后面钻了出来,跑来捡掷弹筒。 方不为又是一枪。 “有狙击手……” 紧跟在坦克后面的分队长喊道。 其他的步兵看了看地上的两具尸体,再也不敢跑过来捡掷弹筒了,反而全都藏到了坦克后面。 国军连长已经下令开枪了,子弹打到坦克上,发出“叮叮咣咣”的响声,却一点卵用都没樱 第九五七章 狙击(求月票) 又打完了三发子弹,方不为快速的填装着,同时对叶兴中大吼了一声:“打掷弹兵!” 叶兴中也反应了过来,飞快的在瞄准镜里搜寻着。 不用担心自己的位置会暴露了,而距离越来越近,坦克不敢停留,虽然还在开炮,但准头已差了很多。 所以方不为越发打的肆无忌惮了。 有掷弹兵打掷弹兵,没掷弹兵,他就打敢露头的步兵。 基本上是一枪一个。 日军的坦克应该也发现了不对,行进速度越来越慢了。 日军的大部队刚刚以散兵阵形进发了几十米,发现国军的迫击炮还在不停的发射着炮弹,又停留在了原地。 原本心如死灰,准备拼死算个球的营长越看越觉的不对:今天的日本鬼子好像没那么难打了? 好像就是从判断出日军四门步兵炮的具体位置,被一重炮给打哑了之后开始的。 就是因为没有了步兵炮的压制,从而使日军陷入到了死循环。 如果不是先把鬼子的四门步兵炮打哑火了,别说战壕外的工事,第一道防线的战壕怕是都已被鬼子给炸平了。 而第一道防线,第二道防线上的迫击炮,要么早已暴露位置,被日军的步兵炮和掷弹筒给炸毁,要么就是打一炮之后,立马换地方,再重新组装,再开一炮…… 这种情况下,根本没办法对后续冲锋的日军开成火力压制。 日军的坦克更是会肆无忌惮的停下来,专挑着国军的迫击炮和重机枪开炮。 但现在好像完全却反了过来。 国军后一道防线上的迫击炮还在时不时的开炮,日军的坦克根本不敢停留。 不停下来,坦克打出去的炮弹根本没准头。 这样一来,国军第一道防线上的火力便不会被压制,第二道防线上的迫击炮也就不用急着转移阵地了。 后面的日军迫于国军迫击炮和重机枪的压力,再加上国军的第一道防线基本没受实质性的损失,纵深没有打开,根本不敢发起冲锋。 但不对啊? 以往的时候,就算没有步兵炮压制,但已方的迫击炮只要一开火,暴露位置之后,日本坦克后面的掷弹兵就会集中火力摧毁,大部分的时候,别说挪炮,连炮兵都跑不掉。 形式好像对己方越来越有利了? 只要把鬼子的三个坦克给炸了,胜利的天平就会倾斜到自己这一方。 营长有一种凭手底下这一个编制不全的步兵营,好像就能把眼前的这一个日军步兵中队,加三辆坦克给打退感觉? 不对啊? 营长又想到了一件蹊跷的事情。 刚还说掷弹兵呢,日军往日跟随坦克大显神威的掷弹筒,今天却整体哑吧了? 营长大着胆子架起了望远镜。 他正好看到一个掷弹兵从坦克后露出了半个身子,快速的把掷弹筒立到了地上。 炮座刚刚挨到地面,像是被人迎头砸了一铁锤,掷弹兵仰面就倒。 营长清楚的看到,掷弹兵的半个脑袋夹杂着血水,漫天撒开的场面。 谁打的? “好样的……” 营长只以为是谁运气好,恰好一枪打到了这个掷弹兵的头上。 话音还没落,营长看到从坦克后面伸出了一只手,摸向了尸体旁边的掷弹筒。 营长万分纳闷。 今天的日本鬼子见了鬼了? 怎么个个都是这么畏畏缩缩的? 念头还没落下,营长就看到一股血花冒出,伸出来的那只手已不见了。 一个日本兵满目狰狞的脸从坦克后面露了出来,整个人跌倒在地,抱着手打起滚来。 老子的枪呢…… 营长刚想把枪捞过来补上一枪,又见一团血雾彪出,断了手的鬼子的脖子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 团长反应再慢也醒悟了过来,日本鬼子不是见了鬼了,这三枪也绝对不是巧合。 而是已方这边有神枪手。 是谁,自己怎么不知道? 营里枪法最准的,在这个距离上,打人基本没问题,但哪里有这种露脑袋打脑袋,露手打手的水平? 营长顺着这三枪的轨迹,搜寻着自家的阵地,试图把开枪的人找出来。 “营长,鬼子的坦克快要冲上来了……” 营参谋大声喊道。 听到日军坦克发动机轰鸣的声音越来越近,营长猛的打了个机灵。 自己脑子被驴踢了,现在哪有愣神的功夫? 他探头往外一瞅,坦克已快到一百米的范围之内了。 “爆破手,准备!”营长大吼一声。 一个个士兵半蹲了起来,有的将炸药包或是手雷夹到了腋下,有的挂到了脖子里,更有的直接绑在了胸前。 不管是怎么拿的,每个爆破手都是一脸的悲壮之色。 因为谁都知道,自己不可能活下来了。 要么是刚冲出去,就被坦克上的机枪扫死,要么就是跑到半路上,被坦克后面的日本步兵打死。 就算运气好,能冲到坦克跟前,最后也是被炸死。 营长提着望远镜,又往上爬了一点,以便判断什么时候冲出去最合适。 不远处的方不为也丢了手里的步枪,探手抓过一捆手雷。 觉的手上一沉,方不为下意识的一扭头,发现叶兴中死死的抓着手雷上的绳子。 “你干嘛?”方不为诧异的问道。 “你准备怎么炸?”叶兴中胆战心惊的问道。 “废话,还能怎么炸?扔出去啊……”方不为黑着脸说道。 他发现叶兴中越来越蠢了。 扔出去? 叶兴中睁大了眼睛。 一颗手雷一斤,一捆十个就是十斤,你力气再大,能扔多远? 再一个,就算能扔那么远,但这近一百米的距离,准头怎么保证? 砸不到坦克,或是扔不到坦克底下,最多也就是听个响。 “给老子松开?” 方不为哪有时间管叶兴中在发什么神经,劈手夺过了手雷。 他探眼一看,最近的一台坦克,离战壕至多也就六七十米了。 距离差不多了。 方不为目测了一下,提前预定了一个座标,然后用力的一拽手雷捆尾巴上的半截绳子,十颗手雷的后盖全被拉了下来。 第九五八章 非人(求月票) 方不为跳下战壕,翻到了战壕的另一边,又用力的一拉绳子,十颗手雷的引线全被拉开当即就冒起了烟。 然后他猛吸了一口气,双手抓着手雷上绳子,转着圈的甩了起来。 甩了三圈之后,方不为盯着战壕土梁上的那个坐标,把集束手雷丢了出去。 像是拖了一条尾巴,冒着烟的手雷飞向了迎面而来的坦克。 叶兴中一个纵跳,攀上了土梁,眼睛睁的跟鸡蛋似的,盯着手雷会落到哪。 “不要命了!”方不为飞一般的跳了过来,一把把叶兴中按了下来。 叶兴中把浑身的力气都使在了脖子上,硬梗着想要看看手雷会飞到哪里去。 方不为稍稍的松了点力气,让叶兴中的脑袋探出了土梁。 手雷越过了坦克,落到了坦克后方,好像滚了两圈才炸开。 特么的,用力过猛了。 方不为转身跳下战壕,又抄起了第二捆。 坦克越开越近了,这一次,他特意多收了点力道…… 明知有神枪手,坦克里的日本人哪里敢露头。只凭瞭望镜和观察孔,根本看不到飞来的手雷。 坦克里的人看不到,但坦克后面的步兵却看的一清二楚。 那么大一个冒烟的玩意照脸飞来,傻子也知道不是好东西。 十几个步兵大喊的大喊,卧倒的卧倒。 但手雷就那么几秒的延迟时间,哪里能来的及? 反应最快的一个都还没爬利索,手雷就炸了。 等一股浓烟冒完,叶兴中清楚的看到,虽然没炸到坦克,但坦克后面多出了七八具尸体,还有十几个倒在地上哀嚎,或是打滚的日本士兵。 集束手雷的威力不小,不但这辆坦克后的步兵被全灭,甚至波及到了左右的两辆。 叶兴中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这样也能行? 这还是人干出来的事情么? 他都还没震惊完,突然发现,又一捆手雷从头顶上飞了出去,像是扫把星似的,拖着长长的白烟,迎着刚才那辆坦克飞了过去。 集束手雷落在了离坦克五六米远的地方,又滚了两圈,刚好滚进车底。 也就坦克刚刚开过手雷,手雷从坦克尾部露出来的时候,突然就爆了。 坦克当即便趴窝了。 方不为则是惋惜的咂吧了一声。 力道倒是刚刚好,就是扔的时间也有些早了。 “愣着干什么?”方不为一脚把叶兴中踹下战壕,指着已动不了坦克说道:“去找营长,千万别让小鬼子给炸坏了……还有,告诉他,不要派爆破手送死了,三辆坦克,老子包圆了……” 方不为想着最好能把这三辆坦克给缴获了。 如果只是炸毁了链轨,随便修一修就能用。 叶兴中猛的打了个机灵,撒腿就跑。 太特么的难以置信了…… 老子是不是在做梦? 要是方不为知道,至多也就冷哼一声。 奥运会链球的世界纪录是八十八米,而且是近十五斤的重量。 自己的身体连续被强化了三次,连个奥运冠军都比不上? 也就是引信延迟的时间太短,如果时间足够,方不为完全有把握扔到一百米以外。 其实远近只是其次,力道和落点的预判才是关键。 也就是有系统这个挂逼,不然方不为力气再大,也不可能第二次就扔的这么准。 营长手里拿着望远镜,看的比叶兴中还清楚。 突然从自家战壕里飞出了两捆手雷,不偏不倚的落到了鬼子的坦克后面和底下,然后…… 然后就炸了。 坦克趴窝了不说,至少还炸死炸伤了二十多个鬼子的步兵? 自己是不是也在做梦。 营长下意识的扭过头,顺着手雷被扔出去的轨迹,试图把这个人找出来。 他正好看到狂奔而来叶兴中。 “我家长官说了,鬼子的坦克他包圆了,别再派人送死了……盯着点那辆趴窝的坦克,别让小鬼子给炸了……” 叶兴中喊了一声,扭头就走。 太他娘的稀罕了……老骂自己是狗熊,我看你才是! 这次一定要看个清楚了…… 营长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那捆手雷,是那个方参谋扔的? 他怎么做到的? 营长真想跟着叶兴中去看了看,好在他还没疯。 他飞快的冲到机枪手的身边,指着趴窝的坦克大声吼道:“别怕浪费子弹,放心给老子打……” 一辆重机枪,专门盯着一辆坦克打,是个什么概念? 只要敢靠近,瞬间就会被撕成碎片。 坦克里的车长,炮手,刚从窗口里钻了出来,就被打的跟筛子似的了。 步兵的小分队长大声的嘶吼着,剩下的两辆坦克后面,分别有两个步兵掏出了旗子,站在坦克的正后方,用力挥动着。 坦克原地打了个转向,向前的方向突然变成了向右,然后转了个圈,准备返回。 所有的步兵转而躲到了坦克的前头。 想跑?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助跑,就站在土梁后面甩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手雷越过了坦克,还没落地就炸响了。 日本兵倒是被炸死几个,但坦克一点事都没有,已然调转好了方向。 特么的,坦克走着能扔这么准,基本上快停了,自己反倒扔不准了。 方不为正准备再来一次,突然砰的两声爆响。 一颗炮弹炸在了坦克的右后方,但第二颗却准准的落到了坦克的装甲上。 这是后面的炮兵看坦克竟然在原地调头,趁着最多一分钟的空子,试着打了两炮,没想到,还真打中了。 爆炸之后,坦克当即就起了火。 应该是直接炸毁了装甲后的油箱。 运气简直屌到爆了…… 这样也行? 方不为直接被吓愣了。 “还有一辆,炸啊……”营长情急之下,竟然直接站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吼道。 也不知道他吼的是方不为,还是第二道防线后的炮兵。 但方不为连着扔了三个炸药包,后面的炮兵连着开了七八炮,都没把这辆坦克留下来。 反倒是后撤的日本步兵拼着送死,派了几个掷弹兵,朝着两辆坦克开了几炮。 眼看着被炸成了两堆废铁。 方不为恨的牙都快要咬碎了,按着叶兴中就打:“你特么的……枪呢……就眼睁睁的看着,被鬼子给炸了?” 第九五九章 肉疼(求月票) 叶兴中觉的自己很冤 拿手雷,竟然能把近百米外的坦克给炸趴窝了,说出去谁敢信? 别说自己,整条站壕内,从官到兵,哪个不跟看到天神下凡似的? 机枪手连开枪都忘了。 这也能怪自己? “我……我……” “我个锤子……”方不为一脚连一脚的踢着叶兴中的屁股。 叶兴中只顾抱着脑袋蹲在地,任凭方不为踢着。 直到营长连滚带爬的扑来,叶兴中才算是逃过了一劫。 抽了个空子,叶兴中撒腿就跑。 方不为虽然收了力,但这一脚脚下来,叶兴中也有些吃不住劲。 “方参谋……方参谋……”营长语无伦次的连喊几声,只顾激动的看着方不为,连当初想说什么都忘了。 他从来都没想到过,凭自己这三百伤残之众,竟然能打退日军的两个大队。 日军准备冲峰的,根本就不止刚刚看到的四五百人。 营长也是最后一辆坦克逃走之后,大胆的站到制高点,才拿着望远镜看到的。 **的有效射击范围之外,密密麻麻全是日本兵,至少也是两千之数。 再想到那三辆坦克,以及方不为断定的四门步兵炮,营长更加确定了。 日军的一个大队两门步兵炮是标配,精锐师团中,一个大队还会再配一到两辆坦克。 这无一不说明,自己一个半残编制的营,击退了近十倍于已的日军不说,还催毁了日军的四门步兵炮,两辆中形坦克…… 从开战到现在,这是**从未有过的战绩。 营长怀疑,可能从九一八到现在,这都是首次。 越想,他就越控制不住心里的激动,紧紧的握着方不为的手,不停的哆嗦着嘴唇。 全都是兴奋的。 他娘的,只凭这一战,就够老子吹一辈子了…… 但他更清楚,这一战,有一半以的功劳,都是方不为的。 先是锁定了日军步兵炮的具体位置,让自己一记重炮就全给轰哑了。 然后仅凭他和他那个长的跟狗熊一样的副官,两个人两把枪,就打的日军的掷弹兵和头都不敢露,更让坦克一秒钟都不敢停。 最后这一幕,营长更是没办法用言语形容了。 扔手雷炸坦克的事迹,他别说见,以前听都没听过。 方不为却没有一丁点兴奋的模样。 他本来就是来打仗的,立多大的功,才他来说都没有多杀几个鬼子重要。 “先打扫战场吧……”方不为又牙疼似的咬了咬牙,“坦克是别想了,全特么成废铁了……现在就看那几门掷弹筒能不能用了……” “哦……对!”营长猛的醒悟过来 鬼子的步兵正在撤退,怕误伤友军,后方的大部队肯定不敢开火,现在正是清战战果的最佳时机。 营长一脸郑重的敬了个礼,转身去下达了命令了。 方不为一脸可惜的看了看还是着着火的两辆坦台,连声叹着气,跳下了战壕。 叶兴中正拆着两支枪的瞄准镜。 看到方不为的时候,他先是心虚的缩了缩脑袋,然后又腆着脸,满脸都是谄媚的笑意。 “滚一边去,老子不想和你说话!”方不为气呼呼的说道。 两辆坦克啊…… 想想都觉的肉疼。 能动的,全让营长派出去了。 他兴奋的转着圈,不停的用拳砸着另一只手的手常,心里盘算着,怎么把此战的经过好好的喧染一遍,怎么再把方不为如战神一般的形像,好好的衬托一下。 稍微有点远见的军官都知道,**现在最缺的就是士气。 他正自盘算着,听到一声爽朗的笑声,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发现团长来了。 他是第一道防线,团长和另外两个营,就在他身后百米不到的战壕里。 他的炮弹之后,用来牵扯日军坦克的,就是第二道防线的迫击炮。 “刘绪武,你小子今天是吃了金枪药了,还是吃了不倒丸了,硬的都快要把天都给戳破了……” 吴求建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老子到现在都没想通,你是怎么一炮就轰掉了鬼子的步兵炮的?” 派传令兵求援的时候,刘营长就把这个情况汇报过了。吴求建也是打老了仗的将军,早就想明白了这一战之所以扭转乾坤,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这不是我的功劳,是方参谋!”刘绪武一点都不敢贪功。 “哪来的方参谋?”吴求建还不知道方不为被调到八十八事的消息。 “听说是侍从室的特派员,杨副官带过来的,结果刚来就碰到了鬼子冲锋……” 刘绪武三言两语的说了经过。 吴求建惊的睁大了眼睛。 刘绪武肯定不会说谎,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场? 战壕里还有三百多兵士呢。 但吴求建还是无法相信。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他对方不为能把十斤重的集束手雷甩出去近百米远这一点,也就是稍稍的惊了一下。 军队里多的是人才,能做到这一点的,他的团里挑一挑,还是能挑出十个八个的。 吴求建是有些不相信,方不为只听声音,就能断准一里多外的火炮位置,甚至是型号都能听出来这一点。 顺风耳都没这么好使。 “人呢?”吴求建急切的问道。 “就在前面!”刘绪武指道。 “带我过去!” …… 听刘营长介绍,这就是五二三团的团长吴求建是,方不为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 整个八十八师所有的的师、旅、团等主官,要么死的太早,要么活的太长。 吴求建就是活的太长的那一拨。 宋元良活了一百零三岁,排第一,第二就是吴求建,活了九十三。 第三是陈素农,活了八十三。 剩下的,都不怎么长寿。 而恰恰好,在后史中,长寿的这几位,比不长寿的那几位的评价,要低好多。 宋元良不用说了,而陈素农,不论是国党,还是建国后,对他的评价都是中庸。 再下来就是吴求剑。 其实他的评介也不低了,不过比起一个师的同袍,还是要低一些的。 他曾被总理这样评价过:“所有的爱国将军当中,名中带“剑”的,一个是沧白(叶帅的字),一个是求剑……” 第五六零章 各有缘法(求月票) 能被总理赞其国,还能与叶帅相提并论,自然是因为吴求建并非默默无闻之辈。 他是黄埔一百零八将之一,还被誉为“敌后抗游击专家”。 淞沪会战,就是他下令,打响的第一枪,虽然未能攻下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但他率五二三团在江湾天通庵路整整坚守阵地三月余,未退一步。 手底下的兵士死了就换,整整换了两三茬。 五二三团都打的如此血勇,八十八师其余各部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其同旅的五二四团,在团长韩宪元的率领下驻防闸北,也是死守三月不退,其所部之壮烈,名震京沪。 《申报记者》亲赴前线采访,国内各报竟相转登,韩宪元被称之为“英雄团长”。 后世有名的四行仓库保卫战,国英雄谢晋元,就是他的副手。 但方不为认为,比起谢晋元,韩宪元更加壮烈。 从海撤回南京后,五二四团被调至雨花台驻防,接战之初,韩宪元便动员全团:誓与阵地共存亡。 结果一语成谶。 死守五之后,韩宪元与全团壮烈牺牲,无一人生还。 与他同时说过这话的,还有同为八十八师五二八团团长朱赤. 朱赤自然也做到了,两人牺牲的时间相差不到三小时。 这两位,都是都时已升任军长的宋元良偷了跑了之后,却依然亲率部卒,死守不退,直到战至最后一刻。 韩宪元年仅三十二岁,朱赤年仅三十四岁。 除这三个团之外,八十八师还有一个五二七团,团长是廖令奇,现在在南翔驻防。 这位也是传奇人物。 进攻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的过程中,黄梅兴阵亡,他临危授命,接任旅长一职。 他咬着牙,亲率部属冲锋陷阵,在所部死伤过半,军官死伤近八成的惨状下,即将攻入军司令部时,却接到了级的停战命令。 略微整补后,他率本部五二七团,朱赤部五二八团,防守江湾至闸北一线。 同样死战不退,直到接到中路军司令部的撤退命令,才撤回了南京。 南京保卫战时,八十八师受命固守雨花台,其中自然也有他。 不过廖令奇比较幸运,手下的两个团长都战死了,他硬是率着残部打退了军的最后一次进攻。 军一看**的其他部队已开始大面积溃逃,想着为何放着到嘴的肥不吃,偏偏要来啃他这个硬骨头,便弃雨花台阵地,转而追击溃逃的其他**部队了. 而此时的廖令奇还不知道,造成此次溃逃的罪魁祸首,师长宋元良排第三。 廖令奇,韩宪元,朱赤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前一天的时候,宋元良就逃了。 而八十八师最早知道宋元良不战而逃的,就是吴求建的五二三团。 因为他是宋元良的妻兄,放现在的说法就是大舅哥。 宋元良逃的时候,特意派人通知了他一声。 结果传令兵惊谎之下,冲进了五二三团的作战指挥室,当时吴求建正在布署作战计划,手下的营长连长全在。 这一听,当场就炸了锅。 八十八师的旧部,在海的时候,已基本被打惨了七成,包括中基层军官。 此时坐在作战指挥室的这些营长连长,包括兵员,有一半以从新近收编的地方系,比方东北军,西北军补充而来的,一听宋元良都跑了,哪还打个? 吴求建看大势一去,便提议把唐生智命次撤退的命令,以宋元良的名义,送到其余各团。 但一干手下没一个人答应。 他们怕全跑了,军会衔尾穷归。 吴求建别说送信,连指挥室的门都出不去,被手下直接捆了起来。 好在逃的时候,手下没忘了他,一块带走了。 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刚刚逃出了阵地,便一哄而散,各自逃命。 而唐生智已命南京守军次撤退的命令,就这样被提前一天扩散了出去。 继而引发大面积溃逃…… 事后查明,吴求建确实是被部下裹挟的,而在当时,他都还在力劝部下固守阵地,等司令部的下令下达之后再撤不迟。 所以吴求剑事后并没有被追究责任,继续在宋元良的二十九军军中效力,直至退守台湾。 后任国陆军参谋次长,国防部参谋次长等职,活了九十三岁。 但廖令奇就没他这么幸运了。 因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战,廖令奇因功升至第五十八师师长。 副师长是张灵甫,战区司令长官是薜岳。 三九年九月第一次湘北会战,五十八师是主力中的主力,这个师的名头,也是从那个时候打响的。 四一年九月,第二次湘北会战,廖令奇恰好请假回老家结婚了,张灵甫接薜岳之命,率部赶往长沙。 因为张录甫贪功冒进,又不知道薜岳已命其余各部撤出了长沙,五十八师差一点被军包了饺子。 廖令奇听闻消息后,连夜兼程赶回长沙,指挥部队突出重围,但也没想到,天大的一口黑锅扣到了他的头。 薛岳等人为推卸其弃城逃跑的责任,掩盖长沙又一度失陷的事实,把廖龄奇请假离开部队去吉安结婚,说成是临阵脱逃。 廖令奇可不是宋元良,再一个一听临阵脱逃的又是八十八师旧部,成功的勾起了委员长的火气,委员长根本没问具体详,下令就地枪毙廖令奇。 死时年仅三十六岁。 也是巧,加韩宪元和朱赤,三人死时的年龄,刚好是宋元良的寿数…… 不知道张灵甫是怕薜岳追究他贪功冒进,致五十八师死伤惨重的责任,或者是存了什么其他的心思,委员长的命令下来后,他没有为廖令奇申辩一个字。 廖令其死后,张灵甫接任五十八师师长一职。 没过多久,此事就被廖令奇的旧部告到了hongqing,委员长才下令彻查。 真相查明,廖令奇被平反,遗体被重新葬入南岳忠烈祠。 薜岳只是被委员长申饬了几句。 廖令奇到死也没想到,他侥幸没被一任长官坑死,却被后一任长官给冤死了。 只能说他遇人不淑。 提示:浏览器搜索+可以快速找到你在本站看的书! 第九六一章 战报(求月票) 若是不明内情的人,都以为宋元良不堪,手下也尽是怂包。35xs 但事实恰恰相反。 八十八师是整编师,总兵力一万四千人有余,但在海打了三个月,活下的旧部,已不足三成。 等南京整补后,有一万余人是从杂牌部队中补充而来的。 既便如此,也在廖令奇,韩宪云,朱赤,吴求建等人身先士卒,以身做则的表率下,死死顶住了日军的进攻。 南京保卫战之后,就连这最后的三成旧部,也没剩下几个。 谁敢说八十八师不是精锐之师? 宋元良如果不逃,甚至是开完会之后,他不去雨花台前线,就留在司令部,最后和唐生智一起逃,事后一个绝世名将的名头是绝对跑不了的。 一世英名,就被他这样给毁了! 但万事没有如果。 看着眼前的吴求建,又想到马就会见面的宋元良,方不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看方不为的情绪不高,吴求建也不见怪。 能人自有傲骨。 再一个,他还以为方不为这是犯了战场后遗症:打的时候勇猛如虎,打完之后就成了软脚虾,连眼睛都不想睁。 他自然不知道,这其实是肾线腺分泌过盛的后遗症。35xs 感谢了几句,找来了陈素农的副官,吴求建又派了几个兵,送方不为去了八十八师师部。 而天通庵路的战报,已先行一步送到了宋元良的案头。 宋元良和陈素农面面相觑,互相盯着看了好久,现一次的把目不挪到了战报。 “刘绪武,吴求建,都被方不为给买通了?”陈素农不敢置信的问道。 “怎么可能?”宋元良断然摇头道,“他们连方不为是谁都不认识。” 吴求建即是他的妻兄,也是他的心腹,宋元良再了解不过了。 也是心高气傲,侍才傲物的人物,也就是到了人才云集的八十八师,才稍稍的把傲气收回来了一些。 若不是方不为真干出了这些事情,吴求建这种人物怎么可能在见第一面的时候,到折服到了如此程度? 陈素农其实也是故意说这句话的。 他就是想挤兑挤兑宋元良。 几个小时前,宋元音乐还信誓旦旦的说:方不为真要敢场,老子倒要说声佩服了。 人家现在不但了,还帮了大忙,更立下了奇功。 但宋元良的脸没有一丁点不自然的神色,像是早把这句话给忘了一样。35xs “以前怎么没听过,这位方参谋,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现在“小子”也不叫了,方不为的名字也不直接喊了,反而带了职务。 其实宋元良自己也没反现,他内心当中对方不为的感观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人家是特务,和我们不一样。真干成了什么事,立了什么功劳,也不可能张扬出去!” 陈素农沉吟道:“我早还在想,‘民国第一特务’,这么大的名头,到底是怎么闯出来的,也没听他立过什么奇功啊,现在想想,八成就是这样的道理!” “说的有理!”宋元良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这份战报呢?”陈素农又问道。 “据实报!”宋元良干脆利落的说道,“他帮了忙不假,但日本鬼子也不是他一个人打退的,兄弟们的功劳不能被隐没了……” “好!”陈素农点了点头,挥手喊过了传令兵,让他用的速度,把这份战报送到了朱少良那里。 传令兵刚走,副官就进来汇报:“师长,参谋长,侍从室方参谋求见……” “什么求见,会不会说话?”宋元良怒道,“还不快请!” 说话的时候,他人也站了起来。 之前说不见是,主要是宋元良自恃身份,不想给方不为陪笑脸,但人家一来就送了这么大的一份礼,再不见,就是纯属猝的得罪人了。 等副官领着方不为走进了指挥部,宋元良和陈素农已迎在了门口。 “宋师长,陈参谋长……” 方不为刚刚举起手,就被陈素农给握住了。 “都见过了,还客气什么?”陈素农一脸热情的笑道,“再说了都是将官级别,敬的哪门子理?” 方不为这个少将,早被委员长给故意忘到十万八千里以外了,什么时候再提,都还是个未知数。 说白了,方不为还是校,他也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过将军。 所以见了宋元良,陈素农这样中将级别的军官,礼还是要敬的。 但个中原由,也没必要给宋元良和陈素农说那么清楚,方不为只是呵呵一笑:“礼不可废!” 就这么一个敬礼的动作,马又让宋元良对方不为的印像升了一个台阶。 他之前只以为,方不为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关系有关系,也算得委员长的心腹,怎么都该是一副眼睛长在脑袋顶的样子。 但真见到了才发现,恰恰相反。 人家不但有真本事,接人待物也让人如沐春风。 “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客气话?”宋元良假装不满的样子,拉着方不为的手,带着往里走。 三人坐定,又叙了几句渊源,方不为直接表明了来意。 “既然被派到师长麾下效力,自然也是师长手下的一个兵,日后自当以师长马首是瞻,但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师长尽管吩咐……” 看看,看看,多会说话? 不管心里是不是这样想,就这几句话,听着就让人觉的心里舒服。 舒服归舒服,印象好归印象好,宋元良对方不为的戒心,却是一丝都没少。 方不为的任令当中,连职务和任务都不提,这不就是让他便宜行事的意思么? 宋元良对方不为那个督战官的传闻,依旧耿耿于怀。 “看,又客气了吧?”宋元良笑着点了点方不为,又豪气的说道:“这八十八师,你尽可去得,尽管提出来就是!” 其实宋元良还是之前对陈素农说过的那个意思:你想折腾,尽管随你,但军令是肯定不会让你碰的。当然,安排是不可能安排的。 万一你出点事,别人还以为我姓宋的做贼心虚,把你给灭口了呢! 第九六二章 反坦克枪(求月票) 那我还是去前沿阵地吧!”方不为笑吟吟的回道,“还望师长成全!” “有什么成全不成全的?”宋元良高兴的说道,“都说了,这八十八师,你尽可去得……” 宋元良是真高兴。 阵地除了打仗,还能有什么? 他的秘密,都在这师部呢。 宋元良高兴之余,还说是要给方不为派一队卫兵,被方不为给拒绝了。 两人谈的很是欢畅,宋元良甚至说要给方不为接一下风。 正是打仗的时候,方不为哪能这么没眼色,自然是敬谢不敏。 方不为借口还要去一趟税警总团,宋元良和陈素农亲自把他送到了门口。 “这看起来挺恭顺的呀?”看着方不为坐着军用吉普出了师部,陈素农才对宋元良说道。 车是税警总团的,宋子闻亲自打过招呼,配给方不为的专车。 而方不为也没给宋元良说假话,他这会确实是要去税警总团。 “知不知道什么叫笑里藏刀?”宋元良摇着头,“这才是人精!” 说了一句,宋元良又顿了一下:“不过确实让人感觉到很舒服……人家敢叫“天字第一号特务”的名头,肯定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陈素农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这两个压根就没想到,方不为是被委员长发派到军中的。 “长官,咱们真要留在阵地?”叶兴中一心二用,一边开着车,一边问道。 “那你以为我是做什么来了?”方不为没好气的问道。 要想舒服,要想安全,他早就应朱少良所缴,留在中路军司令部了。 自己的目的,本来就是想办法留在八十八师,看着宋元良的。 想要一直留下去,想要扎下根,能留到三个月以后,顺水推舟的跟着去南京,就要拿出点真本事来。 最好是能和吴求建这些人打成一片,这样一来,三个月后回到南京,若历史再重演,等自己亮出獠牙的时候,宋元良的这些部下,不一定个个都会把自己当敌人…… 这件事情,方不为是必须要做的。 谁要真敢不敢而逃,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一想到五六万将士,没有死在战场,却死在了大屠杀中,日本人的屠刀下,方不为就觉的自己的胸口烧着一团火。 除了这个原因,方不为也是真心想跟着八十八师好好的打几仗。 重活一次,来了一遭,不战场,不在战场杀几个鬼子的话,他估计自己得遗憾一辈子。 更大的原因,则是因为系统。 这才是方不为最大的依仗。 系统无缘无故的升了一次级,方不为选择耗尽所有的积分,再一次的强化了一次身体。 除了五感更加灵敏,方不为的身体在力量速度等方面,又有了极大的提升。 像今天,能听出日军步兵炮的确切位置,后来又把集束手雷当链球,还扔的那么准,全是基于这一点。 是不是还有什么好处,方不为还在研究。 他觉的不好好开发一下,不好好的利用一下,太对不起系统这个挂逼了。 当然,系统再厉害,也得有趁手的武器,方不为也不可能空着两只手阵杀敌。 他这会去税警总团,就是去找点能用的的东西的。 孙立人肯定不会拒绝。 因为宋子闻临走时,专门去交待过:只要是方不为开口,只要是税警总团有的东西,他随时随地都可以拿走。 甚至把装甲车开走都行。 都说德械师装血压精良,其实整个中国,装备最精良的,是宋子闻的税警总团。 说是总团,但税警总团的军力达三万余人,超过了两个师。 的一个团,普通编制是一千三百人到一千五百人,精锐师的加强团,比如像八十八师这样的,顶多两千人。 但税警总团的一个团是五千人。 什么武器最先进,什么最好用,税警总团就配装什么武器。 德械师有的他们全有,德械师没有的,他们照样有。 包括装甲车,轻型坦克,甚至是飞机。 不过坦克和飞机,在开战之初,全被委员长给征调走了,交给了负责装甲部队的杜聿明和负责空军的钱大均。 方不为没想要什么装甲车,他就是想找找,有没有能对付坦克和装甲车的武器。 攻防炮,也就是反坦克炮,税警总团自然也有,但方不为也不可能走到哪里,就带一门炮过去,太夸张了。 再一个,虽然都知道税警总团是宋子闻的私兵,但名义,还是归属国民革命军陆军序列的。 孙立人只是税警总团第四团的团长,他的面,还有总团长黄杰。 黄杰是力行社十三太保之一,和马春风的关系相当好,后来军统成立后,他还在军统任过一段时间的副局长,和马春风平级。 他自然也是知道方不为的,所以才在知道宋子闻应允方不为可以在税警总团应予应求后,并没有过份干预,而是选择睁只眼闭只眼。 当方不为说明来意后,黄杰直接让他去找孙立人。 “反坦克枪?还真有……”孙立人回道。 方不为大喜。 他对各种现代武器出现的年代,记的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苏德开战时,曾大量应用过这种武器。 问了认识的人,都说反坦克炮倒是知道,还不知道有反坦克枪的。 所以方不为才跑到税警总团来碰碰运气了。 但孙立人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方不为陷入了谷底。 “但作用不大!” “还请孙团长解惑!”方不为虚心的问道。 “这枪的子弹只有穿甲能力,既便能打穿钢板,但是打不到人的话,至多就是打个孔,除非能直接打到人身…… 所以枪手不但要能猜出敌人坐在哪个位置,还要在坦克移动的过程中瞄准射击。难度相当大!” 没关系啊! 方不为真想说这么一句。 这对普通的枪手,或者是狙击手来说,确实是难题,但对方不为来说,毫无压力。 “再一个,射击距离也有限制!”孙立人又说道,“刚到海,我就让人反复试过了,最多在一百米左右,才有可能击穿日军的坦克装甲,但只要枪一开,枪手就跑不掉了……” 第九六三章 通报全军(求月票) 剩下的话孙立人没说,但方不为能明白他的意思。 一百米的距离,以日军89式坦克的速度,碾过来也就十秒过一些。 再一个,真跟在坦克后面的日本步兵是摆设? 况且那个时候,阵地或许早已被日军的坦克和掷弹兵打烂了,枪手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是两说。 这确实是个问题。 对方不为来说,坦克真冲到了一百米之内,还不如拿把炸药包当链球甩来的利索。 但可以给叶兴中用。 “没关系,反正也是备用而已……有总比没有好!”方不为无所谓的说道。 孙立人并不是不想给,只给想给方不为阐明厉害而已。 他直接把方不为领到了辎重营。 看到枪的时候,方不为也被惊了一下。 好家伙,比他还高,枪托足有叶兴中的小腿粗。 “毛瑟1918,当时采购步枪和装甲车的时候,德国人给的添头……来海的时候,我觉的可能用的,就全带回来了……” “孙团长,我觉的这种枪,还是多备一点的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方不为又提醒道。 现在日军开往中国的坦克,全都是89式中型坦克,装甲足有十七毫米,所以想要用这枪打穿装甲,必须在百米左右的距离才行。 但等到明年,日军的95式坦克就会大量开入中国,也是中日战场,日军装甲部队的主力。 为了节省材料,更为了加强机动性,这种坦克的装甲只有六毫米厚,最厚的地方,也才是十二毫米。 用这种枪,两百米以外就能击穿。 当然,对枪手的瞄准能力的要求也会更高。 “好,我向面建议一下!”孙立人说道。 方不为也没有再多话。 他准备靠自己,完完全全的把这种枪的性能发挥出来之后,面自然就会有人重视。 这种枪足有十多只,但方不为只拿了两只。 给别人也用不了,多拿也是浪费。 叶兴中试了试,发现这玩意只能扛着,所以就扛到了肩膀。 方不为感觉像是看到了一头扛着小树的黑熊。 “还需要点其它东西……” 既然来了,方不为没打算再跑第二趟,又要了一些东西。 “汽油……” “高纯属度酒精……” “生粉(淀粉)……” …… “空酒瓶,这个一定要记住,玻璃不能太厚,就那种一摔就碎的……” 方不为又交待道。 孙立人一一记在了本子。 他这是准备制造莫托洛夫鸡尾酒,也就是土制的燃烧弹。 如果火炮被打哑了,用这东西,总比抱个炸药包向鬼子的坦克冲锋的强。 方不为也没打算藏私,他不但把这东西的作用说了出来,甚至连详细的配方比例也告诉了孙立人。 孙立人听的眼睛一亮:“真有这么厉害?” “制出来之后,你试一试就知道了!”方不为神秘的笑了笑。 苏联的坦克够牛了,比鬼子的薄皮坦克不知强了多少倍,但照样被芬兰人用这种土燃烧弹打的溃不成军。 不过那到两年以后了,方不为等于是提前两年让这东西面世了。 除了烧弹克,这东西烧人也是一绝。 “记住,按比例装完这些东西,塞紧橡胶垫以后,一定要把瓶身擦洗干净了……”方不为又提醒道。 他可不想燃烧瓶刚拿到手里,瓶子就爆了。 战壕里可没有用来救火的水。 “放心,我明白!”孙立人点头道。 汽油淋在人身是什么光景,他又不是没见过。 又要了一些其它的零碎,把吉普车的后半截装的满满当当之后,方不为才和叶兴中离开了蕰藻滨。 这个时候,有关方不为的战报,已送到了委员长的案头。 朱少良看到战报的时候,惊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他一个字不信,还以为宋元良不怀好意,在给方不为使绊子。 通篇极尽喧染之词,朱少良一看就知道,宋元良这是要在全军当中树典型的意思。 这个王八蛋,这让自己怎么往报? 委员长不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才怪。 他先是打电话到八十八师部,想把方不为找来亲自问一问,但方不为那会已经到去蕰澡滨的半路了。 朱少良一想,等把方不为叫回来,又得一两个小时,索性直接让副官去了天通庵路,把刘绪武带到了司令部。 “司令,卑职句句属实,若有半句隐瞒,愿受军法处职……”刘绪武急的都快指天发誓了。 朱少良一脸的狐疑:“你再说一遍当时的详细情况……” 等确实了之后,朱少良才把战报送到了临时官邸。 林尉看到的时候,把朱少良刚刚干过的事情,又干了一遍。 这一下,委员长既便觉的再可思议,也不得不信了。 鬼子的两辆坦克,还在阵地摆着呢。 委员最后看了一遍,把战报递给了林尉:“通报全军!” 语气很平淡,林尉也看不出委员长心里是怎么想的。 但他至少知道,委员长这是答应了宋元良的请求,要在全军当中树立典型了。 方不为的这种做法虽然没值得模仿的地方,但可以提升士气。 “是!” 林尉应了一声,心里同时在想:不管方不为到了哪里,总会闹出惊天动地的动静来,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方不为自然还不知道这一切。 到了八十八师,他把叶兴中留下,又问陈素农要了几个手脚利索心又细的士兵,让他们制造燃烧弹,他则扛着反坦克枪,一个人开着车去了天通庵路。 “方参谋!”刘绪武先是恭恭敬敬的敬了个礼,又看着比机关炮看起来还要重几份的大枪问道:“这是什么枪,用来打什么的?” 看着像加大了好几倍的毛瑟步枪,一看就知道是单发的。 “打坦克!”方不为指了指战壕外面的那两辆坦克。 他是跑来试枪了。 十几分钟后,方不为开了第一枪。 “砰”的一声,一颗子弹穿透坦克正成的装甲,打进了机舱。 一个士兵快步的从十几米之外飞奔过来,瞅了瞅方不为提前画好的标记。 第九六四章 试枪(求月票) 子弹正中靶心,面只留下了一个指点头粗细的弹孔 士兵愣了一下,举起手用力的挥舞着,同时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穿了,一枪就穿了……” 方不为扛着枪,又朝后退了一点。 他想把这把枪的极限距离测试出来。 到一百五十米的时候,子弹虽然打穿了装甲,却卡在了钢板。 方不为又开了几枪,枪枪都是如此。 看来这就是极限了。 方不为保守估计,想要打穿钢板,再打死里面的人,最多不能超过一百二十米。 刘绪武站在方不为的旁边,一脸的纠结,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 “有屁就放!”方不为边收着枪边骂道。 都是有血性的汉子,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得一枪瞄准才行……问题是,鬼子的坦克,也不可能停在那,等着你打啊?”刘绪武也提出了和孙立人同样的疑问,“真敢停下来,有迫击炮就够了……” “还有呢?”方不为又问道。 “而且最多只能开三枪,不然就等着被碾成肉泥吧……” 刘绪武这是按照普通士兵的反应考虑的,方不为不在此例。 方不为的速度太快了,至少也是普通士兵的三倍以,这还要加他中途换子弹的时间 不然至少也是一秒一枪。 在刘绪武看来,这玩意在方不为手里可能还会起点作用,在普通士兵手里,基本就是鸡肋,远不如掷弹筒好使。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方不为拍了拍刘绪武的肩膀。 方不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他考虑的要比刘绪武多的多。 不说迫击炮和机关炮,就说最简单的掷弹筒,成本比反坦克枪也要高几十百倍。 掷弹筒再小,用的也是炮弹。而反坦克枪用的只是大号的子弹而已,能值多少钱? 这还是其次,关键是人工成本。 别看掷弹筒小而简易,会用的也得是真正的炮兵才行,必须接受过专业的炮兵培训和训练。 鬼子的一个小分队十五人左右,里面最多也只有这么两个掷弹兵,大多数的时候,都只配一个。 掷弹兵要死了,这玩意连烧火棍都不如。 **就更不用说了。 就说八十八师,还是在专业的炮兵团的底子建起来的,但会计算抛物线和落点的人有几个? 以吴求建的五二三团为例,一个整装团两千人,也才只有一个迫击炮兵连,而且其中的三分之二,都不会计算坐标,预判落点,只是用来装卸炮具,更或是当搬运的苦力用的 两千人当中,会开炮的不到四十个,连百分之二都占不到,而且死一个就少一个。 机关炮的人工成本虽然比这个低一些,但那玩意本身造价太高,买不起。 吴求建的五二三团,也只装备了六门而已。 但反坦克枪就没有这些顾虑了,造价成本比迫击炮,机关炮,更或是掷弹筒都低了许多倍,人工成功更低。 会开枪就会用,和有没有文化的直接关系不是太大。 至于能不能瞄得准? 十个人中间总能挑出一个吧? 方不为就是想把这玩意给普及了,最好一个排,就能配到两杆左右。 怎么想,也比十几个人抱着炸药包,一起向一辆坦克冲锋,全死光了还不一定能炸的掉的强。 “先扔你这,我回师部一趟,再弄点好东西来……”方不为指着反坦克枪说道。 “没问题,我替你看着!”刘绪武回了一句。 他也比较好奇,方不为嘴里说的好东西是什么。 刘绪武下意识的来提枪,竟然发现自己提不动。 “傻了吧?”方不为嘲笑道,“一百多斤呢!” 刘绪武听的暗暗咋舌。 方不为这前前后后试了十多枪了,这枪被他单手提着,感觉比士兵手里的中正式都要轻松。 没想到竟然有百斤重? 刘绪武看着方不为的眼神都不对了。 怪不得能把十斤重的集束手雷甩那么远。 听到副官说方不为开着车到阵地来了,刚回阵地的吴求建连气都没喘一口,就追了过来。 还没到刘绪武的一营,他又看到吉普车拖着一条土龙急驰而去,吴求建就知道方不为又走了。 “方参谋来做什么?”吴求建找到刘绪武问道。 “来试枪,说是能打坦克!”刘绪武指着两个士兵抬着,正在往后一道战壕里走的反坦克枪说道。 “能打坦克?”吴求建的眼睛一亮。 “不是特别好!”刘绪武摇头道,“快到一百米的时候才能凑效,还得直接打到坦克里的人才行……” “你懂个屁?”吴求建骂道,“鬼子能有多少坦克……咱们要是有个十杆八杆的,都冲着一辆坦克打,老子就不信还不蒙不准一枪?” 刘绪武猛的一愣:“哪来的十杆八杆?” “咱们没有,但不代表方参谋弄不回来?”吴求建神秘的笑了笑,“等着吧,真要能拿这东西,把鬼子的坦克给打趴下,方参谋自然会想办法,多弄几杆回来!” 吴求建也是刚从师部回来的。 宋元良专门叫他去,给他交待了方不为可能要在他的阵地待一段时间,让他务必照顾好之类的话。 是照顾,不是保护。 战场打仗,是方不为亲自提出来的,又不是他宋元良有意安排的,方不为真要战死了,也和他没关系…… 吴求建也知道方不为去了税警总队,这会又看到他弄了这么一把枪回来,自然能猜到方不为是从哪弄来的。 一想到税警总团,吴求建就会下意识的流口水。 太他娘的肥了…… 方不为回去的时候,叶兴中正在八十八师的辎重营外的空地,盯着七八个士兵制燃烧弹。 方不为随手拿起一瓶,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封口和瓶身。 这玩意好用归好用,但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误伤自己。 特别是封口不严和瓶身没有擦洗干净的情况下。 “放心吧,我一瓶一瓶的检查过的!”叶兴中说道。 方不为点了点头。 基本能达到自己的要求。 第九六五章 燃烧瓶(求月票) 方不为放下燃烧瓶,又问着叶兴中:“那两块钢板呢?” “给杨副官了,他老码头就有一个什么陈万兴五金厂,车床算是全上海最利的,应该能按照你的要求做出来……”叶兴中回道。 “老码头,陈万兴五金厂……行,我找个知道地方的带我去,你盯好了……”方不为交待道。 “明白!”叶兴中应了一声。 按方不为坐上吉普车出了辎重营,叶兴中还在嘀咕:“长官这是真傻了?七八十斤的甲,怎么披的动?” 老码头在公共租界,就挨着黄浦江,不过被英美五国划定为中立区,暂时没遭到日军的骚扰,相对太平。 听五金厂挂着私饶名字,方不为还以为是家私人作坊,到霖头才知道,是家规模相当大的机械厂。 他前一世的时候还来过,叫上海刃具厂。 原来现在就以生产各种切削刃具为主了。 上海开战后,厂子就停工了,工人也跑差不多了,不过老板还在,还有两个老师傅。 车床,冲压机之类的设备没办法运走,自然还在。 方不为进去的时候,陈素农的副官在正盯着车床师傅在切割钢板。 “方参谋!”看到方不为的时候,杨副官用极其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不奇怪才是见了鬼了。 特么的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想披着甲上战场? 你当是冷兵器年代呢? 哦,这么也不对,毕竟方参谋是准备用德式装甲车的镍钢装甲钢板来打造板甲的,防子弹完全没问题…… 但杨副官依旧觉的自己无法用言语形容。 难道方参谋不知道自己是肉长的,只以为肚子里加的是汽油? 这可是近百斤啊? 方不为哪里会管这些人怎么想,保命才是要紧。 他是在税警部团的辎重营里看到这两块钢板的时候,才突发奇想,脑洞大开想到的这一出。 是德式装甲车的底部装甲,四毫米厚,炮肯定防不住,但防日本鬼子的三八大盖和歪把子机枪的子弹,那是绰绰有余。 方不为也没想一到晚的穿身上,他是考虑到有可能会有冲出战壕的情况,有备无患罢了。 方不为又给五金厂老板和老师傅交待了几句,不要把钢板切坏了,然后拉着杨参谋回了师部。 为了这玩意,方不为托了好多人,最好是能找个会打造板甲的高人。 当然,实在不行,他自己也能设计。 打造下来,全重可能在七八十斤左右,对方不为来,穿着这身甲,百米跑个十多秒,也毫无压力。 看老子厉害,还是你鬼子的坦克厉害。 …… 不知道是损失了四门步兵炮,两辆坦克之后,对面的鬼子没有趁手的重武器,形成不了火力覆盖了,或是其他的原因,五二三团的阵地,已经沉寂了两。 第二日下午,临近黄昏,刘绪武所部一营的战壕里,突然多了数位穿呢制军装的人。 之所以选择在黄昏,是因为在大部分的情况下,日军不会选择在夜间进攻。 没有肩章,没有领花,看不出是什么军衔,但看连跟随的副官都是呢制军装,长筒军靴,脑子再迟顿的人也知道,来的都是大人物。 一群人站在一条战壕里,目不转睛的盯着着十几米外一个长的像狗熊一样的汉子。 “开始吧!”方不为远远的喊道。 “是!” 叶兴中应了一声,右手往脚边的箱子里一探,摸出一个燃烧瓶,先使劲晃了两下,然后往右边的火把上一凑,“哗”的一声,瓶口的布条上冒起了火团。 叶兴中眯了眯左眼,稍稍的瞄了一下,身体往后一倾,右手往外一扬,燃烧瓶打着滚的飞了出去。 “砰”的了一声,燃烧瓶准准的砸到了已被打的千疮百孔,烧的乌七麻黑的坦克上,然后“哗”的一下,溅起了无数火星,坦磕大半个右装甲都烧了起来。 一个校级军官心翼翼的凑到坦克跟着观察着,站壕里的几位大佬也纷纷举起了望远镜。 方不为全认识:中路军总司令朱少良,第八军军长黄杰,三十六师宋希连,八十七师王敬久,八十八师宋元良…… 以及各师副师长,参谋长等。 全都是中路军各军的最高长官。 这些人是专门跑来见识土制燃烧弹的威力的。 方不为在旁边介绍道:“燃烧瓶里内是高度酒精,汽油的混合体,遇火就着,且不易扑灭……瓶身被砸破后,汽油酒精就随通风孔和排气口,流入装甲内部,引燃坦磕燃油管路,更甚至到烧到驾驶仓内的车手和炮手……” “烧不死车手和炮手无所谓,能点着油路就行了……”朱少良兴奋的道,“为了节省空间和材料,鬼子的坦克油箱并不集中,这里一点那里一点,全都是用橡校管连起来的,而且还在装甲底下,扑都没办法扑,一着火,坦克就趴窝了……” 其实并非日本的坦克如此,二战前后,苏联,德国的坦克其本上都是这样的设计,所以土制燃烧瓶才大行其道。 “这东西,岂不是比集束手雷还好用?”黄杰下意识的问道。 “那是自然!”宋元良现学现卖,“集束手雷至少也是十斤往上才能起作用,但这个燃烧瓶,还不到一斤,手榴弹能扔多远,这玩意就能扔多远……” 一集束手雷,所有人齐刷刷的目光挪到方不为的脸上。 方不为把集束手雷扔了百米远,还炸了鬼子坦磕事迹,早已传遍全军了。 除了黄杰朱少良,其他几位,也都存了见识见识这位神饶心思。 “准头差一些也没关系,只要汽油足够,这东西就能源源不断的造出来……成本比手雷和炸药包低多了!”陈素农补充道。 “何止成本!”王敬久赞道,“站在战壕里就能扔,不能再组织敢死队,能少死多少人?” 众人尽皆点头。 这才是最大的好处。 朱少良越想越兴奋,他恨不得现在就去长委员长,把燃烧瓶的制作方法普及全军。 第九六六章 试验 (求月票) 朱少良沉吟了两秒,一指叶兴中:“换个人来!全军能有几个人,体力及的上你这个警卫?” 方不为以往的事迹,朱少良多少知道一些,能当方不为的警卫,就算比方不为差,也比普通士兵要强。 看看叶兴中的体形就知道了。 朱少良是想看看,换成普通士兵,效果会如何。 宋元良刚要叫人,黄杰挥了挥手,叫过了自己的一个警卫。 “让他来!” 黄杰是怕普通士兵一见这么多长官,能不能站稳还是个问题。 警卫拿起一个燃烧瓶,晃了两下,就着火点着了瓶口的布条。 “不要慌!”方不为提醒道,“这东西不会炸,只要瓶子不破,就不会伤到人!” 警卫点了点头,后退了两步,身体贴上了战壕的后墙,脚下一蹬,两步助跑,然后把燃烧瓶丢了出去。 距离到够了,但扔偏了,离坦克差着七八米。 瓶子落地后就破了,汽油酒精泼洒出了五六米远,瞬间燃起近十米的一个火圈。 “一下砸不到也没关系!”方不为笑着说道,“到了开战,肯定会安排专门的投掷手,一个连,至少也会安排十几二十个人,这么多人一起砸,总会有一两个砸准的……” “就算砸不着坦克,也能烧人,就算烧不着人,也能缩小敌军的冲锋范围……鬼子不可能冒着这么大的火冲过来吧,除非穿的是铁鞋……”宋元良补充道。 方不为已经解释过了,燃烧瓶中的淀粉,本来就有粘附的效果,粘到鞋上,想甩都甩不下来,还怎么打仗? “继续!”朱少良点了点头。 又连扔了三个,警卫才算砸着了坦克。 朱少良心中也有数了。 确实是利器,方不为又立了一大功。 “我现在就去找委员长!”朱少良说道。 “司令请便!”黄杰回道。 他还不想走,想见识见识方不为的神威。 “你能扔多远?” “半里吧!”方不为风轻云淡的回道。 一听这话,朱少良刚迈出去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其他几位全都不可思议的看着方不为。 步枪的子弹才能射多远? 黄杰明显不信,指着燃烧瓶说道:“扔一个,让我们见识见识!” “好!”方不为点了点头。 这些人是什么来意,他大概也能猜的出来。 非要给自己显摆的机会? 方不为抄起一个燃烧瓶,就着火把点燃,也没助跑,也没抡胳膊,顺手就扔了出去。 旁边的这几位明显能看出来,方不为扔出去的瓶子,速度要比叶兴中和黄杰的警卫扔出去的快的多。 瓶子越飞越远,等落地的时候,已变成了一个芝麻大的小黑点,若不是随后着起来的火焰,不用望远镜,找都找不到。 都是打老了仗的将军,只是扫一眼,就能看出个大概。 就连朱少良都吸了一口冷气。 这何止半里? 三百米都有了。 “去测一测!”黄杰一指自己的副官。 副官一溜烟跑了出去。 快两分钟了才跑回来。 “报告军长,单程六百六十步……” 六百六十步…… 这一下,谁都说不出话来了。 黄杰的副官个子不算小,还是一路小跑着去的,一步算少一些,就算有半米,这六百六十步也有三百三十米了! “见了鬼了?”黄杰怔怔的看着方不为,又看了看叶兴中,“看你也不壮啊,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天赋异禀!”方不为笑呵呵的回道。 黄杰刚想呸一声,但看了看远处的火团,硬生生的把一口口水吞了下去。 这要不是天赋异禀,那还能怎么解释? 就这一下,再没有人敢怀疑军报上写的,方不为把集束手雷扔到百八十米外的事情了。 不是哥不想低调,是实力他不允许啊…… 方不为得意的想道。 正嗨呢,朱少良一声打断了方不为的联想。 “跟我一起去,正好说一说制作章程!” 去见委员长? 方不为下意识的在心里打了个突。 这刚挨过骂才几天? 而昨天才上了军报,现在又因为做出了燃烧瓶,马上又要名噪全军,此时去,会不会让委员长误会:这方不为,是不是故意想让老子看看,他有多厉害? 还是算了吧。 虽然也知道委员长大部分的时候,气量还是算可以的,但保不准自己一去,就成了“小部分”的时候。 “方法很简单,而且我已报到师部了,宋师长那里就有具体的配方和制作方法,以及一些注意事项,我就不去了!”方不为推辞道。 “不好吧!”朱少良沉吟道,“那委座若是问起来,你这想法是怎么来的,我怎么回答?” “去美国的时候学来的!”方不为极其自然的回道,“在美国时,无意看了一篇报道,说是三六年,西班牙人打内战的时候,发明出来的这种东西,我看易制,成本也低,杀伤力还挺大,就记了下来……” 方不为说的还真不是假话。 这东西确实是三六年,西班牙打内战的时候发明的,但拿来打坦克,却在三九年了。 他不过是故意混淆了一下。 看来方不为是真不想去了。 朱少良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宋元良:“那你跟我去吧!” “是!”宋元良精神一震。 邀功的事情谁不喜欢? 朱少良和宋元良去汇报了,其他几位则围着方不为,详细的问着燃烧瓶的制做方法和注意事项,方不为一一解答。 一番折腾下来,天也黑了。 方不为没顾上吃饭,开着车,带着叶兴中,又去了老码头。 还真让他给找着了。 昨天,陈浩秋打来电话,说是从杜月生那里打问到了,法租界有一伙白俄毛子,里面就有一个祖上是造甲的。 方不为专门去试探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是个懂行的。 他也没吝啬,开出了三百美金的高价,务必让白俄佬把这副甲给他打出来,还先付了一百美金。 白俄佬看到美金,差点把眼珠子瞪了出来,拍着胸脯保证到,最多三天,方不为就能披甲上阵。 至于方不为能不能披的动七八十斤的钢甲这个问题,白俄佬提都没提。 第九六七章 带话(求月票) 方不为到了之后,所有部件都已裁切完毕,现在正在冲压呢 冲压好之后,再把部分部位锻打一下,钎利的边缘打磨一下,就可以拼装了。 白俄佬确实没说大话,不出意外的,顶多再有一天,这甲就能穿了。 但这其中还有一个问题,镍钢极硬,不然也不会被拿来做坦克的装甲,所以锻造是个大问题。 方不为拍着口说,交给他了。 他这会过来就是来干这个的。 方不为夸赞了几句,又试了试已冲压好的几个部件,然后抡起铁锤,给白俄佬搭着手。 看到一锤下去,钢板就会出现一个大窝,叶兴中站在旁边,看的心里直打颤。 长官的力气,什么时候又长了? 怪不得敢造这这么重的甲? 方不为造甲的时候,朱少良和宋元良正在给委员长汇报。 这一次,委员长再也没办法装风轻云淡了。 他虽然不用亲自战场,但战场发生的一系列问题,他知道的清清楚楚。 **确实有反坦克炮,但本人还有轰炸机。 对付本人的坦克,一直是开始以来,最让他和各部长官头疼的问题。 现阶段,也只能拿人命去填 但方不为造出了燃烧瓶,一下让他看到了希望,怎么可能不动容? 不但威力大,还可以就地取材…… “他怎么想到的?”委员长按捺住激动问道。 “说是去美国的时候,看到了一遍报道,提到西班牙内战的时候,用过这种土制燃烧瓶,威力极大……见了军的坦克后同,他就想制出来试一试,没想到,真让他弄成了……” 朱少良一安不改的回道。 “那么多人都去过美国,为什么就方不为能想到?”委员长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 他这不是在怀疑方不为,而是在生其他人的气。 他格就是如此,心里一不痛快就会迁怒。 朱少良,宋元良,包括旁边的林尉都不吭声了。 这话怎么接? “一群饮桶!”委员长狠狠有拍了一下桌子,然后又说道,“去了告诉他,有心了!” 林尉一听就知道,委员长是彻底气消了。 也亏得方不为,这才去了几天,大动静就一出接着一出的往外整。 委员长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原本还想,他一个特务,去了军中也发挥不了什么大作用,历练几天,就把他调回来。但现在看来,他这一去军中,起的作用倒更大了?” 说着又是一叹:“看来以前把他放马风和谷振龙手底下,真是屈才了!” 朱少良和宋元良皆是大喜 方不为要不是有这个特务的份,谁不喜欢把他留在自己的麾下? 首先能弄到钱啊! 现在就更了不得了。 了军报,方不为悍不畏死,大发神威炸了军坦克的事迹,早已传遍全军,英雄的形象已然树立了起来。 他什么都不用干,只当吉祥物,时不时的在将士面前露露面,军中的士气立地就能提升一大截。 天知道,他脑袋里面是不是还藏着什么好主意。 现在已弄出了燃烧瓶,反坦克枪好不好使还不知道,但听他的意思,好像还在研究什么新东西…… 简直就是个宝啊! 看这两个高兴的都快崩不住了,林尉则暗暗的摇了摇头。 高兴的太早了吧! 这两位纯粹是会错了意。 要是换成自己,顶多也就是附合一句,是万万不敢抱什么希望的。 也不想想方不为之前都干过些什么。 光是破坏谍刺杀委员长的行动,有根有据的,这都三次了,委员长要舍得所方不为放到军中去,才是见了鬼了。 军校刺杀案之后,林尉就觉察到了,委员长好像有把方不为放在边听用的意思。 所以才让方不为跟着王世和去了鄞县,办的是委员长的“家事”! 但也是方不为运气不好,碰到了这么麻烦的事,好在最后完美的解决了。 解决倒是解决了,也成功的在委员长的心里扎了根刺。 方不为这几天的表现,算是彻底消除了委员长的疑虑:要真不是个一心报国的,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那会如此尽力尽力的付出? 不站在一旁看笑话就不错了。 委员长这其实是故意给方不为递话呢。 就看成这小子能不能体会到。 林尉心里一动:要不要给方不为提个醒? 但随即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算不吧,不要弄巧成拙了。 “即时通报各军,连夜赶制!”委员长把报告递给了林尉。 “明白!”林尉应道。 现阶段的战场,只聚集在海,华东一带,原有的运输线路并未被封锁,制做燃烧弹的汽油,还是充足的。 委员长夸赞了朱少良和宋元良几句,便让他们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两个人坐在了同一辆车里。 “现在不会怪我了吧!”朱少良笑眯眯的说道。 宋元良先是一愣,又瞬间反应了过来,明白朱少良说的是把方不为派到八十八师的事。 别说宋元良,就连朱少良也怀疑过,方不为来中路军,是不是来履行督战特派员的责任来了。 明知道宋元良会误会,但他怎么说也是官,也不可能给宋元良解释,不然太损威信。 “司令说的哪里话?”宋元良着膛说道,“方参谋来我八十八师,是五六月就定好的事,我怎么可能会怪到司令的头?” 这一下,宋元良算是承认了,他也在忌惮方不为这个督战官的份。 “没误会就好!”朱少良点头道,“现在正是你我同心协力的时候,万万不可生了嫌隙!” 这话有些交浅言深,但朱少良也是无奈之举。 也不看看他手下都是什么人? 胡宗南的第十七军团,宋元良的八十八师,王敬久的八十七师,宋希连的三十六师和十八师,黄杰的第八军和税警总团,杨虎的海保安总队,廖磊的第21集团军…… 除了最后两位,剩下的全是中央军嫡系,真正的骄兵悍将。 特别是胡宗南,宋元良,王敬久,宋希连这四位,是委员长心腹中的心腹。 若不用点手段,朱少良能不能压得住还是问题。 朱少良的第一招,就是怀柔。 第九六八章 人才(求月票) 他身为长官,都推心置腹了,做为下属,总不可能一丝态都不表吧? 果不其然,宋元良连神色都郑重了几分:“司令放心,万万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宋元良这是在做保证了。 朱少良满意的点了点头。 “委员长既然松了口,机会就万万不能错过了……”朱少良又说道,“抛开方不为的身份不谈,也确实是个人才,要是别人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不急着抢才怪!” 宋元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人才不人才先不说,主要是能弄来钱啊! 这才是宋元良最在意的。 回到师部,刚跳下车,宋元良就高兴的念叨着:“拣到宝了……拣到宝了……” 陈素农也只以为宋元良说的是方不为弄出了燃烧瓶,却把邀功的机会让给宋元良的事情。 “确实是个人精!”陈素农回道,“之前还以为,他是跑来查我们的呢!” 一提这个,就连宋元良也不得不佩服。 “都以为只要是特务,个个都是马春风那种,整天阴着脸,心里时时刻刻都盘算着抓谁的把柄,要么就是想着怎么拍委座的马屁……从来没想到,还有方不为这么大气的?” 不提方不为把邀功的机会让给自己的事情,只是方不为在八十八师的阵地上炸了鬼子的坦克,又在八十八师弄出了燃烧瓶,就让宋元良和八十八师受益匪浅。 日后不管谁提到这两样,都绕不开八十八师,绕不开他宋元良,这等于是无形当中,在他宋元良的脸上厚厚的抹了一层金粉。 “今天去见了委座,委座还说了这么两句话……” 宋元良原原本本的把委员长的话复述了一遍。 “这是要让方不为从特务系统跳出来,留在军中?” 陈素农略一沉吟,又说道,“确实是个人才,不留在军中可惜了……” 宋无良素来知道,陈素农的反应要稍慢一些,立即提醒道:“人才还是其次,关键是钱啊……” 陈素农恍然大悟,随即大喜:“必须得把他留下来……” 到现在为止,八十八师的装备被打残了一半都不止,能补充的,也就是枪支子弹手雷之类的武器,重型武器是别想了。 因为军部也没钱,东西买不回来。 留下方不为,就等于有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希望。 所以,咱们必须要改变策略了……通知下去,都给老子当爷伺候着……”宋元良说道。 “但他赖在阵地上不下来怎么办?子弹可不长眼……”陈素农为难的说道。 “这个就没办法了!”宋元良摊了摊手,“听他的意思,他这次是主动请缨来一线的,而委员长的意思,也是要让他在战场上好好的厉练厉练……” 宋元良沉吟了一下,又说道:“给他派警卫,把老子的警卫营,派一半给他……” 陈素农被惊呆了。 同事了七八年,他哪能不知道宋元良极度惜命的性格?为了保护方不为,竟然能把警卫营派出去一半? 但随即,陈素农又释然了。 除了惜命,这位还极度爱钱。 为了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不奇怪。 “哦,对了,他这会在哪?”宋元良又说道,“朱司令说是让他去司令部一趟!” “去老码头,看他那副板甲打的怎么样了!”陈素农回道。 “真是奇人异想!”宋元良摇了摇头,又说道,“那让杨勇去师部门口等着,方不为一回来就通知他……另外你给朱司令回个电话解释一下……” “嗯!”陈素农点了点头。 …… 该锻造的都锻造好了,剩下的就是打磨组装了,方不为看天色也不早了,扔给了白俄佬和老师傅,带着叶兴中回了军营。 刚到师部门口,就被杨副官给拦了下来。 朱少良找自己? 应该还是燃烧瓶的事情。 方不为调转车头,又去了中路军司令部。 “放在军中作用更大……” “在马春风和谷振龙手底下屈才了……” 嗯? 委员长这是真有了把自己留在军中的打算? 对方不为来说,问题也不是太大。 他越来越发现,系统这个挂逼,不单单能在谍报这一行发挥作用。 不然积分的来源,也不会指定是拿鬼子的人头来换的。 既然能刷出来窃听器,追踪器这样的道具来,说不定有一天,也能刷出40火这样的玩意。 反正都是现在这个时代没有的高科技,没多大的差别。 方不为试探的想了想,但系统一贯的没回应。 看来是不用想了! 方不为有些失望。 “但委员长并没有明确表态!”朱少良又说道,“如果你真有此意,就要趁热打铁,早些定下来……” 朱少良是打心眼里看不起特务这个行当的,正如委员长所说,方不为当特务,太屈材了。 其实这也是这个时代军人们的普遍观念。 不看郑介民当了一辈子的特务,到死都还看不起这个职业。 包括马春风,就算军统如日中天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几个人能真正的看的起他。 趁热打铁到没必要,因为方不为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当特务的作用大一些,还是留在军中当超人的作用大一些。 他是觉的委员长的这几句话味道不对。 前几天还疾言厉色的,这才过了几天,就开始夸自己了? 委员长就不是那种一看你一心为国为民,就马上对你推心置腹的人。 高看一眼可以,但并不是他所认为的人才。 能握在手里的,才是最好的。 这才是委员长的一贯作风。 方不为也一时猜不透委员长是什么想法,但他能感觉到,委员长这应该是在给自己递梯子。 自己应该怎么办? 一国领袖都如此的礼贤下士了,自己要再不知趣,那就太蠢了。 算了,大不了晚点睡,去表表忠心吧!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装出了一副笑脸:“那我再去问一问?” 朱少良喜道:“确实应该问一问,但会不会太晚?” 心意这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不然哪能体现出诚意来? “委座要是睡了,我肯定不会惊忧他!”方不为保证道。 “好!那你去吧!”朱少良回道。 第九六九章 打飞机(求月票) “你小子也算开窍了?”看到方不为这么晚还跑过来,林尉一点都不意外,笑吟吟的说道 方不为微微一怔? 这不是标准的流程么? 下属犯了错,司宽宏大量,原谅了不说,还表露出一副寄于大望的模样,下属再不知趣,也该知道来表表态吧。 放在古代,这就叫君臣相得。 林尉这样的人精,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一点? 方不为刚想套套话,又见林尉露出一副提点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待会进去了,有点眼色,再别惹老头子生气了……问你的时候,也活络一点,别把话说死了……他可是一直念想着,要把你留在身边听用的……” 方不为恍然大悟,什么都明白了。 委员长竟然想把自己培养成像马春风那样的心腹? 还真是有点受庞惹惊啊。 自己答应还是不答应? 呸,这还用的着选吗? 心中再不愿意,也得做了一副万分感动模样来。 方不为瞬间戏精附体,感动的说道:“谢谢主任,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他先在林尉的身试了一下。 林尉哪知道方不为的心思,只当他是真承了自己的人情,欣慰的点了点头。 “那你进去吧,但别太晚了!”林尉又提醒道。 “好!”方不为应了一声。 他边往里走,边调整着脸的表情,做出一副极受感动的样子来。 …… 这一表忠心,就表了一个小时。 委员长推心置腹,方不为感激涕淋……好一副君臣相宜! 出了门,谢过了林尉,坐到了车之后,方不为才用力的吐了一口气,又搓了搓快要僵硬的脸。 不知委员长演累了没有,方不为感觉再要是来这么一个小时的话,他就有些崩不住了。 太特么累了,心累,脑子累,脸也累! 还好,总算是应付了下来,当然,效果也是杠杠的…… 第二天一早,侍从室的命令就到了中路军司令部。 方不为正式任令下来了:作战指挥部少将参谋,专赴一线调研…… 至于调研的是什么问题,方不为也找不到好一点的借口,所以就没让委员长就没写。 没有特派员,也没有什么督战官的名头。 因为这两个名衔,都是那种让人一看就会生出警惕的职务。 方不为可是来打成一片的。 其实就算现在的宋元良,也没什么可监督的,虽然依然爱财惜命,但也在尽十二分的努力。 宋元良提出要把自己的警卫营分给他一半的时候,直接被方不为拒绝了。 没用方不为提,委员长就把之前的议程拿了出来。 特务处反谍股全员赶赴前线,听方不为调用。 那可是整整一个营。 这隐隐有把反谍股从特务处分离出来的意思,但马春风不但没生气,反而万分高兴。 蒋建丰遇刺一案之后,越发的让马春风相信,方不为绝对不会背叛他。 而方不为能重得委座信任,也让马春风的计划往前迈了一大步。 马春风的计划很简单:他想做纪纲式的人物,又不想落个纪纲一般的下场,所以委员长的身边,必有得有一个对他无比忠心的臂助。 他原本中意林双龙,但林双龙太过淡然,说直白一些,其实就是有些薄情寡义。 根本与方不为这种忠肝义胆的人物没办法比…… 见过马春风之后,方不为万分威慨,更是生出了一股巨大的成就感。 能让马春风这样的人物死心踏地的相信自己,证明自己做人是相当成功的。 一切步入正轨,也让方不为的信心越来越足。 两天之后,板甲成功的打了出来,战争也开始了…… 听到由远及近的“呜呜”声,看到一个黑点越来越大,方不为有些发懵。 干你鬼子十八辈祖宗…… 竟然不按剧本来? 老子刚刚准备好了对付坦克的利器,你他娘的竟然给老子飞机…… 什么反坦克步枪,什么燃烧瓶,统统用不了。 “飞机来了……快,躲进工事……”刘绪武大声嘶吼道。 躲? 方不为定定的看着刘绪武。 “不躲怎么办?难道让弟兄们全都扫成肉泥?” 没两天,两个人就混熟了,方不为拿他当兄弟,刘绪武也没拿方不为当少将,该吼的时候照样吼:“除非你能马给老子弄出来个对付飞机的东西……” 屁! 要能弄出来,老子还能站在这里发狠? 方不为咬了咬牙,让开了地道口的位置。 “快,机关炮准备……” 方不为隐隐约约听道第二道防线,吴求建嘶吼的声音。 对啊,自己这里也有炮啊…… 那门博福斯75毫米野战炮,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方不为猛的打了个机灵,一把抓住刘绪武。 “咱们还有炮……” “炮架早坏了,炮管根本竖不起来……” “次为什么可以……” “你没长眼睛么?次才多大角度?这次来的可是飞机……”刘绪武不耐烦的吼道,“飞机懂不懂?” 老子打的就是飞机。 “不要急,好好说说,怎么才能打?”方不为耐心的说道。 但凡有一点希望,他都不愿放过。 “炮架和轮轴早坏了,就算炮管能竖起来,也没办法调整炮口方向,你怎么打?”刘绪武反问道,“难道硬等着鬼子的飞机从你的炮口范围飞过?” “能不能用人推?” “没用!”刘绪武摇头道,“人少了力气不够,人多了没地方站……用绳子拉的话,力道没办法控制,偏一丝,打出去炮弹就能错差几十米的方向……” “有多重?”方不为还是决定试一试。 “去掉炮座和轮轴,至少也有一千斤往……” 一千斤,老子还以为一吨呢? 方不为差点大笑起来。 叶兴中的卧推力量,至少也在三百多,接近四百斤左右。 难道自己还推不动六百斤的东西? 这还没超出世界纪录的范围之内呢。 “我和叶兴中负责给你转方向,你负责开炮!”方不为大手一挥。 “开什么玩笑……” “谁有空和你开玩笑?”方不为不高兴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他娘的就不能试一试再说?” 闲着也是闲着…… 方不为次让自己打鬼子的步兵炮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好,试试!”刘绪武咬着牙说道。 第九七零章 打飞机(二 求月票) 方不为叫着叶兴中,往重炮的地方狂奔,刘绪武则跑去找助手了。 他要观察,还要指挥,必须得再找两三个开炮的炮手,两三个填装手。 越是熟手,打的就越准,开炮的速度就越快,刘绪武多备几个,也是无奈之举:甲死了,乙还能上。 方不为冲到重炮的位置,重炮上面还盖着木板,破布,烂帐蓬之类的伪装物,几个士兵跳上去,三两下撕了下来。 方不为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抗战时的火炮,下意识的多看了两眼。 十字形的炮座,直径近十米,又粗又重,占了火炮重量的一半还多。 大约四米长的炮管连在炮架上,下面便是升降装置和转向装置。 被炸坏的就是这一部分。 本来还可以把炮座换成轮轴,用来解决转向的问题,但轮轴也被炸断了,所以刘绪武才说没办法用这门炮炸移动中的目标。 刘绪武还没来,方不为趁着这个空当,仔细的观察了一遍。 炮管的尾部是炮闩和发射装置,左侧是指挥仪。 听起来很高大上,其实就是两根高度望远镜,加一个测距仪,通过三角定位的原理,来判断高空目标的距离。 基本的原理方不为全懂,他估计,自己要是跟着刘绪武系统的学上一天,就能当一名合格的火炮手了。 计算公式,他看一遍就会,他和刘绪武唯一的差别只在于,方不为没有打炮的经验。 方不为看了最多一分钟,刘绪武就带着五六个老兵冲了过来。 “速度放快,鬼子的飞机马上就要到了!”刘绪武喊道。 其实不用他提醒,耳力好的,比如叶兴中,已经能听到一点声音了。 刘绪武之所以能和方不为差不多的时间知道日本的飞机要来,是因为吴求建的第二道防线上有听音器,一有声音,就会给他挥旗传令。 这东西也是一战二战时期的标志性产物:四只又长又大的喇叭对着天空,至少在二十公里以外,就能听到轰炸机的声音。 以日军九五轰炸机的速度,二十公里,至少也要飞四到五分钟。 而最高作战指挥部给国军各部队的指令是,如果没有接到已方空军会出动配合作战的命令,无论哪一处阵地,只要侦听到轰炸机的声音,就地进行防御。 因为谁也不知道,日本人飞机会炸哪。 有了这四五分钟的时间,也够一线部队做出应对了。 像刘绪武的一营这种,不该有高射炮,却偏偏有的,纯属意外。 “快快快,升炮管!”刘绪武喊道。 几个老兵刚要跳上炮架,被方不为一把拨拉了下来,就他一个人跳了上去。 刘绪武盯着指挥仪,没注意炮架上就站着方不为一个人。 “升多高?”方不为喊道。 “六十!” 方不为低头弯腰,两手抱住炮管,然后又是“嗬”的一声闷哼,炮管就被他抱悬,扛在了肩头。 八九个士兵,包括叶兴中在内,全都惊的目瞪口呆。 四米长,七十五毫米口径的炮管,至少也在四百斤往上,方不为竟然凭一已之力,就扛在了肩头? 西楚霸王,也不过如此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刘绪武设置好了指挥仪,抬起头来时,却看到一堆属下,全在下面干站着,猛的就火了。 “营……营长……”一个老兵指着扛着炮管的方不为,惊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刘绪武歪头一看,炮管已经被扛了起来,下面竟然只有方不为一个。 “你……你他娘的……”刘绪武也被惊的不会说话了。 “‘你’个鸟蛋……一群蠢货,还不帮忙……”方不为怒道。 几个老兵才反应过来,推卡栓的推卡栓,垫木墩的垫木墩。 “你哪来这么大力气?”刘绪武惊道。 “哪来那么多屁话?”方不为骂道“干正事……” “哦哦……”刘绪武猛的惊醒过来,“飞机在东南方向……往右三十度!” 飞机的声音就来自东南方向,估计是从日本航母上起飞的,刘绪武能判断出大致方位。 等飞机出现后,肯定还要进行微调。 炮架上的空间面积很小,最多就能站两个人,下面的人想帮忙都没办法。 方不为和叶兴中一人一根钢钎,插到了炮架与炮管之间的空隙。 “走!”方不为一声大吼,用起了全身的力气。 随着一阵“咔咔”的响动,炮管连着火炮的升降装置和转向装置,滑动了起来。 紧随其后的叶兴中猛的一用力,感觉脚下一空,一头砸到了炮架的装甲上。 怎么回事? 叶兴中还处于懵逼的状态,但炮架下的刘绪武和一群士兵看的清清楚楚。 方不为喊走的时候就已经用力了,叶兴中的反应慢了一拍,所以才推了个空。 这等于,这近一千斤的东西,是方不为一个人推动的。 “愣个七八,够不够?”方不为骂道。 “够够够够够……” 也不知道是被吓结巴了,还是怎么回事,刘绪武连回了五六遍。 方不为松开铁钎,出声讥笑道:“老子还以为,你是让我抱一千斤的东西呢,原来是推?” 其实很简单,就是将炮管和底下被损坏的那一堆装置,推着在炮架上转个方向而已。 以方不为的力气,再加上扛杆的作用,真心没多大难度。 换成叶兴中,再给他加个力气大一些的壮汉帮忙,卯足了劲,估计也能推的动。 不过肯定一次就废了。 “你厉害……”刘绪武就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方不为。 “都准备好了!”刘绪武又给七八个兵下达着命令。 装炮弹的装炮弹,检查发射装置的检查发射装置,剩下的四个,每个人都是一手拿着一个大扳手,一手拿着一个稳定螺杆。 这是在等刘绪武确定最后的方位和座标后,再让方不为挪好位置,然后他们用来固定炮架和炮座的。 若是炮架不连炮座,不但炮弹会偏的连方向都不知道在哪,整门炮也会被震散架。 “来了!”刘绪武提醒道。 叶兴中抬起头,看到一个绿豆大的黑点,往这边飞来。 第九七一章 打飞机(三 求月票) “炮管再高一寸,往右再转五度……”刘绪武急声喊道。 方不为飞快的钻到炮管底下,用肩一顶,炮管就被顶的悬了起来,一个老兵飞快的拔掉原来的卡拴螺杆,插到了更高一层的定位孔中。 方不为扔了炮管,又抓起了钢钎。 这次的幅度很小,他不得不收着力。 “好了,定位!”刘绪武大吼道。 “你计算提前量没有?”方不为提醒道。 “专用你提醒?”刘绪武兴奋的吼道。 好吧,你是专业的! 方不为闷闷的想道。 他还没发现,刘绪武兴兴奋的连身体都开始发颤了。 他神奇的发现,用方不为的操作的速度,竟然一点都不比专门安排人转动转向和升降转轮来调速的速度慢? 在这个前提下,他有很大的把握,能把日军的轰炸机给打下来! 听到刘绪武的命令,蹲在炮座上的四个老兵飞速的将手里的螺杆扎成定位空中,用最快的速度旋动着。 最多三十秒,四根定位螺杆全部搞定。 “呜呜呜……”轰炸机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重。 方不为的脸色猛的变了一下。 飞机在加速,而且在降低高度…… 竟然是真的冲着这一片阵地来的? 根本不用方不为提醒,刘绪武也听到了。 他用力的一挥手,同时爆吼:“放!” 一颗炮弹急速升空,迎向了飞机。 方不为没拿望远镜,只能看到一朵巨大的火焰的空中炸天。 然后…… 飞机竟然从火焰底下钻了出来? 炮弹炸早了! 我干! 方不为恨恨的骂了一句,然后又一声大吼:“再来……” “来不及了……跑……”刘绪武边喊边跳下了炮座。 一群老兵一窝蜂似的跟在了刘绪武的身后,跳进了战壕。 “长官……”叶兴中愣愣的看着方不为。 还炸个屁…… 方不为一脚就把叶兴中踢了下去,“跑啊……” “不是说再来么?”叶兴中翻了个跟头爬了起来,跟在方不为的身后,边跑边问道。 “再来个屁……”方不为骂道,“想重新来,就必须拆了炮座,重新调整角度后,再装起来才能开炮……你以为日本人的飞机是蜗牛,停在天上等你炸?” 方不为的话还说完,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咻”的风哨声。 他猛的一停,按着叶兴中的脑袋扑到在地。 “砰……”就像是地震了一样,地面一阵摇晃。 一层土浪被炸起,飞到了战壕里,盖了方不为的叶兴中一头一脸。 方不为一看动静就知道,炸弹至少也是在四五十米之外炸响了。 哈哈,鬼子的炸弹也扔偏了,没炸到火炮。 叶兴中刚要起身,又被方不为拉了下来:“蠢货……” 一阵急烈的“当当当……”和“啾啾啾”的声音响起,就打在火炮的装甲和战壕的边上。 “这一架又是哪来的?”叶兴中惊诧的问道。 丢炸弹的那一颗刚飞过去,不可能从屁股后面开机枪。 “老子怎么知道?”听到呼啸声从头顶一闪而过,方不为飞速的爬了起来。 “哒哒哒……”一阵急剧的声音响起,方不为飞快的探出头,往西边的方向瞅了一眼。 几台机关炮连续开火,在空中组成了一道火网,而鬼子俯冲的两架飞机就像是两条大鱼,想从网里钻出去。 不好! 方不为暗呼一声。 第二架飞机刚越过方不为的头顶,就把炸弹丢了下来。 方不为一眼就能估量出来,炸弹会落在一台机关炮附近。 只听“砰”的一声,地面上冒起了一团火花,空中的火风顿时稀疏了几分。 最多也就四五秒的时间,两加飞机已冲出了五二三团的阵地范围,急速爬升。 “特么的……”方不为恨恨的一拳,砸在了战壕的墙上。 一台机关炮,怕是废了。 “飞走了?”刘绪武从地道口探出头来问道。 方不为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走!” 他一招手,快步的往重炮那里走。 谁也不敢说,日本人的飞机还会不会来。 不管好不好用,只要知道下面的阵地上有高射炮,鬼子的飞机下次领俯冲时,绝对会顾忌。 “没打中,也不能怪我啊?”刘绪武跟在后面嘀咕道,“谁敢说一炮就能把战机给轰下来的?炮神都不敢这么说……再说了,炮烂成这样,能打响都不错了……” 方不为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是发现刘绪武这个王八蛋,逃起命来比谁都跑的快。 “别嗦,赶快准备,说不定马上就掉头回来了……” “我去叫人!”刘绪武扭头就走。 已经配合了一次,这一次的速度快了许多,没两分钟,一群人就调整好了角度。 “不行直接固定死算球,反正你也打不准!”方不为斜着眼睛看着刘绪武,“也就不用我们留在这了,省的让我们替你挡子弹……” 刘绪武脸色一阵红一陈白,一肚子的火却发不出来。 他被方不为嘲讽的一肚子火,却没没办发出来。 谁让他跑的最快。 但不跑就是等死! 一开炮,火炮的位置就暴露了,鬼子的飞行员反应再慢也知道,肯定是要先解决危胁最大的高射炮。 两个人没斗几句嘴,方不为就听到了飞机折返的声音。 他基本能够判断出来,这是两架日本**式舰载机,飞行速度不高,最快时速只有两百公里。 从俯冲到拉升到合适的高度,再俯冲下来,这个过程怎么也要三四分钟。 “来了!”方不为提醒道。 “向左十度……”刘绪武盯着指挥仪,飞速的下达着命令。 至多三十秒,全部搞定。 “你们先撤!”刘绪武挥了挥手,只留下了一个开炮手。 反正也只能开一炮,用不到那么多的人。 “瞄准了!”方不为跳下战壕,呲着牙笑道。 “滚!”刘绪武骂道。 炮架炮管都没法挪动了,让他怎么瞄? 最多也就是想办法预判的更准一些。 方不为没进工事,而是站在地道口探出了脖子。 他想看看吴求建或是刘绪武会不会运气爆棚,侥幸打下一架下来。 第九七二章 打中(求月票) 这一次,鬼子的飞机明显有了防备,飞的比较高,至少也在一千五百米以. 在这个高度,机关炮的威力大大降低,就算能打到飞要,也无法穿透装甲。 而刘绪武要计算的提前量数值也会增大不少,击中的难度大大增加。 但对鬼子的飞机来说,飞这么高弊病也不小。 一是投弹准度大大降低。 一千多米的高度,哪怕是近吨重的炸弹也会飘。 另外,鬼子的机载机枪也没办法用了,因为有效程只有八百米。 在这个高度,鬼子的机载机枪哪怕以垂直的角度往下打,都打不掉**的一根毛。 方不为扭过头,看了看正盯着指挥仪的刘绪武,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这次可能又要无功而返了。 只靠一门高炮,就打下鬼子的轰炸机,运气的成分实在是太大。 脑子里正生着乱七八遭的念头,突然听到飞机的声音一变,方不为下意识的转过头,骇然发现,鬼子的飞机竟然在俯冲? 不对,这种程度,只能称之为陡然降低飞行高度,还达不到俯冲的要求。 仈jiu式舰载机的发动机马力太小,飞行角度太大,速度太快的话,根本拉升不起来,俯冲无疑于是找死. 鬼子这是想干什么? 方不为正自怀疑,吴求建的那边先做出了反应。 这一次飞机是自西向东飞来,二营三营的阵地先成了前沿。 “哒哒哒哒……”有一台机关炮率先开炮,但子弹全从飞机的头顶飞了过去。 “快快快……放低炮管……”方不为听到吴求建那的大吼声。 飞机突然降低高度,机关炮只能调低角度。 刘绪武这边想降角度,也根本来不及了。 方不为探出头来,冲着刘绪武大喊:“打不成了,撤啊……” “方向没变,还能试试……”刘绪武大声回应道。 方不为猛的一顿。 对啊,鬼子虽然降低了飞行速度,但依然还是冲着这处阵地而来,飞机的飞行方向没变,刘绪武提前高定的角度还能用…… 但是,必须要等到飞机飞的特别近的时候。 方不为的脸色一变,跳战壕大吼道:“有炸弹啊,你不要命了……” 他终于想到,这两架轰炸机突然做出如此奇怪的动作是为什么了。 只可能是冲着这一门高炮来的。 “闭嘴……”刘绪武大吼。 话音还未落,方不为就听到了一前一后两道急促的尖啸声。 鬼子放炸弹了。 近了,近了……再来一点,一点点就行…… 刘绪武的眼睛里只有鬼子的飞机! 方不为只是瞄了一眼,全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两颗炸弹,都是冲着高炮来的。 直到此时,方不为才听到刘绪武喊了一声“放!” 刘绪武甚至没时间看炮弹会不会打中飞机,拉着开炮手就跑。 “快啊……”方不为嘶吼道。 后的叶兴中眼睛没瞎,自然也看到了从天而落的两颗炸弹。 他来拉方不为的胳膊,想把方不为拉进工事,却被方不为一脚踹了进去。 “砰”的一声。 声音来自天,方不为抬着一看,一朵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爆开,还夹杂着飞机的断肢残骸。 刘绪武竟然打中了? 方不为没有一丝的欣喜,反而像是见到了鬼一样的表,几乎用出了全的力气,冲刘绪武嘶吼道:“趴下……” 短短的几米距离如同天堑,刘绪武甚至连跳进战壕的时间都没有。 方不为爬下的一瞬间,看到第一颗炸弹跃过了火炮,落在了离火炮四五十米的地方。 但第二颗炸弹,却直直的砸向了高炮。 两声爆响几乎连在了一起,一股气浪吹来,把刘绪武掀了起来。 刘绪武跌了个七荤八互不,好在还没晕。 等他摔到地,无意识的瞄了一眼,发现自己竟然跌在了战壕里? 方不为就在离他二十几米远的地道门口。 这下安全了! 刘绪武惊喜的心都快要跳了出来:没想到吧,老子竟然能从本人的飞机炸弹底下,逃出一条命来…… “打中了没有?”刘绪武咧着嘴问道。 他没等到方不为的回道,只看到方不为如同豹子一样的原地腾升,向自己扑来,脸狰狞无比,像是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一般。 这货又发什么神经呢? 鬼子的两颗炸弹都爆了,老子这会也跌进战壕了,还能有什么危险的事发生? 正自绒毛紫矿惑着,刘绪武的耳朵里突然传来几声“呜呜”的怪响,就像小时候淘气的时候,拿根柳条在空中挥舞的那种响动。 声音来自后,刘绪武下识意的想回过头去看一看,突然觉的一重,像是有什么东西压下来了一样,接着一股扎心般的疼痛袭遍全…… 刘绪武喉咙一张,一股血箭从嘴里彪了出来。 方不为堪堪才扑到刘绪武的前,双眼通红,像是马就要从眼眶中突出来的样子。 一快炸裂的火炮装甲,斜斜的插在刘绪武的后背。 “别动,没事……至多伤着了骨头……”方不为轻声安慰道。 他丝毫没有觉察到,他说出的话,甚至正宗着颤音。 “有……有没有……”刘绪武话说了一半,喉咙一动,又喷出了一口鲜血。 方不为心里如同刀割一般,眼眶里瞬间就带了泪花。 “打中了……打中了……”方不为连声应着,飞速的掏出怀里的瓷瓶,倒出一把保险子,全塞进了嘴里。 他飞速的嚼了两下,先吐出来了一半,塞进了刘绪武的口中。 “你想……毒死老子……”刘绪武艰难的吞咽了下去,呵呵笑道,“老子也能……打飞机……” “噗……闭嘴……”方不为把剩下的药浆吐在手心,又按到了刘绪武的伤口。 血液如同喷泉一样的往外彪,把药浆喷了个七零八落。 “叶兴中……”方不为一声怒吼。 “到!”耳边传来一声爆雷一样的声音。 方不为一扭头,看到叶兴中就站在他的后,边还有那七八个跟着调整过炮架的老兵。 所有人都在做同一件事:脱帽行注目礼。 第九七三章 报仇(求月票) 嘴里喷血,只说明刘绪武伤到了内脏,九成九是救不过来了。闪舞 “看个七八,人还没死呢……”方不为一声暴吼,“给老子药……” 方不为把药瓶甩给叶兴中,双手小心翼翼的探到伤口两侧,十指分开,慢慢的按了下去。 血注像是关了闸门的水龙头,陡然降了下去。 叶兴中打开药瓶瞅了一眼,一看全是保险子,心里疼了一下。 这种药是特制的,方不为也只弄到了两瓶,拿到后,就分了一瓶给叶兴中。 叶兴中小心翼翼的倒出两颗,还没放到嘴里,感到腿一痛。 “全倒出来!”方不为怒吼道。 叶兴中咬咬牙,举起药瓶,全都倒进了嘴里,使劲的嚼了起来。 “挺住了……”方不为喊了两个老兵,按住了刘绪武,让叶兴中着药。 看到刘绪武别人是象征情的拱了拱腰,方不为的脸色像是抹了粉一样的白。 “没用了,别浪费了……”刘绪武断断续续的说道。 “放屁……”方不为红着眼睛骂道,“老子祖数代都是神医……” 刘绪武涩然一笑。 这个二把刀,就爱拿这个吹牛。 “听我说……”刘绪武万分艰难的抬起头,“老子数代单传……爹妈也不在了……就剩孤儿寡母,只能拜托你……” “我呸……”方不为一口口水喷到了刘绪武脸,“你他娘就不怕老子天天欺负你婆娘,天天打你儿子……你给老子挺住了,老子没有给别人照顾老婆的嗜好……” “呵呵呵……”刘绪武开心的笑道,“老子看人贼准,你就不是这样的人……说来也怪,明明认识没几天,但老子就觉的你可靠……” 刘绪武这是在解释,为什么不把妻儿托付给其他人,要托付给方不为的原因。闪舞 “省点力气……听我说!”方不为硬是挤出一丝笑说道,“你没那么容易死……” 刘绪武突然伸出手,抓住了方不为的裤脚,眼睛定定的盯着方不为。 方不为咬了咬牙,沉吟了许久,才在刘绪武近似哀求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好,老子答应你……” 刘绪武猛的松了一口气,脑袋一偏,闭了眼睛。 “我***的刘绪武……”方不为的骂声如雷一般,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他就知道,自己只要一答应,刘绪武吊着的那口气一松,就完了…… “长官,还没死!”一个老兵摸着刘绪武的脖子说道。 没死? 方不为到了眼角的眼泪又给逼了回去。35xs “送他回师部,转告师长,就说我说的,一定要想办法救过来……”方不为指着叶兴中说道。 为什么是我? 叶兴中万分的不情愿。 他害怕自己一走,方不为就会发疯。 营房的那只包里有磺胺,记不记得?” 叶心中万分肉痛的点了点头。 “拿两只,给医生……”方不为目露凶光的说道。 “知道了!”叶兴中赌气一般的应了一声。 两个老兵抬来担架,小心翼翼的把刘绪武搬了去。 方不为握着刘绪武的手:“你要能活下来,老子就和你烧黄纸,拜把子,你要死了,老子就给你报仇……” “叶兴中,如果我也死了,记得转告我岳丈,替他照顾好老婆孩子……” 叶兴中心中一惊,嘴还没张开,方不为的手指就戳到了他的鼻尖:“鬼子的飞机马又来了,现在就给老子滚!” 方不为转身就走,边跑边喊道:“老子的甲呢?” 叶兴中抹了一把眼泪:“就在燃烧弹和大枪的边……” “滚……”方不为的吼声远远传来。 “走啊……”叶兴中扭过头,大声催促着抬担架的老兵。 发疯中的方不为,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方不为提着装着板甲的木箱,顺着纵向的战壕,飞快的往吴求绪的第二道防线移动着。 听声音,鬼子的飞机最多两分钟就到了。 方不为能判断的出来,就是刘绪武第一次开炮,没有打中的那一架。 高射炮已经被炸毁了,没有了最大的威胁,这架飞机是给同伴报仇来了。 两颗炸弹全丢完了,还敢跑回来? 那就给老子留下来吧。 方不为也想给同伴报仇。 他边跑,边调整着心态。 怒可以,但不能疯,不然就等于送死。 打仗不能只凭一股气,还要动脑子。 等方不为跑到离他最近的一口机关炮前,他已基本恢复了冷静。 他瞅了一眼。 炮虽然是完好的,但炮底下却躺着两具尸体。 旁边还坐着一个兵,正在包扎着肩膀伤口。 这应该是一组:一个炮手,一个填装手,一个转舵手。 就是不知道活着的这个是干什么的。 旁边还有两个兵,一个在整理子弹,一个在调整炮口高度。 方不为扔下箱子问道:“转舵手是哪个?” 一旁正调着炮口高度的炮手看到方不为的肩章,猛的一愣,下意识的指路起了手:“长官!” “干你的活,回话就行!”方不为斥道。 炮手低下头,边转着舵轮连回道:“没舵手了,已经被打死了,可能会派个新兵过来……” “你是干什么的?”方不为边穿着甲边问道。 “我是新派来的炮手!” 方不为看了看两具尸体,又看了看打打的坑坑凹凹的装甲,疑惑的问道:“怎么伤的?” 装甲虽然坑坑凹凹,但没被打穿,这两死一伤是怎么回事? “转向的时候,被后面的那一架敌机打到的……”炮手回道。 这就是典型的顾头不顾尾。 “生手?”方不为问道。 “打了这么久,哪还有什么熟手?”炮手苦笑道,“我本来是转舵手,炮手死了后,就成了新的炮手……” “正好,那就给老子当舵手吧……”方不为合了最后一个板扣。 为了节省时间,方不为只戴了盔和胸甲,臂甲,腿甲和甲裙全在箱子里没动。 七十多斤的甲,他最多穿了三十斤。 炮手抬起头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眼前冒出来了一个怪人。 带着椎形的帽子,穿着一件奇形怪状的马甲。 炮手还没认出来,方不为穿的是一副钢甲。 第九七四章 报仇(二 求月票) 板甲加了斜面防御的特性,表面不是梭就是角,所以看起来才如此怪异。闪舞 “给我掌舵!”方不为往前两步,坐到了开炮手的位置。 板甲的尾部碰到钢制的炮手椅,发现了清脆的撞击声。 这马甲是铁的? 炮手傻了眼。 “怎么,我还命令不动你?” 方不为还以为炮手在犹豫,用手扯了扯袖子,露出了肩章。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炮手连连摆着手。 “那就好!”方不为拍掉了炮手的手,用脚踏动着转轮。 他是第一次接触机关炮,必须快速的熟悉一下。 机关炮是直射,不需要计算什么提前量,瞄准就行。 原理很简单。 开炮手用脚踏轮,自行调整炮口高度,转舵手负责转向。 如果没有转舵手,炮手也可以自己跳下炮椅,一手开炮,一手调高,再用身体的力量推动方向。 没等方不为摆弄几下,鬼子的飞机就来了。 方不为快速的将炮口降低,又低下头,瞅了一眼标尺。 距离至少也在两千米之外,现在开炮,一点用都没有。 但方不为毅然决然的开了枪。 子弹打到飞机的轮叶,溅起了几点火星。35xs 炮口发出和火光,成功的引起了尽行员的注意。 飞行员讥笑一声,稍稍的拉升了一点高度。 但这门机关炮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竟然不开火了? 好机会! 飞行员顿时兴奋起来,稍稍的偏转了一下方向,向方不为飞去。 鬼子当了? 看着飞机毕直的向自己飞了过来,方不为的心跳猛的加快起来。 飞机越飞越近,方不为只是降低着炮口的角度,却一枪都不开。 “长官,打啊……”转舵手急声催道。 “打个屁!”方不为怒道。 一千米之内开枪,纯属浪费子弹。 方不为能沉的住气,其它几门机关炮却沉不住气了。 一道道火雨迎向了鬼子的飞机。 方不为甚至能听到子弹打在飞机装甲的声音。 但卵用都没有。 超过一千米,根本穿不透装甲。 平行距离按近一千米的时候,鬼子的飞机猛的开始降低高度。 飞机的速度极快,大部分的机关炮,甚至来不及转向和调整炮口。 “给老子盯好了……”方不为提醒着舵手。 盯个屁……老子要被你害死了…… 舵手终于明白,方不为就是故意引着这架飞机往这边来的。 飞机越来越快,越降越低,日本飞行员甚至能够看到舵手脸惊乱的表情。 看来这门机关炮是真的坏了,太好了…… 嗯,炮手呢? 怎么只有一顶奇怪的帽子? 打了再说! 进入了有效的射击范围之内,飞行员的脸露出一丝狞笑,猛的按下了机载机枪的按钮。 “当当当当当……”子弹打在机关炮的装甲,溅起了密集的火花。 填装手和舵手分躲在方不为的左右两侧,连头都不敢抬。 “当……当!”两颗子弹穿过瞭望口,打在了方不为的脑袋。 像是被人迎面砸了一铁锤,方不为的头猛的往后一仰,差点扭伤颈骨。 “咻” 又有一颗子弹,打到了瞭望口的边缘,猛的一转向,射进了方不为的大臂。 子弹穿过肌肉,随后又彪出了一道血箭。 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方不为直嗫牙花子。 这三颗子弹,反倒激起了方不为的火气。 “打的好!”方不为咬着牙忍着巨痛,一声怒吼,猛的扣下了扳机。 一道火线毕直的迎向了飞机。 “当当当当当……”看到发动机轮叶飞速的冒着火星,日机飞行员吓了一跳,猛的松开机枪按钮,拉升着高度。 想跑,晚了! 方不为双手扣着扳机不放,脚下转轮踏的飞快,机关炮越升越高,准星就没离开过飞机,一条条火线精准无误的击中在飞机,直到飞机从方不为的头顶飞过。 “转向!”方不为一声大吼。 转? 往哪转? 舵手下意识的推了一把方不为的炮手椅。 “我干你娘……” 方不为飞一般的跳了起来,一个后蹄倒踹,舵手被踢了飞了出去。 怪不得其它的熟手都死了,这个王八蛋还能活到现在? 特么的只顾保命,连头不敢抬,方向直接转反了,差点砸到填装手的头。 “往左”方不为飞速的抬升着炮口,同时给填装手提醒道。 填装手一手托着弹链,一手推着子弹箱,飞速的跟着方不为挪动着。 最多三秒,飞机却已飞出去了百米。 因为用力过猛,左臂的疼痛一阵强过一阵,方不为咬着牙,就当不是自己的,愤然扣下了扳机。 一条条火线,准准的射到了飞机的后腹部。 方不为甚至能看到子弹打在机身溅起了火花。 足足射了近十秒,飞机马就会飞出机关炮的最佳射程之外时,一朵稍大的火焰从飞机尾部冒了出来,随即被风吹灭,变成了浓烟。 方不为狂喜。 打到哪了? 嗯,不对! 飞机明明冒着烟,但飞行的方向却没变? 肯定不是油箱,不然早爆了。 特么的,白高兴了。 飞机冒烟,不一定就等于不能继续开。 方不为恨恨的咬了咬牙。 他还在发狠,突然看到飞机的尾部又冒出了一串火花,随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然后飞机猛的顿了一下,就像是高速行驶中的车辆,被踩了一脚刹车的那种感觉。 方不为猛的睁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 从飞机尾部掉落的那一块东西越飞越近,最后砸到地面,溅起了一股烟尘。 方不为看的非常清楚,是飞机的半边尾翼。 他又去看飞机。 不知是不是惯性的原性,飞机又往前滑行了几十米,然然猛的一歪,斜斜的往地面栽去。 打中了,老子打中了…… “刘绪武,老子替你报仇了……” 方不为仰天狂吼。 阵地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到,飞机像是一把大号的如一样,斜斜的插入地面,然后爆起一团巨大的火焰。 至此,日军此次出动的两架飞机,全部陷落在了五二三团的阵地。 “万岁……万岁……”整个阵地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声浪。 第九七五章 手术(求月票) 开战一月有余,日本轰炸机不是没有被国军击落过。 开战第三日,也就是八月十五日,日本海军第三舰队司令长谷川清命令驻台湾的18架“九六式”陆上攻击机,空袭杭州笕桥机场。 队长高志航率领第四空军大队上空迎击,以自身零伤亡的奇迹,创造了击落日军八架攻击机的战绩。 为些,日本航空参谋石井义剖腹谢罪。 截止目前,日本空军在华东战场上,损失了将近五十架飞机,但九成九,都是在空战中,被国军飞行员击落的。 只有两架,是炮二团用高射炮打下来的。 但在阵地上用机关炮击落日本战机,这还是首例。 纪录不就是拿来被打破的么? 方不为一脚踢开激动的想要扑上来的舵手,飞快的脱着身上的钢甲。 头盔的侧前方,有两个浅浅的坑,就是那两颗凑巧飞进瞭望口的子弹留下的。 若不戴这玩意,方不为早被爆头了。 “给我收好了!”方不为把甲扔给了填装手,填装手伸手一接,差点被带趴下。 这么重……全钢的? 填装手看着方不为的眼睛,瞪的比核桃还大。 方不为扯下了袖子,随意的包扎在左臂的伤口上。 是贯穿伤,问题不大,不然系统早就报警了。 血也已经止住了,不出意外,两三天就能长个七七八八。 方不为转过身,看着还一脸兴奋的舵手狞笑了一声,往前一步,一脚踢在了舵手的腿上。 “喀嚓”一声之后,舵手抱着小腿起滚来。 填装手吓的一缩脖子,下意识的就往腰里摸去。 哪里插着一只盒子炮。 “告诉吴求建,就说是我踢的……”方不为厌恶的瞪了舵手一眼,“让他退役吧!” 刚往前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对舵手说道:“记住了,我叫方不为……” 怕死不奇怪,这是人之常情,但你特么的不能害人。 舵手明知道填装手在右侧,却非要往右转,这明摆着是怕向左一转,会把他自己暴露在机关炮的装甲之外。 今天也就是只有这一架敌机,若是后面还跟着一架,舵手这么一转,方不为和填装手瞬间就会暴露在装甲之外,在机枪的扫射下,哪来还有命在? 这样的老油条继续留下来,只会害死更多的同袍。 方不为跳下战壕,快步的离开了阵地,让随后赶来的吴求建赴了个空。 应该只是侦察和袭挠,除了这两架战机之外,日军并没有派出地面部队,所以吴求建才有时间查看战果,方不为也才敢放心大胆的离开阵地。 “谁打的?”吴求建兴奋的问道。 他觉的五二三团这几天绝对是被哪路神佛保佑了。 这刚刚打爆鬼子的两辆坦克没多久,又击海落了鬼子的两架战机。 就这两战战,吴求建能拿出来吹一辈子的牛。 填装手看了看疼的直冒冷汗,却一声都不敢吭,还连连给自己使着眼色的舵手,微微一沉吟,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也不看看人家是什么级别,这样的功劳子女属性是你我能贪的? “是一位姓方的长官!”填装手老老实实的回道,“他说他叫方不为……” “谁,方参谋?”吴求剑猛的一愣,“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两架敌机一直在袭扰,吴求建哪里敢分心。 他只看到第一架飞机是被刘绪武的阵地上的那门高射炮给击落的,然后高射炮也被鬼子给炸了,却不知道开炮的就是刘绪武,更不知道刘绪武受伤的经过。 填装手哪里知道方不为为什么会距到这里来,愣了一下,又指着那一堆钢甲说道:“卑职也不知道……正在整理子弹的时候,那位长官就提着这个东西跑来了,让我们给他当助手……” 吴求建喘着填装手手指的方向,看向了那堆甲,正好看到最上面的头盔。 他也是打老了仗的,一看就知道,那两个浅坑是子弹打的。 “方长官中枪了!”吴求建悚然一惊,顺手捞起了头盔。 “胳膊上中了一枪!”填装手回道。 看着手里的头盔,吴求建牙疼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差一点就被爆头啊…… 还好,最后只是伤了胳膊。 “人呢?”吴求建又问道。 “往那边走了!”填装手指着师部的方向。 肯定是去取取子弹了,阵地上根本没有这条件…… 吴求建又咬了咬牙。 这个方不为,还真不是一般的生猛。 “团副!”吴求建一声暴吼。 “来了……”团副远远的应道。 “盯好了,我去师部一趟……”吴求建边跑边喊道。 团副到了之后,填装手才汇报了方不为让舵手退役的经过。 不知道是被疼的,还是被吓的,舵手的脸色白的就跟纸一样。 吴求建先前还喊的是“方参谋,”听说方不为受伤之后,就成了“方长官”了,舵手怎么可能不害怕? “你个贪生怕死的东西,换成老子,直接毙了你……”团副咬着牙骂道。 …… 方不为刚走到半路上,正好碰到了开着车往回赶的叶兴中。 后到方不为全须全尾,叶兴中喜极而泣,车还没停稳就跳了下来。 “你个蠢货……” 方不为伸手右臂,抵住了车头。 “长官,你没死……”叶兴中恨不得扑到方不为身上。 “刹车……”方不为怒道。 叶兴中才反应过来,慌里慌张的跳上了车。 方不为边上车边问道:“刘绪武怎么样?” “啊……还不知道……”叶兴中调转着车头,“把他送到师部,我就回来了……” 方不为气的想给他一巴掌。 到了师部的时候,刘绪武还在做手术。 看着手术室外乱哄哄的场面,还有里面的卫生条件,方不为直呲牙。 但他更明白,呲牙也没用。 刘绪武倒趴在手术台上,一动也不动,背上被划拉开了一个大口子,方不为甚至能看到里面的内脏。 弹片已经被取了出来,就放在床头柜上,上面沾满了血迹。 一个外国佬拿着镊子,正在伤口里找着什么。 方不为没敢出声,悄悄退了出来。 第九七六章 做人(求月票) “医生怎么说?” 方不为问着抬着担架回来的一个老兵。请百度搜- “说是弹片切断了两根肋骨,扎到了肺叶……” 方不为猛的松了一口气。 怪不得刘绪武吐血吐成那个样子,还能活下来,原来只是伤了肺叶。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还真是好运气。 不用到黄泉底下再做兄弟了! 方不为咧着嘴,无声的笑着。 看到方不为果真在手术室门口,吴求建快步的追了过来。 “方参谋,师长有请!”吴求建低声说道。 什么神佛保佑,应该说是五二三团被方不为保佑了才对。 方不为来看刘绪武的空当,吴求建去了师部,总算是知道第一架飞机是怎么打下来的了。 确实是刘绪武的功劳,但也离不开方不为。 若没方不为帮忙,刘绪武的人连炮架都没办法转动。 而第二架,却是方不为凭着一己之力,冒着被机载机枪爆头的风险,硬生生的用机关炮给打下来的。 这样的,哪能称之为人,叫“神”还差不多。 战神! 吴求建看方不为的目光,已经带上了崇敬的意味。 “好,走吧!”方不为应道。 他正好也想见见宋元良。 听到门外传来吴求建和方不为的说话声,指挥室内的三人齐齐的站了起来,脸上满满都是震惊,还有一丝敬意。 他们敬的不是方不为的身份。 和少将不少将一丁点的关系都没有,他们个个都是中将,稳稳比方不为高一头。 也和是不是委员长的心腹没关系,他们全是从警卫师出来的,怎么也算是心腹中的心腹了。 自认为可能比方不为这种屡次三番救委员长性命的怪胎没法比,但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们敬的是方不为的勇武和气势。 试问一下,换成他们三个,敢不敢像方不为这样,纯粹把自己当一个小兵一样,仗仗都身先士卒,冲在第一线和日本人拼命? 真要是打到最后一兵一卒,或许才有那么一丝可能…… “师长,参谋长……嗯,冯师长……”方不为先和宋元良打了声招呼,又看到宋元旁边一个高壮的汉子。 能和宋元良,陈素农站在一起,肯定是八十八师副师长冯圣法无疑了。 冯圣法前两天凑巧不在,这还是方不为第一次见他。 方不为刚要敬礼,冯圣法抢先一步,握住了方不为的手。 “久仰不为大名,今日才得相见……” 肯定是客气话, 没来八十八师之前,在这些军头眼里,自己哪有什么好名声? 但听到冯圣法的夸赞,方不为依然很高兴。 这位和宋元良比起来,几乎是两个极端。 只举一例。 三八年秋,江西万家岭战役,冯圣法的五十八师两面作战,腹背受敌,全师几乎伤亡殆尽,冯圣法甚至把身边的最后一个警卫都派上了阵地。 若不是军长俞济时及时的把军部的警卫连派了两个给他增援,冯圣法就殉国了。 而这一战,也是整个抗战史上,中国部队唯一全歼日本整个师团的战役。 薛岳也是凭此一战而名燥天下。 能被冯圣法这样的人物夸赞,就算是客气话,方不为也是很开心的。 “冯师长客气了!”方不为握了握冯圣法的手。 “都是自家兄弟,别客气了,坐下再说!”宋元良热情的招呼着。 他现在看方不为的眼神颇为复杂。 抛开能不能弄来钱这一点不谈,宋元良真有了把方不为留在八十八师的念头。 太特娘的提士气了。 他宋某人也称的上身经百战了,八十八师更是精锐之师,什么样的仗没打过? 光是在上海和日本鬼子血战,这都是第二回了。 看看八十八师还剩几个老兵就知道,谁敢说宋某人的儿郎不血勇? 但勇到方不为这样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一想到方不为到了八十八师后的这些做为,宋元良就觉的自己全身的血都沸腾了一样,恨不得学方不为,提把枪亲自冲上去。 但宋元良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也就是心里想想。 连自己这种惜命的人物,都被方不为感动的热血澎湃,更何况下面的将士? 真他娘的是捡来到宝了! “不为之勇武,真是我生凭仅见,怪不得宋部长会称你为当代冠军候……”宋元良感慨了一声,又担心的说道,“但毕竟是血肉之躯,难扛枪炮,不为还是谨慎些的好……” 这话要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方不为就算不感激,至少也会感谢两句。 但换成宋元良,方不为就只剩呵呵了…… “多谢师长关心!”方不为谈谈的笑道,“杀敌报国,本就是我等使命,若是惜命,这军人不做也罢……” 方不为说的慷慨激昂,但听到宋元良的耳朵里,总觉的方不为在讽刺自己? 但看了看陈素农和冯圣法的脸色,却都是一副本该如此,深以为然的样子?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宋元良清了清嗓子,又挤出了一脸的笑说道:“不为此战大扬我军士气,肯定是要通报全军的……我马上去见朱司令,向他秉明此事……” “师长此去,还是多提提刘绪武吧!”方不为感慨道,“这等悍不畏死,誓与敌寇一决生死的英雄人物,才是全军将士应该学习的楷模……” 其他三位又被感动了一下。 方不为又何尝不是如此? 吴求建刚到师部,就把方不为凭一己之力,打下日军战机的经过说了一遍。 包括差点被爆头,胳膊上中了一枪的经过。 区别也只在于,方不为只是受了轻伤,而刘绪武还生死未卜罢了。 而严格论起来,方不为只是个参谋而已,刘绪武才是一线指挥官,与敌接战本就是他的职责。 方不为此时却一点都不愿贪功,所以才让宋元良等人动容。 “不为有心了!”宋元良感叹道。 他觉的自己说再多的夸赞之词,也无法表达心里的感触。 方不为让他多提刘绪武,难道不是将此战的功劳中的一多半,都让给了八十八师? 有本事,有能耐,有胆气也就罢了,还他娘的这么会做人? 怪不得能被委员长视为心腹? 这样的人物,谁不喜欢? 谍海猎影 第九七七章 窝心(求月票) 方不为要知道宋元良是怎么想的,肯定会欣慰万分。 如果能靠他的影响,让宋元良哪怕做出一丁点的转变,就是天大的功劳。 南京一战,整整让宋元良拖累死了五六万人…… 淞沪战场上才死了多少? 看宋元良恨不得马上就跑去找朱少良的架势,方不为开门见山的说道: “师长,师部医院的条件太差了,必须要想办法改善一下……” 这才是方不为来找宋元良的目的。 说医院有些夸张了,顶多称之为医护队。 但好在英美两国的红会给力,捐钱捐药不说,还留下了许多医护人员。 特别是会做外科手术的医生,简直是雪中送碳。 八十八师中就有两个,不然刘绪武早死了。 但条件也确实差。 用来做手术的地方,竟然还是土坯房? “怎么改善?”宋元良下意识的问道。 “修几间砖房,至少也要用水泥铺地……另外,药棉,纱布,也要想办法进一批……” 大多数的伤兵,包扎伤口用的,竟然是从军装上撕下来的烂布。 方不为亲眼看到,有几个士兵的伤口,连蛆都生出来了。 也就好在百宝丹充足,不然死伤更大。 “我也想修想买呀,问题是没钱……” 宋元良转了转眼珠,双手一摊。 方不为差点被气笑了。 别人不知道,方不为一清二楚。 开战之前,张治中就给宋元良拔了三十万法币,让他修缮工事。 但其中的二十万,就让宋元良给吞了。 至于陈素农和冯圣法有没有份,方不为还不敢确定。 不就是把自己当成了财神,想让自己掏腰包么? 虽然他早料到了宋元良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也没想从宋元良这里抠出钱来,但看他现在这么一副嘴脸,方不为心里像吞了苍蝇一样。 真当老子是那么好糊弄的? 咱们慢慢见分晓。 方不为暗暗的冷笑了一声,脸上却做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拍着胸脯说道:“不用师长破费,这钱我出了……” “方兄弟仗义!”宋元良喜笑颜开。 但陈素农和冯圣法却不约而同的觉的哪里不对。 方不为就不是八十八师的人,凭什么替你宋元良掏这个冤枉钱? 当他是傻的? 怎么看方不为,都不像是蠢货的样子。 “钱好办,但这人手,还得师长帮着解决一下!”方不为又笑呵呵的说道。 “没问题!”宋元良极其大方的挥了挥手,“整个工兵营都听你调用……” 陈素农和冯圣法更觉怪异了。 看宋元良的做派,怎么觉的反倒是他帮了多大的忙似的? 方不为说是要去打问打问,那里能买到药棉纱布伤药之类的物资,告辞离开了。 宋元良刚准备提议,让方不为掏钱就行,东西由他来卖,但方不为压根没给他这个机会。 “这个方参谋,这么着急做什么?” 看着方不为的背影,宋元良不满的嘀咕道。 “师长,这有些不妥吧?”冯圣法提醒道。 “有什么不妥?”宋元良有些不高兴了。 “方参谋只是来调研,根本不能算是我八十八师的人,让他掏钱办这些事情,名不正言不顺啊!”陈素农接口道。 “屁!”宋元良讥笑道,“知不知道人家是什么身份?财神爷……侨盟援助的经费,经过人家的手,才能到军部的手上……现在让他掏钱,和军部给我们拨款没什么两样,有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 “但也不能一个子都不出吧?”冯圣法不满的说道,“红砖水泥师部就有,修几间手术室和病房还是够的……” “那被打烂的工事怎么办,不修了?”宋元良瞪着眼睛问道。 冯圣法气的直咬牙。 陈素农飞快的给冯圣法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别争了。 再要争下去,就是直接翻脸了。 “那师长自己决定吧!”冯圣法忍着怒气,甩着袖子离开了。 “这个老冯,一点都不开窍!”宋元良不满的抱怨道。 陈素农暗暗的摇了摇头。 宋元良确实有些过份了。 修工事的钱,被他吞了一大半,阵地上现有的工事,全都是他命士兵从跑了的老百姓的房子上拆回来的石头、木头修起来的。 但没水泥,只能拿泥巴糊,鬼子的炮弹稍炸近一点,工事立马就塌了。 为此还伤了不少人。 逼的一线的将士都不敢往工事底下躲。 而师部的这些水泥红砖石料,全都是宋元良拿来糊弄上官,做样子的。 问题就在于,宋元良他不是一个人贪,而是拉着部下一起贪,你不要都不行。 当然,他肯定拿的是大头。 所以像冯圣法这样看不惯的,跑到上面去告状都没用,反倒把自个孤立了起来,最后也只能忍气吞声。 陈素农除了打圆场,和稀泥之外,也根本再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 离开八十八师,方不为越想气越不顺。 真当老子是泥捏的? 到了半路,他让叶兴中拐了个弯,没去找陈江,而是去了第八军的驻地。 “你小子又来干什么?” 一看方不为不请自来,黄杰就像是看贼一样的看着方不为。 难道把税警总团祸害的还不够,又来打他第八军的主意了? “军长,你这就有点误会属下了!”方不为不满的说道,“难道还不能来看看你?” 方不为说着话,把一盒雪茄放到了黄杰的面前。 美国富恩牌的顶级雪茄,一根售价一美金。 黄杰就好这一口。 方不为和黄杰其实打的交道不算多,也就是到八十八师之后,才算是正式认识的。 但有马春风这一层关系,而方不为身份也有些超然,这短短几天,更是名燥全军,黄杰并没有拿对待一般下属的态度对待方不为。 再加上方不为隔三岔五来税警总团要东要西,来一次就找他一次,而且从来都不空手,两人之间也算是熟络了。 “无不登三宝殿……说吧,又动什么歪心思呢?” 黄杰一脸警惕的问道。 税警总团无所谓,反正那是宋子闻的私兵,自己也就是挂个名头,替委员长监督一下而已,方不为祸害也就祸害了…… 第八军可不一样,这可是自个的命根子。 不管方不为提什么要求,他都是不会答应的。 第九七八章 挖坑(求月票) 其实严格说来,黄杰的第八军,指的应该是一六六师和税警总团。 但在黄杰心里,像税警总团这种听调不听宣的部队,他从来没当成自己人。 “怎么能说是动歪心思呢?”方不为嘿嘿笑道,“属下为次来,是给军长送好处来了!” “好处?”黄杰更警惕了,冷笑道,“你别从老子这里掏好处就谢天谢地了!” “真是好处!”方不为信誓旦旦的说道,“卑职准备从军长这里买一批药棉,纱布之类的东西……” “伤药?”黄杰心里一跳,“你小子不要脑袋了?” 他还以为方不为是打起了倒卖军用物资的念头。 但想想又不对。 马春风不止一次给他提过,方不为多么多么有钱,看看方不为每次来见他,给他带的这些玩意就知道了。 每一样,都抵的上他一个月的俸禄。 “你准备买多少?”黄杰狐疑的问道。 “军长麾下能挪出多少来,我全要了!”方不为拍着胸脯说道。 黄杰被方不为的样子给气笑了:“全要了?你知不知道老子的库房里,都快堆成山了?” 第八军所有兵力,算起来有四个师,军部就是按四个师的人员给他配备供给的。 但税警总团的三万余人,根本不用他操心,人家用的东西,比德械师的还好。 军部派发的东西,除了粮草和部分武器外,其余的全都没动,全在第八军的库房里堆着呢。 比如伤药。 宋子闻前几天来的时候还提起过,最好能找个门路,全部换成钱,他再拿钱给税警总团买更好的东西。 黄杰正愁呢,他能把这些卖给谁,方不为就送上门来了? “一万美金够不够?”方不为笑道。 黄杰被吓了一跳。 “说清楚了,别没头没尾的!”黄杰斥道。 “真的是买,而且是高价!”方不为认真的说道,“比军部的标价高两成……” 军部拔往各部队的物资,也都是论价的,除枪炮之外,其余物资都是会定期算总账。 比如这个月拔给某部那些物资,各有多少,合计多少钱。 “高两成……有这样的好事?”黄杰一个字都不信的模样,“与其这样,你还不如直接把钱给军部,岂不是连这两成都省下了?” 方不为这么做,等于是把这多出来的两成白送给了自己? 黄杰自认为和方不为的交情还没到这份上。 方不为虽然比他低一级,但论身份,论关系,比他黄杰有过之而无不及。 黄杰觉的自己根本没有能帮的上方不为的地方? 那怕方不为何必如此? “军部要有节余,早发下来了,何必让弟兄们拿破布包伤口?”方不为不满的说道。 黄杰听出不对来了,惊诧的看着方不为:“你这是……替八十八师买的?” “军长以为呢?”方不为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不会真以为我想倒卖物资吧?” 黄杰没理方不为的调侃,惊声问道:“钱谁出?” “我先出,再从侨盟援助的军费里面扣!”方不为万分自然的说道,“难道还让我自个掏钱……军长莫不是嫌我这个参谋当的太舒服了?” 就算方不为脑袋被驴踢了都不会这么干。 不然委员长能弄死他。 “你为什么不给老子援助一些?”黄杰怒道。 怎么算,他和方不为的关系也要比宋元良的要好一些吧? 方不为摊了摊手:“师长,去八十八师,可是委座的谕令啊……” 总思就是你要能把我弄到一六六师,我自然也能这么干。 “便宜宋元良这个王八蛋了……”黄杰咬着牙骂道。 之前听闻方不为要当什么督战官的时候,军中就有传闻,说是方不为到哪,侨盟援助的军费就会向哪一部倾斜。 当时黄杰还嘲讽过: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因为他比谁都了解马春风,方不为这个督战官,就是马春风弄出来抓各个军头的把柄的。 但黄杰现在越看越不对劲了。 方不为这才到八十八师几天,把柄抓没抓还不知道,给八十八师挣了一大堆的功劳不说,现在竟然自掏腰包,又给八十八师谋福利来了。 也就是黄杰还不知道方不为又替八十八师打下了两架敌机,不然嫉妒的脸都能发绿。 “如果哪天委员长让你离开八十八师,转调他部,一定要给老子提个醒?”黄杰急道。 “军长放心,属下肯定不会忘!”方不为拍着胸脯说道。 “也别高两成了,老子也不稀罕你给的好处!”黄杰最后说道,“反正这钱最后也要还给宋部长……” 黄杰这是以示诚意,连回扣都不要了。 “多谢军长!”方不为郑重的抱了抱拳。 特事特办,黄杰当即命辎重营清点物资,把方不为要的东西尽快装车,送到八十八师的驻地。 听到方不为竟然连石头,木头都需要的时候,黄杰更纳闷了:“你拉这些东西去做什么?” “修病房和手术室……”方不为回道,“师部倒有一些,但还要拿来修补工事,是万万不能动的……” 宋元良你个狗日的,也太过份了吧? 黄杰气的肝疼。 他的阵地上,有一部分工事,就是提前一月被调驻上海的宋元良修的。 其中有什么猫腻,黄杰一清二楚。 方不为身上没钱,说是明后天再派人送来。 黄杰自然不怕方不为赖账,就算真赖了,赖的也是宋子闻的钱。 坑已经挖好了,方不为道了一声谢,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第八军。 黄杰要是不眼红,方不为敢把自己的字倒过来写。 方不为料到,自己一走,黄杰绝对会联系马春风,让马春风给自己做工作,若是还有下次,一定要到他的第八军。 也肯定会告诉马春风,自己都从他这里买了些什么东西。 马春风知道后,不给委员长告状才见了鬼。 侨盟援助的军费,可不是他方不为和宋元良的。 早已被委员长视做是已经装到自己口袋里的钱了。 宋元良有几颗脑袋,敢抢委员长的钱? 再一个,你宋元良当真就穷到了连间手术室都修不起的地步? 第九七九章 挖坑(二 求月票,求赞!) 方不为顶多也就是挨顿骂,被委员长骂几句类似“少不更事”的话. 但宋元良会怎么样,那就说不准了。 方不为依稀记得,宋元良贪了修工事的钱之后,冯圣法实在没忍住,跑到委员长那里告过一状。 委员长考虑正是战时,而八十八师也确实打出了嫡系的气势,便先把冯圣法安顿住了。 后来,宋元良不战而逃,委员长准备算总账的时候,才把这一点条给提了出来。 但最后碍于宋无良的叔叔,时任二十二集团军副司令孙震的面,只把宋元良关了十多天,就不了了之了。 宋元良照样当他的军长。 但这一世,就没这么容易了。 只要宋元良敢贪,这样的坑,方不为能给他挖无数个。 他就不信每一次宋元良都能安然无恙的逃过去? 方不为之所以挑到黄杰,也是运气。 谁让民国有名的几个逃跑将军,一次就让方不为碰到了俩? 一个也是坑,两个也是坑,顺带而已。 重要战事中,**不战而逃,弃军而逃的多不胜数,但方不为能记住全名全姓的并不多。 其中就有宋元良,桂永请,黄杰。 一是因为就这三个官最大,二是这三位不战而逃后造成的后果最为严重。 宋元良就不用说了。 桂永请是南京保卫战时逃过一次,兰封会战时逃过一次,再有没有,方不为不记得了。 而兰封会战时未战先逃的还有黄杰。 不过他不是一个人跑的。 当时黄杰正率第八军驻守商丘,配合程潜的十万余人围歼土肥圆师团的两万人。 听到桂永清还没等土肥圆冲锋,就带着部下逃了,继而把包围圈放开了一个大口子,把土肥圆给放了出来,直向商丘逃来,黄杰竟然一枪都未开,也带着第八军跑了。 要不是桂永清和黄杰,土肥圆怎么可能活到本投降后? 土肥圆逃出包围圈后,与军大部汇合,开始反攻。 军心已失的**节节败退,委员长不得不挖开了黄河。 方不为认为,被无数后人诟病的花园堤决口,与这两个人绝对脱不开关系。 事后问及原因时,黄杰竟然说军部的电台炸了,无法与总部联系,所以才下达了全军弃城的命令。 总归是委员长的嫡系,和宋元良一样,黄杰被象征的关了几天,照旧官复原职了。 所以坑起这样人物来,方不为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最好是宋元良知道消息后,跑来和黄杰拼命。 方不为去找了陈江暂且不提,黄杰此时心里却想是吃了黄莲一般,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刚把方不为送出了办公室,黄杰一脸急燥的抓起了话筒,拨给了马风。 “雨农啊,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当初说是委员长要派方不为到军中厉练的时候,你为何就不劝一下为兄,把他派到第二师,或是一六六师也行啊?” 黄杰就是从第二师出来的,历任团长,旅长,师长。 七七事变后,才调任为第八军军长。 马风懵了一下。 黄杰的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 不就是委员长一贯的路么:事后一后悔,就会迁怒到当初劝他的人。 马风硬是忍着怒气,不软不硬的刺了黄杰一句:“军长莫要冤枉人……当初兄弟求到你头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别说黄杰了,马风当初本来想把方不为调到胡宗南的第一军过渡一下的时候,直接就被胡宗南给拒绝了:想都别想,谁开了这个口子,谁就是其他军头的死敌。 这会不但后悔了,还怨到自己头来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马风也只以为,黄杰看到方不为一次又一次的给宋元良挣脸面,有些眼红了。 “为兄这也不是后悔了么……”黄杰打了个哈哈,“若是委员长有意,想让方不为挪个地方的话,老弟一定要记得哥哥,把方不为弄到哥哥这里来……” 黄杰三言两语的说了方不为跑他这里来,买了一大堆药棉,甚至是石头木头的经过。 黄杰故意没说方不为还没给钱的内,只说是方不为说的,他先垫,事后再从军费里扣。 马风脑子里“嗡”的一下,眼睛里都快冒出火来了。 方不为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军费的主意都敢打? 宋元良这是有多不要脸,脖子有多硬,才敢怂恿着方不为干这个事? 方不为这个蠢货,怎么这么容易就了当? 马风气的直咬牙,随意了糊弄了黄杰几句,挂了电话的,又给八十八师打了过去。 陈素农的副官告诉马风,说是方不为去了税警总团,还没回来呢。 不行,必须要先给委员长打个预防针,省得方不为这个蠢货真了宋元良的当。 马风急冲冲的去找委员长了。 挂了电话,黄杰站在窗前,看着正在往车装药棉等物资的士兵,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宋元良,你就等着吃挂落吧。 等方不为到了自己这里,你再看看老子是怎么āo)作的? 想要钱,也不是这样的要法…… 这个时候,宋元良正在给朱少良汇报方不为和刘绪武击落了两架敌机的战绩。 朱少良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的战报,实在有些不相信,这事又是方不为干出来的。 这才隔了几天? 次是打坦克,这次是打飞机,下次方不为是不是连鬼子的军舰也能给击沉了? 再下次呢? 那就剩航母了…… 当然,朱少良也知道,宋元良绝不查能这样的事开玩笑。 “拿机关炮打飞机,还属我军首例……自然是要通报全军的……这样……” 后半句还没说出来,桌子的专线电话就响了。 朱少良随手接了起来,里面是林尉的声音:“宋元良是不是在你那里?” “对!”朱少良回道。 “你让他马到官邸这里来一趟,委座找他……” 林尉的声音虽然不急不徐,但朱少良还是听出了几分肃然。 要是好事,林尉的语气绝对会轻松好多。 “我现在就让他动!”朱少良回道。 第九八零章 质问(求赞,求月票) 挂了电话,朱少良狐疑的看了宋元良一眼。 “委座找我?”宋元良问道。 电话不怎么隔音,他自然是听到了一些的。 “对!”朱少良点了点头。 “八成是委座知道了我部击落了两架敌机的消息……”宋元良兴奋的说道。 要真是如此,林尉的语气绝对不会这么严肃。 朱少良总觉的好像不是什么好事情。 但他并不同有说破。 万一猜错了呢? “那你赶快去吧,别让委座等久了!”朱少良催促道。 “司令不去?”宋元良奇道。 “都走了,阵了怎么办?”朱少良回道,“我还是盯着点的好!” 确实是这个道理。 一军司令,不能动不动就离开指挥部,不然一发生什么情况,属下找都找不到。 朱少良不去也好,也能少分走一份功劳。 “那我先去了!”宋元良笑嘻嘻的给朱少良敬了个礼。 …… 委员长确实已知道了宋元良部击落了两架打的敌机的战况。 他正准备让林尉问一问详情,再口头嘉奖几句,马春风就跑来告状了。 委员长一听,脸色当场就黑的跟锅底似的了。 宋元良哪里来的胆子,连军费的主意都敢打? 次贪污工事修缮款项和账还没跟他算呢。 至于方不为,倒没如马春风所想的那么严重,委员长只是认为方不为年轻气盛,肯定是受了宋元良的激了。 方不为多有钱,又干了些什么,委员长多少知道一些的。 于二君送来的千万瓶八宝丹,有三成等于就是方不为送的。 陈江发起筹建,无偿为前线官兵运送物资的“战时运输联合总会”,其中一半以的人员和车量,就是方不为的四海商行提供的。 还有以平价向军部销售西药,汽油,纺制品的星洲洋行,虽然最大股东是于二君和司徒美堂,但肯定也和方不为脱不开关系。 再看方不为在战场的表现也能知道一二。 这样连命都敢不要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贪钱? 委员长第一时间就断定,方不为不知内情,真以为宋元良和八十八师穷到了连间手术室都修不起的地步,才不知轻重的了宋元良的当。 活该万剐的宋元良…… 委员长当即就让林尉打电话找宋元良过来质问,至于方不为,他提都没有提。 宋元良兴冲冲的进了官邸,心里还幻想着委员长肯定会狠狠的夸自己几句,但刚一进门,就迎了委员长一张黑脸。 宋元良心里一咯噔,老头子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委座……” 两个字刚出口,委员长一脚就踹了过来。 “娘稀皮……你贪了二十万的工事修缮款还不够,又来打军费的主意?” 一听二十万工事修缮款,宋元良的脸色猛的一白,再听到“军费”两个字,宋元良浑身都颤了一下。 军费他确实也贪了。 开拨海时,军部拨给他的补给款项,他至少贪了一半。 部分军粮是他到海之后,从逃到租界的百姓家里搜出来的,而军部派发的药品,甚至是于二君赠送的百宝丹,也被他偷偷卖出去了一大半。 所以八十八师受伤的士兵,才拿的是烂布包扎的伤口。 但宋元良哪是敢承认? 他连躲都没敢躲,硬生生的挨了一脚。 “委座,冤枉啊……”宋元良喊道。 同时心里咬牙切齿的想着:到底是谁出卖的老子? 宋元良想到了刚刚才和他发生过冲突的冯圣法。 错不了了…… 宋元良心里发狠的同时,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要真是冯圣法告的状,这次怕是不好过关了。 自己贪了多少,冯圣法一清二楚。 “委座,肯定是有人嫌属下挡了他的道,跑来你这里告黑状了……” 宋元良说的是冯圣法,却不知道这次真和人家没太大关系。 委员长气的又是一脚。 黄杰与马春风和你宋元良能有什么利害关系? 根本不在一条道,怎么挡? “那你说,军部派发的药品呢?”委员长问道。 宋元良猛的一抖:狗日的,还真是冯圣法告的状? 我日你八辈祖宗。 一看宋元良的脸色,委员长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八成被这个王八蛋给倒卖了,最后流到日本人的手里了也说不定。 委员长一脚踢了过去,宋元良稍稍的偏了偏身体,把屁股和大腿亮了出来。 不远处的林尉和黎铁汉眼观鼻,鼻观心,就跟入定了一样。 委员长动辄就打骂军将,他们早都习以为常了。 中央军有名有姓的军头,没挨过委员长打的,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踢了两三脚,委员长就踢不动了。 “给我说实话,敢有半句虚言,立马撤了你的职……” 宋元良顿时大喜:不撤职? 他当说了卖了军部派发的伤药的实情,没提百宝丹,只说是倒卖了部分药棉和纱布。 军粮和工事款项的问题,宋元良提都敢提。 万一委员长再问,他也能狡辩两句。 至少全师的兵将门没饿肚子,工事也确实修起来了。 从老百家里翻出来的粮食,拆下来的石头和木头,虽然顶不住他贪污的数额,但至少能顶一半以。 但伤药这一部分,他实在没办法解释,只能承认一部分。 “工事修缮款呢?”委员长咬牙问道,“别告诉我你没贪……开战以来,不知有多少人找我告状,说是你修的工事,全部都是拿泥巴糊的……” “属下冤……”宋元良顺嘴就喊冤。 “枉”字还没说出口,换来的却是“啪”的一声脆响。 委员长重重的一耳光扇到了宋元良的脸。 真当我是这么好糊弄的? 委员长都快被气疯了。 铁证如山之下,宋元良都敢狡辩,岂不是在把他当傻子耍? 宋元良都被打懵了。 打人不打脸。 委员长很少有直接扇人耳光的举动,除非被气疯了。 宋元良偷眼看去,果真看到委员长气的脸色都发青了。 冯圣法,你给老子等着。 宋元良暗暗的发着狠。 他哪里知道,纯粹恨错了对象。 () 第七八一章 气到爆炸(求赞) “五十万……一分不少的给我吐出来,敢少一个子儿,直接毙了你……” 委员长索性不问宋元良贪了多少钱了,直接给他定了个数目。 宋元良欲哭无泪:刚刚还说只要自己说实话,连职都不撤自己的,这会就要枪毙自己了? 他压根就没想过,他从头到尾都没说实话,彻底把委员长给惹爆了。 五十万啊…… 工事修缮款,加上贪污的军费根本不够,还得加上他偷运出动去的那批棉纱。 宋元良咬了咬牙:“委座,属下根本没贪这么多……冯圣法在诬告啊……” “我冯圣法有什么关系?”委员长万分惊诧的看着宋元良。 不是冯圣法告的状? 宋元良有些发懵:哪是那个王八蛋告发的老子? “你要没贪,为何要怂恿方不为,打军费的主意?”委员长冷笑道,“还敢撺掇着他到黄杰那里要东要西?你宋元良穷的,连间手术室都修不起了?” 自己什么时候打军费的主意了? 方不为…… 你竟敢坑老子? 宋元良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当他感到脸上有些异样,一抬头就迎上了委员长怒视的目光,宋元良才反应过来,自己发火发错了对像。 “委座明鉴,我绝对没有打什么军费的主意,更没有怂恿方不为,向谁要什么东西……是方不为自个拍着胸口,说他会自换腰包,替我八十八师买伤药,建手术室……” “黄杰亲口说的,还有有错?”委员长顺手抄起桌子上的砚台,照着宋元良就砸了过来,“五十万敢少一分,老子抄了你的家……” 宋元良下意识的抻手一挡,却被挡开,砚台当即就在宋元良的脑门上砸了个口子。 “委座……”宋元良甚至带上了哭腔。 五十万啊,简直能要了他的命。 宋元良膝盖刚要往下弯,感觉身体一轻,下一识的一扭头,却是林尉和黎铁汉,一左一右架住了他。 “不要要挟领袖!”林尉无比严肃,却又声音很低的警告道。 这句话,还是从马春风身上引申出来的。 三四年,王天木任西北区区长时,曾与人在八大胡同争风吃醋,怒而将其杀死,分尸后装入木箱掩埋。 不久后事发,被人登了报。 委员长下令要枪毙他,马春风硬是跪在委员长面前,说委员长若不绕王天木一命,他就不起来。 委员长怒称马春风是在要挟领袖。 但最后,委员长还是饶了王天木一命。 宋元良悚然一惊。 这句话,由委员长说和林尉说,完全是两个概念。 说明此时的委员长已到了爆发的边缘了。 宋元良腿也不软了,眼泪也不流了,当即挺直了腰,斩钉截铁的说道:“属下就算砸锅卖铁,背债累账,也一定凑足五十万之数……” 委员长被气的眉毛都立了起来:“滚……” 宋元良失魂落魄的出了门,临走的时候,挤出一脸苦色,对林尉说道:“林主任,拜托你,等委座气消了,请你代为解为两句:宋某人真没贪那么多啊……” 五十万…… 一想这个数字,宋元良就觉的心里像是在用刀不停的扎一样的疼。 林尉都被气笑了:“宋师长,这是你拍着胸脯在委座面前保证的,让我如何替你解释?” 稍顿了顿,林尉又淡淡的说道:“其实具体怎么回事,大家心里一清二楚……” 意思是五十万算什么,贪了多少,你姓宋的心里没一点数么? 宋元良差点晕过去。 “既然是方不为惹出来的,老子就去找他要……”宋元良咬着牙说道。 “关方不为什么事?”林尉惊奇道,“宋师长莫不是怪错了对象?” 嗯? 宋元良愣住了。 不怪方不为怪谁? 林尉这种人物,应该不会故意误导自己。 他本想再问一问,这件事情和黄杰又有什么关系的时候,林尉却甩着袖子进去了。 特么的,到底是谁害的老子? 宋元良气的暴跳如雷,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找谁报复。 等他回到八十八师的时候,方不为正乐乐呵呵的指挥着工兵营卸着黄杰送来的东西。 水泥,砂石,红砖,木料…… 七八辆大车,别说修几间手术室,修一幢小洋楼都够了。 “方参谋!”宋元良远远的喊了一声。 “师长!”方不为笑嘻嘻的迎了上来,“东西已运来了,明早就能开工……” “嗯?”看到宋元良铁青的脸色,方不为装模做样的关心道,“师长的气色不太好啊……” 宋元良胸口一鼓,差点骂出声来。 “有点事情,要和方参谋商量!” 根据林尉最后说的那句话,今天的事情好像和方不为没什么关系? 但宋元良却没全信。 按委员长的说法,这次的事端就是方不为引起的,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试探一下。 要真是方不为干的,那就别怪宋某人下黑手了…… 宋元良看着方不为,脸上露出一丝阴笑。 方不为像是没有觉察到一般,非常自然的回道:“师长吩咐就是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指挥部!”宋元良笑咪咪的说道。 “好!”方不为应道。 宋元良又叫来了陈素农和冯圣法。 四人坐定,宋元良不紧不慢的说道:“方参谋真是雷厉风行,这才几个小时,就弄来了这么多的材料?” 陈素农哈哈笑了两声,替方不为邀功一般的说道:“还不止这些……方参谋还弄来了五大车急救包,够我全师用三个月的了……” 税警总团三万余人,一个月的量,刚好够八十八师用三个月。 “哦?”宋元良万分惊奇的问道,“还不到半天,方参谋是从哪里买来的?” 看到宋元良眼睛里隐隐跳动的怒火,方不为差点破了功,笑出声来。 宋元良刚离开官邸,林尉就给马春风打了电话,然后马春风又转告了自己。 宋元良被委员长暴打了一顿,还怒令他吐出五十万赃款的经过,方不为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 难为宋元良,气的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还不得不在自己面前装镇定。 第七八二章 脑补(求赞,求月票) “买?”方不为洋洋自得的说道,“要是花钱买,哪里买不到?又如何能体现出我方某人的价值?” 方不为一副老子能把牛皮吹上天的架势。 “不对吧?”宋元良阴恻恻的说道,“当时你对我们说的,可不就是‘买’?” 方不为脸色一僵,一副被人识破了的模样,适时的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当时不是想着,没这么容易要出来么……” “要?”冯圣法惊奇的问道,“意思是,真的没掏钱?这么多东西,怎么看也值好几万块了,谁能白送给你?” “从哪要的?”陈素农紧跟着问道。 “税警总团啊!”方不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其它地方,就算想给,但哪有这么多?” 税警总团? 陈素农和冯圣法都是一脸狐疑的模样。 方不为的面子能有这么大? 方不为说的话,宋元良一个字都不信。 你以为宋子闻是你亲爹,几万块的东西说送就送。 况且还有一个黄杰挡着呢。 嗯,黄杰? 宋元良刚想问个究竟,外面突然响起一声“报告!” 是电讯兵,手里拿着一文电文。 “谁发来的?”宋元良不耐烦的问道。 “南京宋部长!”电讯兵回道,“转交方参谋的!” 嗯? 这么巧? 刚想到曹操,曹操就来信了? 方不为顺手接了过来,飞快的扫了一眼,然后兴奋的说道:“成了!” 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陈素农和冯圣法都凑了过来。 然后两人又不约而同的露出极度震惊的神色。 那批物资,还真是方不为要来的,没花一分钱? “请师长过目!”方不为把电文递了上去。 “已致电黄军长,那批物资不用付款,送予八十八师了……另转告宋师长,算他欠我一个人情……” 落款是宋子闻的名字。 我欠你个七八…… 宋元良一把就将电文攥成了一团。 嗯? 陈素农,冯圣法,方不为齐齐的看着宋元良,都是一付你为何如此的模样。 “高兴的,高兴的……”宋元良硬是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方不为没说假话,东西还真是他要来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又和黄杰有什么关系? 宋元良把电文丢到一旁,状似随意的问道:“没给黄军长给钱……那你是怎么把东西骗出来的?” 一看电文的内容就知道,方不为绝对是先答应黄杰照价给钱,把东西骗出来后,才给宋子闻打的招呼。 然后宋子闻又给黄杰和方不为发的电报。 但黄杰是什么人,不见兔子会撒鹰? “这个……怎么能是骗呢?”方不为略显尴尬的笑了笑,“见到黄军长的时候,我确实说了会照价付钱…… 但我说自掏腰包,黄军长肯定不信。然后便告诉他,这笔钱,我会自己先垫上,完了再从侨盟援助的军费里面扣。 但我身上肯定不会随时都带着这么多钱,就说明后天亲自给他送上门……” 方不为说的好似很有道理,但谁都能听出来,他在黄杰面前耍了个花招。 表面答应给钱,回来后就给宋子闻发了电报…… 宋元良心里一跳:怪不得委员长会说自己连军费的主意都敢打,原来是这么来的? 方不为啊方不为,你坑死老子了…… 弄来弄去,原来这状是黄杰告的。 但老子和他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他为何要这么害自己? “黄军长哪是这么好骗的?”宋元良冷笑道,“你肯定还答应他什么了吧?” 方不为顿了一下,举了个大拇指:“师长英明。他问属下什么时候离开八十八师,属下说这要委员长定夺,他又说若是有这么一天,一定要提醒他一声,意思是让属下到他那里去……” “咯吱咯吱……”宋元良恨的把牙都快要咬碎了。 方不为随便使了个花招,黄杰就信以为真了,真当方不为随随便便就能截留军费? 所以才暗中使坏,跑到委员长哪里告了一记恶状,让委员长真的以为,自己在从方不为身上打军费的主意,继而从自己手里把方不为抢走…… 林尉还真没骗自己,这件事确实和方不为没关系。 怪不得委员长说,是黄杰说的,自己如何如何…… 黄杰,我与你誓不两立…… 只是几秒的时间,宋元良就脑补完了全部的过程。 宋元良发出一阵“呵呵呵”的怪笑声,但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满是狰狞。 方不为和其余二人面面相觑,一副不知道宋元良在发什么疯的样子。 恨了半天,宋元良才停下了笑,用阴冷的目光看着冯圣法:“老冯,是不是你到委员长面前告了我的状,说我贪了修缮工事的……” “啊?”方不为猛的一声惊叫,像是平地起了炸雷一般。 别说冯圣法,就连宋元良都被吓了一跳。 “都是自家兄弟,告诉你也无妨……”宋元良装出一副真把方不为当自己人的模样。 他还以为方不为是被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给吓到了。 方不为在心里暗暗冷笑。 还自家兄弟? 真特么会装好人。 不出一个小时,委员长逼着宋元良吐出赃款的消息,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 方不为这一声惊叫,其实就是在给冯圣法制造机会。 委员长也真是的,逼问宋元良归逼问宋元良,但你不能把告密的冯圣法给卖了呀。 方不为这一打岔,冯圣法再迟顿也知道如何应对了。 “师长什么意思?” 冯圣法“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震怒的问道:“你怀疑我向委员长告了密?” “那委员长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知道你我贪了二十万……” “师长,原来你也知道,这二十万,是‘你我’一起贪的?”冯圣法怒声问道。 就这一句话,就问的宋元良哑口无言。 对啊,若是冯圣法告秘,岂不是连他自己也告了进去? 宋元良还没反应过来,冯圣法坚立手指,指着天吼道:“若是我冯圣法做了出卖兄弟的勾当,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宋元良当场就懵了。 他本就有些迷信,认为若真是冯圣法干的,哪敢发出这样的毒誓来? 第七八三章 吃醋(求赞,求月票) 谁拿你当兄弟? 方不为暗暗的冷笑了一声。35xs 抛开会不会灵验不说,这样的誓言,他敢发一百遍还不带重样的? 演戏演到底,这还不算完。 冯圣法一脸悲愤的看着宋元良:“我知道,师长早已不相信我冯某人了,这八十八师,不待也罢……” 冯圣法扭头就走,陈素农拉都没拉住。 “这些话,也是能摆到台面来问的?”陈素农怒道。 “瞪我做什么?”宋元良嚷嚷道,“知道二十万这个数目的,就我们三人,那你告诉我,是谁说出去的?” “你就祸祸吧……”陈素农骂了一声,快步的追了出去。 方不为目瞪口呆的看着宋元良,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 宋元良硬是挤出一副笑脸:“惊着方兄弟了……” “哦……还好……”方不为闷闷的回了一声,超级无辜的样子。 “我还有些事情,就不陪你了……”宋元良烦燥的说道。 “师长请便!”方不为知情识趣的退了出来。 出了门口,听着身后的宋元良把桌子砸的擂鼓一样,方不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让你贪,坑不死你? 这会的宋元良,肯定肉疼的想吐血,也应该还在盘算,让手底下的人各吐出来多少合适。35xs 五十万啊,想让宋元良一个人担,简直在做梦。 至于宋元良怎么找黄杰报复回来,什么时候去找,可能还得一阵。 黄杰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慢慢去撕扯吧,反正也扯不到自己的头来。 方不为施施然的出了指挥室。 刚下台阶,他就看到一边往回走,一边骂骂咧咧的陈素农。 “宋元良这个王八蛋,次次都让老子擦屁股……” 方不为差点笑出声来。 “参谋长……” 怕陈素农骂的太专注,看不到自己,方不为特意高声提醒了一声。 “哦……不为!”陈素农看到是方不为,想挤出一丝笑来,却发现脸跟都冻住了一样。 宋元良这个王八蛋…… 他又恨恨的骂了一声。 “让你看笑话了……”陈素农索性不装了。 看来这位比宋元良厚道多了。 方不为暗暗的点了点头,又问道:“冯师长他……” “没事,怒极之言罢了。”陈素农无所谓的挥了挥手,“这个节骨眼,他能跑到哪里去?” “辛苦参谋长了!”方不为感叹道。 “呵呵呵……”陈素农发出一串的冷笑,“早特么习惯了……一个月不闹这么几出才是新鲜事……” 看来是积怨已久啊! 怪不得淞沪会战刚一结束,这三位就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了。35xs 知道陈素农烦燥至极,方不为也没多聊,安慰了几句就离开了。 他哼着小曲,安排着工兵营修建病房去了。 材料人手都足够,最多三五天就能修好。 再晾个十天半个月,也就能用了。 …… 宋元良刚走,委员长又让林尉把马春风叫了过来。 “方不为怎么说的?”委员长阴着脸问道。 就算是要斥责方不为,也要先打问清楚再说。 有了一次的经验,针对方不为的事情,委员长总算知道谋定而后动了。 一个不好,就会被打脸。 “他就没打算给钱……”马春风牙疼似的说道,“估计黄杰也被骗了……” 这个王八蛋,原来早就设计好了? 马春风怀疑,自己可能也被利用了。 但他也就是心里想想,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嗯?”委员长眉头一皱,“怎么骗的?” 马春风详尽的把方不为是怎么从黄杰那里把东西骗出来,又怎么把这笔账从宋子闻那里抹消的。 “哼哼哼……”委员长几声冷哼,“黄杰这个狗东西,也没安好心……” 马春风低着头不回话,林尉则是当没听到一样。 都是人精,还能猜不出黄杰打的是什么主意? 和宋元良一样,把方不为当财神了,所言不为弄他那里去,所以才借机坑了宋元良一把。 “倒也还知道轻重!”委员长又冷哼道。 知道他说的是方不为,马春风也跟着暗松了一口气。 也怪自己着急了。 要换成其它事,他肯定会考虑方不为应该不会这么莽撞。 但一涉及到人命,方不为就没那么理智了。 这都是有前科的。 别说马春风了,就连谷振龙,陈祖燕,乃至是陈超,都觉的方不为有些妇人之仁。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方不为从黄杰要的这批东西,大概值多少钱?”委员长又问道。 “三万多吧?”马春风回道。 “他还从税警总团要过什么东西?” “要了几杆大枪,说是拿去打坦克……还有两块钢板,拿去打了一付甲……”马春风怒力回忆道,“哦,对了,昨天的时候,他还问我,能从哪里买到竹板,不知道是不是也去找税警总团要了……” 除了今天的这批物资,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马春风觉的说出来绝对比隐瞒要好。 “眼窝子就这么浅?”委员长冷哼了一声,又指着林尉说道,“这事你去办,包括今天的这批东西,账全销了……嗯,就从宋元良的那笔钱里走……” 这是要把方不为从税警总团要出来的所有东西的账,全都给报销了,把钱还给税警总团的意思。 “明白!”林尉应了一声。 林尉和马春风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又飞快的挪开了目光。 这两个都知道,委员长这是吃宋子闻的醋了。 果不其然,两人都听到委员长嘀咕了一声:“用这些小恩小惠,就想买我一员大将,做梦呢吧……” 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就跟没听到一样。 “方不为的那些人到了之后,一应所需,都先从你这里走……多余的支出,让他报给蔚然,直接调拨给你……” 委员长又给马春风交待道。 “属下明白!”马春风兴奋的应道。 还真是意外之喜。 宋子闻为了报恩,对方不为予应予求的做为,终于引起了委员长的警惕。 但没想到,最会却便宜了自己? 人虽是方不为的,钱也等于是从侍从室直拨,马春风不过是挂了个名而已。 但至少说明,委员长暂时还没有让方不为从特务系统脱离出去的意思。 马春风哪能不高兴? 第九八四章 竹甲(求赞求月票) 马春风去找方不为的时候,方不为正在指点着工兵剖竹板。 虽然宋元良说是师部直属的整个工兵营都调给他,但方不为哪能那么没眼色? 两个连被派到阵地上修补工事了,剩下的两个连,方不为派了一百人去修房子,又拉了两百人截竹板。 所有的竹板都被劈成一寸宽,尺半长的长条。 “这是做什么?”马春风诧异的问道。 “竹甲!”方不为回道。 马春风一懵,随既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方不为:“你想拿这个挡子弹?” 是我蠢还是你蠢? “处长莫不是在开玩笑?”方不为极其古怪的看着马春风,“挡不了子弹,但可以挡刺刀啊?” 马春风先是老脸一红,随即又鄙夷的看着方不为:“你这玩意完全就是鸡肋,根本派不上用场。” 马春风还真没有说错。 能逼到鬼子打白刃战的程度,那至少也是我军大胜,准备打扫战场的时候了。 鬼子也不傻,在有绝对优势的情况,脑子坏了才会和**拼刺刀。 但若是反过来,如果是国民势弱,却很少有敢和鬼子拼刺刀的情况。 早跑了。 如四三年,日军进攻重庆,石碑战役时,胡连的十一师逼的鬼子用尽手段都打不退,最后不得不打白刃战的战役,抗战十四年,也就这一例而已。 除此之外,中**队敢和日军拼刺刀的,大部分都是小规模的局部战役。 从九一八到现在,这都整整六年了,成规模的白刃战,就没发生过几场。 包括二十九军有名的大刀队,与敌白刃战,最大规模也只到连这一级。 方不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他考虑的要比马春风多的多。 他就是想让普通士兵明白,真有一天,若是碰上了拼刺刀的时候,也没什么好怕的。 鬼子也不是铁打的,中国士兵不一定就干不过,不一定就活不下来。 他就是想做做示范,也好让士兵们有个准备。 方不为发现,自从到八十八师后,他的作用,不单单是尽可能的多杀鬼子。 还能起到示范的作用。 比如他弄出了燃烧瓶,找到了能打坦克的大枪,还硬生生的用机关炮,打下了日军的轰炸机。 利用这几样武器对敌,和个人的身体素质没直接的关系,只靠的是个人的胆气和意志力。 是个兵,都有可能做到。 方不为就是想利用他所知一些知识,尽可能的指导一些简单实用的做战技巧,更或是保命技巧,尽快普及开来,让中国士兵尽可能的多杀敌,尽可能的少伤亡。 “真是异想天开!” 听方不为说完,马春风又讥笑道:“你想和给士卒做示范,也得日本人愿意才行……放着枪不用,脑子坏了才会肉搏……” “会有机会的!”方不为自信满满的说道。 “你可别胡来啊!”马春风心里一跳。 “处长觉的,我就那么像活得不耐烦了,主动找死的人?”方不为不满的问道。 “你不是好像,你根本就是!”马春风冷笑道。 要不然,在南京的时候,谷振龙能像看贼一样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被噎的哑口无言。 打人还不打脸呢? 他也只能幽怨的翻个白眼。 “差不多了,试一试!”方不为扎紧最后一根铁丝,扔下钳子,喊来了一个士兵。 “用足全力扎一刀!”方不为把甲挂到墙上,又把一杆装着刺刀的中正式递给了士兵。 士兵点了点头,接过枪,先是收枪,然后突刺。 “咔”的一声,竹板直接被扎穿了。 马春风冷笑了一声。 “加一层!”方不为又摞了一层上去。 这一次,士兵只是扎穿了头一层,却被第二层挡了下来。 “冲刺!”马春风下令道。 士兵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刺刀势如破竹,扎通了两层竹甲。 方不为又加了一层,才算是堪堪挡住。 “三层甲,这得有十几斤了?”马春风讥笑道,“加上其它装备,你还让不让士兵移动了?” “都到拼刺刀的程度了,还能剩下什么装备?”方不为反问道。 马春风猛的一愣。 对啊! 能逼得**拼刺刀,就说明已到了最后一刻:手雷扔完了,子弹也打光了,想逃都逃不掉了,只能拼命…… 身上还能剩下什么东西? 再一个,**拼刺刀的技术再不行,也不会是木偶,还能站在那里,等着日本兵冲刺? 只要能躲过头一下,两层甲完全够用了。 “怎么穿?”马春风来了点兴趣。 “处长稍等!” 方不为快速的将几根绳子绑在了竹甲上。 马春风再蠢,也能看出这东西怎么用了。 极其简易。 就是拿竹片,用绳子或铁丝,连在一起的一块大号的竹甲,就跟古时候写字用的竹简似的。 最上面用几根绳子挽成绳套,跟穿马甲一样,挂到肩膀上,再把胸口和腹部的绳子绑起来,把甲关合起来就可以了。 竹甲刚好围着前胸,腹部以及后背遮了一圈。 因为是穿上去的,而不是绑上去的,所以丝毫不影响弯腰,下蹲等动作。 马春风试了试之后,再不说话了。 还真是有点用处的。 马春风脱下竹甲后,对方不为说道:“给我一副,我拿回去让委员长看一下!” “好!”方不为自然乐意至极。 收好了甲,马春风才说起此行的目的:“委座交待,反谍股一应装备,均经特务处拨发,超出部分,让你报予林主任……” 方不为狂喜。 还有这样的好事? 他还想着再到税警总团打打秋风呢。 但人情欠多了也是债,能不欠就不欠。 结果他还没有收起念头,马春风的下半段话就出来了:“委员长虽然没有明说,但我与林主任都能猜出他是什么意思……宋部长那里,日后还是少来往吧……” 方不为愣了一下,定定的看着马春风。 委员长这是……吃醋了? 这才哪到哪? 要是让委员长知道,宋子闻私下送了自己一百万美金,还不得弄死自己? 第九八五章 装备(求赞,求月票) 算了,该捞的便宜也捞的差不多了,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方不为盘算了一下,这不让自己和宋子闻打交道,那反谍股来了之后,所需的装备怎么解决? 整个**,就数税警总团的装备好。 方不为也没打算白要,是准备拿真金白银买的。 他原本打算,让马春风给他解决一半,剩下的一半是准备找宋元良打打秋风的。 一架飞机的功劳,怎么也值一个连的装备了吧? “问题是,我已经让孙团长给我备了两个连的装备了!” “照价给钱!”马春风豪气干云的说道。 这么豪气? 方不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处长,这批东西可真心不便宜……人手一枝毛瑟98k,一个班一挺捷克轻机枪,一个排两架水冷式重机枪,一门八二式迫击炮……” 马春风听的直呲牙。 看他准备要拒绝的样子,方不为又紧跟着说道:“手枪就不用了,兄弟们都有……哦对了,还让孙团长给我匀了两门机关炮……” “你两个步兵连,要机关炮做什么?” 马春风惊道。 “打飞机啊?”方不为理所当然的回道。 马春风猛的一噎。 要是别人说这话,他非笑掉大牙不可,但从方不为嘴里说出来,他还真的无话可说。 鬼子的飞机残骸,还在五二三团的阵地上趴着呢。 “还有什么,一次性说完!”马春风怒气冲冲的说道。 “本来想再要一门三七炮,但想想还得配炮兵,太麻烦,最后就做罢了……” 看马春风想发火,方不为又慢悠悠的说道:“处长,我还真没多要,抛开机关炮不说,这些东西,也只是宋师长手下的标配罢了……” 马春风恍然大悟。 怪少得他听着有些耳熟。 方不为说的这些,还真是八十八师步兵连的标配。 马春风不是军事白痴,自然知道按方不为所说,这两个连装备下来要花多少钱。 三百支毛瑟98k步枪,就要近万美金,二十四挺捷克轻机枪,又是近万美金,还有两门机关炮,又是两千多…… 还好,剩下的只占小头,上海兵工厂就有,不用进口,成本要低好多倍。 站在方不为的角度考虑,人家真没多要。 把反谍股放在八十八师,还要被派在一线阵地上,总不能拿的装备却比八十八师的普通连队差吧。 再算一算,加上弹药,撑到头,也就不到十万法币,还不到宋元良吐出来的五分之一,够用了。 马春风心里有底了,脸也不板了,语气也不冲了。 “我报给林主任,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一下,方不为才算是真正的震惊了。 马春风说的是要报给林主任,而不是委员长? 以他谨慎的性子,要不是有了九成九的把握,哪里敢把话说这么满? 说明委员长已拍了板,反谍股到上海后花多少钱,林尉和马春风就能说了算。 为了不让自己和宋子闻走的太近,委员长这次是真下血本了。 惨了惨了…… 一定要通知宋子闻,坚决不能把送了自己一百万美金的事情露了口风,不然两个人都得遭殃。 对方不为来说,被委员长太过重视,并非全是好事。 以后想浑水摸鱼,难就就大了。 沉吟了数秒,方不为当下就有了主意:不能不识抬举。 “那就拜托处长了……” 马春风满意的点了点头。 方不为这么聪明,不可能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马春风走了之后,方不为立马就跑去找孙立人了。 他是跑去对口供了,顺便再提醒宋子闻一声 …… 一天后,反谍股全员到齐。 方不为把冯家山的侦察组,也就差不多一个连的人,全撵到了马春风那里。 这些全都是跟踪调查,以及刺杀绑架的好手,弄到一线去打仗,有些浪费了。 剩下的人,方不为才留在了身边。 这两组,一组是他刚升任行动科组长时,以叶兴中那批中央系老兵为底,精挑细选出来的。 另一组则是他升股长后,谷振龙从宪兵教导团拨给他的一连精兵。 全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打仗的经验,一点都不比八十八师的士兵少。 除此外,方不为还暗中把这些人,轮批塞到孙立人的第四团,偷偷的操练了几天。 方不为不单单看中了税警总团有专门负责操练的美**事顾问。 他更看重的是孙立人。 孙立人现在还名声不显,也就只有方不为知道孙式操典的厉害。 这些情况,方不为也知道瞒不过马春风,索性坦言相告了。 马春风只以为方不为没有说动宋元良,给他派一个德国顾问练兵,才想出来的下策,所以选择睁只眼闭只眼。 别说委员长,他连林尉那里都没有提。 叶兴中和边从军各领着一连精兵,跟着孙立人上了藻滨的战场,方不为却继续留在了五二三团第一营。 营长由原来的副营长递任,刘绪武责被送到了大后方。 隔了三天,日本人又来进攻了。 先是出动了八架飞机,来回轰炸了两遍。 幸亏宋元良还知道坑谁也不能坑自己,自家的工事倒修的异常牢固。 除了一处工事出口,正好挨了一炸弹,被震塌的十几米,埋掉了十几个人之外,其它各处并无大的伤亡。 方不为这次没敢逞能,做出拿机关炮轰飞机的疯狂举动来。 开什么玩笑,八架飞机,十六颗炸弹,全都要是冲自个来,他方不为有一百条命,都不够被炸的。 等飞机走了,方不为钻出战壕,看到阵地上的景像时,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五二三团的阵地,已被炸平了一半。 鬼子只是出动了飞机,都还没开炮,更说不定还有坦克。 没了战壕,这还怎么打? 方不为正自惊疑不定,突然听到几声“砰砰砰”的响声。 “快快快,全进去……”方不为用脚踢着几个想从洞里钻出来的士兵,“炮子开炮了……” “鬼子哪次进攻的时候,没开过炮?”一个士兵嘀咕道。 “狗屁……”方不为一脚就把这个兵踢飞了进去。 在这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方不为至少听到了六声炮响,全都是朝着这个方向射来的。 特么的,肯定是鬼子的飞机侦察到了具体座标。 第九八六章 准备殉国(求赞求月票) 方不为钻进工事没几秒,鬼子的炮弹就到了。 一层又接一层的土从地道顶上往下落,到处都能听到顶上的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连番轰炸,地道顶上的木椽,快要不堪重负了。 “跑跑跑跑跑……”方不为大声吼着。 根本不用他提醒,士兵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都不比他跑的快。 新任营长付长丰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拉着方不为的胳膊吼道:“方长官,往后撤吧……” 还不撤,等着活埋吗? “你才是阵地上的最高长官,老子只是个参谋……”方不为怒道。 这位和刘绪武比起来就差远了,这个时候哪敢优柔寡断? “撤……撤,往二营撤……”付长丰高声嘶喊道。 但他的声音刚出口,就被头顶上的轰炸声给遮了下来。 “往二营撤……”方不为撤开喉咙喊道。 士兵一窝蜂似的涌进了通往第二道防线的主干地道。 “跟着老子干什么,去指挥啊……”方不为指着地道里乱成一团的士兵吼道。 付长丰如梦如初,疯了一般的扑了上去:“挤你娘啊……” 等四处的士兵进的差不多了,方不为才挥了挥手:“走,跟上!” 他提着装着钢甲的箱子,背着百宝囊,身边还有三个士兵。 两个抬着大枪,还有一个背着两杆英式狙击枪和子弹袋。 这三个体形虽然比不上叶兴中,但也要比普通士兵强壮不少。 是方不为专门从反谍股挑出来,给自己打下手的。 刚走了没两步,方不为耳中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呜呜”声。 这是炮弹急速飞行,带动空气发出的破空声。 能传到自己耳朵里,说明炮弹会落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方不为脸色一变,猛的大吼一声:“趴下……” 喊声刚出口,方不为往前扑倒的动作才做了一半,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响起,一投气浪扑来,连方不为带他手里的箱子,全被吹的摔到了地道的墙上。 方不为一个骨碌爬了起来,还没坐稳,一声呼啸迎面而来。 方不为猛的一低头,一颗比拳头还大的石头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砸进了他背后的泥墙里。 “咚咚……” “噗……” 无数的石头和泥块砸来,三个士兵被砸的哇哇乱叫。 方不为也挨了好多下,不过他皮燥肉厚,没受什么伤。 石雨停歇,方不为“呸”的一声,吐掉了嘴里的泥巴,又顺手往头顶一把。 手上湿漉漉的,拿下来一看,满手都是血。 特么的,差点再一次被爆头。 嗯,不对? 怎么能看到天光了? 方不为抬头一看,地道直接被炸断了,炸开的出口,就在离他十四五米远的地方。 方不为惊出了一头冷汗。 再要近个几米,自己和三个随从怕是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怎么样?”方不为大声喊道。 “还好……”背着狙击枪的士兵回道。 “我也还行!”另外一个也爬了起来。 “他娘的……啊,好像骨头断了……”最后一个惨呼道。 方不为猫腰爬了过来,仔仔细细的瞅了一遍。 还好,没伤到要害处。 一颗石头,准准的砸在了这个士兵的肩头,估计是锁骨断了。 “能不能走?”方不为大声问道。 “应该没问题!”士兵站起来活动了两下。 “扶着他!”方不为指着背着枪的士兵说道。 他提着钢甲,和另外一个士兵抬起了大枪。 “先出去再说,别被活埋了……”方不为吼道。 地道已被炸断了,远没有之前结实,别说再炸这么准,被晃一晃,都有可能坍塌。 方不为领着三个兵出了地道,窝在了刚刚炸开的弹坑里。 路况不明,冒然冲出去,十之八九就会挨弹片。 现在躲在弹坑里才是最安全的。 极少有两颗炸弹,落在同一个弹坑里的情况发生。 依然有炸弹在头顶呼啸,在远处炸开,但比刚才稀疏了好多。 方不为站了起来,探头瞅了瞅被炸断的地道的另一头,脸色一黯。 这一头就没那么幸运了,直接被炸塌了二十多米,方不为站在弹坑里,都能听到那边此起彼伏的惨呼声。 这些只是被爆炸后的冲击波带着石头碎木砸伤的,这二十几米被炸塌的地道下面,又埋了多少人? 想救也来不及了。 方不为咬了咬牙,对三个士兵说道:“你们待着别动,我去探探路……” 三个士兵还没反应过来,方不为就跳出了弹坑。 日本人的炸弹想炸死方不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方不为只靠听力,就能预判出炸弹落点的大致范围,至少可以提前规避,不至于被炸个正着。 就算没弹坑可跳,他也可以先趴下,避免被弹片直接击中。 从天而落的那些碎石泥块,砸在方不为身上跟挠痒痒差不多。 两百米左右的距离,方不为跑了快两分钟。 吴求建就蹲在离地道口不远的战壕里,眺望着第一营的阵地。 “全死了?”看方不为一个人跑来,吴求建惊道。 “没有!”方不为摇头道,“但地道被炸塌了两段,死伤肯定不小……” “损失了两架飞机,两辆坦克,鬼子这是来报仇了……”吴求建咬着牙说道,“看这密集度,于少也有四门炮……” “不,至少六门!”方不为回道,“我给你几个坐标,你试一试,看能不能把炮子炮给炸掉一两门……” 上次一次性损失了四门步兵炮,鬼子应该也回过味来了,这次开炮,竟然学会打两炮就换一个地方了。 所以后面的炮击才稀疏了不少,也让吴求建只以为只有四门炮。 “六门炮……这是三个大队?”吴求建连脸色都白了几分。 日军一个大队两门步兵炮是标配,六门炮就是三个大队。 三千多鬼子,整整一个联队? 把整个八十八师的兵力全集中过来,能不能打得过都不一定,更何况只有一个团…… 吴求建已经有了殉国的心理准备。 “别担心,万一鬼子只是多找了几门炮呢?”方不为安慰道。 ps:给各位大大推荐一本好书:《第一重装》 军事万均大神汉唐风月新书,幽默,搞笑,热血,烧脑……爽点满满,绝对值得一读。 另外,再求一下赞。 好多大大说找不到扑街的名字,说扑街故意装文化人,起名都要起个生僻字:目月“眀”。 真误会了。 我也想取日月“明”,但早被人占了,但本身就叫“明志”,又不想改名,只能用通假字了。。 大大们要嫌麻烦,就别搜名字了,直接在省份那一栏选“甘肃”,就可以看到扑街的书和名字了。 谢谢各位。 第九八七章 鬼子疯了(求赞,求月票) “呵呵呵……” 吴求建冷冷的笑了几声。 你他娘的糊弄鬼呢? 方不为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老子马上来支援你……” 他第二下都还没拍下来,天上突然传来“又”的一声,就跟人撅着嘴,倒吸了一口气的那种响声似的。 方不为和吴求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惊惧之色。 “砰”的一声暴响,炮弹在第一道防线附近炸响,离着近两百米远,方不为都感觉像是地震了一样,差点摔过去。 “舰炮……”吴求剑一声惊呼。 “撤啊……”方不为狂吼一声,扭头就要走。 “第三道防线一破,就只能打巷战了……”吴求建一把拽住了方不为。 “总比全活埋了的强……”方不为吼道。 一百多毫米口径的舰炮,一炮就能轰塌一幢楼,地道算什么。 吴求建咬了咬牙,冲身后的副官喊道:“往城里撤……” 等他转过身来,方不为已跑出去了十多米远。 “你去哪?”吴求建冲着方不为的背影喊道。 “去找老子的兵……” 方不为头都不回的喊道。 特么的,不是说海军舰队司令井上成美是坚定的反战派,拒绝了日军派遣军总司令松井石根让他向上海的国军开炮的命令,并说:军舰是用来打军舰的。 事后还被陆军告上了军部,导致松井石根被撤职,再没上过船,当了半辈子的老师。 到底是历史书上骗人的,还是自己记错了? 方不为咬着牙狂奔。 他到了上海后,确实没见过,也没听过舰炮向阵地开过炮。 所以压根就没意识到这一点。 舰炮一开,步兵炮就停了。 第二发炮弹炸响,方不为脚下一晃,一个趔趄,摔进了弹坑里。 他一个骨碌翻了起来,冲上土坡好,飞速的掏出了望远镜。 前后两发炮弹都落在了第一道防线的阵地上,足上百米长的工事被震塌了。 方不为把望远镜往右一偏,看到从第一道防线通往第二道防线的工事出口,第一营的士兵源源不断的往外狂奔着。 还好,至少逃出来的了一部份。 幸亏付长丰机灵,步兵炮刚响,就通知撤离了,不知全都得被埋到地道里。 胆子小也有胆子小的好处。 这要换成刘绪武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天知道能活下来几个。 又有一颗炮弹在附近炸响,方不为被震的在地上弹了两下。 趁着第二颗炮弹还没飞来的空档,方不为收起望远镜,仰天一躺,大声喊道:“关大山……” “在这……”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响起一声嘶喊。 果然,这几个蠢货就没挪地方,还在地道被炸断的那个弹坑里。 方不为脚下一蹬,像是一头豹子一样冲了出去。 耳朵里刚听到“又”的一声,方不为往前一扑,滚进了一个弹坑里。 方不为坚着耳朵,听点炸弹的落点。 还好,离着至少三四十米,基本没危险。 想来也不可能那么准,恰恰好就能落到自己的头顶上。 几万平方米的阵地范围,除非运气背到两块钱就能中五百万的程度,才会发生这种可能。 方不为几个纵跃,跑进了关大山的那个弹坑里。 “走……”方不为抄起铁甲,又和关大山抬起了大枪。 另外一个背着两标枪,扶着肩骨被砸断的那一个。 方不为说趴,另外三个就趴,方不为说冲,另外三个就冲。 鬼子又打了四发舰炮,一营的阵地就像是被用大铁犁翻了一遍一样。 方不为和三个手下竟然毫发无损的逃了回来。 “你脑袋后面长眼睛了?”吴求建惊恐的问道。 刚说完,吴求建又呸了一声。 长十双眼睛都没用! 什么眼睛这么利害,还能猜到鬼子的炸弹落到哪? 方不为没时间给他解释,刚跳进战壕,就把耳朵贴到了墙上。 舰炮已经停了,地底下果然有坦克履带“咯吱咯吱”的响声。 “鬼子攻上来了!”方不为对吴求建说道,“至少六辆坦克,最多不到一里地……” “鬼子疯了?”吴求建惊道。 他打了一个多月了,还是第一次见鬼子一次性把六辆坦克集中在一个团的阵地上。 天知道坦克后面还跟着多少步兵冲锋。 吴求建又想到了刚刚猜到过的日军至少来了一个联队的兵力,脸色猛的一白。 “没疯也差不多了!”方不为回道,“之前两次进攻,就有两辆坦克,两架飞机,还有至少十个炮兵死在了这片阵地上,这么大的损失,战斗指挥官剖腹谢罪了也说不定…… 按日本人的尿性,怎么都要把这个仇报回来……” “怪不得整整停了三天,才发动了进攻,原来是在集中炮火和兵力?” 吴求建咬着牙说了一句,又用极古怪的眼神看了看方不为。 鬼子今天之所以发疯,都是方不为的原因…… 方不为哪能不明白吴求建是什么意思,当即冷笑道:“怎么,这会怪上老子了?老子给你八十八师……不,五二三团立功的时候,你怎么不这样想?” “你放……放……”吴求建涨红了脸,最终还是没把一个“屁”字骂出来。 方不为毕竟比他高一级,而吴求建也没那刘绪武那么轻挑和不讲规距。 他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放心,人既然是老子给你招来了,就让老子来给你打回去……” 方不为觉的自己的话说的有些满了,立马改口道:“嗯,那六辆坦克,我全包了,但你的给我一门机关炮……” 战壕工事被炮火基本上炸平了,根本无法阻碍日军坦克行进,所以就算烟尘散尽了,用迫击炮也炸不到鬼子的坦克。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方不为想对付百米以外的坦克,也只能用机关炮。 “难道我的人不会开?”吴求建瞪了方不为一眼,又大喊道,“机关炮准备……” “随你!”方不为摊了摊手,又提醒道,“小心鬼子的掷弹兵,别机关炮刚一开火就给炸了……” 这倒是个问题…… 吴求建转了转眼珠:“那要不,匀给你一门?” 方不为被气笑了。 第九八八章 毒气弹(求赞,求月票) 吴求建被方不为挤兑的怒火中烧,把这一茬给忘了。方不为再一提醒,他才反应了过来。 方不为的预判力和行动力,吴求建早就见识过了,绝对无人能及,所以他更知道,把机关炮拨给方不为,才能尽可能的避免没开几枪,就被鬼子的掷弹兵锁定的情况。 方不为愣愣的看着吴求建。 吴求建这脸皮……想不佩服都不行! 历史上有名有姓的人物,果然就没一个简单的。 就冲吴求建这份知错就改,还无比光棍的态度,方不为就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 “行!”方不为也没笑话和拿捏吴求建,干脆的说道:“再给我派两组经验丰富的填装手和转舵手……嗯,上次那种老油条就算了……” “没问题!”吴求建拍着胸脯说道。 他喊着后面的炮手准备着机关炮和子弹,方不为则又把耳朵贴到了墙上,判断着坦克的距离。 “咯吱咯吱……” 最多又往前走了几十米,竟然没声了。 坦克停下了! 方不为脸色一变。 这绝对不是日军不进攻了,而是很可能在酝酿着下一次的炮火覆盖。 方不为探出头,往阵地对面看了一眼。 烟尘太大,什么都看不到。 不对啊? 方不为又反应了过来。 既然是炮火覆盖,从来都是有多密集就炸多密集,哪有中间停一下,让敌人喘口气再炸的道理? 方不为实在是想不通,扭过头来对吴求建说道:“鬼子的坦克停了!” 吴求建猛的一顿:“有多远?” “大概三百米左右!”方不为回道。 等于已经冲过了原来一营所在的第一道防线,马上接近吴求建之前率领二营防驻的第二道防线了。 “会不会是鬼子准备用掷弹筒了?”旁边的团参谋说道。 鬼子的掷弹筒,其实就是小型的迫击炮,但为了突出机动性,以便掷弹兵随身携带,造的非常轻,全重才有五斤半。 但缺点是射程近,最多五百米。 三百米的距离,刚好是掷弹筒的最佳射程。 “什么都看不到,他往哪里打?”吴求建指着漫天的烟云说道。 就算是真的迫击炮,威力比攻防炮也差远了,而日军的掷弹筒,杀伤半径最多也就七八米,在这种能见度极低,无法确定击打目标的具体位置的情况下,开炮的效果,也就是听个响。 刚好这个时候,方不为听到坦克附近的日军指挥官在下令:“炮兵,卸弹药……” 方不为眼皮一跳:“鬼子的炮兵在从坦克上卸弹药,看来是要准备开炮了!” “鬼子的榴弹多的用不完了?”吴求建惊道。 方不为也在狐疑。 日了鬼了,难道鬼子的掷弹兵不需要瞄准,不用计算抛射角度么? 更或是,鬼子抛射的炸弹,是那种不需要瞄准,只需要确定大概范围就能造成杀伤的? 恰好这个时候,飘过来一丝烟气,方不为下意识的吸了一口。 吴求建和团参谋,还有副官都被呛的咳了起来。 方不为心里隐隐一跳,猛的抬起头来。 风是往西刮的,正好迎着**这边。 “鬼子要射毒气弹?”方不为回过头来,冲吴求建喊道。 吴求建脸色一变,就连咳嗽都忘了。 一看吴求建的脸色,方不为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快快快,尽量伏低,拿布浇水捂住口鼻,没水就撒尿……”方不为狂喊道。 没有防毒面具的情况下,只有这一种可用的办法了。 虽然依旧会流眼泪,但至少不会死人。 “吴团长,把所有的防毒面具集中起来,全部给机枪手和投掷手,给炮兵也留几付……” 方不为连声吼着: “让投掷手准备燃烧瓶……炮兵,老子的机关炮呢?关大丰,给老子把大枪架起来……” 方不为准备拼死也要把日军的坦克拦下来。 “没用的,撤吧!”吴求建吼道。 开战之前,**就根本没料到日军还有毒气弹这种武器,就算是八十八师,也没多少防毒面具,对这玩意根本无解。 攻打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时,吴求建的五二三团没少吃这玩意的苦头。 一旦吸入,别说拿枪,士兵咳的站都站不住。 只能撤到毒气弹的扩散范围之外。 “你想好了,一旦丢了这最后一道防线,就真的只能打巷战了……” 方不为大声提醒道。 吴求建猛的一滞。 为了守住这不到一公里的纵深,这一个月以来,他填进去了多少人命? 五二三团的两千老兵,现在活着的,连一千都不到了。 难道不打一枪,说丢就丢? 真要打巷战,什么迫击炮,机关炮,全特么的用不上了。 而日军的飞机,坦克,装甲车装样畅行无阻,掷弹筒更是巷战利器…… 吴求建咬了咬牙:“那就打!” “布署啊……” 方不为吼了一声,跳上了战壕。 机关炮手的动作太慢,他跑去帮忙了。 吴求建连声吼着,按照方不为的提议,用最快的速度安排着投掷手和机枪手。 面具刚刚拿来,鬼子的炮弹也到了。 看到炮弹落地之后冒着烟气,没有一颗着火的,方不为也松了一口气。 这要是再夹上几颗燃烧弹,别说士兵,就连方不为也得灰溜溜的撤回去。 “不要慌,等我下令后,你们再上来架枪……”方不为给趴在战壕里的机枪手交待道。 不打掉坦克,打不到坦克后面的鬼子,机枪手开枪纯粹是在浪费子弹。 “你们两个,盯着标尺,不到一百米范围内不要开枪!” 架着大枪的关大山用力的应了一声。 看填装手上好了弹链,方不为又回过头来,给填装手和转舵手交待道:“记住,最多打完一条弹链,立即转移……” 两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机关炮的一条弹链是一百发,从开枪到打完,最多也就半分钟。 而日军的掷弹兵,从发现机关炮的位置,到计算好座标,放好炮筒准备投弹,怎么也要一分钟左右的时间。 而坦克在不敢停顿的状态下,想要瞄准,花费的时间可能更长。 机关炮早转移了。 这就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第九八九章 第一辆(求赞求月票) “方参谋,你怎么不带面具?”战壕另一头,带着投掷手,准备扔燃烧弹的吴求建问道。 “放心,老子百毒不侵!”方不为大笑道。 …… 三百米外。 “为什么没有听到中国军人惨嚎声?” 一个日军的小队长,放下手里的小型听音器,疑惑的问道。 “应该是撤走了!”中队长回应着。 他手里拿着望远镜,在观察着附近的阵地。 视线范围内一个活人都没有,只能看到被彻底炸塌的战壕和零星的几具尸体。 “连枪声都听不到,看来真的是撤走了!”中队长放下望远镜,给小队长说道,“投射距离延伸一百米,让炮兵再发一轮毒气弹,就开进吧!” “嗨!”小队长应了一声。 他一点都没怀疑中队长的判断。 以往的时候,如果毒气弹的范围内有中国的士兵,第一反应绝对是会盲目的开枪,继而痛苦的嚎叫。 现在任何一种声音都没有听到,说明中国军人已经撤出了阵地。 等九只掷弹筒又发射了一轮,中队长战刀往前一指,大声嘶吼道:“前进……” “藏好了,鬼子来了!” 听到日军指挥官的声音,方不为低声提着醒着十几米外的另一台机关炮。 炮椅上坐的是五二三团的三营营长易景。 方不为还真知道这个人。 前世的时候,看弯弯的抗战纪录片《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时候记往的。 是八十八师为数不多的活下来的军官。 后来还组建了国民党历史上第一支特种作战部队。 按吴求建的说法,淞沪会战的第一枪,就是他打响的。 乍然看去,好像有点混不吝,有点吊儿浪当,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比如他知道鬼子可能有三个联队,马上就攻上来了,都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但方不为明白,这样的人物,才是最适合打仗的。 因为他很少有冲动上头的时候,时时都能保持冷静。 比如现在,易景认为,整个五二三团,除了方不为,就他最适掌控这最的一台机关炮。 头脑冷静,却不畏死,这才是一个战场指挥最应该具备的条件。 他和刘绪武一样,都是炮兵科出身,刚毕业,就被分到了教导师,任炮兵排长。 只要是炮,就没他玩不转的。 吴求建自然没意见。 没看就连他都亲自跑来指挥投掷手了么。 鬼子的坦克重新启动,就连吴求建都听到了履带转动的声音。 “稳住!”方不为又低呼了一声。 在毒气弹烟雾的遮盖下,就连他也只能听到声音,而看不到具体的情形。 这种情况下,谁先开火,谁就会先暴露。 “燃烧瓶!” 方不为手一伸,填装手把两只燃烧瓶递到了方不为的手里。 他拿着燃烧瓶,看了看十米外的易景。 易景用力的点了点头,意思是准备好了。 方不为侧起了耳朵,静静的听着。 鬼子的坦克排的是“T”形阵形? 哈哈,好机会。 毒气弹的烟雾,让国军看不到军坦克和步兵的情况,也同样让日军看不到国军阵地上的情况。 在敌军实力不明的情况下,这种装甲冲锋阵形,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护第一辆坦克后面的所有坦克和步兵。 但同样,能对敌方造成直接危胁的,也只能是第一辆坦克。 正好给了方不为逐个击破的机会。 听了十秒左右,方不为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 他引燃瓶口的布条,左右开弓,两只燃烧瓶拖着两条火线,飞向了日军领头的一辆坦克。 “砰”的一声,一只燃烧瓶砸到了坦克的装甲上,另外一只砸到了地上。 在火焰升起的一刹那,易景捕捉到了日军第一辆坦克的影子。 他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板机。 “突突突突突……”机关炮吐出一条火蛇,准确无误的射在第一辆坦克上。 方不为腾空一跃,准确无误的坐到了炮手椅了:“转向!” 易景打出去的子弹,还有坦克装甲上升腾的火焰,完完全全的将日军坦克的位置暴露了出来。 转舵手第一时间就摆好了炮口的方向。 “敌袭……” “掷弹手……”日军中队长大声吼道。 易景哪里会给鬼子投弹的机会? 一条弹链打完,他飞一般的从机关炮上跳了下来,低吼道:“撤!” 易景和转舵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推着机关炮往前移动,填装手推着弹链箱跟在了后面。 另外还有几个士兵顺着下面的战壕,给他们运送着子弹。 易景的炮刚停,方不为的炮就响了,他打的还是第一辆坦克。 易景的五十发穿甲弹,虽然让第一辆坦克停了下来,但好像并没有完全消除威胁。 坦克的前机枪已经照着易景刚刚架过的地方开火了。 同一时间,方不为冲着爬在土坡上的机枪手吼道:“架枪……” 三挺水冷式重机枪,八挺捷克轻机枪同时往上一推,几乎在同一时间扣下了扳机。 按照方不为的分工,各人职责非常明确。 方不为和易景专门打坦克,机枪手专门负责扫射。 在十一挺机枪的交叉火力之下,鬼子的掷弹兵别说开炮,连头都不敢从坦克后面露出来。 方不为紧紧的扣着扳机,一百发穿甲弹还没打完,眼前突在冒出一颗巨大的火球,然后又是“噗”的一声闷响。 哈哈…… 方不为差点乐出声来。 鬼子坦克的油箱被打爆了。 这是第一辆! “撤!”方不为飞一般的跳下了机关炮。 “散开……”鬼子的指挥官用全力的力气嘶吼着。 日军的每辆坦克,都备有一个基数的炮弹,也就是一百发,天知道,这些炮弹会不会被火烧的原在爆炸。 方不为边推着机关炮,连歪着头看着。 可惜,等他转一到下一个射击点,也没等到鬼子的坦克爆炸。 不过火倒是越烧越大了。 现在根本不用方不为投燃烧瓶指引了的,鬼子第一辆坦克燃起的火焰,把附近照的清清楚楚。 后面的坦克纷纷出击,边开火边朝着国军阵地冲来。 第九九零章 坦克全灭(求赞求月票) 剩下的五辆坦以倒刺阵形,向两翼散开。闪舞 易景的打的是左侧第二辆,方不为打的是右侧第三辆。 各自一百发装甲弹狂泻而出,两辆坦克都被打的停了下来。 不论易景,还是方不为,都尽量控制着机关炮,将准星瞄向坦克正前方的斜面装甲。 这个位置坐的是车手。 只要车手被打死,坦克一停,这玩意便失去了他最大的作用,至多也就是一座固定炮台。 况且方不为和易景也不是死人,难道还能任坦克的炮手从容开炮? 方不为跳下机关炮,再没有帮转舵手移动位置,而是跳下了战壕的半坡,抄起了燃烧瓶。 前两辆被打停的坦克,自然由易景和接替方不为的炮手去对付,方不为要去对付那三辆还能动的。 方不为一手火把,一手夹着一筐燃烧瓶,飞快的往中路移动着。 战壕底下还有四名士兵,两人抬着一筐燃烧瓶,两人抬着一筐手雷,跟随着方不为的身影极力的狂奔着。 往前狂奔了三十米左右,方不为猛的蹲了下来。 燃烧瓶一个接一个的被他扔了出去。 坦克马就要进入一百米的范围之内,方不为基本是指那扔哪。闪舞 有四五支燃烧瓶全被方不为砸到了同一辆坦克,两三秒的时间,坦克就烧成了一个大火球。 方不为甚至听到坦克里鬼子的惨嚎声。 “咣”的一声,坦克前机枪下侧的舱门被打开,一个火人从舱门里跳了出来。 机枪手还没来得及哀嚎,就被**的机枪子弹撕成了碎片。 第二辆! 方不为无声的咧了咧嘴。 “磅……砰……” 第一声是炮弹从坦克炮口射出的声音,第二声是炮弹炸喘息的声音。 方不为顺声一看,他刚刚掌控的那台机关炮,还有炮手,舵手,填装手,全都被炸了天。 “易景,我干你娘……”方不为一声大吼,随手抄起一支燃烧瓶扔了出去。 炮弹是日军左翼的第二辆坦克发射出去的,就是易景负责的那一辆。 这个王八蛋,绝对是看坦克被打停了,想着等会再收拾也不迟,心里起了贪念,转而对付起下一辆去了。 听到方不为的吼骂声,易景眼角一斜,也看到了被炸毁的机关炮。 惹祸了! 易景打了个机灵,推着机关炮的动作更快了。 方不为虽然气的胸都快要炸了,但好在没失去理智,扔了两个燃烧瓶,扭头就跑。闪舞 “啾啾啾啾啾……” 他刚跳下战壕,刚才停留的地方就溅起了一朵朵的土花。 随后又是一枚炮弹射来,炸在战壕的前墙,半面泥墙被炸的塌了下来。 方不为张开双臂,“嗬”的一声,竟然硬生生的把大半块泥墙拦了下来。 飞管如此,漏撒下去的土还是把把下面的几个士兵埋了进去。 自然有附近的士兵救人,方不为也根本没功夫管,提着竹筐提头猛冲。 再要耽搁几秒,鬼子的坦克就要冲进战壕了。 就这十几秒的功夫,鬼子唯一能动的两辆坦克,已经冲到了五十米以内。 “给老子砸!”吴求建一声狂吼。 无数的燃烧瓶被投掷手扔了出来,天像是下起了流星雨。 “砰砰……哗……”最多只有十分之一的燃烧瓶砸到了坦克,但架不住量多。 两辆坦克虽然被烧开成了火球,依然在开足马力前进着。 方不为飞速的探头瞅了一眼,知道这两辆坦克也爆废了。 鬼子的六辆中型坦克全灭。 特么的,就是可惜了一门机关炮。 该死的易景。 **的机关枪不停的嘶吼着,鬼子的掷弹筒也会时不时的响一声。 炸的奇准,颗颗都在战壕十米范围之内。 也就没是在平地炸响,不然机关枪手被炸死了一半都不止了。 鬼子的轻机枪也在开火,但因为全趴在弹坑里,地势太低,根本打不到土梁后的机枪手。 吴求建还指挥着几个臂力好的投掷手往外扔着燃烧弹和手榴弹,但基本都是在瞎闷,用处不大。 “我来!” 方不为猫着腰跑了过去。 他先是探头瞅了一眼,确定了鬼子开枪和射炮的方位,然后,一支接一支的燃烧瓶被扔了出去。 随后便传来鬼子鬼器狼嚎的声音。 最多烧了两个弹坑的鬼子,方不为听到耳边再次传来之前那个日军指挥官的声音。 “玉碎……” 先后又是几十个鬼子撕心裂肺的鬼叫:“玉碎……” 方不为心里一跳,飞快的探出了头。 一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五六十个鬼子从弹坑里,烧的正旺的坦克后面冲了出来,想要来个反冲锋。 估计是看到附近的同伴,既便躲在弹坑里,也逃不过**的燃烧瓶,鬼子的指挥官决定玉石俱焚了。 但这不是关键。 再往后不到两百米,密密麻麻全是人。 除了鬼子的步兵之外,还有十多辆重型装甲车。 方不为一下就明白了。 这六辆中型坦克和一个中队的日本步兵,是负责前期侦察及突击的,类似于游骑兵。 不过鬼子的指挥官也没有想到,经过飞机轰炸,步兵炮炮火覆盖,甚至是舰炮轰炮炸后,**的阵地交易金钱在还有如此强猛的火力。 这六辆坦克和一个中队的步兵,都是日军指挥官轻敌的牺牲品。 这个中队长就算现在不抱着玉碎的决心同归于尽,事后也免不了一个剖腹谢罪的下场。 根本不用方不为提醒,几十个鬼子刚冲出弹坑,**的机枪就响了。 最幸运的一个,最多往前冲了十几米,身便被打的冒出了一朵朵的血花。 “轰”的一声,一团火光冒起,一具尸体被炸的四分五裂。 而后,又有十几具尸体跟着爆开。 鬼子竟然想抱着炸药包冲阵? 方不为的心里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一般。 这就是日本人的武士道精神。 如果他们愿意,这几十个鬼子不用死,完全可以与后续的援兵一起会合。 抗战足足打了十四年,中国一直努力抗争,却一直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不单是因为装备落后的原因。 第九九一章 不计成本(求赞求月票) 方不为飞速的拿出望远镜看了一眼。闪舞 人真不少。 一眼扫不出大概来,但方不为估计,至少也有千人。 冲在最前面的确实是装甲车,因为他没有在车看到炮管,只看到了下两挺机枪。 而且还是轻机枪。 方不为猛的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最怕的是日军坦克的火炮。 口径足有五十多毫米,比**的三七攻防炮威力还要大。 关键是直射炮,三百四米的距离内,基本是指哪打哪。 但要换成轻机枪就没那么可怕了。 日军的轻机枪是出了名气射速低,初速慢,射程近,与捷克轻机枪相比,威力低了一半都不止。 更关键的是,射程太小。 有效射程是六百米,但超过三百米之后,子弹容易飘不说,威力也大大下降。 听到连续响起了几声炸药的炸响,日军的装甲车突在停下了。 指定挥官的声音太小,方不为听不清鬼子想干什么。 吴求建就趴在离方不为不远的地方,手里同样拿着一台望远镜。 “鬼子又要炮火覆盖了……”方不为喊道。 “快快快,迫击炮准备……”吴求建大吼道。 他同样看的很清楚。 至少有二三十个掷弹兵,在从身解着掷弹筒。 鬼子冲锋前会炮击,吴求建早就想到了,但他没料到,鬼子的装甲车竟然敢停下来? 虽然迫击炮弹没几枚了,但只要能轰掉一辆装甲车,都算是赚了。 “嗯……吴团长,快看……”方不为又提醒道。 鬼子这次从装甲车卸下来的,大部分还是毒气弹。 方不为不可能看错。 榴弹细长,毒气弹却要粗壮一些。 看来的鬼子的目的,就是想把**全部撵到城里,然后打巷战。 “二营长!”吴求建大声吼道,“没面具的,全部撤出去,在工事后再建一道防线……” 刚才鬼子只是射了两轮毒气弹,也就十八枚毒气弹,没戴面具的士兵窝在战壕里,还能躲一下。 但这一次看情况,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 这是最后一道横向战壕,再往后退一百米,就是一道铁丝网,铁丝网往后一百米,就是依据民房所建的水泥和沙包工事了。 铁丝网也就能阻挡一下步兵,在装面车面前,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若是这道防线挡不住军的装甲车,就只能打巷战了。 易景快步的跑了过来。 一看易景,方不为就想起了那门机关炮,恨的牙直痒痒。 易景冲着方不为歉意的笑了笑,附在吴求建的耳边说道:“团长,日军至少来了一个大队,后面有多少,根本不知道……估计顶不住了……” “顶不住也要顶!”吴求建恨恨的说道,“一打巷站,咱们的炮根本用不了,但日军的步兵炮和掷弹筒却照样能用,还有装甲车……到而且野外多少还有点风,毒气散的要快一些,进了城之后,你怎么打?” 易景一下不说话了。 水泥工事还好,至少能顶几炮。 但像沙包或是土木工事,鬼子的九二步兵炮,也就是一炮的事情。 到时候,就是真正的拿人命填了。 “通知彭师长,增援吧……”吴求建叹道。 他说的是桂军的十六师,就在五二三团以西布防,也是五二三团的后援部队。 “明白!”易景应道。 他脚都还没抬,又听到方不为急声提醒道:“一起往后撤吧,真守不住了……” 特么的! 方不为暗暗的骂了一句。 他刚刚还在庆幸,日军来的只是装甲车,没有直射炮,但一转眼,鬼子就弄出来了六门步兵炮。 有了这玩意,方不为连机关炮都不敢开。 六门炮围着一门机关炮炸,别说半分钟一挪地方,方不为身长翅膀都跑不掉。 同样的道理,日军的炮火首先选择打击的,肯定会是**的重火力。 比如迫击炮,比如重机枪,更甚至是轻机枪。 吴求建飞快的举起了望远镜。 日军从装甲车后,拖出了整整六门步兵炮。 不用怀疑,肯定是飞机轰炸完之后,日军用来补炸一营阵地的那六门。 就是只来一个步兵大队,满编的五二三团能不能守望的住阵地都是两说,更何况日军还有六门步兵炮和十多辆重刑装甲车,而五二三团连一半能打的老兵都没有了。 新补充进来的,全都是一听到鬼子的炮响,吓的就会捂耳朵的新兵。 全是从最先赶赴战场的浙军里补充来的,就跟着北伐军混过两天,没打过中原大战,更没剿过匪,就没怎么过战场。 “他娘的……吴求建狠狠的一拳砸在了泥墙,咬着牙吼道:“撤!” 易景飞奔而去。 方不为也放下了放远镜,对吴求建说道:“走吧!” 日军的掷兵先是放了几轮毒气弹,然后才开始放榴弹。 不论那一种弹,都是由近及远,直到将掷弹筒的射程利用到极致,一直炸到了铁丝网边。 等日军的掷弹筒停止炮击后,最后一道战壕基本已被填平了。 方不为之前还设想过埋设地雷,但自从他见识过日军的炮火覆盖后,就再也没这个心思了。 别说地雷,就是埋颗炸弹,在如此密集的炮火覆盖之下,也早被引爆了。 日本人为了实现“三个月灭亡中国”的幻想,这一仗纯粹是不计成本的打法。 方不为前世的时候,看过日军派遣军总司令,也就是淞沪会战的日军最高指挥官松井石根在战败受审时的口供,以及后来被美军公开的,松井石根在攻占海和南京时的军事记事和日记。 到十月初的时候,日军的重火力弹药就跟不了。 包括轰炸机,步兵炮,坦克炮,以及掷弹筒等武器的弹药。 松井石根直接将重火力武器的每日弹药发射量削减到了五分之一。 由原来的一个基数一百颗,减至二十颗。 除非重大战役,才会集中配给。 其实中国也一样。 为了淞沪会战,委员长更是连家底都拼了。 只算算这一战,光是调动了多少个中央师,以及德械师基本被拼光这一点就能看出来。 第九九二章 开过光的嘴(求赞,求月票) 方不为前脚刚走,日军的步兵炮后脚就发射了。 之间相差还没半分钟。 方不为闷头狂奔,后面再没有一个人,他就是最后一个。 而方不为的前面就是吴求建。 不知吴求建平时如何,但这十多天相处下来,方不为还是很佩服他的。 战时在前,撤时在后! 国军能做到这一点的指挥官,实在是少之又少。 “你……你体力……怎么这好么?”吴求建气喘嘘嘘的说道。 方不为背着两杆狙击枪,手里还提着装甲的箱子,却依然跑的闲庭信步一般,连粗气都不见喘一口。 “你非要把自己闷在猪头面具里面,能不喘么?”方不为讥笑道。 “取了面具怎么呼吸,那可是毒气啊……”吴求建回道。 “哪有毒气了?”方不为反问道,“早散完了……” 话刚说完,他又猛的一愣。 对啊,毒气跑哪去了? 刚刚还有的…… 而且鬼子的掷弹筒发射毒气弹的“咻咻”声,还响的如此真切,一直都没有停过…… 方不为脚下猛的一停,下意识的扭过头,往后看去。 听到身后没了脚步身,吴求建也停了下来,扶着战壕的墙喘着粗气。 鬼子的毒气弹就落在最后一道战壕的位置,刚一落地,就会爆出一团烟雾,随即扩散开来。 但让方不为惊恐万分的是,毒气弹在哪爆开,烟雾就会在哪扩散,再不往他和吴求建这边飘了。 风停了? 方不为不但没高兴,脸色反而更难看了。 风一停,毒气散的更慢了。 这会虽然不会被毒到,但进了城以后呢? “老吴,风停了,这下麻烦了……”方不为咬牙说道。 “那能怎么办?”吴求建猛的扯下面具,往地上“呸”了一口,“大不了死在这阵地上……” 整个五二三团,防毒面具还不到一百副,剩下的人被毒气一薰,别说开枪,能站稳都不错了。 拿一百人,打鬼子的一千人? 神剧里都不敢这么演。 “特么的,这贼老天的眼睛是不是糊了狗屎了?”方不为瞅着天,恨恨的骂道。 “老子也觉的日了鬼了?”吴求指着战壕外的阵地骂道,“难道是鬼子的先人在保佑他们?但他娘的这是我中国的地盘啊……” “屁!”方不为骂道,“要真是鬼子的祖先有灵,被后世子孙天天拿炮弹炸,不咒死这些王八蛋才怪……” “别忘了,鬼子先人的坟可是我们刨的……”吴求建黑着脸说道。 两个人说的是被鬼子刚刚炸过的阵地。 这一片,全都是上海日侨的坟地。 包括五二三团战壕前的好多工事,都是就地抬来的墓碑筑起来的。 有些战壕里,还能看到破旧的棺木和腐朽的尸骨。 “看来确实是老天瞎眼了……”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朝天吼道,“你特么要是开眼,就给老子朝着鬼子刮……” 话音刚落,方不为感觉脸上一凉。 他顺手摸了一把,指头上沾了点水迹。 不雨! 方不为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又看了看天。 什么时候阴的? 天一亮,鬼子的轰炸机就来了,先是飞机轰炸,而后又是步兵炮,步兵炮轰完了又是舰炮,之后又是步兵炮和毒气弹…… 整个阵地都被轰的遮开蔽日,方不为哪里管过天是晴的还是阴的? 他猛的打了个机灵。 被自己一骂,老天竟然睁眼了? 只要一下雨,鬼子的毒气弹就废了。 方不为顿时狂喜,刚要提醒吴求建,感觉后脑勺微微一凉。 是风! 方不为转过头来,口中瞪口呆的看着吴求建。 “起风了……” “嗯,确实起风了……”吴求建下意识的回了一声。 话还没说完,吴求建又猛的反应了过来。 风是从他的屁股后面刮来了,而他现在又正对着鬼子的部队…… 风转向了,变成迎着鬼子刮了? 吴求建一脸懵逼的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方不为。 “别看我,和老子毛的关系都没有?”方不为狂喜道,“我要真有让老天听话的本事,就让他降下一道雷来,把这些王八蛋全给劈了……” “劈了”两个字刚出口,天上突然一声霹雳,然后又是一道惊雷。 我了个擦…… 方不为吓了一跳。 刚说雷,雷就到了。 吴求建瞅了瞅远处的日军,又看了看天,最后看着方不为,真像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真和老子没关系,凑巧而已……”方不为鄙夷的说道。 “你看……”吴求建指着方不为的背后,眼睛睁的跟核桃一样大。 方不为下意识的回过头来。 鬼子的一门炮,好像在冒烟? 他飞快的掏出望远镜,仔细的瞅着。 确实在冒烟,有几个鬼子拖着三具烧的乌七麻黑的尸体,扔到了一边。 还有十几个鬼子围着炮,团团乱转,却又不敢靠近,全都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离的有些远,而且还是逆风,方不为听不到鬼子在喊什么。 “怎么了,鬼子的炮炸膛了?”方不为问道。 吴求建吞了一口唾沫,惊魂未定的回道:“被雷劈了……” 他长这么大,带了这么多年的兵,亲自死在他手上的人命,没一百也有八十了。 吴求建从来都不信鬼神。 但看到刚才的那一幕,吴求建彻底的动摇了。 他看着方不为,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老子见了神了,还是见了鬼了? 方不为背对着鬼子,所以没看到,但吴求建看的清清楚楚。 方不为刚说“让老天降下一道雷来,把这些王八蛋全给劈了……” 一道闪电凭空从天上变了出来,劈到了鬼子步兵炮的炮管上,然后冒出了一道烟…… 天上刮着股股凉风,头顶上还时不时的落着雨点,但方不为头上的汗一层接一层的往外冒着。 他呆呆看着冒着烟的步兵炮,喃喃的说道:“老子的嘴……开过光了?” 吴求建呆呆的看着方不为。 一分钟前,方不为说老天要是开眼,就让风冲着鬼子刮…… 然后就真的起风了,还就是朝着鬼子刮的。 这第二回,方不为又让老天降了道雷……把鬼子的炮给劈了…… 让吴求建怎么能想的通? :。: 第九九三章 天助我也(求赞求月票) “轰隆隆……”天上又打了一道雷。 等雷停了之后,天地间突然一静。 日军的步兵炮竟然停了,就连掷弹筒竟然都不开炮了? 吴求建飞速的拿着望远镜,爬在土坡上瞅了一眼。 确实停了,所有的炮管竟然全部都放平了。 除此外,吴求建还看到,有几辆装甲车打开了舱门,车手,机枪手全从装甲车里跳了出来。 只是一道雷,竟然吓的鬼子不敢开炮了? 嗯,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吴求建发现,风稍稍大了一些,阵地上的烟雾正在往鬼子那移动着,这些装甲兵是跳出来戴面具来了。 鬼子敢用毒气弹,就肯定有准备,面具肯定够用。 真是天助我也! 吴求建真想大笑几声。 风转向了,虽然毒不到鬼子,但自己的人也不用怕鬼子的毒气弹了。 若不是老天帮忙,真拿一百人打鬼子的一个装甲大队? 吴求建想都不敢想。 “走吧!”吴求建收起了望远镜,“鬼子虽然不敢用步兵炮了,但掷弹筒还是能用的……等烟气散尽,肯定又会继续前进了……” 日军现在停留的位置,距离**铁丝网后面的工事,至少也在五百米以上。 这么远的距离,日军的掷弹筒无法发挥最大的威力,肯定会再往前靠近。 吴求建估计,日军最多只会把双方的直线距离距离拉开三百米左右。 听方不为没吱声,吴求建转过头来看了看他。 方不为定定的看着天,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的飞快。 “走吧,别看了……”吴求建讥笑道,“还真当自己是言出法随了?” 短暂的惊异过后,吴求建也算是冷静下来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 要不然,中国传说中的神那么强大,还能眼看着子孙后代被日本人欺负? 自欺欺人罢了。 看方不为不动,吴求建又讥笑道:“你要真这么厉害,老子就把你当爹一样供起来……你什么都别干,指挥着老天爷刮风下雨打雷就好了,专瞅着鬼子打……” 方不为猛的吐了一口气,举手指了指天,又指着鬼子的装甲车吼道:“继续劈……” 有反应才见了鬼了。 方不为挠了挠头。 难道是暗号不对? “打雷啊,劈鬼子啊……”方不为又吼道。 吴求建用看傻逼一样的眼神看着方不为。 “走了,真当自己是神仙了?”吴求建拉了方不为一把,“再不走,等毒气散尽,鬼子就冲上来了……” 特么的! 方不为恨恨的骂了一声,又嘀咕道:“不打雷也行,多下点雨也好啊?” 除了风太了一些,天地间再没任何反应。 吴求建不可思议的看着方不为:“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方不为回过头来,瞪了吴求建一眼。 你懂个屁。 知不知道老子是怎么来的? 穿越,懂不懂? 这么离奇的事情都能发生在自己身上,让老天打几声雷怎么了?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其实方不为也清楚,自己魔障了。 “走了!”方不为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重新背起了枪,提起了箱子。 看方不为无精打彩的样子,吴求建暗暗发笑。 他还是第一次见方不为的这种反应。 越往前走,脚下越湿,走出了几十米,战壕里竟然见了水。 两个人走的异常艰难,但一点都不敢耽搁,更不敢跳上战壕,从平地上走。 就离着三四百米,望远镜里看的清清楚楚,敢上战壕,就得有给日本人的狙击手当靶子的觉悟。 “真是见了鬼了!”吴求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挪动着,边嘀咕道,“这里的地势明明要高一些,离黄浦江也要远一些,但为什么地下水位却越来越高了?” 若是往常,方不为肯定会讲一讲其中的大道理,但现在他哪有这个心情,只是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树栽的太多了……” 他们这会已经出了墓地,正在穿过一片林地。 下面树根太多,战壕挖的不够深,两个人不得不猫着腰走,以免暴露在鬼子狙击手的射界之内。 **的钢丝网工事,就是围着这片树林建造的。 两个人刚刚穿过钢丝网,“哗”的一声,天上又打了一道响雷。 吴求建狐疑的看了看方不为,又扭过头去,往日军的方向看去。 日军那边没什么动静。 方不为则是抬着看着天。 雷声刚过,天上就像是在往下倒水一样,下起了瓢泼大雨。 下雨了? 真下雨了! “老天开眼了……下雨了……”方不为猛的一声大吼,扑上来抱住了吴求建。 方不为知道,肯定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但这场雨,来的真是太及时了。 “下就下,鬼叫个什么?”吴求建不解的问道。 他刚才就在奇怪,方不为为什么要盼着下雨。 鬼子可不是那种一见雨就停止进攻的部队,不但不停,反而打的更猛了,吴求建已经遇见过两回了。 “鬼子的掷弹筒基本废了……”方不为兴奋的回道。 吴求建猛的一愣,随既又反应了过来。 迫击炮发射角度大,最容易进水,一进水,就会泡湿炮弹底火,不但无法发射,还有炸膛的风险。 **的迫击炮口径大,面积也大。而且炮兵发射前,还会用拖把一样的东西擦**膛,基本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但日军的掷弹筒炮膛面积太小,随擦随湿,遇到这样的大雨,基本上是没法用了。 风刚转向,鬼子的毒气弹已经废了,再一下大雨,**连鬼子的榴弹也不用怕了,等于是解决掉了最头疼的两个问题。 不止如此。 方不为估计,这么大的雨,鬼子的机枪和装甲车,也会受很大的影响。 鬼子的歪把子机枪是出了名的问题多,特别怕受潮,更别说进水了。 这种机枪最易卡壳,只能专门配一个油壶,来当做弹匣供弹的润滑济,一见水或是一受潮,润滑剂就失去了作用,弹匣无法连续供弹,只能单发射击。 那还叫什么机枪? 连三八大盖都不如。 日军装甲车上配备的拐把子机枪,也有这个缺点。 “真是天助我也!”方不为仰天大笑。 第九九四章 死志(求保底月票) 雨越下越大,刚刚轰炸过的阵地上正是滚烫的时候,一遇水,又升起了阵阵白雾,望远镜也没办法用了。 再加逆风,方不为也听不清日军是不是又重新开始进攻了,所以不敢过长的停留。 反正鬼子也看不见,两人跳出战壕,改从平地上走了。 “方参谋,你说鬼子有没有可能撤退?”吴求剑抹着脸上的雨水问道。 “不可能!”方不为很绝对的说道,“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连舰炮都出动了,一点战果没有不说,还损失了六辆坦克,要是无功而返,日军的指挥官根本无法向上级交待……” “虽然没了掷弹筒,但还是打不过啊?”吴求建黯然道。 他这不是长他人威风,灭自家士气,而是有自知之明。 开战前十天的攻防战,他已是深有体会。 三个精锐德械师,再加上杨虎的上海保安总队,五万余近六万兵力,却打不过日军的三千陆战队,再加两千舰载机动兵和浪人组成的临时自卫队。 不是国军不血勇。 打到现在,八十八师的伤亡基本过半了,却依然死战不退。 日军不论是单兵素质,还是武器装备,比中国军人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打不过也要打!”方不为冷笑道,“难道你我还能不战而逃?” 宋元良在南京是怎么逃走的? 九成九,当时就是有了这样的心思。 “放屁!”吴求建暴怒道,“老子要想逃,早特么的逃了,还能顶到现在?” “那就好!”方不为点了点头。 “老子还是那句话,大不了死在这阵地上!”吴求建决然说道,“但你就算了吧……” 他的意思是方不为只是一介来调研的参谋,不属于做战部队,没必要留在这里死磕。 “你这才是真正的屁话!”方不为冷笑道,“‘人不分男女老幼,地不分南北东西,皆有抗战之责’,这话怎么说的?” 你看你这人? 好心好意的为你着想,你却拿委员长来压人? 吴求建翻了个白眼。 他哪里能想到,方不为说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就没委员长什么事,是真的发自肺腑。 “别耽搁时间了,赶快回去布防才是正事!”方不为又说道。 吴求建点了点头,向后曲起腿,倒了倒鞋子里的雨水,快步的跟上了方不为。 “控水,擦膛……检查弹夹……”易景边走巡视吼着。 这一次,第一道防线换成了易景的三营,付长丰的一营,只逃出来了一半,现在连两百人都没有了,被放置到了城内的制高点了。 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好多士兵检查枪膛和弹夹的时候,双手直打哆嗦。 这些人当中,一半以上都是新近补充进来的新兵,全都来自浙江和上海的保安总队,八成以上,连战场都没上过。 “先补充兵员吧!”方不为说道,“用来搬运弹药也是好的……” “已经让易景安排人,去师部求援了……”吴求建叹道。 “能不能让朱司令从二十一集团军抽调一部分兵员补充进来?”方不为问道。 朱少良的中路军除了德械师,还有桂军的二十一军团。 在所有的杂牌部队中,桂军是当之无愧的战力第一,比川军还要勇猛一些。 方不为是想从这一部分里抽调兵员。 “不可能!”吴求建摇头道,“二十一军团也在一线,死伤比我们还重,最多也只能是从杨虎的保安总队补充!” 杨虎平时忙着发财,手下的兵疏于训练,别说地方军阀了,在所有地方保安团当中,战力都是垫底的。 但能怎么办? 不能没了老兵,连仗都不打了。 方不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瞅了瞅防线和工事。 下了墓地就是天通庵路,这里东临虹口,北临闸北火车站,南靠外滩码头,再加本就属英美租界,是上海滩数一数二的繁华之地。 房屋大都是砖混结构,修的很是结实,所以在日军飞机的连番轰炸之下,还有不少依然屹立不倒。 新的两道防线,就是利用这些民房建造起来的。 还有几处缺口,是吴求建前几天才重修的。 有几处用民房改造的碉堡,易景全安排了机枪手,包括最后一门机关炮和三门迫击炮也放进去了。 缺口处,全是用麻袋,破砖及木头累起来的简易工事。 方不为呲了呲牙。 这样的工事在鬼子的步兵炮面前,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得想办法,把鬼子的步兵炮打掉!” “怎么打?”吴求建也跟着呲了呲牙,“这玩意既能直射又能曲射,甚至还能高射,几乎没有盲区……再说了,我们就剩三门迫击炮和一门机关炮了,根本干不过……” “谁说没有盲区的?让鬼子看不到不就行了?”方不为果断的说道,“让迫击炮上后面的房顶……难道鬼子炮兵的眼睛还能拐弯?” 吴求建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方不为:“鬼子炮兵的眼睛确实不能拐弯,咱们的炮兵眼睛就能拐弯了?” 方不为冷笑一声,一指易景:“给你家长官解释解释!” 吴求建不是专业的炮兵,所以一时之间还没明白其中的关键。 易景眼睛一亮,兴奋的说道:“方参谋的意思是,另派炮兵就近寻找最高的观察点,确定日军火炮的位置后,再报给炮手?” 吴求剑一听就明白了。 这样一来,国军的炮手根据坐标开炮就行了。 但日军的炮手看不到国军的迫击炮,最多也就能根据射来的炮弹,看到迫击炮所在的方向,却无法确定位置。 这与山地攻防战中的反斜面战术是同样的道理。 “你亲自去!”吴求建一指易景。 吴求建的手下,就刘绪武和易景的炮打的最好。 易景愣了一下:“那这里呢?” “老子连你都不如了?”吴求建冷笑道。 易景鼓了鼓腮帮子,但在吴求建的怒视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估计今天全得撂在这了,易景是想劝着吴求建看情势不对就先撤下去。 若是方不为不在,吴求建说不定还会生出这么一点心思出来,但在方不为的一阵挤兑之下,吴求建已经抱定了阵在人在,阵丢人亡的死志。 :。: 第九九五章 发了(求保底月票) 雷声消失了,阵雨转成了小雨,看来下到天黑也说不定。 方不为和吴求剑都松了一口气。 只要雨不停,鬼子的掷弹筒就没办法用,没有了毒气弹,更减少了相当大的一部分炮火袭击,不至于让五二三团的将士连枪都不开就败溃。 “小心了,别让鬼子一炮弹给轰了!” 临走之前,方不为拍了拍吴求建的肩膀,戏谑的说道。 吴求建没给易景说假话,他就留在了第一道防线上。 “放心,老子没那么背!”吴求建看了一眼方不为,“倒是你,才是真的要小心了!” 方不为背着一挺捷克轻机枪,身上还插着七八个弹匣。 除此外,他手里还提着两个子弹箱。 他身后的关大山则背着两杆英七七,和两条子弹袋。 还有两个士兵则背着几个炸药包和手榴弹。 方不为带着他们是要上楼顶,准备狙击鬼子的炮兵的装甲车的。 本来方不为还想把那门机关炮也带走,用来对付鬼子的装甲车,但吴求建没同意。 找不到迫击炮,唯一的一门机关炮会成为日军火炮重点打击的坐标,方不为哪怕是会飞,也躲不过六门步兵炮的集中轰射。 吴求建把机关炮安排进了最坚固的一座碉堡,并命令炮手,鬼子的装甲车和步兵炮不动,就坚决不能开枪。 只要鬼子一亮炮,机关炮就马上撤出碉堡。 既便如此,吴求建还是担心方不为会挨炮。 雾气一散,就算是下雨,也不可能全部遮盖开枪时冒出的火花,鬼子指挥官用望远镜,还是能看发现狙击枪的位置的。 虽然吴求建还派了十数个枪法好的士兵,一是碰运气,二也是给方不为和前沿陈地打掩护,但保不准方不为运气不好,恰好就被鬼子给挑中了。 “我会小心!”方不为笑着点了点头,“你也保重!” “一样!”吴求建抱住了方不为,重重的在他背上拍了两下。 战斗会有多惨烈,他用脚趾头也能猜的出来,这一下,说不定就是永别。 “别怕,万一打赢了呢?”方不为乐呵呵的说道。 “呵呵,便愿吧!”吴求建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糊弄鬼呢? 但一旦下定决心,吴求建反而没之前那种患得患失的担心了。 不过也就是一死而已! 方不为走了之后,吴求建又举起了望远镜,同时提醒着工事内的士兵:“老子不下令,谁都不能开枪……” 方不为快速的围着街道转了一圈,最终挑选了一幢位置够高,还够结实的砖楼。 看楼角塌了一块,就知道是挨过日军飞机炸弹的。 再看楼前还有一右墙都被炸没了,就说明还挨过鬼子的步兵炮。 但看楼身,连斜都没斜一下,就知道修的有多牢靠了。 藏在这幢楼里,只要不是运气背到正中挨了鬼子的包兵炮,更或是被打中承重柱,基本就没什么危险。 方不为带着关长丰和两个士兵上了楼。 楼顶上还是有些危险,看这幢楼前面只有一幢两层楼,蹲在三楼窗口中就能观察到鬼子的动静,方不为最终还是没有直接上去,决定先在三楼布设狙击点。 方不为架着枪,同时让关大山带着两个工兵炸墙去了。 趁着雾气没散尽,鬼子只能听到声音却无法根据烟尘判断位置的空子,方不为要尽快打通出一条能够快速转移,更或者说是随时都能够撤退的路线出来。 这两个工兵会微量爆破,还会定向爆破,是方不为特意让吴求建找来的。 看雾气散的差不多了,方不为便让工兵先停了下来,只是让他们在剩下的墙上粘炸药包,到了关键的时候再引爆。 别枪都还没开,就把鬼子的炮给引过来了。 方不为依稀能够从烟雾中看到,鬼子的装甲车还停留在刚才的位置。 好机会啊! 这不是故意在给已方的迫击炮当靶子么? 国军的迫击炮一响,鬼子一看打不掉不说,连具体位置都找不到,只能极速进攻。 装甲车不敢停,步兵炮自然就更不敢停在原地。 这样一样,就给了机关炮极大的发挥空间。 易景这个王八蛋。 一想到被打掉的那门机关炮,方不为就肉疼的直效牙。 可惜了,就剩一门机关炮了,不然方不为有很大的把握,在鬼子冲到工事前,把鬼子的装甲车给全灭了。 这种装甲车再加门炮,就是鬼子的九五式坦克,皮更薄。 只有驾驶位和炮手位的装甲是十二毫米,其余的地方只有六毫米。 别说机关炮,捷克轻机枪在三百米以内,都能干掉这种装甲车,所以方不为才带了一挺。 方不为喊过了关大山,又拿起望远镜,半蹲在窗后,紧紧的盯着鬼子那边的动静。 八倍的望远镜,自然要比四倍的瞄准镜看的更清晰一些。 方不为扫视了一遍,突然看到一个穿着雨衣的日本军官攀上了装甲车,打开了顶盖,像是要跳进去。 肯定是看到雾气快散尽了,怕国军这边有狙击手,军官才钻进了装甲车里。 这不是最关键的。 让方不为兴奋的是,他清楚的看到,这个鬼子军官挎着一把战刀。 也是根据战刀,方不为才判断这个鬼子是军官。 刀柄是白色的,刀柄上的刀穗又是金色的…… 方不为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日本军刀以刀柄及刀穗颜色来区分级别。 将官的军刀是象牙色刀柄,金色刀穗。 佐官是银色刀柄,红色刀穗。 尉官是铜色刀柄,蓝色刀穗。 日本社会等级森严,更何况是军队这种更讲资历的地方。 决对没有人敢乱佩戴的。 钻进装甲车的这个军官,至少也是个少将。 方不为光然大悟。 怪不得看步兵的人数,至多一个大多,但光是中式坦克和装甲车,加起来就超过了二十辆,甚至还有六门步兵炮? 这次来的,绝对是一个“战车团”。 是团,不是师团,也不是旅团。 这是一种临时编制,由一个装甲中队和一个步兵大队临时组成,类似于“装甲战斗群”下属的独立装甲大队。 日本人称之为“装甲支队!” 担任这种部队的指挥官,至少也是少将。 发了! :。: 第九九六章 狙击(求月票) 方不为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快速的扔下望远镜,抬起了狙击枪。 这个时候,鬼子军官已经钻进了战车,盖上了顶盖。 但方不为一点都不着急。 装甲车的瞭望镜必须要探出来,才能看到外面的情况。这么大的雨,军官不可能看一眼,就擦一次瞭望镜吧? 极其麻烦不说,还容易失去战机。 果不其然,鬼子军官钻进去没两分钟,又重新钻了出来,手上多了一台望远镜。 军官把半个身体俯到装甲车的车顶上,又拉起雨衣的帽子,遮在了望远镜的上方。 方不为快速的挪动着枪口,对准了军官的脑袋,然后屏住了呼吸。 他在等军官放下望远镜的那一刹那。 英七七的有效射程是一千米,但这是理论数据。 二战时大部分的狙击枪,最佳射程也不过是在六百米左右,包括最为先进的美军春田狙击枪。 而方不为与鬼子军官之间的距离,至少也在五百米左右,他要保正自己开枪的时候,尽可能多的拥用瞄准面积,以免子弹飘移了一点后,还能击中目标。 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军官侧着头,朝着右边喊了一句,整个脑袋恰好离开了望远镜。 方不为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叭”的一声暴响,一道火线从枪口射了出去。 方不为紧紧的顶着枪托,左手飞速的拉了一下枪栓,右手扣下扳机,第二颗子弹又射了出去。 等第二声枪响之后,方不为才从瞄准镜里看到,鬼子军官的太阳穴上,冒起了一团血花。 方不为开枪的速度,竟然比子弹飞行五百米的时间都要短。 最多半秒后,又是一朵血花冒起。 军官软耷耷的爬在装甲车的顶盖上。 方不为用力的攥了一下拳头。 打中了,而且还是两枪全中。 心中虽然兴奋,但方不为的动作没有一丝的停顿,再一次拉动枪栓,又扣下了扳机。 这一枪正中鬼子军官的脑门,方不为清楚的看到,鬼子的半边脑都被带走了。 这个时候,装甲车周围的士兵才发现长官被人爆头了,顿时扑了过来。 方不为兴奋的呻吟出了声。 绝对是最高指挥官没跑了。 他紧紧的用脖子和肩膀顶着枪托,一手扣动扳机,一手飞速的拉动着枪栓,每一声枪响,都会有一个鬼子倒地。 还没用到十秒,方不为就打完了十发子弹。 已经有八个鬼子躺下了。 这还是他尽量要求一枪一个的前提下的速度,不然还能再快一些。 这就是上辈子单身了快三十年才练出来的手速。 对于自己的手速之快,方不为一点都不奇怪。 前世的时候,他看过一位枪械爱好者发的视频:用英七七步枪,十发子弹只用了六秒半钟。 这还只是爱好者,速是给专业的速射运动员,最多只会用五秒。 方不为扔了空枪,四肢着地,像是野兽一般,飞一样的窜到了隔着两个窗口的位置,再一次的架起了枪。 关大山接过步枪,拔掉了两个空弹匣,把装满子弹的弹匣插了进去。 他另选了一个窗口架好了枪,两个工兵则在用最快的速度,往打空的弹匣里填装着子弹。 方不为再一次的扣动了扳机,这个时候,他才听到吴求建的嘶吼声:“狙击手……” 方不为的枪响才是命令,听到枪响,吴求建才会命令另外的十几个枪手开枪。 十几个窗口同时冒着火花,鬼子的炮兵也只能随便挑一个开炮。 此时的鬼子已经乱成了一窝蜂,全部都在往装甲车后面钻。 地上已经躺下了十多个,有几个没死的,还的往装甲车底下爬。 方不为连枪都懒的补,只挑着鲜活的打。 等他打完第二枝枪里的子弹,射界内已基本看不到活着的鬼子了。 鬼子的反应太快了。 方不为把枪扔给了两个工兵,边移动边对关大山说道:“拿望远镜给我找,看能不能把鬼子的指挥官找出来……” 关大山应了一声,猫着腰,快速的爬到窗边,捡起了望远镜。 等方不为爬到中间窗口的时候,日军的几门步兵炮已经在调速炮口了。 方不为冷笑一声,瞄准了步兵炮的观察孔。 既然能瞄准日军指挥官的脑袋,在同样的距离下,他自然也能瞄准从观察孔里露出的炮兵的脸。 方不为扣下扳机的同时,易景的迫击炮也响了。 “咣咣咣”的三声,本颗炮弹几乎同一时间被射出,飞向了日军。 “砰砰砰”的三声,三颗炮弹在鬼子的装甲车后面炸开。 一群鬼子被炸的人仰马翻。 这三炮是在试炮,易景不想浪费炮弹,有意将射距延伸了一点。 震天般的炮响,好像对方不为没有一丝影响。 他心无旁骛的瞄着炮兵。 为了追求射击的速度,方不为没办法判断那个观察孔后有人,哪个观察孔后无人,他只管轮着六门步兵炮挨个点名,一个观察口两枪。 方不为打完枪里的最后一颗子弹,下意识的将枪口瞄向最后一门步兵炮时,却赫然发现,这门炮正在调整炮口,瞄准的方向正朝着自己。 “跑啊……”方不为一声大吼,抱着枪一个翻滚,用另一只手抓起轻机枪,飞一般的往炸开的洞口奔去。 关大山的反应也不慢,抓起另一个窗口的狙击枪,连滚带爬的跟了过去。 都是交待好的,两个工兵一人抱着一个子弹箱紧随其后。 最后一个工兵刚刚扑进洞口,“嗖”的一声,一颗炮弹飞进方不为刚刚爬过的那个窗口,轰在了后墙上。 “砰”的一声,砖石碎片和弹片四处乱飞,房间里像是下起了弹雨一样,“啪啪”乱响。 等炸声过后,方不为飞快的抬起头瞅了一眼。 房间的后墙基本被炸完了。 “走,转移!”方不为飞速的爬了起来,大声吼了一句。 “赵永元,赵永元……”一个工兵喊着同伴,同伴却一丝反应都没有。 方不为的脸色一黯。 烟尘虽大,但他还是能看的到,最后扑进洞口的那个工兵,后脑勺不知被什么砸了一下,脑浆都出来了。 第九九七章 激战(求月票) 方不为把狙击枪挂在脖子上,顺手提起了一只子弹箱:“走了!” 说不定鬼子的第二发炮弹马上就来了。 他现在也已慢慢的适应了:打仗没有不死人的…… 与其在这里伤春悲秋,做妇人之态,还不如抓紧时间多杀几个鬼子,也算是把战友的仇给报了。 “救不活了,赶快走……” 关大山离的更近,看的比方不为更清楚。 工兵抹了一把眼泪,抱起了子弹箱。 三个人刚走出这个房间,又一发炮弹打到了刚才的位置。 不过这发没有这么准,恰好打进窗口,而是直接打在了前墙上。 这间房间的墙,包括躺着工兵尸体的那一间的半面,全部被轰了下来。 幸亏方不为反应快,再慢上两三秒,说不定三个人都得留下来。 “运气怎么这么背?”关大山抹着冷汗问道。 六门步兵炮,就这一门开了炮,为什么偏仿就打到了自己这里来? 要知道,这边同时射击的,可是足有十数杆枪的,鬼子是怎么蒙到这里的? “不是背,而是暴露了!”方不为一边狂奔,一边回道,“枪开的太快了,不到一分钟,打了三十发子弹,之间的距离还离的这么近,鬼子的炮兵除非眼瞎了才看不到……” 原来是这个原因? 关大山恍然大悟。 老子还以为是倒霉催的呢…… 他刚叹了半口气,才猛的醒悟过来:不到一分钟,方不为开了三十枪? 你以为你拿的是冲锋枪? 但这三次的弹匣都是他亲自换的,方不为有没有开过这么多枪,关大山难道不清楚? 这速度是怎么练出来的? 关大山瞅着方不为的背影,眼睛睁的足有蛋黄那么大。 这幢楼是商场,地方足够大,房间足够多,这也是方不为选定这里的原因之一。 觉的距离足够了,方不为扔下机枪,对仅余的那个工兵说道:“你去把剩下的炸药也引爆了,顺便把绳索也从后窗降下去……” 这是以防楼梯被炸塌,关大山和工兵没办法下楼。 三层楼而已,方不为闭着眼跳下去都没事。 工兵走了之后,方不为拿着望远镜往外瞅了一眼。 风是从屁股后面刮来的,这边有点窝风,炮弹炸起的烟尘散的有点慢。 但方不为还是能看到国军的炮弹一发连一发的在日军附近炸开。 有两门步兵炮正在冒着浓烟,其就有向自己开过两炮的那一门。 除了步兵炮,还有四辆装甲车也在着着火。 易景好样的! 看在轰了鬼子两门步兵炮和四辆装甲车的面子上,老子就不和你算那门机关炮的账了。 日军的装甲车已经开动,一群炮兵正在推着剩下的四门步兵炮往装甲车后面挂。 好机会。 装甲车一动,自己的躲界更广了,而且不用担心鬼子再向自己开炮。 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方肯定要先挑着鬼子的炮兵打。 没了炮兵,就算炮没有全部被炸掉,鬼子也得抓瞎。 方不为快速的架起狙击枪,瞄准的同时对关大山说道:“你只管往弹匣里填子弹,装卸弹匣交给我……” “明白!”关大山头都不抬的应道,手里飞快的往弹匣里装着子弹。 他估计,以方不为的手速,自己没准还跟不上他的速度。 方不为伸手擦了一把瞄准镜上的灰,同时扣下了扳机。 日本人用的肯定是散兵线阵型,装甲车虽多,但架不住人也多。 一个独立步兵大队,加上一个装甲中队,至少也有一千六百人,十六辆装甲车,每一辆后面最少都有一百人跟着。 装甲车就那么大的面积,还能把整整一百人全遮在后面? 根本不可能。 为了便于能随时停下开炮,鬼子的炮兵绝对不会跑到其他装甲车后面去。 方不为尽量挑着四门步兵炮周围的鬼子打。 他飞速的开着枪,易景的迫击炮打的也不慢。 可能知道无法幸免,吴求建今天连弹药都不省了,完全由着易景在自由发挥。 根据迫击炮射击的频率,方不为就能判断的出来,易景已经不怎么瞄准了,只需要个大概范围就行了。 方不为听了听,最多三四秒,一门迫击炮就能打出一发炮弹。 每一门炮弹下去,都会有数个或是十数个鬼子倒。 但方不为依旧不满足。 再打一辆装甲车下来啊,不会闷都闷不到一辆吧? 方不为一心两用,连开着枪边想道。 他刚打完了一技枪,换上第二支的时候,突然听到“砰”的爆响之后,紧跟着又发出“咣……通”的响声。 方不为飞快的把眼睛凑到了瞄准镜上。 鬼子的一辆装甲车被炸了个底朝天。 恰恰这个时候,机关炮开火了。 不知是被弹片炸了,还是被机关炮扫中了,刚藏在这辆装甲车后面的鬼子像是被大风吹过的麦田,瞬间就倒下了一堆。 这还不算完。 最多三四秒,又一辆装甲车被中炮了。 不过没翻,车头直接被炸出了一个大洞。 随着机关炮的嘶吼,又有两辆装甲车停在原地冒起了烟,其中一辆后面还拖着炮。 方不为兴奋的想喊两声。 又打完了一个弹匣,看到仅剩的那个工兵跑了回来,方不为换弹匣的同时,大声喊道:“架机枪!” 鬼子已经冲到四百米之内了,吴求建已命轻重机枪和步枪开火了。 最多再有半分钟,装甲车就能冲到三百米之内了。 而三百米之内,才是轻机枪打轻型装甲车的最佳范围。 重机枪最多打完两条子弹链,枪管就会发烫,必须更换,所以方不为没有带。 鬼子的装甲车的最快时速是四十分里,但根本不可能跑这么快。 因为后面还跟着步兵。 天上下着雨,脚下深一脚浅一脚,步兵一秒种能跑个三四米都得把吃奶的劲给使出来。 方不为估计,自己最少还能打三十枪。 他装好弹匣,拉动枪栓上了膛之后,突然发现,刚被机关炮打停的那辆装甲车,一群炮兵正在解着装甲车后面的步兵炮。 这是想要轰掉国军的那门机关炮? 想的倒美! :。: 第九九八章 受伤(求月票) 方不为居高临下,再加炮兵往外推着火炮,基本上全部都在他的射界之中。 狙击枪的枪口微微一转,方不为扣下了扳机。 距离越来越近,修正烟尘也越来越浓。方不为只能依稀看到步兵炮国周的几个人影。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开枪射击。 在这个时候,打伤比打死的效果更好。 方不为连续不断的开着枪,十发子弹打完,步兵炮周围已看不到站着的人了。 谁敢动炮,老子就打谁。 方不为恶狠狠的抽着弹匣。 当他装完子弹,拉动枪栓重新上膛,把眼睛凑到瞄准镜上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袭遍全身,头发都立了起来。 一辆装甲车上的主机枪,什么时候竟然转到了自己这个方向,正在瞄准。 方不为侧头就往右扑,连狙击枪都顾不得了。 “啾啾啾啾啾……”子弹像是雨点,打在窗台,墙壁,窗户上。 方不为感觉自己的左肋一阵刺痛,左肩膀猛的一麻。 关大山听到枪声,顺声扭过头来一看,方不为已经倒在了地上,还有子弹不停的往窗口里狂泻。 “长官……”关大山一声嘶吼,如狼一样的扑了过去。 “趴下……”方不为大喊道。 是机枪,不是炮,打不穿近米厚的砖墙,人只要不暴露在掩体之外,基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关大山一个虎扑,扑到了方不为的身侧。 方不为摸了一肋下,拿起手来,却看到手上全是血。 “中……中弹了?” 关大山带着颤音,定定的盯着方不为的伤口。 “把背包拿来!”方不为倒吸了一口冷气,头上的汗都下来了。 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吓的。 至少有十颗子弹打到了他的身上,但大多半,都被背心兜里的弹匣给挡下来了。 肋下中了三颗子弹,两颗被弹匣磕偏,只是打进了肉里,另一颗正好射好了缝隙里,打断了一根根,左肩肩头也中了一颗,不过是擦肩而过,没伤到骨头,只是担掉了一块肉。 万幸的是,机枪是在四百米左右的距离开的火,力道消失了大半,再加上方不为体质本就异于常人,肋骨虽然断了,但子弹也被卡了下来,没有伤及内脏。 这样换成重机枪,挨这么几枪,估计肚子里都被搅成一团肉浆了。 方不为的反应确实也快。 再要上晚上半秒,中的弹更多,而打中的还是腹部的位置,真要中了弹,这会肠子肚子肯定已流了一地。 “长……长官,我帮你……”关大山提着背包,跪在方不为面前,眼泪都出来了。 近四百号兄弟,叶兴中挑来挑去,挑了他们三个身手最好,反应最快的,来给方不为当警卫,顺便给他方不为当手。 真正的百里挑一。 当初他们三个,可是在半千弟兄面前发过血誓,要护卫方不为周全的。 方不为真要出了三长两短,关大山觉的自己也没脸活了。 “这间房不能待了,你去搬机枪……!”方不为坐在起来,接过背包。 鬼子的子弹像是不要钱一般的在往这个房间泼撒,方不为估计,自己已经被鬼子的指挥官发现了,所以才被重点照顾了。 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机枪…… 关大山的脸色猛的一变。 方不为这是要弃了? “放心!”方不为耐心的安尉道,“没受什么重伤……” 看关大山还不动,方不为顺腿一脚踢了过去。 关大山被踹的翻了个跟头。 “还不滚!”方不为一声暴吼。 就像是打了雷一般,关大山被震的耳膜发麻,眼冒金星。 中气这么足…… 长官真没事? 关大山喜极而泣,一骨碌翻了起来,连滚带爬的冲向机枪。 方不为把背包挂了脖子里,甩到背后,又探手抓过一杆狙击枪背在了背上,另一杆被他抓在了手里。 等关大山提着机枪走过来的时候,他惊奇的发现,方不为竟然已经猫着腰,钻进了墙洞。 关大山提着机枪,工兵抱着一箱子弹,快步的追了过去。 这是最靠北的一个房间,后墙上炸开着一个洞,洞外面还垂着两根绳子,是专门用来最后的时候撤退用的。 “长关,撤吧,治伤要紧!”关大山急声劝道。 他到这会才反应过来。 方不为虽然能走能跑,但不一定就证明他的伤不重。 衣服上的枪眼和血迹也骗不了人。 “不要管我,你们打你们的……”方不为怒吼一声,把身上装着机枪弹匣的背心解了下来,“老子伤的重不重,我自己还不清楚……” 背心带着风声砸了过来,关大山哪里敢去接,任由背心砸到地上,又滑到了自己面前。 工兵顺手一提,脸色微微的变了一下。 怎么这么重? 而方长官扔过来的时候,就像是扔一件衣服似的? 他不是受了枪伤了么? 一个机枪弹匣约摸两斤重,方不为足足背了二十个。 再加上背包,两杆狙击枪,接近八十斤,所以他才没穿甲。 方不为边从背包里聪着药边交待道,“最多打满五个弹匣,马上换地方……” 五个弹匣一百发,再加上更换弹匣的时间,至少也要半分钟才能打完。 半分钟的时间,也就鬼子的机枪手搜寻目标了。 “明白!”关大山忍着泪点头道。 方不为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他负责射击,工兵专门负责给他换弹匣。 架枪的时候,关大山也没忘偷眼瞄一眼方不为的情况。 方不为已经撕掉了外衣,左肋露出了三个还蕴含着淤血的窟窿。 关大山被惊的眼珠子往外一突。 他到此时才反应了过来。 根本不像方不为所说的一样,只是受了轻伤。 三颗子弹,全被射进去了。 既便如此,方不为依然背着近一百斤重的东西,跑了好几十米…… 关大山扔了机枪,连滚打爬的扑了过来。 “长官,撤吧,我背你下去……” 方不为咬了咬牙。 叶兴中这个王八蛋,给老子挑的是什么人,怎么跟个榆木疙瘩似的? “滚一边去!”方不为一声大吼…… 第九九九章 抠子弹(求月票) 方不为先猛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双用扶着左肋两侧。 然后他猛的一鼓气,双手用力一挤,“嗖嗖”两声,两颗子弹被挤了出来,砸到了关大山的脸上。 关大山和那个工兵都看懵逼了。 这是什么功夫,竟然能运气,把子弹给逼出来? 听都没说过。 一鼓气,牵动了那颗嵌在肋骨上的子弹,方不为疼的直咬牙。 嵌的太紧,根本挤不出来,只能想办法取出来。 方不为松了气,怒声骂道:“关大山,你今天要是给老子干不了一辆装甲车下来,老子就扒了叶兴中的皮……” 处罚关大山这样的没意思,方不为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毕竟关大山是他的警卫,把保护方不为的安全做为第一要务天经地义,方不为下令也不好使。 但叶兴中这个王八蛋,派人来的时候就没交待清楚? 老子要是伤到逃都没办法逃的程度,谁来救都没用。 方不为估计,肯定是叶兴中给关大山下了什么死命令,所以关大山才如此固执。 “长官,你就是打死我,我也得背你下去……”关大山哽咽着说道。 方不为再厉害,也是血肉长成的身体,中了子弹照样会流血…… 嗯……不对啊? 怎么不流血了? 关大山瞪大了眼睛,盯着方不为的肋下的弹孔。 子弹被挤出来的时候,只是带出了几滴淤血,现在还在关大山的脸上粘着呢。 除此外,就弹孔的里有些快要凝结的黑血,除此外,竟然再不流血了? 关大山又往方不为的上半身瞅了瞅。 原来身上的血,全是从肩膀上的伤口中流出来的。 “这……这……这……”关大山惊恐的指着方不为的伤口,“这”了半天,也再没这出一个字来。 工兵也看出不对来了,你是见了鬼一样的看着方不为:“长……长官,血呢?” “老子说了多少遍了,我就没受多重的伤,你这个王八蛋偏不信……”方不为咬着牙骂道。 他低下头来,顺手在背包里一摸,摸出一个根针管和玻璃药瓶来。 是吗啡。 算是这个年代最好的麻醉济和镇痛济了。 方不为装好针头,敲开药瓶,把药水吸进了针管。 关大山也是受方不为培训过战场救治的,一看方不为拿出了针管,他就知道要干什么。 他快速的在包里翻了一阵,摸出一个瓷瓶和布包。 布包里消过毒的镊子,小钳子,甚至手术刀之类的工具,瓷瓶里是酒精棉。 方不为指了指还藏着子弹的那个弹孔附近,关大山小心翼翼的把夹着酒精棉的镊子凑了过去。 当上面的酒精淋下来,流进伤口的时候,方不为猛的吸了一口冷气。 太特么疼了。 方不为现在才终于知道,“伤口上撒盐”这句话是怎么来的了。 本来方不为没想消毒,但怕系统这个王八蛋不给力。 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方不为咬着牙,又敲开了一支吗啡,吸进了针管。 关大山看的眼睛都快突出来了。 既便如叶兴中那样的体格,最多也就敢用半支,但方不为竟然一次就要用两支? 他刚张开嘴,到了嘴边的话就被方不为一眼给瞪回去了。 系统非常人性化,知道同样的药物,在什么时候对方不为是有害的,什么时候是有益的,所以现在肯定不会排斥或是快速分解。 当然,系统也没有加快药效发挥的功能。 想要吗啡的止疼效果起作用,还得等十几分钟。 方不为就是想提前注射,尽快让止痛效果发挥作用。 仗还没打完呢。 这点伤,还不至于让他离开战场。 推完药液之后,方不为丢掉针管,左手扶着断了的肋骨,右手慢慢的挤压着肌肉,试探着子弹的位置。 找到了! 确切的说,肋骨并没有断,子弹只是嵌了进去。 多亏方不为的体质强化过。 不深,也就两三毫米,但嵌的很紧。 方不为咧了咧嘴,把右手食指到了关大山面前:“消毒!” 关大山愣了一下,没明白方不为的意思,但还是用酒精棉,把方不为的指头擦了个干干净净。 他还不知道,方不为的肋骨上,还嵌着一颗子弹。 关大山放下了镊子,想着让方不为忍着点,先把伤口清理干净,包扎好再说。 却不想方不为猛的一咬牙,把消过毒的那根手指,插进了伤口。 摸到子弹了! 方不为用力的一抠。 “呃……” 方不为痛苦的闷哼了一声,眼珠子猛的往外一突,整张脸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疼! 不是一般的疼。 疼的方不为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腰部甚至拱了一下。 方不为猛的抽出手指,往后一倒,双眼看着屋顶,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像是被人从头上浇下来了一盆水,汗珠一颗接一颗的从头发上往下滚落。 以方不为的力气,别说是子弹只嵌进去了几毫米,就是骨头里钉进去一颗钉子,他也能徒手拔出来。 就是太特么的疼了。 “长官?”关大山根本没看懂方不为在做什么。 方不为摆了摆手,示意关大山闭嘴。 听到外面的装甲车越开越近,方不为咬着牙,又吸了一大口气,直起了腰。 随着方不为的肚皮一鼓,“噗嗤”一声,最后一颗子弹从弹孔里滑了出来。 徒手抠子弹? 关大山像是被冻住了一产。 他现在已经没办法用言语来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了。 “蠢货……消毒包扎啊……”方不为气的骂道。 关大山才反应了过来,飞快的从背包里掏出一块药棉。 方不为顺手抢了过去,直接拿起关大山打开的那瓶酒精棉,把里面的酒精全部倒了上去。 然后方不为拿着药棉,像是在搓澡一样,在肋下一顿猛擦。 酒精流进伤口,比子弹射进去的时候还疼。 方不为敢发誓,他两世为人,从来没有承受过如此巨大的疼痛。 扔掉了手里的药棉,方不为又拿起了一块新的,把多余的酒精擦掉,痛感才减轻了一些。 把纱布围着腰缠好,打好结,方不为活动了一下左手。 稍微有点妨碍,投掷是别想了,但拉枪栓还是没问题的。 :。: 第一千章 战况(求月票) “让开!”方不为一把推开关大山,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他先是探头望窗外看了一眼。 鬼子的三辆装甲车,竟然拉着三门步兵炮撤回去了? 后面还乌乌涣涣的跟着一大群士兵,估计是掷弹手。 方不为暗叫可惜。 想要把这三门步兵炮留下来,已不可能了。 日军新接任的指挥官终于反应过来了。 火炮这种远程攻防利器,就不该被拉到前沿阵地上来。 方不为又往近处一瞅。 鬼子的装甲车离吴求建的第一道防线,最多还有一百米远了。 机枪的声音已经稀疏了一半,机关炮也不响了,方不为暂时还猜不出,是吴求建按照自己的布防建议,提前让机关炮,以及部分轻重机枪等重火力转移了,还是被鬼子打掉了。 第一道工事后,大部分的步兵开始撤离,工事后只留了投掷手和少量的步枪。 也就是雨天,步兵的行进速度提不起来,装甲车又不可能丢下步兵先行冲锋,不然吴求剑在装甲车进入三百米的时候,就会下令大部人员撤退了。 而以往的时候,就该死士抱着集束手雷和炸药包反冲锋了。 方不为数了数,还在继续冲锋的装甲车,只剩五辆了。加上拉着步兵炮撤走的那三辆,十六辆装甲车,已被已方干掉了一半。 方不为敢保证,只要吴求建按照自己的建议布防,这五辆被干掉,也是迟早的事情。 难就难的是,如何打退装甲车后的日军步兵。 看看各处房顶上,街道的工事后,还有建筑物内,都在不停的开枪,但被步枪放倒的日本士兵,还没几挺机枪放倒的多。 方不为知道,其中的六成以上,都是新兵,开枪的时候别说瞄准,大部分的连头都不敢往外露。 看了看工事后的投掷手,方不为脸色猛的一黯。 敢在装甲车进入一百米的距离范围内,还不退的,只能是老兵,也只能是死士。 五二团的老兵,大部分都是这样被消耗掉的。 对于接下来怎么打,方不为一点把握都没有。 但既便没把握,也不影响方不为的决心。 退是不可能退的。 吴求建有一句话说的好:大不了死在这阵地上。 方不为猫下腰来,抓起了背包,套进了脖子里。 他弯着腰跑到窗口,又抓起了机关枪和弹药背心,从墙洞里扔了出去。 “老子先走,你们自己小心!”方不为一指关大山,“小心别丢了老子的狙击枪……” 后半句还没有说完,方不为就已跳下了墙洞。 关大山看着空荡荡的洞口,好一会才反应了过来。 “干……” 他猛的冲了过去,探头往下一看,哪里还有方不为的影子。 人呢? 肯定不会是摔死了,不然至少能看见尸体。 关大山倒吸了一口冷。 他觉的,这短短的几分钟,就跟做梦一样。 方不为刚刚干过的这些事情,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 毕竟伤了肋骨,方不为没敢直接跳,而是用右手攀着窗台和楼檐下来的。 他左右瞅了一眼,看到后街街口的地方,几个士兵正在背着几筐燃烧瓶,在往楼里走,方不为把他们叫了下来。 领头的是一个老兵,还是班长。 他自然是认识方不为的,但方不为的脸被烟火薰的跟锅底似的,比化了妆的效果还好,班长一时之间没认出来,只看到一个人光着膀子,穿着一件女人抹胸似的白衣服,提着一挺机枪往自己这边跑过来了。 等走近了一些,班长眼睛一眯,猛的端起枪来,指着方不为:“什么人?” 不是他警惕,而是方不为的模样太过诡异了。 脸黑的像是打了鞋油,身上却白的跟涂了粉一样。 这么说也不对。 从胳脯上就能看出来,这人的皮肤确实很白,跟娘们似的,但左边肩膀,以及自胸以下,全都用纱布裹的严严实实,但纱布上却一点血迹都没有? 根本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班长越看方不为,越像是准备剖腹的日本人。 太形像了! 这个兵不认得自己? 自己明明看他很眼熟啊? 方不为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抬起手来,在脸上抹了一把。 “方……方参谋?”班长顿时一愣。 “少废话!”方不为把机枪和马甲扔给班长,用右手提起了一筐燃烧瓶。 机枪是个人就能开,但能把燃烧瓶投到百米以外,全军也就方不为这么一个。 “派两个人,另找地方去架机枪,再给我派个助手跟我上楼……另外留个人,看到有两个和我薰的一样黑的人,从商场那幢楼下来后,让他们上来找我……” 方不为边往楼上跑边喊道。 等班长反应守来,方不为已经提着筐上了二楼。 “快,你们三个去找地方架机枪……你留在这里,等着方参谋说的那两个人……”班长飞速的指挥着。 然后他带着一个老兵,一人抱着一筐燃烧瓶上了楼。 他们这一组,是专门用来伏击冲过第一道工事之后的鬼子步兵和装甲车的。 选的位置相当好。 正好在一个纵向的路口一侧,正前的房屋都被炸塌了,又没有高一点的工事,就只有几排沙包。 鬼子的装甲车八成会从这里冲过来。 方不为冲到楼顶,猫着腰瞅了瞅鬼子的装甲车,最近的一辆已进冲到百米之内了。 离第一道防线已不足五十米,最近的一个工事后的投掷手已开始燃烧瓶了,但准头和力道都太差,全都砸到了装甲车前面的空地上。 装甲车猛的一转向,向方不为这边的路口冲来。 车手明显是看到了这里的空当。 鬼子上当了! 方不为飞快的从筐子里拿出一根火把,点燃后靠在增边,右手捞起一支燃烧瓶,凑到火把上点燃了瓶口的布条。 摇晃的时候,燃烧瓶明显重了一截,方不为低头一看,里面竟然装的是沥青。 好东西! 方不为咧嘴一笑,探头瞅了一眼,抡圆了胳膊扔了出去。 七八十米的距离,方不为甚至不用助跑。 “砰”的一声,装甲车上车头上爆出了一团火焰。 第一千零一章 巷战(求月票) “你守着,我先撤了!”方不为从班长手里接过整筐燃烧瓶。 其他的三辆装甲车在其他方位,都在两百米之外,不一定就会从这个缺口冲进来,方不为不想等了。 “投中了没有?”班长下意识的问道。 “两辆!”方不为咧嘴一笑。 怎么可能? 班长把头探出墙外瞅了一眼。 “不要命了?” 方不为一脚就把班长踹了个跟头。 鬼子的机枪是出了名的仰射角度高,别以为站在楼顶上就安全了。 踢倒了班长,方不为提着筐,一溜烟的跑了下去。 看着方不为的背影,班长一阵失神。 离第一道工事二三十米的位置,确实有两辆装甲车,烧的跟大号的火柴盒似的。 方不为这种身份,哪屑于说谎,肯定就是他打下来的…… 吴求建站在后街的一幢楼顶上,猫着腰,拿着望远镜观察着战场。 最近的一辆装甲车,已离工事不到四十米了。 装甲车上的侧机枪不停的开着火,工事后面的投掷手连头都不敢露,只能凭声音和感觉,往外扔着燃烧瓶。 就没有一支扔中的。 后面的楼里的机枪不停的在朝着装甲车开着火,甚至是机关炮也响了起来,但可能是角度的问题,也可能是装甲车在移动的原因,落到装甲车上的子弹根本没几颗。 坚决不能让装甲车冲破第一道防线。 装甲车一进来,鬼子的掷弹兵也就进来了。 有了房屋的遮盖,不怕雨淋,掷弹筒瞬间就能发挥作用。 在这种情况下打巷战,国军一丁点的胜算都没有。 吴求建心里急的冒火,突然发现一支燃烧瓶从天而降,砸到了装甲车的车头上。 嗯,哪来的? 念头还没落下,又飞下来的两支,彻底点燃了装甲车。 看燃烧瓶落下的抛物线,好像是从自己右后侧的楼上扔下来的。 离着近百米,谁能扔这么远? 吴求建第一时间想起了方不为。 他心里正转着念头,更远处的一辆又被点燃了。 燃烧瓶还是从刚才的方位扔过来的。 绝对是方不为,没跑了。 百米远的距离,还能投这么准,五二三团再没一个人能做的到。 吴求建兴奋的挥了一下拳头,心里同时松了一口气。 易景撤走迫击炮的时候,曾回来汇报过,说是日军的一门炮,两辆装甲车,曾停下来,集中向防区前沿最高的一幢楼开过火。 炮虽然被易景打掉了,但打掉之前,鬼子至少轰了两炮。 吴求建当时就怀疑,方不为暴露了。 他就没往那幢楼里派人过人,只可能是方不为。 吴求建只以为方不为凶多吉少了,没想到几分钟之后,他又冒了出来。 活着就好! 吴求建收起望远镜,给身边的亲卫说道:“撤!” 战场指挥官守在第一线,确实能提升士气,但若是不幸遇难,绝对是一场大灾难。 得不偿失。 …… 方不为刚刚冲下楼,关大山也出现了。 看关大山的屁股上挂着两个小型的炸药包,还有几颗手雷,方不为冷声问道:“工兵呢?” “穿过巷子的时候,中了流弹……”关大山回道。 “走!”方不为咬了咬牙,扭头就走,关大山紧紧的跟在了方不为的后面。 “咻……” 易景的迫击炮又开火了。 听着炮弹炸响的声音,方不为顺声追了过去。 现在这种情况,容不得方不为再去找观察点,寻找鬼子装甲车的位置了。 他估计,易景重点打击的,肯定还是装甲车。 冲过第二道巷子的时候,方不为看到,一辆装甲车已经骑上了沙包堆成的工事。 几个士兵疯了一般,不停的在往装甲车上车头上扔着燃烧瓶。 汽油泼撒下来,将他们自己也烧成了火人。 装甲车冒着火,但还是开过了工事。 一个士兵直接抱起了竹筐,扑向了装甲车后面的鬼子。 “哗”的一声,一团火球爆开,十几个鬼子在瞬间被烧成了火人。 几个国军士兵从工事后跳了出来,扑到雨地里,不停的打着滚。 但雨水里早已混进了汽油,也在着着火,根本扑不灭。 凄厉的惨嚎声传来耳朵里,方不为感觉自己的心里在用火烧一样。 “走!”方不为扔下竹筐,毅然冲了上去。 装甲车虽然废了,但这处缺口,也算是被鬼子打开了。 剩下的鬼子正从火焰的两边往缺口这边绕来,至少还有十几号。 关大山惊的眼角都要迸裂了。 这不是去送死么? 但方不为跑的太快,他拉都没办法拉,只能用最快的速度跟上去。 方不为边跑边抽出快慢机,左手轻拨枪机,拨到了连射状态。 他随意瞄了一眼,双膝猛的一弯,双腿往雨地里一跪。 身体随着惯性,在急速的往前滑动着。 快慢机被方不为横了起来,然后他才扣下了板机。 快慢机连射时的后座力太大,若是平时,方不为轻轻松松的就能压枪开火。 但他左手受了伤,不敢过于用力,只能用这种方法射击。 “嗒嗒嗒嗒嗒……”一片弹雨以扇面的形状泼撒了出去,眨间就有四五个鬼子倒了下去。 方不为甩掉空弹匣,顺手往腰里一摸,却摸了个空。 他忘了,这次出来的时候,带的全都是机枪和狙机枪弹匣,就没带手枪的。 恰好这个时候,一个鬼子跳上了工事,端起了枪,在朝方不为瞄准。 方不为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脚下猛的一蹬,往前扑了过去。 关大山口瞪木呆的看着方不为完成了跪地,滑行,扫射等等一系列的动作。 但等方不为往右一扑,让出了举起的鬼子时,关大山才反应了过来。 “啊……”关大山一声猛吼,一边飞奔,一边举起了手里的狙击枪。 鬼子的注意力成功的被关大山吸引了过来,下意识的将枪口移向了他。 这个白痴! 方不为用力的将手力的快慢机扔了出去。 鬼子刚刚瞄准,正准备扣下扳机,眼前突然飞来一个黑点。 就在鬼子走神的一刹那,关大山已举起了枪,扣下了扳机。 第一千零二章 血战(求月票) 几乎同一时间,两只枪都响了,关大山最多也就比鬼子早了半秒的时间。 鬼子觉的肚子上一痛,才抠下了扳机,但身体抖了一下,枪口也跟着偏了一下,子弹擦着关大山的头发飞了过去。 感受着头皮上刺痛的感觉,关大山惊出了一身冷汗。 就差一点啊…… 方不为看到剩下的鬼子全冲过了工事,又瞅了瞅自己双手。 有根烧火棍都行啊…… 方不为一个骨碌翻了起来,边往墙角的窗口猛冲,边吼道:“蠢货,扔雷啊……” 关大山才想起来,自己屁股后面还有炸药包和手雷。 他飞速的把枪夹到腋下,一手摸到屁股后,揪下了一枚手雷。 关大山边跑边用嘴咬掉了拉环,顺手扔了出去。 两方之间的距离最多二十多米,手雷冒着白烟向鬼子滚了过去。 “卧倒……”一个鬼子一声大吼,附近的鬼子全都扑倒在地。 等手雷炸响,关大山已经跳进了窗户。 “你扔雷,我开枪……”方不为飞快的从关大山的手里抢过了狙击枪。 关大山也没蠢到问方不为:长官,你能不能开的动枪。 开不动,就只能死在这了。 方不为忍着巨痛,拉了一下扳机。 刚才飞扑的那一下垫到了伤口,痛的他直呲牙。 吗啡怎么还不起作用? 方不为脑子里转着念头,同时举起枪,扣下了扳机。 一个鬼子刚要爬起来,一颗子弹射中前胸,冒起了一朵血花。 方不为开枪的时候,关大山的手雷也扔了出去。 手雷炸响,只伤到了两个鬼子。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日军的单兵素质太高了。 冲过了工事,鬼子就地就散开了。 方不为没敢分心,又探头往外瞅了一眼。 一个鬼子爬在泥地里,咬开了一枚手榴弹。 但他手刚刚举起来,胳膊就被打志了两截,手雷从手里滑了下来。 “啊……”鬼子刚惨嚎了两秒,手雷就炸响了。 炸声刚过,又一颗手雷朝方不为飞了过来。 “趴下……”方不为一声怒吼。 关大山扔出了手里的雷,往前一扑,藏到了窗根底下。 手雷砸到了墙上,反弹了一下,还没落下就炸了,方不为甚至听到弹片飞进窗口的“嗖嗖”声。 关大山看都没看,顺手摸出一颗雷,凭感觉扔了出去。 雷被扔完了,就剩两个炸药包了。 “长官,守不住了……”关大山吼道。 跳进窗口的时候,他看到有不少的鬼子从缺口冲了过来,至少也有二三十号。 凭方不为和自己,根本守不住。 “守不住也要守……”方不为吼了一声,飞速的往外探了一眼。 工事里的士兵全被烧死了,要是自己再跑了,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鬼子从这个缺口里冲进来。 还好,方不为和关大山在室内,地形非常有利。 有墙体遮挡,子弹打不准,除非扔的特别准,延时控制的相当准确,不然手雷也炸不到他。 想要灭掉他,鬼子只能冲进来。 果然,鬼子趁着手雷炸响的机会,已趴了起来,正在往这边猛冲。 “要冲进来了,把长枪扔给我,你去东北角……”方不为吼了一声,猫着腰,飞快的退到了东南面的墙角。 这幢房子只有一道门和一道窗,全在正面,鬼子冲进来之后,正好侧对着方不为和关大山,必须先转身,调转枪口后才能瞄准射击。 方不为刚刚蹲好,接往了关大山扔过来的狙枪和弹匣,两个鬼子就冲了进来。 方不为“啪啪”就是两枪。 一个直接被爆头,一个打中了腰部。 还活着的鬼子往下一跪,艰难的调转枪口,瞄向方不为。 “嗒嗒嗒” 关大山的快慢机打出了三发点射。 趁着这个空子,方不为飞速的换了一个弹匣。 吗啡起作用了。 抬手的时候,方不为感觉到了伤口在被牵动,却没什么痛感,就是有些发木。 等方不为打完了十发子弹,已有七八个鬼子倒在了门口。 方不为侧着耳朵听了一下,好像再没有脚步声冲来了。 “玉碎……”方不为又听到,最多二十米外,有一个鬼子吼了一声。 他心里猛的一咯噔。 “扔炸药,别扔太远,扔出门口就行……”方不为吼了一声,快速的往门口挪了过去。 关大山把手枪插了回去,抽出炸药包,擦亮了打火机。 方不为则快速的在几具鬼子的尸体上摸索着。 除了三八大盖,就只有几颗手雷。 等关大山把炸药包扔出门,方不为把一杆三八大盖扔给了他:“拼刺刀用,走……” 方不为拉着关大山,从窗口跳了出去。 炸药包里填装的是黑火药,威力不怎么样,声势倒挺大。 一声炸响之后,房屋门口全是烟雾,什么都看不见。 “往前二十米,再扔炸药包……” 方不为不退反进,朝着刚才喊出“玉碎”的声音的方向冲了过去。 关大山紧紧的跟在他后面,点燃了炸药包的引线,照着正前方扔了出去。 与此同时,两个鬼子各抱着一捆手雷冲进了房间。 里面全是烟,什么都看不到,鬼子大吼一声,拉掉了拉环。 “砰……砰”的两声,随着一团火光冒起,屋顶直接被炸塌了。 “冲啊……”鬼子的指挥官刚刚喊了一声,准备站起来,发现一个冒着火星的东西掉到了自己四五米远的地方。 鬼子一个翻滚,往外滚了两圈。 听到身体翻滚,以及压着积水的响动,方不为端着三八大盖,先开了一枪。 炸药包“砰”的一声炸开,然后方不为才听到离他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响起一声惨嚎:“八嘎……” 炸药包没炸到鬼子,但被方不为打中了。 三八大盖开枪时,与中正式,毛瑟步枪,以及方不为用的英七七的响声截然不同,鬼子还以为是同伴开的枪。 其余趴着的鬼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没明白怎么突然有炸药包在附近炸响了。 听到有人在靠近,鬼子抬起头来,一个身影凭空跃起,一刀向他刺来。 鬼子连惊呼声都还未发出,刺刀就刺进了他的脖子,然后一挑…… 一股血箭彪了出来。 :。: 第一零零三章 血战(二) 方不为就地跪倒,同时看到,鬼子的腰里,竟然佩着一把军刀。 不过是刀柄是铜制的,看来是个尉官。 正好! 方不为顿时大喜。 “冲锋……”方不为模仿着鬼子指挥官的声音,用日语吼了一句。 关大山被吓了一跳。 “听脚步声,用三八大盖打……”方不为低声说道。 “好!”关大山反应了过来,背贴着方不为。 听到“指挥官”冲锋的指令,二十多号鬼子全都趴了起来,冲方不为之前藏身的房屋冲去。 只听脚步声,方不为就知道鬼子既便是在冲锋,也非常有序,并非一窝蜂的往上冲。 “叭!”方不为端起枪,冲着最近的脚步声扣动了扳机。 随着一声惨叫,附近的鬼子吓了一跳。 是谁开的枪? 方不为又开了一枪,又有一个鬼子中枪倒地。 一阵风吹来,吹散了炸药包炸起的烟尘。 所有的鬼子都看到,两个脸被薰的如同锅底,浑身上下都被泥裹出来的人,正端着两杆三八大盖,在向自己瞄准。 不是自己人,而是敌人。 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站起来,放心开枪!”方不为吼了一声,又开了一枪。 有点偏了,打到了一个鬼子的大腿上。 鬼子一声惨嚎,跪倒的同时,扣下了三八大盖的扳机。 “嗖”的一声,一颗子弹从方不为的耳边擦过,方不为吓了一跳。 “啊……”方不为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子弹没打中他,却打到了他身后的一个鬼子。 “蠢货,不要开枪……”一个鬼子吼道。 方不为顺声一看,顿时大喜。 虽然没配刀,但腰里有手枪。 他毫不犹豫的开了枪。 鬼子军官顺声就倒。 关大山同样不停的开着枪。 五发子弹,最多也就是五秒的时间,鬼子边退着子弹边冲了上来。 一个鬼子大吼一声,端着枪就向方不为冲来。 方不为一个弓步,枪头一磕,碰飞了鬼子的刺刀,然后往前轻轻一送,刀尖便扎进了鬼子的脖子。 刀一收,鬼子的脖子里便彪出了一股血箭。 形意拳,六合枪之凤凰点头。 听到身后也传来“嗤”的一声轻响,方不为嘴角一勾,露出一丝冷笑。 “右转!”方不为轻喝一声,往右踏出一步,顺便一劈,右侧的三把刺刀全部被他磕偏。 关大山也是差不多的动作。 两人配合的极其默契。 关大山是叶兴中的老乡,是不是也是地下党,方不为还不知道,但也是练过八极拳的。 要是身手不好,也不会被叶兴中挑出来给方不为当警卫。 八极拳也练六合大枪。 “嗤……噗……转……嗤……噗……转……” 突刺,平刺,挑刺的声音,夹杂着鬼子身体喷着血的“嗤嗤”声和惨叫声,在方不为听来是如此的美妙动听。 两个都是十米八还多的身高,臂长更长,比起一米六的鬼子,方不为的枪至少长了近半米。 他几乎将三分之二的鬼子拦了下来。 两个人都是武术好手,从不把力使老,一触既退,动作飞速异常。 转眼之间,两人的四周就躺下了七八个鬼子。 脚下磕磕绊绊,外圈冲上来的鬼子行动很是不便,越发让方不为和关大山游刃有余。 两个人就像是被泡进血池捞出来的一样,浑身上下都被血染透了。 鬼子小队的指挥官远远的躺到后面,盯着方光荣战役日本版齿咬的格格直响。 他身边就站着两个步兵,个个端着枪,瞄着方不为和关大山,却再不敢开枪了。 一人开了一枪,没打到方不为和关大山,却把自己人撂倒了两个。 “玉碎……” 又有一个鬼子大声喊道。 最少有十个鬼子同时一声大吼,端着刺刀冲了上来。 关大山在眼睛在瞬间变成了身红色:今天怕是得交待到这里了…… 念头还没落,关大山感觉腰里一空,随既就听到了背后后传来的枪声。 方不为右手端枪,直指前方,右手往关大山的腰里一摸,摸出了快慢机,然后一扣扳机,顺着手枪的后座力,枪口往左一摆,扫了大半圈。 随着枪声,冲上来的十个鬼子倒下了一半。 方不为冷笑一声:老子敢开枪,你敢么? “换弹匣……”方不为把快慢机往关大山的腰里一插,同时又往右滑了一步。 “嗤嗤嗤”三声,剩下的三个鬼子一个接一个的捂着脖子,但血液依然从指头缝里喷了出来。 方不为猛的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张历史照片:鬼子的军刀挥过,一个中国女人双手捂着脖子,血液从双手间喷了出来。 看我怎么替你们报仇…… 方不为在心里默默的念叨了一句。 “人呢,你的人呢……”吴求建拿着望远镜,看着已经染成血人的方不为和关大山,大声怒吼道。 他的旁边站着一上高大的汉子,同样拿着望远镜。 桂军一七四师一零零六团三营营长高贺昌。 一七四师属同为桂军整编而来的二十九军团,二十九军团自南翔以东驻防,一零零六团紧挨着五二三团。 不过一零零六团的阵地向北,五二三团的阵地向东。 和早间开始,一七四师的阵地也受到了日本轰炸机和步兵炮的猛烈轰炸,但没有遭受重炮。 等炮击停了之后,师长王赞兵惊讶的发现,自己阵地前方没一个鬼子冲过来,反倒是侧后方的五二三团打的炮火震天。 他当即就猜到,肯定是五二三团前几天打了鬼子的担克和飞机后,鬼子今天压重兵才报复了。 一七四是以不过是遭了池鱼之殃。 王赞兵当既决定派兵支援。 但他也怕鬼子声东击西,不敢多派,只派了两个营。 等高贺昌带着两个营赶来时,五二三团的最后一道防线已被鬼子冲开了三个缺口。 来的太及时了。 吴求建当即把高贺昌带来的一个营做为预血队,把另外一个营一分为三,分别去堵三个缺口。 还是高贺昌发现,其中的一个缺口,竟然是两个兵守下来的。 看到方不为和关大山仅仅只有两个人,却依然向密密麻麻的鬼子发起了反冲锋,高贺昌只觉热血往上一涌,瞬间鼻子一酸,热泪涌出了眼眶!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第一零零四章 白刃战(求月票) 被日军撕开的三处缺口,就七道巷口这里打的最为惨烈。 刚开始的时候,高贺昌并不知道吴求建在这里安排了多少人。 他只看到一辆烧的正猛的装甲车骑在工事上,四周还趴着三四十具尸体,也在着着火,已认不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了。 源源不断的有鬼子往这里冲来,全都在朝着工事后的一间砖房冲锋。 但不知道砖房里藏了多少人,一拨又一拨的鬼子冲过来,就是无法攻下这一间砖房。 高贺昌甚至能够看到鬼子指挥官气急败坏,暴跳如雷的模样。 当日军停止了射击,鬼子指挥官准备派死士的时候,高贺昌才听到,砖房里只有两枝枪。 一只是快慢机,一只是步枪。 砖房里只有两个人? 当看到两个日本士兵在往身上绑着集束手雷的时候,吴求建和高贺昌知道,鬼子久攻不下,要用自杀式冲锋这一招了。 高贺昌放下望远镜,目瞪口呆的指着那处缺口问道:“吴团长,这里只有两个兄弟,竟然顶住了鬼子的一个小队?” 顺着高贺昌手指的方向,吴求建仔细的瞅了瞅,眉毛猛的一挑:“只有两个人?怎么可能……” 这里是日军攻的最猛的一处,也是最先被撕开的一处,所以吴求建最为关注。 老兵抱着燃烧瓶扑向装甲车,扑向日军的那一幕,他也看的清清楚楚,所以高贺昌带着援军一来,吴求剑首先就往这里派了一个营。 但这过去了才一两分钟,援军跑的再快,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到。 “鬼子停止射击了,但我们的人还在还击,你听,只有两只枪……” 吴求建侧耳一听,果然只有两枝枪在响。 就算原先的一个排全活着,面对日军如此强的攻势,也不可能顶这么久。 这两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吴求建正自疑惑着,两个背着集束手雷的日本兵冲砖房发起了自杀式冲锋。 吴求建和高贺昌心里同时一跳:里面的两个人,绝对无法幸免了…… 念头还没落,两人又看到一个炸药包从砖房里扔了出来,在门口炸响。 看到炸起的烟雾,听到炸药包炸响时的声音,吴求建心里一震。 一线阵地上用的炸药包,威力比这个大了数倍,再听声音就知道,这个炸药包是特制的,只有工兵爆破时才会用。 阵地上哪来的工兵? 还没下雨的时候,所有的工兵就被他派到后方,打通相连的建筑物之间的快速通道去了,以便巷战的时候,士兵可以快速突进或转移。 只有两个,被方不为要走了…… 吴求建的脸色一变:方不为? 疑似是方不为用燃烧瓶干掉了鬼子两辆装甲车的地方,就离这处缺口不远…… 就在这个时候,吴求建和高贺昌都看到,有两个人影在烟雾的掩护下,冲向了密密麻麻的鬼子。 只看装束和体型就知道,这是自己人。 高贺昌的心脏猛的缩成了一团。 他仿佛提前看到,这两位勇士被鬼子乱刀刺穿的一幕…… “真勇士也……”高贺昌觉的鼻子一酸。 “勇你妈啊……人呢,你的人呢……” 吴求建猛的转过身,抓着高贺昌的领子吼道。 “吴团长,你……” 看到吴求建双眼暴突,脸上的青筋暴起,高贺昌被惊呆了,不明白吴求建在发什么疯。 吴求建也知道自己怪错人了,他松开高贺昌,朝自己的警卫班长厉吼道:“带你的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往七道巷口,若是救不回方参谋,你就跟鬼子同归于尽吧……” “团长?”警卫班长被吓了一跳。 他还从未见过吴求建有过如此暴怒的时候。 但再害怕,这种命令他也是不会接受的。 吴求建猛的掏出了手枪,还未顶到班长的脑门上,被高贺昌一把夺了下来。 “吴团长,你冷静一下……”高贺昌抱住了吴求建,“你现在才派人,再快也追不上我的人……” 高贺昌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没用了! 阵地能不能守住不好说,但这两个人,肯定是救不下来了。 这两个人的对面,至少有一个小队的鬼子…… “我干……”吴求建猛的把手枪摔到了地上,回过身抓起了望远镜。 “再坚持一会啊……三分钟,不两分钟就够了……”吴求建痛苦的嘶吼道。 高营长叹了一口气,也抓起了望远镜。 他也只以为,这两个兵无论如何也无法幸免了,别说两分钟,说不定下一秒,就会被鬼子打成筛子,或是刺个对穿。 这个时候,方不为已和关大山背靠背的蹲在了一起。 鬼子在褪子弹,准备白刃战,而方不为和关大山却在有条不紊的开着枪。 高贺昌都被惊呆了。 鬼子的脑子被驴踢了,为什么就任由这两个人枪? 他念头还没落下,方不为和关大山就替他解释了为什么会这样。 看到有两个鬼子躲在后面,正在向自己瞄准,方不为盯着鬼子扣着扳机的手,低喝一声:“转!” 两个齐齐的迈动右脚,往右滑了一步。 鬼子的枪几乎的同一时间响起,子弹从方不为的肩头飞了过去。 一个端着刺刀,正准备冲上来的鬼子应声而倒,大声惨嚎着。 高贺昌已经没有办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震惊了。 他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方不为真的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能够预判到鬼子开枪的时间,从而躲过了子弹? 就算是瞎蒙的,但这两个兵也太冷静了吧? 一看方不为和叶兴中靠在一起,从容不迫的开着枪,高贺昌就知道,这两个兵不是去送死的。 接下来的一幕,彻底的让高贺昌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出刀的动作快若风驰,疾如电掣,两人之间的配合更是如行去流水,挥洒自如。 特别是那个光着膀子的,他一个就接下了三分之二的刺刀。 比起一外一个,出刀更是快了两倍都不止。 高贺昌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桂军声称刺术第一,但和鬼子打白刃战的时候,至少三个兵,才能对付的了一个鬼子。 但在这个光膀子的大汉面前,鬼子却像是泥糊的死人一样? 第一零零五章 杀破胆(求月票) 桂军声称刺术全军第一,但和鬼子打白刃战的时候,至少三个兵,才能对付得了一个鬼子。 但在这个光膀子的大汉面前,鬼子却像是泥糊的死人一样? 两人每一次出刀,绝对会有两个鬼子倒下,而力道绝不使老,刺的全都是鬼子身上最为薄弱,最为致命,但又不会卡住刺刀的位置。 抽刀的时候,两人会同时往右滑一步,偏转九十度方向,顺势磕开鬼子刺来的刺刀,顺势往前一刺…… 高贺昌拿着望远镜,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这两个是怎么配合的如此默契的? 每次转向的时候,恰恰好就是两人同时抽刀的时候? “这两个是什么人?”高贺昌极度震惊的问道。 他只记得吴求建刚刚提了一句“方参谋”,也不知道是哪一个。 “委员长侍从室少将参谋方不为……”吴求建咬着牙回道。 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望远镜,紧紧的盯着方不为,生怕方不为挨上一刀。 方不为?方不为…… 高贺昌默默的念叨了两声,眼睛突然一亮。 “就是造出了燃烧瓶的那位方参谋?” 这是最让高贺昌印像深刻的一点。 有了燃烧瓶,再也不需要让将士背着手雷和炸药包,前赴后续的去炸鬼子的装甲车和坦克了。 只此一点,方不为就是全军将士最大的恩人。 方不为的事迹,早就通过军报,传遍了全军,高贺昌也清楚方不为的所做所为。 听声辩位,打掉了鬼子的四门步兵炮…… 用集束手雷,炸掉了百米外的日军坦克…… 用一门机关炮,硬生生的打下了日军的一架轰炸机…… 完全可以说,鬼子今天这不计成本的一仗,就是冲方不为来的…… “方参谋,方参谋……”高贺昌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就是光膀子的那一个?” “对!”吴求建应道。 高贺昌扭头就走。 吴求建愣了一下,看着高贺昌的背影喊道:“你去哪?” “我去救他……”高贺昌边跑边回道。 …… 鬼子的一个小队,已被方不为和关大山干掉了一大半,阵上地还站着的,最多不超过二十个。 看着倒在地上,不停哀嚎的同伴,再看看被血染出来的方不为和关大山,剩下的鬼子被吓的肝胆欲裂,竟然没人敢上前了? 什么是老兵? 敢开枪杀人,杀完人还不手抖的,就能称之为老兵了。 美军单兵素质被称为全球第一,但照样有近两成的士兵,上了战场后却不愿杀人,宁愿朝着天开空枪。 而用枪打是一回事,用刺刀杀,给人的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感观。 敢拼白刃战的,才能被称之为精兵。 日军为什么爱杀战俘,好杀平民,而且不用枪,用的却是刀,为此制造出了震惊全世界的“南京大屠杀”,最后更是在日本国内大肆宣传? 因为鬼子在练精兵。 不敢挥刀杀俘的士兵,是会受军法处置的。 蝼蚁尚且惜命,看到这么多的同伴被人活生生的用刀刺死在自己面前,剩下的鬼子怎么可能不害怕? 再往上冲,也只是送死。 “啊……”一个鬼子承受不住压力,猛的大吼一声,端起枪瞄向了方不为。 “转!”方不为一声低吼。 两人刚刚往右挪了一步,鬼子扣下了扳机,却只听到“咔咔”的空响声。 鬼子忘了,枪里的子弹都被褪出来了。 他丢掉枪,大声嘶喊着,还抱住了头,但没喊两声,就被鬼子指挥官下令身边的鬼子士兵击毙了。 不能打白刃战了,不然只是徒增死伤,更或是让剩下的人全部崩溃。 鬼子的指挥官也看出了这一点。 他伏低身体,冲剩余的鬼子喊道:“慢慢退回来,然后装弹,列阵排射……” 指挥官只以为方不为听不懂日语。 鬼子被自己杀破胆了! 方不为咧嘴一笑,低声问道:“鬼子要退,抓紧时间换弹匣!” “好!”关大山丢了刺刀,飞速的从胸里摸出一个弹匣。 方不为单手持枪,顺手把腰里的三颗手雷扯了下来,低声说道:“鬼子要开枪了……他们一动,我们就退……我扔雷,你开枪……” “好!”关大山应了一声。 听到长官的指令,鬼子边退边装着子弹,往方不为的正面集中着。 “走!”方不为一声低喝,丢掉了刺刀,拨掉插销,把手雷扔向鬼子,同时飞速的往后倒退着。 关大山猛的一转身,扣动了快慢机的扳机。 一条火线射出,又倒下了五六个鬼子。 方不为猛的大吼道:“跑……” 十几米以外,就是方不为和关大山刚才藏身的那间砖房,不过砖房已经被炸塌了,只剩着半堵砖墙。 方不为紧紧的盯着断墙窗台上的狙击枪。 只要给他两三秒的时间,他就能跳进断墙,拿起那把枪射击。 只要枪到了手里,方不为就有把握这剩下的这十几个鬼子全留下来。 这把枪是方不为从窗户里跳出来的时候,有意留在那里的,里面的子弹是装满的。 从头到尾,方不为都没想过要送死…… 看到有手雷飞来,剩下的鬼子下意识的动作全是卧倒。 但还没趴利索,手雷就炸响了。 又倒下了三个鬼子,鬼子指挥官躲的快,有幸逃过了一劫。 他下意识的抬眼一瞅,方不为已经冲到离砖枪四五米的位置了。 只需再跑两步,一个飞跃,方不为就能跳进断墙里。 “八嘎……” 鬼子指挥官猛的从旁边的士兵手里抢过了步枪。 明知道来不及了,鬼子指挥官也想开一枪泄愤。 “近了,近了……”方不为心里一喜,刚要跃起后跳进墙里,突然听到一声枪响,“嗖”的一声,子弹从自己的耳边飞过。 方不为甚至感觉到了子弹与空气磨擦后产生的热量。 “趴下……” 方不为一声厉吼,脚下猛的一顿,急急的刹住了身体,斜斜往墙根里扑去。 子弹是从正面射来的…… 方不为目眦欲裂。 鬼子什么时候绕到前面去的? 逃不掉了…… 第一零零六章 误伤(求月票) 方不为的身体刚刚一斜,前面又是几声枪响,感觉右腿猛的一痛,方不为下意识的往下一跪。 电光火石之间,方不为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后有追兵,前有强敌,自己腿上又中了弹,这下完蛋了…… 方不为目眦欲裂,跪倒的一瞬间,从后腰摸出一颗手雷,刚要拨插销的时候,看到了从街角冲出来的士兵。 浅黄色的军服,宽檐的军盔…… 桂军! 自己被自己人给打了一枪? 方不为的左手松开了手雷插销。 他还在顺势往下倒,关大山却直接愣住了:方不为中枪了,是自己人打的? “我干你娘……” 关大山的话音还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鬼子指挥官以跪射的姿势,扣下了扳机。 方不为觉的像是有人拿着大铁锤,在他的后背上砸了一记重锤一般。 一股大力袭来,方不为一头往前栽去。 关大山惊恐的看到,方不为的背上溅起了一朵血花。 “长官……”关大山一声厉吼。 十几米外的街角,连长平端着盒子炮瞄着关大山,一听关大山的声音,心里一颤:自己人? 到这个时候,他才看到,几十米外的日本人也举着枪,瞄着这两个大汉。 他娘的,打错了? “打后面,这是自己人……”连长大吼了一声,枪口抬高,瞄向了鬼子的指挥官。 鬼子指挥官正拉着枪栓,准备再给方不为补一枪时,一颗子弹打到了他的脖子上,脖子上当既彪出一股血箭。 指挥官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最后一个分队长也死了,再看到远处疾冲而来的国军士兵,仅剩的十几个鬼子彻底崩溃了。 扔枪的扔枪,大吼的大吼,一窝蜂假的转头就跑。 鬼子什么时候这么怂了? 连长惊了一下,当既挥手止住想要冲上去的手下,大声下令道:“原地射击……” 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十几个鬼子全都倒在了地上。 “老子跟你拼了……”关大山肝胆俱裂,一把抢过方不为手里的手雷。 他刚要拉开插销,猛觉的腿上一疼,低头一看,方不为的右手,正紧紧的攥着他的小腿。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方不为的嘴里喷了出来,喷了关大山一头一脸。 “别……冲动……” 随着一声咳嗽,方不为又喷出了一口血沫。 “好……” 关大山猛的惊醒过来,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扔了手雷后,慌乱的解着方不为背上的包,“挺住,我给你上药……” 系统“呜啊呜啊”的乱叫,冒着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数据,方不为哪里能看清? 方不为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沾满血的牙:“你特么……就不能……安生点……” 话还没说完,方不为头一歪,晕了过去。 “你挺住啊……”关大山带着哭腔,把背包里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他慌乱的捡起一个药瓶,拨开瓶塞,倒出一把保险子,塞进了嘴里大嚼着。 “一排二排迅速固防,三排打扫战场……小心鬼子的冷枪……”连长快速的下达着命令。 下完令之后,他才走了过来,看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方不为,歉疚的说道,“兄弟,对不住啊……” 要不是自己先开一枪,这个人也不会被鬼子打中…… 关大山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着,牙齿咬的咯咯做响。 长官说的对……不能冲动,坚决不能冲动……自己要是被灭了口,长官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关大山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发抖的身体,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吐出嘴里的药浆,全都糊到了方不为的伤口上。 “多亏你们来的及时……” 关大山一哽咽,剩下的话说不下去了。 连长愣了一下。 原这个人应该还不知道自己误伤了他的同伴? 自己也是该死,看有人冲下来,后面还跟着十几个鬼子,就以为是敌人,想都没想就开了枪…… 看关大山不再话,只是按着方不为还在冒血的伤口,连长又指着伤口说道:“这一枪,应该打中了内脏,子弹没有穿出来,里面肯定被打烂了……” 意思是别费劲了,肯定没救了。 “不会的,他一定没事的……” 关大山应了一声,抹了一把眼泪,顺手摸过一块药棉,按在了方不为的伤口上。 看关大山不听劝,连长摇了摇头,正准备离开,觉的有什么东西在晃眼睛,下意识的一低头,看到了地上的背包和那一堆被关大山情急之下倒出来的物事。 背包是软牛皮的,倒出来的大多都是一些瓶瓶罐罐,刀刀剪剪。 还有几支印着英文的玻璃小药瓶…… 西药? 连长的眼皮猛的一跳。 这个人是个大官? 不然哪里能用的起西药? 连长定了定心神,眯着眼问着关大山:“哪来的……” “战场上捡的……” 原来是鬼子的东西? 连长狐疑的看着关大山:“我刚听你喊他‘长官’?” “他叫李常宽……”关大山闷头应道。 原来是“常宽”,不是“长官!” 连长彻底的放下了心。 想想也不对。 连他们师长,都搞不到西药,能搞到西药的大佬,又怎么可能亲自冲到一线来? “既然是捡来的,那就充公……” 连长说了半句,又沉吟了起来。 “算了,你们带走吧!” 连长心里生出一丝愧疚之意:要不是自己莽撞,这个人也不会死 他也没料到,这一沉吟,等于是救了他自己一命。 “东西我不要了,求求长官救救我兄弟……”关大山咬着牙说道。 “人我给你派,东西你也带走……”连长回了一句,又叫过了两个士兵,自己也跑上去亲自帮忙。 快速的扎好了纱布,关大山背起了方不为,连长派了两个兵在后面扶着。 这么好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了? 连长摇了摇头,捡起背包,一样一样的往里装着药瓶。 当他捡到装着保险子的空瓶时看到洒在地上的药丸时,手上的动作猛的一顿。 全是保险子? 要知道,既便桂军中军师级将领配发的最好的百宝丹,一瓶药粉中也只有这么一颗保险子。 这半瓶中竟然全是? 还有,这样的东西,也不可能出现在日军的背包中。 连长心里一颤,猛的站了起来。 :。: 第一零零七章 抢救(求月票) 自己打中的,可能真的是大官。 但为什么这么年轻? 看着关大山的背影,连长嘴里一阵发苦。 一看就知道,活着的这个已经误会自己了…… “兄弟!”连长朝着关大山的背影喊了一声。 关大山猛的一颤,慢慢的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连长:“什么事?” 他的右臂慢慢的穿过方不为的腿弯,握住了后腰上的枪柄。 “他不叫‘常宽’,应该是长官吧?”连长苦笑道,“记住了,我叫冯友杰……” “好!”关大山嘴上应着,但心脏已经缩成了一团,一下一下抽的生疼。 他飞速的抽出快慢机,在腰上一擦,打开了保险,穿过了方不为的腿弯,瞄向了连长。 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连长一丝防备的意思都没有:“别紧张,就是想说一声,那一枪,真不是有意的……” “快带长官去治伤吧……”连长心灰意懒的挥了挥手。 还能怎么样? 难道真的灭口? 自己死了不打紧,但不能再连累手下的兄弟了。 关大山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警惕了。 他抬起枪口,指着身边的两个士兵:“退后!” “都回来吧!”连长向士兵喊道。 关大山握着枪,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着。 连长则叹了一口气,转过了身,把后背露给了关大山。 恰好这个时候,高贺昌也追了过来。 看到连长,高贺昌停了下来,一手扶着墙,一手支着腿,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方……方参谋呢……” 关大山飞速的往后一退,靠着墙角,把方不为放了下来。 他蹲了下来,尽可能的把方不为挡在身后,右手的枪指着连长,左手快速的从方不为的腰下解下两颗手雷。 “别误会,这是我们营长……”连长急道。 关大山不为所动,把手雷插销凑到了嘴边 “怎么回事?”高贺昌愕然的看着这一幕。 当他看到关大山背后的方不为时,瞳孔猛的一缩:“方参谋?” “是卑职……不小心误伤的……”连长低头回道。 “你他娘……”高贺昌一声厉吼,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指连长,“给老子绑起来……” …… 看到日军不敢再拼刺刀,而方不为和关大山飞一般的往回跑,这个时候,派去的援军也刚好赶到了,吴求建猛的松了一口气。 方不为活下来了! 之后又看到剩下的鬼子竟然不战而逃,吴求建的注意力全被引吸了过去。 而方不为恰好又被断墙给挡着,吴求建根本没有看到方不为被连长误伤,又被鬼子击中的那一幕。 等关大山包好方不为的伤口,把他背起来的时候,吴求建才发现:方不为受伤了? 他扔下望远镜,飞一般的冲下了楼。 …… 方不为被送到了八十八师师部,宋元良哪里敢怠慢,第一时间向朱少良汇报,朱少良又在第一时间,给侍从室打了电话…… 直到方不为受伤,日军被击退,各区的战报呈上来之后,朱少良才知道,日军竟然派了一个步兵独立大队,来报复五二三团了。 一个步兵大队倒是其次,关键是舰炮和装甲部队! 要知道,鬼子连舰炮都出动了,更不要说如雨点一般落在五二三阵地上的炮兵炮炮弹。 更让朱少良震惊的是,整个八十八师拉上来,都不一定能守的住,五二三团竟然硬生生的打退了鬼子? 六辆中型坦克,十三辆轻型装甲车,三门步兵炮,打死打伤敌军无算…… 这么大的战绩,朱少良本该狂喜,甚至大呼“快哉”,喊上几杯才对。 但朱少良却无一丝的喜意。 方不为竟然被桂军给误伤了? 朱少良哪里能坐的住? 方不为身上的干系太大,牵扯的方方面面太广太广…… 美洲侨盟司徒美堂,南洋侨盟于二君,宪兵系谷振龙,cc系陈祖燕,特务处马春风…… 方不为若是死在敌人的枪下,谁都不会有怨言,但却被自己人误伤了,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下? 朱少良越想越觉的头皮发麻…… 半个小时后,白崇喜,林尉,还有马春风带着委员长的专职医生,赶到了八十八师。 方不为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 他也没想道,手术室刚建好,第一个用的竟然是他自己? 门口站着一大堆人。 朱少良,宋元良,陈素农,冯圣法,吴求建,关大山…… 还有桂军一七四师的师长王赞兵。 误伤了方不为的连长被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靠在墙角。 “各位,前线不用指挥的么?”白崇喜冷声问道。 “鬼子退兵了……”朱少良叹道。 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已知道,中路军所辖防区,自南翔至天通庵路,八字桥一带,确实从早间开始,便遭受了日军的猛烈炮击。 但真正受到日军猛烈攻击的,就只有八十八师五二三团的阵地,其它地方全是佯攻。 五二三团正面的敌人一退,鬼子就等于全线退兵了。 “唉……”白崇喜庆叹了一口气,看了看众人黯然不语的神情,又摇了摇头。 “人怎么样?” “正在抢救……”宋元良回道,“左肋,大腿,左背,共中了五枪,另外腰侧和胯骨还中了三刀……” 中这三刀的时候,方不为连哼都没哼一声,再加他浑身都是血,就连关大山都没有发现。 “几处致命伤?”白崇喜又问道。 宋元良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 医生剥开方不为身上的绷带时,他就站在旁边。 光是枪眼就有五个,个个都不是贯穿伤,里面肯定已被打成肉浆了…… 在宋元良看来,除了胯骨那一刀,和大腿上那一枪,剩下的全都是致命伤。 特别是背上那一枪,正好在心脏的位置,而且子弹根本没有穿出来,还留在体内…… 也不知道方不为是怎么挺下来的? “送进手术室的时候,医生说他还有意识……”宋元良又补充道。 放屁! 白崇喜差点没忍住。 他一看宋元良的表情就知道了,方不为怕是凶多吉少了。 第一零零八章 抢救(二 求月票) 白崇喜一阵头疼。 方不为真要死了,桂军的麻烦就大了…… “说一说,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白崇喜忍着怒气说道。 王赞兵刚要说话,被白崇喜一眼给瞪了回去。 马春风阴沉着脸,甚至没有向朱少良敬礼,径直走到关大山身边,沉声说道:“你说……” 这两个字,是马春风硬生生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被鬼子……一枪打到了背上……”关大山哽咽道。 马春风目眦欲裂,一脚踹翻了关大山,厉声问道:“为什么你还活着?” 关大山猛的一震,突然崩溃,嚎啕大哭道:“卑职该死……” “怂货!”马春风又一脚踢了过去,关大山立时收声。 眼看关大山情绪崩溃,也没办法说出详细的经过了。白崇喜看了看吴求建,又看了看高贺昌,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五花大绑的连长身上:“你说!” 他不认得连长是谁,但认得这身与中央军有差异的军服。 冯友杰的脸色早已是一片死灰,只以为自己无论如何也活不下来了。 他沉吟了数秒,一五一实的说道:“卑职奉营长之命,支援七道巷口……” 连长没说一句假话,甚至连他想获方不为的背包,以及关大山全程防备他的经过,全都讲了一遍。 连长说完后,白崇喜又看了看马春风。 马春风会意的点了点头,又踢了关大山一脚:“是否属实?” “属实!”关大山应道。 误伤是肯定的,在战场上,这种情再普遍不过了。 就怕连长误伤方不为之后,有没有动过其他的心思? 看来是没有! 这就等于将事态往简单的方向推进了一步。 现在关键是要看,方不为能不能活的下来。 林尉将委员长的专职医生送进了手术室,顺便看了看方不为的状况。 等林尉出来后,众人齐齐的目光集中到他的脸上。 “怎么样?”白崇喜问道。 林尉的脸色非常古怪。 他先看了看马春风,然后才回道:“有很大的可能,能活的下来……” 关大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滚一边去!”马春风一声厉喝。 关大山重重的点着头,老老实实的和冯友杰站在了一起。 冯友杰眼中生出两点精光:没死? 所有人猛的松了一口气。 不死就好! 不然这里面好多人,都逃不脱干系。 这是医生的原话,林尉一个字都没改。 真实的情况是,他进去的时候,方不为竟然是醒着的? 他一边疼的呲牙咧嘴,一边调侃林尉,说是能不能给他找台照相机,把这一幕给拍下来。 林尉差点骂出声来。 这样都能活的下来? 见过方不为惨状的人,一个比一个震惊。 比如宋元良,陈素农,吴求建等。 “说说具体情况!”白崇喜说道。 “他中枪时的姿势,应该是在往下倒,所以鬼子那一枪打偏了,斜着从后背穿进去,嵌到了脊骨里,没伤到心脏……”林尉回道。 朱少良皱了皱眉头,看着关大山和冯友杰问道:“你们不是说他晕倒之前,还吐了好几口血么?” “是弹头扎破了膈膜,扎伤了肺部,所以才咳的血!”林尉回道,“可能是他的骨头比较硬,医生说脊骨的问题也不大,并没有伤到神经……” 不会死,看来瘫的可能性也不大。 所有人的心情都轻松了几分。 “其他伤呢?”马春风又紧张的问道。 在这些人里面,最不希望方不为出事的就是马春风。 他甚至希望方不为立马活蹦乱跳的从手术室跑出来。 “腰上的那一刀,再差一丝,就会戳中肾脏……”林尉回道,“至于其他伤,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 “但大小五处枪伤,三处刀伤,全都伤到了血管,还耽搁了这么久,可医生却说,他却没流掉多少血?” 说到这里,林尉露出一脸的古怪,看着马春风:“我问他,他说他这是天赋异禀……不知在南京的时候,他伤的那几次,是不是也是这样?” “他醒了?”白崇喜喜道。 林尉点了点头:“看起来挺精神,就是疼的直呲牙……” “知道疼就好……知道疼就好……”马春风的脸上浮出一抹无法抑制的喜色。 只要不瘫不残,以方不为的体质,好起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气血极旺,体质极好,不然也不会有这么高绝的身手……”马春风缓了一口气,又说道, “在南京鼓楼那一次,也是凶险无比……我们都以为他凶多吉少了,但他依旧活了下来…… 还有,他的伤也恢复的极快……那次被炸伤后又被活埋,前后不到一月,他就活蹦乱跳了。 要真如林主任现在所说,不出两月,方不为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 心里轻松了不少,马春风难得的开了句玩笑。 方不为一直是马春风的头号心腹,二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共事了这么多年,这些话从马春风嘴里说出来,自然可信度极高。 但其他人依然觉的有些不真实。 这样说来,方不为岂不是成了打不死的怪物? 回忆着方不为身上的伤口,林尉也连连吸着凉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确实强的有些非人了……不知各位手下有没有出过中了三枪之后,还能自个把子弹挖出来的好汉?” 众人听的目呆口瞪? 方不为中了枪,还能自个挖子弹? “是他自己亲口说的!” 林尉顿了一下,看着关大山问道:“肋下的那三颗子弹,是方不为自己徒手挖出来的?” 关大山重重的点了点头:“是长官自己挖的……” 听关大山说完了经过,其他人的眼珠子差点给惊的掉出来。 “怪不得他那个背包里,放着那么多的刀剪和伤药,连磺胺都有……”宋元良恍然大悟道,“原来他是早就有准备?” 这到底是人还是怪物? 所有人都是差不多的心思。 众人正自惊疑,林尉又说道:“还有,他让我转告王师长,战阵之上误伤同袍是常有之事,不必太过苛刻,还说冯友杰有救援之功,理当嘉奖……” 第一零零九章 以德报怨(求月票) 冯友杰的脸猛的涨成紫红,就是染了色一般。 王赞兵和高贺昌又惊又喜,他们都没想到,方不为竟然这般大度。 王赞兵往前一步,朝着林尉敬了个礼:“谢谢林……” “别谢我!” 林尉猛的打断道,“这是方不为的原话,你们要谢,就去谢他……” 两个脸上的喜意就像是冻住了一样。 他们再蠢也能看出来,林尉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想想林尉的身份也就释然了。 他是方不为的顶头上司,没有替方不为向他们讨公道,而只是公事公办,已是极其难得了。 一想到这里,王赞兵又露出一脸喜色。 只要方不为不追究,冯友杰这条命算是保下来了。 至不济也就是蹲几年班房。 能让林尉放弃追究冯友杰的责任,方不为自然不止说这这么一句。 当听林尉转述完当时的情形时,方不为就脑补出了全部的经过。 冯友杰那一枪是无心之失。 就算看在白崇喜的面子上,这次也不能追究了。 但林尉却不这样想。 一码归一码。 若是日军分队长的枪口稍微再偏一丝,是不是这颗子弹就能当场要了方不为的命? 归根结底,还是要怪冯友杰太莽撞。 方不为真要死了,又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说直白一点,方不为这条命值不值钱,已经不是他方不为说了算的了。 也就是看方不为确实像是能活下来的样子,林尉又被他缠的烦了,才勉强答应了下来,将方不为的话转述给委员长,并替他尽量在委员长面前替桂军分说。 “滚下去!”白崇喜朝王赞兵喝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即便他方不为是受害者,也不能以他一言,而乱了我桂军的军法……宋师长,你先派人押下去,等调查清楚后再行发落!” “是!”宋元良应了一声,朝外招了招手,进来了两个士兵。 冯友杰喜极而泣,眼中已浮出了点点泪花。 “转告方参谋,我冯友杰这条命就是他的了……” 冯友杰声音虽低,但颤的连声调都变了。 “谁特么稀罕?”关大山咬着牙回道。 既便方不为没死,关大山对冯友杰也是恨的咬牙切齿。 “好了!”白崇喜站了起来,“诸位留在此处多有不宜,还是各归各位吧!” 他其实很想进去看看方不为,但也知道不合适。 其他人齐齐应了一声。 临走的时候,林尉又对朱少良说道:“此战详情,司令还是尽快总结一下的好,估计委座会问……” “好!”朱少良点了点头。 直到此时,他脸上才浮出一丝笑意。 开战以来,三路军哪个打的都不差,但因为武器装备及兵员素质等原因,全都趋于败势。 如他中路军这般捷报频传的,还真是独一家。 不出意外,此一战之战况,肯定要通传全军。 大涨脸面的事情,朱少良自然高兴。 “嗯,我与部长就先行一步了!”林尉又沉吟道,“若是委座有召,我再另行通知司令!” 林尉估计,委员长肯定要问战斗的详细经过。 虽然只是局部胜利,但以少胜多这样的典型战役,自开战以来,这还真是第一遭,委员长肯定要详细询问。 “好!”朱少良点了点头,“我送送你们!” 白崇喜等人走了之后,朱少良立即给司令部打了电话,命几个做战参谋到八十八师,做总结报告。 宋元良等人自是喜不自胜。 王赞兵等人则回了本部防区。 “没想到啊……没想到?”坐在车里,王赞兵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车里除了他,就只有一个司机,看王赞兵自言自语的模样,也不敢接话,就只有王赞兵一个人在那里不停的念叨。 他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心道遭了。 随着方不为名燥全军,他这个“滚刀肉”的外号,也算是人尽皆知了。 而白崇喜屡次三惫在委员长面前为难他的事情,也自然传了开来。 这怎么说,方不为和白崇喜,乃至桂军,也算的上是结仇了。 若是常人,非落井下石不可。 但方不为不但放过了冯友杰,还替他求情? 这是典型的以德报怨。 王赞兵实在是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只能归结于,非常之人,自然有非常之人的胸襟和手段…… 不止王赞兵一个人想不通,林尉和马春风同样在疑惑。 白崇喜两次喝斥方不为,又连着两次在委员长面前给方不为上眼药水的经过,他们全程在场,看的一清二楚。 不论马春风,就连林尉当时都觉的,自己心里有一口恶气吐不出来。 但到了能报仇的时候,方不为竟然选择捐弃前嫌,以恩报德了? 特别是马春风。 以他对方不为的了解,从来都不是那种你要打我,老子还要把脸凑上去的性格。 但这次的事情,实在是让他看不懂了。 “估计是看现在正是节骨眼上,不想因此事让我中央一系与桂系生出嫌隙,所以他才如此的委屈求全……” 林尉叹道。 这不是他脑补的。 方不为托林尉,一定要替桂军在委员长面前解围的时候,反复强调的就是这一点。 林尉自然知道,要冯友杰的命,也就是他,或是方不为一句话的事情。 但会彻底的恶了白崇喜和他身后的桂军。 方不为的原话时:此时正是众志成城,扬我中华儿女之志气之时,万不能做离心离德之举…… 意思是不但不能杀冯友杰,还要大肆宣扬他带着桂军的士兵来中央军的阵地上支援的事迹。 虽然他只是在方不为的受伤的时候开了几枪,鬼子就自行溃散了,但必竟是来了…… 连这种仇敌都能放过,谁敢说中央军上下不是一心一意的想抗日? “没想到,我还是有些小看他了……”马春风叹道。 他一点都没有怀疑方不为是不是还夹杂着其他的私心。 马春风心里一直有一个念头,方不为真正死心踏地的效忠的,排第一的,不是他马春风,不是谷振龙,更不是委员长,而是“家国”! 因为一直以来,方不为都是这样做的。 :。: 第一零一零章 得了便宜还卖乖 先不论之前如何,只看日谍设计让宋家与委员长反目一事中,方不为的所做所为,就能了解几分。 为了此事,方不为差点恶了委员长,被打入冷宫。 在家与国面前,方不为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他自己的得失。 任何与家国有利之事相违背的人或事,才是他的仇敌。 马春风甚至怀疑,如果有这么一天,这里面很可能也会包括他马某人,以及其他人…… 不能往下想了。 马春风硬生生的停下了念头。 “确实有古人之风!”林尉也跟着叹道。 他是越来越欣赏方不为了…… 在他们的后面,就是白崇喜的车。 白崇喜想的自然也是方不为。 上次救了命的人情还没还完,这又欠了一次更大的? 欠就欠吧。 你欠我还,一来二去,关系自然也就更熟了。 不过戏还得继续往下演,不能穿帮了…… 半个小时后,三人联袂回了官邸。 委员长闭着眼睛半躺在沙发上,频频的拿着拐杖敲着地板。 像马春风和林尉这样熟悉他的人才知道,委员长已经有些焦燥了。 方不为十之**救不下来了。 要是死了,自己该如何善后? 杀了误伤方不为的那个排长? 肯定会让桂军生出嫌隙。 好不容易得来的局面,很有可能会付诸东流。 轻描淡写的放过? 那司徒美堂和于二君那里怎么交待? 这两位可是大金主…… 委员长正在为难,听到门外传来“报告”的声音,他稍稍的坐正了身体,喊了一声“进来!” 看到三人进门,委员长伸了伸手,示意着白崇喜也坐,然后又问道:“如何了!” “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尤……”林尉回道。 “嗯?”委员长猛的挑起了眉毛。 他原本以为自己听到的会是噩耗。 “不是说伤的很重么?”委员长疑惑的问道。 “确实伤的重,但亏他命大,运气也好……”林尉将整个情况讲了一遍。 挨了五枪,中了三刀,差点连心脏和肾脏都被扎个对穿,更是流了近一个小时的血,最后竟然活了下来? 委员长觉的自己像是在听神话:“你说是你见到他的时候,他不但醒着,还和你说了话?” “确实如此!”林尉点头道。 太不可思议了。 委员长差点忍不住的去摸光头。 直到林尉再次将方不为的伤情,马春风也将方不为往常受伤后的状态说了一遍,委员长才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他是如何受了这么多的伤?”委员长又问道。 “朱司令正在整理战况细节,马上就会送来,到时自然一目了然……”白崇喜回道。 在手术室门口,所有人关心的都是方不为能不能活下来的问题,对这一点倒是忽略了。 林尉倒是知道一点,但他怕有什么疏漏,所以索性等着看朱少良的战况报告就行了。 委员长消化了好一阵,才将方不为好像是铁打的这个疑点压了下去。 人没死就好办,接下来首尾也就好处理了。 他准备假意斥责一番,把那个连长判个十年八年。 只要不要这个连长的命,就等于保全了白李二人和桂军的脸面,白崇喜肯定会答应,也更能理解自己的善意。 至于方不为…… 事后好言安尉一番,再将奖赏提高一些,应该也能安顿的住。 既便方不为有怨言,怨的也只会是白某人和桂军,而怨不到他蒋某人的头上来。 天大地大,家国最大。 委员长故意扳起了脸:“那个连长呢?” 白崇喜往后轻轻一靠,又看了一眼林尉。 意思是这话他不好接,让林尉来。 “部长已命宋师长收押,等谳查清楚后,再行发落。”林尉回道。 “健生之意呢?”委员长故意问道。 “自然是就地枪决,以儆效尤……”白崇喜斩钉截铁的回道。 “健生此言差矣!”委员长装模做样的摇了摇头,“罪不至死……” “禀委座!”林尉猛的站了起来,向委员长敬了个礼。 “讲!” “属下临走之时,方不为让我代他向委座禀报:当时情况复杂,他正与日敌伙为一团,阴差阳错之下,被冯友杰误以为是敌寇,所以才导致误伤一事发生…… 方不为以为,此事不能怪到冯友杰头上,不应因此治其罪,反因救援之义酬其功……” 嗯? 委员长一脸惊疑的看着林尉。 难道不应该是方不为趁着这次机会,报白崇喜屡次为难他之仇么? “方不为称,此时正是国难当头之时,我等自当捐弃前嫌,万众一心,力克强敌,万万不可做出让亲者痛,仇者快之举……” 像是三伏天喝了冰镇的蜂蜜水,委员长从心底畅快到了骨子里。 真是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不妄我蒋某人赏识你一场…… “捐弃前嫌?”白崇喜冷哼一声,“他也配?” 看模样,白崇喜像是嫌弃的快要吐出来的样子。 委员长知道白崇喜是什么性格,自然明白他不是暗讽自己,只是纯属看不惯方不为这个人,从而生厌。 想想也不奇怪。 白崇喜治军威严,最是看不惯方不为这种不尊上官,擅做主张的下属,看看方不为的所做所为,他不讨厌才怪。 “方不为这是怎么说话的?”委员长佯怒佯了一句,转而语重心长的说道,“不过他句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健生兄,万万不可因为这么点小事,坏了你我间的情份……” 要是方不为在,非笑出眼泪来不可。 这两位打生打死数十年,到死都是对头,也就抗战时期,缓和过那么一段暂的时间。 这情份二字,是从哪里生出来的? 委员长好言相劝,林尉和马春风也在旁边帮着腔,好不容易才将“老子哪怕拼着‘忍痛斩马谡’,也不愿落方不为人情”的白崇喜给劝了下来。 白崇喜得了便宜还卖乖。 “委座放心,我白崇喜自然知道轻重,更明白你的一番好意……” 说了一半,白崇喜又冷笑一声:“想以为向好示好,和好套上交情?做梦去吧……” 这后半句,骂的是方不为。 第一零一一章 战报 (求月票) 看着林尉和马春风不停的替方不为解释,一副头上冒汗的样子。 再看委员长都在替他说情,白崇喜既感慨,又佩服。 如方不为这般坚持之余,却又能游有余的年青俊彦,他着实再没见过第二个。 包括像他自己,坚持到是做到了,却始终弯不下腰来。 正思量着,外面又传来一阵动静,原来是朱少良到了。 这次宋元良没来,就他一个人。 宋元良是被委员长吓怕了,想着缓两天,等钱凑够了再说。 “委座,请过目!”朱少良把此战的报告递给了委员长。 林尉则从面前抽出了一份,递给了白崇喜。 马春风也拿了一份看了起来。 “飞机八架次,坦克六辆,装甲车十六辆,步兵炮若干,一个步兵独立大队,一个坦克中队,一个装甲中队……另有舰炮自沿江对岸轰击近半小时……” 虽然已有耳闻,但再看到这些数据时,委员长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日军本土的援军到达上海的当日,攻占吴淞口的时候,也就这个阵势了。 而当时的吴淞炮台先是第六一一师驻守,被打残后,张治中之又派了第六师。 第六师被打的只剩了一个团的编制,张治中又急调独立第二十旅顶上去,在上海保安总团的协攻下,才堪堪守住了阵地。 而当时,日军出动的兵力,至多也就是这一战的两倍而已:两个装甲支队。 除此外,就飞机多一些,应该有三十余架。 今天的五二三团是怎么做到的? “先是预判做的好!”朱少良回道,“炮声刚响,五二三团全员便躲入了工事……虽然舰炮轰击时,一营有近一个连的人被活埋,但大都为伤残新弱之兵…… 也正是最前沿的一营,成功起到了引吸敌军火力,让敌寇误以为我军所有兵力,都在第一道阵地集中,所以日军而后的舰炮,才未向五二三团纵深延伸……” 朱少良顿了顿:“这其中,方不为至少有一半的功劳……正是他提醒吴求建提前规避,才使五二三团的主力躲过了舰炮……” “嗯,继续!”委员长听的连连点头。 白崇喜则是眼睛一亮。 方不为“听声辩位克敌炮”的典故,他也是听过的,一直半信半疑。 但这会再从朱少良嘴里说出来,他又信了几分。 军报是军报,那是宣传的手段,但拿来给委员长的战报,是万万不敢做假的。 “飞机,舰炮,步兵炮轰炸过后,日军又派了一个坦克中队再探虚实,结果自然是全军覆灭……” 说到这里,朱少良满脸都是笑意:“方不为用机关炮,燃烧瓶独自摧毁两辆,五二三团三营营长易景摧毁一辆,剩余三辆,均由投掷手投送燃烧瓶攻陷……” 朱少良笑的是这个燃烧瓶。 真正的攻防利器啊。 有了这个东西,再也不用老兵背着炸药包去送死了。 只此一件,方不为便是党国的功臣。 一说燃烧瓶,白崇喜心中也是激奋难平。 若不是他还要绷着“到死都看不惯方不为”的人设,白崇喜非跳起来大笑三声不可。 以后不知要少死多少人。 其实按照日军以往的攻击节奏,就算没有之前的舰炮助攻,按正常的步兵炮火力覆盖之后,肯定要先行派游骑兵侦查国军阵地上是否还有重火力。 每一次日军都是这么干的。 因为日军飞机在轰炸的同时,早就侦察到,国军没有重炮,甚至是攻防炮等重火力。 这种情况下,看到坦克,国军除了拿人命填,再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日军没想到,国军不但有了对付坦克的利器,而且还这么能沉的住气。 明知道日军的坦克在进攻,更有毒气弹的袭扰,国军硬是忍到坦克进入两百米的范围才开枪。 这是开战之初,日军从未见过之先例。 日军轻敌之下,坦克中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硬生生的丢了六辆坦克。 这一攻防阶段,虽然还是吴求建在下令,但所有的攻防步骤,都照搬的是方不为的建议。 等于方不为专门针对燃烧瓶,制定出了一门战术。 只此一例,就完全可以拿来让全军学习研究,并列入各军以及各战术操典中,甚至可以用方不为的名字命令。 燃烧瓶是方不为发明的,战术也是方不为研究出来的…… 朱少良笑的是这个。 方不为才多大,竟然就能青史留名了? 谷振龙真是好眼光啊…… 听到这里,委员长毫无来由的想起了一件往事:听闻方不为崭露头角之时,谷振龙曾向人吹嘘过:方不为是千里驹。 这个时候,委员长竟然也有了这种感觉。 “日军后续的战车团,也没有想到坦克中队败的这么快,想冲上来支援,已经来不及了。 但既然已探明了我军的主力位置,日军自然会使出三板斧:继续炮击……而恰恰这个时候……” 朱少良又笑了起来。 笑了好几声,他才说道:“老天有眼,不但风向转了,让日军的毒气弹成了鸡肋,更是下起了瓢泼大雨,让日军的掷弹筒成了烧火棍……” “听说这也和方不为有关?”马春风凑趣道。 “对!” 朱少良把方不为和吴求建往回逃的经过以及对话全都说了一遍。 其他几位无不听的捧腹大笑。 “方不为当真对着天上喊过‘雷来’?”白崇喜一脸古怪的问道。 “千真万确!”朱少良笑道,“但雷没喊来,倒真的把雨喊来了……” “这个……蠢货……”白崇喜实在是绷不住了,忍不住大笑起来。 委员长笑的假牙都快要掉下来了。 方不为也算是屡次死里逃生,从阎王爷手里抢过命的人物,竟然还信这个? “掷弹筒用不了,鬼子的步兵就等于废掉了一半的功力,所以方不为才劝着吴求建死守阵地,尽量不要打巷战……” 朱少良又说道,“但日军毕竟还有十六辆装甲车……在掷弹筒无法凑效的情况下,所以将六门攻防炮也拉到了我军阵地的半里以内……” :。: 第一零一二章 国士无双(求月票) “当方不为看到日军将步兵炮也拉到了前沿阵地,他又建议吴求建,将我方迫击炮后移,转入日军的视线之外,同时将观察手和炮手分开…… 如此一来,日军只能看到我军迫击炮弹射出的方向,却无法计算出位置……” 步兵炮如此强大的武器,本就该用来远程打击,而不是拉到阵地前沿,当国军迫击炮的靶子…… 待朱少良说完整个战斗经过,众人一阵唏嘘。 时也,命也! 日军太过轻敌,一步错,继而步步错,步步都被方不为抓住了七寸。 这一战之所以能胜,一拜日军轻敌,二要感谢老天帮忙,三则赖方不为临机果敢,反应讯速…… 三者缺一不可。 白崇喜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委员长的神情。 委员长盯着战报,但目光却未移动,明显是在发呆,更或是在回味。 白崇喜又撇了撇嘴。 你能想出个什么来? 若论军事才能,这位给自己……嗯,算了,不提也罢。 白崇喜越是回味,越觉的方不为了不起。 七七事变之后,他多次往返京沪,督促备战,开战至今,他也一直在上海,以前的八十八师打的是什么样子,白崇喜比委员长还要了解的多。 德械师的名号也不是吹出来的,八十八师无论是武器装备,兵员战斗力,以及基中高层指挥官的指挥素养,确实比其他的部队强。 但也只是和自己人比。 和日军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这是全国上下,妇孺皆知之事,白崇喜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但自从方不为去了之后的这几仗,每仗都打的极其出彩,八十八师,不,这个五二三团,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傻子也能看出来,这全是方不为的原因。 天生就会打仗的人很多,白崇喜见过不少,别说指挥一个团,二十出头的师长,他手下就有好几个。 方不为明显也属于天生就会打仗的这一种,但这并不是让白崇喜最惊喜的。 战意就不说了,方不为好像从来都不认为,日军是不可战胜的。 他不是自大,而是有信心,有手段,更能证实这一点。 方不为好像对日军极其了解,各种打法都能应对,而且总是能抓住日军部队最为脆弱的地方,利用自己手中少的可怜的力量,攻其一点,直至翻盘。 以己之长,攻其之短! 这句话说起来很简单,但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能做到这一点的,寥寥可数。 这才是白崇喜最为看重的。 他甚至有了一种冲动:有没有可能让方不为和委员长真正的翻脸,把方不为弄到桂军中来? 但念头刚一生出,就被白崇喜压下去了。 这不是爱才,这是在结死仇。 委员长明显是在考虑问题,好像还在回忆,其余人也不好出声,全都静静的等着。 过了许久之后,才听委员长悠悠的说道:“他真是中了三枪之后,还依旧不退,只带着一个警卫,守住了一处隘口?” “千真万确!”朱少良回道,“他们两个人,打退了整整一个日军小队,打的还是白刃战……” 白崇喜心里一跳,飞快的低下头,翻开了战报。 他接到消息,只知道方不为在与日军白刃战时,被自己手下的一个连长误伤,又被日军指挥官偷袭,伤了要害。 当时他就惊了一下。 以方不为的身份,何至于要和敌寇拼刺刀? 他也更不知道,方不为带着多少人和鬼子拼的刺刀。 说来到后,竟然就只是他带了一个警卫? 而且还是方不为中了三枪之后? 开什么玩笑? 白崇喜一个字接一个字的读着这一段。 读完之后,他抬起头,一脸古怪的看着朱少良。 朱少良自然知道白崇喜是什么意思,稍有些不悦的说道:“白部长莫非是认为我朱某人在做假?” 白崇喜刚要解释一句,委员长摆了摆手说道:“别说健生,我看到这一段的时候,都觉的很不真实……” “更遑论他们了!”委员长又一指林尉和马春风。 委员长一提醒,这两个才回过神来,收起了呆滞的神情,但眼中依然充满不敢置信的神色。 朱少良是什么人,论资历,一点都不比自己低。 怎么可能做假? 白崇喜一阵恍惚。 他自认为桂军之勇甲天下,中央军若不是靠着装备精良,根本不是桂军的对手。 称的上勇将如云。 但勇成方不为这样的,别说见,他听都没听说过。 古人口中的项羽,吕布,赵云之流,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以往你与纪常(谷振龙的字)时常对我说,方不为之勇可冠三军,我一直不大信的!” 委员长看着马春风说道:“直到今日我才知道,遑论三军,这天下,也不可能再找出这么一个来了吧?” “确实是难得的人才!”林尉中肯的说了一句。 沉吟了话义,委员长又说道:“我也有些恍惚了,你们俩说说吧,方不为以往都做过哪些,也让健生与一民了参详参详……” 马春风大喜。 委员长这是要给方不为论功了? 这些人里面,也就只有林尉知道,,方不为做下敌军的战机的那一次,委员长就有这个想法了。 天天见军报,方不为已成了全军楷模,总不能只夸不奖吧。 林尉本就兼着铨叙厅厅长一职,方不为每一次嘉奖都会经过他的手,立过哪些功,他自然记的很清楚。 马春风就更不用说了。 二人娓娓道来,互做补充,足足说了半个多小时。 白崇喜和朱少良听的目瞪口呆。 方不为竟然干成过这么多的大事,立过这么多的功劳? “滚刀肉”这个名号之前,方不为一直顶着一个“民国第一特务”的名头。 这个名头确实响,但知道怎么来的,却是少之又少,许多人都以为是委员长的戏说之言。 没想到,人家是名付其实。 再想想方不为到上海前后的这些所做所为,白崇喜心中顿时生出万丈豪情:“当真是国士无双!” 不论武勇,不谈智谋,若是人人都能方不为这般报国的热血和决心,中国焉有不胜之理? 第一零一三章 去向(求月票) 刚说完,白筹喜就反应了过来。 自己这么夸方不为,实在是有些不合适。 他抬起眼来瞅了瞅其它人,却发现个个都一付深以为然的模样,哪里有时间管,这句话从他白崇喜嘴里说出来合适不合适。 “我欲授他青天白日勋章,你们意下如何?”许久之后,委员长又问道。 他本以为白崇喜会反对,却没听到白崇喜的声间。 委员长抬起头来,看了看白崇喜。 白崇喜叹道:“看不惯归看不惯,但我也不得不佩服!” 白崇喜都这样表态了,剩下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反对? 以方不为的功绩,早都够了。 “属下以为,不论其他,就只说方不为挫败了日谍陷害宋家这一案,给他授一枚,都绝对没有人说的出话来。”林尉先开口道。 “造出燃烧瓶这一件呢?”朱少良又问道,“称得上居功至伟了吧?” 这又是另一件了。 燃烧瓶造出后,带来的好处和影响力,在座的一个比一个清楚。 “你们说的那些都不是,就说今日这一战的功绩,也完全够了!”白崇喜又附合道。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方不为到上海后才几天,立下的功劳,都够授三枚青天白日勋章了? 委员长沉吟了许久之后,才对林尉说道:“并此次一战详情,通报全军吧,另报统帅部……” 这是板上钉钉了。 “是!”林尉应了一声。 “职务是不是也要变一变?”朱少良又问道。 马春风的心猛的悬了起来。 他最怕的就是有人提这个。 不论军政两界,稍微有点抱负的人物,就没一个看的起“特务”这个行业的。 也就方不为干的甘之若饴,死活不挪窝,不然早被谷振龙或是陈祖燕给挖走了。 但锥在囊中,迟是有一天都会扎出头来。 “这样的人才,干特务实在是可惜了!”白崇喜也附合道,“放在军中,更能让他一展抱负……” “属下也是这样想的!”朱少良又说道,“只看他在今日这一战中的表现,就能看出方不为的潜力,稍加厉练,就是一员虎将,绝对不输宋元良之流……” “宋元良?”白崇喜眉头一皱,随即冷笑了几声,“呵呵呵……” 他和宋元良的叔叔,川军首领宋震有旧,就不在这里说难听的话了。 白崇喜的意思谁都听出来,拿宋元良和方不为比,简直能笑掉他的大牙! 但谁都觉的他这么说有什么不合适。 论品性,两者之间差了十万八千里 马春风心里急的直冒火,但这种场合,根本没他说话的资格。 没看连林尉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么。 方不为一入军中,可就完全和特务处没什么关系了。 委员长再信任他马春风,再看重方不为,也不可能一个特务头子跑去军中领兵。 委员长也有些犹豫。 让方不为领军,以他的才能肯定是绰绰有余。 资历虽然差一点,但等这几战的内情随军报传遍军中后,也肯定无人会反对。 委员长犹豫的是,让方不为去哪,谁能镇的住他? 带兵和干特务,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特务这一行自主性非常大,绝大多数的时候,都凭自己的临机决断,上官很少有不明情况下,给下属下达详细命令的。 只是给一个大方向,更或是只给一个结果。 比如,这个案子你必须多长时间查清,这个情报你必须多长时间弄来。 马春风和方不为为什么一直相处的这么好,就因为马春风只管结果,不管过程。 换成谷振龙就不一样了,不看方不为动不动就被关禁闭么? 就因为方不为嘴上答应的极快,但一脱离谷振龙的视线,就自行其事。 谷振龙气的牙疼之余,但又不得不用他。 更何况,方不为可是在自己面前,也敢梗着脖子硬顶的…… 再加上方不为与侨盟的关系,委员长是怕军中这些人,没人能镇的住他。 再一个,委员长还是趋向于把方不为留在身边,用来维系与司徒美堂,于二君等人的关系。 打仗的将领他不缺,但是缺钱啊。 至于方不为干不干特务倒是其次。 但方不为在打仗这一方面表露出的天赋,又是奇高。林尉前两天还跟他提过,说是方不为在研究什么反坦克,反装甲战束。 若是方不为能再研究出如燃烧瓶战术这一种,可以就地取材,或是现有的武器装亩就能利用的绝佳战术,对困窘的**来说,绝对是雪中送碳。 委员长也为难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说道:“等他伤好了再说吧!” 马春风猛的松了一口气,白崇喜和朱少良却是难遮眼中的失望之色。 天色已经不早了,白崇喜也没有久留,朱少良等人离开的时候,他也跟了出来。 “方不为之事,你是如何考虑的?”白崇喜问道。 他们二人来往不多,但也算旧识,而方不为的去留,也谈不上什么阴私之事,完全可以交流一下意见。 “你我如何考虑,起不了大作用,还是要看委员长如何定夺!”朱少良苦笑道,“但这等人才去当特务,实在可惜了……” 这只是一方面,其实朱少良早对方不为起了戒心。 他和谷振龙是莫逆之交,又是委员长的亲信,所以知道的要比白崇喜多的多。 七七事变之后,委员长深感情报对战争的重要性,已决定重用特务处和马春风了。 在一干军头的眼中,马春风此人投机心理极重,没什么下限,而且为人城府又深,一看就是个纪纲式的人物。 特别是他利用方不为,弄出了个督战特派员,更是引起了中央一系的警惕。 马春风这是想对军中伸手了。 但方不为的身份太敏感,而他这个督战官,又是因为侨盟想知道捐的军费的去向的原因而来的。 除非不想要钱了,所以只能让他当着。 在这个前提下,中央军一干军头一致认为,不能再让方不为这种一手握钱,一手拿刀的利器和马春风搅在一块了。 第一零一四章 何去何从(求月票) 必面要想办法把方不为和马春风剥离开。 最好能让方不为成为“自己人!” 后一点好办。 方不为和谷振龙之间也有那么一层关系,马春风和方不为关系再好,也好不过谷振龙。 但前一点就有些难办了。 谷振龙告诉他:方不为只是个小组长的时候,谷振龙就招揽过。 之后两人关系近了许多,谷振龙更是时时刻刻挂在嘴上,但方不为就是不松口。 谁都想不通,特务有什么好干的? 谷振龙和陈祖燕也不是没有想过其它办法,该用的招也没少用,但一直不见成效。 所以想办到这一点,只能从源头下手。 方不为这边就别想了,那就只剩一个委员长了。 但朱少良没想到,委员长竟然还在犹豫。 以委员长的性格,要重用马春风,就肯定会放权,同时也会制衡,或是从其他方面削弱马春风的力量。 方不为这样的大杀器,早就应该和特务处割裂才对。 朱少良实在是想不通。 白崇喜就更想不通了。 若说委员长是在怀疑方不为的忠心,应该不可能。 也不看看方不为都救了他老蒋的几次性命了。 白崇喜估计还是和钱有关。 想那么多也没用,反正也把方不为弄不到自己的手下来。 白崇喜看的非常开。 他已决定了,从桂军中物色个合适的人物,有事没事多向方不为讨教讨教。 当然是重点研究一下有关燃烧瓶的战术,顺便再问问,方不为有没有其他战术。 听林尉提过一句,方不为好像在研究,利用反坦克枪,地雷等武器,对付坦克的战术。 这两样虽然不像燃烧瓶,可以就地取材,但比起攻防炮,机关炮了,不知便宜了多少,哪个部队都能装备的起。 一定要第一时间派人去学。 就是不知道方不为的伤什么时候才能好。 白崇喜抬起头来问道:“方不为怎么样了!” “我来官邸之前,手术才做完,打了镇定济,应该还在睡觉……”朱少良回道。 白崇喜沉吟了一下后才说道:“替我转告一声,让他好好养伤,明天我让王赞兵去看他……” “好,我一定带到!”朱少良笑呵呵的应了一声。 他一点都不奇怪白崇喜的态度为什么转变的这么快。 方不为这样的人物,就算是他真正的死敌,都绝对不得不说一声佩服,更何况白崇喜和他之间就没什么过节,至多算一些小误会。 再一个,方不为今天这一番以德报怨的做为,白崇喜就算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得承情。 从委员长说要给方不为授勋的时候,白崇喜不但没有反对,还出声支持这一点就能看的出来。 简单的说了两句,两人各自上了各自的车,各奔东西。 …… 八十八师师部医院。 女护士眯眯瞪瞪的睁开眼,也没开灯,站起来就着月光看了看方不为,摸了摸方不为的额头,又摸了摸方不为的心跳。 看方不为没有发烧,一切正常,女护士又走到小床前躺了下去。 在军营里,女性可真正是稀罕物。 听了方不为如何受的伤,做手术的老外医生惊的差点把手术刀给吞下去,没用宋元良等人提,就主动给方不为安排了一个护理经验比较丰富的女护士。 其实也主要是方不为受伤的地方太多,伤的也比较重,医生怕男护理手脚毛燥,不小心会让方不为二次受伤,所以给他安排了个女护士。 除此外,宋元良还给方不为安排了两个警卫,和关大山睡在走道里。 护士躺下后,方不为才睁开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 老外医生给他打的那点镇定剂,还没抗上两个小时。 方不为也不好让明着让医生给他加大剂量,所以前半夜他不但没睡,还疼的呲牙咧嘴。 好不容易等痛感消失了,方不为也没睡意了。 他是被系统给吓的。 办完蒋建丰遇刺案之后,系统主动升了一次级,方不为想着马上就会上战场,便把所有的积分全部兑换,强化了一次身体。 方不为也只以为,只是涨了两三倍的力气,外加自行恢复能力培加了一倍。 但他没想到,这一次强化,等于直接救了他一命。 如果没系统,方不为这会已经穿好军装,盖好青天白日旗了,哪能躺在病床上。 方不为惊喜之余,也有些犹豫。 看系统的发展,明显是要两开花的意思。 而之前刷出来的那些道具,战场上照样用的上,而且说不定作用更大。 那南京之战以后,自己要没死,该何去何从? 是留在军中打仗,还是继续当特务? 干好了,都能发挥出巨大的效果,方不为一时之间也有些难以抉择了。 翻来覆去的不知想了多久,方不为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方不为睁开了眼睛。 外国医生正拿着一付听诊器,准备给他做检查。 一切都很正常。 若不是自己亲自做的手术,医生都以为方不为是跑来这里装病来了。 又惊又疑的夸了方不为几句,医生离开,护士端着一瓮鸡汤,倒了一碗,来喂方不为。 方不为也没矫情,吸吸溜溜的喝了一碗,还吃了半块饼子。 刚放下了碗,方不为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响动。 “砰砰……啪……嗯……” 最后一声是闷哼声,前面那几声,像是拳头打在肉上面的声音。 有人在打架? 但却没有人叫喊? 医生给方不为安排的,自然是单独的病房,将校级的军官才有资格住在这里,这样的地方谁会打架? “关大山!” 方不为喊了一声,却没人回应。 “警卫?” 还是没有动静。 去哪了? 方不为无比的惊讶。 以关大山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扔下自己看热闹的。 “外面好像有人打架,你出去看一下!”方不为给护士说道。 护士应了一声,出了病房。 刚一出门,护士猛的一愣。 门口守着几个兵,但已不是原来的警卫,护士从来没见过。 冯家山竖起手指,轻轻的“嘘”了一声,又给两个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把病房的门关了起来。 :。: 第一零一五章 委屈(求月票) “你们是谁?”护士警惕的问道。 “小声点!”冯家山压低了嗓子说道。 可能觉的自己的模样有些凶,冯家山又挤出一丝笑脸问道:“我家长官怎么样?” 方长官的属下? 护士狐疑的看了冯家山一眼。 但想到这里是八十八师的师部,坏人也混不进这里来,护士又松了一口气。 “刚吃了点东西……方长官说是听到外面有人打架,让我出来看一眼……” 冯家山倒吸了一口冷气。 离的这么远都能听的到? “走,借一步说话!”怕方不为听到自己的声音,冯家山推着护士出了过道。 出了门,就连护士也听到拳拳到肉的声音了。 过了单排病房的拐角,再走十几米远的院墙底下,两个狗熊一样的汉子,正把一个大汉摁在地上猛捶。 “啊……”护士声音不大不小的惊叫了一声。 冯家山刚想捂护士的嘴,但手刚抬起来,像针扎似的,又缩了回去,只是不停的摆着手:“别喊……别喊……” 护士定了定神,指着挨打的那个人说道:“那……那不是关警卫么?” “没事,闹着玩的……”明知道方不为既便听到了也没办法出来,但冯家山还是心虚的回头看了一下。 肯定不是闹着玩的。 两个大汉一拳接一拳的擂在关大山的后背上,发出“砰砰”的响声,就像是在擂鼓一样。 但奇怪的是,关大山既不躲,也不喊叫,只是乖乖的抱着脑袋,在那里挨打? 怎么没人管? 护士往四周瞅了一眼,看到有好几个被派来守着师部医院的士兵,就在不远的地方,但光站着看戏,却没人上去帮忙? 她再一细瞅,认出正在猛捶关大山的,好像是叶兴中。 方不为现在住的病房,就是他和叶兴中弄来的材料帮忙修的,护士自然认得他,也知道关大山就是叶兴中的手下。 原来是长官在教训下属,怪不得没人拦。 打这么重,也不怕把人打坏了? 护士正在那里担心,冯家山看没时间了,又往前走了几步,低声喊道:“差不多行了……” 叶兴中不解恨,还要继续打,被边从军一把拉住:“好像是长官的护士出来了……” 叶兴中往那边瞄了一眼,又一脚踢在关大山的屁股上:“给老子滚起来!” 关大山老老实实的站了起来,连头都不敢抱了。 “当时你是怎么给老子说的?”叶兴中咬着呀问道,“什么‘长官若是掉了一块皮,唯你是问……’我问娘个头……” 关大山只是垂着脑袋不吭声。 “老子也觉的奇怪……啊?”边从军扯了一下关大山的耳朵,上上下下的瞅了一遍,“长官挨了五枪,被扎了三刀,都差点没救过来,但看你,反倒像是油皮都没蹭掉一点的模样?” 关大山喏动了一下嘴唇,但发现自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脸色涨的跟供桌上的红布似的。 其它的不说,方不为挨的那三刀,绝对是保护他的时候被扎的,关大山心里一清二楚。 但方不为反复交待,任何人面前都不能这么说,不然他关大山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有的是给他穿小鞋的人。 比如像叶兴中和边从军这样的。 一想到方不为对自己的好,关大山就红了眼圈。 “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姓方了……还请长官再给我一次机会……” “还想有下一次,做什么美梦呢?”叶兴中冷笑道,“滚回去给老子打仗吧……杀不了十个鬼子,就该去哪去哪吧,老子不要你这样的孬兵……” 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一声脆响,好像什么东西被砸碎了,然后又听门口的警卫一声惊叫:“啊……长官……” 冯家山闪电一般的往回跑,跑进了病房。 几个人皆是一惊,都以为方不为出了什么事,疯了一般的往病房跑。 等叶兴中等人跑到门口的时候,赫然发现,方不为竟然坐着轮椅出来了。 谁帮他坐上轮椅的? 护士已经出来了,病房里除了方不为再没别人啊? 众人面面相觑。 也就叶兴中多多少少猜出了一些。 南京那一次,两人是一块受的伤,叶兴中亲眼见识过方不为的恢复能力有多强悍。 再一个,方不为虽然受了伤,还做了手术,但还有一手一脚是能动的。 “长……长官!”叶兴中讪讪的喊了一声。 他心里也在惴惴不安:也不知道方不为有没有看到他和边成军暴捶关大山的那一幕? 众人都反应了过来,一起给方不为敬着礼。 “叶兴中,可以啊……”方不为似笑非笑的看着叶兴中,“这官没当几天,这官威倒是练出来了?” 一看方不为冲着他笑,叶兴中就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双腿猛的一夹,站在更直了:“长官明鉴,关大山护卫不力,已不适合担任警卫……” 叶兴中知道,他说关大山是孬兵那一句,被方不为听到了。 既便方不为生气,更甚至是暴打他一顿,他也必须要说出来。 哪有长官把命都快丢了,贴身警卫却一根头发丝都没少的? “你们知道个屁!”方不为一声暴吼,“他冒着鬼子的炮火子弹,爬在前沿阵地,跟着老子打坦克,打装甲车的时候,你们在哪?” 他跟着我,就我们两个人,和五六十号鬼子拼刺刀的时候,你们在哪?” “怕误伤我的人一不做二不休,来个毁尸灭迹,他抱着手雷拿着枪,挡在老子面前,宁愿和对方同归于尽的时候,你们在哪?” 关大山的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这一天来,上到宋元良,马春风,下到叶兴中,边从军,见了他不是打就是骂,甚至有人说他贪生怕死,致长官安危于不顾。 但从来没有一个人问一问,方不为受伤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方不为确实受了伤,自己确实护卫不力,所以不管挨打还是挨骂,关大山都从不抱怨。 他就是觉的委屈。 就这几句话,哪怕现在就替方不为去死,关大山也觉的值了。 第一零一六章 七窍生烟(求月票) 但有人却不这么想。 叶兴中先是往后退了一步,看了看包的跟粽子一样的方不为,觉的好像还不是那么的安全,便又往后退了一步,才鼓起了全身的勇气。 但话到了嘴边,却又细若蚊吟。 “哪您要是不去阵地,他不是也就不用去了么……” 声音虽小,但该听见的全都听见了。 我了个擦…… 冯家山和边从军猛的睁大了眼睛,见了鬼一般的瞪着叶兴中。 就连关大山都忘了继续流泪了。 虽然几个人的心里都生出过这种念头,想着方不为这种身份,何必要跑到最前线? 但至多也就是在心里想想,从来不敢说出来的,更何况是当着方不为的面说。 几个人无比惊诧,叶兴中这狗东西是失心疯了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跟长官这么说话? 瞅了瞅叶兴中不知什么时候,已退到了两米远的地方,冯家山恍然大悟。 这王八蛋是在欺负方不为受了伤,暂时收拾不了他。 “放你娘的狗屁……” 方不为的声音如同暴雷一样。 他转着圈的想找东西,却发现手边什么都没有。 冯家山和边从军一看就知道,方不为真火了,吓的一个机灵,齐齐的往后一跳。 他们两个腰里都插着枪,万一方不为气极之下,把叶兴中给崩了怎么办? “叶兴中,你要有本事,就按着胸口,朝死难的十数万将士说……你要有能耐,就指着天,对着列祖列宗起誓……” 方不为气的七窍生烟。 “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那还守什么,打什么,等着鬼子来了之后,直接跪在地上喊爹不更干脆……我操你么,你个数祖忘典的东西,你给老子滚……” 也就是手里没枪,不然方不为真想崩了叶兴中。 他只以为,也就是宋元良这样的人,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但没想到,自己最为信重的叶兴中,竟然也拐着弯的劝着自己惜身保命? 自己如此拼命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想给民国的上上下下做个榜样,让军中的数百万将士看一看日本人不是铁打的,只要你敢拼命,他照样会害怕,照样会崩溃,照样会怂,照样会逃…… 方不为觉的,叶兴中这样劝自己,不但是在侮辱自己,更是在拆自己拼着九死一生,才打好的一点点根基。 谁都没想到,方不为的反应这么激烈。 就连叶兴中也只以为,方不为至多将自己打一顿就完事了。 他们都觉的,方不为的身份都这么高了,还这么拼命? 根本没必要。 拼命的事情,交给他们来干就行了。 冯家山和边从军不敢置信的看着方不为,叶兴中猛的一愣,也惊慌无措的看着方不为。 他们三个无比清楚,这个“滚”和方不为以往骂的滚,完全不是一个意思,就跟叶兴中刚刚对关大山说的那句“该去哪去哪”是一样的意思。 “愣个球啊……”冯家山咬牙骂道。 叶兴中猛的一个机,瞬间反应了过来,飞速的往前两步,蹲在了方不为面前低下了头“卑职错了……” 他是怕方不为够不到,所以才蹲了下来,把脸凑了上去。 “我……”方不为把手举到了半空,咬了半天牙,却狠不下心扇下去。 叶兴中跟着他这和多年,什么样的性格,方不为很清楚。 他就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 他壮着胆子说这样的话,难道是为了保他的命? 只是因为他在自己的安危。 但这王八蛋心里再怎么不以为然,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方某人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 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到,断章取义后宣扬出去,那自己费尽心血,拼着丢命才给上下鼓的这一口气,瞬间就会散掉。 “长官,老叶一时昏了头,所以才口不择言,还请你饶过他这一回……”冯家山急道。 “他也是看长官你没什么大碍,太过高兴,想和你说句俏皮话……” 边从军也急忙说道。 “卑职真的知道错了……”叶兴中急忙接口道,“这官我不做了,就留在长官身边,给你当警卫……” 方不为气的肝疼。 他再不知好歹,也清楚叶兴中是担心自己,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特么的……老子我……” 方不为发了半天狠,却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叶兴中。 难道处罚他? 方不为连自己心里那一关都过不去。 “给老子滚……”方不为一声暴吼,一脚踢在了叶兴中的肩头。 叶兴中被踢的打个滚,甚至都忘了爬起来,脸色灰败的看着方不为。 长官……真不要自己了? 这一下,终于扯到了伤口,方不为猛的咳了起来。 冯家山和边从军大惊失色,齐齐往上扑,叶兴中也一骨碌的翻了起来。 “吭……都给老子……吭……滚啊……”方不为边咳边骂道。 护士飞快的跑了过来,给方不为舒着背,几人仔细瞅了一眼,发现方不为没有咳出血来,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都知道,方不为这次是真的动了怒了。 三个人跟着方不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越待下去,越起反效果。 但叶兴中还是有些不死心。 就这样被长官赶走了? 他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 自己多哪门子的嘴? 看叶兴中失魂落魄的样子,冯家山给边从军使了个眼色。 边从军会意的点了点头。 两人转过身来,给方不为敬了个礼,硬拽着叶兴中离开了。 “长官这是……不要我了……” “长官不要我了?” 叶兴中像是丢了魂一样,不停的念叨着。 冯家山偷眼往后瞅了一眼,看护士推着方不为进了病房,才松了一口气,一脚踢在叶兴中的大腿上。 “你特么脑子被踢了?” “老子要是知道会让长官这么生气,烂到肚子里也不会说出来啊……” 叶兴中欲哭无泪道。 他拧巴着脸,抓着冯家山和叶兴中的袖子说道“快给老子想个办法,怎么让长官收回成命!” “蠢货!”边从军斜着眼睛骂道,“平时就你最机灵,这会怎么就反应不过来了?”。 第一零一七章 立旗(求月票) 叶兴中眨巴着眼睛看着边从军,一付我怎么没听明白的样子。 “长官让我们都滚了,而不是让你一个人滚,其实就已经表明心意了……”冯家山解释道。 叶兴中先是一愣,然后大喜,虽然咧着嘴,但眼睛里已转起了泪花:“吓死老子了……” 若是常人,看到叶兴中跟个狗熊一样的汉子,竟然露出这么一付模样,怕是都会先在心里打个寒战,再嗤笑一番。 但冯家山和边从军却根本生不出这样的心思来。 换成他们,可能连叶兴中都不如。 他们都是干特务的,民国上下,以及军中都是什么鸟样,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了。 像方不为这样吃苦在前,享福在后,冲锋在前,撤退在后的长官,简直是从神话里走出来的一样。 这几个都来都没想像过,离开方不为会是什么模样。 叶兴中就更不用说了,方不为救他的命都不止一次两次了。 “算你运气好,过了一关,以后可千万莫要在长官面前提这样的话……”冯家山又警告道。 “放心,老子已刻在心里了!”叶兴中重重的点着头。 “晚上要无战事的话,咱们再来一趟,这次一定要真心诚意的认错……”边从军又说道。 “对!”叶兴中回道,“我还准备问问他,他伤的这么重,肯定不能留在前线了,要回大本营的话,是不是把我们也带上……” 叶兴中这么说,倒不是他不想打仗,而是方不为本就是这么计划的。 这两个连,其实是方不为拿不研究和试验各种战术的,自然是他到哪就跟到哪。 放在孙立人的第四团,其实就是想让他们快速的适应一下战场的氛围和节奏。 “不好吧!”边从军沉吟道,“我怎么觉的你是皮又痒了……长官可还在气头上呢!” “我也这么觉的!”冯家山又说道,“长官不提,你就不要多嘴!” “好吧!”叶兴中无奈的回道。 三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丝毫没有察觉,路边停着的一辆吉普车里还坐着人。 林尉是来给方不为传令的,传的就是他授勋的事宜。 他先去的是中路军司令部,然后才到的这。 正和朱少良说有点事要问一问方不为,两人便坐同一辆车过来了。 刚到的时候,正好是叶兴中和边从军捶完关大山,方不为推着轮椅出来的时候。 他们俩都想看看方不为是如何御下的,便都没有下车。 “你怎么看?”朱少良问着林尉。 “这几个都是他的亲信,方不为肯定不是在演戏!”林尉回道。 “你看你,在我面前也藏着掖着?”朱少良不满意的说道,“我难道还会怀疑方不为的人品和用心?他又不知道我和你在这……” 朱少良确实没有怀疑方不为的品性,但他就是有些想不通。 为什么这世上真的会有方不为这一种,时时刻刻都能抱着一腔热血,誓死报国的人物? 就跟他一直都想不通,方不为这么聪明,为什么会对马春风这种没什么下限的人物一忠到底? “你这嘴也太严了!”看林尉不说话,朱少良笑骂道,“我又不是让你在委员长耳边吹风…… 你我要是遇到像这个叶兴中一样的忠心的手下,笼络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往外撵? 再一个,叶兴中说的也是肺腑之言,方不为这火也发的有些大了吧?” “他这是在立旗!”林尉叹道。 林尉也之前也在猜测,方不为为什么非要留在一线拼命,也怀疑过方不为的用意,但经历过这几战,特别是昨天那一战之后,他才算是猜出了大概。 “立什么旗?”朱当良反问道。 “忠肝义胆,热血报国的大旗!”林尉回道。 朱少良一下就明白了。 方不为想成为全军的榜样,想让每个士兵都以他为楷模。 若是别人,朱少良非觉的这个人疯了不可,但放在方不为身上,他一点都不觉的可笑。 因为方不为已经做到了。 “这真是个……疯子……” 朱少良不可思议的骂了一句。 “在有些人眼里,他确实已经疯了!”林尉点头道,“因为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这世上还真有主动不把自个的性命当回事的人……” 是啊,谁都会想,方不为到底图什么? 朱少良叹道:“他这是金身已立,所以容不得半点污垢沾身……” 一想到这里,朱少良原来的担心又淡了几分。 这样的人物,绝对不是马春风这种人能够掌控的住的。 两人又唏嘘了一阵,一起下了车。 知道自己被授了青天白日勋章,方不为还是挺意外的,也很是高兴。 这种荣誉,已经算是民国军人的至高荣誉了,算是对自己所做所为的肯定,方不为怎么可能不高兴。 勋章自然不可能现在就给他,林尉只是来知会一声,顺便问一问方不为,他接下来的打算。 方不这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不能留在战场上了,林尉是来问他,想去哪里养伤。 这也算是给方不为的一项殊荣。 “南京吧!”方不为回道,“其它地方我也不熟,去了也没意思!” “那伤好之后呢?”朱少良紧跟着问道。 “看战况吧!”方不为微微的沉吟了一下,“我这里有几项不成熟的战术,还需要试验一下……” 意思还是要留在军中。 朱少良又问道:“想好去哪里没有?” “就八十八师吧!”方不为非常自然的说道,“都已经这么熟了,没必要再换地方了!” 不盯着打完南京保卫战,给方不为一座金山,他也不会挪窝。 “嗯,好!”朱少良重重的点了点头,“好男儿还是要在沙场上搏功业……” 方不为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特务那种蝇营狗苟的行当,还是尽量不要干了。 “多谢司令鼓励!”方不为笑道。 林尉暗暗的瞪了方不为一眼。 你的去留,还能由着你自己决定? 你把委员长放哪了? 方不为自然知道。 但他哪里会管那么多? 就算是赖,他也得赖在八十八师。 第一零一八章 另立门户(求月票)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为时过早。 除了方不为,谁都还不知道上海的仗打到最后,会打成什么模样。 到那个时候,八十八师还在不在都不一定。 对此,方不为好像不是太在意。 他不止向一个人提起过,八十八师不在了,八十七师还在,八十七师也不在了,他还可以去教导总队。 旁人只以为方不为是非精锐德械师不去,谁能想到,他只是为了盯死这几个逃跑将军。 方不为刚刚表露出一些意向,就有人坐不住了。 根本不用方不为出马,有些人在悄无声息之间,就替方不为把该办的事一步步的给办好了。 委员长特批反谍股全员,跟随方不为回南京整编。 自此后,反谍股正式从特务处剥离,编制归于军事委员会最高统帅部,也就是平时所说的最高作战指挥部。 暂名为作战指挥部特别行动队,又称作战指挥部特务营。 同时受委员长侍从室统辖,所有武器装备及经费,均由侍从室直拨。 其实说白了,方不为的职务到哪,这支部队就到哪。 还真是人在病床卧,喜从天上来。 四五年前,方不为就有过这种想法了,没想到有一天真会实现。 方不为不清楚具体是谁在其中出的力,林尉被他缠的没办法,才透了一点口风。 不外乎忌惮马春风的那些人,比如那些太保们。 委员长其实也早就有了这样的打算。 既然要重用马春风,有些方面就不得不制约一下。 消息刚出来的当天,马春风就追到了八十八师,和方不为深谈了一整夜。 方不为会带走反谍股,早就在马春风的意料之内,他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但马春风没想到,方不为自己都还在考虑当中,甚至没有正式向自己提出来,就有人抢着把这件事替方不为做了? 这是有人在挖他的根基。 马春风不在乎方不为另立门户,也不在乎他会从特务处带走多少人,他在乎的是方不为会不会彻底脱离军统。 军统特务的名声确实不好听,但方不为根本不在乎这个。 能干成事情就行。 日后借助军统的方方面面还很多,方不为从来没有想过要彻底的脱离军统。 他好不容易才把和马春风的关系经营到现在的地步,又怎么可能轻易断开? 方不为坐在病床上,按着自己的胸口,掷地有声的说道:“局长放心,一入军统,终生是军统!” 只这一句,就让马春风彻底的放下了心。 马春风眼角眉梢全都是喜意:“局长这个称呼,别人叫得,但你却不能再叫了,你要觉的不好直呼姓名,以后还叫处长吧!” 没错,原国民军事委员会军事统计调查局重组之事宜已正式提上日程。 但黄浦系,更准确的说是中央系的骨干,特别是以贺中寒,邓有仪这些太保为首,一致认为特务系统的权力过大,会影响到军政系统的平衡,极力要求委员长必须约束军统与中统改组后的行使权力范围。 委员长自然是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军统与中统的具体负责人自然还是马春风和贺清南,但这二人只任副局长,具体的局长人选,会另派他人。 同时,委员长还表明,军统实际负责人的正式军衔最高不会超过少将。 如此才让太保们放了心。 这样一来,马春风撑死了也就和方不为平级,自然再不可能让方不为自称属下了。 让方不为叫处长,也不过是表明,他马春风也是念旧之人。 等到天快亮,马春风才走。 方不为也没了睡意,拿起几张未写完的纸,开始沉吟起来。 别队动暂订编制是一千人以内,方不为自然要求满编,至少要要够九百九十九个人。 反谍股只有五百余人,这段时间又战损了一些,连五百人都不够了。 林尉答应他,剩下的兵员可以从中央旁系师中调选,但被方不为委婉的拒绝了。 谷振龙这么粗一根大腿放在那,何必去欠其它人的人情? 这一千人怎么分组,方不为都已经计划好了。 反谍股原有的三个组,整编为三个连。 冯家山的侦察连,负责情报刺探,敌后侦察……除了打仗,特务的那一套也得用上。 剩下的两个组,整编为两个连,由叶兴中负责特务连,边从军的第三组则整编为步兵连。 剩下的五百人,从宪兵团或是教导团选调精兵,再成立一个炮兵连和步兵连。 另外他还准备成立一个运输组,所用汽车,骡马,人员,油耗等,全部自掏腰包,从四海商行抽调,不算入特务营的编制之内。 真要论起来,特务营足员一千两百人,这都够一个常规团的编制了。 但方不为绝对不是第一个这么干的,与税警总团相比,还是要差一点。 人家一个加强营近两千人…… 第二天一早,方不为便托马春风将计划报了上去,中午还不到,林尉便派人给他送来了。 一字不改,全部同意。 方不为看着统帅部发来的批复暗暗发笑。 委员长自然没空操这么小的心,这事是林尉负责的。 方不为估计,林尉也不想自己和马春风牵扯过深…… 一周后,确定方不为伤势已平稳,马春风派冯家山抽调好手,护送方不为回南京。 反谍股依然被留在了税警总团第四团。 精兵都是在战场上打出来的,而不是在校场上练出来的。 方不为很明白这个道理。 一个月后,也就是十月底,庙行,大场,蕰藻浜,闸北相继陷落。 国军主力退回苏州河北岸,与日军隔岸对峙,经江桥、真如、南翔、嘉定、太仓一线重新布防。 战局直转直下,败局已显,三路军司令及各部前线指挥官全部建议撤兵。 而此时也是国军逐部撤退,保存实力,相机而战的最好时机。 但委员长优柔寡断,首鼠两端的老毛病又犯了。 先是命作战部部署撤退计划,等部分军队已经开拔之后,又突然命全军坚守,再守十天左右。 因为国联突然传来消息,说是要再次为中日两国调停。 方不为气的肝疼,却又无计可施。 委员长纯粹是记吃不记打。 两个月前都已经上过一回当了…… 这一骚操做,彻底的让国军的士气陷入了最低谷。 远在南京的方不为只能望天长叹:该来的还是会来…… 第一零一九章 检阅 (求月票) 从早上开始,天上就飘起了雪花,扬扬洒洒下了半天,早已将校场染的素白。 一队接一队的士兵喊着口号,踏着整齐的步伐而来,在校场正中列起了方阵。 最后是五辆军卡。 一门门炮,一挺挺机枪被从车上搬下来,快速组装后,放在方阵的最前沿。 这些人,这些枪炮,便是方不为的全部班底。 站在校场中央,近一个小时未有挪动的方不为,早已成了雪人,若不是看到他口鼻间喷出的雾气,士兵还以为那里立着一根木桩。 一个校官略微猫着腰,迈着慢腾腾的步子跑了过来,向方不为敬了个礼:“禀长官,特别行动队集合完毕,请示下!” 军官跑动的速度,比常人散步快不了多少,像是个老态龙钟的老汉似的。 但一千多官兵,没有一个敢笑话的。 原八十八师五二三团一营少校营长,现作战指挥部特别行动队上校副队长。 整个淞沪战场,还活着的英雄里,方不为如果排第一,那刘绪武至少也排在前十。 就凭他自己,硬是轰下了日军的一架敌机。 要是以后再能轰下三架来,保准一枚青天白日勋章到手。 刘绪武是中央军校炮兵科出身,还受过德**事顾问的专门培训,参加过一二八会战,长城会战,以及此次淞沪会战,称的是身经百战。 而且有勇有谋,灵机多变。 接到扩编特别行动队的命令,方不为考虑副手人选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刘绪武。 回南京后,方不为特意将刘绪武安排到自己的病房,养伤的同时,套了套刘绪武的话,最后顺水推舟,从宋元良那里把人要了出来。 刘绪武没方不为这么强悍的体质,虽然已经两个月了,但伤还没好利索。 方不为本来不想让他来,但刘绪武说,这是行动队整编后的第一次检阅,也是出征前的最后一次检阅,一个人都不能少。 “诸位……” 方不为的话刚一出口,就如阵阵雷音滚遍全场,离的近的士兵觉的自己的耳膜都被震的发麻。 “国难当头,日寇狰狞,强敌已兵临城下,现已到了我辈保家卫国,奋勇杀敌之时……三日后,自我方某人以下,行动队全员赴雨花台防区,助八十八师守备阵地……” “中气这般足,看来这小子伤是大好了!” 站在校场边二楼窗口的陈祖燕惊叹道。 旁边的谷振龙眼神一冷,一声冷哼从鼻子里挤了出来:“冥顽不灵!” 方不为还在训话,谷振龙却越听越烦,“刷”的一下拉上了窗帘,来了个眼不见为静。 “这么大的雪,还这么忙,你怎么有空过来?”谷振龙问着陈祖燕。 “你明日就要走了,我还不能来送送行?”陈祖燕笑道,“若不然,晚上小酌几杯?” 一听喝酒,胃里便条件反射一般的开始冒酸水。谷振龙疼的呲了呲牙,连连摆着手:“算了,再喝就真死了!” “那也好!等你养好病,到了重庆后,我们再喝也不迟!”陈祖燕又道。 谷振龙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的心情都是一般沉重,说喝酒也只是玩笑话。 日本人马上就要打过来了。 聊了一会,等到方不为训完话,回来之后,陈祖燕和他说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谷振龙和方不为一起把他送下了楼。 谷振龙一见方不为就来气,冷哼了一声,甩着袖子上了楼。 方不为屁颠屁颠的跟在了后面。 这种状态已经好几天了,就从委员长决定调兵固守南京的命令下达之后。 谷振龙劝着方不为,要么跟他一起回武汉,要么让方不为跟着最高统帅部去重庆。 但方不为好像是吃了称砣铁了心,非要跟着八十八师留在南京。 方不为称,连他这个国民英雄都跟着跑了,留下的将士哪有士气可言? 谷振龙冷笑连连,说**的士气,在上海的时候就丢完了……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谷振龙也再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可以从更高一层动手脚了。 因为委员长的想法也和方不为差不多:必须要有这么一面旗积留在南京,以振士气。 谷振龙恨的牙都咬碎了,却无计可施。 他已料定这一战必败,更担心方不为的会有不好的结局,怕留遗憾,他要求方不为亲自送他去武汉养病,明日就起启。 方不为算了算时日,谷振龙日二十二号启程,日军攻城至南京城下,至少也到十二月十号左右了。 从南京到武汉,来去至多十天,完全来的及。 所以他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所以才会有刚刚的这一次检阅。 “都安排好了?”上了楼,谷振龙沉声问道。 “好了!”方不为回道,“三日后,等罗团长将雨花台一带的防御工事正式移交予八十八师后,刘绪武就会率部动身……” “花了这么大的心血,烧了这么多的钱,你就不怕这一战就给你败光了?”谷振龙指着窗外,咬着牙问道。 方不为刚回南京,谷振龙就开始给他奔走,原定从宪兵部队抽调一个炮兵连和一个步兵连,谷振龙直接给了他一个炮兵连和机枪连。 方不为大喜过望。 他不缺钱,更不缺武器,缺的就是人。 这样一来,方不为这一千人,全是精兵,装备可媲美税警总团。 所以谷振龙才会替他可惜。 “兵练出来,不就是用来打仗的么?”方不为笑道。 谷振龙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滚!”一个荼盏往方不为的头上飞来。 方不为稳稳的接在手里,没等谷振龙跳起来,便奔下了楼。 谷振龙根本没有追的意思。 他盯着方不为离去时的方向,咬着牙骂道:“蠢货,哪能守得住啊……” 其实方不为比他更清楚。 …… 第二日一早,谷振龙便动身了。 方不为认为陆路不太安全,而且目标太大,所以这次改走水路,顺长江逆流而上。 谷振龙只带了一个副官,一个厨子,还有一个班的警卫。 再加上方不为,还不到二十人。 第一零二零章 固守南京(求月票) 雪依然在下,一阵阵冷风卷着雪花,直往饶脖子里钻。 谷振龙扶着栏杆,定定的盯着下关的方向。 自从上了船,谷振龙就站在船边,已经整整半个时了。 谁劝打谁。 而方不为上船之后,就给开船的几个兵交待行程去了,恰好不在。 等出了驾驶舱,看到跟个雪人似的谷振龙,方不为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身上的雪,从鼻青脸肿的张之昌手里接过大衣,给他披上。 “进去吧,下次回来再看也不迟!” “下次?”谷振龙颤声道,“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踏上南京的土地……” “放心,肯定会!”方不为斩钉截铁的回道。 “不要宽我的心了!”谷振龙摇了摇头。 许久之后,方不为才听到他道:“你,老子这算不算不战而逃?” 听声音不对,方不为稍稍的偏了偏头,看到谷振龙的眼中竟然闪起了泪花。 “让你回武汉养病,是委座的军令,和不战而逃有什么关系?”方不为叹道。 明知道谷振龙的心结所在,但方不为也不知道怎么劝他。 谷振龙就是在心疼他的两万精兵,更在可惜由他一手组建的宪兵序粒 四前,也就是十一月十八日夜间,第三次最高作战会议在委员长官邸开毕后,委员长最终决定,调兵固守南京。 委员长鉴于宪兵编练不易,为使宪兵勤务不致中断,俾使全国宪兵在任何情况下不失其主脑,令宪兵司令谷振龙率余部,既日迁往长沙。 这个余部,是指抽调完精锐后剩下的兵员。 委员长让谷振龙抽调了整整两万精兵,由宪兵副司令张镇率领,协助城防军固守南京。 而除了宪兵部队之外,固守南京的满编部队,就只有从汉口回援的四十一和四十八师。 剩下的,全都是从上海撤下来的。 像八十七,八十八师这样的,老兵已不足三成,余部全都是撤到南京后,才从杂牌部队中补充而来,枪都没怎么开过的新丁。 这样的兵,听到炮响不捂耳朵就不错了。 谷振龙已料到,他这两万精兵,怕是活不下几个了。 没了精兵,宪兵就只能真的当宪兵了,让他去长沙继续当这个宪兵司令,还有什么意思? 谷振龙已是心灰意冷,再加胃病渐重,便请求委员长,放他去武汉养病。 委员长同意后,又令原宪兵副司令张镇暂代宪兵司令一职,率余部转移至长沙,南京所部交由原宪兵司令部参谋长,现宪兵副司令肖山令率领,固守南京。 “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唐孟啸,你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谷振龙喃喃道。 方不为能猜到委员长是怎么想的,却猜不到唐生志为何独独主张固守南京。 三次会议,就只有唐生志一个人主张固守,其余人员一致建议弃守。 但委员长偏偏就同意了唐生志所荐? 方不为不知三次会议的详情,不然就能推断出,唐生志其实是上了委员长的当了。 十一月十二日,上海全境沦陷,委员长就召开邻一次统帅部会议,当时参加的人不多。 只有军政部长,最高统帅部参谋总长何应钦,军训部长,最高统帅部参谋次长白崇喜,军令部长徐永昌,并对日作战大本营作战组中将组长刘斐。 委员长询问这四人,南京是弃是守,白崇喜与刘斐一致认为不可守,何应钦与徐永昌并未表态。 十七日,委员长第二次召集会议,此次又增加了训练总监部总监唐生志,卫戍区司令谷振龙等人。 白崇喜与刘斐坚持原议,谷振龙附议,何应钦等人还是不表态,但态度已经不言而喻。 就只有唐生志主张固守,称应与敌人血拼到底。 唐生志刚完,委员长便大声称赞,又问他由谁担任统帅。 唐生志称,由卫戍区司令,宪兵司令谷振龙,首都警备副司令,教导总队总队长桂永清担任正副城防司令。 谷振龙气的直咬牙,心里把唐生志从上到下问候了一遍。 倒不是他贪生怕死,不想打仗。 谁都知道南京是四战之地,绝不可守。 而日军进攻南京的目的,就是想和国军的主力决战,实现三月而亡中国的野望。 国军真要固守南京,就是上了日本饶大当。 委员长已经连着上了两次当了,却依然不知教训,非要再上一次? 其实白崇喜,谷振龙,更甚至是唐生志,全都知道委员长在想什么。 无非就是南京是首都,还是总理的陵寝之地,若不守而弃,委员长肯定会遭骂名。 所以他想找个背锅的。 问题是,明知守不住,还要枉送掉数万,甚至是十数万将士的性命,这锅岂不是大到没边了? 就算是最后战死了,都有可能会被人掘坟鞭尸的。 谁敢背? 就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何应钦,徐永昌等人才不表态。 连这几个大佬都不敢背这个锅,他谷振龙何德何能,能担得起这么大的骂名? 丢命无所谓,他这个卫戍区司令死守南京是应有之义,谷振龙绝无二话。 但就算死了,也不能让子孙后代戳脊梁骨。 他决定拉个挡锅的。 谷振龙当即站起来表态:他是卫戍区司令,由他固守南京自是应有之义,但还另需一位德高望重之辈主持大局。 委员长问他谁合适,谷振龙直接荐议唐生志。 唐生志脸色涨的通红,却一个反对的字都不出来。 委员长大喜过望。 他本来就是这个意思。 他确实想守,更想要守城部队像模像样的在南京和日军打几仗,以便告诉下人,他蒋某人已经尽力了。 但谷振龙的资历有些浅,还背不动这口锅,所以他才召集何应钦和白崇喜,想让其中的一位留下来主持大局。 但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不会演聊斋? 白崇喜直接主张弃守,何应钦了一堆的车轱辘话,就是不表态。 徐永昌连话都不接。 看没人上当,委员长无奈之下,才召开邻二次扩大会议。 还真有人跳出来了。 第一零二一章 马当要塞(求月票) 看唐生志脸色不对,怕他当场回绝,委员长没有当场表态,宣布再议后,便散了会。 结果当晚,唐生志主张死守南京,誓与南京共存亡的消息就传开了。 人人夸赞唐总监不畏生死,真国士也。 唐生志直接被架在了火上…… 第二日晚,委员长迫不及待的召集了第三次会议。 这一次,委员长直接问,固守南京,由谁统帅合适。 谷振龙刚要抬屁股,就让委员长挥手压了下去。 意思是他还不够格。 委员长又问了两遍,却再无人应答。 再问第三遍的时候,参会所有人员,全部把目光集中到了唐生志脸上。 意思是死守南京的话都说出来了,你不表态谁表态? 唐生志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 委员长最后决定,由南京撤下来的十个师和教导部队,再加从汉口增援而来的四十一师和四十八师,及宪兵部队、江宁要塞部队,合计约十三万人,回守南京。 总司令唐生志,副司令罗卓英,刘兴。 固守南京的计划,就这样定下来了。 其实就连委员长都没想到,唐生志其实是静极思动,打起了谋兵权的主意。 七七事变后,蒋百里提出《持久战》的同时,曾推测过,若国军在上海惜败,日本政府及军部,以及派遣军接下来的反应。 蒋百里言及,顾忌国际影响,日本军部绝不会主动攻占南京。 唐生志也坚信这一点。 所以才会出现只有他一个人主张固守南京的这一幕。 说说而已,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猜的确实没错。 日本内外阁及军部确实不同意上海派遣军攻占南京,就在委员长召开第三次统帅部会义的当天,也就是十一月十八日,日军大本营还向松进石根下令,要求派遣军巩固上海的战果,看南京政府接下来会如何应对后,再做打算 但谁都没想到,九一八事变的一幕,再次重演了。 以派遣军司令松进石根为首的华中方面军将领,一致认为应该乘胜追击,攻占南京。 若军部不同意,他们宁愿违抗军令,也要出兵。 日本军部无奈之下,只能屈服。 不到一周后,就废除了原有的命令。 十二月一日,日本军部正式下达命令,命华中方面军与海军协同,攻占南京。 但集体抗命的责任不可能不追究。 十二月二日,军部免去松井石根上海派遣军总司令的职务,任命朝香宫鸠彦王继任上海派遣军总司令。 日军正式向南京进发。 若是唐生志能料到这个局面,哪怕委员长给他下一百个套,他也不会往里钻。 谷振龙现在已经不想再去猜测,唐生志之所以一力主张固守南京,到底是他静极思动,想谋一谋兵权,还是上了委员长的当了。 但若是没有唐生志声援,在全员坚持弃守南京的建议之下,委员长既便再不情愿,也会三思而后行。 “我倒要看看,你唐孟啸的脑袋有多大,敢顶这么大一口锅?”谷振龙冷笑道。 方不为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 其实最应该负责任的,是委员长才对。 谷振龙心里清楚无比,不过不会说出口罢了。 …… 因为方不为赶时间,所以火轮一路很少停留。 也就是油料不足,或是要采买的时候,船才会靠一下岸。 第四天早上,火轮开到了马当。 除拱守望南京的江宁,江阴要塞后,马当要塞便是阻断日军顺江南下九江,武汉的重要屏障。 七七事变后,军令部再次提出固修沿江要塞的建议。 两个月前,方不为还在上海打仗的时候,军事委员长下令后,江西省江防委员会便调集九个县数十万民工,在马当江防要塞修筑和加固防御工事。 虽然已入冬,但江边并未结冻,站在船上就能看到岸边人头攒动,干的热火朝天。 方不为依稀记得,一年后,马当要塞失陷,委员长还因此枪毙过一位中央系的少将师长。 这个师长原本是地下党,在组织的安排下,进入黄埔军校一期,不过后来主动叛变了,还曾率部参与过围剿。 谷振龙突然来了心情,说是停船看一看,方不为让船停在江心,陪着谷振龙看着岸上的场景。 三座炮台已见雏形,大部民工正从两岸积土,看样子还要修一座拦江大坝。 谷振龙称江水湍急,这坝一时半会修不起来。 方不为则说半必要修太长太高,只要能固起来一半,真到战时,凿破木船,将江面拦起来,就能将日军的船只拦在下游。 两个人讨论的正激烈,方不为的耳中突然传不一阵“嗡嗡嗡”的声音,像是飞来了一只苍蝇一般。 现在是冬天,根本不可能有蝇虫之类的东西。 是军机。 方不为的脸色微微一变。 这段时间,他没少听日军飞机的声音,特别是在南京期间,从早能听到晚。 但自从出了南京,大约过了芜湖之后,就很少听到了。 日本飞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声音越来越近,明显是朝着马当飞来的。 谷振龙也听到了,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方不为眼力好,已经看到了飞机上的太阳旗。 “应该是日军的侦察机!”方不为说道,“是来侦察长江水域及沿岸的地形的……” 谷振龙的脸色猛的一沉:“仗才打到什么地步,日军就开始侦察长江水域了?” 方不为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日本人是出了名的处心积虑,未雨绸缪,从甲午战争到现在,侵华的准备都做了四十多年了,提前派侦察机侦察一下地形,又有什么奇怪的。 “望远镜给我!”谷振龙手一伸。 “就这样看看行了!”方不为劝道,“侦察机上的侦察兵可是也有望远镜的,万一看到你怎么办?” “屁话!”谷振龙一翻白眼,“随便一个日本兵,就能认得出老子是谁?” “我的意思是,他会看到你手里拿的是望远镜!”方不为无奈的说道。 这个年代,谁会用望远镜这种东西? 只可能是军中中高级指挥官。 :。: 第一零二二章 暴露(求月票) “扯淡!”谷振龙冷笑道,“这段江上的船没一百,也有八十,这上千米的高度,鬼子难道是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到谁手里拿着望远镜?” “拿来!”谷振龙又是一声厉喝。 副官张之昌哪里敢违背谷振龙的命令,手脚麻利的把望远镜递给了谷振龙。 方不为无奈了叹了一口气。 算了吧,老头好不容易心情好了一些,就不跟他硬怼了。 谷振龙说的也有道理,江岸上上千民夫正干的热火朝天,飞机上的观察员注意力早被吸引过去了,哪里有时间注意江上的情况? 谷振龙拿着望远镜,一直盯着飞机飞过头顶,向北而去。 “这是日军的八八式侦察机,十年前就造出来的,老掉牙的东西了……为了全方位观察,特意增加了乘员数,减少了携弹量……这一架飞机上,估计没有携带炸弹,最多也就两挺回旋式机枪……” 谷振龙给方不为科普道。 他瞅了瞅江岸上,还在盯着飞机离去的方向咋唬的民夫,又叹道:“可惜了,炮台还没见好,说不定就能轰下来……” 方不为抬起头,瞅了瞅飞机的高度和飞行的速度。 为了便于观察,飞机飞的并不高,到多五六百米,飞的还慢。 别说用需要到炮台的重炮,给他一挺小型机关炮,他就能七八成把握轰下来。 问题是没有啊。 船上只有两挺用来防水匪的轻机枪,最高也就能打个六七百米,更何况飞机还装有装甲。 除非飞机能飞到三百米以下,否则别想。 方不为也可惜的叹了一声。 “走了!”谷振龙意兴阑珊的把望远镜丢给了张之昌。 方不为刚准备去通知舵手开船,猛的听到飞机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他抬起头,赫然看到,那架侦察机,竟然从长游的方向,又顺着长江飞回来了。 难道是岸上的民夫发出的动静,把飞机给召回来了。 应该不会! 这一路而来,长江沿岸比马当大的要塞三四处,光是芜湖,当涂两处江岸,所驻军民各有上万,规模比这个大多了,日本人早就见怪不怪才对。 “又怎么回来了?”谷振龙诧异的问道。 “估计是你召来的!”方不为半开玩笑的回道,又推着谷振龙往船舱里走,“别站外面了,先进去!” “扯几巴蛋……”谷振龙边走边骂着方不为,“你小子怎么打的仗越多,胆子越小了……” “你还不是经常说,活的越老,胆子越小么……”方不为笑道。 两个人刚钻进舱门,飞机就飞到了头顶上。 “山下,你到底看清楚了没有?”日军小队长严肃的问道。 “阁下,我绝对没有看错!”叫山下的士兵回道,“肯定是玻璃一类的东西在反光,而不是江面上的水……” 除了飞行员,抱括机枪手在内,都拿着望远镜,紧紧的盯着江面。 上级此次下达给他们的任务是,观察长江上下游,有无出现成建制的运兵船赶赴南京。 江上的船只虽然很多,但全都是民船,甚至连火轮都没有几艘,大部分都是木船,上面有没有一目了然,所以飞机上的观察员越来越应付差事。 刚才飞过马当的时候,其他的观察员,包括小队长都在指着岸上看飞机的民夫大声嘲笑,笑话支那人没见过世面,肯定把飞机当成了铁鸟。 就只有这个叫山下的新兵,兢兢业业的履行着观察手的职责。 谷振龙跟着飞机挪动望远镜时反射的光芒,正好被这个士兵捕捉到了。 什么人会用望远镜? 只可能是军中的指挥官。 江上真的有支那人的运兵船? 小队长当即大惊,命飞机返航,令全员搜寻。 把谷振龙推进船舱后,方不为把从头舱门里探了出来。 他想看看这架飞机为什么飞回来,到底想干什么? 飞机一飞而过,什么都没干。 下面什么都没有。 没有山下所说的那个穿着棉大衣的老人,也没有看到什么望远镜的反光,更没有看到什么长的像军官的人。 只有微风吹动水面,泛起的波光粼粼,以及一些渔夫扶着撸槁,看着飞机发呆。 “八嘎!”小队长一脸怒容的看着山下。 “阁下,我向天皇起誓,绝对没有撒谎……”山下咬着牙说道。 小队长冷厉的盯着自己的属下,直到飞行员员请示的声音传来,他才挪开了目光。 “阁下,请下达指令!”飞行员不知道往哪飞了。 “降低飞行高度和速度,再搜寻最后一遍!”小队长冷冷的说道。 “阁下,若下面真有运兵船,肯定装备有重火力,降低高度和速度,是很危险的行为……”飞行员警告道。 “蠢货,你就没有看到江上都是些什么船?什么样的炮能在这种船上发射?”小队长讥笑道。 飞行员恍然大悟,一脸的羞愧。 木船就不用说了,就算那几只零星的小火轮也不行。 因为船身太轻,一直在跟随江水晃动,炮打不准不说,开炮时的后座力,很有可能会震的船中侧翻,更或是散架。 其实小队长让飞行员降低高度和速度,也是想引蛇出洞。 要是真有什么炮被拉出来,或是有人向着开枪,反倒证明山下没有说谎。 小队长也认为,山下会故意说出这种对他没有一丝好处的谎话。 方不为看到,飞机飞出两公里多之后,又绕了个大圈,再一次折返了回来。 看飞机越飞越低,方不为猛的皱起了眉头。 这伙日本人在找什么? “望远镜!”方不为猛的一声大吼。 他眼睛再好使,也测不出飞机的飞行高度,所以只能借助望远镜的标尺。 张之昌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方不为就一把抢走了他手里的包。 方不为打开镜盖,飞快的探出头,朝着飞机瞄了两眼。 日军侦察机明显在搜寻江面上的什么东西,方不为不敢多看,看清了标尺之后,就飞速的放下了望远镜。 飞行高度只有两百米过一些,速度更慢,每秒还不到二十米。 方不为脸色一变,猛的大吼道:“连志齐,警戒……” 第一零二三章 暴露(二 求月票) “咋唬什么?”谷振龙不满的说道。 看飞机又飞回来了,谷振龙想出去看看,但方不为死活不愿意,所以他只能站在方不为的身后。 但什么都看不到,他这会正窝火呢。 “敌机降到了三百米以下,飞行速度连平时的一半都没有……”方不为肃然说道。 八八式侦察机和轰炸机的飞行时速本来就慢,最高时速,也就是在三千米以上的高度,才勉强能达到两百公里。 降到一千米以下,时速顶多能维持到一半,也就是一百公里,每秒不到三十米。 这会又降了一半,等于一秒才飞十多米。 如果在平地上,方不为全力冲刺的速度就能追的上。 日本人明显是发现了什么,在反复搜寻。 方不为估计,很大可能是谷振龙用望远镜的举动引来的。 他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明明都想到了,为什么不坚持一下? 方不为抬起头,给闻声赶来的连志齐说道:“两挺机枪全装起来,但先不要出舱,等我命令……” “好小子!”谷振龙猛的拍了一把方不为的肩膀,“这才对,该出手时就出手……这可是飞机,打一辆就少一辆……” 谷振龙兴奋的吼道。 他还以为方不为是看飞机飞的又低又慢,动了把飞机打下来的念头。 两百米的高度,就算是轻机枪,也有很大的把握。 方不为确实也有过这个念头,但根本不是谷振龙想的这样,而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他甚至准备,如果日机这一次飞过之后再不回来,不打也罢。 毕竟江上还有许多民船,没必要制造多余的死伤。 “给我一挺!” 看警卫搬出了机枪,方不为大声喊道。 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只有祈导自己猜错了。 “你千万别出去啊,要不然我还得分心保护你……”方不为扛起机枪,又像是哄小孩一样的哄着谷振龙。 他压根就不敢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要是让谷振龙敌机是他引来的,他非自个扛着机槌跑出去不可。 “你个狗东西,翅膀都还没长硬呢,就把老子当累赘了?”谷振龙怒声骂道。 他虽然生气,但知道好歹,他若硬要出去,哪怕敌人的飞机停在方不为面前,方不为也不会去招惹,只会选择保护他。 “全部蹲下,不要露头,做好准备,听我命令!”方不为提醒着连志齐,还有自己的填装手。 连志齐担任谷振龙的警卫连长多年,经验自不便说,方不为还和他合作过几次,自然知根知底。 方不为看谷振龙还站着,又把他按了下来。 “隔着这么远,还隔着一层玻璃,日本人哪能看到我们?”谷振龙不情不愿的蹲了下来。 “观察手的望远镜,都是特制的高倍望远镜。”方不为劝道,“我上次用过的那一副你又不是没见过……两三百米内,别说看人,连人脸上的汗毛都能看清楚……” “那也得能拿起来才行!”谷振龙压根不信。 方不为用的那一台,倍数确实高,足有二十倍,是美军炮兵专用的。 但也不是一般的重,整整六十斤。 全天下,也就方不为能举起来凑到眼睛上。 方不为没时间给谷振龙解释,人家飞机上有支撑望远镜的座架,但看谷振龙没站起来,他就再没多嘴。 飞机的声音越来越近,方不为虚掩着舱门,半跪在地板上,从窗户的玻璃里盯着飞机的动向。 近了…… 更近了…… 要是打的话,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方不为握着舱门把手的手快速的握了几下,最后狠狠的咬了一下牙,把舱门关紧。 不能冲动! 只用两架轻机枪,打一架飞机下来的机率并不大。 就算飞机飞的又慢又低,又算方不为枪法如神,反应讯速,但他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如果打不下来,这一船人的性命,包括谷振龙,包括他自己,都会丢在这里。 况且江面上还有这么多的渔船…… 方不为不敢赌。 他现在的职责,是保护谷振龙,而不是打鬼子的飞机。 “你个蠢货,怎么不打啊……多好的机会,就这样被你放过了?” 谷振龙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但方不为恍若未闻,紧紧的盯着从眼前一飞而过的飞机。 他甚至能够看到机舱里的观察手端着望远镜,不断往下搜寻的动作。 飞机飞到火轮的斜上方时,方不为看到,朝着这一面的一个观察手,正在往火轮这边指着手指,而他旁边窗口的那个观察手,更是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似的,指着火轮大喊大叫。 方不为心里一跳。 他越看越觉的,这两个鬼子指的就是他们的这艘船。 鬼子看到了什么? 方不为下意识的回过头来,脸色猛的一变,就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看到了伸着血红舌头的女鬼。 谷振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站在旁边的窗户后面,手里还拿着望远镜,跟着飞机飞走的方向,变换着姿势。 “司令啊……”方不为哀嚎一声,眼角都快迸裂了。 不用想,飞机上的观察手,就是在找谷振龙。 不,准确的说,是在找拿着望远镜的人。 不然那两个鬼子看到谷振龙的时候,不会那么兴奋。 方不为气的牙都快要咬碎了。 他既生谷振龙的气,也生自己的气。 为什么就不能稍稍的坚持一下,至多也就是谷振龙不高兴…… “舵手,开船,开足马力,有多快跑多快……”方不为大声吼道。 “方长官,都被堵死了,没办法快……”舵手回道。 马当矶江面极窄,不然也不会在这里修建要塞。再加上两岸还有民夫在积士,时不时的就会有石块滚落到江里,所以船只根本不敢太过靠近江岸行驶,能行船的宽度只有几十米,所以这一段江面才会堵下这么多的船只。 “那就往后退……”方不为又大吼道。 谷振龙也看出不对劲了。 “真的是……冲我们来的?”谷振龙惊问道。 方不为用力的点了点头,喊着张之昌:“扶司令去尾舱,那里有充好气的轮胎,旦有万一,马上跳江……” 第一零二四章 吸引火力 (求月票) “阁下快看,就是那艘船……那辆黑色的火轮,船舱里有个人正拿着望远镜在看我们……” 山下大声喊道。 小队长顺着山下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一个反着光的东西。 他飞速的调了一下焦距,不但看到了谷振龙手里的望远镜,还看到了他身上的棉大衣…… 山下没有撒谎。 但只是一艘小火轮,最多也就能坐三四十个人,不像运兵船。 而且船上的人也没有穿军装。 嗯,应该是从南京撤出来的高官。 上海沦陷后,南京更是风声鹤唳,只要有能力离开南京的,全都逃出了城,其中不乏一些国民政府的重要人物。 小队长怀疑,这个拿着望远镜的,说不定就是这种人物。 反正也是顺便,打掉就可以了。 “掉头,机枪手准备,目标就是那艘黑色的火轮……” 小队长下达着命令。 江面上的火轮本就没有几艘,就只有这一艘,虽然原地停着,但依然冒着烟,说明坐的是有钱人。 目标很是醒目,飞行员瞄了一眼,就计算出了大概坐标。 …… 看着方不为苍白的脸色,谷振龙也看出不对劲了。 “冲我们来的?”谷振龙惊道。 方不为用力的点了点头,喊着张之昌:“扶司令去尾舱,那里备有充好气的轮胎,旦有万一,马上跳江……” 谷振龙还是第一次看到,方不为露出这般郑重的神色和语气。 不大可能吧? “司令,以防万一啊……”方不为急道。 谷振龙张了张嘴,想要留下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给咽了下去。 方不为的战场嗅觉向来灵敏,万一被他猜中了呢? 自己留下来,只会当累赘。 “自己小心!”谷振龙郑重的交待道,“自己”两个字咬的很重。 方不为心里流过一丝暖流。 谷振龙的意思是,若有万一,让他自己逃命。 一架飞敌而已,只要不是炸弹恰恰好砸到他脸上,方不为有一百种逃命的办法。 但谷振龙呢? 肯定活不下来。 方不为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对谷振龙说道,“你也要小心!” 谷振龙刚去后舱,方不为一个滑步,冲到一个铁制的荼几下,拉出了一口箱子。 特么的,出来的时候,板甲倒是带了,为什么就不带一门小型的机关炮? 重机枪也行啊…… 谁能想到会在长江上游碰到鬼子的飞机。 方不为带甲,其实是怕在半路遇到水匪,遇到万一的时候,他可以穿着甲打个反冲锋,更或是套在谷振龙的身上,让他防子弹。 “你穿这个,万一掉水里怎么办?”连志齐惊恐的问道。 这副甲可是足有八十斤,方不为要是落了水,绝对连个水花都激不起来,就会沉到江底。 “少操老子的心!”方不为边骂边抢过了连志齐手机的机枪,丢给了机枪手,又急声说道,“张之昌根本不顶用,司令一吼就没魂了……你也去后舱,把司令看紧了,只要看到敌机再次返航,马上让着司令跳水,踹下得踹下去……” “你……你打算……”连志齐的脸色都变了。 方不为这是要主动吸引敌机火力,给谷振龙创造逃命的机会。 “哪那么屁话?”方不为大吼道,“赶快滚……,给老子记往了,飞机一出现,马上拉着司令跳水……” “机枪手跟我走……”方不为一手提枪,一手提甲,跑出了船舱。 连志齐咬了咬牙,扭头往后舱跑去。 “你怎么来了,方不为呢?”看到连志齐,谷振龙下意识的问道。 “他说那边有他和机枪手就够了,让我来保护你……”连志齐涩声回道。 虽然他想不通,日本飞机只是来回转了三圈而已,再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为什么方不为就一口断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但连志齐却不敢置疑方不为的判断。 “民国英雄”的称号可不是谁都能叫的,更何况,他和方不为合作也不止一回两回了,方不为有多厉害,连志齐非常清楚。 尾舱在甲板底下,后舱门正对着船尾,但这会还没开,后舱里的光线有些暗,谷振龙并没有看到连志齐难看的脸色。 他想把连志齐撵回去给方不为帮忙,但想了想,撵回去,可能又得被方不为撵回来,索性做罢了。 “司令,把这个套上吧,以防万一!”连志齐拿起了一个轮胎。 “嗯,那就套上吧!”谷振龙点了点头,在张之昌和连志齐的帮助下,套上了轮胎。 怕滑掉,连志齐还用绳子在他身上绑了两圈。 “打开后舱门,看看鬼子的飞机是不是真的会来!”连志齐又对张之昌说道。 谷振龙也正有此意。 舱门一开,一股湿气扑面而来。 舱门下沿离水面,最多只有半米。 …… 方不为边往舱顶上跳着,边给两侧的机枪手交待道:“你们躲在舱沿下,给我装弹就行……所有人背好轮胎,我说跳,就马上跳……” 说完后,他又仰躺了下来,快速的往身上盖着甲片。 是盖不是穿。 在船上穿铁甲? 掉水里,百分百是被淹死的命,有系统都没用。 方不为没那么傻。 日军的飞机只要一出现,只要谷振龙一下船,方不为就会开枪,吸引日机的注意力。 等飞机进入有效射程,或是适合丢炸弹的时候,船怎么也往前开了几十米了,谷振龙至多也就是被水冰一下,冻一下,至少性命无忧。 至于自己和剩下的警卫,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但愿如谷振龙所说,这架飞机上没炸弹。 至于打飞机? 不存在的! 想打,以后上了战场有的是机会,没必要非要在这个时候送命。 方不为竖起枪,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枪口向天。 马当矶北侧,正好是一座险峻的山峰,飞机飞过山峰之后才能看的到。 火轮的马达声音很大,方不为耳朵再厉害,也没办法在这么大的噪音下,听到飞机的声音。 他只能紧紧的盯着山峰。 这个时候,舵手才刚刚调好了船头,正瞅着迎面而来的船只的空隙,想着从哪里冲出去合适。 :。: 第一零二五章 吸引火力(二 求月票) 一个黑点从山峰后冒了出来。 “连志齐……”方不为一声大吼,如同惊雷,生生的盖住了火轮马达的声音。 谷振龙还在狐疑,心想方不为喊连志齐做什么。他下意识的往后一扭头,连志齐连人带轮胎向他撞来。 “噗通”一声,连志齐和谷振龙双双下了手。 张之昌惊恐的看着水里的两个人。 “跳啊,你个白痴……”连志齐喊道。 “可是方不为……”张之昌往前舱指着。 “就是方不为交待的……呃……”谷振龙重重的一肘砸在连志齐的脸上。 “方不为,我操你姥姥……连志齐,老子毙了你……” 方不为听不到声音,但稍稍稍一歪头,就可以看到正在水中扑腾的谷振龙。 谷振龙就算长了飞毛腿也追不上船了。 方不为松了一口气,又吼道:“敌机来了,准备!” 除了替他供弹的两个机枪手,还有七八个警卫,拿什么武器的都有。 步枪,冲锋枪,快慢机…… 还有一个竟然拿着手雷! 你这是准备演神剧? 方不为苦中做乐的想道。 刚冲过山峰,飞机正准备降高度,飞行员却惊奇的发现,在他之前标注的那个座标上,那艘船不见了? 见了鬼了? 飞行员正在纳闷,小队长突然往下一指:“再往北二十米……” 飞行员一看,那艘船竟然调转了方向,正在往下游疾冲。 正好对着飞机的方向。 飞行员一拉操纵杆,机头猛的往下一降。 之所以下降高度,并不是机载机枪的射程不够,而是便于机枪手调整射击角度。 其实谷振龙又猜错了。 八八式侦察机确实因为负重原因,加了乘位后,就减少了携弹量,没有配备上百公斤重的炸弹。 但他携带有两枚三十公斤重的小型炸弹,专门用来精准打击。 但日军是出了名的节约子弹,不然也就不会专门让士兵操练刺术了。 飞行员是觉的,打沉这么一艘铁皮船,根本用不着动用飞机炸弹。 三挺**式航空机枪就完全够了。 这玩意是**式重机枪的改进版,日军专门研究用来地对空,以及航空专用的,鬼子的陆军,一般都把这玩意放在防御工事中,用来压制敌军步兵,或是掩护火炮时用,威力很大。 所以方不为压根就没有一丝硬怼的意思。 他扭头瞅了一眼,看谷振龙已经落到了三十多米远的地方,便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板机。 “哒哒哒哒哒……”子弹连成一条火线,飞向半空。 听到机头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飞行员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一拉操纵杆,把飞机拉升了起来。 “开枪……”小队长给机枪手下着令,同时扣下了板机。 扣下扳机的一瞬间,小队长感觉飞机机身突然一震,射出枪口的子弹早不知飞哪去了。 “你在做什么?”小队长怒吼道。 “敌人开枪了……是机枪……”飞行员边拉升着飞机边回道。 “蠢货,难道你分辩不出来,那只是一挺捷克轻机枪?” “停下……停止射击……”小队长大吼了一声,又一拳砸到了舱壁上。 机身快被拉平了,机枪手的射界里已经没有了那艘船,纯粹是在浪费子弹。 飞行员头往前一探,果然看到机头的装甲上只留下了几个白印子,连点坑都没有。 “对不起阁下!”飞行员惭愧的道着歉,同时一推拉杆,将上扬的机头降平,同时减速,准备再次降低高度。 这个飞行员本就经验不丰富,要不然也不会被派来开侦察机,而是去开轰炸机或是战斗机去了。 飞行员越想越惭愧。 既然是轻机枪,而且只有一挺,那有什么好怕的? 飞机俯冲扫射时,速度极快,只凭一挺轻机枪,形成不了密集火力,而且弹药也不足,根本对飞机造不成什么危胁。 捷克轻机枪的一个弹匣只有二十发子弹,有个十几二十挺同时开枪,可能还有些可能…… 方不为扣着扳机,屏着一口气打完了一个弹匣,他同时看到,飞机的两架前机枪也开火了。 他将手里的机枪扔给机枪手装弹,抄起了另一挺,顺便咬起了牙,准备接受一波日军重机枪子弹的洗礼。 甲是盖到身上的,而不是穿上去的,所以有两层厚。 上半身的要害处的甲,足有十三四毫米,鬼子的飞机上只是重机枪,又不是机关炮,完全能抗得住。 但方不为估计,身上的骨头肯定得断上几根。 断就断吧。 谷振龙对他不薄,方不为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丢下谷振龙,独自逃命的勾当来。 他咬着牙扣下了扳机,想着打完这一个弹匣,也就差不多了,再要不跳船,自己未必会死,但躲在船檐下的十个警卫,估计活不下几个。 一个“跳”字既将要喊出口,方不为突然发现,飞机重机枪射出的子弹,竟然没有打到自己的身上,更甚至是没有打到船上。 不对啊,自己明明看到飞机的两架前机枪喷出了火线。 他再一细瞅,飞机的机身竟然拉平了,机枪也停止了开火。 鬼子在搞什么把戏…… 念头刚冒了一半,方不为猛的一惊。 机头既然已被拉平,那飞机机枪射出来的子弹没射到船上,只能是射到船后面去了。 问题是,谷振龙就在船后啊…… 方不为飞快的扭过头,往后一扫。 后面已是一片狼籍。 七八条木船,全都被打的四分五裂,江面上除了木屑,还有二十三个上下蹿动的人头。 连木船都被打碎了,肯定有人被打死打伤了。 不过还好,谷振龙等人离船更近一些,恰好不在日军机枪的射击范围内。 方不为看到三只轮胎正紧紧的挤在一起,谷振龙好像还在冲着船大骂。 有落水的渔民顺水冲下来,想要抓住谷振龙的轮胎,连志齐掏出一把快慢机来,不断的挥舞着。 枪上还不停的往下滴着水,肯定是打不响了,但渔民并不知道,一个比一个跑的快。 方不为咬了咬牙:现在还不是跳船的时候,谷振龙依旧很危险…… 第一零二六章 已无活路(求月票) 火轮开的越远,谷振龙才越安全。闪舞 “加速加速加速……”方不为边吼着边举起了机枪。 “机枪,弹匣,全给我扔舱顶上,你们跳吧!” 方不为又喊道。 刚有人跃跃欲试,一个警卫猛的吼道,“跳下去也死的更快……” 众人猛的醒悟过来。 飞机的速度有多快,自个跳水里,又能游多快? 依然还在机枪的扫射范围之内,待在船上,至少还有个遮挡。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就船舱铁皮的厚度,在式机枪子弹扫射之下,跟纸糊的也没什么区别。 左右都看起来没活路,听天由命吧。 “呜……”飞机呼啸而来,方不为再一次的扣下了扳机。 但子弹射到机头和机翼上,只是溅起了一串火星。 “哈哈哈哈……”飞行员大声狂笑,推着拉杆降低高度,同是调转方向,试图让飞机在滑行的过程当中,以一个半圆的飞行轨迹,完成飞行动作,以便尽可能的给机腹的侧机枪手创造良好的射界。 就在飞行员狂笑的时候,前机枪手开火了。 子弹以每秒近十发的速度泼撒出去,形成一片火网,罩向江面。 “当当当当当……”无数的子弹打在油轮上,穿透舱顶,射进舱内。 一个警卫刚瞄着飞机开了一枪,脑袋便被一颗子弹爆开。 另一个机枪手刚刚接过方不为甩过来的空枪,将手里的弹匣插到机枪上,只觉胸口一痛,下意识的一低头,看到一股从箭从胸口喷了出来。 嘴里虽然喷着血,但机枪手硬是将机枪推到了舱顶上:“长字,枪……” 方不为至少中了四五枪,身上的钢甲被子弹打的“砰砰”直响。 就像是有人拿着大锤,一锤接一锤在的往他的胸口擂,方不为被震的眼冒金眼。 他一用力的一咬牙尖,想把李槌举起来。 但好像秋风扫中的树叶,方不为根本边身体都跪不稳。 “砰”的一声,一块钢甲被击飞,方不为的大腿露了出来。 又是“嗤嗤”两声,两朵血花从大腿上冒了出来。 方不为疼的腰往下一弯,差点丢了手里的枪。 难道今天可能要交待在这了? 我去你么的…… “嗬”的一声暴吼,方不为忍着巨痛,硬是挺直了腰。 突然一声巨响,像是行驶中的汽车撞到了山上,船猛的一顿,又像是飞起来了一样,往上一窜。 正举着枪,试图寻找空隙,朝着驾驶舱给一梭子的方不为,突然感到身上一震,随着船头上扬,顺着舱顶滑到了甲板上。 方不为伸手一探,紧紧的扣住了舱顶的边沿,吊在了半空。 他下意识的往下一看,赫然发现,油轮撞到了一艘木船,半个船身已经骑到了木船上。 无数的子弹打在了斜立着的船头上,正好给了方不为和警卫一丝喘息之机。 不出意外,肯定是舵手中弹了。 再要不逃,就真成了活靶子。 “跳啊……”方不为大声吼道。 反应过来的船员纷纷爬了起来,翻下船身。 方不为松开右手,抱着机枪跳了下来。 大腿上一阵巨痛传来,方不为一个趄趔,滑到了船尾。 要不是栏杆挡着,方不为连人带甲就掉到水里去了。 右腿上使不上一丝力气,估计骨头断了。 再不逃,就真的交待到这了。 方不为咬着牙,两肩一抖,两层钢甲从从身上滑了下来。 钢盔还不能脱,下水之后,他还要靠着这东西,飞快的往下沉,以便躲开子弹。 方不为正要扔了钢甲跳下船去,猛的发现,飞机机枪射出的子弹,已经偏离了船身,射到了江里。 他探头一看,飞机正在转向,机头已不再是正对着船头了。 油轮已经离开了前机枪手的躲界,子弹泼撒在了江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形成了一个弧。 方不为的脑海里猛的浮出现接下来的画面: 正在下降的飞机,会滑过一个大弧,做出一个像是在塞道上漂移的塞车一样的飞行动作。 在这个过程中,机腹的侧机枪会露出来,对油轮再次扫射。 而这个时候,是飞机离油轮最近的时候,而恰恰好,整个驾驶舱,都会暴露在方不为的射界之下。 干不干? 就算现在跳下水,不一定就能躲开鬼子的子弹。 干! 方不为猛的一扬胳膊,双层甲又套到了身上,左手一探,抓住了机枪。 虽然射界里已没了油轮的影子,但前机枪还在疯狂的开火,扫射着江面上的船只。 江面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嚎声,一艘艘木船被打烂,一个接一个渔民中弹,然后跌入水中,伤口里喷出一股接一股的血水,染红了江面…… “哈哈哈……” 看到骑在木船上的油轮,江面上漂浮的死尸,以及被鲜水染红的江面,小队长发出了疯狂的笑声,又给新兵山下,以及同样没怎么杀过人的飞行员说道:“看到没有,杀人就是这么简单……” “我允许你使用一颗炸弹,对那艘船进行精确打击……山下,和我一起开枪,向江上的船只射击,全部杀光……”小队长又说道。 从头到尾,小队长都是抱着一种戏谑的心态,这个时候更是练起了兵。 “是,阁下!”飞行员兴奋的应道。 小队长和山下扣下了扳机,江面上顿时成了人间炼狱。 飞行员也像是被感染了一般,瞬间进入到一种疯狂的状态当中,咬着牙,狰狞着脸,将拉杆一推到底。 长官如此信任自己,宁愿浪费一颗炸弹,也要让自己练手,自己绝不能辜负他的期望…… 飞行员已经打疯了,飞机虽然在以弧形飞行,但速度越快,离油轮越靠越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飞行员左手一松,一颗小型炸弹从底舱飞出,砸向了油轮。 他右手又猛的一拉拉杆,试图让飞机爬升。 方不为像是自动屏蔽了五感,天地间随之一静,耳朵里没有任何声音传来,眼中只有飞机的驾驶舱。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四个脑袋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第一零二七章 还活着(求月票) 方不为瞄准了一脸狰狞的飞行员,微微一挪枪口,提前了一线,扣下了扳机。 “嗒嗒嗒……”一个点射后,三颗子弹飞向了飞行员。 炸弹已被放出,飞行员已完成了自己的攻击任务,他现在所做的,就是将飞机拉升起来。 飞行员扔开炸弹按扭,抱着拉杆,准备快速拉升飞机,突然射来几颗子弹,飞行员的脑袋像是被砸爆的西瓜,一轰而碎,炸出一团血雾。 “啪及!”一坨白中染红的东西飞到了小队长的脸上,遮住了他的眼睛。 “纳尼……”小队长松开机枪,下意识的在脸上一抹。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竟然是污浊的江面,还有破碎的木残骸。 飞机竟然在以近似垂直的角度,在向江面砸去? “天啊……” “怎么回事……” 活着的鬼子全都大叫起来。 “八嘎……”小队长一声厉吼,他还以为飞机员操作失误了。 等小队长一探头,看到最前排的飞行员,发现他竟然没有了脑袋? “跳伞……” 只是扣了一下扳机而已,像是连头发丝里的精力都耗废光了,更像是几天几夜未眠…… 方不为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过如此的空虚和疲惫,脑中甚至产生了短暂的真空。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当看到飞行员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的爆开,他才惊醒过来…… “咻……”炸弹上面的气压哨发出尖厉的啸声,像是死神在弹奏催命的音符。 看到越近越近的那个黑点,方不为目眦欲裂。 完了…… 身体的反应速度,甚至超过了方不为大脑发出指令的速度。 方不为的身体猛的往后一翻,倒着往水里栽去。 甲…… 身上还有甲…… 身体翻下栏杆时,方不为才反应过来,双臂用力的往前一甩,钢甲就被甩了出去,身体也落入了水面。 就在这个时候,炸弹丝毫不差的砸到了油轮上。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船体被炸的四分五裂。 “砰……嗤……” 方不为感觉有什么东西拉到了自己身上,又有一个东西扎进了自己肚子里。 随即,阵阵巨痛袭遍全身。 “咕嘟……”方不为不由自主的喷出了一口血。 完了,这会才是真的完了…… 嘴里的血还没喷完,只听“咚”的一声,不知是弹片还是什么东西砸到了钢盔上,方不为只觉脑袋一沉,在瞬间失去了意识。 一道水柱冲天而起,将昏迷的方不为掀了起来,夹杂着火轮和木船的残骸,一起飞向了十多米的高空。 “方不为……”谷振龙一声厉吼。 就在这个时候,又是“砰!”的一声,远处传来一声更大的巨响。 连志齐顺声一看,看到鬼子的飞机一头扎进了江里。 方不为……竟然真的用机枪打下了一架飞机? 连志齐感觉自己的做梦。 “救人……救方不为啊……”谷振龙的一声大吼,才让连志齐回过神来。 但他一看眼前的场景,心里猛的一紧。 连船都被炸成了碎片,更何况人? 救不回来了。 炸起的水柱和轮船残骸正往下落着,连志齐甚至看到了几截被炸断的尸体,还在往外甩着血水。 连志齐能看到,谷振龙自然也能看到。 看到江面上的断肢残骸时,谷振龙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司令,司令……”张之昌手忙脚乱的掐着谷振龙的人中。 “走!”连志齐低喝一声,脚下踩着水,和张之昌一起推着谷振龙,往最近的一条木船游去。 “鬼聊聊天……鬼子……”远处的江面上突然传来几声惊呼。 一个鬼子吊着降落伞,正向水面落去。 是那个叫山下的士兵,飞机上四个人,就他被弹射了出来。 他抓着伞绳,努力的扭动着身体,想落到一艘渔船上,但双腿既将落到蓬顶上的时候,一只撸槁猛的顶到了他的胸口。 “给我下去……”一个戴着斗笠的渔夫,用力的把山下推下了船 “八嘎……”山下刚要掏枪,脚下一滑,“哧溜”一声滑下了船,掉进了江里。 “抓活的,千刀万剐……”远处有一个声音喊道。 “对,千刀万剐……” 又有人喊道 吓的瑟瑟发抖的渔夫眼睛一红,照着正在江里扑腾的山下,用力的拍下了手里的撸搞…… 哭声,喊声,救命声,偌大的江面,像是炼狱一般。 “救人……” “对,救人……” 下游的江面,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喊声。 有两条客轮,甚至想把船身横过来,横拦的江上。 一个又一个落水的人被拉上了船,就算是尸体,船上的人也会用挠钩先钩上来,看是不是还有气。 一个气泡顺着江流,靠近了一条客轮。 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背朝着水面的人,正脸朝下爬在水里,只有背上的衣服包着一包空气,露在水面以外。 “钩上来看一下……”船上的一个客人喊道。 一个穿着中山装,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手里的挠钩往下一探,钩在了那个气包上。 旁边的同伴给搭着手,把水里的人钩出了水面。 看到人的模样,船上的一个女人猛的一声惊叫:“啊,怪物……” 两个大学生也被吓了一跳,差掉扔了手里的挠钩。 肯定是人,但奇怪的是,这个人的头上,却戴着一个跟罐子一样的帽子,把整个脸都遮的严严实实。 帽子好像变了形,能看出金属的质地。 能看到的客人一阵惊呼,都想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为戴一顶铁帽子。 “捞上来再说!”后面又有人说道。 两个年青人合力,把方不为捞上了船。 “这……这死了吧……”一个客人说道。 一根像钢钎一样的东西,从方不为的前腹扎了进去,直接刺穿了后背,露出了一寸多。 除此外,肚子的那一面,还扎着一块木板,应该是木船的舱底。 也幸亏有这块木块,不然带着这么一根钢钎,还有十几斤重的钢盔,方不为早沉到江底了。 都成这样子了,哪能活的下来? 虽然心里这样想,大学生还是蹲了下来,把手探到了方不为的脖子上。 指肚上传来轻微的颤动感,一下,两下…… 还活着? 第一零二八章 捡回了一条命 (求月票) “活着,还有气……”大学生惊叫了一声。 这样都没死? 围观的人群一阵哗然。 “搬到后面去吧!”客轮上的经理吧道。 “为什么不救他?”有人问道。 “怎么救?”旁边的乘客反问道。 没人说话了。 谁都能看出来,这个人离死,也就是差半个口气了。 过来了两个精壮的汉子,抬起方不为,搬到了舱后的甲板上。 除了方不为,这里还躺着几个人。 不是被子弹打穿了肚子,就是被炸弹炸断了腿,船上的医生看没什么抢救的价值,只是草草的包扎一下,让船员扔在这里自生自灭了。 方不为是唯一一个连敷衍都没办法敷衍的。 …… 连志齐和张之昌合力,把昏过去的谷振龙搬上了一条木船。 但能用的办法都用完了,却怎么都叫不醒。的身体就像是在筛糠似的,不停的颤抖着。 连志齐伸手一探,谷振龙的额头烫的吓人。 谷振龙也快五十的人了,在冰寒刺骨的水里泡了那么久,再加上急火攻心,不出事才怪。 “怎么办?”张之昌慌了神。 连志齐抬起头,在江上搜寻了一圈,指着那艘客轮说道:“哪应该是航运公司的客船,上面肯定有医生……” “哪还等什么?”张之昌猛的站了起来,掏着口袋,把一把湿漉漉的法币拍在船夫的手里,“走……” 连志齐没猜错,客轮上不但有药,更有大夫,还是位西医。 到了这个程度,连志奇哪里敢隐瞒谷振龙的身份? 经理当即安排了僻静的位置,同时把船上的医生带了过来…… 足足过了一个小时,谷振龙才醒了过来。 “方不为呢?”谷振龙睁开眼睛,就问的是方不为。 连志齐动了动嘴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张之昌红着眼圈低下了头。 谷振龙如梦如醒,终于记起了油轮被炸成碎片的那一幕。 “咚!” 像是抽走了全身的骨头,谷振龙的身体软软的往后一靠,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尽量去……去找一找吧……”谷振龙老泪纵横,泣不成声,“难道只能……给他……造一座空坟……” “这……好!”连志齐咬着牙,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给张之昌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看好谷振龙,连志齐推着经理出了船舱。 “长官可是有什么事要交待?”经理小心翼翼的问道。 连志齐看了看经理,却不知道怎么说。 这船都往上游开了近一个小时了,再到哪里去找方不为的尸首? 纯粹是在为难人。 算了,等谷振龙缓过来一些,再向他解释吧。 连志齐摆了摆手:“谢谢经理了……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问问,这船还能不能再快一些……” 他是怕拖的太久,谷振龙为出什么万一。 “我亲自去盯着!”经理连忙说道。 这可是谷司令啊…… 经理哪里敢怠慢。 他刚要去驾驶舱,一个船员快步的跑了过来。 “经理,那个戴铁帽子的人怎么办?” 什么铁帽子? 经理一阵恍惚。 “就那个肚子上插着铁钎子的……” 船员一提醒,经理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问道:“还没死?” 能把活人救上来,就算是积了大德了,更可况这还是艘是客轮,乘客也不会允许把死人放在船上。 像那种救上来的时候还有一口气,但最终没挺下来的,船员都会丢下江。 就剩这最后一个了,一直不咽气,船员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来请示经理。 “没有,一直吊着一口气……”船员摇了摇头,“但大夫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救……” “还有这样的怪事?”经理连连吸着冷气,“我去看一看……” “什么戴铁帽子的人?”连志齐下意识的问道。 “也是从江里捞上来的……”经理激动的一阵比划,讲述着方不为的伤势。 他们还从江里捞过人? 连志齐心里一跳。 铁帽子……铁帽子…… 会不会是钢盔? 连志齐猛的一个机灵,抓着经理的肩膀:“快带我去……” 看到插着钢钎的方不为,连志齐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把手搭到了方不为的脖子上。 没死,真没死? 连志齐喜极而泣:“快,救人啊……” …… “滴滴——滴-滴……” 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回荡,方不为都快被烦死了。 能不能消停点? 念头刚落,滴滴声就消失了,转而又换成“霹雳啪啦”的声音,像是有一双手,不停的在敲击键盘。 别吵了行不行? 他烦燥的想给一巴掌。 嗯,自己没死? 方不为猛的反应了过来。 “司令,动了,动了……”耳朵传来张之昌的惊呼声,然后又听到几个慌乱的脚步声跑过来的响动。 方不为努力的睁开了眼睛。 除了谷振龙,陈江竟然也在。 “醒了……醒了……”谷振龙紧紧的攥着双拳,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滚落了下来。 “司令,先让大夫看一下!”陈江轻声提醒道。 谷振龙连连点着头,让开了位置。 医生按照程序给方不为做着检查。 其实他早就知道方不为能醒过来。 他接到命令,从庐山出发,赶到湖口见到方不为时,已离方不为受伤,过去了一天一夜了。 铁钎穿腹而过,看着非常可怕,其实伤的不是特别重。 那根钢钎,只是刺破了大肠。 这种腹内开放性的伤,最怕的其实是感染。 让医生奇怪的是,都过去了一天一夜,伤者除了昏迷,竟然一点感染的迹像都没有,而且看起来,并没有流失多少血液? 别说见,医生听都没听说过。 手术做的极其顺利,整个过程中,方不为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术后二十四小时,也并没有引起什么病发症,医生就知道,这位病人无大碍了。 至于为什么不醒,医生也搞不明白。 医生给方不为做着检查,方不为则直愣愣着盯着天花板,看着系统给出的数据。 为了那一枪,自己竟然激发了所有的潜能,耗费了体内所有的精气神? 这才是导致自己昏迷了三天的主要原因。 怪不得当时觉的那么累! 方不为猛的呼了一口气。 又捡回了一条命! :。: 第一零二九章 有所为有所不为(求月票)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你这名字真是白起了……”陈江叹着气说道。 这句话出自《道德经》,意思是做自己该做的事,与儒家的“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有异曲同工之妙。 “爸,那你说,什么该为,什么不该为?”方不为苦笑道。 陈江又叹了一口气,黯然不语。 其实陈江很清楚,用这样的道理,根本说不动方不为。 就算是他,嘴上说着大道理,但真等战事一开,却还是心甘情愿的跑到上海,出人出钱又出力,前期组织运输,后期组织救援。 反过来再说,又有什么道理能大过“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这一句? 劝不了,陈江也只能沉默不语。 “司令待我不薄……”方不为又说了一句。 扪心自问,既便是再来一次,方不为也还是会这么做。 谷振龙视他为己出,对待自己的亲生子女,也就这样了。 难道方不为能眼睁睁的看着谷振龙遇险,而自己逃命? 做人不是这样的。 只是这一句,陈江连劝的心思都没有了。 所有的道理,全让方不为占完了。 “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陈江又问道。 常熟,无锡已然陷落,这两日,日军正在急攻常州,江阴两地。 前线噩耗频传,估计最多三五日,这两地也会陷落。 到时候,南京再无险可守。 国民政府已经决定迁都重庆了,南京方面,特别是行政机构,大部已动身搬迁。 不过最高指挥部,以及委员长,依然还留在南京,为固守南京在做准备。 虽然指挥部有令,若方不为行动便利,可回南京养伤。 但就算方不为不去,南京方面又能怎么样? 方不为身上的伤难道是假的,沉到江里的那架飞机,难道是自己掉下去的? 陈江的意思是,如果方不为不想陪谷振龙去武汉,可以先行一步,直接去重庆。 “先回南京吧!”方不为回道。 “你都伤成这样了,回南京,又能起到什么作用?”陈江指着方不为的伤口问道。 他实在想不通,明知方不为伤成了这样,南京方面为什么还非要方不为回去? 方不为避而不谈和最高指挥部发来的命令相关的话题,只是说道:“命令只是一方面,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千多号兄弟,都被人当了炮灰?” 如果方不为不回去,叶兴中等人的下场,肯定只会是这一种结局。 如此精良的兵员,这么好的装备,绝对会被派在第一线。 但这一千多人留在南京,可不是方不为拿来打仗的。 谋划了这么久,拼着三番两次丢命,才创造出了这么点机会,自己怎么可能放弃? 只要他还剩一口气,哪怕是爬,也要爬到南京去。 就算自己受伤了,亲自动不了手,但这一千多号儿郎,难道都是吃干饭的? 方不为的眼睛越来越亮。 陈江张了张嘴,许久后,才沉声说道:“你是军人,保家卫国是天职,我也不知怎么劝你才对。但我希望,再要遇到如这次一般的时候,你能想想心然,想想常志……” 方不为心中一阵黯然。 既己许国,再难许卿…… 抗战十四年,死难数百万将士,个个也都有家有室。 国难当头,匹夫有责…… 谷振龙已经懒的劝了。 除非他能狠下心,把方不为绑到武汉去。 当接到南京发给方不为的军令时,谷振龙就已心灰意冷,甚至萌生了退意。 若行动便利,可回南京养伤…… 天大的笑话。 中央医院都搬走了,让方不为去哪里养伤? 指挥部这是明显是打着“只要方不为没死,就得发挥最后一点作用”的主意。 就算方不为回去了,最多也就是能提升一下士气,难道只靠士气,就能守得住南京城? 徒添死伤罢了。 “我给你教的那些,你都记住了没有?” 临上船之前,谷振龙又厉声问道。 现在的方不为,已经成了一面旗帜,现在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最高指挥部再冷血无情,也不可能让方不为再冲到第一线去。 不然别说提士气,十数万将士的心,都得先寒一半。 到最后一刻,委员长与统帅部肯定会先行一步,到时候也肯定会带上方不为。 针对这一点,谷振龙还是有信心的。 谷振龙是怕方不为脑子一热,非要留下来。 “司令放心!”方不为拍着胸口说道,“一个字都没有忘……” 谷振龙哪里会放心。 他抬起头,又看了连志齐一眼。 连志齐重重的点了点头,意思是方不为但有异常,他一定第一时间给谷振龙打电话。 “一定要保重……现在的你,已不单单是为你自己活着了……”谷振龙又语重心长的劝道。 方不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不到万不得已,他何尝愿意去死? 但南京,他必须要去。 不然他过不去自己心里这一关。 哪怕能多救出一个,方不为日后心里也会好受一些,不至于夜夜惊醒……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船我已经安排了,按你的交待,已经交给叶兴中了……”陈江又说道。 五艘火轮,这是陈江所能找到的极限了。 “谢谢爸!”方不为回道。 “你们也保重!”方不为又郑重的说道。 “去吧!”谷振龙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 连志齐挥了挥手,几个壮汉抬起竹杆,连轮椅带方不为,抬到了船上。 一艘小客轮,看着船上人不少,其实没有一位客人。 船是从九江航运公司征调来的,船上的全都是九江保安团派的精壮。 若不是怕前几天的一幕会重演,谷振龙甚至想给方不为调一艘军舰回来。 看着船驶离码头,方不为的身影越来越远,谷振龙止不住的流下泪来。 唯一从飞机上跳伞活下来的那个日本兵,最终还是落在了谷振龙的手里。 所有的前因后果,谷振龙都已知道的清清楚楚。 若不是他固执不听劝,方不为何至于受这么重的伤? “吉人自有天像!”陈江反过来劝着谷振龙,“这么多难关,他都能一路闯过来,这一次,也定然能安然无恙……” “嗯,肯定能!”谷振龙重重的点着头。 第一零三零章 殊荣(求月票) 十二月三日,方不为再次踏上了下关码头。 这离他护送谷振龙离开的那天,整整过去了十二天。 赶了六天的路,养了六天的伤。 听着震天般的鼓乐,方不为一阵错愕。 为了制造声势,提升士气,统帅部竟然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再加一队三军仪仗队,就是妥妥的迎接其它国家元首的规格了。 方不为有自知之明:凭自己的身份,还配不上这么大规格的荣誉。 这是做给固守南京的十数万将士看的。 几个警卫刚把轮椅抬到了栈桥上,马春风抢先一步,从连志齐手里接过了轮椅。 “有劳处长了!”方不为客气道。 “我真是佩服你……”马春风咬着牙,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旁边还有人,剩下的半句不能在这里说。 他想不通,伤成这样了,方不为还回来做什么? 送死吗? 什么借口不好使? 重伤昏迷…… 伤口感染…… 更甚至是未脱离险情…… 就算方不为不回来,统帅部上下,谁也说不出半个“ 不”字。 但方不为偏偏就回来了?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方不为也不想解释。 自己为什么回南京,马春风一清二楚,方不为也只以为马春风是利己主义做祟,心中有气罢了。 他根本没想到,其中还有隐情。 马春风推着方不为,走到了林尉面前。 “主任!”方不为敬了个礼。 林尉重重的点了点头,紧紧的握住了方不为的双手: “辛苦了……” 林尉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但到了嘴边,只剩下了这三个字。 事情的经过,谷振龙早已似成了军报,传到了南京。 知悉内情的人,无不叹赞叹方不为忠义无双,无不感慨谷振龙运气之好。 换成他们,也绝不可能料到,只是拿望远镜朝天看了一眼,竟然就能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若没有方不为,谷振龙绝对是十死无生。 同时他们也知道,方不为是肯定无法如约回到南京了。 炸弹爆炸时,离方不为就几米远的距离,连肠子都被放了出来,方不为能活下来,都是老天开眼,哪能再颠簸近千里的路程? 但唐生志一力坚持,必须召方不为回京! 因为他不想刚一上任,就向军中将士撒谎? 十一月二十四日,唐生志正式接任城防司令后,擅自做主,向固守南京各部下发动员令时,把国民英雄方不为也会留守南京的消息也印在了上面。 但没想到,发完军令的第二天,方不为就出事了。 难道让唐生志再发一道军令,昭告全军,是他姓唐的搞错了? 简直在自己抽自己的嘴巴,唐生志丢不起这个人。 唐生志一再要求,以统帅部的名义,召方不为回京,哪怕是死的也行。 委员长估计,除了不想自打自脸之外,唐生志是真的存了死志。 唐生志非要让方不为回来,应该是想给他自己死守南京的事迹,再添加一道光环。 毕竟真要是战死了,一提南京之战,肯定是先提最高长官,国民英雄之类的人物,都得往后排,无形之中,规格一下就高了好几倍…… 也就方不为不知道内情,不然非吐出一口老血来。 他竟然被自己人拿来当垫背的了? 包括委员长在内,都有些不齿,但大局为重,其他几位也只能迁就于唐生志。 所以才有了那份以统帅部发往庐山的电令。 其实他们都想着,方不为已伤成了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再回来? 万一死在半路上怎么办? 况且身边还有谷振龙这种老狐狸出谋划策,唐生志的算盘可能要打空了。 但谁都没想到,方不为竟然复命了? “国之所需,死而后已!” 接到谷振龙代方不为回复的电文之后,统帅部上下一阵默然。 “国士之才!” 类似的话,在上海的时候,白崇喜说过一次。 但这次提起的却不是白崇喜,而是何应钦。 其实并非完全如方不为猜想的一般,今天才会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只是为了宣传,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统帅部的几位,包括委员长在内,都被方不为感动了。 “应该的!”方不为笑着回了一句。 “拿来!”林尉一声清喝。 一个仪仗兵,手托着一件好像是军服一样的东西,走到了林尉的面前。 林尉取在手里,迎着风用力一抖,衣服应声展开。 是一件黄棕色的大衣,没有袖子,领口有金黄色的领章:五颗星。 方不为眼睛猛的一突。 金底,五颗金星,是特级上将的军衔,全中国,只有委员长一人有资格配戴。 这件无袖大衣,是委员长大氅? 林尉展开大氅,披到了方不为身上,并亲自替方不为系好了领口的扣子。 “委员长无法亲来,但他反复交待的,一定要我代他,给你披上……”林尉解释道。 这种关键时刻,委员长自然不可能在这种公共战合露面,难道他是嫌日谍刺客的子弹打不死人? 但能让林尉代转这么一句话,足以可见他对方不为的信重了。 “这……”方不为惊的目瞪口呆。 刀剑枪之类的殊荣,委员长没少对黄浦系的将领赠过,特别是中正剑,都快烂大街了。 但委员长赠人大氅,方不为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幸亏他不是民国时代的土著,不然非被感动的哭出来不可。 方不为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类似帝王用来收买人心的手段,有一天会落到自己身上? 不表达点什么,实在说不过去。 “不为只能肝脑涂地,才能报答校长之恩情……” 离得近的,谁都能听出方不为是带着颤音说出的这句话。 方不为本来还想哽咽两声的,但实在挤不出眼泪来。 站在四周,亲眼目睹到这一幕的士兵,激动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若自己得此殊荣,死又何妨? 方不为自称姓名,并且还是对委员长说的,还真是第一次,但这却是民国将领向委员长表忠心时的标准句式。 好像不如此,就无法表达自己心中的激动…… 第一零三一章 内情(求月票) 林尉感同深受的点了点头,从马春风手里接过了轮椅:“我来吧!” 方不为慌道:“这如何使得?” 能配让林尉干这样的事情的,全天下也就只有一个委员长了。 “应该的!”林尉浅笑着回道。 他表情看似风轻云淡,心里却是波浪翻滚。 不知为何,看到方不为,林尉仿佛看到了“中国一定能胜利”的信念。 这种信念,林尉本来就有,不过看到方不为的时候,更加坚定了。 方不为用他的所做所为,感动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坚定着每一个人的信心。 林尉很肯定,包括委员长在内的几位大佬,多少都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不然不会在看到方不为回复“国之所需,死而后已”这八个字的时候,全都默然不语。 也不会在何英青说出“国士之才”的时候,其他人都频频颌首。 若人人都如方不为,何愁日寇不灭? 随着军乐队的鼓点,仪仗队在前开路,一直把方不为送上了车。 看到车的时候,方不为又叹了一口气。 加长别克,车号“军0003”。 一号空缺,二号属于林主席,三号才是委员长的座驾。 见识了军乐队,还穿了委员长亲自赠予的大氅,再看到委员长座驾,方不为也就不足为奇了。 方不为叹的是,自此后,自己也真正算的上是国民政府内的一号人物了。 遍数民国上下,二十岁出头,就有如此多的耀眼的功勋的,就只有方不为这一个。 几个警卫小心翼翼的把方不为扶进了车里。 这车空间够大,足够方不为把受伤的那条腿伸直。 指挥部的一辆车开路,林尉和方不为在中间,后面才是马春风。 小车刚一开动,林尉就主动向方不为说起了统帅部令他回京的电文的内情。 林尉这是怕方不为不知内情,见到委员长的时候说错话,所以提前提点他一下。 方不为听的目瞪口呆。 他也只以为,委员长命他回京,是想用他的身份和事迹,再造一次势,好让固守南京的官兵提一提士气。 没想到是唐司令的主意? 这么一说,自己还得感谢唐司令,不然还回不了南京? 方不为哭笑不得。 虽然有些阴差阳错,但好在殊途同归,不管唐司令让自己回南京,到底是什么目的,总归也算是帮了自己。 “若是唐司令要求你留下来,与他一起守城,你如何应对?”林尉看着方不为问道。 方不为心中一动。 林尉口风极严,若没缘故,绝不会主动提起这种话题。 看来,唐司令是真的有这种打算。 哈哈,岂不是正合了自己的心意? 看来自己还真的要感谢一下唐司令,不然还得想办法,找借口留在南京。 “保家卫国,本就是我辈天职,自然是义不容辞啊……” 方不为回答的极其自然,没有一丁点的慷慨悲壮,甚至有些嘻嘻哈哈的意味,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听在林尉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如一柄重锤敲在了鸡鸣寺的铜钟上,震的他心神激荡。 历史上说的那些视死如归的人物,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林尉再未说话,方不为看他明显的满腹心事,也就没有再打扰他。 小车开进了中央军校,方不为也被暂时安排在了这里。 中央医院已提前撤往重庆了,只是留下了一部分战场医救人员,不适合方不为这样的重伤患者休养。 委员长命林尉,将方不为安排在了中央军校,并给他派了一组医护人员。 方不为思来想去,还是觉的先见委员长一面的比较好。 又是军乐队,又是大氅,又是专车,委员长这一系列的组合拳打下来,无一不在向外界表明,方不为是他蒋某人的心腹爱将。 方不为又不是真的愣头青,就算只剩一口气,他也得去表表忠心。 委员长就在中央军校内的憩庐办公。 这样的官邸,南京有三处,一处是汤山温泉别墅,一处则是有名的美龄宫,但一多半的时候,委员长都留在憩庐。 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的军事布署会议,都是在这里召开的。 方不为进去的时候,委员长正在与何英青密谈,林尉进去复命了,王世和带着方不为进了偏厅。 王世和屏退了左右,亲自给方不为上了一杯荼。 “有劳侍卫长了!”方不为接过荼杯,状似随意的问道,“建丰兄近来可好?” “托你的福,总算是有了一些事情可做!”王世和笑着回道。 半个月前,淞沪会战失败后,委员长才算了松了口,让蒋建丰去了南昌,暂任江西省主席熊向晖的秘书。 王世和和蒋建丰都觉的,这是方不为的功劳。 若没有方不为侦破毒杀案,委员长不会这么快启用蒋建丰。 按照轨迹,蒋建丰本就该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出山的,方不为不想承这个人情,却又没办法解释。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看左右无人,才压低了声音,对王世和说道:“上海已沦陷,南京也危在旦昔,整个华东都岌岌可危……不若,让建丰兄将毛夫人接到南昌?” 要没记错的话,开春之后,日军便专门派了飞机,把奉化炸的跟犁过的地一般。 毛夫人就是那时候遇难的。 方不为觉的,与情与理都要提醒蒋建丰一声。 王世和眼珠子猛的一突,不敢置信的看着方不为。 这是委员长的家事,而其中的关系复杂至极,方不为怎么敢沾染这个? 要让宋夫人知道,还不扒了方不为的皮? 又想到方不为与宋家及好的关系,王世和心里猛的涌出一股暖流。 以方不为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影响力,根本没必要巴结蒋建丰。 要不是真的替蒋建丰着想,方不为是万万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这个人情,怎么都要替蒋建丰承下来。 王世和定了定神,低声说道:“建丰早就有此意了,但夫人死活不答应……” 王世和只说了半句,但方不为自然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一离开蒋式祖宅,毛夫人与委员长,就再无半点关系了。 “名份”二字害人不浅。 第一零三二章 超出预期(求月票) 方不为正在唏嘘,听到外面传来走动声,林尉推开了门:“委员长与何总长已经谈完了,我们过去吧!” 王世和主动推起了轮椅。 刚出偏厅,方不为就看到了刚从正厅出来的何英青。 “总长!”方不为敬了个礼。 看到方不为,何英青微微叹了一声,又拍了拍方不为肩膀:“难为你了!” “都是份内之事,应该的!”方不为笑着回道,好像没有觉察到何英青话里有话的样子。 “哎!”何英青深深的看了方不为一眼,又是一声长叹,迈步离开了官邸。 就这么两句,却让林尉心里一跳。 何英青是参谋总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地位非同一般,若非得已,是不会说出这种带有浓重的主观意味的话来的。 而且话中充满了同情与可惜…… 看来,委员长已经答应了唐司令的请求,要把方不为留在南京。 两人之前的谈话中,肯定就谈及了此事,所以何英青才有此一叹。 林尉微微一侧头,看了方不为一眼。 方不为轻轻的笑了笑,浑不在意的说道:“主任无需担心!” 其实在车里的时候,方不为就猜出来了,林尉状似假设的那句话,其实是在提醒自己:若是不想当唐司令的垫脚石,就提前想好,见了委员长之后该怎么应对。 因为林尉已猜到,为了稳住唐生志,委员长很有可能会答应唐生志留下方不为的要求。 经过灌脑一般的宣传,此时的方不为已成了全军将士的楷模,更成了一枚极具象征意义的符号。 留下方不为,比多留下一个德械师的作用还要大。 而林尉总觉的,活着的方不为,起到的作用会更大,所以他才提前提醒方不为。 但方不为正想着找什么借口留下,怎么会拒绝? 林尉实在想不通,明明有求活的机会,方不为为何要一心送死? 带着深深的疑惑,林尉推着方不为进了正厅。 委员长半靠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不是太好看。 看到方不为和林尉,委员长坐直了身体,朝林尉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林尉深深的看了方不为一眼,退了出去。 委员长这是要给方不为面授机宜。 “辛苦了!”看到方不为,委员长又是一声长叹,“此次伤的如此之重,本不该让你再受这颠簸之痛的,但军情紧急,所以才将你召了回来…… 孟萧认为,应将你留在南京,以振士气……我也是左右为难……” 能让委员长专门向自己解释一番,实在是太难得了。 这是何英青,白崇喜这等级别才能享受到的待遇,方不为自问,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他很清楚,委员长之所如此为难,大部分的原因还在一个“钱”字上。 “国之所需,死而后己”方不为斩钉截铁的回道,“不为身为军人,为党国效死,本就为我份内之事……” 若是以往,委员长自然要狠狠的夸赞一番,但这一次,他却一脸不耐的模样,猛的挥手打断了方不为的话: “还不到你效死的时候!” 方不为听的目瞪口呆。 怎么也是一国元首,委员长就一点掩遮都不打,如此直白的说了出来? 但他没想到,委员长接下来的话,更加的直白。 “若你健好,即便战死沙场,也无可厚菲,但以你现在这半残之躯,却还要留在这死战之地,若是出了意外,会让于先生与司徒先生如何做想?” 方不为定定的看着委员长。 你这一搞突然袭击,我打了几个月的腹稿,竟然一个字都用不上了? 委员长的意思,傻子都能听的出来。 国民政府缺人缺成了这个样子? 一个受了重伤的方不为,对一场战事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让外人眼中,这怎么看怎么像是中央政府内部有人打起了侨盟所捐赠的军费的主意,故意要害死方不为的样子? 若是处理不好,侨盟捐赠军费一事,很有可能会出现波折。 方不为暗暗的舒了一口气。 委员长如此开门见山,显然是真把他当成了心腹,他不能没表示。 “稍后,我便向于老先生和司徒老先生致电,解释此事……”方不为回道。 “这也只是以防万一的无奈之举!”委员长郑重的说道,“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你能安然无事…… 我自会交待唐孟萧,并授你临机专断之权……必要时候,你无需任何人之命令,可自行撤出南京……” 委员长的一番话,彻底的让方不为不知道如何奏对了。 虽然是为了钱,但能劳动委员长这般舍身处地的为方不为着想,实在是太难得了。 方不为定了定神,又抬起头,言辞肯切的说道:“不为自然明白委员长一番苦心……但若什么都不做,肯定会惹人微辞……” “伤成了这个模样,你还想去一线?”委员长不敢置信的问道。 “属下没想去一线了,但我手下还有千把号兄弟,多少也能做些事情……”方不为低着头回道。 “就留在唐孟萧身边吧!”委员长欣慰的说道,“就以侍从室督战特派员的名义……我会让蔚然通令全军……” 方不为心下大喜,脸上却不敢露出一点高兴的模样来,不然委员长非怀疑他的居心不可。 “谢过委座!”方不为轻轻的回了一句。 “你也当明白,你对党国的重要性……切不可贪功恋战!”委员长又交待道。 “属下明白!”方不为斩钉截铁的保证道。 出了官邸,方不为都还如做梦一般。 他没想到,自己预想了那么多的手段,一样都没用上,竟然就把这件事情给办成了,甚至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这几个月以来,方不为从深到浅,从远及后,反反复复的想了无数遍。 留在南京后,他如何施为? 靠手下的一千多人,能控制的住一个宋元良都不错了。 但情势急转,谁能想到,委员长竟然给了他这么大的权限? 督战特派员啊…… 方不为做梦都会笑醒。 得赶快想想,利用这个身份,还能做点什么? :。: 第一零三三章 竭尽所能(求月票) 两日后,也就是十二月五日。 江阴,常州等地均已陷落,日军的先头部队已攻至句容了。 南京已真正的到了兵临城下的境地。 委员长已决定,最迟两日后,也就是十二月七日,他便离开南京,直至陪都重庆。 南京城中,除了有战斗任务的军事人员,也就一些老弱病残之民,该撤走的,已全部撤走了。 一国元首,能留到这个时候才撤,怎么也能给天下人一个交待了。 委员长正思量着,外面响起了林尉的声音。 “报告!” “进!”委员长应了一声。 “美国来电!”林尉将一份电文递给了委员长。 美国发来的? 委员长眉头一皱。 若是美国官方发来的,只会由美国大使转告自己,绝不可能直接发到南京来。 要是驻美使馆发来的,只会发给外交部。 那是从哪来的? 肯定是重要电文,不然林尉也不会专程送来。 委员长下意识的接过电文,匆匆一扫,发现竟然是司徒美堂发来的。 “闻无相屡立战功,堂中兄弟无不欣慰,此乃扬我洪门儿郎志气之壮举…… 妻儿老小自由堂中兄弟,无相勿念,若不幸殉国,自当为尔立忠烈祠,世代供奉……” 无相……齐无相? 委员长猛的反应过来。 这是方不为在洪门中的香名。 这是司徒美堂发给方不为的,林尉给自己看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让自己知道,方不为已经将他留在南京,以及万一战死后的利害关系,全部给司徒美堂解释清楚了。 但为什么会发到林尉这里来? 委员长刚要问一问,发现下面还有,他又看了起来。 这一封,竟然是给自己的? “蒋总裁均裁……齐无相身为我中华儿女,更为我洪门兄弟,杀敌报国,自是义不容辞……” 怕自己误会,司徒美堂竟然亲自来电,给自己解释? 委员轻舒了一口气。 只要自己能想到的,方不为都做到前面去了。 这份忠心,比那些天天把“忠义”二字天天挂在嘴上,背后却全干的是蝇营狗苟之辈,不知强了多少辈。 “哎……”委员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两份最文递给林尉,“方不为呢,这几天在做什么?” 林尉接过电文,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在江上运人……” “运什么人?”委员长下意识的问道。 “未来得及撤离南京的老弱妇女……”林尉回道。 “这还真的是……” 委员长说了半句,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不是没有听闻别人议论方不为时,说他有些妇人之仁。 但委员长总认为是讹传。 要真是手软之辈,哪里会立下这么多的汗马功劳? 没想到,传言竟然是真的? “属下要不要去劝阻他?”林尉试探着问道。 “胡闹!”委员长斥道,“这是仁义之举……他这般做为,更能彰显我中央政府不放弃百姓之决心……” 委员长也觉的方不为有些不务正业,但话到了嘴边,就成了赞扬之词。 斥完林尉之后,委员长又问道:“那效果如何?” “不甚理想!”林尉摇头道,“前两日,每天还能运个七八船,昨日,就只剩四五船了,到今日早间,竟无人愿意上船了……” “愚昧至极……”委员长低声骂了一句。 他骂的是不愿离开南京的这些百姓。 如果有可能,委员长一根毛都不想给日本人留下。 但老百姓不走,他总不可能派兵拿枪顶着百姓的脑袋逼着离开吧? 仗都打不过来,哪有这么多的闲人? 看委员长再没有追问的意思,林尉才偷偷的抹了一把汗。 要是委员长知道,方不为主动给百姓买船票,却都无人愿意离开,不知会被气成什么样子。 …… 方不为坐着轮椅,看着站在江边只顾看热闹,却不原登船的百姓,恨得牙都快要咬碎了。 他甚至产生了让叶兴中派人,拿枪顶着百姓的脑袋,押他们上船的冲动。 万万没有想到,有人免费给他们买船票,送他们到九江,到武汉,甚至是到重庆,这些人竟然都不愿意逃? 方不为信心百倍,想要竭尽所能办的第一件事情,已然失败了! 对于南京保卫战和大屠杀,方不为记得最清楚的,是三十万这个血淋淋的数字,其次才是宋元良等人不战而逃,致使六七万将士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成了鬼子用来练兵的活靶子。 其余的,他并无多少深刻的印像,依稀只记得好像是唐司令封城,并命士兵将所有船只沉江,准备效仿项羽“破釜沉舟”之举,所以才致使南京未撤走的老弱没能逃出城,最终酿下了惊天惨剧。 所以那天他离开委员长官邸,准备接下来的计划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疏散百姓。 但方不为没想到,事情与他所猜想的差着十万八千里。 直至今日,南京依然没有封锁,任由百姓去留。 江中船只来往依旧,并无任何限制,就是过江的船费高了一些。 和平日比,翻了至少十倍。 方不为组织了六条油轮,想把城里的百姓运送到江对岸,让他们从沿京浦线北逃。 但愿过江的,竟然没有几个? 方不为反复打问过才知道,南京城中想逃的,有能力逃的,基本上已经逃完了。 留下的这些人,大部分的人不原意逃,小部分的人则是过了江,也没地方去。 倒是有一部分想去上游的九江,武汉等地,但苦于买不起船票。 淞沪会战前,从南京到武汉,一张船票至多十几二十块法币,但到十二月初,已涨到一百法币以上了。 没关系,咱有钱,这都不是事! 方不为不惜动用宋子文的关系,拿星洲洋行的股份做抵押,让中央银行给他准备了的近千万的现金和汇票。 但两天过去了,方不为连一万人都没有送出去。 有人是难舍家业,有人则是认为,换成日本人,他们不一定就没有一条活路…… 方不为没办法,只好让叶兴中的人化妆,混进百姓群中散布消息:南京沦陷后,日军必屠城。 但信者寥寥无几。 :。: 第一零三四章 理直气壮(求月票) 一辆吉普疾驰而来,停到了江边。 冯家山跳下车,飞一般的奔到了方不为的面前。 “长官,有几个兄弟被抓了!”冯家山急声说道。 “谁抓的?” 方不为盯着江面,悠悠的问道。 本来就冷,再加上方不为话语中渗人的寒气,叶兴中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 “是肖司令!”冯家山回道。 “走!”方不为一转轮椅。 “去哪?”叶兴中手疾的推着轮椅。 “宪兵司令部!” …… 肖山令后背双手,冷冷的盯着几个跪在地上,被绑的跟粽子似的四个男子。 这是他手下的宪警,抓到的散布“日军会屠城”的谣言的嫌疑人。 这么点小事,本来用不着他亲自过问,但宪警队长却跑来告诉他,说是这些人有古怪。 好像是同行,而且应该还是自己人。 宪警队是宪兵司令部之前的特警一队和二队合并而来的,队长嘴里的同行,只可能是特务。 肖山令觉的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越是多事之秋,什么妖魔都跑出来了? “你们是谁的人?”肖山令冷声问道,“贺清南,马春风?” 四个汉子别说回话,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想装硬骨头……呵呵……”肖山令冷笑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用刑吧,死活不论……”肖山令又给宪警队长交待道。 他没功夫猜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想知道,审就是了。 看着四个汉子不骂不吵,不跳不叫,个个都像是一具会动的死尸,宪警队长暗暗的咬了咬牙。 这些王八蛋明显是有恃无恐。 真当肖司令是在吓唬人? 老子虽然知道你们是从哪来的,可肖司令不知道啊…… 等手下押着人出去后,宪警队长才凑到肖山令的耳边说道:“可能是方不为的人……” “谁?”肖山令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应该不会错!”宪警队长回道,“侦办委员长军校遇刺案的时候,我见过其中的两个……” “方不为?”肖山令一脸的狐疑,“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派人去传这种谣言……会不会是搞错了?” “估计和江上运人的事情有关……”宪警队长回道。 方不为这两天在干什么,宪警部门自然一清二楚。 “真是胡闹啊……”肖山令叹道。 他沉吟了一下,又给宪警队长说道:“人先关着,你亲自跑一趟,找方不为问一问,确认清楚了……真要是他的人,就放了吧……” “明白!”队长应了一声,“那唐司令那里怎么回复?” “严查散布不实谣言者”的命令,是唐生志亲自下达到宪兵司令部的。 肖山令冷冷的瞪了队长一眼。 队长只是错开了目光,但心里一点都不虚。 站在他的立场上,必须要问清楚了。 唐司令可是肖司令的老上级,谁知道他会不会念着旧情份? 但现在看来,肖司令明显是向着方不为的。 宪警队长顿时会意。 他刚要走,外面的警卫一声报告:“报告司令,方参谋求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不用猜,方不为肯定是要人来了。 “快请!”肖山令回道。 “这么一点小事,派个人过来传句话就是了,何苦亲自跑一趟?” 方不为刚一进门,肖山令就握住了他要敬礼的手。 他虽是唐生志旧部,但北伐之后就退役了。 二九年的时候,他就到了宪兵司令部,从一介少校参谋开始,直至今日的中将副司令。 没有谷振龙,就没有他肖山令的今天,他自然知道谁远谁近。 “主要也是几日未见司令,有些想念了……”方不为笑着回道。 谁都知道方不为说的是假话,但既便是假话,肖山令也听着舒服。 “你这张嘴,还真是抹了蜜了……”肖山令哈哈大笑道。 笑了一阵,他又说道:“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陪着我喝两杯……” 方不为自然是不能喝酒的,肖山令是想让他陪着自己说说话。 “我还要去一趟城防司令部,就不叨扰司令了!”方不为直接了当的说道。 “那好吧,正事要紧!”肖山令有些失望的说道,“也不知再有没有机会与你把酒言欢了……” 方不为一阵黯然。 他依稀记得,十二日的时候,唐生志撤走之前,将南京的军政大权,全都移交给了肖山令,而当时除了挹江门,其余各处城门都已陷入了日军之手。 唐生志之意不言而喻…… 这位才是真正的做到了死战不退,与城共存亡。 宋元良之流,给肖山令提鞋都不配。 “会有机会的……”方不为挤出了一丝笑说道。 喝完了一杯荼,方不为就得出了告辞,关于谣言之事,肖山令没问,方不为也没提。 打死肖山令也不信,方不为会做出损害国家的事情来。 肖山令把方不为送下了楼,还送上了车。 直到车出了宪兵司令部的大门,肖山令还在暗暗猜测:方不为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去城防司令部复命吧!”肖山令又对宪警队长说道,“就说已查到线索,谣言是日谍特务散布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扰乱我军心……” “明白!” 肖山令想不明白,唐生志同样想不明白。 线索还没查到,但散布谣言的罪魁祸首却亲自跑来向自己坦承了。 这也就罢了,为什么明明是他做错了事,但方不为满脸都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你这么做的用意何在?”唐生志忍着怒气,紧紧的盯着方不为。 他原本对方不为的感观非常好,认为方不为和他是同一种人:临危不乱,临难不苟。 两人称得上志同道合,应该惺惺相惜才对。 他屡次三番向方不为示好,想与方不为一抒胸中情怀,但方不为不是推托身上有伤,就是借口身有要务。 唐生志顿时明白了,方不为不想和自己有过多的交际。 他也只以为,方不为应该是怕和自己来往过多,委员长会吃味。 无所谓,唐生志也谈不上生气。 因为留守南京的中央系将领,差不多都是如方不为一样的做派。u 第一零三五章 申饬(求月票) 更何况,方不为的身份比这些人还要敏感。 委员长就差对他说:哪怕你唐孟萧死了,方不为也不能死。 可想而知,委员长对方不为的重视程度了。 唐生志想着只要相安无事,方不为不公开违抗自己的军令就好。 但才过了两天,他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 手下的人传回来的消息,方不为天天都守在江岸上,半强迫性质的逼迫南京城的老百姓逃离南京的消息。 方不为想干什么? 百姓要是都跑完了,这城还怎么守? 方不为不是初哥,毕业于中央军校不说,大小战事还经历了这么多,难道连这么浅湿的道理都不懂? 唐生志本想着,委员长知道这个消息后,肯定会申饬方不为。 但两天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唐生志就知道,委员长根本不在意方不为干的事情。 愤怒之余,唐生志也有些心灰意懒,更有些后悔。 连蒋某人都是如此一副不在意的态度,姓唐的当初怎么就昏了头,非要替他接下这个摊子? 但后悔也晚了,“与城共存亡”的豪言壮语都说出去了,难道现在再反悔? 大不了一死殉国,唐某人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但唐生志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为了让更多的百姓逃离南京,方不为竟然连“南京一沦陷,日军就会屠城”的谣言都散布出来了? 这难道不是在拆他唐某人的台? 委员长还没走呢,就开始对我姓唐的阴奉阳违了? 唐生志实在没办法忍了。 “司令,我辈军人,保家卫国自是天经地义……但老百姓留在这里,只是徒添死伤……”方不为苦口婆心的劝道。 他并没有理直气壮,不过是心情不太好,脸色不好看,被唐生志误会罢了。 当然,方不为也根本不认为,自己哪里做错了。 “放屁!”唐生志暴怒道,“若百姓全逃了,巷战的工事如何造,城破后,打巷战时,各处弹药如何运送?” “司令,筑造工事,运送弹药的,全是青壮,而属下送走的,全是老弱妇孺之辈啊?”方不为反问道。 “那谣言呢?”唐生志又问道,“难道就只有老弱妇孺会听到你的谣言,青壮就听不到了?” 方不为没有回答,只是叹了一声。 站在唐生志的立场上,自己的做法确实欠妥。 但这要保证,唐生志能坚持到打巷战的那一刻。 若按原有的轨迹,城还没破,就全特么的逃了…… 方不为除了暗暗冷笑,实在已不知说什么好了。 但现在还不是和唐生志翻脸的时候。 “属下错了!”方不为很光棍的认错道。唐生志猛的一愣。 他没想到,方不为这么快就服软了? 他甚至做好了把方不为押到委员长那里去问罪的打算。 “属下只是想,这些老弱留在城里,一点忙都帮不上不主,一旦打巷战,反而有可能会成为累赘,我便想,超级赛亚人性全送走算了……”方不为又说道。 “你是怕日本人会驱赶百姓乱我阵脚?”唐生志讥笑道,“真是杞人忧天,日本人再凶残,也恶毒不到这种程度……” 方不为心中一片冰凉,再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不止唐生志这样想,全军上下,持这种态度的,没有十万十,也有九成九。 也就没有人料到,守城的部队根本坚持到打巷战,甚至城都还未全破,就不战自溃了,不然留在南京的老百姓至少还得翻一翻。 逃走的这一部分,也只是害怕日本人的炸弹会炸在自己的头顶上,从来都没有料到过,城破后,日军真的会屠城。 这与以委员长,汪兆名连年鼓吹“日本乃友好邻邦中日亲善”的言论有很大的关系。 想像当中,方不为与他硬怼的场面并没有发生,让唐生志感觉有力无处使。 但他并不打算得理不饶人。 他也担心把委员长的这些嫡系得罪的狠了,等委员长一走,这些人联合起来对抗他。 “我自然也知道怜悯百姓,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也算是久经阵战,日后莫要再做妇人之状了……” 唐生志语气一转,意味深长的说道:“我早已明志天下,誓与城共存亡,我不敢言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但至少能保证做到临危不惧,临难不苟……” 这句话不是唐生志第一次说。 临危不惧,临难不苟,是唐生志向委员长,向全军做出的保证。 但事实呢? 方不为只能暗暗的呵呵两声。 “司令之志,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方不为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说道。 这句话,让他觉的比奉承委员长的那些话加起来,还要让他难受。 唐生志哪里能听出来方不为话中的反讽之意。 他好奇的盯着方不为看了几眼。 传言都说方不为会说话,会做人,但唐生志一直没有感受到。 他只以为方不为对他是不是有意见。 毕竟谷振龙差点被自己留在了南京,方不为对自己有怨气也不奇怪。 但看来,还是自己猜错了。 唐生志的心里稍稍的好受了一些:“委员长那里,你自己去禀明情况吧……” “属下明白!”方不为回道。 送走了方不为,唐生志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方不为并未对他表现出亲近之意,但从头到尾都算恭敬, 没有不以为然,也没有阴奉阳违。 这让唐生志心中安定了不少。 他之所以一定要把方不为留在南京,除了提升士气之外,更大的原因,是想让其他的中央系将领有所顾忌,不至于对他阴奉阳违。 方不为虽然也是委员长嫡系,但与宋元良之流有很大的不同。 一是出身于特务系,天生就与这些军头相克,再加上方不为的品性,自然是不会与这些人同流合污。 二是方不为身份敏感,更身负监察之权,留下方不为,至少可以保证委员长走了之后,委员长的这些心腹爱将行事不至于太过肆无忌惮。 其实就算委员长不对方不为重新任命,唐生志也会想办法,让方不为当上这个督战特派员。 第一零三六章 承认错误(求月票) 出了城防司令部,方不为才发现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天上除了压顶的乌云,还有日军的侦察机。 若是以往,方不为难免会生出,能不能打下一架来的念头。 但现在,他连半点心思都没有。 个人再勇武又能如何? 照样挡不住滚滚大势。 提前疏散计划,最终还是失败了。 要想在短短几天内,尽快的让百姓相信“日军会屠城”的传言,方不为没办法慢慢来,只能调动手底下所有的力量,尽可能的快的将消息散播出去。 迟早有一天,都会查到他方不为的头上。 方不为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但方不为怎么也没想到,失败会来的这么快,还这么彻底? 既便事情没干成,但首尾还得了理干净。 方不为猛的呼了一口气,对叶兴中说道:“去中山陵!” 他是要去找委员长。 其实就算肖山令没查到自己头上,方不为也已准备好,在委员长离开南京之前,必须把这件事处理干净。 方不为心里很清楚。 别看唐司令对他很是欣赏,既便他犯了错,也没有非要追究的意思,而是让他主动找委员长承认错误。 但这是在相安无事的前提之下。 真到了最后一步,方不为绝对是唐生志最恨的那一个。 更何况,还有一大堆比唐生志难对付的…… 当最后所有人都发现,谁能负不起这个责任的时候,就到了狗咬狗的时候了,芝麻大的错误,都能被咬成磨盘大。 说好听一点,方不为这是怜悯百姓,所以才出钱出船出人,想让老百姓少死一点。 但真要有人叫真,方不为绝对是第一个违抗唐生志的命令的人。 方不为觉的,还是先当小人,再论君子的好。 …… 委员长是两天前搬到钟山来的。 城内没什么遮挡,委员长的官邸就那么几处,日军的轰炸机挨个炸一遍,也费不了几颗炸弹。 但钟山山高林密,日军轰炸机既便想炸,也无从着手。 小车驶进通往临时官邸的小道,就被卫兵拦了下来。 看是方不为,值勤班长敬了个礼,快步的去通报了。 出来的急,方不为也忘了提前给林尉打个电话。 快半个小时后,方不为才被放行。 “出什么事了?”林尉奇怪的问道。 方不为不是在江边遣散百姓呢么? “特来向委员长请罪……”方不为三言两语,把他派人散布谣言的经过讲了一遍。 “你这……真是胡闹?”林尉瞪眼斥道。 在他看来,方不为这种做法确实不太妥当。 唐生志是城防总司令,更是明志天下,誓要与南京共存亡,谁都能看出来,他确实是存了几分死士的。 在这个前提下,连委员长都要让他三分。 而方不为偏偏要把南京城的百姓全部疏散走? 这不是明着和唐生志唱反调么? 也就是所有人都清楚,南京肯定守不住,留下的百姓越多,死伤也就越多,所以也就没人追究方不为的错处。 不然铁铁治方不为一个“扰乱军心”之罪。 若唐生志叫真,要拿方不为立威,委员长也不好护短。 “唐司令怎么说的?” “让我莫要再有妇人之仁……”方不为老老实实的回道。 立威倒不至于。 方不为很清楚,唐生志这个城防总司令,并没有表面那么风光,像自己这种相对老实的,都是唐生志努力争取的对象。 不到万不得己,肯定不会主动撕破脸。 “那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也不得不提防……”林尉隐晦的说了一句。 意思是方不为主动来找委员长就对了,不然说不定事后就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跑来给委员长告状。 “所以想请主任代我禀报一声,看委员长有没有时间,我想亲自向他请罪……”方不为又说道 “你也真是会挑时候!”林尉不轻不重的斥了一句,“做好心理准备吧,一顿骂肯定是免不了的……” 方不为抖了抖眉毛。 看来委员长的心情不太好。 几分钟之后,林尉去而复返。 “委座刚好有时间……小心应付着!” “主任放心!”方不为强挤出一丝笑容回道。 挨顿骂算什么,要是委员长能同意强制疏散南京留守的百姓,方不为跪到地上磕头喊爹都没问题。 但方不为也就是想想。 他要真敢提,委员长绝对敢当场撤了他的职。 这已经不是妇人之仁了,而是明着和唐生志做对了,说不定真接就会把方不为提溜回武汉。 林尉喊过了两个卫兵,把轮椅抬进了门槛,然后由他自己亲自推着往里走。 “又麻烦主任了!” 次数多了,再加越来越熟,方不为也没有了受庞若惊的感觉。 “少给我添点麻烦就行了……”林尉不满的说道。 他发现,方不为就没有一刻安生的时候,每天都会闹点妖蛾子出来。 两个人说着话,进了临时官邸的院子。 说是临时官邸,其实就一间不大的院子,几间青砖砌成的平房。 这里以前是陵园管理处,也确实也有些破败,但也没人想到过,有一天委员长会被逼的躲到这里来办公。 为了蒙蔽日军的侦察机,房顶的青瓦上铺着厚厚的一层树叶。 到这里来汇报的军政要员的小车,到了之后,都会先在车上面罩一层土黄色的伪装帆布。 委员长住在正北的一排,只有两间,一间卧室,一间办公。 方不为进去的时候,他正和钱大均说话。 原本脸色就不好看,看到方不为的时候,委员长的脸都快垮到地上了。 “娘稀皮……” 一看到方不为,委员长就骂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擅做主张’这个毛病?” “属下确实是欠考虑了!”方不为虚心的承认着错误。 不虚心都不行! 方不为明显看得出来,委员长正在气头上。 “冥顽不灵……” “愚蠢至极……” 委员长足足骂了十几分钟,才把方不为赶了出去。 看方不为垂头丧气,大受打击的样子,林尉叹了一口气:“你这也算是受了池鱼之殃……” “委员长怎么了?”方不为下意识的问道。 “谈判破裂了!”林尉回道。 方不为差点笑出声。 :。: 第一零三七章 记吃不记打(求月票) 方不为一直想不通,都已经上了三五八回当了,为什么委员长还不死心? 淞沪会战时,既便脑子都快打出来了,但委员长依然没有绝了让国际力量干预的想法。 先是找英美。 英美两国,特别是美国人觉得,过早干涉中日之战,肯定会提前得罪日本人,这与美国的根本利益不符。 所以不但没有答应调停,反而埋怨国民政府擅起争端。 委员长又转过头来找苏联。 苏联倒是答应出兵东北,侧面牵制日军。 但直到南京沦陷,委员长也没有等到苏联援兵的影子。 最后只能找老牌盟友德国。 奉元首阿道夫之命,大使陶德曼斡旋于中日政府之间,谋求停战与和平。 一想到这里,方不为就想冷笑。 若不是太过相信德国人,淞沪会战至少少死十万士兵。 林尉虽然没说谈判为什么失败了,但方不为却知道一些。 日本答应停战,但前提要求是:以蒋委员长为首的国民政府,必须无条件向日本政府投降。 委员长底限再低,也没办法答应这一条。 纵观中华几千年,不战而降的亡国之君有几个? 这也算是绝了委员长不多的一丝念想。 当然,这还不算最后一丝。 两年后,王兆名发布艳电,日本扶持汪伪政府时,那才算是绝了委员长谋求向日本妥胁的最后一希望。 之后,到了珍珠港事件前夕,日本与国民政府也有过一段短暂的对峙非战时期,但那不算妥胁,而是委员长看到越是抗日,中共的武装力量越是强大,便想借着日本人的手,玩驱虎吞狼那一套。 不过没坚持多长时间,太平洋战争就爆发了。 连金主大爷都下场了,国民政府哪里还敢和日本人眉来眼去? 也是那个时候,民国政府才跟在美国人的屁股后面,正式对日本宣的战。 反过来再说,为何其他人一致建议弃守南京,就只有委员长和唐生志两个人觉得南京必须要守一守? 就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太过相信德国人了,认为德国那般强大,日本人肯定要给几分面子,不会真的攻陷南京。 所以其它要员都走了,委员长依然还留在南京。 现在满意了吧? “真是记吃不记打!”方不为暗暗的骂了一句。 没办法再提前疏散百姓了,方不为顿时觉的有些无所事事。 “通知边从军,把船都藏好了!”方不为交待道。 这六条船,他是拿来有大用的,不止只是用来在开战前疏散百姓。 “我们的船谁敢动?”叶兴中自信的说道。 方不为的身份今非昔比,身为头号狗腿的叶兴中自然是与有荣焉。 “你知道个屁?”方不为骂道。 他可是记得,唐生志真干过破釜沉舟的事,不然南京一战,怎么可能死那么多的人? 正因为是四战之地,所以南京才不好守。 也正因为是四战之地,若是没有足够的兵力,根本没有办法对南京形成有效的包围圈。 老百姓要是想逃,完全可以从西北两个方向离开南京。 之所以会死三十万之多,是因为破城的时候,这三十万人,全都被圈到了内城,而且唐生志好像还将所有的船全都沉了江…… 等于日本人只是包围了方圆十几公里的南京内城,就将这三十多万人包围了进去。 方不为认为,其中至少有一半,都是被自己人害死的! “前万不要大意,一定要存好了……”方不为又不放心的交待道。 “明白!”叶兴中应了一声。 交待完船的事情,方不为又交待叶兴中,直接把他送到八十八师驻守的雨花台。 方不为依稀记得,宋元良就是唐生志召开最后一次军事会议之后,连师部都没有回,就直接跑掉了,然后八十八师哗变,最后酿成了惨剧。 所以,必须先要把宋元良给盯紧了。 为了不让宋元良起疑,不让宋元良怀疑自己是专门来盯着他的,方不为着实花了不少心思。 他以四海商行的名义,捐赠了部分物资,全部拉到了雨花台。 汽油,棉被,军服,粮食……甚至弄来了一批冻肉。 八十八师上下无不对方不为交口称赞。 宋元良甚至私下里找过方不为,说是能不能弄几辆军卡来。 方不为一听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小车底盘太低,只能走公路,哪里有卡车逃起来快? 这个王八蛋,果然早就想着要逃命了。 方不为哪里会让他如愿,随便找了个借口就糊弄走了。 雨花台在南京内城以南,雨花门就是以此命名的。 结果小车刚刚开始钟山山口的下马刺坊,就被卫兵给拦了下来。 林尉刚打电话过来,让卫兵通知方不为,委员长有令,晚上八点,师级以上军事长官,准时到卫戍区司令部临时指挥部开会。 林尉是怕方不为乱跑,万一没人通知他,会错过会议。 方不为只是少将,手下只有一个营,本来是没资格开这种级别军事会议的。 但架不住他名头太响,而且还是督战官。 决定方不为留守南京之时,委员长就考虑过,要不要给方不为提一级临时职务。 直接被方不为给拒绝了。 再提,可就是中将了。 开什么玩笑? 自己才几岁? 方不为可不想这么早就被人当成靶子。 高调做人,低调做事才是正道理。 “师级以上军事会议?” 方不为一听,就猜出来了个大概。 让德国人调停的希望破灭了,委员长就没有留在南京的必要了。 留下做什么? 与南京共存亡么? 简直是笑话! 临走之间,委员长怎么都要见一见留守南京的将领,讲一讲大义,提一提士气。 正好,方不为也准备认一认人…… 七点半,方不为就到了原铁道部办公大楼地下室。 原来的指挥部,原本是在牯岭路21号的唐公馆,也就是方不为中午去过的城防司令部。 但三号晚上,日军为了制造恐惶,派飞机对南京城零星轰炸的时候,一枚炸弹不凑巧,落到了唐公官的院子里。 怕整个指挥部被一锅,唐生志连夜让其余人员搬到了铁道部大楼的地下室。 《谍海猎影》章节将持续在青豆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青豆! 喜欢谍海猎影请大家收藏:谍海猎影青豆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零三八章 烂摊子(求月票) 但唐生志并未随同搬迁,而是和家人继续留在了唐公馆。 不止他自己,包括夫人,儿子在内的家人,全都跟他一起留在了南京。 也是基于这一点,所以压根没有人怀疑唐司令与城共存亡的决心。 方不为却很不认同这一点。 能不能做到与城共存亡,只在于自己的决心。 把家人留在身边的行径,只会使自己背负更大的心理压力,实不可取。 绝大部分的人,面临生死关头时,往往能对自己狠的下心来,却不见的能对至亲也狠的下心来…… 也不知道唐司令是怎么想的? 方不为进了会议室,才知道大部分的长官都已提前到了。 有些认得,有些不认得,但却不妨碍所有的与会将领都认识方不为。 从武汉回南京的第二天,钱大均带着方不为,就将固守南京的所有作战部队轮着转了一圈。 在有些部队,方不为还做了演讲,更和几位军长级的大佬一起吃过饭。 就算前两天没赶上,不认识方不为的,看到方不为屁股底下的轮椅,也能猜出他是谁了。 这几个月以来,方不为的事迹早已传遍了全军,不是听到他今天打趴了几辆鬼子的坦克,就是隔天听到他干下了鬼子的几架飞机。 活脱脱的一个钢铁战神。 方不为做足了姿态,挨个敬着礼,但真能坐的稳稳当当,心安理得的受他一礼的,还真没几个。 谁都能看出来,方不为正是如日东升,潜力无限的时候,而且还年少多金,更架不住出手大方。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的上,谁也不会蠢到在这种小事上得罪他。 一干将领热情的不得了,纷纷和他套着近乎,想着日后有机会,也像宋元良一样,请方不为到自己的部队里“督战”几天。 别的不说,至少儿郎们天天能吃得上一顿猪肉炖粉条。 至此,方不为才算是把固守南京的各部长官给认全了。 徐源泉,王敬久,宋希连,俞济时,桂永清,肖山令,再加一个宋元良,就是固守南京的九个中央系主力师的部队主官。 两个粤系将领,第66军军长叶肇,第83军军长邓龙光。 …… 会议室很大,二十多号人坐下犹嫌空旷。 副司令罗卓英,刘兴,肖山令这几位,方不为几乎天天都见,自然熟悉的很。 接下来就是各战斗部队长官。 前两天是一家一家的走,有些还真没碰上,难得今天凑了这么齐,方不为很是认真的应付着。 他挤着笑容,一个一个的打着招呼,将每一张脸都深深的刻在了脑子里。 一堆人刚寒喧完,又听到门外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所有人都知道,委员长来了。 众人起身立正,等着委员长进来后敬礼,但等来半天,却听声音越来越远了。 众人正在纳闷,钱大均走进会议室,环视了一圈后才说道:“请诸位到指挥室吧!” 自然是委员长到哪,会议就在哪里举行,众人纷纷起身,排队往外走。 “为什么要换地方?”方不为低声问着推着他的宋元良。 宋元良一脸的古怪:“应该是委员长有什么指示……” 要是光听这句话,方不为肯定是一脸的懵逼,但配合宋元良古怪的脸色,方不为就懂了。 委员长要做具体的作战布署? 一想到这里,方不为就止不住的想冷笑。 这位是真的不会打仗,军事才能是差的一踏糊涂,但偏偏喜欢指手划脚。 这是建国后,国共两党所有将领都公开承认的。 只要是他插手指挥过的战役,就没有不败的。 方不为很想对着这位口吐芬芳…… 方不为知道自己的资历最低,宋元良刚得罪过委员长又不久,所以两个人落到了最后面。 比起会议室,指挥就小了许多,会议桌左右两排座椅,只能坐十几个人。 看坐不下,唐生志又紧急让参谋搬了十几把椅子进来。 进去后,宋元良和方不为自觉的找了个最角落的地方窝了起来。 看所有人员坐定,委员长站了起来,一脸的沉痛之色: “诸位,午间得悉,德国大使与日谈判已破裂……至此已无半点妥胁之可能……我等宜抱破釜沉舟之决心,益坚最后胜利之自信,寸地尺土,誓以血肉相撑持,积日累时,必陷穷寇于覆灭……” 与会将领神情肃穆者有之,神情坚定者有之,更有的频频颌首,恨不得坚起双手大拇指给委员长点赞的,比如方不为身边的宋元良。 但每个人心中是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谁都知道,日本只是将中国当成了自家的后勤基地,根本就没把国民政府和中国军队放在眼里,不然也喊不出“三日攻陷上海”,“三月必亡中国”的口号来。 所以从开战之初,日军就无比迫切的想和国军主力决战,想要一战定乾坤。 委员长明知是当,却一次接着一次的上。 原因无非就是委员长想打出国民政府的威风来,让国际力量看到看中国抗战的力量和决心,想让美德等国醒悟:现在还不是放弃中国这块大肥肉的时候。 固守南京的计划,就是这样来的。 至于唯一附合委员长固守计划,却最后把自己也搭进来的唐生志,则是太过相信他的老师,民国著名军事理论家,蒋百里将军的推断了。 他们以为,有美德调停,有苏联牵制,日本肯定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攻占南京。 可惜,事与愿违,日军兵临城下,委员长与唐生志的幻想再一次的破裂了。 所以才导致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委员长要走了,烂摊子只能扔给唐生志了。 “今日,首都已是一座围城,我愿意留下来和大家一同负起守土之责,但各方面战争形式都是持续发展,我不能偏于一隅……唐将军定能秉承我的意志…… 望各位同心同德,抱定不面功便成仁的决心,属守军人守土卫国之责……” 委员长讲的慷慨激昂,其它将领听的心神激荡,方不为只能无声的叹一口气。 一个真敢扔,一个也真敢接? 第一零三九章 北洋时期的作战地图(求月票) 这种会议,唐生志自然不能不表态:“我奉委座之命保卫南京,至少有两件事有把握 第一,即本人及所属部队誓与南京共存亡,不惜牺牲于南京保卫战中;第二,此种牺牲定将使敌人付出莫大之代价……我等自当破釜沉舟,背水之战,置之死地而后生……” 最后这一句,唐生志喊的振耳欲聋,方不为听得却是心里一跳。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这八个字放在今时今日,是何等的形象? 他还没回过神来,其他人全都站了起来,掷地有声的吼道:“请委座放心,我等自当与来敌决一死战,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 整个会议室,还在坐着的就两个人。 一个自然是委员长,第二个当然是方不为…… 觉得身边有些异样,方不为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发现是宋元良在做怪,顿时又气又笑。 宋元良喊话的声音同样不小,但脸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看方不为没声,他就低下头来,给方不为挤了挤眼睛。 意思是你为什么不跟着喊,是不是心里想的和我一样? 方不为没时间应付他,心里只想着“破釜沉舟”这四个字。 唐生志真的不会把船烧了吧? 他要真这样干,自己说不得就要与他好好的斗一场。 能不能斗得过不谈,先斗了再说。 接下来,委员长说了一些什么,方不为就没怎么听,直到作战参谋将一本册子下发到他的手里,方不为才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的打开瞅了一眼,却是各作战部队的阵地布署。 看到十四个师的番号,又看了看实际作战人数八万九千人的数字,方不为又捂额叹了一口气。 前两天,委员长和唐生志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公布固守南京的作战序列,确实是这十四个师。 但当时告诉记者的,兵力可是整整十八万,而不是现在实际不到九万的数字。 而这九万人当中,真正的老兵,还不足一半,甚至不到四万人。 有三万多,是这些部队从上海撤下来,到南京时才拉的青壮,有两万多,是从就没怎么打过仗的杂牌部队中补弃而来的。 特别是宋元良的八十八师,原本一万四千人,到南京的时候,连四千都不到了,新补弃的四千,是连枪都没怎么开过的新丁。 日军不知有假,还真以为民国政府调集了近二十万的中央主力军,决定和日军在南京决一死战,大喜之下,几乎将华中方面军的所有主力,都调到了南京战场上。 整整十一个师团,二十余万,而且全是精况。 再看武器,国军只有两个炮兵营,另外就只有司令部的二十七门高射炮,加起来,重炮还没五十门。 另外就只剩各作战部队自行装备的迫击炮。 而日军只是重炮,就有近七百门,坦克装甲车三百余辆,飞机近两百架…… 这些都是日军公布到报纸上的内容,自家人知自家事,在座的每一个将领只要稍一做对比,心里就会凉半截。 也怪不得像宋元良这样的,还没开打,就抱定了事态不对,马上溜之大吉的念头。 方不为继续往后翻,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发现是一张拼接起来的作战地图,像是折页一样折起来的。 方不为顺手打开,看到上面的内容时,直接呆往了。 这什么玩意? 上面是一道道弯弯曲曲的曲线,像是一张破碎的蜘蛛网。 每个网格里,都写着一个地名,牛首山,句容河,明故宫…… 有的地方,网格小的连名字都写不下了。 这比例有多少,一比五万有没有? 还有,这一格套一格,字里混着字,到底是山还是河? 这就是最高作战部的地图? 简直能笑掉人的大牙…… “怎么了?”宋元良觉得脸侧有些异样,回过头来,发现方不为正盯着他,一脸古怪的神色,便下意识的问道。 “咱们这场仗,用的就是这种地图?”方不为不敢置信的问道。 能下发给师级以上主官的做战手册,自然不会儿戏,这张地图能被堂而皇之的印在里面,说面 “谁弄的?”方不为沉着脸问道,“这么大一场仗,用的就是这种玩意?” 宋元良深深的看了方不为一眼,看他确实不像是装出来的样子,才呲着牙笑了一声。 “你老子弄的……” “我……” 后面的脏话还没骂出来,宋元良猛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别骂人!”宋元良提醒道,“真是你老子弄的,干老子……” 方不为猛的一愣:“谷司令?” “废话!”宋元良翻了个白眼,“唐司令没上任之前,他还是卫戍区司令,他不弄谁弄……等确定固守南京,准备详细部署的时候,上上下下才发现,最高指挥部和卫戍区司令部,用的竟然都还是北洋时期的南京地图?” 说着,宋元良又顺着空隙指了指委员长的身后:“看到没有,就墙上那副……北洋时期的老物件……” 方不为从前面的人的缝隙里扫了一眼,看到墙上地图那泛黄的纸质就知道了,宋元良没说谎。 这特么的……说出去谁敢信? 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过这一点? 宋元良看方不为脸涨的猪肝似的,又好笑的说道:“等发现的时候,测绘部门早跟着林主席去重庆了,没办法,你家谷司令只好从军中找了几个军校术科毕业的学生,临时测绘出来的……将就着用吧!” “那上海的时候,做战地图是哪来的?”方不为又问道。 上海的时候,方不为在委员长那里,朱少良那里,甚至是宋元良那里,都见到过当时的作战地图,一副比一副清晰,甚至是不知名的巷道,都标的清清楚楚。 所以他就下意识的以为,南京的地图肯定也是这一种的…… “你以为租界的洋鬼子都是吃干饭的?”宋元良讥笑道,“这些王八蛋亡我之心不死,地图一个绘的比一个精准……只是把法租界公董局和英美租界工事局的地图合二为一,一张上海的详细地形图就新鲜出炉了……” 方不为差掉一头栽过去。 这还真和谷振龙脱不开关系…… :。: 第一零四零章 行程泄密(求月票) 你以为租界的洋鬼子都是吃干饭的?”宋元良讥笑道,“这些王八蛋亡我之心不死,地图一个绘的比一个精准……只是把法租界公董局和英美租界工事局的地图合二为一,一张上海的详细地形图就新鲜出炉了……” 方不为差掉一头栽过去。 这还和谷振龙脱不开关系。 方不为又看了看手中册子上的那副地图,心里拔凉拔凉的。 这个样子别说打,连撤都没办法撤…… 浑浑噩噩之中,方不为根本就没听清委员长和唐生志说了些什么。 直到宋元良捅了他一把,他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 “感情你半天都在做梦呢?”宋元良不满的说道,“委员长称必要时候,你可率部过江,与胡军长汇合……” 胡军长就是胡宗南,正带着第一军在浦口防御,与下关就隔着一条江。 严格说起来,第一军驻防浦口,只是为了防止日军抄了南京的后路,基本不会过江参与战役,所以不算固守南京的做战序列,今天也没有通知胡宗南来开会。 这些话,上次谈话的时候,委员长就给方不为交待过。今天再提一遍,也不过是给众将领提个醒:方不为及他所部,不属于战斗序列,关键时候,可自行撤退,谁都不要眼红。 其实眼红的还真没几个。 伤成这个,还拖着残躯跑来配合南京的固守计划,方不为称的上党国之楷模了。 “属下遵命!”方不为隔着徐源泉和桂永清的背影回了一声。 至此,会议也算是结束了,方不为坐在最后面,尽开小差了,委员长具体是怎么布署的,他就根本没注意听。 临走的时候,委员长邀唐生志,明日一早与他祭拜总理。 委员长压根没提什么时候走的事情,但灵醒一点的,都知道委员长该走了。 最迟也就是在祭拜完总理之后。 众人一一作别,方不为排在了最后面。 委员长还拍着他的肩膀,叮嘱他一定小心。 方不为捡着好听的话说了几句。 回去的时候,方不为坐在车里,满脑子都想的是“破釜沉舟”这一句。 正史当中记载的不多,没说具体细节,而野史中什么说法都有。 但最常见的说法是,唐生志怕士兵畏战潜逃,命令部队将所有的船只沉江。 所以最后才导致十数万军民滞留下关,一片混乱。 先前是抢船,没船了之后,又开始用门板木头扎伐,结果没扎几具,日军就追击而来了。 这才酿成了最后的惨剧。 但方不为总觉的有些问题。 如果真的将所有的船都沉了江,那刚刚与会的那些长官是怎么逃走的? 方不为只记得,师长级以上的主官二十多位,就死了一个肖山令,其余的全都完好无损的跑回了武汉。 除了这些长官外,还有三万余士兵也逃出了南京,这些人又是怎么逃走的? 当时三面都有日军,只有长江北岸有胡宗南的第一军把守,留下了最后一条后路。 想不被俘虏,只能过江。 不可能个个都是扎着木伐过的江吧? 方不为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但他决定,唐生志真要沉船,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管。 只靠他的六艘火轮,一趟撑死了也就能运两三千人。 杯水车薪…… 回到中内军校,已接近十一点了。 方不为随便对付了两口就上了床,心里还盘算着明天先去找一下肖山令,探一探唐生志是不是真有沉船的打算。 他还没躺好,听到外面一阵动静,听到有人在问他睡了没有。 还在说着话,几个人就直接闯了进来,叶兴中拦都没敢拦。 钱大均,黎铁汉,徐志道。 钱大均虽然已调至航空委员会,负责空军事宜。但政府搬至重庆,军事委员会搬至武汉的计划确定后,林尉一个人就忙不过来了。 等仅剩不多的空军部队搬至武汉后,钱大均又被委员长调到了身边,当起了临时的侍从室主任。 他来这里,方不为也只是稍稍的惊讶了一下,因为说不定委员长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和方不为有关的事情,派他来传令了。 徐志道就更不用说了。 淞沪会战后,徐志道就正式卸任宪兵第五团团长一职,调入军统。 马春风专门把他留了下的来,配合黎铁汉,护卫委员长和宋夫人的安全。 真论起来,方不为还是他的上级,徐志道来找自己也不奇怪, 但黎铁汉这么晚跑到这里来,就有点吓人了。 他不保护委员长,乱跑什么? 方不为一骨碌的翻了起来,惊恐的盯着黎铁汉问道:“委员长怎么了?” 不记得委员长离开南京之前出过什么事啊? “呸!”黎铁汉啐了一口,又斥道,“想什么呢?” 钱大均关注的重点明显不在这里,他惊奇的看着方不为的肚子:“怎么好的这么快?” 方不为心里一跳。 情急之下,差点露馅了。 “托主任的福,真有那么快就好了!”方不为呲了呲牙,做出一副痛苦的模样,“你若不提,我还真忘了自己受着伤……” 看起来伤的重,其实都是皮肉伤,包括肚子里的伤口也一样,已好的七七八八了,方不为不过装的像一些而已。 “年轻人总是毛里毛燥的……” 钱大均不满的斥了方不为一句,但心里也很是欣慰。 方不为情急之下连伤都忘了,只问委员长怎么了,足见委员长在他心目重的份量。 “委员长的行程泄露了!”钱大均说道。 “怎么汇露的?”方不为惊声问道。 能知道委员长的具体行程的人,能有几个? 无非就是林尉,钱大均和黎铁汉。 最多超不出一巴掌。 “应该是九点钟左右,德国大使陶德曼的秘书,跑到了宋夫人公馆,称要见委员长,有要事转告…… 等委员长回去后,秘书代传了陶德曼转告委员长的一些话……具体说的什么事你不用管,蹊跷的是,陶德曼竟然知道委员长明日就会坐飞机飞武汉?” 方不为猛的瞪大了眼睛:德国人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的第一反应是:又出了一个黄浚案? (本章完) 第一零四一章 行程泄密 二(求月票) 九点钟的时候,委员长还在卫戍区司令部开会,这就杜绝了与会将领猜到委员长要走,把消息泄露去的可能。 就算是想泄露,也不可能具体到这种程度。 既便是方不为自己,也拿不准委员长是坐船走,还是坐飞机走,是明天白天走,还是晚上走…… 那就只能是知悉详情的人泄露出去的。 “知道委员长具体行程的,都有谁?”方不为问道。 “我们三个,还有林尉,再加夫人!”钱大均回道。 要说这几个人有问题,方不为是打死都不信的,但消息毕竟是真的泄露出去了,肯定不会是自个长腿飞到陶德曼那里去的。 方不为很怀疑,是不是谁不小心,泄露给了身边的人。 查是肯定要查的。 马春风,陈祖燕,谷振龙全都不在南京,整个特务系,就剩他一个扛旗的了。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不出头都不行。 而这么大的事情,也容不得他拒绝。 方不为犹豫的是,他不想调自己的人手参与此案。 叶兴中,冯家山,以及边从军,他早有安排,不能轻动。 万一这案子一时半会查不完,方不为正要用这几个人办事的事候,突然再冒出和案子有关的线索怎么办? 是查案要紧还是盯人及救人要紧? 为免扯皮,还是要早做准备的好。 方不为顿时有了决断:“把阮金云调给我,还有他的特警队……” 阮金云就是宪兵司令部特警队的队长。 “为什么不用你的人?”黎铁汉下意识的问道。 “他们现在隶属于指挥部督战室,还是尽量不要和特务有什么牵扯……”方不为回道。 钱大均赞许的点了点头。 这才是老成之言。 特务是特务,监军是监军,这两点一定要分清楚,不然方不为在军中寸步难行。 钱大均当即就给肖山令打电话调人,方不为也不敢怠慢,翻下床来,先询问了黎铁汉和徐志道一些细节。 但听这两人交待完,一切中规中距,方不为没听出哪里有问题。 一个黄浚案之后,委员长,以及侍从室上下也算是好好的受了一次教训,对委员长每一次出行的具体行程,都是重视到不能再重视了。 接到钱大均的通知之后,黎铁汉和徐志道半点口风都没敢给手下露。 两人一致决定,等明天委员长祭拜完总理,准备下山的时候,再临时通知手下准备行李及装备。 而他们两个,从下午到晚上,就没离开过中山陵的临时官邸,也没有外界接触过。 “委员长的行程,有没有落诸于纸面,有没有做什么备案之类的?”方不为又问道。 他是怕委员长的身边的其他人会不会有问题。 毕竟侍从室也不小,除了他们几个,还有参谋,秘书之类的人物。 “这个不知道,你得问钱主任!”黎铁汉回道。 “怎么可能?”打完电话回来后,钱大均回道,“全都是口头通知,不然知道的人怎么可能只有我们三个?” “委座也绝对没有再向任何人提起过,我也只通知了他们两个!”钱大均又加了一句,“林主任当时忙着起草委员长会议上讲话的草稿,委座以为我会通知,我又以为委座向他提过,恰恰好漏掉了……他是等我们回去之后才知道内情的! 林尉就算知道了,也绝不可能泄露出去,这个人嘴上就像焊了铁锁,不是一般的口严。 方不为根本不怀疑这一点。 知情人就五个,这三个要没问题的话,那就只能出在委员长和宋夫人身上。 委员长? 应该不可能。 许阁森大使那一次,中央军校那一次,连着两次都是差一点,就要了委员长的命,委员长早就是惊弓之鸟了。 宋夫了呢? 还真不好说。 沉吟了一阵,方不为又叹了一口气,看着钱大均说道:“走吧,去官邸!” 了解的信息太少,方不为也不好直接做判断。 得不到委员长的首肯,有些情况钱大均也肯定不会说,到头来,还得去问委员长。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委员长肯定是暴跳如雷,又惊又疑,哪里能睡得着? 一听方不为说要去见委员长,钱大均便露出满脸的失望之色。 “还得去见委员长啊?” 黎铁汉心有余悸的问道。 要不是钱大均提议来找方不为,他们肯定还站在立立正正,挨委员长的骂呢。 实在是被骂怕了。 方不为哭笑不得:“两位长官还真当我方某人是再世诸葛亮啊,掐指一算就能破案?”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泄的秘,身为侍从室主任和随节保卫组组长,钱大均和黎铁汉都脱不了干系。 “那就走吧!”钱大均叹道。 让方不为一夜就破案? 他也觉的自己有些痴心妄想了。 “委员长是什么时候决定的?”坐到车里,方不为又问道。 “就你挨完骂之后!”钱大均回道。 方不为当时想到了。 谈判已破裂,日军肯定要攻城,再要不走,就走不掉了。 “预定的确切时间是什么时候?”方不为又问道。 钱大均看着方不为,犹豫的许久才说道:“明日凌晨六点!” 方不为猛的一愣。 开会的时候,委员长不是还说,明日早上八点,要和唐生志一起去祭拜总理的么? 难的是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一套? 看方不为直戳戳的盯着自己,钱大均无奈的眨了眨眼皮。 方不为都快被惊呆了。 委员长可以啊,都会用计了? 看来前两次日谍针对他的刺杀,给委员长留下的印象不是一般的深,搞的委员长连手下的亲信都不敢相信了。 这烟雾弹放的…… 委员长都已经小心到了这种程度,那基本不会将具体的行程再透露给其它人。 那就还剩宋夫了。 要是宋夫人这里也没问题,那这事情就大条了。 就算查不出真相,也得有人站出来为此事负责,而正好在这个节骨眼上,难保委员长不会杀鸡儆猴。 方不为在钱大均,黎铁汉,以及徐志道的身上扫视了一圈。 “你小子在看什么?”黎铁汉下意识的打了个激灵,“老子怎么觉的浑身都凉嗖嗖的?” 第一零四二章 合适的背锅人选(求月票) 方不为在钱大均,黎铁汉,以及徐志道的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钱大均身上。 他越看,越觉的钱大均最像是背锅的! “你小子在看什么?”黎铁汉下意识的打了个激灵,“老子怎么觉的浑身都凉嗖嗖的?” “没什么!”方不为呲牙一笑。 钱大均要敏感一些,看方不为眼神不对,多少猜出了几分。 他阴沉着脸,盯着方不为问道:“是不是很难查?” “了解的信息太少,暂时还没办法判断!”方不为实话实说道。 他至少也要知道陶德曼的秘书转达了什么话,最好能知道,秘书是如何知道委员长的具体行程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但方不为估计,办到后一点可能有些困难,不然委员长早问清楚了,不可能再派这三位大张旗鼓的来找自己。 正因为委员长没弄清楚,陶德曼的秘书是怎么知道的,所以才如坐针毡,也弄得这几位噤若寒蝉。 德国人能知道,日本人自然也能知道…… 委员长这是被刺杀怕了。 一个小时后,小车来到了美龄宫。 美龄宫也在钟山,离中山陵直线距离只有三里路,又称小红山别墅。 这是民国时期最浪漫的建筑,没有之一。 宋夫人喜欢法国梧桐,委员长便将整个南京栽满了梧桐,还用几十公里的梧桐林带,摆出了一条巨大的项链,把美龄宫包在了中间。 若从空中俯瞰,美龄宫就是项链吊坠中的那一颗宝石。 当然,以这个年代的条件,普通人坐不起飞机,自然也就看不到,所以无法理解其中的震憾…… 方不为进去的时候,委员长和宋夫人都在,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还是方不为第一次直面宋夫人,给他的第一感觉只有四个字:雍容华贵! “打扰委座和夫人了……” 方不为客气了一句,又说道,“属下愚笨,不得不来向委座和夫人请示……” 守在门口的黎铁汉暗暗的赞了一声:这小子怎么这么会说话,老子怎么就学不会? “想问什么就问吧?”委员长也没时间和方不为客气了。 虽然有些多此一举,但方不为还是想问一问。 “大使秘书有没有提及,他是怎么知道委座你的行程的?” “是陶德曼大使给他打的电话,秘书也不太清楚……”委员长回道,“但暂时联系不上大使……” 意思是这条路走不通。 联系不上大使? 方不为心中一跳:“大使现在在哪?” “上午和我见过面之后,就去了上海……他的秘书刚才告诉我,大使正在联系日本华中方面军总司令松井石根,在协调飞机,明天一早就会飞往武汉,与我见面……” 方不为有些惊呆了! 上海的德国大使,是怎么知道远在南京的委员长的具体行程的? 这实在是有些奇幻了。 “大使让秘书转告的事情,是不是很重要?”方不为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意思是要是重要的话,我就不问了。 委员长瞪了方不为一眼:“想问什么就直说……对于你来们来说,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 大使让秘书告诉我,他明天一早就会飞武汉,会在武汉等我……见我具体是什么事情,大使没有细说,但应该还是与日本谈判一事有关……” 原来大使知道委员长行程的原由,就是这么来的…… 方不为越咂摸,越觉的不对味。 先不论陶德曼是怎么知道委员长明天要飞武汉的。 上午两个人才分开,这才刚过半天,就要急着见面? 还不惜联系华中方面军总司令,专程给他调派飞机? 既然能把电话打到秘书那里,让秘书代这么一句话,为什么不直接给委员长找电话? 难道是陶德曼怕长途专线不保险,会泄密? 让日本人调飞机就不怕泄密了? 陶德曼上午才回到上海,但刚到上海不久,他又要飞往武汉,难道日本人不会起疑:陶德曼这么急着去武汉,是去见谁? 八成只能是委员长。 方不为越想越矛盾。 他沉吟了许久,才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委员长。 看方不为吞吞吐吐,委员长有些不耐烦了,拐仗猛的往地上一顿:“有话就说!” “属下怎么觉的,陶德曼大使这是在提醒委座您……”方不为回道。 “提醒什么?”委员长下意识的问道。 “提醒您,日本人已经知道了你的行程……” 委员长猛的一顿,若有所思的看着方不为。 只是一两秒,委员长的脸色就变了。 国民政府搬迁至重庆,国民军事委员会搬迁至武汉的事情,全天下都知道,日本人自然也知道。 日本人也早就猜到,委员长肯定要回武汉,不过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罢了。 陶德曼故意向委员长提及他要去找日本人给他调飞机,并直言要到武汉见委员长这一句,其实就是在隐晦的提醒委员长: 日本人肯定能从我去武汉这件事当中猜到,你也马上会到武汉…… 说白了,意思其实就是:小心,你行程泄露了,日本人可能要对付你…… 就是怕泄秘,所以才没有直接打给委员长。 方不为估计,包括打给秘书的这个电话,陶德曼用的也肯定是暗语。 方不为一提醒,委员长也明白过来了。 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冷冷的盯着钱大均等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委员长这都被咬了三五回了。 这一下,事情又回到原点了:委员长的行程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不搞清楚这一点,委员长连官邸的门都不敢出,更不要说去武汉。 “委座稍待!”方不为连忙劝了一句。 他怕他动作稍慢,委员长问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 客厅里除了委员长夫妇和方不为,就只有林尉,钱大均,黎铁汉。 这三位跟了他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委员长一句话说不合适,就会寒了这几位的心,由此生出嫌隙,也不是不可能。 委员长往起里一站,钱大均的心就一紧。 方不为在车上时,那饱含深意的一眼,其实就是在提醒他和黎铁汉: 小心,说不定就会背锅! 第一零四三章 行李(求月票) 钱大均刚往前一步,正准备说点什么,方不为猛的一推轮椅,把委员长的目光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不能让钱大均再说话了,委员长本来就对他意见不小,他这会再要抢着出头,说不定就会彻底激怒委员长,来个老账新账一起算。 “委座,夫人,能否允许属下问几句话?”方不为一脸诚肯的说道。 意思是在提醒委员长,你先别急着发火,有可能泄露消息的,不一定就是这三位。 委员长眼睛猛的一瞪,紧紧的盯着方不为:“你还准备问什么?” “应该是想问我吧?”宋夫人淡淡的说道,“有话直说吧!” 该问委员长的,方不为已经问完了,这句话明显指的是她,带上委员长,也不过是以示对她的尊敬罢了。 其实宋夫人对方不为的印像还是挺不错的。 宋子闻在她面前不止夸过方不为一次,宋夫人多少也对方不为的做为了解一些。 特别是蒋建丰遇刺那一次,说方不为对宋家有大恩也不为过。 让宋夫人不快的是,方不为上次找的要不是宋会长,是她就好了。 若是方不为和蒋建丰的关系再能疏远一些,那就是好上加好了…… “让夫人见笑了!”方不为浅笑道,“就是想问夫人,你身边的人,有没有人知道你与委员出行的消息……” “你是在怀疑我?”宋夫人不快的问道。 方不为一下就被问住了。 这么直接的么? “夫人误会了,真不是这个意思……” 方不为无奈的解释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情!”宋夫人斩钉截铁的说道。 一看宋夫的人的表情,方不为就知道问不下去了。 看来这位对自己的意见不小。 不过也差不多了。 看委员长的脸色,方不为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基本上也算达到了。 宋夫人的脾气,他也听过一些,方不为本来就没打算让宋夫人心平气和的回答他的问题。 知妇莫若夫,委员长一看就知道,自家夫人有发怒的迹像。 方不为本来就是例行询问,又没做错什么,若是无缘无故的挨上宋夫人一顿骂,心里难免不会有想法。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委员长摆了摆手。 被方不为这么一提醒,委员长也反应过来了。 若论警惕性,夫人还是差了一大截,说不定消息就是从她这里泄露出去的。 林尉和黎铁汉跟了他这么多年,禀性是什么样,委员长一清二楚。 这些年来,这二人也从来没出过什么纰漏。 至于钱大均……算了,不提也罢。 吃了了那么大的亏,怎么要嗵还不长记性? 委员长也想着,等方不为等人走了,他才好好问问宋夫人。 林尉走了过来,推起了轮椅,四个人两前两后的出了客厅。 临出门的时候,方不为又瞅了瞅里面的卧室门口。 看他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林尉不轻不重的在他后脑勺上敲了一下。 “你小子胆子也太大了……” 刚出门,钱大均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又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但还是得感谢你!” 钱大均再笨,也能看出方不为替他解围的心思。 他当时都已决定好了,实在不行,这个锅就他来背吧。 至多也就是“行事不密,护卫不力”! 难道还真能治他个“泄露机密”的罪名? “主任现在就谢我,还是有点早!”方不为笑吟吟的说道,“等真的查清楚了,再谢也不迟!” “问题是,接下来再怎么查?”林尉皱眉道。 肯定不会是知情的这六个人泄露出去的,宋夫人虽然有的时候不是那么的讲……嗯,有些任性,但肯定不会不在意委员长和她自己的安危。 况且还受了那么大的一次教训,这才过去了三个月而已,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 没看端纳都还没好利索么! “柿子自然是捡软的捏……”方不为沉吟道,“咱们就用排除法,也肯定要从最薄弱的环节查起……” 其他三个人齐刷刷的看着方不为,意思是你看我们哪个像软柿子。 “看我做什么,我说的又不是你们三位?”方不为哭笑不得的说道。 “徐志道?”钱大均下意识的问道。 方不为摇了摇头。 徐志道也不是无名之辈,后来还和毛人凤争过保密局长之位,怎么也算是特务头目中的佼佼者,不然也不会特地被马春风留下来,配合黎铁汉,负责委员长的护卫工作。 这位的警惕性的嗅觉,说不定比这三位还要强。 “宋夫人!”方不为回道。 黎铁汉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在委员长面前,有时候都敢不轻不重的抗争一下,但对上宋夫人…… 嗯,还是不说了! 因为惹得宋夫人大怒,他挨委员长的骂也不是一次了。 像王世和那样的,动不动就挨打。 “你在怀疑宋夫人身边的人?”林尉惹有所思的问道。 方不为根本不是那种头铁的硬要往铡刀底下凑的人,而以他和宋子闻的关系,怎么可能不了解宋夫人是什么性格? 那方不为刚刚问的那句话,就绝不上在替钱大均解围那么简单。 “你们就没发现么?”方不为转着圈的看了三人一眼,“客厅的衣帽架上空无一物,卧室的门口里面,还立着一只行李箱?” 林尉恍然大悟。 怪不得临出门的时候,方不为都还不老实,一个劲的往宋夫人的卧室里瞅? 宋夫人让下人收拾过行李? 她一通知收拾行李,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她要走了么? 三人同时一震,而后面面相觑。 这里是宋夫人的行辕,又不是委员长的官邸,他们怎么可能会观察那么仔细? 再一个,委员长从见过陶德曼的秘书后,就怒得跟头炸毛的狮子似的,他们光忙着应付了,也没空观察。 “那就查吧!”钱大均斩钉截铁的说道。 说着,他又看了看林尉。 “我去请示!”林尉毫不犹豫的回道。 大不了也就是惹宋夫人不高兴,委员长佯装恼怒,斥他几句。 :。: 第一零四四章 烂的跟筛子一样(求月票) 几分钟之后,林尉就回来了。 黎铁汉问道:“宋夫人怎么说?” “自然是同意了!”林尉回了一句,又看着方不为说道,“夫人说你不老实……” 方不为哭笑不得。 这也能怪到自己头上? 我倒是想老实,问题是你根本就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方不为一听就知道了,估计林尉一说行李的事,宋夫人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又得罪了一次! 看来以后碰上这位,还是要尽着绕着一些。 林尉也没有舍尽求远,直接就是附楼找了两个房间,当做临时的讯问室。 以防万一,为免狗急跳墙,林尉又让黎铁汉和徐志道去守着委员长和宋夫人,并且把留在临时官邸的王世和也叫了过来,然后才召集了美龄宫的人员。 知道马上就要走,宋夫人留下的人也不多,都是贴身侍奉她的,其余的都被她提前送到武汉去了。 警卫全是王世和安排的人,问题应该不大,可以放到最后面。 两个老妈子,叫蔡其贞和童丹瑶,负责伺候宋夫人洗澡、化妆、入睡、洗头、梳头、换衣服、起床…… 两人最明确的分工是,一个管理旗袍,一个管理首饰。 说是老妈子,侍卫和其它下人也叫她们“蔡妈”和“童妈”,但一个二十七,一个才二十五。 都是宋夫人的陪嫁丫鬟,也是宋夫人的大小管家,光屁股的时候就是宋家的下人。 没错,人家还是去过美国留过洋的。 方不为记不了那么清楚,他也从不打听委员长的家事,所以对这两个女佣也没什么印像。 这两个跟了宋夫人一辈子,也别看人家只是下人,可都是有职务的:少校副官。 委员长健在时候,连蒋建丰都要巴结她们,上门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空手…… 另外还有七八个人。 一个女医生,一个女护士,两个厨子,一个裁缝,一个司机,一个园丁…… 这些都是侍从室千挑万选出来的,有一部分还伺候过委员长,而侍从室也会定期审核,或是暗中调查,从来没出过问题。 方不为仔仔细细的问了一遍,越问眉头皱在越紧。 宋夫人虽然没说要走,但在中午的时候,通知过他们收拾过行李。 这些人自然而然都猜到,宋夫人马上就要带着他们离开南京了。 那一个女医生和女护士,竟然还给留在南京没走的亲人打过电话道过别? 除此外,宋夫人还派蔡其贞到内城,去看了看她经常定做旗袍的那几家有没有开门,说是要买几件成衣,带上飞机,以便到了武汉会见政要的时候穿…… 还有,她还让司机顺道去了一趟首都机场,通知“美龄号”检查待飞状态,加满了燃料…… 方不为也是醉了。 这保密措施形同虚设,跟筛子有什么区别? 林尉等人面面相觑。 不出意外,消息就是从这里泄露出去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挪到了王世和身上。 宋夫人的身份比较特殊,像林尉,钱大均,甚至是黎铁汉,在未接到委员长的特殊命令之前,是从来不过问和宋夫人有关的任何事情的。 平时的公务,都有类似于端纳之类的特别顾问负责,虽然隶属于侍从室,但只领薪水,不问职责。 生活及私事,名义上由侍卫长负责。 王世和就是侍卫长,他就是宋夫人身边的这些人的顶头上司,而且宋夫人的安全,也是由他负责的…… 看所有人都盯着他,王世和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宋夫人本来就不待见他,经过蒋建丰补办婚礼这一次后,更是雪上加霜,宋夫人身边的人,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能怎么办? 但苦衷归苦衷,职责归职责,消息真要是从这里泄露出去的,他第一个逃不了干系。 “现在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林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先查清楚再说!” 林尉的意思是先压一压,万一都猜错了呢? 冒然报上去,王世和固然会遭殃,宋夫人更丢人。 王世和能不能管得住她手下的人,又是什么原因导致管不住的,宋夫人比谁都清楚…… 怎么查? 钱大均牙疼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覆盖面太广了。 护士和医生分别打过电话,蔡妈去找个旗袍店,司机去过机场,通知飞行人员加过油…… 与他们接触过的人,都有可能猜到委员长要去武汉的行程。 这些人也都有可能再次将消息泄露出去…… 一传十,十传百……这都快过了十二个小时了,有泄露嫌疑的人不知有多少?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抄起话筒,给宪兵司令部特警队长阮金云拔了过去。 他让阮金云派人去医生和护士对外联络过的亲人的家里,以及蔡其贞去过的那几家旗袍店,先把有可能知情的相关人员控制起来,再查这些人是否再往外泄露过。 看方不为给阮金云讲着细节,林尉等人无一不是一脸的愁容。 过去了这么久,消息都不知被扩散成什么模样了,短时间根本没办法把这些人全部清查出来,更不用抓了。 现在只能碰运气了。 “人手不够啊……”打完电话后,方不为又哀叹了一声。 宪兵特警队满打满算,还不到一个营,四五百人撒到偌大的一个南京城里,连个水花都激不起来。 但既便如此,方不为也不想用自己的人。 如果真是无意泄露的,这个案子估计是已经查不到头绪了,填多少人进去也是白搭。 “先查吧!”林尉叹道,“先重点审讯医生和护士,还有蔡其贞和司机,也要审一审……” “可能性不大吧?”钱大均惊疑道。 钱大均的意思是,消息明显是被这四个对外联络过的人无意泄露出去后,恰恰好被南京城潜藏的日谍侦察到了。 这四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侍从室一年三次以上的审查,也不是敷衍了事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叫过了徐志道,让他负责审讯。 :。: 第一零四五章 插翅难飞(求月票) 交待完之后,方不为又对钱大均说道:“还得麻烦主任……机场这里也要查一查!” 其它三处,有阮金云就够了,但飞机场这里早已被重点戒严。 全南京只有委员长,宋夫人,以及钱大均知道委员长会从这里乘座美龄号去武汉,没有这三个人的命令,方不为根本进不去。 连林尉都不行。 “那就走吧……”钱大均叹道。 在他看来,机场这里就根本没必要查。 …… 走了快一个小时,方不为和钱大均才到了明故宫机场。 偌大的机场空空荡荡,方不为就没看到一架飞机。 上海开始打仗的时候,民用飞机就没剩几架了,全飞武汉和长沙等地了。 仅剩的部分战机,以及苏联派来的参加南京保卫战的空军志愿队,都被钱大均安排到了较为隐秘,不易被从空中侦察到的中山陵机场。 现在整个首都机场就剩了两架飞机,怕被日本军机侦察到,这全部都停在机库里。 一架是“美龄号”,还有一架以作备用。 钱大均将机场的所有人员全部召集了起来。 人倒不多,四名飞行员,两名机师,还有只有一个重火力排。 把这五十多号人问了两遍,方不为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委员长决定行程后,宋夫人确实给机场打过一个电话,让机场放行他的司机,但并没有说具体原由。 司机是拉着蔡其贞,去找旗袍店的时候,顺路过来通知过一次,告诉美龄号的飞行员,让他检查飞机状况,再加满油,随时待命。 找完旗袍店回美龄宫的时候,司机又来过一次,看机师正在给飞机做保养,飞机也随时都能起飞,司机就拉着蔡其贞,回美龄宫向宋夫人复命了。 猜到美龄号随时都有可能起飞的,就只有正副两个飞行员。 两个飞行员也信誓旦旦的保证,他们并没有多嘴,通知机师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提,只说让他正常保养。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方不为还是有些怀疑。 除了检查和保养,飞机还加过油,岂不是也在告诉别人,美龄号可能随时都会起飞? 而且保养和加油的时候,因为机库里光线太暗,都是在机库外操作的。 机身上的“美龄号”的字体可不小,如果恰好有日军的侦察机从机场路过,说不定就会看到。 再结合与日本政府谈判破裂的事情,日本人也可能会以此怀疑到,委员长可能要走。 但这些都是方不为的臆测,相对比起来,就比医生和护士对外打的那两个电话,导致消息泄露的可能性就小多了。 按钱大均的说法,乘座美龄号,从首都机场起飞离开南京,是委员长半个月前就决定好的,所以钱大均无比的重视,早就将首都机场戒严了。 任何人不许进,不许出,除了打电话,再没有第二种方式对外联络。 而今天一天,除了宋夫人通知机场负责人,他会派人检查美龄号的那一个电话之外,再无进出过任何电话。 机场人员想对外透露消息,也只有打电话这一个办法。 为了迷惑惑敌人,仅有的这两架飞机就没出过机库,连续半个月,明故宫机场上一架飞机都看不到。 南京大大小小七八个飞机场,日军侦察机盯也只会盯苏联派过来的那两个飞行大队,而不会盯空无一架飞机的明故宫机场。 方不为的怀疑,全都被钱大均给否决了。 方不为也觉的,消息从机场泄露出去的可能性,要比那个医生和护士泄露出去的可能性小的多。 没什么进展,方不为只能无功而返。 走的时候,钱大均将那两个飞行员,两名机师,以及接过宋夫人电话的飞行队长,全部带回了美龄宫。 算起来,这几位也是嫌疑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回到山上没多久,天就亮了。 阮金云这里也传来了消息。 出乎方不为意料的是,医生和护士打出去的那两个电话,以及蔡其贞去过两家成衣店,好像都不是导致消息泄露的原因。 该抓的人,阮金云全都抓了回来,已紧急审讯了一遍,但并没有查出有用的线索。 方不为正准备亲自过去看一趟,委员长这里却等不住了…… “一群饭桶……”委员长重重的一拐杖,砸到了荼几上。 几点破璃渣溅了起来,站在最前面的钱大均和林尉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下。 方不为瞄了一眼玻璃面的荼几,见上面只被砸了几个小坑,他暗暗的赞了一声:挺结实的么。 他又看了看站在他面前的几位。 就算我们有守卫之责,但也全不能怪到我们的头上啊…… 方不为估计这几位估计都有类似的想法,肯定都要冤死了,指不定心里怎么骂呢。 特别是王世和,委员长盛怒之下,一拐仗就抡到了他的头上,当场就见了血。 这会王世和的头上还包着纱布呢。 方不为并没有看笑话,其实他也愁,但事已至此,只能另想办法。 谁让宋夫人的保密意识太弱呢? 宋夫人就坐在委员长的旁边,但已无半点雍容的模样,满脸含霜,就像是冻了一层冰一样。 方不为进来的时候,她就是这副模样,估计也是挨骂了。 其实方不为也知道,委员长之所以这么生气,没查出泄密的原因倒是其次,关键是他现在应该如何离开南京? 包括方不为也认为,查案已经成了其次。 飞机是不用想了,估计日军已经在监控南京至武汉一线了,说不定一出南京,就能碰上日军的战斗机。 坐船的危险也不小。 从方不为受伤这一次就能看的出来,长江上游,早已被日军严秘监控,江上就没有几艘船了,所有的油轮,都有可能成为日军轰炸机的打击目标…… 总不能让委员长坐一条木船去武汉吧? 那就只剩陆路这一条路了。 全程七百多公里,要走一天多不说,危险同样很大。 日军既然能派飞机侦察水路,公路同样在侦察范围之内,不论白天黑夜,那么大的小车,除非飞机上的侦察员眼瞎了才看不见。 看来委员长是插翅难飞了…… (本章完) 第一零四六章 万全之策(求月票) 稍好一点的办法,方不为也不是没有,就是代价有点大。 况且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安全。 方不为正琢磨着,再有没有好一点的办法时,委员长又是一声怒吼。 “怎么都不说话了,哑巴了?” 林尉,钱大均,黎铁汉,还有王世和,全都低着头,没一个人有回应。 他们并不是怕担责任,但所有的方法都想完了,全被委员长和宋夫人否决了。 林尉和钱大均劝委员长迟几天再走,却被委员长骂了个狗血淋头。 方不为觉的,委员长难得的有先见之明。 若是拖到九号以后,南京城被彻底合围,那才是插翅难飞了。 幸亏被委员长否决了,不然方不为肯定要反对。 越早越好,每迟一个小时,赶来南京的炮兵部队就越多…… 林尉和钱大均又提议,可以走水路或是陆路,也被委员长否决了。 好像跟飞机扛上了一样,他们非要坐飞机,认为不管是水路还是陆路,都不如飞机保险。 在方不为看来,委员长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不管是坐船还是乘车,容易被日军发现不说,一经发现,委员长就成了待宰的羔羊,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飞机多少还有一些规避和反抗的能力。 “达令,你消消气,肯定会有办法的……”宋夫人劝着委员长。 “大不了,就与这南京共存亡……”委员长猛的站了起来,怒眉倒竖的说道。 方不为偷偷的呲了呲牙。 他现在一听这句话,就想骂人,不管是谁说的……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诸位受党国多年栽培,也无一不是万里挑一之辈,难道连这么点小问题都解决不了么?” 宋夫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还是没人吭声。 方不为差点骂出声。 这难道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得了的问题? “方参谋?” 方不为正在暗暗的口吐芬芳,冷不丁的听到宋夫人在喊他。 “夫人请吩咐!”方不为下意识的应道。 “不管谁提到你,都说你足智多谋,机智百出……难道也想不出好一个万全之策?” 想个万全之策? 那是神仙,不是人! 方不为暗暗的哼了一声。 委员长,林尉等人的目光也挪了过来,期待的看着方不为。 林尉和钱大均,刚刚与委员长争论的时候,方不为既不支持林尉和钱大均走水路陆路的建议,也不附和委员长一门心思坐飞机的决定…… 他全程就没说一个字。 宋夫人的话也没说错,要说这些人里面,谁要说脑子转的最快,方不为认了第二,估计没有人好意思认第一。 所有人都想知道,方不为是怎么琢磨的。 “属下觉的,委座的方法,才是安全性最高的……” 钱大均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林尉也猛的变了脸色。 他们很想问问方不为:委员长和你是不是有死仇,所以你才蛊惑着他去送死? “说一说!”委员长稍稍的安定了一些。 委员长之前的具体计划为:先派一架客气,伪装成美龄号,从故宫机场起飞,用来迷惑敌人,同时派数架战机先行侦察,等日军阻击的战机被假美龄号引走,美龄号再行起飞。 钱大均和林尉就差跪下了。 委员长这是纯粹把日军的战机和高射炮当成了摆设。 日军对外声称的七百门重炮中,能打飞机的高射炮,至少也在两百门左右,就算没来全,几十门还是有的吧? 飞机就不用说了。 日军整整有两百多架飞机…… 日军既然得到委员长出行的消息,肯定早有准备,说不定南京城四周,早就被架满了高射炮。 而客机与战机配备的发动机不动,声音差别也很大,用听音器很容易就能分辩的出来。 一听客机升空,几十数百架战机同时起飞拦截,再迷惑也没用。 相对比起来,夜航倒是个小问题。 方不为自然知道,委员长的主意极不靠谱,但委员长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他。 为什么非要坐客机,甚至是美龄号? 难道坐战机,就飞不到武汉么? 而且飞的还快。 方不为刚一开口,所有人全炸毛了,包括委员长和夫人。 “一架战机能坐几个人?”委员长怒道,“难道要让我抛弃尉然与慕尹,独自逃命……” “单独乘坐一架,更加危险……刚才都已经说过了,日军早有准备,肯定会派侦察机监控武汉至南京一线,万一碰了头怎么办?”钱大均不满的问道。 “若用战机编队护航的话,目标岂不是更大,更容易暴露?” 林尉又说道,“就算我们出动所有的飞机,加上苏联的志愿队,也才刚刚百架,而日军只是派往南京的战机,就有两百多架……” 方不为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你们就不能有点耐心,等我把话说完? 他还没开口,委员长却先怒了。 “你想置我蒋某人与何等境地……为我蒋某人一条性命,竟要耗费上百架战机?绝无可能……” 委员长说的掷地有声,方不为却暗暗的撇了撇嘴。 你是看成功的可能性不大,才这样说的吧? “委座息怒……”方不为不卑不亢的说道,“属下的计划是这样的……” 方不为足足说了半个小时。 众人越听越觉的有道理,竟然没一个人出声反驳。 听方不为说完,委员长明显是大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脸上已没有了半点怒容。 他重重的往沙发里一靠,看着钱大均和林尉说道:“你们以为呢?” “我觉的可行!”钱大均回了一句,又看了看林尉。 “再细化一下!”林尉重重的点了点头。 黎铁汉也更不用说了。 他现在看方不为的眼神,都有些崇拜的意味在里面了。 这小子明明是个特务,就没怎么打过仗,怎么用起兵法来,是如此的熟练? 黎铁汉怎么比,都觉的自己方不为,还是有些差距的。 其实方不为的计划已经非常完善了,包括委员长在内,五个人头对头的研究了一上午,也只是在方不为提出的基础上,做了几点小补充。 中午两点过一些,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美龄宫,直奔明故宫机场而去…… 第一零四七章 引蛇出洞(求月票) 这小子明明是个特务,就没怎么打过仗,怎么用起兵法来,是如此的熟练? 黎铁汉怎么比,都觉的自己和方不为之间,还是有些差距的。 其实方不为的计划已经非常完善了,包括委员长在内,五个人头对头的研究了一上午,也只是在方不为提出的基础上,做了几点小补充。 委员长最终决定,就按此计划执行。 方不为没办法判断南京城里有多少日谍,只能将该做的戏全部做足了。 早上九点,在唐生志的陪同下,委员长祭拜了中山陵,又视察了紫金山阵地…… 下午三点,在唐生志,宋希连的陪同下,委员长视查了内城各城门,于五点左右,与众将道别,秘密抵达明故宫机场。 差不多一个小时以后,委员长出现在南京城的消息,就送到了日本驻南京领事馆。 “确定蒋总裁已抵达机场?”大使川越茂问道。 “已确定!”武官回道,“小车足有五辆,随行人员颇多,至少在二十人左右……这与内线之前所报的人数也相符……” “那就行动吧!”川越茂兴奋的说道。 “嗨!”武官应了一声,出去安排了。 出了门之后,他才听到大使发出一阵放肆的笑。 武官心中也是阵阵激荡。 此次的计划若是成功了,他们绝对会成为帝国的大功臣…… 晚上七点,明故宫机场。 炮声渐渐稀疏,天上也没有了日军侦察机飞来飞去的“嗡嗡”声。 看了一下表,方不为对林尉说道:“可以出发了!” “好!”林尉应了一声,抓起了桌子上的话筒。 十分钟后,一辆丝毫不起眼的吉普车乘着夜色,驶出机场,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谁都不会想到,这辆灰头土脸,连油漆都掉了许多的车中,坐的竟然是国民党总裁,蒋委员长夫妇。 开车的是黎铁汉,副驾上是钱大均。 就只有他们两人陪同,再多一个警卫都没有。 “达令,真的要坐战机么?” 宋夫人不满的问道。 习惯了时时刻刻都有人伺候的宋夫人,对于乘座战机去武汉,一直是持反对意见的。 因为再多余一个人都带不了。 “以防万一,忍耐一下吧,很快的……”委员长拍了拍宋夫的手背。 宋夫人毕竟是女流,警惕性和敏感性都比较差,但委员长不一样。 对方不为这样安排,他举双手双脚赞成。 又不是没吃过亏,差点让日本人得手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站在塔楼上,目送着吉普车出了机场,方不为才回过头来,给飞行队长下达着命令:“起飞吧!” 飞行队长按下了扩音器按钮,下达着一道道指令。 机库门被打开,一架白色客机驶了出来,停到了跑道上。 不是美龄号,而是另外一架。 听到要拿美龄号当饵机,宋夫人坚决反对。 这架飞机对宋夫人来说,要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三六年西安事变,宋夫人就是乘着这架飞机,带着宋子文,端纳,马春风等人,不顾危险,跑到西安把委员长救出来的。 为记念宋夫人对他的忠贞不渝,也为了记念夫妻相守以沫,同甘共苦之义,委员长才命名的“美龄号”。 委员长也觉的能留下就尽量留下,所以方不为又将时间从黄昏推后到夜幕降临。 因为天一黑,日军侦察机没办法看到机身上的机号了。 看着飞机开始滑行,起升,直至斜刺入空,方不为又回过头来,给旁边的电讯组交待道:“通知紫金山天文台,严密监听空中动静……” 紫金山是全南京最高的地方,那里有一台空军布置,用来监听日军飞机动静的听音器。 电讯员以最快的速度发送着电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半个小时之后,听到电台里的嘀嘀声,电讯员快速的翻译好电文,交到了方不为的手里。 “并无侦察到有日军战机从南京上空经过……” 嗯? 方不为一下起了疑。 日军是一号攻破江阴,二号攻破溧水的,溧水机场自然也被攻占了,那里至少有日军的两个飞行大队,近五十架陆战机。 按方不为的设想,只要日军侦听到南京城内有客机起飞,溧水机场肯定会派陆战机升空拦截,紫金山自然能听到。 但离饵机起飞,半个小时都过去了,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会不会是我们猜错了?”林尉犹豫道。 他的意思是,会不会是方不为判断错误了,日本人根本不知道委员长的出行计划。 “不可能!”方不为斩钉截铁的说道。 德国在中国,就只有几处大使馆,连利索一些的间谍都没派几个,怎么可能知道委员长出行的具体时间和方式? 方不为有九成九的把握断定,这条情报,是陶德曼从日本人那里得到的。 而宋夫人保密意识太弱,不慎导致机密外泄的事实,也附合方不为的这个判断。 遇到天赐良机,日本人能错过才叫见了鬼。 最好的办法是,得知有客机从南京起飞后,便派就近的陆战机升空拦截,以至击落。 日本人也不可能舍近求远,从其它地方调飞机。 这是天上,又不是在公路上和江上,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而这个年代也没有雷达。 稍慢个一两分钟,等客机升入上千米的高空,日本人的军机连客机的影子都追不到。 方不为选择晚上起飞,也是这个原因。 但为什么日本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方不为有些想不通。 “等等再说!” 方不为敷衍了一句,往轮椅上一靠,怒力的猜着各种可能…… 南京鼓楼西,日本总领事馆。 “阁下,你看!” 武官飞快的跑了进来,把一份电文交给了川越茂。 “机场内有客机驶出机库,准备起飞,但并无见有人登机……” “并无见有人登机?”川越茂重复了一遍,眼睛猛的一眯,“到机场的那些人,有没有进入机库?” 川越茂怀疑,委员长会不会是直接从机库登的机。 “没有!”武官摇头道,“这些人进了机场的办公楼之后,就没有出现过……” “砰”的一声,川越茂重重的电文拍在了桌面上:“这是引蛇出洞之计……” (本章完) 第一零四八章 有意泄秘(求月票) “阁下的意思,这架飞机上没有坐人?”武官问道。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川越茂回道,“故宫机场下既没有防空洞,也没有地下通道……委员长既然没有出现在过机场,那就说明还没有登机……” 故宫机场是民用机场,以往很少戒严,日谍自然来去自如,所以里里外外早被查了个底儿掉。 “怪不得!”武官一然恍然大悟在的样子,“内线说美龄号一直停在故宫机场的时候,提到还有另外一架客机,当时我还在猜想,这一架又是留给谁的……原来起的是这种作用……” “阁下,那我们如何应对?”武官又问道。 “按兵不动!”川越茂回道,“放任这架飞机飞往武汉……” 武官明白了,这是要彻底消除蒋委员长的疑虑。 “另外通知武汉方面,严密监视飞机场的动静……” 他嗨了一声,出了大使的房间,让电讯人员传令去了。 几分钟之后,大使馆楼顶上的听音器听到了饵机驶离南京的声音,但大使馆未做任何应对。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各地信息陆续传来。 “马鞍山来电,饵机已安全驶过……” “铜陵来电,一切正常……” “安庆来电,一切正常……” “黄石来电,一切正常……” 这样的地方,方不为安排了十几处,要么用探照灯,要么在高旷的地方点燃火堆。 一为客机引航,第二自然也是引诱日军陆战机,以便供他们追击饵机。 最后一条消息也传来了。 “客机安全降落武汉……” 林尉的脸色猛的一缓,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看来真是方不为判断错误了,日军并没有什么针对委员长的刺杀计划。 猜错了也没关系,至少证明委员长回武汉的行程非常安全了。 武汉方面也肯定有日谍,等日本人知道有从南京飞来的客机到了武汉,第一个想的就是委员长…… 这样一来,委员长就更加安全了。 林尉一脸轻松的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笑着说道:“修改计划吧!” 意思是没必要再折腾了,可以直接让委员长乘座美龄号离开。 “主任,让我再想想……”方不为回绝道。 他压根没想过,饵机竟然能安然无恙的落到武汉? 中央军校对面,日本驻南京总领事馆楼顶上的那台听音器难道是摆设? 更或者,日本人就从来没想过要委员长的命? 开什么玩笑…… 真特么的见了鬼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方不为恨不得薅光自己的头发。 “叮零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林尉接了一起来,里面是钱大均的声音:“武汉来电了,饵机安全降落……委座认为,可改乘美龄号,飞往武汉……” 是认为,不是命令,看来这还不是委员长最后的决定。 “不为说是稍等一下!”林尉看了一眼方不为,又说道,“我马上让他给委座汇报……” 此次的行动计划,是方不为一手制定的,委员长特命让他来执行,既然委员长并没有决定一定要改乘美龄号,自然还是要问一问方不为的建议的。 挂了电话,林尉直接问道:“你还是觉的有问题?” “对,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什么问题?”林尉又问道,“饵机既然能安全飞往武汉,就说明,日本人应该没有制定什么刺杀计划……” “主任……”方不为紧紧的皱着眉头问道,“有没有可能是,日本人知道,委员长并没有在这架飞机里……” “开什么玩笑?”林尉直接被气笑了。 “除非你,我,钱主任,黎铁汉,这中个当中,有人是内奸……” 知道具体计划的,就只有这四个人……嗯,再加委员长夫妇。 谁能出问题。 方不为摇了摇头,推着轮椅来到了塔台的窗户前,盯着外面零零星星的灯光说道:“万一有人在机场附近监视,只看到客机起飞,却没有看到委员长登机,岂不是就能判断出,委员长并不在饵机上?” “怎么可能?”林尉下意识的反驳道,“日本人怎么会知道,委员长一定就会从故宫机场走…… 南京大大小小七八个机场,日本人肯定会想,委员长既便坐飞机,也会是从军用机场起飞……” 林尉刚说了半句,又猛的一顿。 还真有可能。 如果委员长的行程,是从故宫机场方面泄露出去的,日本人自然也就知道了。 “机场内的涉嫌泄密的人员,你我都来回审了三四遍了……”林尉提醒道。 “不一定就是机场内的人员!”方不为叹了一口气,“能猜到委员长会从故宫机场走的,还有蔡妈和司机……” 凌晨审讯时,方不为和钱大均,林尉等人反复求证过:宋夫人虽然让下人收拾过行李,但并没有说走不走,什么时候走,怎么走。 所以除了来过机场的蔡妈和司机,其他人都不可能猜到,委员长会从故宫机场坐飞机走。 蔡妈,司机,以及机场人员全审过了,他们根本就没有泄密的条件和机会…… 所有人才断定,委员长的行程之所以被泄露出去,九成九是因为医生和护士打过的那两个电话。 所以委员长才认为,日本人并没有掌握他确切的行程,从而坚持坐完飞机离开。 但方不为这一假设,等于把之前的推断全推翻了。 委员长的行程,不是无意泄露的,而是有内鬼。 如果不是内鬼泄露,日本人肯定会专门派人,日夜不间断的盯着这里…… 也不会知道,委员长没有坐之前的那架飞机。 方不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也怪他疏忽。 当查到机场的人没有对外传递消息的条件,蔡妈和司机全程都没分开过,再加委员长催的急,方不为就下意识的认为,消息是无意间泄露的,从而再没有审讯第二遍。 还好,方不为留了个心眼,这些嫌疑人员全都控制了起来,没给他们二次泄秘的机会。 第一零四九章 再飞一次(求月票) 林尉的心里一沉,连脸色都变了。 无意泄露和有内奸根本是两码事…… “你怎么确定有内奸?”林尉问道。 方不为指了指窗外:“查一下就知道了!” 若自己的判断是对的,机场附近,绝对有密切监视动静的日谍。 而且不会离的太远,以普通人的眼力,在月光不强的黑夜里,只要距离超过两百米,拿一百倍的望远镜也得抓瞎。 指挥着几个士兵,把自己抬下了塔楼,方不为又叫来了一辆车,把他拉到了机库门口。 机库门口就是跑道,过了跑道,就是机场的院墙,穿过一条马路,就是第一公园。 第一公园的门楼,恰好正对着飞机场,距离也就刚刚一百米。 够近,够高,视野够清晰…… “打开机库的门!”方不为大声喊道。 “开灯!”等门开了之后,方不为又下着令。 美龄号暴露在了灯光之下。 方不为举起望远镜,探出车窗,往第一公园瞅了一眼。 他坐在车里,再加背光,不怕被人看到。 今天是初四,现在是十点,多少还有些月光。 方不为没有看到人影,但明确的看到,公园的门楼上,有两个反光的光点在微微移动。 这要不是望远镜,方不为敢把机库里的飞机给吞了。 “走,绕着院墙开一圈……”方不为给司机说道。 当离第一公园的门楼不到三十米的时候,方不为把望远镜递给了林尉。 隔着车窗,林尉清晰的看到,有个黑影伏低了身体,躲到了屋檐的阴影之下。 “有人!”林尉咬牙切齿的说了两个字。 委员长的行程,果然是内奸泄露的。 “蔡妈,司机,机场的人……你觉的谁有问题?” “试一试就知道了!”方不为回道。 “怎么试?”林尉问道。 “再飞一次!”方不为斩钉截铁的回道。 “用美龄号?”林尉惊诧的问道,“宋夫人可能不会同意!” “那就没办法了!”方不为摊了摊手,又冷笑道,“一架飞机重要,还是委员长和她的命重要?” …… 没等方不为把话说完,委员长重重的把话筒摔了下去。 话筒砸到了桌子上,发出惊天般的一声巨响,钱大均吓的一机灵。 方不为说什么了,惹得委员长发这么大的火? “委座,委座?”连在电话线上的半截话筒里,清晰的传出了方不为的声音。 “飞!”委员长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 “刚才那辆车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绕着院墙跑一圈?”门楼上的一个日谍说道。 “应该是例行侦察……”另外一个拿着望远镜,正盯着机场的日谍回道。 他刚说了半句,看到远处亮起了好几道车灯,心里猛的一跳:“有动静了!” 一,二,三,四,五…… 总共五辆小车,停到了机库门口。 “他们要走!”拿着望远镜的日谍低呼道。 “明白!”另外一个日谍抓起一颗石子,往门楼旁边的河中扔出。 听到响动,河边的枯草丛里钻出了一个人影。 他快速的跑到了门楼底下,和上面的人说了几句话,又飞快的跑了回去。 水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然后又传出一阵细微的“嘀嘀”声。 河里藏着一条船,船上还有两个日谍,正在用便携式电台,往外发着电报。 …… “阁下……”武官连门都没敲,就冲进了川越茂的办公室,把两份电文递给了川越茂。 “武汉方面传来消息……九点十五分左右,武汉机场降落一架美制道格拉斯c-3客机,但并无政要人员出现在过机场,也无人接机……” “呵呵,果然是一架空飞机!”川越茂大笑道。 “阁下,还有第二封……”武官又提醒道。 “美龄号已出库,有近二十人陆续登机……” 川越茂还没念完,另外一个参事飞一般的跑了进来,急声说道:“阁下,美龄号要起飞了……” “立即致电空军部……”川越茂兴奋的吼道。 …… 十几个人陆陆续续上了飞机,其中有十个是宋夫人的人。 等这些从定之后,飞机引擎都已启动,却不见委员长和宋夫人的身影。 听到舱门处又传来了一阵动静,所有人都以为委员长和宋夫人也登机了。 终于能走了。 这些人其实每一天也过的提心吊胆,生怕委员长和宋夫人走的时候不带他们。 所有人都侧着身,看着仓门的位置,但他们没有等到委员长和宋夫人,却等来一队荷枪实弹的卫兵。 这些卫兵如狼似虎一般,一句不说,上来就绑人。 有几个仗着宋夫人的庞幸,刚要反抗,手都没抬起来,脸上就挨了几个嘴巴子。 飞机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方不为扶着舱梯的栏杆,慢悠悠的往上挪着。 不能走太快,不然非把林尉吓出病来不可。 既便如此,林尉也被惊的双眼暴突,像是见了鬼一般。 “你什么时候好的?”林尉问道。 “腿上只是贯穿伤而已……”方不为糊弄道,“再一个,现在也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林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没错,首先要保证能将委员长安全送走,其次再揪出内奸。 不趁着这个机会找出内奸,委员长永无宁日。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方不为和林尉进了机舱,冷冷的盯着里面的人。 所有的人全被五花大绑,死死的捆在了座椅上。 总共十二个,两个美龄号的飞行员,剩下的十个都是宋夫人的贴身扈从。 都是宋夫人的人。 “林主任,到底出了什么事!”一个娟秀的女人,带着哭腔喊道。 方不为瞅了一眼,认出是蔡妈,宋夫人的第一心腹。 看她衣服整齐,脸上也没受伤,方不为稍稍的惊讶了一下: 这个女人挺聪明,竟然没反抗? 这便是方不为认为的嫌疑最大的内奸人选。 他慢慢的靠了过去,凑到蔡妈的耳边说道:“是你将委员长的行程,泄露给日本人的?” 蔡妈的眼睛猛的往外一突,惊恐的看着方不为,甚至忘记了反驳。 第一零五零章 狗急跳墙(求月票) “不……不是我……”许久之后,蔡妈才颤抖着回了一句。 “左右都是死,何必死到临头,还要硬绷着呢?”方不为又低声说道。 “死……为什么要死……”蔡妈惊怒异常,双眼瞬间变成了腥红色,“方参谋?” “啧!”方不为呲了呲牙。 看来还真不是蔡妈干的。 蔡妈很恐惧,也又惊又疑,但却没有露出心虚的表情和眼神。 方不为也能看出来,蔡妈的这些反应,都不是装出来的。 从昨天夜里十一点多开始,到现在足有二十四个小时,这十几个人一直都被严密控制着。 中间还经历过审讯,套问,反复质证。若不是宋夫人强烈干涉,连刑可能都会上好几遍。 问了那么多与委员行程相关的问题,反应再慢的人,也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哪一个不紧张? 直接被丢在南京,更或是全部灭口,也不是不可能。 这也就罢了,家人是不是也会受牵联? 在如此极端压力之下,在生死之际,连方不为自己都没把握做到滴水不漏,更何况没受过专业的训练的普照通人? 蔡妈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若时间充足,他有的是办法验证蔡妈的没有说实话,但现在这种情况,他只能快刀斩乱麻,只能凭第一感觉判断。 他这已经算是好的了。 若换一个人过来,全杀了又能怎么样? 方不为这么做,也难免会被林尉钱大均,更或是委员长置喙,认为他是妇人之仁。 真当“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这句话是开玩笑的? 方不为脑子里转着念头,又附在蔡妈耳边说道:“不要说话,好好坐着吧……” 蔡妈脑子里已经搅成了一团浆糊,哪里敢反驳,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方不为转身走向了司机。 听到蔡妈说“为什么要死”这句话的时候,司机的心脏已经缩成了一团。 要死了,要死了…… “我……我……你……凭什么绑我们……”司机语无伦次的叫道,“我什么都没干……” 一句话,十来个字,不但带着颤音,连音调都变了两次。 遇到这样的局面,怕才是正常的,哪个还在强自镇定,就说明有问题。 若只凭这一点,并不能说明司机有问题。 方不为又看了看司机脸上的血迹。 与蔡妈相比,司机就有些惨了。 额头上有一个大口子,还在不停的往外渗着血。 这十二个人里面,就属他伤的最重,其它的,至多也就是挨了几耳光。 方不为一瞅就知道,这是被用枪柄砸的。 “怎么回事?”方不为扭头问着卫兵队长。 “禀报方参谋,他刚才要抢枪……”卫兵队长回道。 抢枪? 方不为猛的一顿,若有所思的看着司机。 昨天夜里审讯的时候,方不为还为他做过心理侧写。 聪明,稳重,反应快。 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抢枪的举动来? 这一队卫兵的身份可不普通,是委员长的贴身侍卫队,飞机里坐着的人又不是不认识。 别看卫兵只是个队长,但级别却和方不为平齐:少将。 他的顶头上司是黎铁汉,职级是中将,但职位也只是个组长而已。 所以司机肯定能想到,卫兵队长是受了委员长的钧令,才会如此对侍他们,哪里来的胆子抢枪? 方不为猛的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么容易,轻轻一试,就有人露出了马脚。 “我没有……”司机的脸色一白,急声辩道,“我只是本能的挣扎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枪盒……” “呵呵……”队长冷哼了一声,“我刚到他身边,还没来的及动手,他就扑了上来……” 傻子都知道,司机这是真的狗急跳墙了。 方不为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司机的眼神微微的一躲闪。 “不错!”方不为继续说道,“你猜对了,这架飞机上,就只有你们,而且马上就要起飞了……” 没等方不为说完,司机的脸色突然一变,从煞白就变成了青灰。 方不为一声长叹,又看了看林尉。 不用浪费时间了,司机的表情已经完全出卖了他自己。 不看包括蔡妈在内的其他人,虽然也在害怕,但还是一脸懵逼的模样。 只有司机猜了出来,为什么卫兵要把他们绑在飞机座椅上。 既便是要查内奸,不应该是去审讯室,更或是刑讯室么? 委员长这是要……让他们这些人做替死鬼。 正因为泄秘人是他,所以司机比任何人都知道的多,更推测过委员长会如何解决,更或是应对。 “我……我没有……不是我……”司机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嘴里大喊大叫,就跟疯了一样。 林尉的眼神变的异常冰冷。 既便已确认有人藏在飞机场对面,严密监控机场动静的时候,林尉心里还是存了一丝侥幸:这应该是日谍机关大撒网,派人监视了南京城的每一处机场…… 但事实很残酷:真的有内奸,还是贴身服侍委员长和宋夫人的人? 岂不是说,只要司机愿意,分分钟就能要了委员长的命? 这比黄浚案的性质严重无数倍。 林尉已经能够想像到,委员长知道后,会气到发疯的样子。 他,钱大均,黎铁汉,乃至王世和,又会迎接何等程度的怒火…… “押下去吧!” 方不为微微一偏头。 卫兵队长点了点头,抽出一条毛巾,捂在了司机的脸上,司机双眼暴突,双脚猛踢,但至多一分钟,就昏迷了过去。 两个卫兵拖起司机,从行李舱的后门跳了下去。 方不为又走到了机舱的最前面,正对着所有人:“首先,我代委员长及宋夫人,对大家说一声谢谢…… 也感谢诸位为党国做出的奉献……你们的名字,终究有一天,会被刻到光荣榜上……” 说这几话的时候,方不为一脸虔诚,甚于带着些悲凄。 停顿了两三秒,方不为又大手一挥:“送他们上路吧!” 一群卫兵扑了上来,人手一条毛巾,上面散发着乙醚特有的气味。 再蠢的人也反应过来了: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喜欢谍海猎影请大家收藏:谍海猎影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零五一章 上当了(求月票) 方不为依然只是在试探,但在座的这些人,有哪一个敢有侥幸心理? “不要,我不想死……” “求求你,放过我吧……” “为什么……为什么叛徒反倒能活下去?” 愤怒,怨恨,失望…… 等等情绪绪一而足。 方不为无动于衷,只是冷冷的看着这群人,目光一一从这些人的脸上扫过。 人在最恐惧,彻底失去任何希望的时候,表露出来的,绝对是最真实的情绪。 司机也是在这个状态之下,才迸出了“反正是死,还不如搏一把”的心思。 到现在这个地步,谁都知道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又有谁会顾得上隐藏自己的情绪? 装给谁看? 阎王爷么? 方不为本来就准备用的是这一招,没想到司机太聪明,提前预料到了结局,所以才狗急跳墙,露出了马脚。 至多两分钟,飞机里彻底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被迷晕了过去。 卫兵两人一组,将这些人全部抬了下去。 “再有没有?”林尉问道。 他原本对方不为诈唬的手段是持怀疑态度的,但没想到,还真让方不为把内奸给试探了出来。 现在他一丁点都不敢怀疑了。 “那个厨子不对劲!”方不为回道,“但你不用管了,交给我吧!” 剩下的十一个人当中,就只有这个厨子呆若木鸡,既后悔,又不甘。 如果没做错事,又什么可后悔的? 审一审就知道了。 “好!”林尉咬了咬牙。 所有迷晕的人,全被抬了下去,卫兵又将十几具尸体抬了上来。 都是从城中的废墟里,以及城外的阵地上找来的。 有士兵,也有难民。 方不为也不猜不出,日本人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击落委员长的专机。 万一要是不顾忌政治影响,一出南京城就击落,再要是阴差阴错的发现飞机里没几个人,岂不是露馅了? 做戏做全套,能想到的细节,方不为都做了防备。 等最后两个飞行员准备登机时,方不为坐在轮椅上,万分肃然的敬着礼:“拜托了!” 这两个飞行员明知必死,却还能坦然无惧的接受任务,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应该的!”两个飞行员回了个礼,毅然决然的登上了驾驶舱。 飞机开始往前滑行,林尉推起了轮椅:“走吧!” 两人从机库后墙的一个洞口钻了出去。 从飞机上抬下来的那十几个人,以及卫兵,都是从这里出去的。 在美龄号的遮挡下,除非日谍的眼睛能拐弯,不然根本不可能看到飞机上的人已经被调了包。 飞机跑上跑道,开始滑行。 同一时间,系统也有了反应。 一道道电波从第一公园发散出来。 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这一下,日军总该上当了吧? 飞机刚刚升空,西北方向又发射出一道道的弧形电波。 测了一下大概距离,方不为眼睛一眯:是日本总领事馆。 至多一分钟,东南方向也发来了一道电波。 方不为心中一震,脸上露出难以压制的喜色。 这个距离,这个方向,绝对是溧水机场无疑。 日本人出动军机了! “备车!”方不为急声喊道。 方不为刚刚坐进车里,电调组长飞一般的下了塔台,把一份电文递给了他: “方参谋,七十四军发来电报,尹山侦听台侦测到,溧水机场至少有十架以上的战机起飞,正往我南京城区而来……” 方不为重重的一拳砸到了轮椅的扶手上。 日本上果然上当了。 东、南、北,等三个方向,都有日军的高炮部队,最为安全的,只有浦口这个方向。 所以方不为安排,饵机和美龄号起飞后,都是先向西方飞行,等飞出浦口后,再转而向南。 不确定美龄号会绕多远,日军肯定会派部分陆战机追击,另派部分战机拦截。 追击的这一部分要想尽快的追到美龄号,只能抄近路。 就算不会进入南京内城上方,也会经过七十四军驻守的牛首山和第一军驻守的浦口。 方不为瞅的就是这个空子。 他早已让委员长给这两军下达了秘令:旦有日军战机升空,七十加军和第一军的高射炮与机关炮,就会对空射击。 机会来之不易,怕是再也不会有日军战机会照着身己设计好的时间和路线,进入自家的阵地,这么好的机会,方不为岂能放过? 能打下来一架是一架。 “走走走走走……”方不为急声说道。 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方不为一秒钟都不敢耽搁,甚至没时间再打电话,和钱大均核对一下。 钱大均自然也不敢怠慢,他站在电讯员的身后,一秒钟都没离开过。 电讯员刚刚译好了电文,就被他一把抢了过去。 “日本人上当了……”钱大均兴奋的说道。 “那还等什么?”委员长骂道。 钱大均猛的反应过来,飞快的抓起了扩音器:“飞行一大队,立即升空……” 一架接一架的飞机从密林中飞出,用最快的速度,追向浦口的方向。 飞行一大队大队长接到的命令是:做出不惜一切代价的架势,拦截日军的陆战机。 明知道日军的陆战机升空,是冲着美龄号而去的。若南京城的空军部队一点反应都没有,岂不是在告诉日本人,这依然是一出空城计? …… “司令阁下,支那人应该探查到了我战机的动向,钟山一带,有近二十架敌机起飞,正在急速往浦口方向移动…… 另,牛首山,浦口两处,敌军的高射炮正在我空军部队不断射击,已有四架被击落……” 溧水空军指挥部,一个戴着耳机的日军参谋快速的给指挥官汇报着。 指挥官早预料到了,所以只是追击美龄号的陆战机,就安排了足足两个大队,五十架战机。 但地主家也没余粮,能少战损一家,就能省一架下来。 他早就给飞行员下达了“尽量不要缠斗,只需击落‘美龄’号”的指令。 “支那人能有几架飞机?”指挥官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本章完) 第一零五二章 计划顺利(求月票) 南京的支那空军只有一个飞行大队,根本拦截不过来。 但南京城还有两个苏联的空军志愿大队,也不知道会不会接受支那指挥官让他们夜战的命令,冒着“夜战战损率极高,且极易误伤”的风险,全员出动,所以不得不防。 虽然只要击落蒋总裁的专机,就是两个大队全部战损了,也是值得的。 但只要达到最终目的就行,没必要与已近疯了的支那空军拼刺刀。 指挥官又下令道,“再次提醒一大队,二大队,不要缠斗,以追击为‘美龄号’为主,另令三大队即刻起飞,试探南京城再有无战机起飞…… 若苏联志愿大队无战机升空,再令四大队,五大队起飞,沿马鞍山至滁州一线,与一二三大队形成包围圈……” “嗨!”参谋应了一下,飞快的转达着指挥官的命令。 指挥官有很大的自信,帝国的战斗英雄,绝对能将美龄号打下来。 这个年代的飞机,想要安全的在夜间航行,必须有足够多的探照物指引方向,不然分分钟南辕北辙。 指挥官断定,支那人绝对在美龄号的航线上布置了探照灯,火堆一类的座标。 没这些东西,美龄号很有可能飞到已向南京三面合围,整装待攻的帝国重炮部队。 分分钟完蛋。 所以只要提前找到这些用来指引美龄号的探照物,美龄号再多两只翅膀,也逃不出自己布置的伏击圈。 …… “快快快快快……” 看着如同龟速一样的小车,方不为恨不得一脚把司机踢下去,换成他来开。 随便目测一下,他就断定司机没敢开全速。 小车时速至多四十公里,而委员长的这辆车,至少能跑到六十码以上。 在方不为的连声催促下,司机恨不得把脚踩进油箱里。 但又怕出事故,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盯着路况。 看司机紧张的满头大汉的模样,林尉皱了皱眉头,提醒着方不为:“别催了,万一出事怎么办!” “哼!”方不为冷笑了一声。 开这么慢都能出事,这样的司机不拉去枪毙,留着过年么? “不要急!”林尉又劝道,“都是同一时间起飞的,溧水机场离明故宫,至少也有五十公里,日军陆战机想追上美龄号,最快也要半个小时……” 意思是时间完全来的及。 方不为瞅了瞅前面的司机,压低声音说道:“万一那位昏了头,看机不可失,不等美龄号被击落,就升空呢?” “不要胡说!”林尉看了看司机,低声叱了一句。 他还能不知道方不为存收着什么心思。 什么昏了头! 既便是在他看来,委员长此时乘座战机离开,也不失为是好机会。 日本人忙着追击美龄号,国军的飞机又发了疯一般的拦截着日军的陆战机,天上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就算侦察到中山陵又有两架战机起飞,日本人也只以为是国军空军部队派出支援的战机,哪里能想到委员长就在上面? 方不为这是怕委员长不讲信用,偷着跑了,把他林尉扔在南京。 林尉心里升起一股暖流,紧紧的握了握方不为的手:“放心,不会的!” 方不为可没有林尉这么大的自信。 委员长要真不怕死,为什么要骗着唐生志留在南京,而不是他? 也就是心里想想,方不为嘴上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既便开的慢,首都机场离中山陵也只有四公里多,没到十分钟,方不为和林尉就到了。 看到窗户里影影绰绰的几个身影,方不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委员长和钱大均都在。 听到方不为的叹气声,林尉既无奈又感动,轻轻的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 “来了!” 看到方不为,委员长罕见的主动问了一声,可见他内心的激动。 到目前为止,日军的所有动向,都没有超出方不为的预料,委员长对方不为的计划越来越有信心,怎么可能不激动。 方不为先敬了个礼,又问着日本空军的具体动向。 “十分钟之前,尹山发来电报,日军又有近二十架战机起飞,飞往浦口方向…… 你们进来前一分钟,他们又发现,日军足有两个大队,五十架飞机再次出动…… 但这次是向南!初步统计,日军至少出动了五个飞行大队,一百架以上的战机……” 钱大均说道。 一百多架战机? 方不为呲了呲牙。 日本人为了杀委员长,已是豁出去了。 这么多飞机,就这么点月亮,哪能认出来敌我双方? 所以方不为断定,日军空军指挥官除非脑子被驴踢了,才会下达夜战的命令,只会盯着美龄号。 就连钱大均,给飞行队长下达的命令,也是佯装拦截,尽量不要开火。 太容易误伤了。 方不为就是瞄准了这一点,制定的计划。 “战损如何?”方不为又急切的问道。 “一换一,换掉了两架,另外,胡宗南部击落了三架,俞济时部击落五架……” 两架换了十架? 太划算了。 笑意顿时浮上了方不为的眉梢。 林尉猛的咳嗽了一声,把方不为惊醒过来。 现在就算,未免高兴的太早了。 委员长还没走掉呢! 方不为顿时醒悟,猛的板起了脸:“飞行员呢?” “还在塔台上!”钱大均回道。 “叫回来吧,准备出发!”方不为说道。 “好!”钱大均应了一声,抓起了话筒。 “难为你了!”委员长看着方不为叹道。 全部的行动方案,所有计划步骤,都是方不为制定的,此次若他逃出生天,方不为居功至伟。 要说委员长没有感触是假的。 委员长甚至觉得,抛开忠义不谈,以方不为的才能,指挥一个师也绰绰有余。 这样有情有义,有勇有谋的人才,要是死了,就太可惜了。 “跟我一起走吧!”委员长欣慰的说道。 方不为的眼睛猛的往外一突。 委员长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把谁换下来,再把自己换上去? 方不为下意识的往后瞅了一圈,发现王世和浑身一震,脸色在瞬间便成了灰白色。 喜欢谍海猎影请大家收藏:谍海猎影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零五二章 真情流露(求月票) 方不为顿时就明白了。 看来委员长这么说,并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故意在演戏,而是在自己来之前,就提过了。 所以王世和才会露出如此的表情。 但飞机的座位有限,除四个飞行员,两架飞机再至多也只能坐六个人。 委员长,宋夫人,林尉,钱大均,黎铁汉,王世和! 刚刚好。 自己要是也跟着走,这六个人中间就得留一个下来。 看来替自己留下的,应该是王世和。 还算有良心,不枉我如此的尽心尽力。 方不为暗暗的嘀咕了一句,脸上做出一副深受感动的模样,铿锵有力的回道: “属下谢过委座……但委座既已答应唐司令,留我助他一臂之力,就不好食言…… 况且,委座也己为属下做了万全之安排,定然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这倒是实话。 方不为的作用还相当大,委员长也不愿他出什么事。 委员长不至一次提醒过唐生志,一定要保护好方不为,更向驻守浦口的胡宗南下达过相似的命令。 “好好好!” 看方不为神情肯切,语气真诚,委员长老怀大慰,连说了三个好字,又哈哈大笑着,重重的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 笑完之后,他又转过头去,向宋夫人说道:“我刚才怎么说的?” 宋夫人轻轻的笑了一下:“达令果然没有看错人!” 方不为恍然大悟。 看来让自己换王世和,就是宋夫人提出来的。 而看这个样子,自己还不算是把这位得罪死了,在她的心目中,自己至少比王世和顺眼一些。 想到这里,方不为又看了宋夫人一眼。 宋夫人带着笑,轻轻的向方不为点了点头。 是真的在笑,不是装出来的。 到了这个时候,宋夫人还能挤出笑来,方不为其实也挺佩服她的。 像司机这种贴身伺候她的人,竟然是内奸? 岂不是说,只要司机愿意,随时都能要了她的命? 宋夫人没有惊出冷汗,已能称得上镇定自若了。 委员长也能听出来,方不为并不是在假意推托,而是真的在舍身处地的为他着想,既欣慰又担心的说道:“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这还是方不为第一次见委员长真情流露,而不是演戏。 “谢过委座,属下一定留浑全之身,以报委座之恩……” 方不为低着头说道。 不低头没办法。 要换成宋元良那样的,眼泪早下来了。 但方不为实在是挤不出来。 正发愁委员长再要是煽情下去,自己该如何往下演的时候,四个飞行员也到了。 方不为乘机脱了身,把四个飞行员叫到了自己身前。 “委座之安危,马上就要交于诸君之手,诸位万万不可大意……” “长官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四个飞行员齐声回道。 “不用担心!”旁边的钱大均又说道,“他们都是赴德国,受过专业训练的飞行高手,夜航自然不在话下…… 更何况,我与蔚然也非滥竽充数之辈,难道连几颗星星也记不住?” 这一次,是真正的夜航。 方不为要求,起飞之后,两架飞机就要急速升空,用最短的时间,升到四千米的高度之上。 只有这么高,才有可能瞒过日军的听音器。 一路上,既没有探照灯,也没有火堆,任何见光的东西都没有。 只能凭借飞行员自身的经验和能力,飞到武汉。 为此,天刚黑之后,方不为便安排这四个飞行员,待在塔楼上,拿着南京到武汉的航线图,照着天空认星星。 其实也不难。 今天正好是晴天,天上没有一丝云。 西北望,射天狼! 正南方向,正好就是除月亮之外,最亮的天狼星,就连近视眼也能辩认出来,更何况飞行员。 基本上不会有迷失方向的可能。 该想到的,都准备了,剩下的,就要交给天意了。 “委座,请登机吧!”方不为说道。 “好!”委员长也没娇情,搀起了宋夫人的胳膊,在黎铁汉和众卫兵的护送下,往跑道上的战机走去。 王世和重重的朝方不为点了点头,快步的跟了上去。 委员长,宋夫人,黎铁汉,王世和,这四个人,是先一批登机的。 林尉和钱大均要等美龄号被击落,日军战机悉数撤回的消息传来,向空军发布完最后一道指令后才会登机。 看委员长和宋夫人分别上了两架飞机,钱大均才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一起走?”钱大均问道,“南京多你一个,又能起多大作用?” “既便起不了多大作用,我也要留下来看一看!”方不为斩钉截铁的回道,“我怕我以后会后悔……” “真是愚不可及!”钱大均斥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 “别说了!”林尉及时提醒道。 毕竟再蠢,固守南京的计划也是委员一力推行的。 他自然也明白钱大均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但架不住别人会这么想。 指挥室除了他们三个,还有发报员,接线员,空军指挥人员。 万一钱大均出于不忿,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被这些人传了出去,再被人断章取义,最后再传到委员长的耳朵里,那就不好了。 会让人以为钱大均是在背后编排委员长。 林尉自然知道钱大均想说的是什么意思。 十个王世和,也抵不上一个方不为。 既便从党国的利益,从委员长的需要考虑,方不为也应该跟着他们一起走,而不是留在南京。 但方不为铁了心的要留在南京,连委员长也劝不动,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看这小子的运气了。 “你自己小心!”林尉叮嘱道。 “主任放心,我哪有那么容易死?”方不为不以为然的笑道,“反倒是你们二位,真的要小心了…… 万一不巧,碰上了日军的飞机,就跳伞吧……只要不是落在水里,生还的希望还是挺大的……” “我呸……”钱大均都被气笑了,“你就不能挑点吉利的说?” “好,那我就祝两位鹏程万里……” “飞那么高,岂不是还是在咒我们上天……” :。: 第一零五四章 瞒天过海(求月票) 一阵笑闹,林尉和钱大均的心里都轻松了不少。 方不为脸上虽然笑着,心里其实一点都不轻松。 不飞到武汉,踏踏实实的落了地之前,谁敢说就没一丁点的风险? 方不为此次的计划,完全可以用四个字概括:乘间伺隙。 悄咪咪的回村,打枪的不要! 说白了就是制造混乱,再乖机钻空子,行瞒天过海之计,在日本人发现真相之前,把委员长送回武汉。 所以以免被日军发现,乘乱飞往武汉的战斗机绝对不能多。 在这个前提下,飞的快倒成了其次。 因为飞的快的,根本坐不下几个人。 不管是国军装备的飞行速度最快的美制霍克2,波音281,还是苏联志愿队的伊十六,最多也只能坐两个人。 方不为总不能只派一个飞行员,拉着委员长就跑吧?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夜航,而且任何探照光源都没有。 必须要有副飞行员,也就是通信员。 也不可能把委员长挂在机翼上。 退而求其次,只好把仅剩的两架德制享克尔轰炸机匀了出来。 六座机,除了正副飞行员,一个机枪手,还能坐三个人。 两架就是六个,委员长夫妇,加上钱大均,林尉,黎铁汉,王世和,刚刚好。 这还要除委员长和宋夫人之外的四个人,充当投弹手和副机枪手。 飞得慢,是这款飞机最大的缺点,所以一旦被日军陆战机发现,基本上就跑不掉了。 所以方不为才以半开玩笑的形式,提醒钱大匀和林尉等人,情形不对就跳伞,总比被击落后,炸成碎片的好。 这也是方不为和钱大均,林尉等人绞紧脑汁,把能想的办法全想完了,采取的安全性最高,最有可能成功的办法。 希望这两架老爷机,千万不要出岔子,能安安全全的飞到武汉。 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轮着轮椅,走到了窗边。 现在是十二点左右,月亮已近落山,为免被日机发现,机场上连照明设备都没开。 准备起飞的跑道边上,钱大均都分段安排了指引人员,人手一支手电,以便让飞行员判断何时拉升,何时起飞。 天色很暗,既便是方不为眼力超绝,也只能看到数百米外的地方,两架飞机的大致轮廓。 德制享舍尔111a0战斗机,绝版中的绝版。 因为机身过重,功率不足,航速太慢,很容易成为敌机和高射炮的靶子,所以被德国空军拒收。 只造了八架,三五年的时候,买给广东军阀陈济棠。 三六年夏两广事变,广东空军全体被马春风策反,六架享舍尔机及飞行员全部转投中央政府。 因为没零件,只能折分一半,做为后备机使用,所以能用的只有三辆。 淞沪会战的时候,又战损了一架,就剩两架了。 也是运气,要是只剩一架,除了王世和和黎铁汉,林尉和钱大均两人当中,还得留一个下来。 委员长和宋夫人已经登上了一架飞机,黎铁汉陪同,顺便充当副机枪手。 林尉,黎铁汉,王世和会乘另外一架。 必要时候,他们这一架,会发动自杀式袭击,为前一架创造逃生的机会。 方不为暗暗祈祷,这一刻最好不要来。 时间在焦燥,不安中慢慢流逝。 离美龄号起飞升空,已经半个多小时了,却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倒是浦口的第一军,已连发了三分电报,即时汇报着战况。 被第一军击落的日军陆战机,已升至十一架, 不论敌我双方,所有的飞机都已飞离浦口,第一军的高射炮失去作用了。 但奇怪的是,按原定计划,到了滁县,就会折向向南,飞往和县的美龄号,到现在都还没到。 钱大均和林尉隐隐有些焦燥,方不为却越来越有信心了。 没有消息,不等于一定会是坏消息。 美龄号之所以还没有被击落,要么就是日本人没追上,要么就是美龄号还没飞到日军的伏击圈里。 当然,也就可能会发生突发情况。 比如,美龄号恰好钻过了伏击圈的空隙,逃过了日军陆战机的追击。 可能性虽然很小,但不是绝对不会发生。 这样最好! 让日本人以为委员长已安全到武汉,比认为委员长死了还要有意义。 武汉方面的高炮部队也不是吃素的,日本人的飞机也不是吹口气就能变出来的。 方不为正自考虑着各种可能,电台里突然有了反应。 “来安来电……十分钟前,来安县以北大宝山一带,发生激烈空战,十数架飞机坠毁……至发电前一分钟,所有战机均已向南京方向折返……”收报员快速的读着电文。 “怎么跑到了来安?”钱大均一把剩下过了地图。 说好的最多飞到滁县的转向向南,而美龄号比方不为既定的位置,足足多飞了上百公里。 “怪不得半个多小时了,都没飞到和县,原来美龄号没有朝南,而是朝北了!”林尉喃喃的念叨了一句。 钱大均的脸猛的冷了下来:“贪生怕死之辈……” “应该是迷失方向了!”方不为回了一句,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从滁县至和县,光是用来指引航线的火堆,方不为就足足安排了七八处,几乎十公里就有一个,怎么可能会迷失方向? 八成是飞行员不甘送死,动了其他念头,没向南飞,反而向北了。 但目的同样达到了,方不为不想人死了还要被诘责,所以才没有说出来。 钱大均和林尉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想不到? 但他们看方不为已然为这两个飞行员定了性,也就不想追究了。 “主任,下命令吧!”方不为又说道。 下一步计划,是让苏联的两个飞行志愿大队立即升空,对日军回返陆战机进行拦截,并做出一副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架势,把日军战机赶到第一军和七十四军的高炮射击范围之内…… 方不为不但想安全的把委员长送出去,更想利用这次机会,给日本空军一次沉重的打击。 满打满算,到现在也才打下了十三架,太少了! 第一零五五章 最佳时机(求月票) “要不要再等一等?”钱大均犹豫道。 他的意思是还不知道美龄号是不是真的坠毁了。 “日军机和我飞行大队既然都折返了,那就说明计划成功了……不能再等了!”方不为斩钉截铁的说道。 按计划,国军飞行大队接到的命令是,美龄号未坠落之前,既便遇到日军陆战机,只以拦截为主,尽量不要开火。 困为容易误伤美龄号。 美龄号一旦被击落,飞行大队就要摆出一副与敌同归于尽的架势来,放心开火。 委员长都死了,还怕什么误伤不误伤? 既然来安来电表明,双方已发生了激烈空战,说明国军的飞行大队主动开火了,这也证明,美龄号被击落了。 国军本部大本营要再无反应,日本人就该怀疑了。 “别心疼了,这些飞机买回了,不就是用来打仗的么?”林尉又劝道。 方不为恍然大悟。 原来钱大均是舍不得飞机。 接下来,可就不会再是佯攻了,而是正儿八经的激战,不然日军明知前方有高射炮,又怎么会把飞机往里送? 战损肯定会很大。 “主任,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呀……”方不为催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又心疼起飞机来了? 其实方不为也心疼。 昨晚在美龄宫时,他一直有些犹豫,甚至产生过类似“用这么多飞救委员长,到底划不划算”的念头。 所以最终的计划,才成了具有“护送委员长的同时,对敌方空军部队予以沉重打击”等双效果的方案。 不然方不为怎么都觉得亏得慌。 钱大均沉吟了好久,才咬了咬牙,挤出了一个“好”字。 几分钟后,苏联的一个志愿大队,国军的六架马丁重型轰炸机,陆续从中山陵,大校场,三汊河等机场起飞升空。 钱大均心疼的,就是这六架美制马丁重型轰炸机。 这是中国空军中唯一有远航能力,且携弹量超过一吨的轰炸机。 这六架飞机,可是计划用来计轰炸东京的,真要战损了,还炸个毛线。 对这个计划,方不为很是不以为然。 三八年的时候,国民政府确实派飞机去了东京,但别说炸弹,连枪都没开一声,只抛了一堆反战传单,梦想唤醒日本人的反战觉悟…… 简直能笑掉人的大牙。 真当均国主义是吹出来的? 纯粹是对牛弹琴。 等国军的飞机起飞不久,滁州方面也发来电报,称大量军机正由西向东,向南京方向移动。 “主任,该登机了!”方不为提醒道。 以战机的速度,从滁州飞到南京,也就十来分钟,至多因为空中缠斗,再耽搁十分钟左右,满打满算,再有二十分钟,这两架享舍尔战机就必须起飞。 “好!”钱大均点了点头,抓起了桌子上的军大衣和飞行帽,又对方不为说道,“那就交给你了!” 方不为敷衍似的点了点头。 只要两架享舍尔一起飞,天上的乱战就再和方不为没什么关系了。 方不为懂个毛线的空战? 委员长再昏馈,也没昏馈到让方不为接手接下来的空战的程度。 自然有周至柔负责。 林尉走了过来,抱了抱方不为:“你要保重!” “主任也一样!”方不为点头回道。 “活着回来!”钱大均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无比郑重的说道。 “主任放心!”方不为笑道。 两个提着大衣出了指挥室,跳上了一辆吉普。 吉普车飞快的驶到两架飞机下,钱大均先和林尉跑到了一号机前,简单的给委员长做了汇报。 一切顺利。 “好,好好好!”委员连说了三个好字,同时往指挥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映着房间内透出的灯光,他们都能看到,方不为的轮椅就停在门口,方不为坐在轮椅上,正朝着他们的方向不停的挥着手。 此次若能逃出生天,全赖方不为之功。 “委座放心,方不为智计百出,既便遇到危险,也定然能及时应对……”钱大均还以为委员长在担心方不为,出声安慰道。 “哎!”委员长没说话,只是叹了一声。 方不为聪不聪明,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若他按既定计划,一有危险,就撤回西岸,与第一军汇合,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怕就怕的是方不为不听话,热血一上脑子,就不管不顾的拼命了。 对于这一点,方不为是前科累累。 委员长也终于有些理解以前的谷振龙了:方不为既然如此趁手,怎么还要动不动的关禁闭? 不过好在方不为的伤没好利索,坐着轮椅,连阵地上都去不了,方不为想拼命都找不到地方。 想到这里,委员长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要是让他知道方不为竟然都能自个走路了,怕是抓也要把方不为抓上飞机。 “准备吧!”委员长挥了挥手。 “明白!”钱大均应了一句,又和林尉快速的奔向另一架飞机。 等他们登上飞机,耳中又传来了一阵密集的高炮声。 不论是方不为,还是坐在飞机里的委员长,钱大均及林尉,均是心中一喜。 敌我双方的飞机,全都飞回了浦西,第一军开火了。 炮火持续了五六分钟后,便逐渐稀疏,直至无声。 飞机飞行的声音,以及机载机枪交火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不时就会看到天上爆出一团火球,然后火球拖着浓烟,往地面栽去,然出冒出一团更大的火花。 既便以方不为的眼力,也判断不出被击落的飞机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叮零零……” 指挥室的电话又突然响了起来。 方不为手上稍一用力,轮椅便倒着飞退了进去。 “苏联第二志愿大队已奉命起飞,于牛首山上空拦截敌机……” “收到!”方不为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电话是周至柔从大校场机场打来的。 到这一步,不管是敌机,还是国军的飞机,都已飞过了长江…… 至此,留守南京的空军部队,也已全部出动,除了这两享舍尔,能参与战斗的战机已全部参战了。 这便是方不为梦寐以求的最佳时机。 第一零五六章 战果辉煌(求月票) 见此情景,别说日本人会不会真的以为委员长已经死了。 怕是连不知情的国军将领,也一定会猜,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空军怎么跟疯了一样的和日本人拼命? 委员长一死,最大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日本人又怎么可能会跟着拼命? 赶快逃回溧水机场,将追击而来的中国空军交给高炮部队才是正事。 两个享舍尔趁着这个机会起飞,又有谁会注意到? “起飞!”方不为下令道。 一个指挥人员推上了电闸,跑道上的探照灯全部一亮,将跑道四周照的如同白昼。 最多十秒,电闸又被拉了下来。 这十秒的时间,完全够飞行观察滑行的路况了。 更何况分段都有机场人员拿着手电提示,足够飞行员判断起飞的时间。 “起飞条件良好!”通信员给飞行员报着指令。 “收到!”飞行员应了一声,准备启动引擎。 感受着铁制座椅上传来的冰凉感,钱大均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终于能逃出生天了!”钱大均喜不自胜的说道。 “飞到武汉才算!”林尉回道。 “不!”钱大均坚定的摇了摇头,“我有一种感觉,这一路绝对会无惊无险!” 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计划没有出现一丝的偏差。日本出动的空军部队,几乎是照着方不为替他们安排好的步骤在行动。 钱大均很有自信,他们肯定能悄无声息的升空,并安全飞至武汉。 林尉没说话,只是模棱两可的点了点头。 引擎发动,巨大的轰鸣声响起,飞机开始滑行。 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委员长裹紧了身上的棉大衣,微微往后一靠。 两架飞机前后升空,往西而去。 方不为抬头瞅了一眼,又觉的有些不放心。 他沉吟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再提醒第一军一声的好。 千万不能发生因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命令没衔节好,导致委员长的飞机被自己人打下来的乌龙。 不然非把日本鬼子的大牙笑掉不可。 方不为拨通了第一军的电话:“胡军长,委座专机马上就会起飞,请务必约束高炮部队,不得误伤……” “放心,我就在高炮阵地!”胡宗南回道。 方不为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挂断了电话。 然后他又让发报员,分别给六合,皖南的釜山镇等地发了电报,命这几处密切监听空中动响,若有异常,第一时间汇报。 这两架享舍尔,升空之后,既不往南飞,也不往西飞,而是往北。 等飞过盱眙县境内龙泉湖附近时,才会转向向西,延合肥,六安一线,飞往武汉。 绕的有些远,但胜在隐密安全。 这一路上,方不为只安排了通讯组,并无任何探照和指引,辩认方向,只能靠星星。 但方不为认为,基本上不会出现迷失方向的问题。 南有天狼,北有北斗,这么睛的天,站在南京城里都看的清清楚楚,更何况是在数千米的高空上。 这里基本上没他什么事了,可以走了。 “走吧!”方不为挥了挥手,叫过了司机。 空战还在继续,但枪声越来越远,方不为估计,最多五六分钟,战斗机群就会进入日军的高炮阵地范围内。 果然,小车刚刚下了钟山,开过下马坊的时候,日军的高射炮就响了。 炮声异常密集,听起来就像是在放鞭炮一样。 但方不为并不担心。 各飞行大队起飞前,命令下的异常清晰:所有飞机不得飞过尹山炮台。 为此,方不为甚至给驻守牛首山,尹山一线的七十四军送去十几桶汽油,用来给己方战机示警。 但国军的战机也不会降落,而是会绕着南京城再飞几圈,部分会飞往滁山至马鞍山一带,做出一副搜寻日军落单战机的架势, 其实是在防止日军万一侦测到两架享舍尔飞机的动向后,可能会派飞机升空拦截的情形发生。 响了不到三分钟,日军的高射炮就停了,应该是看到国军的战机超出了射击范围,不想浪费弹药了。 天上的“嗡嗡”声很是密集,但并无枪声传来,看来日军并未出动飞机。 方不为看了看表,已离两架享舍尔起飞,过去了十五分钟了。 飞机早已过了浦西,也足够升到预定的高度了。 方不为猛的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背到飞机突然发生故障的程度,委员长基本上已安全了。 方不为让司机加速,飞快的赶到了中央军校。 军校早搬离了,这里除了他的特别行动队,就只有刚刚从肖山令手里要过来的宪兵司令部特警队。 宋夫人的那十个贴身扈从也被押到里。 但方不为并未急着审讯犯人,而是冲到了电讯室。 叶兴中早就在等着他,看方不为进来,快速的把两张电文递了上去。 “浦口,六合分别来电,空中并无异常动静!” 没有动静才好,说明日本并未侦测到两架享舍尔的动向,既便侦测到了,也没在意。 毕竟天上都乱成一锅粥了,中国空军疯了一般的在搜寻日本军机,准备同归于尽,多出两架老掉牙的战机,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知道了!”方不为轻轻的应了一声,放电文放到了桌子上。 又过了一个小时,各处均未发现空中有何异常,方不为才算是把心放下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得等到委员长安全降落武汉,钱大均或是林尉亲自发来电报,方不为才敢放下来。 空军,七十四军,六十六军等也发来电文,称东,北两个方向的日军再无任何异常举动。 周至柔也已命空军部队陆续降落。 国军出动了四个飞行大队,九十八架战机,只飞回了八十七架。 战损十二架。 但空军击落的敌机数,至少在二十架以上。 具体战果,各处还在统计,至少也要能明天天明后,最后再确认一次,才会有准确数据。 周至柔称,只多不少。 再加上东面的七十四军,西面的第一军,北面的六十六军用高射炮击落的十七架,已经有三十七架了。 绝对称的上战果辉煌了。 (本章完) 第一零五七章 功德圆满(求月票) 方不为很是激动,很想大笑三声。 但现在还不到高兴的时候。 等委员长安全降落武汉,才能称得上功德圆满。 电台不停的响着,不断的接收着两架享舍尔既定航线沿线传来的电报,一直响了一个多小时。 “长官,有急电!”一个收报员猛的扯下耳机,把一份电文递到了方不为的手里。 上面是一行数字,收报员只知道开头两组代表着十万火急,剩下的是什么内容,他就不知道了。 方不为飞快的扫了一眼,再三确定无误,脸上才浮现出惊喜的神色。 委座已安全抵达武汉,勿念! 这是侍从室的专用密码,证明这份电文不是钱大均,就是林尉发过来的。 方不为猛的呼出了一口气,软软的往椅背上一靠,就像是抽走了浑身的骨头。 终于能彻底的放下心来了。 现在已是凌晨五点多,再有一个多小时,天也就亮了。 算一算时间,从前天晚上委员长开完会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十多个小时。 这三十多个小时里,有一大半的时候,方不为都是紧绷着神经的。 开什么玩笑。 固守南京的十四个师十万人,两个国军飞行大队,两个苏联志愿大队,整整一百架战机,全都交由方不为指挥。 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行动只要失败,委员长就算是交待在自己的手里了。 会引发什么后果,方不为想都不敢想。 方不为不紧张才是见了鬼。 计划进展顺利,所有的目的均已达到,方不为才感觉,像是有一座大山,从他的心头挪了出去。 猛然放松的结果便是,方产是感到阵阵晕眩袭来,就敢打了吗啡的感觉一样。 方不为舒服的发出了一声呻吟,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不停的往外吐着长气。 “呼……” “长官,长官……” 叶兴中惊恐的看着方不为,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方不为的这一口气,竟然呼了一分多钟? 这要搁普通人,怕是早死了吧! 要不是看方不为眼皮微动,不像是昏过去的样子,叶兴中早扑上去,掐方不为的人中了。 “不要吵……”方不为轻轻的回了一声。 叶兴中猛的松了一口气。 只要活着就好。 “噤声!” 冯家山坚起了根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动作。 意思是让收报员,发报员,接线员,警卫员,传令兵等等,让他们的动作尽量轻一点。 特警队长阮金云把那些人押回中央军校后,就是和叶兴中,冯家山一起审的,他们自然知道方不为这两天在干什么。 如此紧迫,重大,还不能出一丁点差错的事情,搁谁不打起一百二十个小心应付? 不紧张那是神仙。 看方不为这个样子,想来计划是成功了。 叶兴中和冯家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喜色。 一是替委员长高兴,顺利逃出生天。 二也是替方不为高兴。 水涨船高,这一路,他们都是紧跟着方不为走过来的。 方不为的地位越高,身份越重,他们这些亲信,也就越会被人重视。 电台虽然还在响,但收报的频率易低了很多,至多也就是武汉方面在向各地传报委员长安全抵达武汉的消息。 电话再没响过,也没有人再向方不为汇报什么事情。 方不为只负责把委员长平安送出去,至此,他的任务已全部完成,最高军令,自然重新归于唐生志。 也不知什么时候,方不为竟然睡着了,叶兴中没敢叫他,只是给他盖了一条毯子,又命警卫在外面烧了两个炭盆,等烟冒完后,搬到了他的脚下。 方不为是被一个电话惊醒的。 他睁开眼睛一看,天早就大亮了。 一抹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墙上,散出明亮的光芒。 方不为有些恍惚,他看了看四周的摆设,又摇了摇脑袋,才想起自己竟然还睡在指挥室里。 叶兴中抓起了话筒,啊了一声主任,又把电话递给了方不为:“是钱主任!” “你个王八蛋,怎么不叫醒老子?”方不为抹了一把脸,接起了叶兴中递过来的话筒。 “啊……嚏……啊……嚏……” 方不为先是听到了一连串打喷嚏的声音。 钱大均感冒了。 不感冒才见鬼了。 数千米的高空,还是冬天,风刮在人脸上,就像是在用刀子割一样。 方不为估计,委员长说不定会小病一场。 “主任,你没事吧!”等钱大均的打喷嚏的声音停了,方不为才招呼了一声。 “这算什么,只是受了点风寒而已!”钱大均回道,“也谢谢你……连委员长都说多亏了你……” 钱大均先道了一声谢,“辛苦你了……一路飞来,无惊无险!” “那就好!”方不为回了一句,又问道,“不知主任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大事!”钱大均说道,“宋夫人让我问问你,他的那几个人,你审的怎么样了?” 听钱大均说完,方不为又狠狠的瞪了叶兴中一眼。 明知道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处理完,这王八蛋也不说叫醒自己。 他本来是想等到委员长平安落地的消息之后,就再亲自过一遍的,哪知道竟然睡着了? “还没顾上,我马上复核一遍!”方不为回道。 “不急,我也只是照例询问一声!”钱大均回道。 其实并没有他说的这么轻松。 刚下飞机,宋夫人就急着让钱大均和林尉给方不为打电话,赶快想办法把他的那几个人送出来。 意思是查有实据的,该怎么想就怎么样,没有证据的,就给她送到武汉。 被委员长不轻不重的斥了几句之后,宋夫人才做罢。 这刚过了三个多小时,宋夫人又派人来催了,钱大均请示过委员长之后,才给方不为打的电话。 钱大均又说道,“委员长让我转告你,务必不能有漏网之鱼!” “明白!”方不为应了一声。 山高皇帝远。 别说宋夫人,哪怕是委员长命他现在放人,他既便放了,暗中也会派人再抓回来。 开什么玩笑,既便天王老子来要人,也等查清楚了再说! :。: 第一零五八章 船被骗走了(求月票) 挂断了电话,方不为又是一阵头疼。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南京马上就要打成一锅粥了,又偏偏发生了如此重大的泄秘案。 听起了好像只是一个司机,但架不住这王八蛋身份敏感,随时都能接触到委员长。 泄秘等级程度太高,怕中间出现什么纰漏,只能由方不为亲自主审。 “都叫过来吧!”方不为决定在审讯之前,先问一问手下各处的进展。 叶兴中应了一声,快步跑了出去,几分钟后,刘绪武,冯家山,边从军,以及新来的阮金云全都进了指挥室。 “你怎么也在?”看到边从军,方不为惊讶的问道。 挨了委员长一顿骂,谣言是不能传了,但边从军一直没撤,被方不为留在下关,给愿意离开南京的老百姓发钱发船票发干粮,并且用火轮运送他们到江心,乘座开往九江和武汉的客轮。 “下关的人已经送完了,再没人了……”边从军一摊手。 “老子怎么跟你说的?”方不为怒道,“那怕有一个肯走,你也要给老子送到客船上!” 他还以为边从军是看没几个人坐船,闲的无聊,偷着跑回来了。 边从军一脸的委屈:“长官,是真的没人了……昨天刚入夜,唐司令便下令,为防日谍奸细进城刺探军情,所有内城城门全部封锁…… 无城防司令部签发的通行证,不得放一个人出城,放一个人入城……要不是肖司令,卑职就被堵到城外了……” 封城了……唐生志真的封城了? 下一步,是不是要烧船了? “咱们的船呢?”方不为厉声问道。 边从军猛的一愣:“不是你下令,让我交给三十六师的么……” “谁说的?”方不为目呲欲裂的问道。 这一下,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不好,上当了! 边从军也反应了过来,脸色猛的一变,期期艾艾的说道:“三十六师参谋长向贤钜……” “我干你姥姥……你特么脑子里装的是大粪么?” 边从军的话还没说完,方不为一声暴吼,“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一脚踹向边从军。 千交待万交待,既便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把船交出去,这个王八蛋竟然还是把船交给了三十六师。 更可气的是,连这么简单的当都会上? 方不为依稀记得,唐生志干“破釜沉舟”这件事的时候,船就是交给三十六师集中看管的,最后全部沉了江。 眼看方不为的脚踹了过来,边从军下意识的伸手一架,方不为的脚只是踹到了他的胳膊上。 既便如此,边从军也被踹的“噔噔噔”的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墙上才停了下来。 刘绪武,冯家山和叶兴中像是见了鬼一样,眼睛睁的一个比一个的大。 长官不是还伤着呢么,哪来这么大的劲? 看方不为又扑了上来,叶兴中和冯家山不约而同的拦在了他身前。 他们不是怕方不为会把边从军打出什么问题了,而是怕方不为盛怒之下,扯到伤口。 又不是没挨过打? 挨的多了,也就积累出经验来了,方不为既便再怒,动手时都是有分寸的。 刘绪武没敢往上扑,他身上的伤还没利索呢。 他总觉的方不为不像是受伤未愈的模样。 果不其然。 “滚开!”方不为一声怒吼,双臂一抖,叶心中和冯家山就像是断了翅膀的家雀儿似的,被甩的飞了出去。 “哎哟……” “啊……” 两人一前一后的发出了两声惨呼。 阮金云看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都说方参谋勇武冠绝三军,他一直是不信的,今天才算开了眼。 方不为怒气未消,又一巴掌往边从军的头上扇去。 边从军哪里顾得上躲。 他看着方不为站在地上,稳的跟泰山似的,又惊又喜:“长官……你好了?” 方不为的手掌硬生生的停了下来,怎么也扇不下去了。 我……特么的,这让老子怎么打? “长官好了……长官好了……”边从军朝刚刚爬起来的叶兴中和冯家山喊道。 叶兴中和冯家山惊疑不定的盯着方不为的背影。 拿根柱子钉到地上,都没方不为站的这么稳,这不是好了么? “老子的船啊……” 方不为一声怒吼,抓着边从军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要是要不回来,老子把你沉了江……” “你给老子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方不为又是一声暴吼。 唐生志的命令是昨天晚上七点钟下的,命肖山令率宪警封锁城门,并令三十六师收缴江上船只。 大概八点左右,三十六师参谋长向贤巨找到了边从军。 向贤巨很客气,没说直接收缴边从军的船,只说是唐司令有令,命所有船只归三十六师集中看管,各军一律不得私藏船只,违者军法论处。 边从军说是要请示方不为,向贤巨也没为难他只说让边从军尽快。 边从军让手下看着船只,自个跑回了中央军校,来找方不为请示了。 当时的方不为正在中山陵机场,这几个手下别说找,连方不为去哪了都不知道。 只猜测应该和委员长在一块。 边从军和刘绪武,叶兴中及冯家山商量了一下,一致认为,只要没有方不为的命令,这船坚决不能交。 商量完之后,边从军就回了下关。 没过多长时间,向贤巨又来了。 向贤巨说他已经请示过唐司令,唐司令已与方不为沟通过,方不为也同意了将六艘火轮暂交由三十六师看管。 如果向贤钜说唐司令给方不为下的令,让边从军交出船只,边从军肯定不会信。 自家长官是什么脾性,边从军又不是不清楚。 但向贤钜偏偏说的是沟通,再加向贤巨够客气,一点为难人的样子都没有,也没摆一丁点上官的架子,边从军顿时信了一半。 恰好肖山令巡查各城门,巡到了下关,边从军就从侧面打听了一番。 肖山令告诉边从军,一个小时前,向贤钜确实向唐司令请示过,唐司令也确实说过会找方不为沟通,让别动队把船交出来。 肖山令这么一说,边从军就信了九成。 第一零五九章 下三滥的手段(求月票) 边从军也是从宪兵系统里出来的,肖山令是他的老上级。 再加上方不为与宪兵系统的渊源,边从军坚信肖山令不会说假话。 肖山令的一番话,让边从军信了九成。 再加上向贤巨又拿出了具有,唐生志,方不为签名,更盖有地面防司令部大印的手令,边从军连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撤回了手下,把六艘船全留给了向贤巨。 因为城门已封,他没手令,也联系不到方不为,没办法进城,向贤巨还让一个营长,把他带到三十六师的营房,好酒好肉招待了一晚上。 天亮又碰到肖山令的时候,他才进的城。 “什么手令?”方不为咬着牙问道。 自己连手令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别说签名了,那向贤巨给边从军的那一张,又是怎么来的? 更何况,唐生志压根就没和自己联系过,以他堂堂革命前辈的身份,肯定使不出来这种哄骗后辈的手段来,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方不为直觉,应该是三十六师的向贤巨在中间捣了鬼。 边从军下意识的把手伸手怀里,掏出了一张纸。 看着边从军的动作,方不为又呼了一口气。 不算太笨,至少知道留下了证据。 有了这份手令,方不为就能查出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但当看到边从军手中空无一字的白纸时,方不为的脸色都变了。 “字呢?”方不为惊声问道。 边从军下意识的低头一看,脸色一白,连身体都跟着抖了一下。 “怎么可能?”边从军失神道,“我昨天看的清清楚楚,上面不但的命令的内容,长官你和唐司令的签名,更有城防司令部的官印……” 刘绪武,叶兴中,冯家山,包括阮金云,全都不敢置信的看着边从军。 他们惊的不是边从军会上这样的当,惊的是向贤巨怎么说也是中央嫡系师的参谋长,少将长官,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下三滥的勾当来? “向贤巨,你给老子等着……”方不为气牙都快要咬碎了。 不能全怪边从军。 他也是老江湖,又跟着方不为干了这么长时间的特务,这种江湖把戏,边从军怎么可能不懂? 但谁能想到,堂堂一师之参谋长,为了哄骗几条船,竟然能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来? 边从军压根就没想到,向贤巨会哄骗他,所以根本就没有防备。 “几条船而已,何至如此?”刘绪武喃喃的说道。 “你懂个屁!”方不为怒吼道。 这不是几条船的问题,而是关乎到他三十六师,上万官兵有没有退路的问题。 而且这不是普通的船,三轮火轮,三艘油轮。 特别是那三艘油轮,跑的快不说,还极其灵活,放在长工里,鬼子的军舰都不一定能追的上。 方不为阴沉着脸,猜着除了向贤巨,这件事是不是还有人掺和了? 唐生志? 宋希连? 是觉的只要把船骗走,生米煮成了熟饭,自己就没办法了? 还能带着手下这一千号人,跑支抢船不成? 呵呵呵! 方不为冷笑了三声。 真当方某人是泥捏的? “给我接通唐司令!”方不为冷声说道。 叶兴中飞快的抓起了话筒,拔通了唐公馆的电话。 “唐司令,属下要向你讨一张通行证……” 方不为压根不提船不船的事情。 “早就给你做好了,你派人过来取就行……”唐生志笑着回道。 做为名义上的南京最高长官,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唐生志一清二楚,他更清楚,方不为在此次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救委员长千钧一发之际,姓蒋的能记一辈子。 这倒也就罢了。 唐生志多次反将,对委员长并不是那么忌惮。 他是真的比较欣赏方不为,认为方不为这种人才,若失陷于一战或是一地,实在是太可惜了。 会找仗,会查案,关键是还能弄来钱。 当得了猛将,干得了特务,用起兵法来,也是有模有样…… 方不为才二十出头,再历练两年,绝对能独当一面。 现在正是国家危困之时,缺的就是这种人才,所以唐生志才会对方不为高看一眼。 “谢过司令了!”方不为笑呵呵的回了一句,但脸上却没露出半点笑容来,“城外还有点事,等属下处理完之后,再向司令汇报!” “好!”唐生志应了一声,又猛的想到了昨晚向贤巨向他讨手令的事情,随既说道,“既然我向委座,向全军做出了死守南京的承诺,就不能不表态…… 昨晚给你打电话,是慕尹接的,他说他会转告,也不知对你说了没有?” 方不为恍然大悟:“可能是太忙,钱主任给忘了,属下委实不知道!” “无妨,委员长反复交待过,我心里有数……收你这六条船,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若是你已处理好,这样子不做也罢,但你要保证,这六条船,坚决不能落到任何一部手里……” “司令放心,我明白!” 说了几句,挂断了电话之后,方不为的脸冷的就像是冻上了冰。 原来,全都是向贤巨捣的鬼。 唐生志压根就没下达过让三十六师收缴方不为那六艘船的命令。 委员长也不只一次对他提过,若到关键时候,方不为可便宜行事,及他所部,可以随时撤出南京。 包括在前天的师长级以上将领会议中,委员长也明确说过。 这六艘船,其实就是方不为的最后一条退路,唐生志不会不明白。 是向贤巨建议唐生志,说其他所部的船都收了,独独不收方不为的,军中将士难免会有怨气。 唐生志觉有也有道理,就想着给方不为打声招呼,做做样子,先收了船,私底下再还给他。 为此,唐生志还专门往中山陵打了电话。 但当时的方不为在明故宫机场,正在指挥美龄号起飞,根本不在中山陵。 接电话的是钱大均,听到原委后,不轻不重的顶了唐生志两句。 意思是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方不为哪里顾得上这样的小事情? 当时委员长也在旁边,还抱怨了唐生志几句,说是各部将领都知道方不为这六条船是怎么回事,谁会有怨气? (本章完) 第一零六零章 通敌之嫌(求月票) 是向贤巨建议唐生志,说其他所部的船都收了,独独不收方不为的,军中将士难免会有怨气。 唐生志觉有也有道理,就想着给方不为打声招呼,做做样子,先收了船,私底下再还给他。 为此,唐生志还专门往中山陵打了电话。 但当时的方不为在明故宫机场,正在指挥美龄号起飞,根本不在中山陵。 接电话的是钱大均,听到原委后,不轻不重的顶了唐生志两句。 意思是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方不为哪里顾得上这样的小事情? 当时委员长也在旁边,还抱怨了唐生志几句,说是各部将领都知道方不为这六条船是怎么回事,谁会有怨气? 还说让唐生志不要多事。 唐生志一听就明白了,方不为现在正受重用,连委员长都在向着他。 挂了电话,他就通知向贤巨,再不要管方不为这六条船了,方不为自己会处理好。 但唐生志压根就没提,他没找到方不为,也没提委员长抱怨他的话,要不然向贤巨也干不出从边从军的手里骗船的事情。 至于向贤巨之后干了什么,唐生志还真不知道。 不用猜方不为也明白了,后来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了。 无非就是看重了方不为这六条船的运兵能力,向贤巨动了歪念头。 想着方不为至多也就是名气大一些,手下只有一千来号人,真收了他的船,又能怎么样? 大不了方不为来要的时候,还给他一两艘就行了。 既便方不为告到委员长那里,向贤巨也有话说。 只说让方不为便宜行事,又没说把六条船全留给方不为。 再说了,他向某人此举,也是在为党国考虑。 三十六怎么说也晴况中的精况,多逃出去一个,就是为党国保存了一分实力…… 方不为瞬间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委,顿时冷静了不少,也松了一大口气。 他最怕的其实是唐生志耍流氓,豁出去不要脸,和向贤巨同流河污。 但换成向贤巨,方不为有的是办法。 不把你玩出十八个花样来,老子就不性方。 像是感受到了方不为如实质一般的寒气,叶兴中等人齐愣愣的打了个寒战。 “敢把主意打到我方某人的头上来?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病猫?”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又对叶兴中说道,“去唐公馆,把手令给我拿回来,另外备车,老子要出城……” 冷战小时后,一辆小车从中央军校驶出,直奔挹江门而去。 三十六师驻防幕府山,下关,煤炭港,挹江门等地,都在其驻防辖区内。 方不为只带了叶兴中和边从军,冯家山被留下来看家,除此外,再多余一个人都没带。 “长官,就咱们这几个人去?”叶兴中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可是三十六师,委员长嫡系中的嫡系。 “三十六师有多少人?”方不为冷笑道。 “上万了吧!”叶兴中下意识的回道。 “咱们呢?”方不为又问道。 “一……一千!”叶兴中连语气都弱了许多。 “那带人有什么用?”方不为骂道,“你个蠢货!” 叶兴中一缩脖子,顿时不吭声了。 …… 武汉行营。 钱大均三步并做两步的进了行营前厅,找到了林尉。 “怎么了?”看钱大均的脸色不对,林尉下意识的问道。 “你自己看!”钱大均把一份电文递了过去。 “林、钱二位主任均鉴:经查,第七十八军宋希连部第三十六师参谋长向贤巨,有通敌之嫌!” 再看落款,是方不为发来的。 这个敌,还能有谁,只可能是日本人。 林尉心里猛的一咯噔,压低声音问道:“是宋夫人的人供出来的?” 不可能吧? 林尉皱起了眉头。 向贤巨跟跟了他五年,还是在自己的举荐之下,才当上了三十六师的师长,什么秉性,林尉再清楚不过了。 此人虽然没什么大志,能力也不是很强,好贪小便宜,好耍小聪明,但若说叛变,应该是不可能的。 钱大均沉吟了一下又说道:“电报里没说,但应该是这个原因……也不可能突然又冒出一件间谍案,就能扯上向贤巨!” “什么应该,可能,就不能说清楚么?”林尉不满的说道,“我给他打电话……” “急什么!”钱大均拦住了林尉,“你先看清楚!” 钱大均又把电文摊到了桌子上。 林尉扫了一眼,疑惑的问道:“就这么几个字,我又不是不认识,还有什么可看的?” 钱大均翻了个白眼,用手指点了点电文的开头。 “林、钱二位主任均鉴……” 林尉念叨了一句,猛的皱起了眉头。 他终于知道钱大均指的是什么了。 主力师的主官叛变,这么重大的事情,肯定是第一时间向委员长汇报,为何方不为却让自己和钱大均先看? 林尉露出一脸的狐疑,看着钱大均说道:“你也不说是打个电话问清楚了……害怕电话不保险,可以发电报啊?” “你以为我没打?”钱大均讥笑道,“等我打电话过去后,方不为手下告诉我,方不为早出城了……八成就是去三十六师了……” “他不要命了?”林尉惊的站了起来。 向贤巨要真是叛徒,一听方不为来了,哪能料不到是怎么回事? 要么想办法逃命,要么狗急跳墙,把方不为弄死再说。 当了四五年三十六师的参谋长,向贤巨手底下怎么可能没几个得力的亲信? 更何况方不为还受着伤。 “为什么不让唐司令找个借口,把向贤巨骗到城里再动手?”林尉惊道。 “呵呵呵……”钱大均露出一脸的古怪笑容,“唐生志压根就不知道这会事,他连方不为出城去干什么了都不知道……而且方不为就带了两个手下去的……” 这一下,林尉彻底的被震住了。 他觉的方不为一定是疯了。 当向贤巨的枪是烧火棍么,还是真当自己是打铁的? 不对,方不为什么时候这么蠢了? 林尉猛的打了个机灵。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本章完) 第一零六一章 杀鸡儆猴(求月票) 林尉定定的看着钱大均,却没从钱大均的脸上看出一丁点着急的意思。 “要说就说清楚了!”林尉不耐烦的说道。 “我直觉有问题,就问方不为的这个手下,这后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不为都干什么了,怎么突然就审出了这么大的线索……但这狗东西就是不说…… 我吓唬了几句,他才告诉我,昨天夜里,方不为正在谋划怎么让委员长和我们逃出南京的时候,向贤巨假造有唐生志和方不为签名的手令,把方不为的那六艘船给骗走了……” “我……” 林尉口瞪目呆的看着林尉。 他真想爆一句粗口。 向贤巨真是蠢到家了,连方不为用来救命的东西也敢惦记? 这一下,向贤巨算是麻烦大了。 真当方不为是泥捏的? 林尉任参谋厅厅长和铨叙厅厅长多年,怎么可能不了解特务的手段? 构陷污蔑,栽赃陷害,不过是特务的看家手段,用起来跟似的。 不过没听过方不为对谁用过罢了。 方不为真要想报复向贤巨,有的是方法让宋夫人的那个司机攀咬,甚至连证据都能做的出来,要多少有多少…… 但方不为这出手也狠了些,一下就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架势。 因为宋夫人的人泄密,委员长差点被日本人给炸成渣,这会正是怒火中烧的时候。 没看因为宋夫人想把自己的人要出来,委员长都极其罕见的在外人面前发了火。 向贤巨也算不得委员长的心腹,是自己当时看他在铨叙厅军法处任劳任怨,才动了侧隐之心,向委员长举荐的。 方不为真要咬死了向贤巨是叛徒,委员长肯定不会袒护,也肯定会命方不为严查……人只要一到了方不为的手里,哪里还有活路? 这个向贤巨,真是蠢到家了…… 林尉恨恨的骂道。 “不至于吧……这小子这一出手,就是绝户计啊?”林尉悠悠的吐了一口气,“拿着那份假军令,去找唐生志啊?” “自己找死,谁能拦的住?”钱大均冷笑的,“这个向贤巨纯属活该……我要是方不为,我也这么干……” 钱大均又说了向贤巨用江湖手段,给了边从军一份空白军令的事情。 林尉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也太下作了。 堂堂的中内军嫡系师的参谋长,竟然能用处这样的手段来? 怪不得方不为如此狠绝。 但林尉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狐疑的看着钱大均:“不都说方不为调教手下,是一等一的好手段么……凭你吓唬几句,他这个手下就能告诉你这么多?” “什么好手段,你也真能替他吹……他手下那些人的忠心,都是这小子拿命换出来的……” 钱大均讥笑了一声,又敲了敲电报的开头:“你就没看出来,这小子就是故意的?” 林尉顿了一下,随既恍然大悟。 方不为之所以没直接捅到委员长那里去,就是留了一丝余地。 “他八成是知道你和向贤巨的渊源,不想让你误会他,所以才先给你我发了份电报,又故意留了手下把实情告诉了你我二人……” 林尉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也是这么想的。 “我现在就给向贤臣打电话!” …… 其实根本不是林尉和钱大均想的这样。 方不为的记忆力再强悍,顶多也就能记往这个人成名之后干过那些事。 是哪位大佬的人,或是和哪位大佬有关系,他哪里能记的那么清楚? 方不为只记得三十六师在第五次围剿的时候,中共领导人之一瞿双先生,就是死于向贤巨之手,其他的,压根一点都不记得。 他之所以先给林尉和钱大均发了电报,而不是直接发给委员长,其实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报仇可以,但不能把自己也陷进去。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咱不干。 方不为只知道三十六师是德械精锐师,是嫡系师,但最了解的,也就一个宋希连。 对他向贤巨在委员长的心目中有多大的份量,他还真不怎么清楚。 所以才想着先试探一下,就先给林尉和钱大均发了电报。 意思就是我只查到了一点线索,是不是属实,还真不知道,所以才没有直接给委员长汇报。 委员长如果说慎重对待,那方不为就知道,向贤巨在委员长心目中足有一席之地,不信他会叛变。 那方不为就不能轻动。 委员长如果说一定严查,那就说明向贤巨不太重要。 方不为自然就知道怎么办了。 不死也要让向贤巨脱层皮下来。 让冯家山故意给这两位说部分实话,也是想让这二位替他判断判断,他这仇能报到什么程度。 反正不管怎么样,该有的态度,他必须摆出来,该有的手段,他必须使出来。 老虎不发威,真当老子是病猫? 哪怕是杀鸡给猴看,方不为也必须要让向贤巨付出点代价来。 不然哪个都把他方某人当服肉,都想扑上来咬一口。 至于船,肯定会原封不动的回到自己手上,这一点方不为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 下关幕府山,三十六师师部。 一辆吉普停在师部门口,勤务兵打开了车门,宋希连抬脚下了车。 他是从下关码头回来的,特意去看了看收缴上来的那些船只。 宋希连是想为三十六师挑几艘好一些的船,以备后路,但看了一上午,都不是太理想。 全都是木船,一艘油轮和火轮都没有。 也不知道钟彬和向贤巨这里有没有收获。 最后要实在找不到,也就只能用这些木船渡江了。 该死的唐和尚…… 一想到这里,宋希连就想骂娘。 其实在两个小时之前,宋希连都还没这个念头,是唐生志的一道秘令提醒的他。 两个小时之前,宋希连奉唐生志之令,去了一趟城防司令部,也就是唐公馆。 唐生志和他推心置腹聊了一个多小时,宋希连正猜这唐和尚葫芦里在卖什么样的时候,唐生志又给宋希连下达了一份密令: 三十六师除严守下关附近各城门,还要重点保证离下关最近,能直达码头的挹江门随时畅通,以便司令部能随时撤往下关,登船过江…… :。: 第一零六二章 留后路(求月票) 第1062章 杀鸡儆猴(求月票) 林尉定定的看着钱大均,却没从钱大均的脸上看出一丁点着急的意思。 “要说就说清楚了!”林尉不耐烦的说道。 “我直觉有问题,就问方不为的这个手下,这后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不为都干什么了,怎么突然就审出了这么大的线索……但这狗东西就是不说…… 我吓唬了几句,他才告诉我,昨天夜里,方不为正在谋划怎么让委员长和我们逃出南京的时候,向贤巨假造有唐生志和方不为签名的手令,把方不为的那六艘船给骗走了……” “我……” 林尉口瞪目呆的看着林尉。 他真想爆一句粗口。 向贤巨真是蠢到家了,连方不为用来救命的东西也敢惦记? 这一下,向贤巨算是麻烦大了。 真当方不为是泥捏的? 林尉任参谋厅厅长和铨叙厅厅长多年,怎么可能不了解特务的手段? 构陷污蔑,栽赃陷害,不过是特务的看家手段,用起来跟似的。 不过没听过方不为对谁用过罢了。 方不为真要想报复向贤巨,有的是方法让宋夫人的那个司机攀咬,甚至连证据都能做的出来,要多少有多少…… 但方不为这出手也狠了些,一下就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架势。 因为宋夫人的人泄密,委员长差点被日本人给炸成渣,这会正是怒火中烧的时候。 没看因为宋夫人想把自己的人要出来,委员长都极其罕见的在外人面前发了火。 向贤巨也算不得委员长的心腹,是自己当时看他在铨叙厅军法处任劳任怨,才动了侧隐之心,向委员长举荐的。 方不为真要咬死了向贤巨是叛徒,委员长肯定不会袒护,也肯定会命方不为严查……人只要一到了方不为的手里,哪里还有活路? 这个向贤巨,真是蠢到家了…… 林尉恨恨的骂道。 “不至于吧……这小子这一出手,就是绝户计啊?”林尉悠悠的吐了一口气,“拿着那份假军令,去找唐生志啊?” “自己找死,谁能拦的住?”钱大均冷笑的,“这个向贤巨纯属活该……我要是方不为,我也这么干……” 钱大均又说了向贤巨用江湖手段,给了边从军一份空白军令的事情。 林尉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也太下作了。 堂堂的中内军嫡系师的参谋长,竟然能用处这样的手段来? 怪不得方不为如此狠绝。 但林尉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狐疑的看着钱大均:“不都说方不为调教手下,是一等一的好手段么……凭你吓唬几句,他这个手下就能告诉你这么多?” “什么好手段,你也真能替他吹……他手下那些人的忠心,都是这小子拿命换出来的……” 钱大均讥笑了一声,又敲了敲电报的开头:“你就没看出来,这小子就是故意的?” 林尉顿了一下,随既恍然大悟。 方不为之所以没直接捅到委员长那里去,就是留了一丝余地。 “他八成是知道你和向贤巨的渊源,不想让你误会他,所以才先给你我发了份电报,又故意留了手下把实情告诉了你我二人……” 林尉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也是这么想的。 “我现在就给向贤臣打电话!” …… 其实根本不是林尉和钱大均想的这样。 方不为的记忆力再强悍,顶多也就能记往这个人成名之后干过那些事。 是哪位大佬的人,或是和哪位大佬有关系,他哪里能记的那么清楚? 方不为只记得三十六师在第五次围剿的时候,中共领导人之一瞿双先生,就是死于向贤巨之手,其他的,压根一点都不记得。 他之所以先给林尉和钱大均发了电报,而不是直接发给委员长,其实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报仇可以,但不能把自己也陷进去。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咱不干。 方不为只知道三十六师是德械精锐师,是嫡系师,但最了解的,也就一个宋希连。 对他向贤巨在委员长的心目中有多大的份量,他还真不怎么清楚。 所以才想着先试探一下,就先给林尉和钱大均发了电报。 意思就是我只查到了一点线索,是不是属实,还真不知道,所以才没有直接给委员长汇报。 委员长如果说慎重对待,那方不为就知道,向贤巨在委员长心目中足有一席之地,不信他会叛变。 那方不为就不能轻动。 委员长如果说一定严查,那就说明向贤巨不太重要。 方不为自然就知道怎么办了。 不死也要让向贤巨脱层皮下来。 让冯家山故意给这两位说部分实话,也是想让这二位替他判断判断,他这仇能报到什么程度。 反正不管怎么样,该有的态度,他必须摆出来,该有的手段,他必须使出来。 老虎不发威,真当老子是病猫? 哪怕是杀鸡给猴看,方不为也必须要让向贤巨付出点代价来。 不然哪个都把他方某人当服肉,都想扑上来咬一口。 至于船,肯定会原封不动的回到自己手上,这一点方不为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 下关幕府山,三十六师师部。 一辆吉普停在师部门口,勤务兵打开了车门,宋希连抬脚下了车。 他是从下关码头回来的,特意去看了看收缴上来的那些船只。 宋希连是想为三十六师挑几艘好一些的船,以备后路,但看了一上午,都不是太理想。 全都是木船,一艘油轮和火轮都没有。 也不知道钟彬和向贤巨这里有没有收获。 最后要实在找不到,也就只能用这些木船渡江了。 该死的唐和尚…… 一想到这里,宋希连就想骂娘。 其实在两个小时之前,宋希连都还没这个念头,是唐生志的一道秘令提醒的他。 两个小时之前,宋希连奉唐生志之令,去了一趟城防司令部,也就是唐公馆。 唐生志和他推心置腹聊了一个多小时,宋希连正猜这唐和尚葫芦里在卖什么样的时候,唐生志又给宋希连下达了一份密令: 三十六师除严守下关附近各城门,还要重点保证离下关最近,能直达码头的挹江门随时畅通,以便司令部能随时撤往下关,登船过江…… (本章完) 第一零六三章 反常(求月票) 宋希连刚刚掏出了自己枪,又听到一声剧烈的轰鸣声向自己冲来。 他下意识的往后一躲,又听“咚”的一声巨响,小车一头撞进了师部指挥室,不但撞塌了门楼,甚至把半个车身也顶了进来。 “敌袭……”身边的副官一身大吼,一把拉起宋希连,猫着腰就往后跑。 真的是敌人? 宋希连猛的打了个机灵,撒丫子就往后门跑。 不跑等着送命么? 车上的人只要给上一梭子扫射,或是丢出几颗手榴弹来,自己就得交待在这里。 特么的,怎么突然就冲上来了? 这一路的哨卡都是死人么…… 刚想到这里,宋希连又猛的反应过来。 怎么可能? 除了车冲进师部时的那两枪,他就再没听枪响过? 绝对不是敌人…… “停下……”刚跑出后门,宋希连便喊道。 副官和向贤巨下意识的收住了脚步。 “怎么没有开枪?”宋希连阴沉着脸问道。 敌人都冲进师部了,自己的警卫连难道全死了不成? 再一想师部门口的哨兵喊的那一句,“这里是你们撒野的地方不成”,宋希连猛的反应了过来。 这是自己人。 哪个王八羔子吃了熊心豹子胆? “走!”宋希连一声怒吼。 确实没人敢开枪,因为叶兴中手里拿的是城防司令部的通行证。 哨兵不让小车进院子,方不为才命叶兴中开足马力,直接冲进来的。 这前的那两枪,警卫连长也只是朝天放的。 等宋希连和向贤巨绕到前院,师部的院子被小车带起的尘土弄的乌烟瘴气,他们只看到一辆小车的后半截露在外面,前半截已经钻进了指挥部。 “咣”的一声,车门被人推开,有两个人从车里跳了下来。 一群兵围了上来,举着长枪,顶向了下了车的两个人:“双手抱头,蹲下……” 叶兴中一把抓住一根枪管,把枪口顶到了脑门上,呲着牙狞笑道:“来,朝这里打……” 边从军一脸冷漠,好像没好到这十几杆枪一样,打开尾门,先拿下了轮椅,又把方不为抱了下来。 宋希连气的肺都要炸了。 就算他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只凭叶兴中那句“朝这里打”,也能猜出个大概。 哪里冒出来的王八蛋,敢到三十六师来撒野? 老子毙了你…… “陈有旺,给老子开枪……” 陈有旺是他的警卫连长,刚才喊蹲下的就是他。 但等了半天,别说开枪,院子里的十几个兵连声都没了。 宋希连心里一跳:到底是谁来了? 他飞快的往外走去,想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连自己的警卫连长,都不听自己使唤了? 等他伸长脖子一看,十几个卫兵突然一个立正,齐齐的举起了手…… 我干? 来的是谁,自己的兵怎么主动敬起了礼? 那个人应该个子不高,被卫兵遮的掩掩实实,宋希连根本看不到。 宋词希连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我干你娘的……你们到底是谁的兵,难道车里坐的是委员长不成…… 看到边从军从车里抱出来的是方不为,围在车前的十几个卫兵齐齐的一愣。 “方……方参谋?”警卫连长诧异的问道。 方不为笑了笑,又点了点头。 一听这个称呼,十几个兵当即就把枪放了下去。 谁是民国最受人敬爱的人? 不是委员长,不是宋夫人,也不是七十八军军长兼三十六师师长宋希连…… 在这群大头兵眼里,只有方不为。 军事委员会利用所有的能力和手段,竭尽全力的在军中宣传方不为,一天一小报,三天一大报,方不为在战场上的所有事迹,早已传遍全军。 新补充进来的兵,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连长是谁,叫什么名字,或者连排长,甚至是班长都没记住,但绝对不会不知道方不为是谁。 在如此强大的攻势之下,方不为早已成了全体官兵的至高偶像…… 在这种倍受他们敬仰,倍受他们热受的人物面前,又谁愿意把枪口对准他? 方不为坐上了轮椅,先是和蔼的笑了笑,又抬起手敬了个礼。 所有能看到他做出这个动作的士兵,下意识的动作便是挺胸抬头,立正还礼。 叶兴中和边从军都已看傻眼了。 他们都没反应过了,这戏法是怎么变出来的? 怪不得长官就带了他们两个,再多余一个人都不带? 宋希连刚绕过墙角,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被卫兵围着敬礼的,肯定不会是委员长。 天快亮的时候,自己才接到武汉发来的电报,委员长已安全抵达武汉了。 哪还能有谁,让自己的兵如此爱戴? 唐生志来了都没这个待遇。 宋希连黑着连,往前走了两步,嘴里又冷哼了一声:“让开?” 他想看看,到底是哪位了不得的人物。 听到师长的声音,卫兵提着枪,下意识的让开了一条路,把方不为让了出来。 看到方不为,宋希连眼睛猛的往外一突。 “宋军长,别来无恙?”方不为笑眯眯的说道。 宋希连只觉一口恶气顶到了脑门上。 我别你个杰八……老子前天才和你坐在一张桌子上开的会! “方不为,你搞什么把戏?”宋希连涨红着脸,怒声问道。 “几日不见,有些想念宋军长,所以特意过来看看……”方不为笑吟吟的说道,“宋军长就不请我进去坐坐?” 方不为越是说的轻描淡写,宋希连越是觉的在往自己脸上甩巴掌。 这不是意外,方不为就是故意的。 宋希连扭过头去,看了看被撞塌的师部指挥室,眼睛猛的一红…… 他都快被气疯了。 他自付与方不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但方不为今天的举动,明显是跑上门打脸来了,宋希连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恶气? “我请你个杰巴?”宋希连吼道,“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老子保证好好招待招待你……” “那你还是先招待吧!”方不为一付无所谓的样子。 宋希连猛的一愣。 方不为的行为太反常了。 :。: 第一零六四章 慢慢玩(求月票) 方不为再反常也没用。 宋希连才不会管方不为演的这是哪一出。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今天他要是轻轻松松的把方不为给放过了,以后谁都能骑到他宋希连的脖子上拉屎。 兵孬孬一个,将孬孬一窝……这兵以后带不带了? “好啊!”宋希连狞笑一声,“那你就好好看看,老子怎么招待你……给我绑了……” 老子给委员长保驾护航的时候,你他娘的还穿着开裆裤玩泥巴呢。 别以为立了几件功劳,就能骑到我宋某人的头上来…… 宋希连已经不想知道方不为的来意了,他只想好好的羞辱方不为一番,把心里这口恶气给出了。 杀是不能杀的……嗯,就吊到门楼上,挂上半天再说…… 宋希连暗暗的想着。 叶兴中刚往前一步,要想拦在方不为的身前,却被方不为轻轻的一拨拉。 “客随主便!”方不为笑眯眯的对宋希连说道。 警卫连长犹豫了一下,又往前一步,歉意的对方不为说道:“方参谋,得罪了!” 敬重归敬重,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所以方不为,还是要绑的。 “无妨的!”方不为笑了笑,还主动举起了自己的胳膊。 警卫连长看了看方不为,又看了看他身下的轮椅,为难的看了看宋希连。 “愣个球……连轮椅一块绑了……”宋希连怒吼道。 警卫连长叹了口气,接过手下递来的绳子,往方不为身上绕几圈。 跟着一起挨绑的叶兴中和边从军,也终于知道,方不为明明都已经好了,为什么还非要坐轮椅的原因…… 站在后面的向贤巨冷冷的笑了一下,还挑畔一般的看着方不为。 意思是还敢跑来这里撒野,没想到吧? 向贤巨其实也有些奇怪,想不明白方不为来了不说船被编了的事,为什么非要给宋希连给个下马威? 闹那门子笑话呢? 真当宋希连会忌买惮他那个“督战官”的名头? 委员长一走,方不为屁都不是…… 但方不为的的跟神就没在他身上停留过,就像是在看空气一样。 警卫连长刚把方不为等三个人捆好,一个人跑步的声音由远及近,绕过了墙角。 “日本人来了?”三十六师副师长钟彬惊愕的看了看被撞塌的师指挥部,又看了看那辆只露着屁股的吉普车。 走到宋希连身边的时候,他才看到正在挨绑的方不为。 “方参谋?”钟彬极度惊讶的问道,“好巧,你怎么也在这里……不是,谁绑的……” “就是他干的!”宋希连没注意到钟彬说的好巧那两个,一指被撞塌的师指挥部,怒声说道,“说是特意来拜访我,这就是见面礼……” “这……这是怎么闹的?”钟彬愕然的问道。 方不为疯了不成? 但他没时间猜方不为为什么要这样干。 钟彬瞅了一眼方不为,又凑到宋希连的耳边说道:“武汉来电,让你和方不为,还有向贤巨尽快给侍从室回电话……” 侍从室? 我和方不为? 宋希连猛的一愣:“电话是谁打来的?” “林尉主任!”钟彬低声说道,“听林主任的意思,好像很确定方不为就在咱们这……” 见了鬼了? 远在武汉的林尉,怎么知道方不为跑来三十六师了? 肯定是方不为来这里之前,给武汉打电话了。 “有说什么事没有?”宋希连问道。 “没有!”钟彬摇了摇头,“只说是十万火急,让你们马上回电话。” 这个姓方的,到底在搞什么鬼? 故意跑来三十六师逞一把能,再搬个救兵把他救出去? 宋希连定定的瞪了方不为一眼,心中又闪过一丝疑惑…… 他发现刚刚还阴阳怪气,一脸嘲讽之意的方不为,脸色猛的沉了下来。 钟彬说了什么,方不为听的一清二楚。 林尉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想告诉自己,这仇暂时不能报? 或者是委员长发话了,猜到自己会小题大作,打电话来制止自己了? 不然给三十六师打什么电话,不应该打给唐生志么? 方不为之所以演这么一出,就是想把事情彻底闹大,至少也要闹到唐生志出动的地步。 好吗,我好心好意跑来找你宋师长,商量羁押疑似已叛变,并参与刺杀委员长的嫌疑重犯,你不但不听原由,还把我绑了起来? 你姓宋的是不是也有嫌疑? 要是方不为知道宋希连还想把他绑在门楼上吊半天,方不为非笑出眼泪来不可。 真当“全军偶像”这四个字是闹着玩的? 至于为什么撞塌了三十六师师部指挥室? 那是因为听到哨兵说嫌犯就和宋军长在一起,为防宋军长被嫌犯挟持,情急之下的冲动之举…… 就是在门口,听到向贤巨和宋希连刚刚才进了师部,方不为才让叶兴中开四次了马力,撞进来的。 既然已经开始不讲理了,那就看看谁能更不讲理一些。 方不为已经打定主意,要把三十六师闹个鸡飞狗跳,偏偏林尉把电话打到了三十六师? 这已经是闹不下去了。 果然! 宋希连阴沉着脸,猛的一挥手:“带走!” 警卫连长喊了几个卫兵,把叶兴中和边从军架了起来,他则和几三个手下,抬起了轮椅。 方不为被绑了轮椅上,又被人抬着,就跟坐轿子似的,比坐吉普车舒服多了。 师部通讯连就在师部指挥室的后面,没走几步就到了。 方不为让叶兴中撞门的时候,钟彬恰好就在通讯连接电话,等他出来以后,就成这副局面了。 叶兴中和边从军被押到了后面的营房,宋希连只带了方不为过来。 宋希连让接通线员给他连着钱,向贤巨慢慢靠到方不为的身后,阴阳怪气的说道:“方参谋,你说你这是何苦呢?有什么难题,来找我啊,气宋师长做什么?” 话语当中弃满着幸灾乐祸。 方不为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向贤巨。 他没想到,自己还真能碰到这样的蠢货? 孙贼,咱们慢慢玩,不急! :。: 第一零六五章 救兵(求月票) 向贤巨的话语当中充满着幸灾乐祸。 方不为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向贤巨。 他没想到,自己还真能碰到这样的白痴玩意? 孙贼唉,不急,咱们慢慢玩…… 宋希连接通了电话,对面又换成了钱大均。 “方不为在不在你那?” “在!”宋希连回道。 “他有没有干什么?” 宋希连猛的愣了一下。 方不为这个王八蛋,难道干坏事之前,也要给靠山先汇报一声的么? “怎么没干?”宋希连咬牙切齿的说道,“他视我三十六师如无人之境,直接把车开到我指挥部里来了,半个指挥部都被撞塌了……我再稍慢一步,就被埋在下面了……” 钱大均咬着牙,猛的吸了一口冷气。 紧赶慢赶,还是让方不为得逞了。 当他们两个知道方不为只带了两个人,就跑到三十六师去了,就知道要糟。 方不为这绝对是给向贤巨,更或是给宋希连下套去了。 方不为看似一团和气,见了谁都是一脸的笑,从不逾距。 但真要是这样的性格,能让阴柔如陈祖燕,马春风这样的特务头子对他赞不绝口? 能让谷振龙这些老军头对他心服口服? 能在战场上不把自个命当命,又是打坦克,又是打飞机? 三年前,方不为坑得党务调查处的那一伙找不着北的典故,到现在还时不时的会被人当笑话一样提起。 此事被中统头目贺清南(徐恩曾)引为毕生之耻辱,一提方不为就恨得咬牙切齿。 方不为就是个表面带笑,转过身就插刀的主。 对自己狠,对对手更狠。 林尉和钱大均都猜测,方不为肯定卯足了劲,谋划着怎么坑向贤巨呢。 方不为坑向贤巨无所谓,这也是他自找的,但牵连到宋希连就不太好了。 宋希连为人和善,方正,忠诚,难得的是会打仗,尽量不能让他与方不为发生直接的冲突。 毕竟都是党国的栋梁之材,更是委员长心腹中的心腹,万一留下芥蒂,日后还如何精诚合作? 林尉和钱大均都觉得现在正是迫在眉睫之时,本就内困外患,内部万万再不能生出事端…… 所以他们才想着提醒宋希连一句,方不为要是激他,千万别冲动,一冲动就上当了。 不出意外,宋希连已经上当了。 “你把他怎么了?”林尉又急声问道。 听到林尉的声音,宋希连又愣了一下。 可以吗,这救兵一搬就是两个? 但钱大均和林尉真要是让他轻轻揭过此事,他还真不敢不给这个面子。 就算他是带兵重将,但也不敢轻易得罪像林尉和钱大均这样的贴身心腹。 特别是林尉。 不管他职级升多高,都牢牢占着铨叙厅厅长这个位置。 日后的战功还报不报了? 手下晋升的申请还递不递了? 钱大均就更不用说了。 黄埔军校的时候,钱大均就是宋希连的教官。 到了东征的时候,宋希连任军校教导第二团第二营第四连的中尉副连长时,团长就是钱大均。 这是老的不能再老的老上司。 一想到这里,宋希连就觉的心里闷的慌。 他喘了好几口气,才悠悠的说道:“我能把他怎么样?怕他还撒野,只能把他捆到轮椅上……” “还是上当了……”林尉叹道。 “你个蠢货……”钱大均痛苦的骂了一声,“还不把人放了?” “那他方不为怎么说……”宋希连不满的说道。 钱大均还要再骂,被林尉一把给拨拉了过去。 宋希连怎么也是带兵的重将,早已不是他钱大均手下的小兵了,不能总是这样骂来骂去的。 “荫国,你先放人……”林尉很是严肃的说道,“这次绝对是你理亏,要是闹的委员长那里,少不了你的排头吃……” 宋希连猛的一愣。 方不为撞毁了我的师部,差点把我活埋,到头来,反倒是他有理了?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但他直觉,林尉不会糊弄他,钱大均也更不会无缘无故的骂他。 这中间肯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原由。 没听到回应,林尉还以为宋希连是不甘心,语气稍稍的重了一些:“你部参谋长向贤巨涉嫌与日谍勾结,方不为是去抓人的……” “什么?”宋希连猛的一声惊呼。 向贤巨叛变,开哪门子玩笑? 他脸色猛的一变,下意识的回过头来,不敢置信的盯着向贤巨。 宋希连直觉不可能。 向贤巨当他的参谋长,也足有四年了,虽然有些贪,也爱耍些小聪明,但万万不会生出这么大的胆子才对? 宋希连又看向方不为。 方不为今天上门,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但你特么的就不能好好说,非要给老子来个下马威? “马上放人!”钱大均又在电话里吼了一声。 这一下声音太大,全场的人都听到了。 向贤巨的脸色阴睛难测,心里更像是在打鼓一样。 这了几条破船,方不为竟然把状告到侍从室哪里去了? 不知道委员长知不知道? 更让他担心的是,看宋希连的模样,侍从室明显是向着方不为的。 也不知道会不会责问自己。 “好!”宋希连应了一声。 不管方不为为什么在撞他的师部,但真要是来抓人的,就说明人家不是来撒野的。 至于剩下的问题,等稳住局势慢慢问也不迟。 真要是他宋某人的错,给方不为摆酒认错就是了。 宋希连瞬间就有了决断。 “电话不要挂,还有事要交待!”林尉又说道。 “明白!”宋希连应了一声,把话筒放到了一边,往方不为这边走来。 经过钟彬的时候,宋希连附在他耳边上,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钟彬的脸色猛的变了一下。 他硬是忍着没往向贤巨的那边看,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参谋长,你也过来一下!”宋希连又对向贤矩说道。 向贤巨不疑有他,认为宋希连叫他过去,应该是要问那六条船的事情。 等他走到宋希连的身边,宋希连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思就像是让他不要担心,宋希连会为他做主一样。 :。: 第一零六六章 预料之外(求月票) 向贤巨猛的松了一口气。 宋希连什么都好,性格和善,为人方正,就是有的时候不怎么通情理。 说好听一点是耿直,说难听一点,就是迂腐。 向贤巨最怕的就是宋希连为给他撑腰。 毕竟骗船的事情,是他自做主张,事先没请示,事后也没汇报。 “哎……” 看向贤巨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宋希连走去,方不为长长的叹了一声。 他耳力过人,电话里的对话,他听的清清楚楚。 原来全都是向贤巨这个王八蛋在搞鬼,宋希连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向贤巨骗了船的事情。 方不为也已知道,宋希连接下来想干什么了。 宋希连贴到钟彬的耳朵上说的那句话,方不为听的很清楚:向贤巨疑似叛变,就地控制…… 方不为只以为,以国民党这些军头一惯的尿性,宋希连肯定是先会护犊子,让自己拿出证据来。 没证据,你就该哪凉快到哪凉快去吧。 至于接下来内部怎么解决,那是内部的事情。 没想到宋希连如此果断。 向贤巨叛变之嫌,明显疑点重重,但宋希连想的不是“绝对不可能”,而是“万一是真的呢?” 方不为确实有些佩服。 就连史书上的评价,也称宋希连此人良善,方正,若论忠诚,他是国民党将领中数一数二的。 四九年冬,国党将领降的降,逃的逃,就只有他还在率部苦苦挣扎。 既便自杀未遂,被俘之后,他也从不否认对国党,对蒋委员长的忠诚,常以“鹰犬将军”自讽。 虽然立场不同,但他的这种精神,还是很让人佩服的。 抗战时期,他征战无数,虽有败绩,但从未似宋元良这般,一遇硬仗就逃。 是真正的抗日名将。 包括他老年之后回到美国,也一直在为两岸统一而奔波,又被台党局嘲讽为大陆的“鹰犬将军!” 虽然也会小贪小腐,但身处国党这个大染缸里,你若不贪,就说明你这个人有问题,八成就是共党。 宋希连无奈之下,只能随大流。 更何况,宋希连原本就是共产党,是在中山舰事件时被反正的,就更不敢做一些鹤立鸡群的事情了。 陈祖燕主持中统时期,辩别一个人是不是地下党的时候,最有效的一个办法,就是查这个人是真贪还是假贪。 生活不腐化的,八成就是地下党。用这个办法,还真被他挖出来了不少地下工作者。 比如中共史上著名的特工,内战时期任国党作战厅中将厅长,四九年改任二十二兵团司令的郭汝瑰,就是因为不贪不腐,不娶姨太太,生化不腐化,从而被杜聿名等人怀疑是地下党。 但最后查无实据,便做罢了。 直到解放后,他的身份才被公开。 委员长差点气的吐血。 想到郭汝瑰,方不为又觉的很奇妙。 要不是郭汝瑰破坏了国党的“固守大西南”的计划,宋希连也不至于兵败被俘。 总体来说,宋希连还是称的上一声君子的。 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但就算骗了这样的老实人,方不为也没觉得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今天闹这一出,不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甚至是这口气不出都行。 只要宋希连愿意,他哪怕不追究向贤巨骗船的事情,甚至是把这六条船白白送给三十六师都没问题。 但宋希连必须要答应他一个条件…… “你叹什么?”看方不为伤春悲秋的模样,宋希连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方不为摇了摇头。 “那我问你,你为何有事不予我说,却先开车撞我的师部?” 宋希连嘴里说着话,拍着向贤巨的肩膀的手已停了下来,就搁在向贤巨的肩膀上。 旁边的钟彬也已不动声色的靠了过来。 两人下一步的动作,便是压肩,折臂,下膝,把向贤巨放倒在地,再命人下了他的枪。 宋希连故意和方不为说话,只不过是在吸引向贤巨的注意力。 “我在救你,你却不领情?”方不为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摇头笑道,“万一你被挟持了怎么办?” 挟持? 在三十六师,谁敢挟持宋希连? 向贤巨正在惊疑,猛觉肩头一沉,两腿膝弯齐齐的一痛,下意识的就跪倒在了地上。 “师长……哎呦……”一声惊呼还未出口,向贤巨就被宋希连和钟彬扑倒在地上了。 几个警卫和警卫连长一脸的懵逼,不知道师长和副师长为什么要这样做。 “师长,这是为何……”向贤巨奋力的挣扎着。 几艘船而已,用得着这样么? “一点眼色都没有!”方不为抱怨着警卫连长,“还不上去下枪,万一崩着脸们军长怎么办?” 警卫连长猛的醒悟过来,飞一般的扑了上去。 怕向贤巨胡乱攀咬,宋希连连他的嘴都给堵上了。 “老向,对不住了……”宋希连喘着气说道,“别你说你有通敌之嫌,我不得不防……真要弄错了,我再给你赔礼道歉……” 向贤巨猛的瞪大了眼睛,想要挣扎几下。 可惜,警卫连长直接给他来了个四蹄倒攒,他想打个滚都不可能。 等宋希连站起来的时候,还在不停的喘气。 “宋师长,你该好好练练身体了……”方不为笑道。 方不为确实挺佩服宋希连的。 怕向贤巨觉察到异常,以至狗急跳墙,他竟然选择亲自上了? 仅凭这一点,他就强过了中央系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将领。 “你刚才说什么……”宋希连不理方不为的调侃,边走边问道,“你怕我被挟持?” “你以为呢?”方不为笑道,“我到这里来,本就是想先找你通个气,哪想到门口的卫兵说你刚刚才和向参谋长进了师部……我想着十万火急,才令司机直接撞进去的……” 既然骗船的事情和宋希连没关系,那方不为只能咬死了这么说,万万不能让宋希连知道,自己是真的来闹事的。 委实是因为事情的发展,有点超出方不为的预计了。 他猜到钱大均和林尉肯定会向着自己,所以才故意留下了冯家山。 (本章完) 第一零六七章 君子欺之以方(求月票) 但方不为没想到,林尉和钱大均的屁股都偏的没边了,他也更没想到宋希连竟然如此的果决。请百度搜- 没办法,只能改变策略了。 宋希连直觉方不为没说实话,但他情急之间,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确实有这种可能。 若向贤巨真是叛徒,只要一听方不为找上门来,就知道自己要完蛋了,狗急跳墙之下,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挟持他这个最高长官。 “是我莽撞了,误会方参谋了……”宋希连叹着气,准备给方不为解绑,“等仗打完了,我一定给方参谋摆酒赔罪……” 方不为啧啧两声。 就何宋希连这份光棍的劲头,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的。 怪不得人家二十五岁的时候,就能当上中将师长,还是三十六师这样的王牌师。 自己也二十出头了,说到底还是个特务…… “宋军长客气了,也怪我自己,没事先和你通个气……”方不为极其的好说话,一动不动,等着宋希连给他松着绑。 这么大的误会,竟然在三言两语间就解开了? 不是说方不为比马春风都还要难缠么? 宋希连直觉有些不真实。 “两位主任怕是有些等急了,我先回个电话……”方不为活动着手脚说道。 “请便!”宋希连指了指电话机。 “差不多就行了!” 怕宋希连听到,林尉刻意压低了声音。 刚刚发生的一切,他们听的清清楚楚。 没想到宋希连这么有魄力,说抓人就抓人。 再看方不为也确实有息事宁人的意思,他们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主任放心!”方不为回道,“也谢谢两位主任了……” 方不为是真心感谢。 他料到钱大均和林尉会向着自己,却没想到这么给力,甚至帮着自己说假话。 林尉的那一句话,彻底让宋希连打消了疑虑,转而认真考虑起了向贤巨是不是真的有问题,甚至亲自出手,拿下了向贤巨。 方不为看有机可乘,便临时将计划更改了一下。 他原先的计划就不是这样的。 一口咬死向贤巨就是有通敌之嫌,还是宋夫人的司机亲口说出来的…… 保准让向贤巨有口都说不清。 只要向贤巨落到手里,自然是方不为想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当然,方不为不会真的这么干,毕竟是精锐师的参谋长,真敢构陷,方不为就得做好被群起而攻之的准备。 方不为其实就是想拿向贤巨立立威,让他吃点苦头长点记性,再拿向贤巨要挟一下宋希连…… 他就是想让宋希连明知道他在耍流氓,却又拿他没办法,最后不得不和他妥胁,答应他的某此条件。 毕竟宋希连也知道特务的手段,也要考虑向贤巨吃不住刑,会不会胡乱攀咬。 方不为自然不敢把他宋希连怎么样,但手底下的人呢? 这特么还打着仗呢,军心一乱,这仗还怎么打……无奈之下,只能同意方不为的条件。 计划原本是这样的,但方不为一看,宋希连竟然还真有可能是个老实人,他就想在宋希连的身上试一下,君子是不是真的可以欺之以方…… 方不为的为人策略,从来都是朋友搞的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特别是宋希连这种与宋元良简直是天壤之别的,更是要能帮则帮。 可以这样想:宋希连的麻烦越少,被他杀死的鬼子是不是就越多? 所以当林尉问方不为:“你准备怎么处置向贤巨?” 方不为斩钉截铁的说道:“只要宋军长一句话,我当场放人?” 林尉差点被气吐血。 老子刚刚才帮着你说了谎,你特么的转眼就把我给卖了? “只是通敌之嫌,又不是通敌之实?”方不为狡辩道,“嫌犯把他咬了出来,我总不能当没听到一样吧?” “你就说你想干什么?”林尉怒道。 他直觉方不为没安好心。 方不为和宋希连说话的时候,他和钱大均还数了数,最后惊奇的发现,方不为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把向贤巨给放了? 这根本不是方不为的风格。 “真没想干什么,就是想和宋军长亲近亲近……主任放心,我绝对有分寸……” 方不为万分诚肯的说道。 意思是绝对不会让宋希连怨到他和钱大均头上。 林尉和钱大均就根本不在乎这个。 他们已经够客观了。 要是站在军人传统的立场上,有人敢用这么下做的手段坑自己的心腹爱将,做为顶头上司,拼了命的也要帮手下把场子找回来。 不夸张的说,那六条船就是方不为和他手下这一千号人最后的活路,向贤巨的所做所为,说直白一点,是在对方不为赶尽杀绝。 站在方不为的立场上,怎么报复都不过份。 所以听方不为这会这么好说话,林尉本能的有些不相信。 套不出实话来,林尉也没什么好的办法,他又不可能跑到南京,亲自来盯着方不为。 思来想去,所有的话都化成了一句肺腑之言:“正值国难当头之时,一定要以大局为重……” “主任放心!”方不为把自己的胸口拍的“咚咚”直响。 要不是顾念大局,我何必费这么多的周折? 方不为暗暗的想道。 真当三十六师是铜墙铁壁? 方不为有上百种方法,可以让向贤巨消失的悄无声息6 看方不为挂断了电话,宋希连走了过来,狐疑的看着方不为。 他没听清林尉说了什么,但方不为所说的话,还是听的很清楚的。 只要宋军长一句话,我立马放人…… 只是有通敌之嫌,又不是通敌之实…… 就是想和宋军长亲近亲近…… 这么说来,向贤巨只是有嫌疑,而且这嫌疑可有可无,凭方不为一句话就能洗清? “方参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你如实告之……”宋希连定定的看着方不为。 “宋军长莫急!”方不为笑吟吟的说道,“先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当看到方不为拿出了一张纸时,就躺在他们脚边的向贤巨猛的扭动了两下。 他肠子都快悔青了。 :。: 第一零六八章 群子欺之以方 二(求月票) “宋军长莫急!”方不为笑吟吟的回了一句,又看了看左右。 宋希连顿时会意,摆了摆手:“都出去吧,不要多嘴!” “明白!”陈连长应了一声,带着所有的卫兵出了通讯部。 现在就剩下方不为,宋希连,钟彬,还有躺在地上“呜呜”乱叫的向贤巨。 “先给你们看一样东西……”方不为笑呵呵的把手伸进了怀里。 当看到方不为拿出了一张纸时,躺在他们脚边的向贤巨猛的扭动了两下身体。 他肠子都快悔青了。 六条船啊……只为了六条船,方不为这个王八蛋就要给老子安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要是能猜到方不为会用如此恶毒的手段,再给他加个胆子,他也不会招惹这种人。 “什么意思?”宋希连看着空无一字的白纸,不满的说道。 “哦,疏忽了!” 以宋希连和钟彬的眼力,不借助工具,还真不一定能看到上面的印痕。 方不为左右瞅了一圈,看到了地图旁边的放大境。 确实没时间,要不然他肯定要研究一下,配点药水出来。 在放大镜底下,白纸虽然还是白纸,但上面写过字之后,留下的印痕很是清晰。 “兹令方不为所部……所有船只交由三十六师看管……”钟彬挨个字的念了一遍。 听到钟彬的话,向贤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上面明明没有字,钟彬是如何看到这些内容的? 除了这一句话,还有唐生志,方不为,甚至是向贤巨的签名。 钟彬不知道向贤巨弄回来了六条船的事情,但宋希连是一清二楚的。 他当即就变了脸色,用莫名难测的目光看着方不为。 钟彬弄来的那六船,就是方不为的? 怪不得不是油轮就是火轮。 “这命令怎么来的?”宋希连冷声问道。 方不为看了看向贤巨,玩味的笑道:“向参谋长给的……到我手下手里的时候,上面字迹还是清清楚楚的,印章也盖的真真切切,但等到了我的手里,就成了这样了…… 当然,向参谋长确实向唐司令建议过,唐司令当时想找我商量,但没找到我,就回绝了向参谋长……但这份军令是向参谋长怎么弄来的,我就不知道了……” 方不为说话的同时,还轻轻的抖动着手里的白纸,给宋希连的感觉,就像是在他的脸上扇耳光一样。 一股怒气涌上宋希连的脑门。 向贤巨脑子被驴踢了? 昨晚接到命令的时候,自己就提醒过钟彬和向贤巨,其余各部船只,正常收缴既可,但方不为及所部,不属于守城部队序列,需随时撤离,船只也不属于收缴范围之内。 宋希连还特意提醒过,没唐司令的特别命令,就不要去动。 没想到,向贤巨最后还是把主义打到了方不为的头上,甚至连唐生志都想利用? 这份空白一军令,还能是怎么得来的? 太特么的丢人了。 他猛的一咬牙,重重的一脚踢在了向贤巨的身上。 向贤巨的嘴上塞着东西,喊又喊不出来,最多也就是闷哼一声。 钟彬也咂摸出味道来了,惊声问道:“意思是方参谋的船,到我们这里来了?” 方不为轻轻的点了点头,又抖了抖手里的白纸,笑着回道:“对,就是向参谋长拿着这封“军令”,从我手下手里诓走的……” “军令”二字,再加一个“诓”,就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好好的军令,为什么到方不为手里,就成了白纸了? 钟彬牙疼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无奈的看着地上的向贤巨。 活该被人坑,你特么也太卑鄙无耻了…… 传出去的话,三十六师上下还要不要脸了? 当然,你向贤巨要是干成了,那什么都不用说了,日后少不了会被人赞一声“多谋善变”,但这在鲁班门前耍大斧的行径,就有些欺负人了。 也不想想方不为是干什么吃的,你拿这样的江湖手段去糊弄人家? 真是蠢到家了。 宋希连知道的,要比钟彬和向贤巨多,考虑的自然也多。 委员长三番两次的提醒唐生志及各军主将,方不为可随时撤出南京,具体从哪里走,视实际情况而定,或看方不为自己的选择。 若方不为遇困,各部一定要全力援救。 这足以说明,方不为在委员长心目中的份量了。 说白了,这六条船,就是方不为最后的退路,而且还是御批的。 向贤巨骗船的行径,其实就是在断方不为的活路,状告到委员长哪里,方不为也牢牢的占着理。 向贤巨故意做死,也不要怪方不为使出霹雳手段。 要把自己换到方不为的立场上,照样和向贤巨拼命,不过手段肯定没方不为这样阴狠。 果然不愧是“民国第一特务”! 宋希连已经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方不为这一次,还真是闹事来了。 撞塌指挥部算什么? 人家没带着他那一千号兵打上来就不错了。 方不为闭口不谈船的事情,只说向贤巨有通敌之嫌,摆明了就是坑死人不偿命的架势。 这也说明,方不为怀疑向贤巨骗船,是经过自己授意的,把自己也当成了目标。 后来可能是看到自己没一丝犹豫的拿下了向贤巨,知道与自己无关,方不为才道出了实情。 舍身处地的想,方不为算是仁至义尽了。 “想和宋军长亲近亲近…… 只要宋军长一句话,我马上就放人……” 方不为跟林尉说的这几句话,其实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已经划出道来了,就看自己如何接招了。 唉! 宋希连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向贤巨的所做所为,跟想要谋杀方不为和他这一千号手下没什么区别。 方不为连这样的恶气都能忍,说明所图甚大。 但向贤巨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参谋长,先不说方不为敢不敢真的诬陷他一个“通敌之罪”,只要被这样五花大绑的带出三十六师,等于就是在他宋希连的脸上扇嘴巴子。 方不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人我就地就能放,面子也能给你留,但就看你宋军长接不接招了…… :。: 第一零六九章 君子欺之以方 三(求月票) 但宋希连思来想去,也没想到方不为想从这里得到什么。 “方参谋,咱们都是爽快人,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宋希连叹道。 “好!”方不为呲牙一笑。 他就喜欢和这样既聪明,又讲道理的人打交道。 “手脚委实不方便,所以还得劳驾钟师长,给参谋长松松绑……”方不为笑嘻嘻的说道。 既然要讲道理,就不能留下漏洞,省得向贤巨事后添油加醋,不如当场就掰扯的清清楚楚。 刚取掉了向贤巨嘴上的破布,向贤盛就破口大骂起来:“方不为,你构陷军中重将,视国法军规视何物?” “向参谋长,这个我要解释一下……说你与敌勾结的可不是我,而是宋夫人的司机。当然,人家也不止提了你一个……要不然我把他带过来,和你对质对质?” 钟彬听的脸色一变,就差去捂向贤巨的嘴了。 他一直不知道,方不为所说的向贤巨有“通敌之嫌”是怎么来的,这会一听“宋夫人的司机”这几个字,就什么都明白了。 昨天打了半晚上了的空战,就是这么来的…… 这是要捅破天的案子啊,哪个敢沾惹? 这个司机为了能多活两天,肯定是想到谁就咬谁。 谁也知道他是在攀咬,但架不住事态太严重,方不为真要较真,直接报到委员长那里怎么办? 以委员长耳根子软的毛病,肯定是一查到底。 向贤巨真到了方不为的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 向贤巨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了,直愣愣的坐在那里,跟冻住了一样。 看向贤巨不说话,方不为又扬了扬手里的那张白纸:“其实,我真想把向参谋长怎么样,有这张纸就够了?” 向贤巨是驴倒架不倒,冷冷的哼了一声。 谁能想道,上面一个字都没有了,方不为依然能玩出花样来? 看向贤巨还不死心,方不为只能把话点透。 “你猜,我若是把这张纸,直接交给唐司令,最后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向贤巨是鸭子死了还嘴硬,“大战在际,他还能治我的罪不成?” “蠢货!”宋希连恨的牙都快要咬碎了,“他现在当然不会治你的罪,但等仗打败了之后呢?” 向贤巨愣了一下,脸色猛的一变。 宋希连终于明白,方不为一直在他眼前抖搂这张纸是什么用意了。 唐生志一直坚信,他老师蒋百里的推断不会错,日军肯定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进攻南京,所以才接下了这个城防总司令的职务。 但没想到,日军真的打过来了? 宋希连怀疑,唐和尚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他也风闻,唐生志不止一次在委员长面前提过,留下固守南京的这些中央系的骄兵悍将,他实在难以驾驭。 言下之意,就是想让委员长另择贤明。 委员长好不容易才找了一个替他背锅的,怎会轻易放跑? 所以三天一大会,两天一小会,次次都强调唐生志总司令的身份,终于替唐生志把权威树立了起来。 上了贼船,哪有那么容易脱身? 唐生志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不可能没想过战事如果失利,到时追究起责任来怎么办? 他一个人能不能背的动? 向贤巨伪造的这份军令,其实就是在主动的给唐生志送把柄。 唐生志若聪明一些,隐忍不发,把这张纸留下来,如果真要有战事失利,需要追究责任的那一天,他再拿出来,岂不就是中央军不听他号令的铁证? 何止不听号令,这明明就是在假传军令,唐生志完全可以以此狡辩,中央军各部肯定瞒着他,传过比这性质更严重的假军令。 到时候,向贤巨固然难逃一死,他宋希连还能一点责任都不负? 宋希连恨不得掏把枪出来,当场把向贤巨给毙了。 你特么想死,别拉上老子啊? 这一下,宋希连才算是对方不为有些佩服了。 不管他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先兵后礼,刚柔并济这一手,玩的确实漂亮。 至于方不为为什么没去找唐生志,没有致他宋某人和向贤巨于死地,宋希连也能猜到原因。 方不为也是中央系一脉,不管内部如何争斗,肉烂了总归还留在锅里,不能便宜了外人。 “方兄弟,多谢了!”宋希连朝着方不为抱了抱拳。 这声多谢,他喊的心服口服。 方不为笑的大牙根都快露出来了。 看,这不就交上朋友了么? “宋军长客气了!”方不为也抱了抱拳。 “方兄弟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宋希连又道。 这是要达成交易了? 方不为心里一喜,连忙道:“确实有件小事,要宋军长帮忙……” 宋希连,钟彬,向贤巨全都紧紧的盯着方不为,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方不为又是恐吓威胁,又是怀柔施恩,图谋的事情肯定不小。 向贤巨甚至做好了准备,要是方不为太过份,他就亲自到委员长哪里去请罪。 谁让他栽了呢! 方不为嘿嘿一笑:“兄弟有几个亲戚还被困在城里,但唐司令现在又封了城,所以只得拜托几位师兄了!” 这个不要脸的,连师兄都叫出来了。 宋希连等人定定的看着方不为,满脸都是:“你特么糊弄鬼呢?”的表情。 方不为是督战官,还有“便宜行事”的特权,封城令对他根本无效。 有多少亲戚是他弄送不出去的? 钟彬和向贤巨还在猜测什么样的亲戚,宋希连却先想到方不为这两天在下关码头干的那些事情。 自掏腰包,送钱送票送干粮,想把南京城的百姓疏散走,却没几个人响应。 宋希连心中一动,眼睛微微一眯,沉声问道:“只此一件?” 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只此一件……” 他一听就知道,宋希连已经知道自己求他的是什么事情了。 看宋词希连好像不信,方不为又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己胸口:“以前的事情自然一笔勾消,不管能干成多少,事后,兄弟这六条船,全部送给宋军长,除此外,兄弟我还有厚报……” 方不为坚起了一根手指,斩钉截铁的说道:“十万美金!” :。: 第一零七零章 君子欺之以方 四(求月票) 钟彬和向贤巨齐齐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十万美金,是什么概念? 三十六师满编一万四千人的时候,整师一个月的军饷,也才不到二十万法币,以现在的汇率,撑死了也兑不到两万美元。 方不为一张嘴,就是满编精锐师半年的军饷? 方不为这几个亲戚,难道是黄金铸出来的…… 宋希连心中一阵激荡。 若说以前,他虽然没有如钟彬,向贤巨一样去笑话方不为,认为方不为跟个娘们一样,但也觉的方不为的做法极为不妥。 所有的都抱着“城在人在,城破人亡”的信念在备战,你特么却在这里散播谣言,祸乱军心? 但直到昨天晚上,看到天天都把“誓与南京共存亡”挂在嘴边,命宪兵封城,命自己收缴船只,依然演着“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戏码的唐司令,背地里竟然也为他自己准备起后路来了,宋希连就彻底的死心了。 摊上这样的长官,这仗还要能打赢,就真他妈的见了鬼了。 连唐司令都能为自己留后路,其它人为什么不能? 这仗还没打,就已败了八成。 到现在,他才知道,方不为是有多么的先见之明。 宋希连定定的看着方不为,肃声问道:“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方不为下意识的问道。 “没什么?”宋希连摇了摇头。 到这个时候了,方不为没必要对他说谎。 看来他真不知道唐司令藏了船的事情。 方不为的所做所为明明看起来傻透了,但为什么自己的心里的血就像是被烧开了一样? 宋希连盯着方不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看了好久。 方不为自然知道,宋希连是被自己给感动了。 果然是讲道理的人。 这要换成宋元良,一听十万美金,怕是口水都流下来了,把师长的位置让给方不为他都愿意。 “忙我肯定帮,这钱就算了!”宋希连萧索的说道,“船你也先自个留着吧!” 向贤巨急得挠耳抓腮,却又不敢说话,钟彬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送上门的机会,军长为什么放过? 哪怕留下一半也好呀? 收缴来的那些船,他已经看过两遍了,全都是渔船和舢板,最大的一艘,撑死了也就能坐十来个人。 真要到万不得己的时候,仅凭这些木船,一晚上也运不走一个师的人。 方不为顿时明白了宋希连的意思。 他肯定要提前走,等他过了江之后,难道还能把船也背走? 到时再留给三十六师也不迟。 方不为当然一百二十个愿意。 钱要一分都不给,就有些过份了。 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方不为现在撒起钱来,是一点都不心疼,只能人把人救出去就行。 “还是留一些吧,毕竟修工事,也是要花钱的!”方不为又劝道。 “修工事?”宋希连愣了一下。 方不为则重重的点了点头。 宋希连猛的乐了,哈哈哈的笑了几声:“好,那咱们就修工事!” 听到这句话,方不为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成了。 这件事情,不是他和宋希连两个人就能办成的,必须还要走通其它几处门路。 方不为急着要走,宋希连也没有留他,另外给他派了一辆车,把他送出了师部门口。 叶兴中和边从军就等在车门一侧,方不为瞄了一眼,看他们衣服整整齐齐,脸上光洁干净,看来是没受委屈。 方不为自然还是装做重伤未愈的样子,是叶兴中把他抱上去的。 关车门之前,方不为沉吟了一下,又问道:“宋军长,现有收缴的船,大概有多少?” 宋希连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小型渔船二十九艘,舢板六十二具……” 方不为的心猛的往下一沉:“怎么这么少?” 南京临江,多的是靠水吃饭的,船只没上万,几千还是有的。 但到现在,剩下的连都不足百只了? “有大船的,自然是有钱人,早就跑了……剩下的自然都是木船…… 后来看船票越来越贵,一张票的钱都快能买一艘木船了,所以就有人合起来买船,既能拉人,还能运行李……”边从军回道。 他在江边上待了这么多天,了解的自然不少。 方不为愣了半天。 一艘渔船撑死了坐十来个人,舢板就更不用说了,至多三五个…… 这么一算,所有的船加起来,一趟最多只能送一个营的人? 来去的路程,加上登船的时间,怎么也要三到四个小时才能跑一趟,一天一夜,又能送多少人过江? 说算唐生志最后没有破釜沉舟,就凭这些船,连日连夜也送不走多少人,只能被日本人给包了饺子。 姓唐的,你这是在谋杀啊…… 不,不全是唐生志的锅。 委员长没走之间,他这个城防总司令就是个摆设,大事小事都是委员长说了算。 到了今天,他才算是正式开始履行城防总司令的职责。 委员长梦想着靠外围阵地,就能坚守一个月以上,再靠外郭城,又能坚守二十天左右。 有近两个月的时间,苏联答应的援军,以及云南的滇军,怎么都要赶到了…… 所以委员长根本就没考虑过撤通计划。 要说责任,也是姓蒋的最大的? 方不为心里就像是着了火一样。 三十万人,就是这样的被杀的…… 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宋希连也给给力。 想到这里,方不为又抬起头来,郑重万分的给宋希连敬了个礼。 每救出去一个人,就有宋希连一份功劳。 方不为已经决定了,不管宋希连要不要,他答应的这一部钱都会给。 除此之外,方不为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表达的方式。 “车到山前必有路,总归有办法的!” 宋希连自然知道方不为在想什么,只能强笑着安慰。 有屁的办法,唐司令都准备跑了…… “走吧!”看着方不为的小车拖着一道黄烟下了山,宋希连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责罚向贤巨了。 说不定明天,或者是后天,都得死在战场上…… (本章完) 第一零七一章 队友太蠢 (求月票) “回去后,你继续组织兄弟,准备送人!”方不为先给边从军交待道。 “人都出不了城,怎么送?”边从军下意识的问道。 “老子没追究你丢船的责任就不错了,还敢顶嘴?” 只要和宋希连达成一致,事情就等于成了一半,方不为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宋军长会以修筑城外工事的名义,让唐司令同意让部分百姓出城。等天黑之后,老边先送第一批,老叶同时在城内组织第二批…… 特别是老叶,一定要把握好时间,必须赶天亮之前,把第二批送到城外!” 白天修建工事,晚上送人,也是无奈之举。 万一唐生志心血来潮,要跑到下关视察,一看工事没修,人也不在,就什么都明白了。 不把方不为和宋希连杀鸡儆了猴才怪。 “那城门上和城内的宪警呢?”叶兴中又问道,“天天运这么多人出去,却不见回来,宪警会起疑!” 叶兴中说的是第二大难题。 瞒过唐生志很容易。 唐生志病多体弱,整日里窝在唐公馆,别说晚上了,就算是白天也很少出门。 但负责巡视内城和各城门的宪警是个大问题。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老百姓运出城,根本不可能,只能想办法走通宪兵司令部的门路。 “你们只管运人就行了,这个交给我!”方不为回道。他打算去找一下肖山令。 怎么说,肖山令也是谷振龙的亲信,再说了,自己是行善,又不是做恶,也只蛤让肖山令,睁只眼闭只眼,肖山令应该能通融。 车子到了挹江门,方不为正要让边从军下去问问,肖山令是还在巡城,还是在宪兵司令部。 城门上的宪兵告诉他,肖司令就在挹江门的城楼上。 这么巧? 方不为让叶兴中把车开进了城门,兽人族据点备让边从军去请肖山令,让他到车里一叙。 毕竟方不为现在还装着伤没好,要上城楼,就得让人把他抬上去,太麻烦了。 车刚开进挹江门,方不为就发现不对了。 早上出城的时候,他就发现挹江门附近行人极少,他只以为是封了城的原因。 这会不但见不到一个人,城门以内的马路上,每隔十来米,竟然就摆着整齐的拒马和铁丝网。 拒马的尖,全都是向着城内的,明显防的是城内的人。 既便封城,也不至于如此吧? 看这架势,像是日本人会从城内冒出来一样。 方不为正在疑惑着,听到门楼上传来一阵动静,看到肖山令和边从军一前一后的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他远远的就看到,肖山令沉着一张脸,好像心情不是太好。 “司令!”方不为打了声招呼,猜着肖山令这是怎么了。 叶兴中很自觉,知道方不为和肖山令有事要谈,提前就下了车,车里现在只有方不为和肖山令两个人。 “你什么时候走?”刚关上车门,肖山令就问道。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话题了? 方不为疑惑的看了肖山令一眼:“还要五六天吧!” 他记得下关骚乱,就是十二号,城破是十三号,既便要走,也要等到最后一天。 “太晚了!”肖山令摇头道,“最好今明两天就走,最迟也不能超过十日……” “发生了什么事?”方不为惊声问道。 “自九点开始,日军出动了近百架飞机,对中华门,水西门进行轰炸,不到一个小时,这两座城门方圆一公里以内,就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房屋了,好在城墙够高够厚,未被炸塌…… 除此外,东北一线,日军未出动一个步兵,依然是靠炮火覆盖……六十六军在栖霞山一线的两个旅,被炸的还剩下五百人不到,所余残部,只得退回大水关…… 东南一线要更早一些,天没亮,日军就开始轰炸了,一一二师被炸的几乎全军覆灭,日军占领了方山,正向七十四军的牛首山和将军山逼近…… 初步估计,不到两个小时,日军战机及各型号火炮,至少消耗了五百个弹药基数……” 一个弹药基数是一到一百二十发炮弹,这样算下来,日军一上午就消耗掉了超五万发炮弹? “日本人这是疯了么?”方不为问道。 “我比你更惊讶,日本人的炸弹就像不要钱的一样……” 肖山令回道,“看六十六师发来的战报,自九点开始,日军就出动了十多架飞机,二十多辆坦克,还有近二十门重炮,步兵炮,对栖霞山猛烈轰激,不到一个小时,栖霞山阵地就几乎被夷为平地了……” 照这样的轰法,日本人能炸几天? 这明显是不要钱的打法,难道日本人是想一天之内就攻下南京? 方不为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不出意外,日本人这是知道了委员长已平安回到武汉的消息,所采取的报复措施。 “委员长是不是公开露面了?”方不为阴沉着脸问道。 肖山令点了点头:“早上八点,陶德曼大使在武汉行辕召开了记者发布会,呼吁日方停战,继续谈判……” 我就特么的…… 方不为牙都快要咬碎了。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日本人,委员长回到武汉了么?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苟两天? “不要想那多么多!”肖山令自然知道方不为在恨谁,隐晦的提醒道,“这仗迟早都得打……” 我当然知道迟早都得打,问题是你就不能缓两天再露头,让我多运一些老百姓出去不行么? 怪不得唐生志突然又封城又收缴船只的,原来是怕日军再来上这么一两次,**非被炸崩溃不可。 这还真是应了那一句话:不怕敌人太猛,就怕队友太蠢…… “我还不能走!”方不为坚定的摇了摇头,“委员长交待我的事情,还没有办完!” 肖山令只以为方不为说的是,委员长让他在最激烈之际,巡视前线,以振士气的事情。 他往外看了一眼,看叶兴中和边从军都离的远远的,才压低声音对方不为说道:“来不及了……就连唐司令,都已经开始准备后路了…… 就看宋希连嘴严不严了,一旦传出去,别说你,就是委员长亲自来了,这士气也提不起来……” 方不为眼睛猛的往外一突:“他干什么了?” 他只记得,唐生志最后确实撤了,但应该是明确接到了委员长的撤退命令后才撤了,而且详细布署了撤退计划。 但宋元良等人等会刚一开完,就丢下部队跑了,结果走漏了风声,致使全军大乱,全部涌向了下关,最后被日军包了饺子。 方不为压根不记得唐生志也是提前跑的这么一回事。 “看到没有!”肖山令一指车窗外摆满拒马的马路,“这是他留给留守城内军长级以上的撤退路线……” 方不为猛的一愣。 留守城内的军长级以上将领有几个? 唐生志,罗卓英,刘兴! 连肖山令都够不上! “另外,他让参谋谭道平,把江宁地塞转送物资的一条火轮扣了下来,停到了煤碳港,并交待宋希连单独派人看管……” 为何要单独看管? 其意不言而喻! 这特么的日军刚一准备攻城,还没攻到城墙底下,你就开始给自己留后路了? 说好的与南京共存亡呢? 说好的背水一战呢? 第一零七二章 败局已定(求月票) 豪言壮语说的比谁都好听,真到了履行的时候,你却第一个往后缩? 一股火涌上脑门,方不为的两颗眼珠子被烧的腥红。 看方不为胸口一鼓一鼓,“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肖山令就知道,方不为被气的上头了。 “不要冲动!”肖山令警告道。 方不为是他亲眼看着成长起来的。 说方不为聪明,自然是真聪明,说他勇武,自然也是真的勇武,但谁要说他理智? 肖山令也只能呵呵呵了…… 被谷振龙关的禁闭还少么? “我想去问问他!”许久之后,方不为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怎么问?”肖山令冷笑道,“他又没说这条船是给自己藏的? 船确实是城防司令部的参谋谭道平藏的,但却奉的是城防司令部参谋长周斓的命令,你怎么问?” “这有什么区别?”方不为咬牙道,“谁不知道周斓和谭道平都是他的人?” 虽然都是湘军出身,但这两个和肖山令不一样,是从北阀时期就跟着唐生志,最后到南京的,是亲信中的亲信。 “知道又能怎么样?他不会承认的……”肖山令又劝道,“他告诉宋希连,只是不想看着罗卓英和刘兴,跟着他一块陪葬,所以才留下的这条船……” 方不为只想呵呵两声。 他一点都不怀疑肖山令的话。 宪警驻防内城,三十六师驻守煤炭港至定淮门一带,不管唐生志隔离挹江门当逃生通道,还是在煤炭港藏船,都瞒不过肖山令和宋希连的眼睛,索性实话实说。 再加上肖山令又是城防副司令,还是湘军出身,知道的自然要比宋希连多一些。 怪不得自己临走时,宋希连一副满是萧索,心灰意冷的模样。 也怪不得向贤巨打起了自己这六条船的主意。 固守南京的十四个师,本就全是残破之军,斗志早在淞沪会战的时候战完了,好不容易用尽办法,才提起来了那么一丝,再被唐生志这一泄,还能剩下多少? 好在宋希连和肖山令都嘴严,既便心里再不痛快,有多么失望,也只会憋着。 虽然预料到历史可能还是会沿着继定的轨迹发展,但真的看到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方不为的心就痛的跟刀扎似的。 自己绝不能这么干看着。 但肖山令说的也对。 就算自己有督战官的名头,也督不到城防总司令的头上。 但若是放任不管,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方不为实在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都给我等着。 方不为暗自发了一会阵狠,又对肖山令说道:“司令,我想求您一件事?” “你尽管说!”肖山令下意识的回道。 方不为缓缓的说道:“宋军长准备征召部分民工,加筑煤炭港至定淮门一带的工事,已向唐司令申报了。 唐司令肯定会答应,但他既无钱,也无人,只会让宋军长自己想办法。宋军长也只能强征民夫,但部队不好干这个事情,所以拜托我帮忙……” 修筑工事,强征民工! 这算不了什么大事,对宪警来说很简单。 毕竟宪警天天巡城,知道哪里人多,哪里没人。 但宋希连怎么不直接找自己? “让我怎么帮?”肖山令疑惑的问道。 “宋军长要的非常急,所以越快越好,征够一千,就往城外运一千,征够两千,就要往城外运两千……每天至少要保证两到三万人……” 这个数字,是方不为精心计算过的。 方不为有六条船,平均每船能运三百五十人左右,六条就是两千。 怕日军战机轰炸,运送人员过江,只能在晚上进行。 五点多天黑,到次日七点多天亮,其间足有十四个小时,就算开稳一些,一个小时运一趟,也能运十四趟。 方不为算了一下,要是能让他坚持到十二号,他能运一大半出去。 但前提人,大部分的老百姓都愿意走。 宋希连告诉他,谭道平负责的战时物资转运组,在一号前后,统计的城内人数是三十一万余,赶唐生志封城前,又逃离了一部分。 现在留在城里,死活都不走的,至少也在二十五万以上。 “两到三万人,还是每天?”肖山令猛瞪大了眼睛,紧紧的盯着方不为,“南京城里有这么多青壮?” “只要是人就行!”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从十一月份动员到现在,愿意留在南京,帮忙守城的青壮,基本都被征召完了。 别说三万,现在南京城能凑出三千青壮来都不错了,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 只要是人就行? 像是看到针扎过来了一样,肖山令的瞳孔猛的一缩。 他终于知道方不为要干什么了。 又不是没干过,还是自己无意间给破坏掉的。 肖山令盯着方不为看了好久,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好,干的好……哈哈哈哈……” 肖山令用力的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 和宋希连一样,他无由衷的感到,方不为太有先见之明了。 唐生志演了这么一出,未战便先丢了七分气势,是头猪都能看到这一仗已是败定了,何必让这么多人白白牺牲? 能救一个是一个! 虽然不知道方不为是怎么说服的宋希连,但这不妨碍肖山令从心底里佩服方不为。 为国为民,义之所在。 肖山令的心里生出了一股豪气。 连他都想跟着方不为一起干。 可惜,他是城防副司令,守城才是他的本职。 肖山令重重的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知道你不想把我也牵扯进来,但都到这个时候了,谁敢说你方不为做的就是错的? 想干什么,就放手去干,不管有什么困难,都放心开口,要人给人,要枪给枪……万一败露,要是有人要追究你的责任,我也不会干看着!” 方不为心里涌出一股暖流。 “谢谢司令!” “先别急着谢,告我怎么做!”肖山令说道。 “我只有一千人,不太够,所以希望司令把阮金云调给我……”方不为说道。 肖山令用力的摇了摇头:“根本不够,我再调一个营给你……” :。: 第一零七三章 安排(求月票)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也没有拒绝。 他正好可以腾出一部分人手来,到江对岸准备安置事宜。 “另外便是掩人耳目……今明两天不用,毕竟是唐司令亲口答应的,但从十日晚间起,就只能偷偷摸摸的往外运了……”方不为又说道。 “就走定淮门和兴中门吧,出门一样能到码头!”肖山令说道,“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开挹江门!” 方不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唐生志准备从挹江门逃命,自然不容有失,说不定就会时不时的派人来察看。 “还有,看城内的人越来越少,也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我会以‘防止日谍渗透’的名义,封锁卫戍司令部和唐公馆附近的街道……” “谢谢司令,谢谢司令……”方不为大喜过望。 这样一来,不一定就非要选择到晚上再把人运出城,白天也可以。 只要绕远一些就可以了…… 两个人在车里足足说了一个小时,将能想到细节全都探讨了一遍。 偷运数万,乃至十数万人过江,还是偷偷摸摸的前提下,真没有相像当中的那么简单。 等方不为走了之后,肖山令让司机把车开过来,准备回卫戍区临时司令部,去给方不为派人。 上了车之后,肖山令才反应过来。 本来是自己要劝着方不为提前离开南京的,到头来,却成了被方不为劝着一起干坏事了? 肖山令瞠目结果知的愣了好一会,才捋出整件事情是怎么发展到最后的。 这个狗东西,硬是把自己给带偏了。 肖山令哭笑不得。 …… 时间紧迫,方不为只能坐在车里,给两个手下安排细节。 “城外就交给你了,秩序一定要维持好了。宋军长这边,安排接应的是二一二团,团长是熊兴民……去了后不要吝啬,大方一些,该打点的都打点好!”方不为交待道。 “明白!”边从军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和阮金云一组,带你们的人,及运输大队,先去城南” 中华门,水西门一带刚刚受过炮轰,民众恐慌至极,有的是愿意出城的。 “除了我们的六辆军卡,肖司令还会再给我们派八辆公共汽车,只要装满一车,马上就往城外送,记往了没有?”方不为又说道。 “记往了!”叶兴中大声应道。 他感觉,这比打仗刺激多了。 “如果还有人不愿意走,还是那一招……告诉他们,日军会持续轰炸内城,直到将城内所有的建筑物炸塌,真正的将南京夷为平地。”方不为又说道。 这一次,就不再是谣言了。 早上对中华门和水西门的炮轰,就是最好的佐证,此时,这两个城门附近被夷为平地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全城。 到这个程度,要是还不愿意走,方不为也没办法了。 方不为也了解了一下,剩下的这二十余万老百姓之所以不走的原因。 其中一大半,是家里的男人被抓了壮丁,大部分直接补充入作战部队,少部分或修建工事,或转运物资弹药。 这一部分,至少也在五万人左右。 一全壮丁家里,还剩下的,平均算上三口人,这也十五万了。 男人不在,没了靠山,家里的爹娘妻子自然不愿走,所以之前方不为金钱开道的策略才会失败。 剩下的一部分,则是小商小贩。 家产不是太多,但多多少少又值一些钱,还是辛辛苦苦一辈子积攒下来,或是两三代人努力挣下来的,哪个愿意丢弃掉? 比如开商店的,卖成衣的,卖鞋的…… 店里的货就是全部的资产,一跑,什么都没了! 让我走也行,给钱,把我所有的损失都给我补上! 别说方不为,换成是宋子闻,估计也得破产。 只能随他们去了。 其实方不为压根就没想过要抓人。 他没这个精力,也没这个时间,更没有抓人的人手。 就算历史没拐变,日军是十三号破的城,但谁能保证,方不为疏散百姓的行动会不会被唐生志识破而叫停? 真正留给方不为的时间,其实只有三天。 过了十号,要是让唐生志发现,方不为还在城里强征民夫,无论如何都会起疑。 你宋希连修的工事,还是在修城,征了三天都没征够? 所以能保证把愿意走的这一部分安全送到江对岸,方不为都得使出一百二十分的力气来。 尽其所能吧。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回到了军校,方不为又安排了刘绪武和冯家山的任务。 冯家山负责给运到江对岸的这些人,准备至少两天以上的干粮。 刘绪武暂时留在大本营,等方不为从第一军回来之后,再看具体驻扎在浦口的那个地段。 安排好了手下,方不为又给武汉的陈江和上海的丁福禄分别打了一个电话。 打电话给陈江,一是让他即刻派人派车赶赴皖南,准备运输及安置过江的难民,二是给被宋希连送到武汉的家人送礼。 联系丁禄成,则是为了兑换一些美金或是金条。 丁禄成便是南京第一高楼—福昌大饭店的老板,也是德国礼和洋行在中国的和伙人。 他与大哥丁福成,是民国时期最大的军火商人,方不为走私的部分武器,就来源于他们兄弟二人。 因为有德国人的股份,福昌大饭店还在照常营业,住的也大多都是外国人,兑一些金条或是美金完全没问题。 方不为觉的,响鼓还是要用重锤敲。 想要别人尽力尽力的给你帮忙,除了拉关系讲感情,还得讲利益。 在民国时代,在国党内部,最好使的,还是真金白银。 …… 肖山令在内城巡视了一圈,等回到宪兵司令部,已是下午四点了。 车子刚刚停下,副官快步跑上来拉开了车门,凑到他耳边说道,“两点左右的时候,方参谋来过一趟!” “人呢?” “说是急着出城一趟,来不及等你了,就先走了,但他给你留了样东西……” 副官边说着,边把一个大纸包递到了肖山令的手里。 :。: 第一零七四章 送礼 (求月票) 肖山令接过来一惦,就知道里面是钱。 以自己和谷振龙的关系,方不为何需给自己送钱? 何况做的还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肖山令心里不喜,但也知道官场习俗便是如此。 若是不收,方不为难免会有想法。 “方参谋还说,里面给你留了话!”副官又说道。 肖山令冷哼一声,拆开了纸包。 最上面是一条纸条:司令勿怪,这不是给你的,是给兄弟们改善伙食的,另外,益阳尊翁和夫人那里,我已另作安排。 意思是宪警兄弟们也辛苦,这钱给他们分一分,你那一份,我已让人给你送到老家了。 纸条下面是几沓绿油油的钞票。 长的像美金,其实是法币。 十元面额的,一沓一千,十沓就是一万。 不要以为一万法币很少。 以宋希连的三十六师为例。 三十六师是德械师,在国民党所有部队中,士兵军饷等级最高,普通士兵一个月也只有二十五块法币,七七事变后开始发国难饷,只有一半,也就是十二块五。 民国官方公布,法币与英磅的汇率是十六比一,与美元的汇率是四比一。 说是这样说,但拿美元英磅兑法币可以,想拿法币兑外汇,那是门都没有。 一是民国官方不允许,二是明白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其实若是单纯属的以物价换算,三七年法币与后世的比率,应该在一比一百五到两百之间。 一百法币,三七年的时候,能买一大一小两头水牛,或是两千多斤大米。 这一万法币,算得上一笔巨款了。 要说是给自己的,肖山令自然不会要,但方不为说是给宪警改善伙食的,他就不好推却了。 方不为也不是没干过。 八十八师上下,每天都吃的满嘴流油,早已传遍全军了。 肖山令再一次看了看纸条上最后的那句话,无奈叹了一口气。 方不为的为人怎么样,肖山令很清楚,说安排人去了益阳老家,就肯定已经安排了。 架不住人家会来事,还贼特么有钱。 “分下去吧!”肖山令把纸条抽了出来,把装满现金的袋子扔给了副官,“一个团两千,剩下的四千给警察厅。” “什么两千四千?”一个声音从楼门口传来。 肖山令抬头一看,是城防司令部参谋长周斓。 “看我宪兵儿郎太辛苦,方不为这小子看不过眼,说是要替我犒劳犒劳……”肖山令淡淡的笑道。 周斓满是羡慕。 留守南京的宪兵团有三个,一个团两加就是六千,再加警察厅的四千,就是一万了。 方不为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散财童子。 嫉妒还谈不上。 谁不清楚方不为和谷振龙的关系,和宪兵系的渊源? “正好要找你!”周斓说起了正事,“第一军的胡宗楠,三十六师的宋希连,都申报说是要加筑工事……钱和材料他们自己会想办法,但这人得我们解决。司令的意思是,让你出动城内的宪警,强行征调,另外,方不为也会帮忙!” 肖山令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阵阵惊疑。 不是说只有宋希连么,这小子什么时候把胡宗楠的门路也走通了? “征多少?”肖山令不动声色的问道。 “每家都说要三五万……” “开什么玩笑?”肖山令装做惊讶的样子,“还留在城里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妇孺,别说三万,谁要能搜出三千青壮来,我这个副司令让给他都行……” 肖山令嘴上抱怨着,心里佩服的不要不要的。 宋希连的下关,加上胡宗楠的浦口,要补修的工事范围那就大了去了,要的人也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样一来,岂不是说可以光明正大的征召,哪怕是把南京城留守的老百姓全部征调完也行,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他们当然知道,只说老人也行,女人也行,把孩子带上也行,带过去之后组织人统一看管,腾出来的人手也能干一些……”周斓无奈的说道。 肖山令转着眼珠,心里都快要把方不为给佩服死了。 有了唐生志的命令,这事就成了公事了,而且还必须的尽快办。 这事看起来要多儿戏,就有多儿戏,唐生志竟然答应了? 肖山令都怀疑,就这几个小时之内,方不为是不是已经把唐生志身边的人全给收买了? 还有第一军的胡宗楠,竟然也能配合方不为演戏? 还真是金钱开道,无往不利! “那好吧,我现在就去安排!”肖山令装做无奈的样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周斓也很无奈。 一个胡宗楠,一个宋希连,都是委员长心腹中的心腹,再一个人家干的也都是正事,也没让司令部出钱,唐司令能怎么办? 只能答应。 肖山令连门都没进,就又钻进了车里,跑牯岭路的唐公馆去找唐生志了。 跟着蒋委员长,民国上上下下的官员及将领,都养成了一个良好的习惯: 上官如果下达了一些后果不太好预料,或是说不定就会背锅的任务,下属往往都会多个心眼,未雨绸缪的留点证据。 比如,委员长离开之间,已对留守南京各部队一一做了指示,甚至连日军来了怎么打,都安排好了。 唐生志害怕战败后背锅,每一次委员长主持召开的会议记录,或是指示,他都会等会开完之后,让委员长签字…… 没办法,都被坑怕了! 肖山令此去,就是向唐生志要手令去了。 …… 下关幕府山,三十六师临时师部。 宋希连刚要上车,准备进城,再去找一找唐生志,给他施加点压力,副官快步的追了上来,把一份电文递给了他。 “是冷夫人经战委会从武汉发来的……”副官回道。 战委会又称战时临时安置委员会,名誉会长是宋夫人,专们为留守前线将士的家眷服务。 宋希连的老婆冷兰琴和孩子,就是跟随这个组织,一起撤往武汉的。 宋希连下意识的展开了电报: 今日有一位陈姓先生登门,来为他爱婿还债,留下了一百五十两黄金…… :。: 第一零七五章 官场习俗 (求月票) 宋希连“刷”的一下,把电报捏成了一团,攥在了手心里。 “还有谁看到过?”宋希连沉声问道。 “除了收报员,就只有我!”副官回道。 副官也被“一百五十两黄金”这个数额给惊呆了。 一根小黄鱼就是一两,拿到黑市,至少也值四百法币,拿到外资银行偷偷兑换,也能换三十五美金。 十五根就是五千多美元。 原来军长这么有钱,给别人一借就是一百五十两黄金? “不要说出去!”宋希连又交待道。 “卑职明白!”副官回道。 等车子开动之后,宋希连又把电报展开瞄了一眼,最后划了一根火柴,烧成了灰烬。 他有屁的一百五十两黄金。 这一看就是方不为的手笔。 方不为的岳父姓陈,又不是什么秘密。 中午的时候,方不为才派边从军,送来了五万法币,当时钟彬和向贤巨差点把眼珠子给瞪了出来。 谁也没料到,方不为真把钱送来了。 五万法币,既便按黑市的汇率,也值五千美金了。 当时向贤巨还酸溜溜的说,这方不为太不厚道了,一转身的功夫,说好的钱就少了一半。 原来剩下的这一半,人家已经送到家里去了。 宋希连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想不佩服方不为都不行。 这才是胸怀万民的人物。 拼尽所有,也要给老百姓找一条活路,这样的人物,全天下能找出几个? 自己一定要帮他把这件事情给办成了…… 江对面的浦口,也发生着类似的一幕。 方不为和胡宗楠相对于面坐,桌子上放着一支精制的小皮箱。 皮箱里金光灿灿,几乎能亮瞎人的眼睛。 满满一箱小黄鱼。 按原本的打算,方不为是想送美金的,但福昌大饭店不太给力,美金虽有,但多少面值的都有,凑不成同一种面额的,方不为怎么看怎么觉的有些寒酸。 而南京城内还没撤的外资银行,又拒收法币,无法兑换美金。 无奈之下,方不为索性让丁禄成联系了德意志银行,给他临时借调了一笔金条出来。 好像有些土,但一眼看去,更具震憾力。 和宋希连一样,一百五十两的黄金,再加五万法币。 第一军除了和三十六师一样,向唐生志递交征召民夫,修建工事的报告以外,还会在浦口码头安排接应的人。 除此外,还会派一个团,专门用来疏导过了江的难民,并护送至浦口胜利沟一带。 胜利沟与滁县临界,陈江派来的车队和人员,会到这里接应,将难民接入滁州境内临时安置。 第一军干的活不比不比三十六师少,胡宗楠帮的忙也不比宋希连的小,方不为也不想礼送了,到最后反而会落下不是,索性和宋希连送的一模一样多。 但过程要比宋希连那里简单多了。 马春风和胡宗南是结义兄弟,所以方不为也不是第一次和胡宗楠打交道了,随着方不为的地位越来越高,再个人的关系也跟着水涨船高。 一没用计,二没怀柔,方不为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胡宗楠,就把事情敲定了下来。 而且电话里说这个事情的时候,方不为根本就没提钱,胡宗楠也没准备要。 他也觉的,方不为的脑子可能是被驴踢坏了,但干的并非是坏事,想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但该懂的道理,方不为自然懂。 不然两人的交情,也就到此为止了,下一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想找胡宗楠帮忙,能不能搭上话还是个问题。 看方不为这么大的手笔,胡宗楠也被震住了。 他看看皮箱里的金条,又看看方不为,再看看皮箱里的金条,再看看方不为…… “你是钱多的没地方撒了?”许久之后,胡宗楠才惊讶的问道。 进门之后,方不为先是拿出了五万法币,说是给第一军的兄弟们的辛苦钱。 民国官场的习惯就是如此,求人办事,从来没有空手的道理,哪怕是亲兄弟。 虽然觉得有些多,但胡棕南也没推辞。想着方不为毕竟是马头春的头号铁杆,不是外人,他就收下了。 之后方不为又说要和他说说体己话,副官闻弦歌而知雅意,很识像的退了下去。 等副官走了,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方不为才拿出了皮箱。 皮箱虽然小,但小黄鱼装的满满当当,胡宗楠只是扫了一眼,就有了大额数字:一百五六十根,那就至少也有一百五十两,差不多十斤。 胡宗楠礼收过不少,但收这么多,还真的是第一次。 “拿回去吧!” 胡宗楠暗暗吸了一口冷气,惊讶于方不为到底多有钱,同时又把箱盖一扣,往方不为面前一推,“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如此!” 这声“兄弟”,还真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 论交情,还是论影响力,方不为都够他称呼这么一声了。 方不为比胡宗楠差的,无非就是没带兵而已。 但他有钱啊,没看连委员长都离不开他。 “军长莫要推辞!”方不为笑了笑,又把箱子推了过来,“宋军长那里,也是这么多……” 说了半句,方不为就不说了。 胡宗楠看了看方不为,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方不为还真是个人精,一等一的会做人就不说了,连话都说的这么漂亮,让人一听就受用至极。 方不为的意思是,我与宋希连素无交情,都能送这多,你都承认我这个兄弟了,就更应该收下了。 “那就却之不恭了!”胡宗楠叹了一口气,再没推辞。 给胡宗楠和宋希连送这么多钱,方不为其实也是存了点小心思的。 除了让他们尽心尽意的帮忙转运难民,还有事后一起顶缸的意思。 万一到了最后,委员长和唐生志这两个没地方蹭痒了,非要拿方不为转运难民的事,来给南京战败背锅,方不为也能拉两个个子高的顶一顶。 矮子里面拔将军,相对比来说,拿宋希连,胡宗南,和其他的中央系将相比较,相对来说,这两个还是比较厚道的。 不会做出有好处就拿,有坏处就翻脸不认人的无耻勾当来。 法不责重,再加上方不为的作用本就无可替代,最多也就是罚酒三杯。 :。: 第一零七六章 尽其所能 (求月票) 其实方不为非常佩服胡宗楠,当然,只是佩服他的运气。 因为身高不足一米六,差点被没能进入黄埔军校,但自入校后,这位就“一遇风云便化龙”了,开启了他传奇的一生。 被人称为“黄埔系太子天之第一门生”等,委员长最宠信的将令,没有之一。 他是黄埔学生在国民党陆军中的第一个军长,第一个兵团总指挥,第一个集团军总司令,第一个战区司令长官…… 气运好的无以复加。 但若论抗战中的功绩,与宋希连比起来,他差的就有些多了。 方不为只记得他率军参加过兰封会战和武汉会战这两起大的战役,但基本打的都是外围,没打过攻坚战。 除了这两起,其它战役,方不为就没什么印像了。 其实胡宗楠辉煌而又传奇的半生,要么是在打内战,要么就是在去打内战的路上…… 他的这些功勋,以及委员长对他的信重,都是这么来的。 再拿他和宋希连相比,结局也是天壤之别。 宋希连在最后一刻仍在鏖战,被俘前不惜自裁。 但胡宗南还没到最后一刻,便弃近十万大军而逃,独自跑回了台湾。 这是他唯一逃跑的一次,但也使他一世英明尽毁! 后世很多人评价他,说他军事才能并不高,不说王敬久,宋希连这两位,甚至还不如宋元良。 而他们四人,同是黄浦一期,同是委员长亲信中的亲信…… 方不为心中暗暗的感叹着,又和胡宗楠随意的聊了几句,便提出了告辞。 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方不为哪里敢多留。 等他乘船过江的时候,看到边从军已经在接收第一批难民了。 病的残的带孩子的,全被安排在隐藏的工事里赶制干粮,能拿的动锹,干的动活的,全被撵到了工地上。 不能一点活都不干,万一唐生志心血来潮,想来视察一番,岂不是全露馅了? 炮声依然连绵不断,天上的飞机密集如惊飞的麻雀,东、北、南三面,都能听到密集的炮声。 方不为侧耳听了听,最近的炮声在东面,估计日军正在猛攻将军山和牛首山。 日军马上就要直攻复廓了,委员长幻想靠外围阵地和外郭城,死守两个月的计划已然破灭,看来最多也只能守两天。 也不知道远在武汉的他知道最新的战况后,会做何想法。 其实要是现在就布署撤退计划,依然来的及。 日军只围了三面,暂时还没有过江,西面,也就是浦口以西的地方,依然是安全的。 但方不为也知道,自己的这个设想,纯粹是幻想。 九死一生才逃到了武汉之后,委员长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派兵增援或牵制进攻南京的日军,也不是安排已露败像的留守南京的部队撤离,而是急着让德国大使陶德曼召开记者发布会? 为了脱险,不惜出动所有的飞机发动空战的时候,你咬牙切齿,目眦欲裂的恨意呢? 这都还没过去一天啊…… 方不为对委员长的战斗意识和嗅觉,对国军上下什么时候都要先保存自身实力的私心,已经是彻底的绝望了。 既便苏联答应的援军是幌子,龙云派来的滇军也赶不及,但从淞沪战场撤下来的还有近二十个师,以及后续赶来的增援部队,足有三十多个师,超二十万人,全都在离南京还不到一百公里的宜兴,长兴,广德一带,恰好就在进攻南京的日军背后。 这些部队,已经看了整整一个月的戏了! 方不为更知道,他们会继续看下去…… 战败后,这些部队自然会拿“无军令,不敢擅动”的理由来搪塞,但委员长呢,是要留着这些部队下蛋么? 只要这些部队稍稍牵制一下,南京都不会打的如此惨烈,更不会发生后来惨剧…… 方不为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他只知道,自己既便去了战场,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他的作用,还是在内部…… 尽其所能吧! 转运难民的事情,有边从军,叶兴中,及冯家山负责,另外还有宋希连和胡宗楠的人帮趁,暂时不用他盯着,方不为便想去找一趟唐司令。 方不为先去了牯岭路的唐公馆,也就是临时城防司令部,但谭道平告诉他,战事吃紧,唐司令已去了铁道部的临时指挥部。 谭道平正和几个参,还有唐生志的家人收拾行李,看样子也要搬过去。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唐生志终于舍得挪窝了。 在此之前,除了开会,唐生志一般都待在唐公馆,就连阵地都很少巡视。 一是他病多体弱,而南京四周的驻防阵地,大都是依然而布,唐生志根本爬不上去,除非像自己一样坐轮椅,被人抬上去。 岂不是徒增笑料? 二则是委员长还在,他去了最多也就是看一看,听一听,问一问。 指点的事情,还轮不到他。 委员长一走,他这个城防总司令才算是有了点名符其实的意思。 但方不为怀疑,唐司令肯挪窝,不单单是这两个原因,还有更为重要的意思。 临时设在铁道部的卫戍区司令部,离挹江门只有一公里多一点,就算步行,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就能出城门,到达下关码头…… 怕城破后,日军会长驱直入,也为了打巷战做准备,越是靠近城门的路,越是被挖的七坑八凹,原先不到四公里的路程,小车绕了足有十二三公里,开了半个多小时。 肖山令果然没有食言,靠近临时司令部的街道,已经全部被戒严了,除了士兵,再看不到一个行人。 等到了铁道部的时候,天已经偏黑了,天上已经没有了飞机,就连各处的炮声,也渐渐的稀疏下来。 终于能松一口气了,但也就是一口而已。 从明天开战,才是真正的恶战。 看到下车的是方不为,门口的两个卫兵主动跑了过来,和方不为的司机,还有关大山,四个人合力,把方不为抬进了地下室。 方不为远远的就听到电台收发电文的嘀嘀声,还有作战参谋汇报的声音。 :。: 第一零七七章 谁的锅(求月票) 刚下了楼梯,方不为便停了下来。 指挥室里,唐生南,罗卓英,刘兴,周斓及几个作战参谋,正在激烈的诗诗论的战况,现在进去,并不是好时机。 有些话,只能单独对唐生志说,不然就会起反效果。 方不为静静的听了一会,已了解了大致战况。 东北方向,日军已攻至麒麟门,三十六师预备二团,与前敌反复攻防复兴桥,死战不退,伤亡过千人,已被打残了三分之二的编制。 正北一线,栖霞山遭受猛烈炮击,六十六军第四十一师伤亡残重,但好在栖霞山未丢。 东南,唐生志命七十四军,六十六军分别收缩防线,将刚从镇江撤下来的七十一军顶了上去,防守高桥门一带。 最多明日,日军就会进攻高桥门。 正南方向就不用说了,七十四军整整挨了半日的的轰炸,好在牛首山山高林密,死伤不是太重。 中央系各部伤亡最重的是三十六师,接下来才是七十四军。 因为从上海撤下来的时候,三十六师的编制较全,就被委员长做为救火队使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三十六师的一个团,配合各军驻防。 只是在今天,东北方向,麒麟门一带的预备二团,栖霞山东南一线的预备一团,均伤亡大半,死伤近三千。 至此,日军已经实现了三面合围的意图,不出意外,明日便会向复廓发起进攻。 但方不为知道,这还不是最遭的。 等到明日,唐生志才会知道什么叫筛子一般的防线。 这和唐生志及务前线守军的关系不大,而是委员长的原因。 第一是工事。 方不为早看过了。 三十六师在幕府山的防御工事,无一不是豆腐渣工程。轻轻拿手一掰,工事上的灰块就会被掰下一大块,然后就会看到里面的细竹杆…… 这可是从三四年,军事委员会就拨巨款开始修建的,当时方不为经常看到下关停满了装运钢筋和水泥的火轮。 但现在却成了石灰和竹杆? 其余各处防线,大致都是这样的情况。 很难想像,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天子脚下,但方不为已经见怪不怪了。 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和宋元良比,人家至少没拿泥巴糊,还用了点石灰。 淞沪会战之前,张治中给了他三十万修钢筋水泥工事,宋元良却把钱全贪了。 所有的工事,都是拿泥巴糊起来的…… 这是国民政府官员的基本操作,方不为已经不想吐槽了。 所以一听三十主师修工事,唐生志才会过问都不过问一声,就答应下来。 这样的工事,别说防炮弹,轻轻一震就会倒塌,哪个兵敢往里藏? 更何况日军的炸弹简直就跟下雨一样的在往下丢。 第二是防线。 南京的留守部队,加起来有十万人,听起来很多。 但这十万人,不但要守外围阵地,还要守复郭城墙,更要守复廓内的各制高点。 光是城墙,就有一百余公里,一米一个人,能不能守得过来? 但委员长设想的是,外围阵地若败,退下来之后就可以守复廓,复廓若败,退下来还可以守内城。 这是连基本法都不讲了。 方不为怀疑,委员长压根考虑过自己的兵会不会死这一点,好像每次退下来,人还是有那么多一样…… 第三是无纵深,无预备队。 说白了还是人不够。 委员长的设想是,南京多山,只要控制了各处山头和制高点,就可以居高临下,扼守住山与山之间的缺口,日军自然就最攻不进来。 但这位完全忽略了日军重炮和飞机众多,炸弹充足这一点。 就像今天这样,人家先是来几轮炮火覆盖,直接把山给你夷平,你怎么扼守? 就算没有这么强的火力,日本人只要攻破一点,迂回包抄,就能对驻守各山头的国军包了饺子。 撤的稍微慢一点,就会被日军活活围死。 方不为觉的,委员长纯粹是在拿冷兵器时代的战斗思维,在指挥这一次的战役。 不管是工事偷工减料,还是防线过长,兵员太少,以及防守布置,都是蒋委长的锅。 还要再给他加上“明知必败,硬要坚守”这一条。 后世好多人说,南京战败,酿成惨剧,最大的责任人是唐生志。 说这话的人不是眼睛瞎了,就是良心坏了,或是全都让什么东西给糊住了! 你把堂堂的国民政府蒋总裁摆哪了? 忒特么小看人了! 听到里面讨论的声音小了一些,发报员开始给各军发送最新军令,方不为才让关大山推着他往前走。 还没到门口,唐生志就先出来了。 “不为来了!”唐生志问了一声,又连声咳嗽起来。 方不为明显看到,唐生志的脸色很差。 能不差吗? 按蒋委员长预计,外围阵地怎么也要守一个月以上,结果一天就丢了? 唐生志肯定会想,委员长又预计至少也能守二十天以上外郭城墙,又能守几天? 要让方不为给他算,顶多也就是两天。 “民夫征召的怎么样了!”唐生志咳了好一阵,才停下来问道。 “不是很理想!”方不为回道,“因为大多都是老弱,所以需要的人数就比较多,胡军长和宋长军碰了一下,最后认为,还是先尽量满足浦口的修建,然后再考虑下关……” 以防唐生志知道人全部运过江了,反过头来质问,所以方不为想先给他打个预防什。 唐生志沉吟了一下,又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嗯,也算老成之道……” 看他果然没有反对,方不为又暗暗的冷笑了一声。 下关在南京城的最西头,是日军唯一打不到的方向。 除非南京城被完全攻破了,下关才会发生战事,真到那个时候,唐生志也已过江了。 但浦口不一样。万一日军过了江,来个反包抄,把第一军也围在里面,那就一点后路都没有了。 对于最后一条退路,唐生志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看唐生志揉着眉心,一副因乏至极的模样,方不为便知道,他现在没时间,也没心思应付自己。 “司令,属下有几句话,要对你说!”方不为也没心思和唐生志绕圈子了。 (本章完) 第一零七八章 谁都不想背锅(求月票) 嗯?” 唐生志带着疑问,看了方不为一眼。 方不为这是准备要走了? 嗯! 站在方不为的立场上,也确实该走了。 只看炮火轰炸的密度越事越高这一点,就能推断出来,日军赶往南京的部队越来越多了。 每迟走一个小时,就会多一分危险。 “去我办公室吧!”唐生志说道。 坐定之后,唐生志掏出铝质的烟盒,给方不为递了一根。 方不为摆了摆手:“司令自便!” 他也是很佩服唐生志的。 病成这个样子,快步几步就会喘不上气来,照样还是烟荼不离手。 “你这是准备要走了?”唐生志开门见山的问道。 “再看看吧!”方不为含含糊糊了应了一声。 “还是要趁早走!”唐生志不认同的摇了摇头,“战况你也看到了,我们还是低估日军的攻势了……” 终于承认了? 方不为暗哼一声。 南京的固防计划,虽然是委员长一手安排的,但大多都是征求过唐生志这个城防总司令的意见的。 两人都是纸上谈兵之辈,看到的都是纸面上的数据,做出来的计划可想而知。 他们都是根据上海的各战斗数据,做出来的这份计划。 这正因为如此,才使他们产生了日军火力虽强,但重炮及飞机炸弹不多,甚至捉襟见肘的错觉。 确实有过相当长的阶段,松井石根要求日军各部队节约弹药,只有发起重要战事时,才会充足供应。 这是因为在开战之初,日本军部本就错误的估计了国军的战力,更没想到国军能在上海坚持三个月之久。 日军大本营的计划,可是准备三个月,就要占领全中国的。 所以弹药准备很不足。 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上海有一大半,都是英美法等国的租界,炮弹打的稍远一些,就会飞进九国中立区,真要死了洋大人,各国肯定会抗议,甚至是干预,正好中了蒋委员长的下怀。 即便炮火覆盖,也会尽量保证不会超出大致范围,所以日本人一直打的畏首畏尾。 这才让统帅部产生了,“到了南京,日本人也会是这般打法”的错觉。 日本人也怕美苏等国真的干预,所以才产生了速战速决的念头,此次弹药准备的极其充足。 延续了一天的密集轰炸,死伤人数近三团的编制后,才把唐志生给打醒了。 这样的打法,国军根本坚持不了几天。 看方不为不做声,唐生志还以为他是在犹豫,又劝道:“趁日军还未攻破复郭城墙,赶快走吧……到了武汉后,一定要向委员长禀明南京的困境……” “刷”的一下,方不为猛的睁大了眼睛。 武汉方面怎么可能不关心南京的实况? 而他刚刚在门外还听到,唐生志命周斓,将今时的战况,详细的似拟成了电文,发给了武汉行辕,何必还要让自己转述一遍? 方不为暗暗的咬了咬牙,试探着问道:“司令,敌军势大,照此攻势,不难看到结局,您也应该早做打算才是……” “砰!”唐生志不轻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掌,佯怒道,“你将我唐某人当成了什么人? 我亲自在各国记者面前说过‘誓与南京共丰收亡’,更在人军将士面前拍过胸口,讲过‘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你现在却要让我早做打算?” 唐生志痛心疾首方不为,声色俱厉的问道:“你想置我唐某人于何地?” 方不为直接被震住了。 若不是早就知道结果,更知道早上的时候,他才偷藏了一条船,自己非被感动的流下眼泪来不可。 全是能得小金人的主,方不为自认为,他是拍马都赶不上。 看方不为愣愣的不说话,唐生志还以为他在暗暗的感动,又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言词肯切的说道:“我也知你是一片好意,但这会陷我与不仁不义,以后再不提了……” 唐生志其实还是挺感激方不为的。 除了身边的那两三人,方不为是第一个劝他早做打算的。 我提你个鬼? 方不为牙都快要咬碎了。 但他还是有些不死心。 “战到最后,也是徒增伤亡,为何不早做准备,先保存实力,相机再战?” “你当军令是儿戏?”唐生志脸色一冷。 军令? 这和军令有什么关系? 方不为稍稍一愣,又反应了过来。 又绕到了“与南京共存亡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这两句话上面来了。 最高军事会议上,所有人都反对,就他唐生志坚持固守南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局面,完全都是他一手造面的。 如果打都没怎么打,就考虑撤的问题,等于将南京城拱手让给了日本人。 还不如在开始的时候,就直接弃守。 现在就撤了,那最后的责任谁背? 方不为明白了,只通过今天一天的战况,唐生志就已经预料到了最后的结局,但他现在骑虎难下,就算脸皮厚成城墙,也说不出“撤退”这两个字来。 更何况,撤了之后,所有的责任,都得他这个始作俑者来负。 唐生志其实比谁都想撤,但在撤之前,他必须找个个子比他还高的,来顶这口锅。 谁最合适? 只能是和他一起同意固守南京计划的蒋委员长。 所以才会撤到“军令”二字上面。 除了“呵呵呵”,方不为已经找不出什么词汇,来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了。 这两位半斤八两,都想让对方顶锅,扔到河里,没一沉的,也没一个漂的。 委员长也是始作俑者之一,同样怕担责任,要是会下这道军令,才是见了鬼了? 方不为本想再试着劝一句“将在外君命有可不授”,“即便通过电报,委员长也无法深度感到南京的即时战况”,但唐生志却先开口了。 “此事无论我与你议论的再多,也是无济于事!”唐生志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若有心,就尽快赶赴武汉,将南京的情况详给的告诉委员长……” 方淡无意识的“唔”,心里已冷的像是三九天的冰窖一样。 他已料到唐生志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谍海猎影最新章节地址: 谍海猎影全文阅读地址:/119693/ 谍海猎影txt下载地址: 谍海猎影手机阅读:/119693/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079章谁都不想背锅(求月票))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谍海猎影》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一零七九章 恶气(求月票) 果不其然! 唐生志缓缓说道:“转告委员长,若无他的命令,我决不后退半步……” 方不为的身体微微的颤动着,怕唐生志看到他眼睛里的凶光,方不为不得不低下头。 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程度? 方不为只以为委员长就够让他开眼了,没想现在又了一个? 就算你是真的不小心,一时逞英雄,上了委员长的当,才提出的固守南京的计划。 但后来“与南京共存亡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这些话,总不是委员长逼你说的吧? 原来你从来到尾,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若无委员长之令,我泽决不后退半步…… 想的再恶毒一些,这句话何尝不是在说:你若不下令撤退,这十万部队,就要给南京城陪葬了…… 方不为的两只手,死死的扣着大腿,努力的迫使自己不要冲动。 他真怕自己忍不住,会暴起伤人。 唐生志本来就近视,此时心神不定,哪里会注意观察方不为的表情。 他看了看时间,又想着也不知道家里收拾的怎么样了,就想着回去看一看。 “时机稍纵即逝,不为还是早做决定的好!”唐生志又说道。 连委员长都说,方不为什么时候撤,完全由他自己决定,唐生志自然不会给方不为下什么命令。 而且他也觉的,自己的态度要是太坚决,难免不会让方不为看出什么来。 点到即止便可。 “我再想想吧!”方不为嘶哑着喉咙说道。 唐生志被吓了一跳。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转眼之间,方不为的嗓子就跟破锣一样了? “没事!”方不为捏了捏嗓子,继续低着头说道,“今日在江边待在太久,兴许是受了风寒……” “你重伤未愈,还是要小心的好!”唐生志貌似关心的说道。 “多谢司令关心……” 道了一声告辞,方不为转着轮椅,出了唐生志的办公室。 看着方不为的背影,唐生志暗自疑惑着:怎么说病就病了? 方不为看起来,像是没有了一丝的精神,连头都没力气抬,深深的埋在怀里。 几个卫兵把他抬出了地下室,关大山抱他进车的时候才发现,方不为的两只眼睛,竟然完全是红的? “长官……”关大山一声惊呼。 “走!”方不为压低喉咙,咆哮了一声。 杀气如同实质一般扑面而来,关大山禁不住的打了个寒战。 迎上方不为腥红的双眼,关大山感觉自己像是对上了阎王,又像是面对着杀神。 又是一个机灵,关大山手忙脚乱的关上了后车门,钻进了副驾驶。 长官这是怎么了? 关大山惴惴不安的想道。 等关大山发动了汽车,唐生志也从地下室出来了。 司机把车开到了门口,等唐生志上了车以,向南而去了。 十之八九,唐生志是要回唐公馆。 方不为如果回陆军大学,刚好和唐生志顺路。 关大山甚至没敢问方不为去哪,直接开动了汽车,跟了上去。 进了牯岭路之后,看唐生志的车停了下来,关大山看方不为并没有要停车的意思,便呼啸而过。 又往前走了一公里多,就到了军校。 方不为闭着眼睛,任由关大山和警卫把他抬上了轮椅,送进了房间。 “在楼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我!”方不为嘶哑着声音交待道,“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感受到方不为身上散发的寒气,关大山心里一颤,连忙应道:“明白!” 他当即关上了门,又叫来了三个警卫,像是四樽金刚一样,牢牢的守着楼门口。 等刘绪武,叶兴中,冯家山,边从军等相继率部离开后,这幢小楼里,就只有方不为一个人了。 看到方不为的房间灯光一暗,关大山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离开铁道部地下室之后,这一路走来,他一直有一种直觉:总感觉方不为处在崩溃的边缘,随时都会发疯…… 月淡星稀,既便已入夜,不时还会听到远处的枪声,以及零星的掷弹炮的声音。 这应该是日军的便衣队试图渗透,被国军发现后,引起的小规模交战。 在这些声音的掩护之下,谁都没发现方不为的房间里发出的动静。 方不为关好了后窗,朝两条正围着他撒欢的狼狗“嘘嘘”的两声,又猫着腰,快步的奔向了墙头。 两只狼狗随着方不为的挪动,抬头看向了墙头。 方不为像是一只狸猫一般攀了上去,甚至没有任何的停留,就翻了过去。 所有的战斗部队,甚至连炮兵连和动输大队都被刘绪武和叶兴中带走了,方不为只留下了营本部。 警卫组,通讯组,文职人员等等,不到一个排,所以对方不为来说,警戒形同虚设。 他估计,唐公馆可能还不如他这里。 飞下了墙,方不为像是一道鬼影一般,在街道的阴影之下飞奔着。 离他受伤,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外伤已好的差不多了,就是肚子的伤口还有些隐隐做痛。 方不为也早做了准备,出来的时候特意打了两针吗啡。 他总觉得心里有一口恶气堵着,怎么都吐不出来。 要是一直这样憋下去,方不为感觉自己会发疯! 陆军大学离唐公馆,撑死了也就三里路,方不为转瞬即到。 听着墙里警卫说话和走路的声音,方不为瞅了个空当,悄无声息的攀上了墙头。 院子不大,三层灰砖小楼,后面还有一个小花园。 院子里的灯很亮,崭新的车身反射的刺眼的光芒。 唐生志还在! 方不为松了一口气。 他从怀里一掏,摸出一个头套,戴到了头上。 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他身上还穿着一件军棉大衣,更不怕有人会通过体形,把他给认出来。 把自己遮严实之后,方不为才轻轻的滑下了墙头。 可能是去临时指挥部送行李了,前院里的警卫并不多。 前院门口两个,正凑在一起抽着烟,还有两个正在往车上搬着行李。 听动静,还有几个在楼里正收拾着东西。 只算警卫,最多不会超过十个人。 方不为猫着腰靠着墙根,慢慢的摸了上去。 谍海猎影最新章节地址: 谍海猎影全文阅读地址:/119693/ 谍海猎影txt下载地址: 谍海猎影手机阅读:/119693/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080章恶气(求月票))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谍海猎影》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一零八零章 兵不血刃(求月票) 唐生志喜欢狗,以前确实养了两只德国大黑背,但不巧,五号那天,日军的一颗炮弹落到了后花院里,没炸死人,恰好把两条狗给炸死了。 也是这个原因,城防司令部才从唐公馆搬到了铁道部的地下室。 省了方不为不少事。 “怎么还没搬完,都快冻成鳖了!”一个警卫小声说道。 “知足吧!”另一个回道,“到了铁道部那边,就不用我们再站岗了……” 可能是怕被上官看到,两个警卫都把烟拢在袖子里,往楼门口瞅一眼,看没人看他们,才会飞往到送到嘴边吸一口。 院子虽不大,但造的却极为精致。 前院后院都是花园,大大小小种着不少的树,这两个警卫丝毫没注意,一个人正贴着墙跟,慢慢的挪了过来。 挪到离两个警卫还有两米左右远时,方不为停了下来,躲到一棵树后,静静的等待着。 看到车边的两个警卫进了楼门,上了楼梯,方不为突然突然动了。 他脚下猛的一蹬,像一头大鹰一样,飞向了两个警卫。 背后着他的这一个,听到后面“喀”的一声轻响,只以为是风吹响了枯枝,压根就没在意。 他只觉后劲一痛,在瞬间失去了知觉。 正对着方不为的这一个,突然然就发现天上多了什么东西,等他看清是一个人影之后,同伴的脑袋已经歪在了一边,正顺着方不为的身体在往地下倒。 “啊……” 警卫的惊叫才喊出一半,方不为一掌便砍到了他的太阳穴上。 警声应声而倒。 方不为扶住了警卫,稍稍的皱了皱眉头。 半个月没动手,怎么感觉像是生疏了一样? 心里转着念头,但他手上的速度一点都不慢。 方不为右脚一勾,一个警卫便被他挑到了树后,然后他用两只手扶着另一个,飞快的摆弄了两下又把自己的脑袋塞到了警卫的怀里,摆出警卫正扶着他,在往他脖子里看的模样。 “怎么了?”二楼的窗帘被人拉开,一个穿着军装的男子喊道。 “没什么,火星子掉脖子里了……”方不为装做警卫的声音回道。 这个人既不是唐生志,也不是谭平道,所以方不为就没敢称呼。 “站好了!”男子吼了一声,又关好了窗户。 方不为隐隐约约听道男子嘀咕的声音:“两个王八蛋,又在偷着抽烟……” 等男子拉上了窗帘,方不为才松了一口气。 他把手里的警卫往墙边一提,扶着站好,然后掏出匕首,扎破警卫的后衣领,又扎进了砖缝里。 远远看去,就像是警卫缩着脑袋,靠墙站着的样子。 听到又有人下楼,方不为若无其实的往右两步,摘下了另一个警卫的帽子戴在了头上。 身上的大衣都是制式的,校官级以下,穿的都一样,所以只要方不为不抬头,谁都不会发现一个警卫已经被调了包。 和他差不多穿着的男子提着两个包,向小车这边走来。 方不为不紧不慢的迎了上去,低着头说道:“要不要帮忙?” “守好你的门!”男子斥道。 方不为好像没听到一样,又往前两步,伸着手,好像要接他手里的包。 “你特么……”刚骂了三个字,方不为如同闪电一般,一手捂着男子的嘴,一手砍到了男子的后颈。 只是闷哼了一声,男子便软软的倒了下来。 身上穿着呢制大衣,是个校官。 可能是唐生志的副官之类的人物。 方不为剥下了他身上的呢制大衣,换了帽子,把男子塞进了汽车里。 样划葫芦,方不为又放倒了从楼上下来的三个,几乎没发出什么响动。 再没等到人下来,方不为提起了两口木箱,轻轻的上了楼。 “怎么回事,人呢?”刚到二楼楼梯口,又有一个人喊道,“怎么一个都不见了?” 方不为听了出来,是唐生志的参谋谭平道。 “来了!”方不为应了一声。 “快点!”谭平道斥了一句,先进了房间。 方不为紧随其后,刚要推门而入,心里猛的一跳。 明知道后面有人会来,谭平道为什么还要关门? 就在这个时候,他又听道谭平道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以及“嗒”的一声轻响。 这是打开枪套上的纽扣发出的声音。 方不为暗叹了一声。 被发现了。 想想也不奇怪。 谭平道喊了好几声,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应答? 说不定他还顺着窗户往下看了一眼,看院子里没人,楼梯上又没脚步声,自然就会起疑。 也是个厉害角色。 方不为深吸了一口气,脚下用力一蹬,如同一头蛮牛一般,撞到了门上。 一整扇门整个方不为撞了下来,连人带门,拍向了谭道平。 谭平道刚刚才把手枪拔了出来,甚至还没举起来,就被拍飞了出去。 “咚”的一声,谭平道的后背重重的撞在了墙上,手枪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他刚要大叫示警,脖子闷的一紧,发现自己别说出声,连气都吸不进来。 黄绿色的圆顶帽,军呢大衣,脸上罩的严严实实,只露着两只眼睛。 这是什么样的眼睛? 看不到瞳孔,看不到眼白,谭平道只看到腥红而又嗜血的光芒? 怪物? 这个谭平道昏过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除了唐生志和他的家人,这幢小楼里,应该就剩谭平道地位最高了吧? “来人,帮我扶一把,柜子倒了……”方不为模仿着谭平道的声音,高声喊了一句。 果然有两个脚步声一前一后的跑了过来。 前后不到十秒,两个警卫又被方不为拍昏了过去。 方不为出了房间,站在过道里听了听,二楼已经没人了。 算算也差不多了,加上谭平道,这都已经九个人了。 他靠在墙上听了几秒,他只听到唐生志正在和一个女人说话,估计是唐夫人。 还有几个人在其它房间来回走动,脚步很是细碎,应该是女佣。 看谭平道也只是在二楼收拾,方不为便估计,唐生志应该是严禁外人上三楼。 以防万一,方不为脱了皮鞋,提在手上,轻轻的往三楼走去。 第一零八一章 沉船 (求月票) 上了楼梯,方不为听到一个女人抽泣的声音:“你想一酬抱负,我不拦你,你想保家卫国,我也支持,但是,你为什么还要拖上孩子,阿和才六岁啊…… 这应该是唐生志的第四任夫人,也是最后一位,霍夫人! 老爷,我求你了,把阿和先送走吧,我陪着你……你不是说,那位方参谋马上就要走么,就让他带去武汉……” “你懂什么?”唐生志一声怒吼,“城破在即,我却急着送走家人?岂不是在告诉所有人,我唐生志被吓破了胆,开始给自己留后路了么?” 霍夫人还要再劝,直接被唐生志甩开:“唐时张巡固守睢阳……” “你疯了!”霍夫人一声尖叫。请百度搜- 别说霍夫人,就连方不为听到“张巡”这两个字的时候,都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唐生志竟然拿这种烹食老婆孩子的魔王和自己相提并论? 真正是疯了。 方不为已经不想听下去了。 他穿上了皮鞋,按下了门把手,推开了房门。 “不是不让你们上来么?” 唐生志背对着门口,只以为上来的是副官。 “鬼啊……”霍夫人一脸惊容,指着方不为尖叫道。 唐生志察觉不对,猛的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军呢大衣,却只露着两只眼睛的怪人,走进了房间。 看到那两只腥红的眼睛,唐生志猛的一惊,下意识的伸手摸向枪套。 方不为脚下一点,滑到唐生志的身边,手指轻轻一敲,唐生志便感觉自己的胳膊像是触了电一样。 眨眼的功夫,枪就到了方不为的手里。 “你是什么东西?”唐生志盯着方不为的眼睛,又惊又惧的问道。 他从来没听说过,人的眼睛会长成这个样子? 方不为懵了一下。 霍夫人一介女流,喊我是鬼也就罢了,你又是怎么回事? 你也是军阀头子出身,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血腥,还信这个? 但当方不为看到唐生志身后的佛龛时,才恍然大悟。 唐生志本来就信佛,被人戏称“唐佛爷!” 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既然相信佛家的“业力,善恶”这一套,那又带那门子兵,打哪门子仗,好好礼你的佛不好么? “人!”方不为冷冷的回了一句。 “卫兵,卫兵……”霍夫人猛的喊了起来! 方不为就像是没听到一样,只是盯着唐生志。 唐生志的脸色猛的一白。 这个人既然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警卫的下场可想而知。 但为什么自己就没听到一声枪响。 “你想干什么?”唐生志冷声问道。 “霍夫人,贵公子就在隔壁,劳烦你去照看一下……”方不为提醒道。 霍夫人猛的一惊,边喊边往外跑:“孩子,我的孩子……” 等她冲到隔壁的房间,看然孩子依然睡的香甜,才松了一口气。 等霍夫人抱起孩子,隔壁又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怪响和唐生志的闷哼声。 霍夫人惊谎失措的看了看四周,放下的孩子,一阵翻箱倒柜,找出了一把手枪,对准了门口。 噼里啪啦的声音消失了,然后又是一阵喝问声。 …… “撤不撤?” “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唐生志咬着牙说道。 方不为“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心中却无半点笑意。 这句话从唐生志的口中说出来,是何等的可笑? 他现在才发现,唐生志和委员长,其实是一类人。 委员长动不动就会落泪,唐司令动不动就会发誓…… “你若真不个不怕死的,又何必在江边私藏一条船?”方不为质问道。 唐生志猛的震了一下,紧紧的盯着方不为。 他终于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不杀他,而且上来就问他撤不撤军? 绝对是自己人。 许久之后,唐生志才说道:“那不是我藏的,是周斓藏的……” 方不为心中一阵冰凉。 他已经彻底的失望了。 都是一丘之貉,一有责任,就往手下身上推! “既然你不需要,那我就替你沉了吧!”方不为缓缓说道。 唐生志没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方不为。 “以我的手段,既便是在万军之中,取你的首级,也是易如反掌……” 方不为用空洞无神的双眼盯着唐生志,用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说道: “我不求你与南京共存亡,更不盼你‘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但若你敢弃军而逃,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的到你…… 当然,什么后果,你能想像得到的……我这次不杀人,不代表我不会杀人!” 感受到如实质一般的杀气,唐生志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你是谁?” “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你的人,所以,记住我的话!”方不为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唐生志连身体都跟着颤了起来。 方不为摇了摇头,不紧不慢的走到了窗边,打开了窗户。 等唐生志扶着桌子站起来的时候,方不为已经跳上上窗台。 唐生志跌跌撞撞的扑了过来,方不为轻轻一跃,便跳了下去。 唐生志看到这个人如同一颗炮弹,直直的朝下坠去,离地还有一层楼高的时候,他猛的几个翻滚,整个人像是一只捕食的老鹰,硬生生的往前滑行了三四米,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 三四秒之后,方不为便已飞过了墙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这到底是什么人? 唐生志又惊又惧。 “警卫,警卫……” 唐生志跌跌撞撞的往楼下冲去。 …… 半个小时后,方不为才从金川河游出了内城。 城里都快快成一锅粥了,宪警拉着狼狗,打着手电,以牯路为中心,不停的在搜人。 高个,军装,红眼睛! 只有这三个特征。 听到城墙上的议论声,方不为吸了一口气,再次潜下了水。 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么冷的天,竟然有人能从金川河底逃出城? 煤炭港就在金川河的边上,找日本人金库的那一次,方不为还带人从煤炭港搜到过日谍的一批军火。 刚踏上了河堤,方不为就听到从船坞传来阵阵喧闹的声音。 谍海猎影 第一零八二章 沉船 二 (求月票) 方不为蹲在岸边,探头一望,船坞那边灯火通明,人影绰绰,想来是唐生志对自己沉船的那句话深信不疑,所以第一时间就派了人过来。 从河岸潜进船坞是不可能了。 但这难不倒方不为。 船坞通着长江,他可以从江里潜过去。 …… “啪嗒嗒嗒……呜……” 蒸汽机不停的往外冒着汽,带动连杆运行的声音清晰无比。 “怎么样?”站在机师旁边的周谰问道。 “一切正常,随时都能启用!”机师回道。 “那就停了吧!”周谰又说道。 “是!”机师应了一声,关了蒸汽机,然后和几卫警卫合力,把船用铁链固定在了水泥护台上。 周谰摆了摆手,带着一群人下了船,跳到了护台上。 半个小时前,唐生志给他打电话,说是唐公馆进了匪人,一个班的警卫全都被放倒,但没一个受伤,全都活的好好的。 当问到匪人有多少人时,唐生志竟然只有一个? 而且从进去到离开,全程没超过五分钟不说,不管是匪人还是警卫,竟然一枪都没开? 开什么玩笑? 这是人还是鬼? 周谰本来想赶过去看看,但唐生志却让他先来船坞,看看那条船。 因为那个蒙面人说过,会把这艘沉了。 周谰当时就被惊的变了脸色。 知道这艘船的能有几个? 怪不得能悄无声息的潜进唐公馆? 这绝对是自己人无疑。 周谰甚至怀疑,这个蒙面人九成九买通了唐生志身边的警卫。 一怀疑到是自己人,周谰就不得不重视了。 这艘船是他们最后的退路,真要被沉了,就只能坐着木船过江。 周谰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煤炭港,第一时间就把宋希连的人撤了下去,换上了自己的人。 知道这艘船的没有几个,宋希连就是其中之一,自己也有嫌疑。 然后周谰又派人将船里里外外全部检查了一遍,甚至派人潜下水,看船底有无被凿的痕迹。 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蒙面人对唐司令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恫吓之言。 但到底是谁干的? 要真按唐司令所说,此人岂不是能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了? 肯定有内鬼。 周谰判断,绝对是有人里应外合,给唐司令演了一出戏。 但这伙人的目的是什么? 问起缘由,唐生志也不说。 周谰决定,一定要查清楚,把这伙人给挖出来。 一个人干的? 开什么玩笑。 “看好了!”周谰给他带来的一个参谋说道,“但有闲杂人等靠近船坞,就放心开枪,既便误伤了人,不管什么后果,都由我承担……” “明白!”参谋挺着胸回道。 早上的时候,宋希连安排了一个班的人,来看守这条船,这会周谰又把人数加了一倍,调的直接是卫戍区司令部的警卫排:两个重火力班,连轻机枪都有。 除了参谋,还有一个实战经验比较丰富的警卫队长。 周谰倒想看看,会以样的人胆子这么大,敢跑来炸船。 “走,去牯岭路!”周谰大手一挥。 几个警卫护着周谰,往小车边走去。 留在船坞的那个参谋带着人往外恭送着。 “嗤……咻……” 一个细微的怪响声传来,走在最后面的几个警卫听到声音后,下意识的一愣。 像是火炮捻子被点着后发动的动静。 只要是上过战场的,都能分辩的出来,这不是手榴被拉开了引线,就是炸药包被点燃了导火索。 一个警卫回头一看,一根导火索正顺着护台,飞快的在往船底下钻。 “是炸弹……” “跑啊……” 哪来的炸药? 刚刚才不是检查过么? 见了鬼了? 走在最前面的周谰猛的一愣。 “不要跑……”周谰刚喊出了半句,就被警卫队长给扑倒在了地上。 “趴下,趴下,保护长官……”队长大喊了一声,挡在了周谰的身前。 其它警卫也惊醒了过来,就地往下一趴。 周谰正好被围在中间。 也就是最后一个人刚刚趴好,周谰感到胸口一震,然后又听到“噗噗噗”的几声,像是灌满气的皮球被扎了一刀一样的那种声音。 最后又是“砰”的一声闷响,船道里冲起一道水花,扑向了房顶。 船坞里就像是下起了雨,所有的人都被浇成了落汤鸡。 “一班警戒,二班侦察……” 等炸起来的水雾落完,看再无响动,队长又是一声大吼。 “我干他娘……”周谰一把甩卫的手,飞快的爬了起来,冲向了护台。 几个警卫拦都拦不住。 一条火轮,已被炸的四分五裂,大部分的残骸正在往下沉,少部分木制的,还漂在水面上。 船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给炸了? 这让他回去后,怎么给唐司令交待? 太特么欺负人了。 这要不是自己人干的,他周谰敢把名字倒过来写。 “谁干的,给老子站出来……”周谰猛的转过身来,撕心裂肺的吼道。 众警卫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出。 排长看了看漂在水面上的甲板,又看了看船道两侧的水泥护台,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长官,对手的手段太高明了,明显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使出来的…… 你看,船被炸了,水泥护台竟然还完好无损……这爆破力需要多么精准才能做到?” 周谰猛的一顿,顺着队长手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如队长所说,四周的水泥护台,连个角都没有缺。 敌人明显只是想炸船,没想要人命! 但周谰没时间关心这个,他想知道,炸弹是什么时候被装进去的? 他猛的提起机师的领子,目眦欲裂的问道:“你干的?” 就是这个机师带着人,检查的船,这炸了好几声,炸弹怎么也有五六颗了,他怎么可能看不到? “长官,不是我……”机师慌乱的摆着手,“你一直都是跟在我后面的……” 一句话就把周谰给问住了。 “你们干的?”周谰又指着机师的两个助手。 船底就是他们检查的,也是周谰唯没看到的地方。 “长官,冤枉啊……”助手大叫道。 (本章完) 第一零八三章 自己人(求月票) 一股邪火涌上脑门,周谰猛的掏出枪,顶在了机师的脑门上:“没人干?难道是老子干的不成?” 他就想知道,炸弹是哪来的? “长官!”警卫队长拉了拉周谰的衣角,附在他耳边说道,“导火索是从十几米外的地方烧过来的……” 意思是就算炸弹是自己人装的,但导火索总不可能是在场的这些人点的吧? 真凶绝对还没跑远。手机端 周谰猛的一顿,然后一声怒吼:“给我搜……” 一群警卫跳下护台,朝着刚刚导火索燃来的方向追了过去。 周谰咬着牙,幻想着抓到凶手后,自己该怎么炮制。 他念头刚刚生出,脚下突然一震。 “砰……” 猛的一声爆响,从船坞门口传来。 周谰下意识的一抱头,就地往下一蹲。 然后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是什么东西被炸开,飞了起来,然后砸到地上的声音。 炸了一声之后,外面再没动静了。 警卫队长举着枪,猫着腰挪动门口,飞快的往外面探了一下头。 “怎么回事?”周谰问道。 警卫队长回过头来,目瞪口呆的说道:“车……车被炸了……” “……” 周谰从嗓子里挤出一声无意义的咆哮,甩开警卫,快步的奔向了门口。 队长猛的站了起来,把他扯到了一边。 这个凶手太诡异了,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都能把船和车给炸了,给周谰一枪,岂不是更容易? 小车烧的正欢,已经成了一个大火球,两扇车门,分别掉在离汽车七八米远的地方。 看着斜插在地面上,好像正在对着他嘲笑的车门,周谰牙都快要咬碎了。 “是谁……到底是谁?” 听到接二连三的爆炸声,驻守在船坞附近的三十六师的人也到了。 分属二一二团,团长是熊兴民。 但熊兴民正守着挹江门,不敢擅离,派了一个营长过来了。 看到三十六师的兵,周谰才在警卫的簇拥下出了船坞。 刚出了门,最前面的警卫一个趔趄,好像有什么东西绊了自己一下。 他低头一看,脚下的地面上直直的插着一把匕首。 警卫刚要去拔,被队长一把拉了回来。 “不要动,地上还有字……” 其他人仔细一看,匕首周围果然划着两行字。 队长打开了手电,照到了上面。 “告诉唐司令:我说炸就炸,说杀自然也会杀,所以,都给我小心点!” 周谰身体微微一晃,然后便抖了起来。 不是吓的,而是被气的。 太特么嚣张了! 他带兵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被这么欺辱过…… 周谰发誓,如果被他抓到,一定要将这群人碎尸万断。 但不大的功夫,他就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完全是奢望。 一个营的兵力,搜捕了快一个小时,连凶手的影子都没追到。 但痕迹还是找到了不少。 一个小时以后,被派出去搜寻的人陆续回来复命。 “看痕迹,匪人确实只有一个人……离汽车十几米外的江岸边,只有一个人一岸,一个人下水的脚印……” “等等?”周谰猛的打断道,“人是从江里上来的?” “对!”负责汇报的营长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如此湍急的江流,如此寒风彻骨的天气…… 就连周谰自己都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这到底是人是鬼? 普通人不是被淹死,也早被冻死了! “金川河边,也找到了部分脚印,匪人应该是在此停留,观察过船坞的动静!” 营长又汇报道,“看脚印大小,应与潜入江中的同属一人……” “算时间,匪人应该是在金川河堤侦察过后,多后入水,从江底潜入船坞,安装了炸弹……火轮被炸时,他又从水底潜出,从江边上岸,炸掉了小车,然后从容逃走……”警卫队长总结道。 “放屁?”周谰一声怒吼。 一个人,在他周谰的眼皮子底下,先是炸了船,然后又炸了车,最后从容离去…… 他甚至边对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知道? 周谰已经能够想像道,当别人知道这个经过后,会怎么议论他,会怎么把他当成笑话一样的谈论…… “砰!”周谰重重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欺人太甚……” …… 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肖山令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牯岭路。 听完唐公馆的护卫,封锁街口的宪兵,以及在最外围负责戒严的宪警的汇报后,肖山令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蒙面人突破了三层封锁,独身一人,一枪都未开,就放倒了一个重火力班的警卫,然后只是打了唐司令一顿,就跑了? 开什么玩笑? 先不说这个蒙面人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为什么要打唐司令,就只是这一身身手,肖山令别说见,听都没听过。 就算是只猫,被打晕之前,也会“喵喵”两声吧,更何况是人? 唐司令的警卫又不是泥塑的! 但所有警卫,包括谭平道和唐生志都坚称,自己与蒙面人照面之前,没听到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 所有人都是警觉的刹那,想要马上高喊示警的瞬间,就被打晕了。 见了鬼了? 肖山令暗暗的心惊。 花了快半个小时,近百号警察将唐公馆里里外外全部堪查了一遍,确实只找到一个人的痕迹后,肖山令才不得不信。 就连警察厅的几外声名在外的刑案高手也是啧啧称奇,说自己吃了几十年的公门饭,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厉害的贼人。 因为贼人不止是身手高,经验也是异常丰富,除了几个脚印,再没留下一丁点的痕迹来。 好在也不是完全没一丝头绪。 唐司令和谭平道都说,此人长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如同厉鬼。 而且两人也坚称,这人的眼睛没做过任何伪装,绝对是本来就长成这个样子的。 如此明显的特征,如同夜中皓月一般,只要有人看到,就不可能没印象。 肖山令已令警察厅发布了通缉令,想以此找出点线索来。 另外,还是要从内部着手。 从蒙面人威胁唐司令,说是要去沉船这一点,肖山令的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浮现出“自己人”这三个字来。 谍海猎影 第一零八四章 不得声张(求月票) 因为知道这艘船其实是唐生志命人藏的这个真相的,真心没有几个。 当然,唐司令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第一时间,宋希连就被唐生志一个电话,叫到了唐公馆。 除了在场的这四个人:唐司令,宋希连,肖山令,谭平道,就只有一个被唐司令派往船坞的周谰知道。 谭平道指天发誓,他绝对没对任何人说起过。 宋希连只是冷哼了一声。 他连狡辩都不稀狡辩。 唐司令就更不用说了。 他是最不可能说出去的一个。 肖山令又不蠢,自然不会提自己对方不为说过这一点。 方不为? 肖山令想了想,觉得可能性不大。 方不为手底下有几个人,肖山令清清楚楚,哪个有这等本事? 换成方不为自己还差不多。 方不为有什么本事,别人不清楚,肖山令还是知道一些的。 但方不为受伤濒死,被救过来才几天? 连轮椅都下不了…… 案情太达诡异,线索又太少,再加上一句话说不好,就容易得罪人,肖山令决定只看不说,唐司令怎么安排,他怎么做就行了。 “司令,你说徒手跳下近十米高的三楼,竟能做到落地无声? 只靠助跑,连手都不用,就能跃过三米多的墙头?” 宋希连盯着唐生志问道。 唐生志的脸上浮出了一丝怒色。 宋希连在怀疑自己说谎? “问他们?”唐生志一指堪查过现场的几个警察。 “确实如司令所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警察指了指窗台,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墙,“这几处都只有脚印,并无攀爬过的痕迹……” 见了鬼了? 宋希连的脑子里也生出了这么四个字。 他也坚信,能知道这艘的,肯定是自己人,那这个蒙面人,也绝对是自己人派来的。 但他绞紧脑汁,也没听说过谁的手下,出现过如此厉害的人物。 飞檐走壁,踏雪无痕? 像是在听说书的…… “叮零零……”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谭平道接了起来,听了一声,递给了肖山令:“负责外围排查的宪警打来的……” 肖山令顺手接了过来。 “司令,刚得到消息,金川门水闸往南不足百米处,发现在一件已冻成冰的衣物,是军呢大衣……” 军呢大衣? 肖山令精神一震。 唐司令提的最多的特征,便是“赤红的双眼”,以及贼人走时所穿的那件军呢大衣。 难道是贼人留下的? “有什么特征?”肖山令问道。 “大衣左襟,靠近大腿的位置,有缝补过的痕迹,像是被烟头烫过……” “啪!”肖山令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对上了! 与唐司令副官所说的一模一样。 “还有什么?”肖山令又问道。 “几根管制炸药,几根雷管……”手下汇报道。 雷管,炸药? 肖山令猛的一震,呆呆的看着唐生志。 贼人不是在吓唬他,而是真的跑去炸船了? “有无其他痕迹,几个人?” “只有一个人的脚印,脚印里还有水,被冻了一层薄冰,由此判断,脚印最多是在十分钟之前留下的,看痕迹,是朝城南去了,我已派兄弟们去追了……” 朝南来了,没出城? 看来贼人想潜水出城,被金川门水闸给拦了下来,无奈之下,抛弃了炸药和湿透的衣物,又逃回了城里。 还好,船没被炸掉,不然以唐司令为首,固守南京的十万官宾宪警,都会沦为国人的笑柄。 “赶快追!”肖山令又交待道,“贼人又不是铁打的?刚从水里出来,这么冷的天,他又能跑多远?” “明白!”手下回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肖山令回过头来,又给唐生志汇报着。 听到最后,唐生志的脸色已是一片铁青。 这个蒙面人贼人,还真的单枪匹马的去炸船了? 宋希连也被惊的目瞪口呆。 这个人真把南京城当成了无人之境? 几个人都是差不多的心思,正在惊疑不定,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谭平道再次接起了电话。 是周谰的声音:“让司令接电话!” 唐生志一把接过了听筒。 “司令,船被炸了,就是近数百号人的眼皮子底下……” “咣当……”话筒从唐生志的手里落了下去,摔到了桌面上。 …… 半个小时后,周谰也回到了唐公馆…… 唐生志,周斓,肖山令,宋希连! 四个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的难看。 不说其他的守军,就只论城内的宪警,驻守下关一带的三十六师的两个团,这也近万人了,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让人把船给炸了? 而且对方真的只是一个人…… 四个人都觉的,自己的脸有些火辣辣的。 明明知道对方就藏在城里,但这又过去了一个小时了,满城的宪警连贼人的毛都没摸到一根? 那件军呢大衣,还有那些炸药雷管,明显就是贼人故意留下来的,就差指着他们的鼻子吼了:老子就在城里,有本事来抓我啊…… 也就周谰能猜到一些,贼人这应该是在警告唐司令:我就在城里盯着你呢,最好小心一点! 唐生志的脸,快要比得上锅底黑了! “司令,不若把方不为叫来,让他帮着出出主意?” 肖山令再一次的提议道。 方不为这“民国第一特务”的名头怎么来的,他最清楚不过了。 现在要想破案,请方不为出马,是最好的选择。 唐生志一脸不善的看着肖山令:“铁侬(肖山令的字)是觉的还不够丢人?” 他还期望让方不为赶快回到武汉,说动委员长撤军呢,要是让方不为,或是委员长知道这条船的存在,自然就能猜出他唐某人已生了怯战之心……下令撤军的事,肯定会生出波折。 所以,是万万不能让方不为知道这件事情的。 宋希连抬起头,诧异的看了唐生志一眼。 从哪方面论,方不为都不是外人,这有什么可丢人的? 唐生志还以为宋希连也想劝自己,斩钉截铁的摇着头:“不要再声张了……” 说话的时候,唐生志又指了指自己乌青的脸:“我这伤……还是船,或是城内城外这上万人被一个贼人耍团团转的事情,不论哪一件传出去,都会让军心大乱……当务之急,是要稳住军心,守住南京!” 第一零八五章 不能查(求月票) 说了一半,唐生志又指了指自己乌青的脸:“不管是我……还是这艘船……或是城内城外这上万人,被一个贼人耍的团团转的事情…… 无论哪一件传出去,都会让军心大乱……当务之急,是要稳住军心,守住南京!” “难道这贼人就不抓了?”宋希连气冲冲的说道。 唐司令这边先不说,只说煤炭港。 虽然火轮被炸的时候,恰好周谰换上他自己的人,但收缴来的那近两百艘船,也是停在左近的。 等于贼人是在三十六师整整一个营的眼皮子底下,把船给炸了。 这比当面扇他一个耳光,还要让宋希连难堪。 太目中无人了。 更何况,收缴来的那近两百艘船,还在煤炭港停着呢,贼人万一要是再来这么一出呢? “怎么可能?” 唐生志一声厉吼,猛的站了起来,看了看其他的三位,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能忍下这口气,但唐某人忍不下……” 宋希连看了看唐生志青肿的眼睛,心里的怒火顿时就飞到九宵云外了。 说的也是! 怎么说,唐司令也是能与委员长比肩的人物,丢了这么大的人,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恶气? 真当人家是泥塑的和尚? 但这贼人的行径也太奇怪了? 打人,炸船,还危胁……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也不知这贼人还对唐司令说过什么,问死唐司令都不说。 宋希连暗暗的猜测着。 …… 方不为轻手轻脚跳进了房间,关上了窗户,然后又挪到门后,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关大山正在和几个警卫闲聊,说的都是一些闲话。 看来没人打过自己,也没有打过电话。 方不为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船炸了,车也被炸了,人也威胁了…… 心中的那一股火,像是飞到了九宵云外,方不为感到一阵清爽。 遇到如此诡异的事件,真到了需要抉择的那一刻,唐司令又该会考虑考虑吧。 方不为不求唐司令有多么的大义凛然,只求他能早做决定,早做安排,少制造一些无畏的死伤。 老百姓他已经开始运了,但这十万官兵,方不为就无能为力了。 方不为的印象很深。 南京保卫战之中,死于战场的士兵,只有一万过一些,城破后逃出南京的,只有三万四千人,这两部分加起来,最多五万人。 剩下的五万,全部死在了后来的屠杀之中…… 但凡唐司令稍稍的有担当一些,早做安排,既便城破,死伤也不会如此之大。 所以今天晚上这一出,方不为不全是出于泄愤。 他就是想在这些人的头顶上悬一把看不见的利剑…… 方不为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懒洋洋的躺了下去。 抓紧时间睡一会吧,说不定下一分钟,唐生志或是肖山令的电话就会打过来。 脸都快被打肿了,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迟早都会有人会想起自己这个“民国第一特务”! 可惜,别说电话,连句消息都没有等来。 等方不为睡醒,太阳都冒头了? “关大山……”方不为喊了一声,“有没有人来找过我?” “没有!”关大山边跑边回道,“就只有叶长官来过一个电话,说是也不知怎么回事,运人出城的时候,宪兵的盘查特别严……” 还能怎么回事?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又喊道:“抓紧点,收拾完咱们就出城……” 关大山连声应着,端进来了一盆热水,伺候着方不为洗漱。 “长官,你好了?”看到方不为的眼睛恢复了正常颜色,关大山惊喜的问道。 昨晚真是把他吓坏了。 他跟着方不为的时间也不算短了,那样的一幕,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什么好了坏了?”方不为不动声色的警告道,“老子一直都是这个样……再敢胡说,老子扇死你!” 方不为的脸色看似正常,关大山还是从方不为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寒意,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可能是卑职看错了!” “忘了吧!”方不为又说道。 “是!”关大山飞快的应了一声。 关大山肯定不会出卖他,方不为是怕他说漏嘴,才不得不提醒他一句。 既便关大山说出去,方不为也不怕。 就算是他亲口承认,也绝对没人会信。 真当穿肠破肚的伤是假的? 方不为擦完了脸,又看了看床边的轮椅。 这玩意,至少还得坐一个月以上…… 等收拾好,关大山刚把方不为抱上了车,远处又响起了一声喇叭声。 方不为探头一看,发现是肖山令的坐驾。 这就对了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没人来给自己通一声消息? “另急着走,有件事要人参详参详……”肖山令跳下车说道。 关大山刚要往下把方不为,被肖山令挥手撵开:“车里说就行……” 查了整整一夜,毛的线索都没有,肖山令最终还是忍不住了,想让方不为帮忙。 反正方不为都已经知道那艘的事情了,再多知道一些又能怎么样? 肖山令言简意赅的讲了一遍昨晚发生的事情,方不为又是瞪眼,又是吸冷气,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表露着他极度震惊的神态。 其实他完全不用装出这副模样来,就连最熟悉他的肖山令,也没有对他产生过一丁点的怀疑。 “就连评书里的飞侠,都没这么厉害吧?”方不为傻愣愣的问道。 “胡扯什么呢?”肖山令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昨晚的贼人若成了飞侠,唐司令成了什么,狗官?我呢,狗腿……” 方不为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肖山令做势要扇他,被方不为躲开。 “少嘻嘻哈哈的……”肖山令不满的说道,“赶快给老子出个主意,怎么把这个人揪出来……” 怎么可能? 方不为暗暗的撇了撇嘴,又正色的回道:“不好查,也不能查……这一看就是自个人干的,而能驾驭这样的人物的,你觉的现在的南京城,能有几个?” 顿了一下之后,方不为又说道:“真要查出了底细,唐司令准备怎么办?直接翻脸?” 肖山令的脸色猛的一僵。 第一零八六章 闪光点(求月票) 若不是周谰是唐司令的人,若不是他信誓旦旦的保证,贼人真是在他和几十号警卫的眼皮子底下炸的船和车,肖山令非怀疑船和车都是周谰自己炸的不可。 世上哪里有这么厉害的人? 肖山令始终坚信,这一出是有人里应外合演出来的。 但唐司令不信,亲眼见过贼人手段的周谰也不信,那这话,他就坚决不能提了。 不然宋希连第一个不答应。 守船的,可是三十六师的人…… 而方不为这句话,也更加确信了他的猜测:这事绝对是自己人干的。 反正他肖山令,是笼络不到这么厉害的人物的,这个幕后人物的身份,无非就在那几个人中间。 肖山令一直怀疑,这艘船的事情,就是被宋希连传出去的,所以还得加上一个宋希连…… 真要撕破脸,别说守城了,能不内讧就不错了。 肖山令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这案子不能往下查了! 怪不得唐司令说是不能声张? “我明白了!”肖山令黯然叹道。 越是在节骨眼上,越是狗屁倒灶的事情就不停的往外冒…… 方不为也猜到肖山令在想什么,一把搂住了肖山令的脖子,嘻嘻哈哈的说道:“不就是一艘船么,等人运得差不多了,我给匀一艘最好的,油轮,油管够……” “放屁!”肖山令怒道,“你以为老子是和那个……那个谁是一类的人么?滚蛋吧……” 肖山令怒气冲冲的下了车。 “我是说真的!”方不为爬在车窗上喊道。 “给老子滚!”肖山令头都不回的骂道。 看着肖山令上了车,方不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以这位的脾性,就算自己真给他留了船,他也不会先走的…… 到时候再说吧! 方不为让司令发动了汽车。 …… 可能是肖山令刚刚传过命令了,兴中门下的宪兵盘查的速度快了好多,最多也就是看看车上有没有好眼睛的人,然后就放行了。 瞅了几眼,看没什么问题,方不为又回到了车上,准备到江上再去看一眼。 上车的时候,方不为明显看觉到关大山有些心虚,不敢看他的眼睛。 方不为不清不重的在关大山的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关大山猛的打了个激灵。 通缉令上说的这个红眼睛的贼人,说的是不是长官? 但长官的伤,明明还没好啊…… 方不为转了一圈,城内,江边,对岸,甚至是浦西的胜利沟。 对每一个说的话都不尽相同,但刘绪武,叶兴中,冯家山,边从军这四个人,都敏感的感觉到了方不为话语中隐藏的意思:谁要是把老子伤已好了的事情说漏出去……哼哼哼…… 除了刘绪武,剩下的三个对方不为再了解不过了。 暗暗心惊的同时,也更加好奇:自家长官又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方不为转了一圈,看了看进程,还是有些满意。 与他所期望的相比,运人的速度慢了至少一倍。 整整一夜,运到浦口的难民还不足一万五千人。 但他也知道,不管是自己的手下,还是肖山令的宪警,更或是宋希连和胡宗南派来协助的人,都已经尽力了。 因为从城里运出来的,就只有这么多人。 刚开始的时候还比较顺利,毕竟中华门一带,刚刚才遭受过猛的炮击,城南一带的老百姓一听能出城,还能把他们运到相对安全的浦口,而且还能提供吃喝,无不蜂拥而来。 因为这些人已经失去了他们已能失去的所有的东西,就只剩一条命了。 但等城南的人运完,进度就猛的降了下来。 没一个愿意在这种冰天雪地的天气里,跑到城外出苦力。 所以自然则然的就变成了强征,宪警满世界的开始抓人。 方不为已经不想说什么了,自己真的已经尽力了…… 而且他也没有时间专门盯着这里了。 日军攻破了七十四军驻防的牛首山阵地。 五十八师已被打残,三零一团死伤一千四百多人,团长纪鸿儒重伤。 三零五团死伤逾六百人,团长张灵甫重伤…… 五十八师残部撤回了麻田桥,水西门一带,日军转而向雨花台逼近。 听闻宋元良已亲临一线了…… 方不为马不停蹄的跑到了雨花台。 从上海撤下来之后,八十八师的副师长和参谋长都换了。 陈素农受了伤,参谋长换成了张伯亭,冯圣法被调去七十四军任五十八师师长,刚刚才率残部退回了水西门,副师长换成了彭巩英。 以前没打过交道,但这半个月不到,都已经和方不为称兄道弟了。 到了八十八师设在钓鱼台附近的师部,新任的参谋长张伯亭告诉方不为,宋元良已去了八十八师第一线,与牛首山相邻的板桥镇。 那里由八十八师补充旅的一个补充团驻守。 从昨天开始,就已与日军接战了,日军发动了两个步兵中队,连攻了一天,被补充旅补充一团一营打退,留下了两辆装甲车和辆坦克。 今天就更不用说了,一分里多外的牛首山已被攻破,轮也轮到板桥镇了。 还离板桥镇一公里多的时候,方不为就走不动了。 不是他不想走,是不能走了。 小车这么刺眼的东西,大摇大摆的行驶在旷野中,真当日军飞机上的飞行员是瞎子? 纯粹是在立靶子。 无奈之下,方不为只能让关大山和几个警卫推着他走。 一阵狂巅,方不为早上吃的东西都差点给巅了出来。 没办法,既然已经装了,含泪也得装完…… 方不为到了的时候,宋元良正在和吴求建爬在战壕后面的土坡上,拿着望远镜观察着日军的动静。 方不为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到,一公里远的地方,至少有十几辆日军的坦克在游戈。 应该是在打扫攻破牛首山阵地后的战场。 此时的宋元良,极其专注,一边观察着,一边和吴求建讨论着日军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进攻。 方不为丝毫都看不出,这位是民国公认的跑的最快的“飞将军!”。 还不兴人偶尔的时候冒出一两个闪光点? 方不为暗暗的嘲讽了一声,让关大山把他推近了一点。 第一零八七章 过人之处(求月票) 听到身后有动静,宋元良回头一看,发现是方不为的时候,猛的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 “你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方不为半开玩笑的问道。 “呸!”宋元良啐了一口,指着方不为屁股底下的轮椅说道,“真要开打了,就你这样子,连战壕都下不了……” 确实很麻烦。 按不为之前的想法,他还要带那一千号人,好好的打几仗呢。 但现在想都别想了,只要他伤好的消息一传出去,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认定昨晚的事情就是他做的。 他现在只求,能跟住宋元良就可以了。 如果说,委员长的责任在与战略错误,不该死守南京,唐生志的责任在于不该偷机取机,附和委员长,再加空喊口号,动员民众守城,最后跑的最快的却是他,那宋元良的责任就在于,第一个弃部先逃,引发守城军民溃败,乃止自相残杀。 这三位,便是致使惨剧发生的最大的三位责任人。 所以宋元良很重要,这也是方不为决定留在南京的初衷。 至于恐吓唐生志,那是顺带。 “没事,我就是过来给兄弟们提提气,真要打起来,我就先回师部,不给你们添累赘!”方不为笑着回道。 宋元良哪里能想到方不为的最终目标其实是他,看方不为听到八十八师接敌,还专程跑来助战,心里还是挺感动的。 “那你自个小心,我现在委实分不出人手保护你!”宋元良又道。 “我明白!”方不为点了点头。 顿了一下,他又试探的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有信心……”说了半句,宋元良忽然反应了过来,左右瞅了一眼,看兵士离的远,才低声骂道,“有信心个屁?要是照牛首山那个打法,我这里也撑不过三天……” 方不为心里一跳。 这个乌鸦嘴,可不就是守了三天么? 他定了定神,又安慰道:“放心,日本人的炸弹又不是真不要钱?昨天那是在给我们下马威……” 其实日本人是在报复。 谋划了那么久,还是让委员长逃回了武汉,日本人咽不下这口气,恼羞成怒了。 虽然今天的炮声从早间开始,就没停过,但打的你来我往,并没有像昨天一样,日军单方面不要钱似的往**的阵地上丢。 “但愿吧!”宋元良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但还是不好打……战线太长,人手太手……该死的唐和尚……” 说了一半,宋元良就不说了。 方不为自然能听明白他的意思。 以现在战况就能看得出来,守是肯定守不住的,至多也就是能守几天的问题。 “不要急!”方不为安尉道,“昨天去司令部,听到罗司令提过,陈司令已派兵增援,滇军也已赶到了广德一带……” “当真!”宋元良眼睛一亮。 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没办法,他只能给宋元良画饼冲饥了。 他说的也不算是假话。 陈诚的部队,以及增援上海,但未能赶上战斗的这一部分援兵,全部被委员长派往了苏皖浙交界的广德,长兴一带。 三十多个师,超二十万人。 但委员长怕在南京投入兵力过多,损失要是太大,等日军攻破南京后,挥师南下攻打武汉的时候无兵回援武汉,便让这些部队暂停驰援南京,留在了广德长兴一带。 方不为记得很清楚,直到南京城破,这些部队也没有动过。 但宋元良不知道啊,包括唐生志在内,都是翘首以盼的等待援军。 宋元良显的很是兴奋,好像猛然间就有了信心,位着吴求建说道:“给老子挺住了,援军马上就到……” “是!”吴求建应了一声。 “吴旅长,恭喜了!”方不为又和吴求剑打了声招呼。 “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吴求建苦中做乐的笑道。 他确实成了旅长,但手底下两个补充团,全是新兵。 准确的说,现在的八十八师,已没几个真正的意义上的老兵了。 开赴上海之前,整师一万四千人,但等回到南京后,这这一万四千人之中,活下来的还不足一千之数。 据军政部统计,上海打了三个月,八十八师前后补充人数已超四万,回到南京时,还剩不到四千。 等于淞沪会战中,八十八师的伤亡人数在五万人左右。占**总伤亡人数的五分之一。 可见战况之激烈。 这样一比,八十八师这个精锐师的名头名符其实。 所以,既便因为贪污工事款项,宋元良没少吃排头,但最终,他还是因功升成了七十二军军长。 按计划,他这个军长,手下至少也要有两个师的兵力。 回到南京后,宋元良信心百倍的想要扩军,计划将八十八师一分为二,扩成两个师。 委员长也确实答应了,准备再给他补充一个满编师的兵力。 但到了补充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新兵。 既便是强征了三千多的壮丁,现在八十八师,也才刚刚过七千人。 新建师是另想了,宋元良只能将这些新丁暂编为补充旅,下辖两个补充团,提任吴求建任旅长。 所以现在八十八师比以前多了一个旅的编制,人数却少了一半。 除吴求建的补充旅之外,原二六二旅旅长彭巩英升任为参谋长,旅长由原五二八团团长朱赤接任。 二六四旅旅长黄梅兴在虹口阵亡后,旅长由补充到八十八师的浙江保安团的团长高致松接任。 方不为记得很清楚,除了吴求建,剩下的这两个旅长,全都战死在雨花台了。 所以,到了八十八师之后,他从来都没将宋元良和八十八师放在一起看待过。 刚开始的时候,方不为也不止一次的猜忖过,以宋元良这样既贪财又惜命的性格,是如何让八十八师脱颖而出的? 接触的多了,了解的深了,方不为才发现,只要是在史书上留下过笔墨,既便真是个王八蛋,是被万人唾弃的这一种,也绝对有他的过人之处的。 宋元良有一点和委员长很像,方不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就是跟着委员长学来的。 会演,会装,会说! 一张嘴,道理就是一大堆,有的时候连方不为都说不过他。 第一零八八章 缺德带冒烟 (求月票) 方不为也没乱跑,就在补充旅补充一团一营的阵车上转了转,一直等到天黑,宋元良视察完整个防区,安排好之后,才和他一起离开。 整个下午,对面的日军都未发起过攻事,但宋元良一点都不轻松。 他知道,日军在为强攻雨花台,做最后的准备。 方不为的心情比宋元良还要凝重。 各部守军与城防总指挥部联络,全部都用的是电台,方不为自然知道通译密码,所以每一区域战报,他知道的比唐生志还要早。 截止天黑,外郭城墙已全部失守,外围阵地的守军,已全部退入复廓阵地,甚至是部分复廓阵地也已丢失。 东北方向的六十军撤入了大水关,东南方向的七十四军撤入了水西关,担任城垣守备。 大校场飞机场和通光营房均已失陷,**仅剩的空军部队不得不撤入明故宫和中山陵机场。 明天,才是真正的恶战。 上了车之后,看方不为眉头紧锁,宋元良主动打破了沉默。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再看看吧!”方不为吐了一口气,“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兄们抛头颅撒热血,我却先当了逃兵!” “不是那么会事!”宋元良反驳道,“你和我们不一样,该履行的职责也已经到位了,应该早做准备了……” “再说吧!”方不为摇了摇头。 宋元良看劝不动,也跟着摇了摇头。 他想不通,方不为又不是不能走,何必跟着凑热闹? 听说他正帮着胡宗南和宋希连在征召民夫? 真是吃饱了撑的。 他不止是在说方不为,还有宋希连和胡守南。 宋元良不是唐生志,快十年了没打过仗,思维还停留在北伐时代。 他一眼能看出来,第一军和第七十八军突然征召民夫这件事中,藏着很大的猫腻。 三十六的下关和第一军的浦口,是唯一没有日军进攻的方位。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这是留守南京的部队的最后一条退路,而且唐生志也已经这两军下达了督战的军令,严禁片板下江过岸。 真要等日军攻到这里,那说明南京城已经破了,其余部队已伤亡饴尽,第一军和三十六军面对的,将是十数万甚至数十万的强敌。 两万对二十万? 开什么玩笑。 委员长也绝不会让比他儿子还要亲的胡宗南和第一军与如此强大的敌人接战。 宋元良甚至已经预料到了,怕是委员长一看南京既将陷落,第一道命令,绝对是命胡宗速撤。 至于城里的守军? 听天由命去吧! 那修这工事有什么用? 连摆设都不如。 也就不知道宋元良心里的想法,不然方不为非给他竖个大拇指点个赞不可:真是料事如神。 宋元良正在猜测,方不为和胡宗南及宋希连在搞什么把戏,方不为突然说话了。 “你是不是把兄弟们的军饷给贪了?” 这句话如同炸雷,惊的宋元良汗毛倒竖。 “谁说的?” “你别管谁说的,你就说有没有吧?”方不为冷声问道。 “不是一时挪转不开么……”宋元良叹了口气,“委员长逼的紧,我这实在是没办法了……” 方不为恨的牙都快要咬碎了。 这王八蛋,谎话是张口就来。 委员长本来耳根子就软,不知宋元良请动了谁说的情,但加上八十八师在上海的表现确实不错,到了南京后,委员长就再也没提那五十万的事情。 这王八蛋纯粹就是贪。 要不是昨天去见胡宗南,胡宗南无意间问起,问方不为在八十八师待那么久,有没有给宋元良送过礼,从而牵扯出了这一段,不然方不为压根还不知道。 从八月份开始,一直到现在,八十八师的军饷全被宋元良给截留了。 也就是说,打了四个月的仗,不管是已经战死的那五万多,还是活着的这七千多,整整四个月,八十八师不管活的还是已经牺牲的,这六万余官兵,就没见过一毛钱的军饷和抚恤金,全被宋元良给贪了。 和平时期就不说了,这可是战时啊! 宋元良吃空饷喝兵血,已经喝到死人头上来了…… 方不为已经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宋元良了。 也就是方不为腾不出手来,不然昨天晚上对付的就不是唐生志了,而是他宋元良。 “你这样子可不行啊,会出乱子的!”方不为咬着牙说道,“你就不怕引起哗变?” “谁敢?”宋元良冷哼道。 宋元良估计,等南京这一仗完,他这七千人,也剩不了几个了。 反正尽早都得死,浪费那个钱做什么? 看方不为的脸好不好看,宋元良心里不喜,但不好发作,又耐着性子说道: “邮局银行都搬到重庆去了,现在发下去,寄又寄不走,存也存不了,你让他们放哪里?放心,等这一仗打完,我一分不少的会发下去……” 一看宋元良的模样,方不为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恨不得掏出枪来一枪毙了他。 他想不通,缺德到了这个地步的人,是怎么活到一百多岁的? 怪不得同为中央系出身,王敬久,宋元良,胡宗南等人,就没一个看的上他的。 “要不,你给我借一点?”宋元良打蛇随棍上。 “想借钱?可以……”方不为悠悠的说道,“打个借条就行!” 宋元良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凉意袭来。 没风啊,怎么这么冷? “还要打借条啊?” 一听借了还要还,宋元良就没了兴趣:“那我不借了!” 坑方不为的钱? 宋元良想都没想过。 这个王八蛋不上当? 方不为暗暗的咬了咬牙。 现在战事吃紧,他也不敢把宋元良怎么样。 但也不用急,等打完了这一仗再说。 方不为有的是办法对付这种人。 回到钓鱼台,宋元良说是要给方不为接风洗尘,但方不为哪里有这个心情,随意找了个借口回绝了。 方不为怕自己在喝酒的时候会忍不住,跳起来暴捶宋元良一顿。 他到现在,总算知道什么是缺德带冒烟了。 说的就是宋元良这一种。 第一零八九章 防备(求月票) 十二月九日! 早上天刚亮,日军便从东,南,东北三面发动了攻势,不到半日,复廓阵地已全面失守,日军已攻到了南京内城之下。 大部分的国军部队撤入了内城,今年据内城城墙,抵挡日军的攻势。 这已是南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了。 伴随着日军攻城的炮声,还有如雨点一般落到南京城内外的劝降书。 署名是华中方面军总司令松井石根,总结起来就一句话:立即投降,不得反抗,否则屠城。 除此外,还有一封专门写给唐生志的劝告书。 随既,下午五点,唐生志给守军各部下达了“卫参作字第36号”命令作为回答。 内容为: 一、各部队应以与阵地共存亡之决心尽力固守,决不许轻弃寸土、摇动全军,若有不遵命令擅自后移,定遵委座命令,按连坐法从严办理。 这个连坐法,就是北伐时期,宋元良第一次不战而逃,导致友军溃败,差点被敌军翻盘后,委员长专门制定出来的。 二、着派第78军军长宋希连负责指挥。沿江宪、警严禁部队散兵私自乘船渡江,违者即行拘捕严办。倘敢抗拒,以武力制止。 意思便是,到了真正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时候,大家准备拼命吧。 要有敢擅自出城逃离着,定杀不饶…… 除此外,唐生志还专门给胡宗南,宋希连及方不为下达了一道军令。 大意为:在十日天亮之前,第一军,第七十八军必须停止征召民夫,以防散兵混入其中。 方不为知道,自己运转难民的计划,马上就会夭折了。 战在唐生志的立场上,这道命令必须执行下去。 战在宋希连和胡宗南的立场上,城门必须封锁。 一旦知道有办法出城,所有人都会动歪脑筋,这城根本没办法守。 一个不好,就会导致守城部队全线崩溃。 方不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央求胡宗南,给他派了两个营入城,用来维持秩序,另命冯家山亲自率侦察连,守在兴中门下,负责甄别。 只有妇孺才能坐车出城,男子不论老壮,一律不得上车。 到了这个时候,之前不想走的那一部分,后悔都来不及了。 有的甚至想女扮男装,混到车上,全全被冯家山揪了出来,送到了城墙上,协助守军军城…… 这样一来,方不为的目的已经彻底暴露了。 长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出来,第一军和第三十六军这根本不是在征召民夫,而是在疏散难民。 再结合方不为之前的所做所为,所有人都已知道,这肯定是方不为撺掇着胡宗南和宋希连鼓捣出来的。 知道就知道吧,方不为也已经顾不得了。 大不了到时候唐生志参自己一本。 自己又并非无依无靠。 平时送出去了那么多好处拉拢的关系,也该到了用一下的时候了。 方不为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 趁唐生志还没反应而来,能送走多少是多少。 六辆军卡,十辆公共汽车,一分钟都不敢停的疾驰在城内与兴中门之前。 每到一车人,由冯家山的人甄别过之后,就会放他们步行出城,躲在三十六师新建的工事内,等天黑后过江。 截止十日天亮,共运送七万四千人出城…… “简直胡闹……” 唐生志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然后指着方不为的鼻子怒吼道:“你视军令为何物?我现在就能治你一个扰乱军心之罪……” 怪不得这两天以来,运送民夫的,大部都是方不为的车和船。 唐生志之前还在想,方不为确实大方,谁叫他都帮忙。 闹的半天,这事的始做佣者原来就是方不为? “确实是属下错了,与胡军长和宋军长无关……”方不为很光棍的认着错。 宋希连虽然也站着,但站的气定神闲,如岳临渊。 他告诉唐生志,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手下才来汇报,说是方不为运过江的,连一个成年男子都没有,不是女人,就是小孩。 意思是他也是受害者,唐司令要怪,怪方不为就行了。 话虽是这样说的,但宋希连心底里,还是相当的不以为然的。 与方不为相比,唐司令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一个能走却不走,拼了命的要救人,一个急着走却走不掉…… 唐生志哪里能知道宋希连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之所这么愤怒,是因为方不为的态度。 他一直以为,方不为虽然也是中央一系,但资历还浅,不似宋希连这种,虽然听命于他,但只是因为有委员长的钧令,而不是尊重他唐生志这个人。 一直以来,方不为也确实对他很恭敬。 但没想到,方不为一直在把他当猴耍? 看到宋希连和胡宗南解释这件事的说辞就知道了。 胡宗南的第一军不属固守南京的序列,听调不听宣。 所以他接到唐生志的电报后,只是回了一封解释的电文,又加了一句“无瑕过江,望唐司令勿怪”的话之后,就没下文了。 电文里的话,与宋希连说的一模一样,意思是他也被方不为给骗了不说,最后还不得不想办法安置方不为一夜之间送来的两万多妇孺。 唐生志恨得牙都快要咬碎了。 他再蠢也看得出来,这三个已经是达成一致了:所有的责任都先推到方不为的头上,等委员长追究起来再说。 等于是三个人已经联起手来对抗他这个城防总司令了。 方不为这么做,是怕战败后,万一撕破脸,唐生志拿这个事件做文章,推卸责任。 反正是绝对不可能让唐生志抓到宋希连和胡宗南这两个人的什么把柄的。 至于方不为,一无兵二无权,最多也就治他一个违抗军令的罪责。 疏散难民而已,又没造成多大的损失! 除非真不要脸了,唐生志才会把战败的锅往方不为的头上扣。 之前商量的时候,胡宗南和宋希连还有些不好意思,想着收了方不为那么多的钱,事后一点责任都不担,实在说不过去。 还是方不为劝着这两位,现在还不是他们两个担责的时候。 等仗打完之后,真要有人想往方不为头上扣锅,才是他们站出来说话的时候…… 方不为没明说,但胡宗南的宋希连都听出了方不为话里的潜意:要防着点唐司令。 谍海猎影最新章节地址: 谍海猎影全文阅读地址:/119693/ 谍海猎影txt下载地址: 谍海猎影手机阅读:/119693/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090章防备(求月票))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谍海猎影》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一零九零章 永载史册 (求保底月票) 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唐生志把宋希连和方不为都轰了出来。 责任都由方不为一个人担了,唐生志怪不到宋希连的头上。 至于方不为,就算要治罪,也过禀报过委员长再说。 唐生志现在没这个时间,他决定到仗打完后,再新账旧账一起算。 方不为其实很清楚,唐生志为何这般愤怒。 无非就是他赖在南京不走,没办法让委员长更深刻的体会到南京的战况,让唐生志既想撤军,又不想担任的幻想落空了。 如果真能劝着让委员长撤军,方不为一千万个愿意。 今天上午,去八十八师之前,他还接到过林尉的电文。 林尉劝方不为趁早撤出南京的同时,也稍稍的提了一下武汉方面的情况。 委员长还在和德国大使陶德曼不遗余力的研究与日军停战谈和。 日本方面的条件很简单:先让南京守军缴械投降,咱们再谈别的。 这与卖国有什么区别? 委员长除非脑子进水了,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原本委员长还在犹豫,到底是尽早撤军,减少损失,以保存实力,还是增派点援军,给日军施加点压力,好答应他停战谈和的要求。 人他没想到,日本人反而更加强硬了。 在此之下,委员长又犯了老丢病:首鼠两端! 既不敢撤,也不敢援。 让他撤军,就等于是让他自己扇自己嘴巴,同时会向日军暴露国民政府外强中干的事实,所以是坚决不能撤的。 委员长自己也清楚,南京是个大泥潭,日军的初衷就是想和国民政府决战,巴不得他把所有的主力部队都派到南京,所以援军也是坚决不能派的…… 所以委员长决定等,等南京再坚持一个星期到半个月再说。 之前是战线太长,人手不够,所以守不过来,现在全撤到了内城,人总该够了吧…… 猜到委员长会是这种想法的时候,方不为都快被蠢哭了…… 自始至终,方不为压根就没在委员长的身上寄托一丁点的希望。 自力更生吧。 所以,他暂时还不能走! “唐司令有一句没说错!” 出了司令部,宋希连又劝着方不为,“你留下来,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了,还是尽量撤离吧!” “再等等吧!”方不为回道,“就这样走了,我实在是不甘心……” 方不为话语虽轻,但态度异常坚决,宋希连也知道,他劝了也是白劝。 “那就跟我回挹江门?”宋希连又说道。 他想不明白,方不为怎么又跑回八十八师,和宋元良搅到一块去了? “我就是想看看,这一回,宋师长会不会再跑了!” 方不为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宋元良要跑? 不太可能吧? 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一军之长了,已不能与七八年前相提并论了,怎么也要顾忌一下脸面吧? 宋希连顿时犯起了疑。 他实在分不清方不为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军长放心,只要你守住下关,胡军长守住浦口,既便日军真的攻进城来,我也能突破至挹江门……” 城门全被封了,再没办法运输难民了,方不为的这一千号人也重新做了安排。 除了刘绪武和冯家山带了三个连,与陈江派来的人护送难民去滁州,叶兴中和边从军的两个连,全都被方不为召集到了身边。 “那你自己小心!”宋希连重重的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 “嗯!”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做别,宋希连去了下关,方不为回了雨花台…… 坐在车上,方不为打开系统,把这三天的战报翻了出来,又看了一遍。 每看一次,他的眼眶就会湿一次。 八十八师,真正的打出了精锐师的威风。 昨天,也就是九号上午,日军已攻至南京内城墙下,先向中华门和光华门发起了进攻。 驻守光华门和中华一线的,教导总队的第二团。 一轮炮火集射,光华门直接被炸塌,日军的两个大队甚至突破了城门残垣,冲进了内城。 不到一个小时,光华门便告急,唐生志命离光华门最近的八十八师驰援。 宋元良一边问候着唐和尚的家人,一边不得不派五二四团的两个营支援。 但日军看好不容易撕开了一个口子,疯了一般的从缺口处猛攻。 五二四团奋起反击,死战不退,拼刺刀,抱手雷于尽,能用的手段全部用了出来,才打退了日军。 等副司令罗卓英闻讯,率宪兵第二团赶来增援时,五二四团派来增援的两个营,还活着的,竟然只余十七人。 就只剩一个排长活了下来,营长,连长全部牺牲。 宋元良也没想到,他刚将五二四团派去增援教导总队,日军就开始猛攻雨花台了。 首先接敌的,是雨花东台的五二七团,面对日军的一个联队,五二七团半步未退。 看久攻不下,日军又增加一个联队,继续猛攻,五二七团伤亡惨重,二六四旅长高致松亲率五二八团两个营支援,硬是咬牙打退了日军。 谁知日军玩的是声东击西的把戏,撤了军之后,又迂回攻向雨花东台侧翼。 旅长高致松不得不带五二八团回防。 能上的人全都上了,甚至是卫生员和通讯员都参加了战斗,旅长高致松更是身先士卒。 敌军虽被打退,但旅长高致松多处中弹,壮烈牺牲。 五二七团团长廖令其临危受命,接任二六四旅旅长一职。 至此,防守雨花东台的二六四旅的两个团,活下来的还不到一半,根本守不住整个雨花东台的防线。 宋元良命吴求建派兵增援,吴求建命补充一团团长华品章率部从析桥镇回援。 补充一团刚到雨花台,日军发动了第三次攻势。 至下午五时,日军撤军时,补充一团伤亡过半,团长华品章被日军掷弹筒击中,不幸阵亡…… 十日的攻势更为猛烈。 八十八师不但要迎接雨花台正面阵地的强敌,还要协助七十四军和教导总队,防守光华门至中华一线。 战况吃紧,宋元良亲自赴雨花台一线指挥,不但把师直辖特务营派了上去,更是把自己的警卫连也全交给了廖令其。 阵地数次易主,廖令其打急了眼,亲自率警卫连和敌人打起了白刃战…… 十一日上午,五二四团团长韩宪元壮烈牺牲。 十一日下午,五二七团团长李杰率部突围至光华门机场,被敌军击中,自杀殉国…… 截止十二日午后,雨花台阵地相继沦陷,在日军攻上高地的最后一刻,二六二旅旅长朱赤,率残部二十一人,集中了所有的手雷,炸药,燃烧瓶,于敌同归于尽…… 至此,八十八师两个旅长,两个团长,六个营长,先后在战斗中牺牲。 所部官兵七千余人,仅余不到两千人…… 牺牲的五千多人中,有近两千人,是死在白刃战中的! 敌人一次次地冲上山顶,又一次次被打下去,特别是雨花台的东西两面的主要阵地的一些制高点,反复易主竟达十余次…… 八十八师全体官兵,真的做到了即便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后退! 不提宋元良之前以及以后的那些过错,在这数日当中,他做到了一个师长,一个指挥官应该做的事情。 八十八师以一部残师,七千余人,顶住了日军第六师团,第十四师团两个精锐师团四万余人的猛烈进攻,是这一场战斗中,面对敌人人数最多,攻势最猛,歼敌数最多,阵亡将官最多,伤亡人数也最多的部队。 整个南京保卫战中,**所有战死的官兵加起来,有一万五千余人,八十八师独战三分之一。 就连日军事后也承认,南京保卫战时,日军死伤近两万人,至少有一半,死在了雨花台之下…… 方不为抹了一把眼泪。 八十八师之功,足可永载史册! 可惜,宋元良不跑就好了! ps: 首先,在新的一年里,祝愿所有的书友新年快乐,万事顺心! 资料有些细碎,所以更的有些晚,大大们见谅一下。 这两章的资料有些多,怕挨骂,我已经尽量精简了,接下来的章节,基本上不会有这么多篇幅的科普了,节奏肯定会加快。 最后,再求一下保底,还请各位大大继续支持。 第一零九一章 谁更无耻(求月票) 十二月十一日,上午十点半。 武汉行辕。 会议室中高官满座,将星云集。 人不少,但几乎没有声响,所有人都目不斜视,坐的毕直挺拔。 坐在最上首的委员长忍着怒气,冷冷的扫视了一圈何应钦,白崇喜,徐永昌等人,又看了看陈诚等一干中央系的骨干。 党国的栋梁们觉察到委员长的目光向自己扫来,下意识的把头又往下低了一分。 委座,咱们可是一家的,你可千万不能坑害自己人啊…… 委员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看就要压不住火气了。 平时口号喊的一个比一个响,为什么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就没有一个人为自己分忧? 早上八点,太阳还没冒头,委员长就召开了会议,第一议题为若南京沦陷,日军持续南下,国军该如何应对。 委员长的意见是打,其它人的意见是也是打,但打和打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何应钦,白崇喜提出诱敌深入,然后关门打狗,但委员长以所需兵力太多而否决了。 然后委员长再一次提出据江而守的提议后,坐在会议桌上的所有人就成了眼前这副模样。 只要在武汉的,够份量的人物都来了,但没有一个人附和老蒋。 还要守? 委员长还真是记吃不记打,也不看看南京打成了什么模样? 南京和武汉的地理位置如出一辄,三面环水,一面迎山,用来布口袋最好不过了,但想要据城而守? 呵呵呵,不知还在南京的唐生志做何想法? 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委员长此时无比的怀念唐生志。 为什么就再没有这样一个知情识趣的人物站出来支持自己? 其实据守武汉只是一方面,毕竟日军不一定就会沿江而上,等上几天,看看日军的具体动向后,再下定论也不迟。 委员长的最终目的,其实是想引出南京的战事。 南京一战,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至多一两个小时,就会催促林尉或钱大均向他汇报战况。 原本计划坚守五十天以上的外围阵地和复廓,竟然连五天都没能坚守,就被日军攻破了。 日军已是真正的兵临城下,南京城破在际。 三个德械师,还有第一军和教导总队,这可是蒋某人起家的班底,一想到可能会折损在南京,委员长就觉的心里在流血。 他想撤军,但这两个字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当初所有人都反对固守南京,是他一力坚持,才酿成的如今的局面,他要是现在主动提出撤军,和自己扇自己嘴巴有什么区别? 委员长无比渴望能有当初他提议固守南京时,唐生志那般的一个人物出现。 可惜,再没有人上当了。 在座的各位也不傻,唐生志这个前车之鉴还在那里摆着呢。 万一事后要是追究南京战败的责任,唐生志自然是第一个,谁提议撤军的,谁就是第二个。 既便是以陈诚为首的中央系的几位,此时心中也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岔。 委员长这一次,有些不太地道了…… 正僵持着,门外有人喊了一声报告。 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林尉的声音。 当场就有几个人变了脸色。 林尉素来沉稳,若无紧要军情,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打断重要军事会议的举动的。 难道是南京有变? “滚进来!”像是被恰好点燃了的炮仗,委员长一声怒吼。 “规距呢?”看着推门而入的林尉,委员长怒声骂道。 林尉心中一叹,不急不徐的回道:“是同下莽撞了!” 他虽然参会,但一看委员长的脸色就知道,委员长没达到自己的目的。 也不知他看到自己手中的这份电文之后,又会做何打算? 林尉不卑不亢的一份电报放到了委员长的面前:“委座,有紧急军情!” 紧急军情? 委员长的脸色微微的变了一下。 其它人也都看着林尉手里的那份电文,纷纷猜测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委员长顺手打开了桌面上的文件夹。 二十三集团军急电: 禀委座:苦战十数日,终不敌强敌……芜湖已失,我军残部将退往长兴一带……另:日军第十八师团在芜湖,当涂一线强征船只,似有过江之举…… 嗡…… 委员长像是被人迎头砸了一铁锤,脑中猛的一阵晕眩,连身体都跟着晃了一下。 川军的二十三军团,之所以留守芜湖至长兴一带,就是怕被日军抄了后路,但没想到,越是担心的事情,越是偏偏就发生了。 日军强征船只过江? 还能干什么,自然是准备从南向北,向浦口合围,彻底把南京围在中间。 真要让日军得逞,南京的这十四个师,还有浦口的第一军,就只有全军覆灭这一个结局。 当涂在南京以南不到一百公里的地方,既便没有机械化部队过江,以日军的行军能力,最多两天就能赶到浦口。 两天…… 委员长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委座?” 坐在最前首的李棕仁猛的站了起来,焦急的问道:“哪里的军情?” 委员长捂着额头,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将文件夹往李宗仁的面前一推。 “芜湖失守,日军渡江……” 听到李棕仁念出的这几个字,与会将领齐齐失色。 日本人这里准备瓮中捉鳖了! 南京危矣! 委员长咬了一下舌尖,硬是提起了一丝精神,看着李棕仁,缓缓的问道:“德邻以为,我军该如何应对?” 李棕仁轻轻的放下了文件夹,正色的说道:“全凭委座定夺……” 原以为,李棕仁会说出“需尽早撤军”之类的话来,自己自然就可以借破下驴,趁李宗仁反应过来之前,快速的下达撤军的命令,坐实南京撤军,是李棕仁提出来的。 但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句? 委员长胸口一闷,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李德邻,简直是无耻至极……。 如此紧迫之际,你竟然还在顾忌“事后会不会背负责任”这样的问题? 委员长压根就没想过,李宗仁可不是唐生志,不是他想坑就能坑得到的…… 第一零九二章 要不要脸 (求月票) 见委员长看着自己咬牙发狠的模样,李棕仁暗暗的冷哼一声。 又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了,他岂能不知道委员长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无非就是“不是他蒋某人的错,是这个世界错了……”之类。 姓蒋的不听劝,一意孤行,导致捅下了这么大的篓子。 眼看想补也来不及了,转而幻想着找个人替他背锅? 姓蒋的,你还要不要脸? 也就是今天人太多,再一个传出去也不好听,不然李棕仁都准备翻脸了。 姓蒋的太卑鄙无耻了…… 委员长忍了一口气,抬起了头,准备给陈诚一个眼色,让他出头提一提,把撤军的决议定下来。 但没等他开口,白崇喜又站了起来,看着他肃声说道:“委座,现在已是火烧眉毛,刻不容缓了,是援是撤,还请早做决断……” 一听这话,何应钦和徐永昌也坐不住了。 他俩一动,其他人哪里还能坐的住? 所有人全部站了起来,异口同声的说道:“请委座早做决断……” 委员长气的面皮直颤。 好啊,全都合起伙来对抗我? 连白崇喜都是始料未及。 他们想给委员长和李棕仁解围,没想到竟引出了这等局面? 一看委员长马上就要绷不住的脸色,白崇喜就知道,委员长误会了,肯定想着又是桂系的这两个,挑头和他做对…… 算了,误会就误会把,也该让委员长长长记性了。 白崇喜是看委员长和李棕仁两个,都像是马上要爆发的样子,想着真要在此时翻了脸,闹笑话倒是其次,关键是太打击士气,就想着主动给委员长找个台阶下。 所以才特意加上了“是援是撤”这一句。 但他哪里想到,何应钦等人也早就对委员长这种“一点责任都不想担”的做派,恼火很长时间了,今天终于爆发了出来。 “好,好好!”委员长咬着牙说了三个好子,赌气似的挥了一下手,“散会!” 众人都知道委员长的心情忆是差的不能再差了,尽量轻手轻脚的离开了会议室。 看到连陈庆这等心腹都不来安慰一下自己,委员长气的血直往脑门上涌。 许久之后,林尉才听到他从牙缝里嘣出了三个字:“娘稀皮……” 林尉暗叹了一声。 心腹归心腹,但也不是每一个心腹,都心甘情愿的为你背锅的。 也就如林尉和钱大均,这等一等一的贴身心腹知道,鼓动唐生志固守南京之前,委员长还私底下找过顾祝同。 顾祝同资历不比唐生智差,威望更是比唐生志高了无数倍,更不似唐生志这种有权无实。 关键的一点是,他同属中央系,更是委员长的心腹重臣,完全能镇的住胡宗南,桂永清等一帮留守南京的骄兵悍将。 所以委员长便想让顾祝同率军固守南京。 但就连委员长也没料到,顾祝同一口就回绝掉了。 只说自己威望不足,才能不够,担不了这么重的担子。 意思就是这个责任他背不起。 无奈之下,委员长才去找的唐生志。 所以陈诚有样学样,心想同样是坑,同样是心腹,顾祝同没跳,我自然也可以不跳。 中央系的人都不冒头,类似于何徐李白等人,就更不可能替委员长背锅了。 现在的委员长,是真正的骑虎难下了。 回到住处后,林尉早早的将侍卫,秘书等人清远了一些,就他一个人守在门口。 果不其然,进去还没一分钟,委员长就开始砸东西了。 砸了整整半个小时,听里面没了大的响动,林尉才走了进去。 委员长双手插着极好,正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看到林尉,他又是一声怒吼:“一群酒囊饭袋,没一个人为我分尤……” 一听这话,林尉就知道,委员长扛不住了,决定下令撤军。 这就对了! 再要犹豫下去,想撤都来不及了。 林尉静静的等待着委员长的下文,过了快有三分钟,等委员长气缓了下来,林尉才听他说道:“给我接顾祝同……” 为什么是顾祝同? 顾祝同虽是第三战区司令,统管苏浙战事,但南京之战,并不在其职权之下。 南京战事,全权由唐生志负责,只向委员长一人负责…… 这是委员长在布署南京战役时,亲口在会议上保证,并通令全军的? 如果要撤军,不应该是直接打给唐生志么? 林尉猛的抬起头来,惊诧的看着委员长。 “聋了?”委员长怒声骂道。 林尉飞快的低下头,喊来了通讯秘书。 等到电话接通,听到委员长给顾祝同交待的时候,林尉才知道委员长玩的是什么把戏。 “电告胡宗南,日第十八师团,正在当涂征调船只,试图过江,命他相机撤退,另将此情况通知唐生志,告诉他,第一军撤退时,他可过江随行……” 林尉听的目瞪口呆。 委员长这……这也太无耻了。 意思让唐生志明白严重性:南京马上就要被包成饺子了,再不撤,就会全军覆灭。 但委员长却不下达直接撤军的命令,反而是先给了唐生志一条退路:第一军的撤的时候,你可以跟着一起走。 唐生志走了,那南京的守军呢? 唐生志是南京的最高长官,还能丢下部队,独自逃命? 林尉换位思考,换成是他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来的。 唐生志意动之下,肯定会考虑撤军的事情。 这样一来,真要撤了,也不是他蒋某人的责任,是唐生志自己做的决定。 更过份的是,委员长怕留下把柄,不自己亲自通知,反而是让顾祝同转告? 这实在是……有些下作了…… 没等委员长交待完,林尉就悄悄的退了出去。 他觉的,这样有损委员长光辉形象的龌龊之事,自己还是少听为妙。 足足说了十几分钟,交待好了一切,挂了电话之后,委员长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蝼蚁尚且惜命,更何况是人? 况且唐生志还带着家人,自己抛出了这么大饵,不相信不他不上钩…… (本章完) 第一零九三章 你不仁我不义(求月票) 南京,铁道部地下室,临时城防司令部。 四面炮声依旧轰隆,数城南最为密集。 日军已攻陷雨花台阵地,正在急攻中华门和光华门。 八十八师已被打残,唐生志命宋元良率残部,退到了中华门外,同宪兵的两个团,协助七十四军固守中华门。 说是协助,其实八十八师依然被顶在了最前面,宋元良气的把唐司令的家人问候了几百遍。 刚刚才开完做战会议,唐司令正在和周谰正在门外小声说着话。 指挥室的参谋放下了话筒,快步的跑了出来。 听到脚步声,唐生志猛的停下了话头,不善的盯着参谋。 他和周谰正在商量船的事情,万万不敢让别人听到。 “什么事?”唐生志冷声问道。 “顾司令刚刚来电……”参谋回道。 顾司令,顾祝同? “为什么不叫我?”唐生志怒道。 “顾司令说是不用,让我转告你就行!”参谋回到,“他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唐生志下意识的问道。 “日军已从当涂过江,向浦口而来,我已命胡宗门准备船只,入夜后接曼德公过江!” 这是顾祝同的原话,参谋一个字都没敢改。 日军过江了,第一军要从浦口撤走? 唐生志猛的一震。 周谰的脸色也很难看。 这意味着什么,他们二人不可能不明白。 只要日军到了浦口,整个南京,就会彻底成为一座死城。 不要说是派兵援救,竟然连第一军都要被撤走,岂不是说,上面已经彻底的放弃南京了? 那这近十万官兵怎么办? 连声交待都没有,只说是接唐生志过江? 别说这些部下了,顾祝同连唐生志的家人都没提! 当然,唐司令真要决定走,肯定不会抛下家人。 “司令?”周谰一下就急了。 “别急!”唐生志摆了摆手,又冷声问着参谋,“顾司令再有没说其它的?” “就只有这一句,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参谋回道。 意思是再多一个字都没有。 唐生志一下就涨红了脸色,重重的一拳砸在了墙上。 第一军虽属第三战区,不属南京城防司令部,但救命恩人同南京方面守军的命令,是委员长在作高作战会议上亲自下达的。 若无武汉方面的军令,再说直白点,若是没有委员长的军令,顾祝同哪里来的胆子撤军? 更不要说让自己跟着第一军一起撤的这句话了。 顾祝同还命令不到自己的头上。 这个电话,绝对是顾祝同接到了蒋某人的命令后,给自己打过来的。 唐生志一下就看穿了蒋委员长的用心,所以才如此恼火。 到这个时候了,委员长都还不想为南京战败担责,想让他姓唐的背锅…… 想着给自己留一条活路后,自己为了保命,肯定会肯着第一军撤退,但撤退之前,总不能真的不顾南京城的这近十万将士吧? 怎么也会下令全军撤退的…… 想到这里,唐生志又猛的咬了咬牙。 姓蒋的,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我唐某人玩弄于鼓掌之上,真当我姓唐的是泥捏的? “给我接顾司令……”唐生志咬着牙吼道。 他必须要问清楚了,撤走第一军的军令,是从哪里来的? “叮零零……”听到电话响,顾祝同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这部电话是专线,只通南京,而又是这个时候打过来的,除了唐生志,再没第二个人。 唉! 顾祝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给参谋点了点头,让他接起了电话。 “顾司令,让胡宗南的第一军撤退的命令,是谁下达的?”唐生志语气不善的问道。 “是委员长!”顾祝同实话实说道。 唐生志愣了一下,随既又问道,“那让我随第一军撤出南京的命令,又是谁下达的?” “也是委员长!”顾祝同又说道。 唐生志先是一震同,而后又咬了咬牙。 他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顾祝同这么干脆,他就应该提前准备个录音机才对。 但后悔也晚了,来不及了。 “委员长还说了什么?”唐生却又问道。 “委座言:党国不能没有德公,还请德公以大局为重,随第一军撤往江北……” 我去你妹的大局为重。 委员长这明显是在说,南京马上就要成死地了,为了大局,当务之急是要保存实力,但撤军的命令我不能下……没办法,你姓唐的就免为其难一下,再为我背一次锅…… “我走了,那部队呢?”唐生志又咬牙问道。 “委座并无详细交待,只说是让德公妥善安排……”顾祝同回道。 妥善安排,妥善安排? 唐生志呵呵呵的笑了三声。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大不了一死而已,反正这不是我唐某人的兵…… 唐生志眯着眼睛,咬牙切齿的对顾祝同说道: “请顾司令转告委员长,‘誓与南京共存亡’‘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等,是我唐某人当着全军将士,乃至是在中外记者招待会上,站在所有中外记者面前发出的誓言……现在让我弃军而逃,我唐某人做不到!” “德公何至如此?”顾祝同又叹了一口气。 “不如此又能怎样?”唐生志冷笑道,“我唐某人不想死了还被人掘坟鞭尸,更不想我的子孙后代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所以,请转告委员长,若无他的钧令,我唐曼德绝不后退一步……” 你不想背责任,我也不想背了,你要不下令的话,那就一块死…… 我姓唐的豁出去了…… 对于唐生志的这种反应,顾祝同早有预料,之前委员长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隐晦的提醒过。 但不知为何,委员长的信心不是一般的足,坚决认为唐生志为了保命,肯定会就范。 现在好了,玩砸了吧? 挂断了电话,顾祸同又给武汉方面拔了过去。 听到对面是顾祝同,林尉把话筒交给了委员长,就很是自觉的退了出去。 没两分钟,林尉再一次的听到了委员长砸东西的声音。 林尉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来委员长的计策没起作用? 可惜了,自己刚刚才命人换上的摆件,再一次的遭了毒手。 《谍海猎影》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 喜欢谍海猎影请大家收藏:谍海猎影手打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零九四章 奇迹(求月票) 既便再愤怒,委员长也不至于完去失去理智。 他至少知道,唐生志再也不愿意替他背锅了,这个命令,只能他来下。 三个德械师,再加教导总队,是委员长手上最为精况的部队,万万不能折损在南京…… 踌躇了整整半日,快到凌晨时分,委员长才咬牙切齿的让林尉起草了一分军令,发给了南京:如情势不能久持时,可相机撤退,以图整理而期反攻。 正在和周谰商量,想办法从什么地方弄条船的唐生志,看到从武汉发来的军令时,猛的松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到了椅子上。 老蒋终于就范了。 缓了好一会,唐生志才坐正了身体,把电令交给周谰,带着压制不住的兴奋说道:“马上召集人员,制定撤退方案!” “明白!”周谰也兴奋的应了一声。 等召集好相关参谋人员,已是凌晨两点了。 唐生志与罗卓英,周谰及几个作战参谋反复议后,都认为,将撤退时间定在三日之后,也就是十四日夜里最为妥当。 唐生志还严令,严禁任何人将委员长已同意撤退的命令泄露出去。 与进攻相比,兵败撤退,不知复杂了多少倍,一个不好,就是全军溃败,唐生志不得不谨慎对待。 周谰及一干参谋,连夜制定着撤退计划。 方不为还不知道,这半天之内,委员长和唐生志又交手了好几个回合,最后以委员长妥协为结果。 十一日上午十一点的时候,他接到了胡棕南传来的口信,让他天黑后过江。 除此外,胡棕南再没多说一个字。 方不为一直跟着宋元良固守在一线阵地,胡楠南没有其他的办法联系到他,只能让人带话。 所以他压根不敢提第一军晚上要撤军的事情,更不敢说日军已经渡江,准备合围南京的情况。 方不为只以为是胡楠看战事不利,担心他会被困在城里,所以一口就回绝了。 其实,就算方不为知道了详细的战况,也不会提前走的。 八十八师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 雨花台全面失守,八十八师的残部,已全部退至中华门外。 也不知是因为在雨花台下伤亡太重,日军想要报复八十八师,所以整个城垣攻防战,就数中华门至光华门一线打的最是残烈。 方不为怀疑,可能是唐生志看八十八师打的最为顽强,最是英勇,他用顺手了,所以既便八十八师只余不到两千人,还是被他派到了敌军攻势最猛的地方:中华门外。 攻至城下的日军第六师团,分出一部分进攻中华门,一部分则向城门外阵地上的八十八师残部发起猛攻。 等于八十八师的这两千人,已被堵到了城门外,腹背受敌。 全师就只有吴求建带着一个炮击炮连,守在残破的城墙上。 宋元良一边问候着唐司令,一边咬着牙,指挥着残部,真着日军攻势稍停,快速的修补着工事,补充着弹药。 看到方不为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的背后,宋元良怒道:“你怎么还不走,难道是怕老子跑了不成?” 方不为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八十八师能坚持到现在,实在是太出方不为的预料了。 包括宋元良。 截止现在,他并没有从宋元良的眼睛里看出一丁点的想弃部而逃的念头。 既便嘴里骂骂咧咧的,但宋元良依然坚守一线,指挥着残部抵抗。 其实方不为最佩服的,是八十八师的军风。 到南京后,全师七千人,其中有三千,是在上海会战时补充的新兵,比如浙江保安团这种,以前连枪都不怎么多开杂牌部队。 已阵亡的二六四旅旅长高致松,就是率两个保安团补充进来后,接任黄梅兴的旅长一职的。 另外三千,则是到南京后,抓壮丁补充而来。 这一部分,以往连枪都没摸过,刚来的时候,连枪栓都不会拉。 硬是被朱赤,高致松,韩宪元,廖令其,吴求剑等人,带着仅余的一千号老兵,连日连夜的调教了下来。 这样的一支部队,竟然能在雨花台固守两天两夜,毙敌一万余,真正做到战至最后一人,也死战不退? 看看已牺牲的高致松,朱赤,韩宪元,以及爬在战壕里,正装着刺刀,等敌人再靠近一些,就准备率队拼刺刀的廖令其就知道了。 这特么还是近四个月了,士兵没见着一毛钱军饷的前提下。 简直是奇迹! 只凭这一点,方不为就不得不佩服宋元良治军有方。 方不为委实有些没想明白,宋元良的心境是什么时候转变的,最后竟然扔下部队跑了? 难道是心怀不岔,认为唐生志不公,光盯着他这一只羊可了劲的薅,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想到这里,方不为又摇了摇头,劝着宋元良:“我要是就这样走了,如何对得起已经牺牲的,以及还在苦战的这些兄弟?” 方不为顿了顿,又指了指一百多米外,正把头探出战壕,准备冲上去拼刺刀的廖令其说道:“至少也要把弟兄们英勇杀敌,死战不退的详情记下来,报给委员长知晓……” 原来如此! 宋元良松了一口气。 他也发现,方不为对八十八师不是一般的偏受,除了不给自己送钱之外,几乎是有求必应。 要粮给粮,要枪给枪,最紧要之时,甚至把他的警卫连都派了上来,帮八十八师堵住了缺口。 那个大个子连长还挨了一枪,幸好伤的不重。 “我还以为你赖着不走,是想看着我呢!”宋元良半开玩笑的说道。 方不为还有一个督战特派员的名头,他可是一直都没忘。 因为,宋元良真的已经有了违令撤军的念头。 要不是方不为看的紧,接到唐生志命他率残部坚守中华门外的军令的时候,他就走了。 唐和尚太特么不是东西了,难道守南京的,就只有他八十八师不成? “放心!”宋元良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一脸坚定的说道,“我又不是第一天打仗,岂能不知道唐司令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骂归骂,仗自然还得往下打……” 方不为盯着宋元良,眨了眨眼睛。 (本章完) 第一零九五章 绕城而走(求月票) 听着好像是真话。 但历史不可能做假,方不为总觉的宋元良不应该是这种善解人意,大义凛然之辈。 不过既便是假话也没关系,自己盯紧一点就行了。 日军马上就要发动下一波攻势了,方不为不想干扰宋元良指挥,说了几句话,就退到了后方。 说是后方,其实也就是往水西门的方向靠了靠。 宋元良部现在守的是中华门的右翼阵地,处于中华门与水西门之间,离被日军炸破的城墙不足两公里。 前后左右,甚至是连中华门外的城墙底下都有敌人,真正处于四战之地。 好在守中华门的七十四军给力,数次打退了已攻入城内的日军,没让日军腾出手来。 不然八十八师的这两千残部,分分钟被歼灭。 刚往后退了不到两百米,日军的步兵炮就响了。 方不为一骨碌的翻了轮椅,爬到了地上。 “长官,进城吧!”看着不远处被炸起了烟尘,叶兴中大声吼道,“八十八师的阵地,迟早都得被攻破……” 废话,难道老子想不到这一点? 方不为翻了个白眼,又往宋元良那里瞅了一眼。 炮声太响,离得也不近,方不为只看到宋元良的大吼大叫。 想的恶毒一些: 方不为宁愿宋元良战死在阵地上,也不想让他成为致使全军溃败的诱因。 如果没有让八十八师撤回城内的军令,更或是宋元良没有战死,方不为哪里敢走? 正思量着,听到边从军一声大吼:“站住”,方不为下意识的回过了头。 “我是传令兵,唐司令有紧急军令……”一个灰头土脸的士兵喊道。 “说!”方不为吼了一声。 “唐司令命你速回司令部,参与紧急会议……” 紧急会议? 方不为心里一跳。 他记终于想起来了,就是十二日下午的时候,唐生志召开的撤退布署会议,就是开完会之会,宋元良没回阵地,反而弃军而逃。 好像是命人通知吴求剑的时候,走漏了消息,致命全军哗变,没有按照指挥部的命令从正面突围,而是一窝蜂的逃向了下关。 从而引起了连锁反应,致使全军溃败,最终酿成了惨剧。 这个会议很关键…… 方不为眉头一皱,冷声问道:“有没有给宋师长的军令?” 传令兵一愣,又说道:“我不知道……我是接到我们邱师长的命令,从城墙上吊下来的……” 城墙上,邱团长? 方不为一听就明白了,这个传令兵是七十四军五十一师三零六团的人,正在坚守中华门至水西门这一段被日军炸毁的城墙缺口。 团长姓邱,叫邱维达。 看来唐生志以为自己已经退到了城内,所以才将军令传到了三零六团。 想必再过几分钟,宋元良也会接到类似的军令。 但看这个样子,宋元良一时半会还脱不开身。 方不为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先进城。 因为疏散难民的事,已经和唐生志闹的很不愉快了,而且方不为还想着再和唐生志商量一下,看撤退的时候,能不能带上一部分难民。 所以还是尽量不要和唐生志再生龃龉的好。 至于宋元良,肯定会进城开后,就算要逃,也是开完会之后,只是离开一小会而已,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方不为决定后,便让传令兵领路,让叶兴中和边从军挽着他,从水西门和中华门中间一段完好的城墙上,用竹篮吊进了城。 叶兴中受了伤,一支胳膊还被吊在脖子里。 但没办法,方不为不敢让别人挽着他,不然很可能会漏馅。 方不为看似倚靠在叶兴中的身上,其实反而是他挽着叶兴中。叶兴中感觉自己走路时都快要飘起来了。 等传令兵带着方不为,穿过攻城的日军的空当,到达城墙下的时候,宋元良派去护送方不为的一队士兵也回了阵地。 “师长,方参谋进城了!”一个连长汇报道。 “你亲眼所见?”宋元良猛的一愣,压抑着狂喜问道。 “亲眼所见!”连长回道,“是三零六团的士兵用竹篮吊进去的……” 终于把这个瘟神给送走了。 “啪”的一下,宋元良兴奋的击了一下掌,指着几百米外的阵地吼道,“告诉廖令其,给老子拼命,哪怕同归于尽,也要把敌人打下去……” 宋元良再蠢也知道,不打退敌人,他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要敢跑,保准一个都逃不掉。 接到命令后的廖令其一下就明白了,方不为被军长给骗进城了。 想要活命,这是唯一的机会。 “给老子冲……”廖令其一声大吼,率先跳出了战壕…… 半个小时后,日军的进攻再一次被打退。 “军长!”廖令其浑身是血的跳进了临时指挥部。 “都安排好了?”宋元良肃声问道。 “安排好了,就等军长一声令下!”廖令其回道。 “好,你带人绕城而下,尽快把船挖出来,我去找宋希连,让他通融一下……”宋元良说道。 方不为压根都还不知道,八十八师刚到南京,甚至还没来得及补充壮丁的那几天,宋元良就命廖令其带着辎重营,悄悄的在秦淮河的入江口,偷埋了一百多只木船。 但三十六师就守在江边,宋希连不答应,有船都过不了江,所以宋元良才说是要去找宋希连通融通融。 “那老吴呢?”廖令其问道。 吴求建是宋元良的大舅哥,宋元良肯定不会丢下他的。 “我派人去通知他!”宋元良说道,“你先走,咱们到下关汇合……” “是!”廖令其应了一声。 廖令其走了之后,宋元良叫过了几个亲信警卫,给他们仔细的交待了一番。 从雨花台撤回之后,宋元良就把吴求建安排到了城墙上,带着补充一团,守在中华门随近。 原本是想给八十八师留条退路,那知道会被日军穿插分割,宋元良现在连城都进不了了,只能绕城而走。 警卫走了之后,宋元良听了听动静,没听到剧烈的枪声,知道廖令其没有碰到成建制的日军部队,暂时没有危险,才带着师直属连队跟了上去。u 第一零九六章 舍卒保帅(求月票) 看着几个警卫奔向城墙的背影,宋元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兄弟们,对不住了,我先走一步了。 方不为来之前,宋元良就已经探明,八十八师的正前方,至少有日军的一个联队。 两千伤残之兵,在缺枪少弹的情况下,就算拿人命拼,也顶不了多少时间…… 他宋某人福还没享够,实在不想英年早逝,所以只能使出舍卒保帅这一招了。 等看不到几个警卫的身影,宋元良才回过头来,听了听廖令其那边的动静。 没有听到前面有剧烈的枪声,知道廖令其没有碰到成建制的日军部队,暂时没有危险,宋元良才带着师直属连队跟了上去。 其实廖令其带的这近号人,是宋元良拿来开路的。 如果前面的城墙附近有日军,肯定会被廖令其吸引过去,尾随其后的宋元良可以从容逃走。 如果廖令其运气好,真能冲到下关,他最好不过了,正好可以将宋希连的注意力也吸引过去。 同事这么多年,宋元良对宋希连再了解不过了,这就是榆木疙瘩。 真要有人敢违命过江,宋希连绝对会开枪。 没走几步,宋元良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几声炸响,接着又是一阵尖锐的叫喊,下意识的回过了头。 是中华门的方向,炸响是炸药包引爆后特有的响声。 因为扔不远,容易误伤,所以只要不是日军攻进了缺口,守军一般不会用。 只有到了同归于尽的时候才会用。 看来日军又一次的攻进中华门了。 不知道老吴能不能逃出来? 能派人知会你一声,妹夫我也算仁至义尽了…… 宋元良咬了咬牙,扭头就走。 …… 几个警卫按照宋元良的指示,潜到了中华门往东近一公里远的城墙底下。 八十八师补充旅,就被宋元良安排在这里,守备城墙,也为城外的八十八师残部留下了最后一条退路。 宋元良暗令吴求建,如果中华门被日军彻底攻破,城墙上的守军便会炸出一个缺口,将城外的残部撤进城,快速撤往挹江门。 说是一个旅,其实只剩不到四百号人,连一个营都凑不起来了。 警卫连长一阵呼喝,城墙上降下来几个竹筐,把他们吊了上去。 “吴旅长呢?”警卫连长刚一上城墙,就急声问道。 “带着迫击炮连,去了中华门……”一个营长回道。 中华门? 营长所说的中华门,只可能是被炸塌的那一段,也就刚刚又一次被日军攻破的地方。 警卫连长脸色顿时一变,抬头往中华门看去。 枪炮声已经停了,烟尘散去不少,他依稀看到,上百个人影,正在残破的城垣上拼着刺刀。 甚至有一部分日军已冲进了城门。 乱成这样,怎么才能找到吴旅长? 警卫连长正在惊疑着,中华门外又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叫喊,他定晴一看,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日军从不远处扑来,攻向了中华门的缺口。 “完了……”营长脸色一变,“再不来援军,中华门是彻底守不住了……” “你们为什么不去支援?”警卫连长急道。 “援你娘个蛋?”营长怒道,“第一天当兵啊,没军令,老子敢动么?万一有日军穿插过来怎么办?丢了这段城墙,城外的军长和兄弟们怎么办?” 警卫连长猛的一愣。 那怎么办? 宋元良严令,必须见到吴求建,才能将他交待的军令说出来。 看到冲向城门口的密密麻麻的士兵,警卫连长急道,“给我一个班,我去救吴旅长!” 只是一个班,也不是不可以! 营长沉吟了一下,又大声吼道:“姚泉,给他派一个班……” 话音刚落,“啾”的一声,一颗子弹擦着营长的鼻尖飞了过去。 营长下意识的往下一蹲。 他还没蹲利索,一阵枪声响起,然后一阵惨呼,十几个站在城垛口的士兵中枪倒地。 “蹲下……蹲下,是日军的狙击手……”营长大声吼道。 “拿镜子来……”营长吼了一声。 一个士兵把一块绑着木棍的镜片扔了过来。 营长躲在城垛下,拿着镜子往外一照。 炮弹炸起的烟尘中,隐隐绰绰的可以看到日军的坦克正在向城墙下开来。 营长看到坦克的炮口闪出一团火焰,随既脚下一震,又是“砰”的一声炸响。 “怎么回事,日军怎么冲过来的?”营长厉声问道,“城下的兄弟们呢?” 他们这一个营,算是八十八师最后的预备队,只有正前方的宋元良所部被全歼,日军才会攻过来。 问题是,鬼子的坦克都来了,哪军长呢? 警卫连长脸色一黯,心虚的低下了头。 营长愣了一下,猛的揪起警卫连长的领子:“你给老子说话啊,军长呢,城下的兄弟们呢?” 警卫连长抬起头,定定的看着营长:“走吧,跟我一起去,先把吴旅长救出来!” “放屁?” 营长还以为宋元良死了,眼睛猛的一红,大声吼道,“老子守这段城墙,是奉了军长的命令的,就算军长死了,也得旅长来下令,你算个什么东西……” 营长还没说完,日军的炮弹像是雨点一样的砸到了城墙上,一颗又一颗的子弹射进城垛,城墙上的士兵连头都不敢抬。 除了炮声,营长还听到了坦克轰着引擎加速的声音。 日军这明显是看出城墙上的守军没有重火力,准备强攻了。 照这样轰下去,这段城墙迟早都得被轰塌。 “兄弟们,炸药包,燃烧瓶准备,跟着老子拼命吧……”营长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 唯一的几门迫击炮,已经被吴求建带走了,没有重火力压制,只能等城墙被炸塌,或是日军冲到城墙底下后,同归于尽了。 疯了,全特么疯了…… 警卫连长呆呆傻傻的看着往自己身上绑着炸药包的营长,猛的一声大吼,一把扯过炸药包,扔下了城墙: “拼你娘的鸟蛋啊?跑吧……咱们去找吴旅长,然后一起跑……” 跟了宋元良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痛恨过。 宋元这一次,是准备牺牲所有的兄弟,换他一人逃生……太特么下作了。 “你说什么?”营长的脸色猛的一变,“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军长已经跑了……”警卫怒吼道,“他让我来通知吴旅长,让吴旅长也去下关……” “那我们呢?”营长紧跟着问道。 警卫连长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愿说了。 看到警卫连长的这副模样,营长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情? 宋元良把他们当成了吸引敌军火力的诱饵,好给他制造逃命的机会…… “宋元良,我操你姥姥……”营长仰天狂吼。u 第一零九七章 一丘之貉 (求月票) 警卫连长还想去通知吴求建,却被这四百乱兵裹挟到了城墙下。 没过多久,营长就决定带着残部,撤往下关。 逃命只是一方面,他们就想找宋元良要个说法…… “问题是怎么走?”一个连长指着马上就要攻到城下的日军说道,“从城外走是不可能了,从城内走,也只能到挹江门和兴中门下,这两处都有三十六师把守,凭我们四百号人,根本冲不过去……” “人多力量才大!”营长咬了咬牙,“先不要声张,等下了城墙,到城里后再说……我就不信,要是知道中华门已破,城里的百姓还不愿意走?” 警卫连长猛的一惊:“你疯了?” 营长这是要裹挟乱民冲击挹江门。 “是宋元良疯了才对!”营长呲着牙,狰狞着一张脸,“老子没站在这里喊,没让守城的友军跟着我们一起跑,已经仁至义尽了……” “对,是宋元良先抛弃我们的……” “有什么责任,也是宋元良来负才对……” 几个连排长大声的嚷嚷着。 “好!”营长重重的点了点头,“想活命的,都跟我走……” 几分钟后,几百乱兵一窝的冲过了钓鱼台。 当听到一群乱兵大喊“城门已破,只有从挹江门才能逃生”时,沿街的乱民大部分都跟了上去。 等到了下午四点左右,这四百乱兵步行到挹江门时,人数已达到了三万余…… 城还没破,甚至都还不知道委已经同意了南京守军撤退的命令之前,弃战而逃的不至宋元良一个,还有率第二军团驻守乌龙山的徐源泉。 两点半左右,也就是方不为刚刚被吊上城墙,宋元良正命廖令其拼命打退日军最后一波攻势的时候,徐源泉就命麾下四十一师和四十八师,从八卦州入江口的黄泥荡码头过江,从六合县逃往安徽了。 宋元良能想到提前藏船,其他人自然能想到。 徐源泉刚到南京后,就命部下在八封州藏了四艘火轮,近两百只木船。 所以说,唐生志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这一句,纯粹是句笑话。 徐源泉率部逃走的时候,浦口的第一军甚至还未开动,他比胡宗南走的都要早。 其实在所有守城部队中,第二军团是编制最全的,基本就没有与日军接战。 之前与八十三军守栖霞山的时候,他的防区是栖霞山南部,并未遭受炮火打击。 反而是顶在栖霞山最前面的八十三军和三十六师的一个团,伤亡最是惨重。 所以栖霞山被日军攻破之后,唐生志将第二军团撤到了乌龙山,让徐源泉所部协助乌龙山要塞部队守卫乌龙山炮台。 只要守住乌龙山要塞,江北就是安全的,就算日军攻进了南京城,攻到了下关,甚至包围了浦口,只要乌龙山要塞未失,城内守军和难民就可以从八卦州过江,从六合县逃往安徽和江西。 但可惜,徐源泉未战先逃,直接把乌龙山要塞丢给了要塞部队的一个团。 等到十二日晚十点多,要塞马上被攻破,要塞部队都快被打残了,都不见徐源泉来救援,固守要塞的部队没办法,才炸毁的炮台,逃到了江北。 乌龙山要塞一失,日军的军舰自然是长驱直入,开进了下关,对着下关两岸和正半渡至江中的溃军和难民疯狂扫射,然后彻底包围了南京。 最为可恨的是,这个王八蛋刚过了江,接到唐生志发来通知他开会的电令时,竟然又带着几个警卫跑回来了? 他是怕开会的时候自己不在,会让唐生志和其他部队知道他已率部逃走的真相,所以来了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所以直至撤退的时候,包括唐生志在内,南京的所有将领都不知道,徐源泉的部队,在唐生志开会之前就逃了,直到日军的军舰开到下关,疯狂扫射时,才知道乌龙山要塞失守了。 所以说,徐源泉要负的责任一点都不比宋元良少…… 而且这还不是他第一次逃跑,也不是最后一次。 武汉会战时,他再一次未战先逃,差点被李宗仁行了军法。 后来托人求到委员长那里,才算是逃了一命,自此后再未进入过军政两界。 方不为哪里能记得这么清楚? 他分身乏术,既想看着宋元良,又想看着唐生志,还打算再想办法,提前撤一部分难民出去…… 贪的越多,失去的越多! 十一日晚,唐生志就命城内部队补筑工事,准备打巷战了,所以城内大部分的道路都被挖断了。 只有几条运兵道还算完整,但听到中华门再一次被攻破后,唐生志急调附近的部队增援,所以方不为耽搁了好长时间,快到三点半的时候,才到了铁道部。 方不为进去的时候,电话铃声,电报收发的声音,参谋大声给发报员重复命令的声音,全都搅在一起,像是进了菜市场一样。 听到参谋叫嚷的声音,方不为脸色一变。 中华门,太平门均已失守! 这两门正好一南一北,在子午线的两头。 南京危险了! 如果守城部队,都能有八十八师守雨花台的士气,就算城门被攻破一两座,也不至于到最糟糕的时候。 打巷战就是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 列宁格勒不也照样打赢了? 但方不为对国军的部队一点信心都没有。 准确的说,他是对国军部队的指挥官没有信心。 不是每一个都是朱赤,是高致松,有身先士卒的勇气,有死战不退的决心! 方不为边走边听,直接让叶兴中和边从军把他抬进了会议室。 唐生志就在这里,正等着各部将领聚齐后,公布委员长“相机撤退”的命令,以及撤退时的具体布署。 唐生志原本计划是十四日晚间撤退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日军已攻入城,再要打上两天两夜,说不定整个南京都被包围了,到时候想撤都撤不了。 所以唐生志决定,将撤退的时间提前两天,就定在今天夜里。 看到方不为,唐生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打了声招呼:“不为来了!” 《谍海猎影》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 喜欢谍海猎影请大家收藏:谍海猎影手打吧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零九八章 一丘之貉 二 (求月票) 自从昨天与委员长交了好几个回合的手,甚至不惜以城内的十万官兵做威胁,才要来了一份“相机撤退”的命令后,唐生志才有些自以为是的猜测,认为自己知道了方不为为什么不回武汉,去劝委员长撤军的原因。 谁劝委员长撤军,其实就是在变相的劝他担责,委员长不把这人恨死对怪。 方不为也肯定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赖在南京不走。 但现在没这个必要了,方不为可以放心大胆的走了。 招呼了一声之后,唐生志又说道:“委员长来电,命你随第一军撤退……” 说着又指了指旁边的一个上校,对方不为说道:“这是寿山派来,专门来接你的!” “方参谋!”上校敬了个礼,又说道,“军长命我来接你过江!” “谢谢!”方不为回了个礼,“劳请转告寿山兄,我现在还不能走!” “不为……”唐生志刚要劝两句,就被方不为给打断了。 “司令,只要宋师长守望着下关,我随时都能走……就算下关也丢了,还有江北的八卦州……” 方不为压根还不知道,守乌龙山到八卦州一线的第二军团,早了过了江,已到了江北的六合县。 看唐生志还要再劝,方不为又装出一副极为敬佩的样子说道:“以司令之尊,都还依然坚守在城内,我一介参谋,又怎能半路而逃?” 这句话,听的唐生志极为受用,方不为趁热打铁,又对胡守南的副官说道:“请转告寿山兄,不用等我,稍后,我会向委员致电说明……” 唐生志慢慢的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你这是何苦?” 看似很是遗憾,但方不为还是从他的眼底中捕捉到了一丝喜意。 唐生志压根就没想让自己这么快就走。 留下自己做什么? 方不为心中一动,想到了马上要召开的撤退会议。 估计唐生志这是想让自己留下来,替他做个见证。 方不为心里冷哼一声。 还真是和委员长一个德性,一点责任都不想背。 城防司令当到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 为表示歉意,方不为亲自把胡宗南的副官送出了司令部,正好碰上了七十四军军长王敬九。 来的这么快,难道是刚从麻将桌子上下来的? 方不为在心里恶意的猜忖着。 在此战中,七十四军也是打的异常惨烈。 八日,三零一团在牛首山几近被全歼,团长纪鸿儒重伤,三零二团在淳化镇被打残了一半,团长张灵甫也重伤。 十日,日军进攻雨花台,中华门至光华一线时,七十四军守备光华门的两个团,也打的异常惨烈。 八十七师二五九旅少将旅长易华安,三六一旅上校参谋主任倪国鼎,都战死在了光华门。 但是王敬九,就呵呵呵了! 城内城外炮火连天,王军长却还在不分昼夜的打麻将,颇有几分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失色的气势。 据巡城的的宪兵营长所说,那怕是十日晚间,光华门屡次被日军攻破,屡次被八十七师打回去的时候,他这个原师长,现军长,依然还在城里打麻将。 方不为没有亲自见到,也没时间去证实,只能当一个悲凉的笑话听。 与这位比起来,声名狼籍的宋元良,好像更像一个合格的指挥官。 方不为心里再恨,脸上也不会表露出来,笑呵呵的和王敬九打了声招呼,两人一起下了地下室。 这个时候,让方不为刮目相看的宋元良,刚刚好,被宋希连给堵到了下关。 也不知该说宋元良是运气好,还是该说他运气差。 在前头开路的廖令其,左突右冲,一路上并没有遇到成建制的军,有惊无险的冲到了三汊河口。 跟在后面的宋元良自然一路畅通无阻,连枪没开一次,无惊无险的逃到了下关。 到了下关,一看守备挹江门和码头的只是三十六师一二一团的团长熊兴民,宋元良牙根都笑出来了。 一个团长而已,难道还敢朝自己开枪? 先把熊兴民稳住,等廖令其把船挖出来,自然会来接自己。 宋元良糊弄熊兴民,说是接到了唐生志的命令,特意率残部到下关,与三十六师一起守备下关码头。 熊兴民一边应付着宋元良,一边偷偷让副官去通知宋希连了。 宋元良自然也能料到这一点,但他根本不担心。 从幕府山上下来,再到码头,也得一个多小时,到那个时候,他早和廖令其坐着船过江了。 但没过十分钟,宋希连竟然就赶到了码头。 宋元良顿时傻了眼。 他压根就不知道,宋希连是接到了唐生志的电令,命他去司令部开会,恰巧路过的。 看宋元良没去开会,再看他竟然把师直属营队也带在身边,再加上想起了方不为那一句“我想看看宋师长会不会再跑一次”的戏言,宋希连什么都明白了。 宋元良这是要跑? “元良兄,可是接到司令的命令?”宋希连似笑非笑问道。 宋元良顺坡就下驴,猛的点着头:“对对对,确实接到了唐司令的命令,让我带残部,襄助荫国兄……” 俣宋元良话还没说完,就被宋希连给打断了:“好,既然元良兄也接到了命令,那就随我一起进城吧!” 进城? 老子好不容易才从城里逃出来,你让我进城? 宋元良心里骂着,脸上挤着笑,对宋希连说道:“司令的命令可不是进城,而是让我襄助荫国兄守下关……” 守下关? 守你妈个头。 宋希连冷冷的看着宋元良,宋元良心里发虚,但脸上一点都不显露,装做一副无辜的模样,和宋希连对视着。 许久之后,宋希连才叹了一口气,看着宋元良说道:“与你齐名,真是我宋荫国一生之耻……” 宋元良一听就知道,宋希连已经知道他是擅自逃到下关的…… 他脸色一变,但犹自死鸭子嘴硬的说道:“宋希连,你什么意思?” “就地缴械!”宋希连懒的和这种人费口舌,大手一挥,高声喝道,“但有反抗,就地击毙……” 第一零九九章 一丘之貉 三(求月票) 宋元良急眼了。 这要被缴了械,他还逃屁的命。 他刚要拔枪,手刚搭到腰里的枪套上,突然一声枪响,又是“啾”的一声,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军靴,射进了土里。 再差一丝,就打到宋元良腿上了。 宋元良抬起头,看到握在宋希连手上,还在冒着烟的枪口,下意识的抖了一下。 “宋希连,你来真的?”宋元良咬牙切齿的问道。 “全部缴械带走!”宋希连先对熊兴民吼了一声。 熊兴民大手一挥,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围了上来。 “宋元良,看在方不为的面子上,念在你我同属警卫师出身的怀念份上,我再劝你一句:跟不跟我进城?” 听着旁边传来的下属的惨叫声,宋元良恨的牙都快要咬碎了,却不敢给属下喊一声“开枪”或是“反抗”的命令。 在宋元良看来,宋希连属于那种“茅坑里的石头”一样的性格,又臭又硬。 在以“委座嫡系”为骨干的黄浦同学会中,宋元良一直充当着督法官的角色,所以这一次,委员长才特意将宋希连的三十六师部署到了下关。 防的就是今天这样的局面发生。 宋希连说开枪,可是真的敢开枪的。 “你特么的难道不知道,城门已经破了么?”宋元良狠狠的将自己的枪套摔到了地面上,用力的拍着自己的胸口,涨红着脸骂道: “老子的七千人,而且全是新兵,打的还剩不到两千人,但挨千刀的唐和尚,还是把我顶到了中华门外……老子不跑,就有只全军覆灭这一条路走……” 宋元良演的情真意切,声泪俱下,但宋希连一点都不动情:“全军覆灭又如何?兵练出来,难道不是用来打仗的?” 一句话,就噎的宋元良演不下去了。 “好,你狠!”宋元良咬牙切齿的盯着宋希连,恨声问道:“你想把老子怎么样?” “带你去见唐司令!”宋希连不带一丝表情的说道,“两个小时前,唐司令电令我部,命所有师给以上长官,赴司令部开会,四点准时到达……你自然也要去……” “你自然也要去?” 宋元良把最后这半句默默的念叨了一遍,眼睛猛的一亮。 宋希连嘴里说着不念旧情,但其实还是给他留了情面。 是带着他去开会,而不是带着他去认罪。 “是我错怪荫国兄了!”宋元良说换脸就换脸,抱着双拳,做出一副感激的样子,“谢过荫国兄了!” 宋希连冷呤的哼了一声又问道:“你剩下的兵呢?” “还哪有剩下的兵?”宋元良一声哀叹,“除了我带来的师直属营队,就只剩一个营,我让吴求建带着,去支援中华门了……中华门已破,怕也活不了几个了……” 宋希连哪里能想到,廖令其带着**百人,正在三汊河口挖船,补充旅的一营残兵,正在城内哄集乱民。 中华门外的战况,他自然知道一些,知道这几天,宋元良的八十八师打的有多勇猛,有多惨烈。 看了看宋元师身上的破烂的军装,还有那群满脸是灰和血的手下,宋希连最终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决定暂时放宋元良一马。 “你是跟我走,还是自己进城,自己走?”宋希连冷声问道。 “我自己走!”宋元良心中狂喜。 他没想到宋希连这么好说话。 要是跟着宋希连一起去了司令部,唐生志问起来的时候,他怎么说? 被宋希连回来的? “那请吧!”宋希连大手一挥。 宋元良抱了抱拳,从熊兴民的手里要来了副官和几个警卫,大步流星的走往挹江门。 直到看着宋元良进了城,宋希连才钻进了小车。 挹江门到铁道部满共一公里多路,数道关卡,全是三十六师的人,再加上他亲自跟着,宋元良想逃,连门都没有。 车开的很慢,宋希连亲自看到宋元良进了铁道部的大门,才松了一口气。 方不为怎么料的这么准,他是预感到宋元良要逃的? 宋希连正在暗自猜测,身后突然响起几声喇叭声。 他下意识的回头一看,看到一辆军卡正飞速的追来。 这是方不为特务营运输大队的车,暂停运输城内难民后,就被他留在了熊兴民这里。 看宋希连停下了车,熊兴民飞速的从车上跳了下来,跑到小车窗边汇报道: “军长,城墙上的兄弟们看到,城内难民有哄聚的现像,好像是往挹江门而来的!” 宋希连猛的皱起了眉头:“唐司令命我等扼守下关,不准任何人员出城,所以在他未下达命令之前,坚决不得开门!” “那要是有人硬冲呢?”熊兴民又问道。 “你腰里插的是烧火棍么,还用我给你教?”宋希连怒道。 “明白!”熊兴民猛的打了个冷战…… 宋希连进去的时候才发现,他是到的最晚的一个。 就连离司令部最远的徐源泉都到了。 宋希连看了看表,都已经快五点了。 看宋希连落座,唐生志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环视了一圈之后,开始通报即时战况: “……日军5个师团对城垣发动猛攻,两点前后,中华门再次失守,防守城外的第88师遂即撤走……” 说到这里,唐生志看了一眼宋元良,若有深意的问道:“我只以为宋军长已壮烈牺牲,经罗副司令汇报后我才知道,你已率部撤退了?” 唐生志这是在质问宋元良,他是接的谁的命令撤退的? 宋元良当即涨红了脸色,愤愤不平的吼道:“唐司令,自我以下,除了师直属营队,再没剩下一个,请问,面对日军的一个战车联队,我再怎么往下坚守?” 宋元良说的义正言辞,声色俱厉,竟然没一个人怀疑他说的这句话。 宋元良敢当着这么多人说谎,敢隐瞒廖令其带走的那近千号人,敢隐瞒城墙上的补充一团,完全是出于战况太激烈,无人关注他八十八师这一点。 果不其实,在听到宋元良的一个师,只剩了一个师直属营队后,唐生志也不吭声了。 第一零一零章 一丘之貉 四(求月票) 唐生志不知道,包括宋元良自己也不知道,正是他带人逃走后,然后手下又造了反,才导致中华门的阵地被破开了两个口子,所以进攻中华门的日军才那么多。 这才是中华门被攻破的最直接的原因。 在座的这些将领都以为,面京一战,就数宋元良的八十八师打的最为顽强,就算是闭着眼睛说瞎话,也没人敢否认这一点。 再看看宋元良那一声破烂的军装,或脸上左青一块,右紫一块的擦伤,绝大多数的人都认定,宋元良这一次真没惜命。 就连方不为也没怀疑。 他见了唐生志之后,还讲了几句离开宋元良时,八十八师阵地战况的情况。 宋元良装得太像了,谁都没看出他是在装腔做势。 唯一知道他带着人跑到下关的宋希连也懒得揭穿他,认为宋元良确实没说假话,他带到下关的,确实只有师直属营队。 唐生志也觉的此时追究宋元良有没有抗命这一点,有些不近人情了。 毕竟八十八师所有部队中,打的最顽强的一只,真要全军覆灭,到了武昌后,唐生志也不好交待。 怎么说,现有的这些部队当中,没怎么出力,没怎么伤亡的也大多人在。 比如徐源泉的第二军团,连日军找什么样子,都还不知道。 还有王敬久的七十一军,除了支援光华门的那两个团,差不多被打残了一半,剩下的大部都还未动用。 到时候宋元良真要反咬一口,说唐生志专门针对他,在给穿小鞋,唐生志还真不怎么好反驳。 不看八十八师连编制都要被打没了。 所以唐生志也不愿再追究他没有接到命令,就擅自退出了阵地的责任了。 南京失守已成了定局,唐生志着急的是怎么妥善的撤军。 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让宋元良蒙混了过去。 “城内宪警汇报,大批逃难居民与溃退的散兵拥挤在街道上,城中秩序开始陷于混乱……这便是当下的情况!” 通报完战况后,唐生志又直起了腰,看着下面所有的将领问道:“召诸位来此,是想问一下,大家是否还能继续坚守?” 唐生志的话刚说完,方不为就冷哼了一声。 都特么的是影帝。 九号的时候,唐生志就想撤想的快要疯了,甚至不惜要挟委员长。 真到了撤的时候,却又在这里装模做样? 唐生志为何要摆出这么一付样子的原因,方不为已经猜到了。 这和唐生志特别特别的想把自己留下来参会,是同样的目的。 怕但责任。 方不为职级最低,自然很自觉的坐在了最后,来的最晚的宋希连和宋元良自然就坐在他的旁边。 听到方不为的冷哼声,宋元连腆着一张脏兮兮的脸,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今天的方铁头怎么回事,怎么也开始置疑唐和尚了? 以往宋元良骂唐生志的时候,方不为从来不附合,也不接话。 宋希连则是咳嗽了一声,意思是让方不为悠着点。 唐生志离的远,自然听不到,但其它人还是能听到的。 其实宋希连多虑了。 也就除了他这种心态平稳的,其他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快把唐生志给恨死了。 是你唐和堂拍着胸脯,口口声声喊着“誓要与南京共想亡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决不后退半步”,现在却来问我们,现在还能不能坚守? 你特么的想逃就明说,何必在这里惺惺做态,既想当表子,又想立牌坊? 太特么不要脸了! 有一个算一个,与会的这些将领,都在心里把唐生成给骂死了。 其实没等方不为炸船,唐生志暗藏船只的消息,就从城防司令部参谋处给泄露出去了。 也就如宋元良这种死守城外阵地,和日军打的不可开交,没时间派人跑来司令部打听消息的人不知道。 甚至是远在乌龙山的徐源泉,都在方不为炸船之前就已知道,唐生志在煤炭港藏了一条船,随时准备逃命。 所以徐源泉看日军马上要攻到乌龙山的时候,一枪都未开就跑了。 上行下效,死守南京,从头到尾都是一出悲剧。 始作佣者就是唐生志。 唐生志连闻了两遍, 别说回应,会议室里好像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唐生志扫视了一圈,就没看到一个抬头的。 他心中狂喜,但脸上却做出一份沉痛的模样:“南京沦陷,已成定局,我本人是不想撤的……但死守下去,也是徒增伤亡……” 说着,唐生志又打开了面前的文件夹,拿出了一张电文,交给了周谰:“传下去,让诸位都看一下!” 第一个接到电文的,自然是第二军团的军团司令徐源泉。 “如情势不能久持时,可相机撤退,以图整理而期反攻……” 署名是委员长,时间是十二月十一日晚十一时。 徐源泉心中狂喜。 他虽然撤了,但心中自然是惴惴不安,怕到了武汉,委员长会追究他的责任。 但有了这份电文,那就自然是另外一回事了。 “以图整理而期反攻……” 这一句,明显是要唐生志保存实力的意思。 他第二军团编制最全,唐生志自然会考虑让他第一个先撤。 至于他是接到命令之前撤的,还是接到命令后撤的,又有什么区别? 保存实力才是最紧要的。 电报就这一份,所以只能传阅。 上面这么一句话,扫一眼就能看个明白,所以看的都很快。 没用几分钟,电报再一次回到了唐生志的面前。 唐生志挺起了腰,信心十足的说道:“诸位都说说吧!” 他坚信,这里面就没有一个愿意坚守南京的,绝对一个比一个的想早点逃出南京。 委员长的这份电令,就是最好的借口,也是最完美的遮羞布,肯定会有人跳出来赞同。 但事与愿违,还是没一个人开口。 特么的都怎么了,难道都要把命丢在南京? 不可能! 这些人是什么尿性,唐生志一清二楚。 现在之所以不做声,不表态,很有可能是看出了自己的用心。 没有上当? 唐生志脸色一阴,恨得牙都快要咬碎了。 第一零一一章 一丘之貉 五(求月票) 在唐生志看来,这份电令中,“相机”二字是那么的刺眼。 何时才是合适的时机? 老蒋什么尿性,唐生志一清二楚。 本来就已经在“比谁更不要脸”的这一次交手中,惹得老蒋中文名牙切齿了,再万万不能再让他抓到把柄了。 所以唐生志才演了这么一出,想让这些将领中跳出来一个来,然后带动所有人,给他背锅。 到时后回了武汉,他自然可以说是守城部队的将领均认为现在已互了最合适的时候,所以他才同意撤军的。 但特么的竟然没一个出声的? 你们把委员长军令当成了什么? 唐生志看着底下的一群人,眼珠子里都快喷出火来了。 “既然诸位都觉得时机未到,那就再坚持两天吧!”唐生志故伎重演,再一次的使出了对付委员长的那一招:威胁! 既然没有愿意退,那怕就死在这里吧! “哼!” 最后面的地方,又有人冷哼了一声,不过离的远,唐生志没有听到。 这次不是方不为,还是宋希连。 虽然他一直没有违抗过唐生志的任何命令,但每过一天,对唐生志的不齿就多了一分。 唐生志比谁都想逃,现在却危胁起在座将领,要坚守南京? 真是天大的笑话。 火轮被炸的第二天,谭平道就跑来找宋希连了。 说是奉司令部之命,来正调两艘最大的渔船。 宋希连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即便问谭平道,他奉的是司令部的谁的命令。 是三个带司令,刘兴,肖山令,罗卓英,还是参谋长周谰,更或是总司令唐生志? 谭平道吱吱唔唔半天,也没敢说出唐生志来,最后直接被宋希连轰了出去。 谭平道走了还没一个小时,周谰又来了,张口就要调船。 宋希连当时甚至有暴捶周谰一顿的心思。 当时的雨花台,中华门,以及光华门,都打成了血肉磨坊,你一介参谋长,不为城防总司令出谋划策,却跑来调船? 对派周谰来要船的那个人,他也已是彻底绝望了。 藏头露尾,一点担当都没有,摊上这样的上官,他宋希连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宋希连连个好脸色都没给,直接告诉周谰:想调船,可以,拿唐司令的手令来,或是让唐司令给他发电令! 三十六师看守船只,奉的是唐司令的命令,你周谰算哪根葱? 周谰气的差点当场吐血,却又不敢当场翻脸。 周谰回去后,没一个小时,唐生志又打来的电话。 但宋希连还是坚持要手令。 不见唐司令手令,任何一部不得私藏船只,这是你唐司令亲自下达的命令。 想靠一个电话就要船? 门都没有! 唐生志被气的七窍生烟,却拿宋希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好给宋希连签了一份手令。 除此外,周谰还亲自带了几个警卫到煤炭港,挑了几艘木船出来,就停在码头边上。 这明显是一有不对,马上就要逃的架势。 宋希连决定,到了武汉后,他好好的要告唐生志一状…… 其他人虽然没有宋希连知道的这么清楚,但唐生志第一次藏船的事情,他们还是知道的,清楚唐生志这是在虚张声势,就算没人跳出来,他最终也会下令摔退,所以一个个都如稳坐钓渔台的姜子牙。 就宋元良一个人不明就理,心里急的就像是着了火一样。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这些王八蛋什么时候这般的大义凛然了? 逃命的机会来了,竟然没人响应? 不是王八就是鳖,大哥不要笑二哥! 在宋元良看来,这里面,也就方不为……嗯,最多再加一个宋希连,有那么几分骨气,剩下的,包括他在内,没一个是好东西。 看没有吱声,宋元良忍不住了,刚要站起来,只觉大腿一疼,“哎哟”一声就叫了出来。 看宋元良跃跃欲试的模样,方不为哪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空想新子与千年魔法元良的屁股都还没离开椅子,方不为两指便掐上了他的大腿。 唐生志定睛一看,宋元良扭曲着脸,一副便秘的样子。 怎么回事? 难道是宋元良想说什么,但又不想成出头鸟,所以在痛苦纠结? 肯定是了。 自己差点忘了,宋元良是有“不战而逃”的前科的,《国民革命军的连座法》,就是因为他制定出来的。 不过这一次宋元良表现的太过英勇,自己下意识的忽略了他的过往。 唐生志心里暗暗的揣测着,嘴上也没停,循循善诱的说道: “宋军长,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宋元良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司令误会了……我刚才不小心扭到了伤口,疼的忍不住才叫了一声,还请司令勿怪……” 宋元良虽然不知内情,但最是会察言观色,不然也不会逃跑那么多次,委员长却次次放过他,甚至最后还捞了个青天白日勋章。 方不为除了掐了他一把,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眼中的寒芒如同利箭,刺的宋元良心里发慌。 除此外,他还看到坐的对面的王敬九眼中那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和宋希连看他如同看蠢猪一般的嘲讽。 这两个历来都看不起他,特别是王敬九,巴不得他姓宋的倒霉,宋元良很清楚。 他第一时间警觉到,这里面有坑。 “那宋军长以为,委员长命我等撤退的军令,是否妥当?”唐生志紧追不舍的问道。 “这个,那个……”宋元良转着眼给,嘴里打着瓣瓣。 当他看到方不为拿手在另一是手里划着“定守”两个字的时候,猛的福临心至。 “全凭唐司令定夺!” 这里唯一有资格定夺的人,就只有唐生志,宋元良一下就明白了方不为给他的提示。 “砰!”唐生志重重的一掌拍在了会议桌上。 宋元良这一缩,还有哪一个肯冒头? 不明白的也能看出点端倪来了。 唐生志真想狠下心来,再坚守两天再说。 但最弱,理智还是压过了冲动。 他没有必要犯着丢命的风险,与这**滑之辈置气。 唐生志冷着脸,猛的挥了一下手:“把部署命令发下去……” 第一零一二章 一丘之貉 六(求月票) 当看到油印好的部署计划时,宋元良才恍然大悟:自己差一点替唐生志背了锅! 唐生志早就决定好要撤了,甚至连计划都做好了,但偏偏不拿出来,非要给自己找一个挡箭牌? 太特么的卑鄙了,太特么的无耻了…… 宋元良恨的牙直痒痒,同时也在心里不停的感激着方不为。 方不为则紧紧的盯着眼前的撤退计划,一条一条的看着。 第一页是名为“卫戍作战命特字第一号命令”,最底下的署名时间为:1月1日15时于首都铁道部卫戍司令部。 大致内容为: 一、首都卫戍部队决于本日(1日)晚冲破当面之敌,向浙、皖边区转进。 二、要塞炮及运动困难之各种火炮并弹药,应彻底自行炸毁,不使为敌利用。 三、通信兵团,除配属外部队者应随所属部队行动,其余固定而笨重之通信器材及城内外既设一切通信网,应协同地方通信机关彻底破坏之。 四、各部队突围后运动务避开公路,并须酌派部队破坏重要公路桥梁,阻止敌之运动为要。 五、各部队官兵应携带4日炒米及食盐。 六、予刻在卫戍司令部,尔后到浦镇。 本日晚各部队行动开始时机、经过区域及集结地区,如另纸附表规定…… 附表第一页为“南京卫戍军突围计划”,方不为着重看的就是这一部分。 一、七十四军(俞济时的五十一师和五十八师),由铁心桥、谷里村、陆郎桥以右地区突围,向祁门附近集结。 二七十一军(王敬九的八十七师)、七十二军(宋元良的八十八师)自飞机场东侧高桥门、淳化镇,溧水以右地区向敌突围,向黟县附近集结。 三教导总队(桂永清)、第六十六军(粤系叶肇所部)、一零三师、一一二师(自镇江及江阴要塞退下来的部队,两师编制已不足三千人)自紫金山北麓、麒麟门、土桥镇、天王寺以南地区向敌突围。 教导部队向昌化附近集结,六十六军向休宁附近集结,一零三师、一一二师向于潜附近集结。 四第八十三军(粤系邓龙光所部)于紫金山、麒麟门、土桥镇东北地区突围,向歙县附近集结。 以上各部队突击时机为十二日日晚十一时后开始,但八十三军为十三日日晨六时。 五、第二军团应极力固守乌龙山要塞,掩护封锁线,等其余各军安全过江后,于不得已时炸毁乌龙山要塞及炮台,从八封舟渡江,向**集结。 六、三十六师、宪兵部队及直属诸队依次渡江(另有渡江计划表),先向花旗营、乌衣附近集结。 七、此令下达后,唐生志卸任城防总司令一职,由肖山令接任,并兼任南京市长,渡江指挥部司令等职,全权协调及指挥城中遇难居民渡江之事宜,另有卫戍区司令部运输司令周鳌山,率运输司令部全员,协助肖山令运送难民过江事宜…… 看到最后一条,方不为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这就是战前口口声声,誓与南京共存亡的唐司令? 他现在卸任所有职务,难道不是开完会,就会撤出南京的意思么? 方不为已经不想骂了。 他觉的不管骂出什么词汇,都好像在是侮辱这个词…… 方不为很想直接跳起来,给那张看似沉痛的脸上给上一拳。 但最终,还是被他给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现在就挑畔唐生志的权威的后果很严重。 图了一时痛苦,换来的绝对是无人执行唐生志这份命令的结果。 所造成的后果,都得他方不为来背。 除了这最后一条,方不为并没有看出哪里不对。 除了协调指挥难民过江的三十六师和宪兵部队,其余所有部队,都要求从正面突围,然后向指定地点集结。 按这份计划,只有城内的难民,以及垫后的三十六师的宪兵部队,才能从下关过江。 看似唐生志安排的很合理:让其余部队吸引敌军注意力,为过江的百姓争取时间…… 既然这样,历史上三十万军民齐集下关,被日本人包了饺子的惨剧是怎么发生的? 难道是自己军事水平有限的原因,没看出其中的漏洞来? 方不为悄悄的凑到宋元良的面前,指着撤退计划低声问道:“这里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宋元良摇了摇头,“既便是我来做撤退计划,也就这样了……” 见了鬼了? 方不为眼睛猛的一瞪。 宋元性虽然品性不好,名声更差,但说军事才能,还是有几分的。 方不为方不为自认为自己比起宋元良的,还差的相当远。 看方不为不言语,宋元良又解释道:“老子现在恨他入骨,又怎么能会替他说话?你也别怀疑,唐和尚不怎么行,但罗卓英,刘兴,还有他们带的那几个参谋,可都是打老了仗的,制定这么一份计划,还是不手到擒来?” 方不为又看了看宋希连,宋希连也轻轻的点了点头。 看来计划确实没问题,那问题出在了哪里? 看方不为依旧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宋元良还以为他在为肖山令鸣不平,又解释道: “唐生志虽然卑鄙无耻,但惯能谨慎,生怕担责任,他敢让肖山令接替他的所有职务,肯定是得到过委员长的首肯的…… 也肯定是征求过肖山令的同意的,你也不要替肖山令委屈,他本就是卫戍区司令部副司令,留他坚守,也是应有之义……说到底,还是在替你干老子履行职责……” 方不为狠狠的咬了咬牙。 如果唐生志不独自坚持固守南京,不说那么多的豪言壮语,方不为自然怪不到他的头上。 但你特么的喊了那么多的口号,最后却是第一个要逃? 方不为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他用力的咬着舌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直到嘴里弥漫出一股咸腥味时,方不为才抬起头来,看着唐生志问道:“司令,不知这下关城门,何时能开?” “自然是等各突围部队行动之后!” 各部队行动时间是十一点,意思是城门到十一点才能开。 唐生志看似在说:只有等其它各部队行动之后,日军的注意力还不会放在下关,难民才可以从容出城,从而过江。 但方不为一直没有忘了唐生志曾经下达过的一道命令:挹江门只能走军长级以上,及卫戍区司令部相关人员! 唐生志这明显已经准备好,要在十一点之前出城。 老子要是能让你如了愿,我就不姓方。 但自己分身乏术,如何才能做到既要看住宋元良,还要看住唐生志? 方不为用力的吐了一口气,悄悄的捅了捅宋元良:“你有什么打算?” “我?”宋元良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自然是率残部,与七十一军一起突围了!” 撤退计划中,确实是这样安排的。 八十八师没剩几个人了,让他们独自突围,等于是在找死。 方不为飞速的转了转眼珠。 宋元良难道转性了? 不可能吧,历史可不会骗人。 但自己为什么就看不出来他在撒谎? 方不为直觉不可能。 除非宋元良的演技特别好,好到了放在后世,能得小金人的那一种,不然不可能骗过自己的眼睛…… 刚想到这里,方不为又猛的一惊。 如果宋元良不会演,是如何次次弃部而逃,次次逃过委员长的责罚不说,还步步高升的? 就算他叔叔孙震是军阀头子,也不能次次都保得住他? 委员长的忍耐也有有限度的,真动了肝火,军阀头子也会拿来祭期。 比如韩复渠。 难道这王八蛋,一直在跟自己演戏? 来不及分辩了,方不为确实釜底抽薪。 “你就不怕王敬九坑你?”方不为阴恻恻的说道。 “谁说不是呢?”宋元良咬着牙回道。 随说都是黄埔第一期的师兄弟,还同是警卫师出身,同时担任着**中最为精锐的三个德械师的师长,但王敬九和宋希连速来看不起宋元良。 别人是喝兵血,这王八蛋直接是吸骨髓。 平时了面,这两个连招呼都懒得和宋元良打。 宋元良不可能不防着王敬久欺他手下无兵而坑他。 方不为心里又是一跳,用力的咬了咬牙。 宋元良明明已经料到了这一点,又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的跟着王敬九突围? 这王八蛋果然是在骗自己,他肯定已经想好了退路。 “跟着我走吧!”方不为就像是拿着恶魔果食的撒旦一产,引诱着宋元良,“跟着王敬久,你只有死路一条……” 宋元良猛的睁大了眼睛,定定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什么时候如此善解人意了? 他从来没听过方不为有过循私情的时候。 看方不为不似说假话的样子,宋元良感动的连嘴唇都哆嗦了两下。 “兄弟,谢谢!”宋元良紧紧的握着方不为的手,过了许久,才定下神来。 要不要跟着方不为走? 看似跟着方不为走,才是最安全的一条退路,毕竟方不为有船,想什么时候过江,就什么时候过江。 但宋元良拿不准,这个铁头万一脑子抽风,不走了怎么办?u 第一零一三章 一丘之貉 七 (求月票) 想来想去,宋元良都觉得,自己留下的退路才是最为安全的。 狡兔三窟,更何况宋元良这种把命看的比什么都重的人。 他不止给自己留下了一条退路。 哪怕真被方不为料中了,日军最后真的会屠城,宋元也有自信,自己可以安然无恙的活下来…… 宋元良瞬间就有了决断。 “多谢兄弟的好意了!”宋元良抱了抱拳,一付感激万分的样子,“军令不可违,我还是带着残部,跟着七十一军的兄弟突围吧……” 方不为的眼睛猛的突了一下。 他丝毫看不出宋元良撒谎的迹像,但理智告诉他,宋元良九成九在演戏。 江山易改,本性难易,像宋元良这种在历史上留下浓重笔墨的人物,怎么可能和自己稍稍接触一段时间,就迸发了良知? 他方不为又不是人品改良器? 正自猜疑着,最上首的唐生志又说话了,方不为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过来。 “委座的钧令,参谋部制定的撤退计划,诸位已一览无余,若是还有异议,请尽快提出来……” 说到一半,唐生志又看了看表,提醒道:“已经六时了!” 本来通知的会议时间是下但四点,但有些离的远,有的时一时脱不开身,再加上被宋元良和宋希连两个耽搁了一阵,正式开会,已经五点了。 方不为瞅了瞅窗外,天外已经黑了下来。 突围计划的发动时间是十一点,还有五个小时了,真心不算宽裕。 连宋希连和宋元良都说计划没什么问题,那就应该没问题。但方不为扫视了一圈,发现个顶个还是沉默不语,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民国官员的尿性本就如此,上上下下历来都信奉一条真理:少说少错,少做自然更少错! 有人回应才见了鬼。 唐生志可能也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再没有多废话,用指节敲了敲面前的计划书:“不认同的话,那咱们就慢慢商议……” 说了一半,唐生志又冷笑了一声,从会议桌的这头看到了会议桌的那头,悠悠的说道:“正好今日齐聚一堂,各位也都是党国的俊材,想来可以制定出更为合理的计划……” 这句话听似说的很客气,其实还是在危胁。 不同意也可以,那咱们慢慢商议也不迟,就算日本人打进城来,要死也是一块死…… 还商议个屁? 徐源泉第一个绷不住了。 再要拖下去,他命第二军团全员过江的事情就有暴露的风险。 唐生志没有拿他祭期的胆子,但直接把他扣下来,还是很容易的。 万一唐生志也逃不出去呢,自己岂不是要跟着陪葬? 徐源泉一下就有了决断,第一个举起了手:“我没有意见!” 宋元良是第二个:“我也没有意见!” 他怕方不为阻止他,等话说了一半,才举起了手。 方不为只是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这两个一个把部队撤走了,一个把部队抛弃了,生怕拖下去,被唐生志知道了他们的所作所为,所以一个比一个着急脱身。 肖山令是第三个,接下来,所有的与会将领都举起了手。 看只有方不为巍然不动,唐生志微微的眯了眯眼睛。 “不为可是还有异议?” “啊,我也算数?”方不为下意识的愣了一下,“我没有具体的任务啊?” “这和有无任务无关!”看方不为不是真的有意见,唐生志心里猛松了一口气,“在座所有人,都要表态!” 方不为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心里冷哼了一声,很自然的举起了手:“那我没意见!” “既然无异议,那就签字吧!”唐生志斩钉截铁的说道。 “签字?”徐源泉猛的眯起了眼睛,“签什么字?” “决议是集体同意的,既然没有异义,自然要签字!”唐生志冷声说道。 “不是命令么,怎么又成了决议了?司令,这就有些不合规距了吧?” 徐源泉连说话的声音都冷了几分,“你是总司令,我们都是你的下属,你下令,我们自然会遵从,但在命令上让下属签字,这就有些不合道理了……” 签个杰巴! 第二军团都已经撤过了江,徐源泉拿屁来守乌龙要塞,来守后路? 把部队再调过来? 开什么玩笑。 徐源泉敢保证,自己回去后真要敢下这样的军令,自己的两个师不造自己的反才见了鬼。 所以这个字,是万万不能签的。 真要签了,徐源泉就要掰着指头,数着过日子了。 回到武汉的那一天,就是他人头落地的那一天。 方不为没料到徐源泉早把人撤走了,他只是单纯的站在唐生志这个总司令的角度上考虑,觉得唐生志实在是有些无耻。 到了民国,从来只听说过下级接受任务时,问上级要正式命令,以做证据的,从来还没听过上级下达军令,要下属集体签字的? 唐生志这是甩锅甩上瘾了? 上官当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前无来者,后无古人了! 唐生志的话刚说完,王敬九又开口了。 声音不大,口气也不冲,但听在唐生志耳朵里,就像是针扎一样:“司令,在这之前,兄弟们从来都没购买过这个东西,什么时过议过了,怎么就成了决议?” “难道在我来之前,你们都和司令商量过了?”王敬久扫视了一圈,故意问道。 所有人都摇着头。 “自司令接任以来,兄弟也算恭顺吧?”宋元良又接口说道,“你说守哪,兄弟就守哪,你说打哪,兄弟就打哪……从来没有出现过阴奉阳违,更或是不听号令的现像,但司令今天突然使出这一招,实在有些出乎兄弟的预料……” 宋元良的话头同一停,王敬九又接上了:“司令这么做,实在让兄弟有些寒心哪!” 宋元良这句话,真正把唐生志逼上梁山了。 唐生志确实存了点小心思,想哄着这些人,把命令给弄成决议,以免到时候追责,他可以以此来推托责任。 但奈何没人上当! 第一零一四章 一丘之貉 八(求月票) 唐生志不是没想过召集这些军头来商议,但一时各处打的如火如荼,哪有那么容易召这么齐? 更关键的是,真要商议,哪一个愿意正突围? 绝对是个个都要求让他自己先撤! 唐生志也没想到,这一要求签字,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 他刚想解释两句,桂永青,王耀武,还有八十七师师长沈发藻都开了口。 虽然没有直接指责唐生志,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说唐生志一点担当都没有。 唐生志闹了个大红脸,却一点脾气都不敢发。 真要掀了桌子,这些人不听号令,来个拍屁股走人,最后的责任还得他来背。 唐生志气得差点喷出一口气老血。 早知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签字一事,他提都不会提。 虽然俞济时,宋希连,肖山令,粤系的邓龙光和叶肇,还有从江阴撤下来的何知重和李遇春都没发表意见,但看他们的眼神,唐生志就知道,此时心里肯定都在鄙夷他。 唐生志不由的打了个哈哈,硬是挤出了一丝笑:“诸位,还请听我解释……” 方不为气的快吐血了。 还解释个屁,难道唐生志还看不出来,他今天下午的这一系操作,已经是犯众怒了? 再要坚持让这些人签字,就剩下掀桌子造反这条路可走了。 军中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一点担当都没有的上官。 唐生志今天三番两次的突破底线,已经在这些人面前彻底的失去了威信。 兵临城下,马上就要陷入死地,能不能突围出去还是两说,在座的哪一个不是紧绷着精神? 说不定唐生志再多说一个字,这些人就会和他彻底翻脸。 “司令!”方不为高喊了一声,又敲了敲手表,冷声提醒道:“没时间了……” 唐生志的脸上猛的浮现出一丝怒色。 他刚要叱方不为两句,以体现自己的威风,徐源泉又开口了:“司令都不急,方参谋你急什么?反正委座有令,你随时都可以撤走,哪怕就是现在走,又有谁敢说半个不字?” 这已经是**裸的嘲讽唐生志了。 “唐司令,到底是下令还是要再议?”俞济时淡淡的说道。 意思是你要说这是军令,我们就执行,你要说这是决议,那咱们就再议,签字是绝对不可能的。 唐生志猛的打了个激灵。 他突然有了一种墙倒众人推的感觉。 唐生志咬了咬牙,在众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如同野兽咆哮一般的你吼道:“各部照此执行!” 看其它人不动,徐源泉第一个站了起来,冷冷的一笑:“难道诸位是想等着让唐司令给你们管饭?” 话刚出口,大部分的人都笑了起来。 方不为心中一跳,愕然的看着哄笑的一群将领。 开会就开会,非要整这么多的妖蛾子? 能做到一师,乃至一军之长的,哪一个不是人精? 唐生志却想把这些人当成傻瓜糊弄,真是蠢到家了。 闹到这种程度,唐生志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这些人就真的会按照撤退计划上的方案执行任务? 看到徐源泉离开会议桌,大步流星的出了会议室,唐生志像是喝了酒一样,从耳尖红到了脖子根。 “诸位,还请适可而止!”周谰大声喝道。 王敬九,宋元良等人稍稍的收敛了一些,但满脸都是嘲讽和讥笑。 方不为更加担心了。 这已经是纯粹不把唐生志放在眼里了。 不博学好,不似徐源泉一般,未经散会,便先行离去,已经是公然在打唐生志的脸了。 “散……” 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产,唐生志从嘴里迸出了一个字,但“会”字还没出口,周谰手疾眼快的拉了他一把。 唐生志瞪着周谰,意思是你没看到,这些王八蛋是如何笑话我的,何必还要顾忌他们? 但周谰还是用力的摇了摇头,比了一个“委座”的口型。 方不为冷眼看着这二人,猜测着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唐生志硬是忍着怒气,缓了好久,才咬着牙说道:“附令二……” 方不为愣愣的看着唐生志。 刚才他看军令的时候,看到总令当中,确实提到有两项附令,但上面只花不了了第一项,没第二项,方不为还以为打字的时候打错了,没想到附令二是口头命令。 一结合唐生志一点担当都没有的性格,方不为心里猛的一突,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项命令宙写到纸上,就说明很有问题。 果不其然,听唐生志念完第二项附令后,方不为的脸色都变了。 “第七十一军,第七十二军,第七十四军,第七十四军,及教导总队,如不能正面突围,有轮渡时,可相机过江,向滁集结,等以上几军过江,三十八军可相机从下关撤退,难民渡江事宜,由肖司令率宪兵部队遮护……” 方不为的脸色顿时变的煞白,“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司令……” 这两个字刚喊出口,方不为就感到腿上一痛。 他下意识的一低头,看到宋元良正在咬着牙,像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在掐他的大腿。 就算你掐我,老子也要说。 太特么的儿戏了。 唐生志刚刚所说的这几支部队,对应的恰好就是参与此次保卫战的中央嫡系。 八十七师,八十八师,七十四军,教导总队,还有一个三十六师…… 全都是委员长的命根子。 唐生志这是怕这些部队万一没能突围,被日军全歼,等到了武汉后,姓蒋的会找他算账。 问题是姓唐的你想过没有,你这道命令一下,让其它部队做何想法? 中央系是娘养的,其它部队就是从石头里崩出来的? 方不为只是扫了一眼,就能看到叶肇,马龙光,以及一零三师和一一二师两位师长等人脸上的怒色。 一想到会引发什么后果,方不为就止不住的抖了起来。 这意义相反的两条军令,可是会引发全军大乱的。 还有,如果这几部未能突围,最后只得从下关过江,哪岂不是在说,等军队过了江,才能挨到难民? 第一零一五章 一丘之貉(九) 这前后相反的两道命令,可是会引发全军大乱的。 还有,如果这几部未能突围,要从下关过江,哪岂不是在说,等他们过了江,才能轮到难民? 而且三十六师也有可能会提前走。 真走了,仅靠被打的还不到两个营的宪兵部队,如何能维持的住近二十万难民渡江时的秩序? 方不为已经能预料到,到时会引发什么样的局面。 他一把拍掉了宋元良的手,语气像是三九天的寒冰:“司令,我有话说……” “坐下!”宋希连猛的一声怒吼,瞪着方不为骂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你特么不要命了,你也不看看得罪的人是什么人?” 宋元良同时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骂道。 他把吃奶的劲都使上了,却拽不动方不为一丝。 宋元良急了,连连给宋希连使着眼色,意思是你特么有话就赶快说啊。 宋希连冷厉的瞪了方不为一眼。 当方不为站起来的那一刻,宋元良和宋希连都是一惊,心里齐齐的暗叫:遭了! 他们都已料到方不为会说什么。 方不为之所以三番两次的违抗委座的命令,赖在南京不走,不就是为了城中的那些难民么。 此时听唐生志有抛弃这些难民的念头,他如何不着急? 怕是和唐生志拼命的念头都有。 趁方不为没反应过来,宋希连又转过了头,对唐生志说道:“司令,自此时起,方不为的那六条船,就由我征用了,稍后我会转交给肖司令……至于方不为及他所部,等散会后,我会第一时间送过江……” 哦! 唐生志恍然大悟。 原来方不为在担心他的那几百号人和六条船。 早都让他走了,他非不听,死到临头才知道怕了? 唐生志暗暗的冷哼一声:所谓的国民英雄,不过如此! 一这样想,唐生志又方不为的好感就直线下降,再加上刚刚方不为带头起他的哄,唐生志就更生气了。 也是个王八蛋,亏我之前还高看了你一眼。 “那就依荫国所言吧!”唐生志冷冷的说道。 其他将领都半信半疑的看着方不为。 他们总觉的,方不为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看方不为依然挺的跟个桩子似的,咬牙切齿的模样,宋希连叹了一口气,一语双关的说道: “有我护着,你还担心什么?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收起你那点小心思!” 宋希连的语气异常严厉,就像是在训自己手底下的小兵。 方不为既便气得目眦欲裂,但并没有失去理智,自然明白宋希连话里的隐意。 唐生志已经威信扫地了,你竟然还幻想着让他再更改一次命令? 先不说唐生志会不会改变主意,就算真改了,王敬九,俞济时,桂永清这三位会不会执行? 如此反复无常,又没有一点担当,哪个会鸟他? 说不定这三个出了这个门,就会率部冲往下关。 再一个,你当这三位是那么好得罪的? 所以,你方不为还是忍着点吧。 至少还有我宋希连护着那些难民…… 方不为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心中无比悲凉。 这世上,怎么会有唐生志这种为了一丁点责任都不负,视数十万人命为草芥的人? 他恨不得掏出枪来,直接给了一枪。 唐生志冷冷了瞪了方不为一眼。 方不为还不落座,说明他对自己的命令很有意见。 若是平时,自己非好好的训斥他一顿不可,但此是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逃命要紧。 “诸位有无异议?”唐生志又冷冷的问了一声。 “没有!”这一次的回应异常的响亮。 唐生志侧头一看,回应的无非是俞济时,桂永青,王敬九,沈发藻,以及马上要跟着他乘船渡江的罗卓英,刘兴等人。 只要安顿住了中央系的这几位,其它的一概不用考虑。 “散会!”唐生志大手一挥。 他一迈步,罗卓英,刘兴,周谰都齐齐的跟了上去。 他们都是要和唐生志坐一条船的。 俞济时,桂永青,王敬九等人都是相视一笑,逐一起身。 叶肇,邓龙光,何知重,王遇春也紧随其后。 会议室里,只剩下了肖山令,宋希连,宋元良和方不为。 宋希连走了过来,拍了拍方不为肩膀,又叹了一口气:“走吧!” 方不为还是一动不动。 “搭把手!”宋希连对宋元良说道。 宋希连还以为方不为久伤未愈,一气之下发了痹症,全身都僵了。 “让他自己走!”宋元良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累死老子了……你个王八蛋,什么时候好的?” 他把吃奶都使出来了,都拽不动方不为一丝,哪还能不知道,方不为的伤早好了。 “你伤好了?”肖山令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随既脸色一变,直愣愣的看着方不为。 宋希连也是差不多的模样,看方不为的眼神都变了。 “好个屁!” 宋希连猛的反应了过来,用力的推了方不为一把,方不为下意识的一退,坐倒在了轮椅上。 “他这是用力过猛,急火攻心,全身都僵了……”肖山令随既解释道。 “没好?”宋元良半信半疑的说道,“那他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宋元良一直守在雨花台,连城都没进过,连唐生志藏了船的事都不知道,自然更不知道船被炸了的消息。 但肖山令和宋希连不同。 当时要不是方不为还坐着轮椅,他们第一时间就会怀疑到方不为的身上。 这个时候,他们的心里已经开始翻江捣海了。 唐生志的船,就是方不为炸的? 危胁唐生志的,也是方不为? 怪不得他被气成了这样,一句话都不说? 肖山令和宋希连什么都明白了。 “你们不走,我可先走了!”宋元良心急如焚的说道,“再慢,就追不上王敬九了……” 他嘴里说着,脚下也跟着动了,但刚刚转过身,就被方不为一把拉住了袖子,“你要去哪?” 下意识的迎上方不为的目光,就像是看到两把刀向自己的眼睛里扎了过来,宋元良下意识的一眨眼,再睁开时,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第一零一六章 一丘之貉 (十) 宋元良理直气壮的回道:“还能去哪,自然是召集残部,正面突围啊?” “召集残部,你的残部在哪?”方不为冷声问道。 宋元良总觉的方不为的眼神有些不对劲,看自己就跟看仇人一样。 但他早就想好了说辞,不怕骗不过方不为和宋希连:“一部绕城而走,顺着城墙到了下关,还有一部在中华门……” 说到一半,宋元良故意顿了一下,故做伤感的说道:“吴求建怎么说也是我大舅哥,我就算走,也要带上他……” 宋元良要通知吴求剑,一起突围? 方不为心里一跳:终于和历史对上了。 记忆当中,就是宋元良派人去通知吴求建的时候,不慎走漏了消息,从而引发全军溃乱,齐聚下关…… 坚决不能让历史重演。 “日兵重兵临城,又岂是那么好突出去的?”方不为一点点的试探道,“跟我们走吧,出了城门,到了下关,坐船就能过江…… 你要不放心吴求剑,我让边从军带人去找,一定给你找回来!” “方不为,你胡扯什么呢?”肖山令猛的厉喝道。 方不为胆子大的都没边了,竟然敢引诱主力师的主官违抗军令,弃部先逃? 宋元良也狐疑的看着方不为,心里想着以方不为眼睛里掺不得一丁点沙子的性格,为何三番两次的劝自己跟着他走? 只有宋希连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一点。 方不为这是在套宋元良的话。 宋元良并没有犹豫多久。 退路他早就留好了,比跟着方不为走安全多了。 宋元良感激的笑了笑,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知道你拿我当兄弟,但军令不可违,真要这样走了,我日后如何再见被我丢下的那些兄弟?” 宋元良说的情真意切,一点痕迹都不露。 但方不为恨的牙根发痒。 历史不会骗人,他虽然不知道宋元良是如何在自己面前演的滴水不漏的,但方不为敢保证,宋元良绝对没说实话。 他这一走,就等于纵虎归山,十数万人都会因他而死…… 方不为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宋元良:“好,那你小心!” 宋元良咧嘴一笑,朝着方不为,宋希连,还有肖山令抱了抱拳:“诸位保重,咱们武汉再会……” 方不为点着头,看似在道别,但心里却在连连冷笑。 宋元良只要一转身,露出后脑勺,他就会动手。 他没办法分身,做不到既看着宋元良,又看着唐生志,只能先打晕一个,带在身边。 违令就违令吧,总比让宋元良祸害死十几万人的强。 看宋元良要走,方不为正要准备站起来动手,外面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司令部参谋处的一个中校冲了进来。 只同中校脸色煞白,极度惊惧的对宋希连说道:“宋军长,挹江门大乱,双方都已开了枪……” “怎么回事,说清楚了?”方不为猛的站了起来,抓住了中校的领子。 简直见了鬼了? 宋元良还没逃呢,下关是怎么乱起来的? 难道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具体情况我还不知道,是熊兴民熊团才长打来的电话!”参谋又说道,“数万乱军及乱民冲至挹江门下,有人开枪冲门,他不得已才开了枪……” 数万乱兵和乱民? 从哪里冒出来的? 方不为定定的看着宋元良。 宋元良再次有了那种如芒在背的惊惧感,下意识的打了个机灵。 “你看我做什么?”宋元良不满的说道,“又不是我干的!” 对啊,宋元良还在自己面前站着呢? “回下关!”宋希连一把抄起了帽子。 “你也一起走!”方不为一把抓住了宋元良的胳膊。 宋元良“哎哟”一声就叫了出来。 “你疯了?”肖山令一把拦住了方不为,“唐生志正愁的没有替他背锅,你这是上赶着送借口?” 他还以为,方不为真的在担心宋元良突围不出去。 “你脑子坏掉了?”宋元元良惊惧的说道,“老子要带兵去突围,和你去下关做什么?” “不要胡闹了?”宋希连也冷声劝道。 “你的师直属营队不就在下关么?”方不为直戳戳的看着宋元良,“你不去召集,难道是想一个人去突围?” “吴求建……” 宋元良刚一出声,就被方不为给打断了:“吴求建那里,我去派人通知,要么让他到下关,和你会和,要么你到了下关,召集了师直属营队后,直接带去中华门与他会合……两条路,你选一个!” “我选个球……”宋元良一声厉吼。 方不为冷冷的一笑,“不选的话,老子就直接把你放倒,捆到下关……” 他再没时间在这耗了,再要耽搁下去,唐生志就出城了。 “你……”宋元良举着手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王八蛋哪里是在顾念自己? 原来方不为从头到尾都铁了心的要看住自己。 但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要跑的? 宋元良惊疑不定,瞬间就有了决断:不岔的说道:“好,老子就让你看看,我会不会跑……不就是去下关么? 吴求建那里,不用你去通知了,等找到了我的人,我自己带人去和他汇合……” 识实务者为俊杰,就算到了下关,把师属营队带进城,再跑也不迟。 宋元良从来都没忘了方不为有个滚刀肉的外号,不然决定从中华门外阵地撤退的计划后,要先等着方不为走了之后才敢实施。 这一下,就连宋希连和肖山令也看出了不对。 宋元良确实演的好,但情绪转折的太生硬。 这几个月下来,他和方不为的交情怎么也不能称之为一般了。 方不为怀疑他要逃的时候,他既不失望,也不恼火,更不辩解? 他们哪里能想到,宋希连是怕自己说的多了,惹恼了方不为,真的把他打晕带走。 他现在不害怕进城,就害怕出城。 下关已经乱了,还能逃的过江么? 宋元良很怀疑。 方不为现在已经很确定了,宋元良已经生出了逃跑的心思,但他没时间和宋元良算账。 他要到下关看一看,骚乱是怎么发生的。 第一零一七章 一丘之貉 (十一) 方不为一脚踢翻了轮椅,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宋元良阴睛不定的看着方不为的背影。 刚才方不为再次站起来,抓他胳膊那一下,宋元良就已完全确定了:方不为的伤全好了。 但他为什么一直坐个轮椅,要装成受伤的模样? 难道就是在迷惑和防备他宋元良? 怪不得他一直守在八十八师不走…… 其实这才是宋元良不敢叫嚣,乖乖听话的原因。 惜命的人,直觉往往都很准。 宋元良总有一种:如果他不答应方不为,方不为很有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宋希连和肖山令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下关一乱,他们两个人撤退难民的任务,又该如何执行? 相比较起来,唐生志的船是不是方不为炸的,已经无关紧要了。 南京城里是二十几数军民,才是最重要的。 一行四人出了会议室,刚一出门,一股浓烟扑面而来。 司令部的留守人员正在焚烧资料和档案,再加地下室不太通风,就跟着了大火的一样。 谁也顾不上这个,就算临时司令部真被烧了,他们也不会眨一下眼。 四个人刚上了一楼,就听到挹江门的方法传来的密集的枪声和惨呼声。 四个人的脸色齐齐一变。 情况比刚刚那个参谋说的还要严重的多。 这枪声,和攻城打仗有什么区别? 但开火的双方,都特么的是自己人啊? “叶兴中,边从军,前面开路,去兴中门!”方不为一声大吼。 数万乱民齐集挹江门下,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从这里上不了城墙。 三辆小车开动,外面站满了警卫,个个一手扶车,一手提着快慢机和冲锋枪…… …… 半个小时前! 出了会议室之后,中央系的这几个,好像心有灵犀一秀,都慢下了脚步。 等到粤系的叶肇,邓龙光,从江阴要塞退下来的何知重,王遇春出了司令部之后,他们才慢慢悠悠的跟了出去。 刚出地下室,他们就看到一群卫兵正在来来往往的往车上搬着东西。 不用猜也知道,这几辆车是准备拉唐司令出城的。 王敬九呲着牙冷笑了一声:“这就是时时刻刻都将‘誓与南京共存亡’的唐司令?” 其余几位虽未接话,但都跟着嗤笑了几声。 他们打心眼里,就没有看得起过唐生志。 “不知诸位有何打算?”笑了几声后,王敬九又问道。 “还能怎么打算?”桂永青截铁的回道,“自然是严格按照唐司令的军令执行!” 王敬九听的眼睛一亮。 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巧了,他也是这样想的。 王敬九又回过头来,问着旁边的俞济实:“良桢叫兄呢?” 俞济实定定的看了看王敬九和桂永清,许久之后才说道:“两位,委座待我们不薄,切不可行差踏错!” 他已经预感到,眼前的这两位想干什么了。 看破不说破,这是民国官场生存的第一要则。 王敬九的瞳孔猛的一缩,桂永清则是打了个哈哈。 俞济实叹了一声,抱了抱拳:“两位珍重!” 说罢之后,便迈步走向了自己的小车。 王耀武紧紧的跟在了后面。 冯圣法没有来参会,被俞济实留在了将军山看家。 “司令,那两位说的是什么意思?” 刚上了车,王耀武就忍不住的问道。 奉唐司令的军令执行命令,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但自家军长最后那一句,实是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 难道王敬九和桂永青要做什么对不起委员长的事情。 俞济实冷冷的瞪了王耀武一眼:“你还想知道什么?” 看俞济实有发怒的迹像,王耀武顿时不说话了。 车里顿时陷入了沉默。 王耀武时不时的就会看一看俞济实的脸色,只看他眉头紧皱,脸色阴沉,像是非常难抉择的样子。 许久之后,才听到俞济实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回去之后就安排,除固守光华门和水西门的三零二团和三零六团,其余部队全部向大胜关集结……” “现在?”王耀武猛的一惊。 不按照唐司令的命令,向雨花台以南突围了? 虽然谁都知道,中华门以外的雨花台,至少围着日军的两个师团,凭七十四军这七八千人,根本突不出去。 但猛然间听俞济实要放弃突围,王耀武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执行吧!”俞济实长长的叹了一声,“能把兄弟们安全的撤出去,我也算对得起委座了……” 对得起委座? 王耀武的心里猛的一惊:“那王军长和桂总队长?” 问了半句,他就问不下去了。 “现在不好说!”俞济实摇了摇头,“到时候才能知道!” 王耀武的心里一颤。 回了牛首山以北的西天寺,王耀武负责召集队伍,俞济时则命李天霞,把藏在江心洲的一艘大火轮开了出来。 这艘船,是俞济实的叔叔,时任交通部长兼军事委员长后勤部长的俞飞朋,临去武汉的时候,偷偷留给他的。 两百匹马力,一次可运七到八百人过江。 俞济实也能猜到,若是从下关撤退,可能会与固守江边的宋希连生出龃龉,索性冒点风险,从大胜关过江。 大胜关在雨花台以南,牛首山以西,动静稍大,就可能会被附近的日军察觉。 说不定,又得打一场恶仗。 两个小时后,七十四军的五千多人聚集到了江边。 五十一和五十八两个师加起来,原本有两万两千余人,从上海打到南京,数次补充,就也只补充到了一万四千人。 守牛首山和淳化镇时,三零一团几近被全歼,三零五团也被打残了一半。 守光华门和水西门的时候,三零二团与三零六团,伤亡也已超三千。 到现在,整军余部不到八千,除了准备过江的五千,水西门,光华门一线有近一千六,通往中华门的子午路上,还有准备打巷战的六百人。 俞济实亲自下令,让三零六团第三营营长胡豪暂任团长,把重伤的邱维达撤了下来。 第一零一八章 一丘之貉(十二) 这两千余人人会是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俞济实不可能料不到。 当下之际,他只能舍大保小。 看着火轮往对岸开去,俞济实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今日这一撤,虽然奉的也是唐生志“如不能突围,可相机过江”的军令,但未战先逃是事实。 也不知回到武汉后,等待自己是会是什么样的惩罚? 一想到两千部属,俞济实心里又是一痛! 但谁也没想到,被俞济时留下的这两千两百人,最后竟然有一千八百多活了下来,最后陆续归队…… 这一千八百人,硬是坚持到了天亮,等日军攻上城墙的时候,才有序的撤到了下关,最后靠着用门板扎起的木伐过的江。 这其中,就有被宋元良抛弃的吴求建,以及他带的那一个迫击炮连。 整个补充团,加吴求建,最后只活下来了十九个人。 直到过了江,吴求建都还不知道宋元良和八十八余的消息,只以为他们全部都战死在了城外的阵地上。 那引起城中骚乱的四百乱兵,大部份被熊兴民打死在了挹江门下,少部分出了城,抢船的时候,死在了和八十七师的混战之下。 若不是廖令其与八十八师的师直属营队汇合,趁着挹江门内大乱,无瑕报的及他们,提前过了江,八十八师最后也得和王敬九的八十七师一个下场…… 看俞济时和桂永清都上了车,身边再无外人,王敬九一把拉过了自己的副官:“你去通知,让兄弟们全部撤往下关……” 沈发藻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满脸都是喜色。 军长果然给力。 之前王敬九问桂永清和俞济实,都有什么打算时,沈发藻就料到了。 突围个屁。 当日本人是泥捏的? 守着城墙都打不过,更不用说正面突围了。 唐和尚这摆明了是想让弟兄们去送死。 还好,后来又发了一道“相机过江”的军令,就算现在撤了,也谈不上违抗军令。 “那师长你呢?”副官下意识的问道。 “你管老子?”王敬九一巴掌糊到了副官的头上,“还不滚?” “明白!”副官打了个机灵,扭头就走。 “走,回去收拾东西!”王敬九第一个跳上了车。 沈发藻飞快的跟在了后面。 跑了几十米,副官看王敬九的车已看不见了影子,他才停了下来,用力的把军帽扔到了地上。 “日你个先人板板!”副官恨恨的骂道,“就让老子一个人去通知,不是去送死吗?” 副官越想越窝火,正巧看到从城南涌至下关的难民,灵机一动,飞快的脱着身上的军装。 到时候就说,走到半路的时候,被乱民给裹挟了…… 副官边往人群里钻,边想着到时候怎么应付王敬九。 上行下效,个顶个的王八蛋…… 一个小时后,王敬九和沈发藻逃到了下关,混在难民的队伍当中出了挹江门。 无独有偶,八十七师也在下关藏了船,还是一艘小火轮。 趁着下关大乱,王敬九带着十几个警卫上了船,有部分难民想上船,全让王敬九让警卫拿机关枪给扫了下去…… 军长王敬九,师长沈发藻安然无恙的逃回了武汉,可怜八十七师,最终活着逃出南京的,还不足两百人。 少部分部队,一直打到三十号的上午,日军的坦克冲上阵地了,都还不知道有撤军这么一回事。 大部分团连,到了第二天早上,发现附近的城墙上没有了动静,日军竟然不废一枪一弹,就登上了城墙,才知道大部队已经撤了。 别说旅团长,天王老子来了,都已经控制不住了。 乱兵一窝风的冲到下关,见船就抢,见人就杀,更加剧了下关的混乱。 …… 富贵山防空洞,教导总队指挥部。 参谋长邱清泉正在让发报员和接线员一个一个的通知着,让团级以上的主官来指挥室开会。 桂永青已经和邱清泉商量过了,教导总队全部撤往下关。 他们压根就没有考虑过,把所有部队都摔下来,城墙和城门谁来守? 桂永青坐在椅子上抽着烟,脑海中一遍遍的浮现着离开铁道部时,王敬九对他的那句话:“做何打算?” 不对! 王敬九明显是意有所指。 他肯定也想到了船少人多,绝不可能去执行什么突围任务,肯定是跑到下关去抢船了。 没船怎么逃? 桂永青惊疑不定的看了看还在打电话的邱清泉。 教导总队虽然也藏了船,但只有十来艘,全是木船,但现在却还有七千余近八千人。 别说一晚上,三天三夜也运不完。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 桂永青猛的站了起来。 “老邱,糟了!” 邱清泉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怎么了?” “王敬九绝对是跑下关去抢船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没等邱清泉回应,桂永青又一声大吼:“备车,去下关……” 然后他边往外跑,边对邱清泉说道:“你速度放快召集人员,差不多了就马上率部来下关,我先走一步,给兄弟们抢几条船下来……” 说着话的功夫,桂永青就冲出了防空洞。 他的副官和贴身警卫也跟着跑了出去。 “桂永青,我干你姥姥……”邱清泉牙都快要咬碎了。 带着这十几个人去抢船,你就不怕王敬九急了眼,全特么给你灭了口? 桂永清这哪里是去抢船了,而是提前跑了。 就这么把烂摊子扔给了自己? 邱清泉气得差点吐出一口中老血。 难道自己不会跑么? 他黄浦二期毕业后,不到了教导总队,虽说是桂永青的亲信,却算不上委员长的嫡系。 桂永青逃了,委员长至多骂他一顿,但自己逃了,八成的可能会挨枪子。 犹豫了许久,邱清泉才压下了心中的一口恶气。 两个小时后,邱清泉率教导总队大部赶到了下关,从乱军手里抢了一部分廖令其剩下的船,又让士兵扎了一部分木伐。 到次日,日军军舰开到下关,教导总队七千人,只有三千余人过江,加上后期逃过大屠杀,逃回武汉的,约有四千人。 剩下的三千多人,全部被俘,而后遇难。 第一零一九章 骚乱 挹江门下,已经乱成了一团。 八十八师的四百乱兵,裹挟着三万多难民,到了挹江门就开始冲卡。 没接到命令,熊兴民自然不会开门,只是朝天放了几枪,把难民镇了下来。 看难民被枪声镇住了,这四百乱兵急了眼,直接朝门洞发起了冲锋。 结果不言而喻,熊兴民直接让机枪连开火,一排扫射,四百乱兵就跟被打死了一多半。 后面的难民就跟没头的苍蝇一样乱窜。 打死的倒不多,但踩死踩伤的,足有上千人。 城门下的难民在往外跑,城内的难民和新到的乱兵又在往挹江门挤…… 外面人多,里面人少,人潮一点一点的在往挹江门移动着。 还好,熊兴民知道分寸,除了开头那一次扫躲,剩下的都是朝天打的。 挹江门下人仰马翻,哭声,骂声,惨嚎声,以及时不时会响起的枪声…… 方不为的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如果没人从中撺掇,既便日军真的攻进了城,也不会引起如此大的骚乱。 更何况日军还没进城呢。 方不为想知道,骚乱到底是怎么引发的。 “你们先去兴中门,我去问一问……”方不为嘴里说着,同是推开车门跳下了车。 肖山令想拉他,但中间还隔着一个宋元良,根本够不到。 “你要小心!”肖山令喊道。 方不为头都不回的摆了摆手,意思是你放心。 宋元良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乱像,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乱成这样,方不为就不怕被人打了冷枪? 他那一身将官服,在人群中是如此的夺目。 方不为的担子怎么这么大? 宋元良在暗暗庆幸。 幸亏没有答应方不为,跟他一起过江。 在城墙一的士兵镇压的情况下,都能乱成这个模样,那过了江呢? 这些人,已经完全疯了! 不行,得赶快想个办法…… 宋元良转着眼珠,往方不为原来的位置靠了一下,离肖山令远了一些。 “开车!”肖山令对司机说道。 还有比方不为更重要的任务等着他,肖山令不可能在这里等着方不为回来。 他也坚信,方不为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宋元良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司机刚刚松开离合,小车往前启动的时候,他猛的推开车门,一个跟头就翻了下去。 等他站起身来,着上的帽子就不见了。 肖山令只见宋元良一边朝着人群狂奔,一边脱着身上的军装。 其实宋元良完全不用这么害怕。 乱成这个鸟样,谁还管自己身边站的是官还是兵。 还没有十秒钟的时间,肖山令就看不到宋元良的身影了。 跑就跑了吧! 一个宋元良,对现在的这种乱局,已经产生不了多大的影响了。 肖山令心灰意赖的朝司机挥了挥手:“不要停,走……” …… 一个连长指挥着几个士兵,把一对年轻的夫妇围了起来,然后大手一挥:“给老子搜!” 男的儒雅,女的漂亮,看穿着,都是上流人士。 关键男人和女人,各自背着一只皮包,一看里面就有好东西。 几个士兵如狼似虎般的冲了上去。 看女人长的颇有几分资色,士兵抢过皮包的同时,又在女人的怀里掏了两把。 “畜生啊……”男人奋力挣开按着他的士兵,疯狂的扑了过来。 “啪啪”两声之后,男人喷着血倒在了地上,露出后面还举着枪的连长。 “饭桶!” 连长骂了一声,又“噗”的一声,吹了吹枪口上的硝烟,把枪插进了怀里,朝那个还在调戏女人的士兵吼道:“东西丢过来……” 士兵把包扔给了连长,连着拉开拉链,看到里面装江花花绿绿的钞票。 “哈哈,发财了……”连长狂笑了两声,掏出里面的纸币和首饰,疯狂的往自己的口袋里填着。 “连长,别忘了兄弟们啊……” 调戏女人的士兵嘴里嘻嘻哈哈的,手上的动作更大了。 “砰”的一声,像是被人迎面砸了一锤,士兵仰面就倒。 身边的几个同伴清楚的看到,士兵的眉心里,还往外彪着血花。 就像是天神下凡,方不为踹开几个挡路的难民,跳到了几个乱兵面前。 “长……长官?” 看到方不为身上崭新的将官服和领花,一个士兵下意识的一声惊呼。 连长先是惊了一下,而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猛的一声厉吼:“什么长官,假冒的,给老子打……” 打字还没出口,连长已经抬起了自己的盒子炮。 但枪口还未放平,连长手上就冒出了一股血。 方不为先开枪了。 “跑啊……”一个士兵一声大叫,下意识的就往人群里跑去。 方不为枪口稍偏,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这几个,已经彻底的释放了自己的兽性,人命在他们眼里,也就和猪狗差不多。 这样人的要放回去,只会让更多的无辜遭难。 人跑的再快,再比上了子弹的速度。 顶多五六秒,五六个围枪的士兵全部倒在了血泊里。 就只有连长还活着。 看手下一个接一个的被放倒,连长咬着牙爬了起来,手左去捡地上的枪。 “砰”的一声,连长的左手也开了花。 像是被按倒在地,马上要挨刀的肥猪,连长喊的撕心裂肺。 乱兵如过匪…… 方不为心中一阵悲凉,一把抓住了连长的脖子,厉声问道:“那部分的?” 如实质一般的杀气扑面而来,连长甚至忘记了喘气,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长官饶命,我是一零三师的……” 一零三师属于江阴要塞部队,没去过上海,到了南京也就一两天,还真不认得方不为。 “你们是怎么乱起来的?”方不为又喝问道。 “我们奉命固守中华门以西的城墙,看临近的友军下了墙,团长去问了一声,对方说是接到了上级命令,要全军往下关撤退,所以我们也就跟着来了……”士兵回道。 “友军是哪一部分?” “八十八师补充旅……”士兵气若游丝的回了一句,双手用力的掰着方不为的手指,双脚使劲的扑腾着,就像一只被攥着脖子的鸡仔。 八十八师补充旅,吴求建的兵? 宋元良还没跑啊,甚至还没通知吴求建,补充旅是怎么乱起来的? 方不为目眦欲裂的往四周扫了一圈,又看到了几个乱兵。 他手上猛的一用力,只听“喀嚓”一声,连长的惨嚎声戛然而止。 方不为又朝另外几个乱兵冲了过去…… 快一个小时后,方不为才找到了几个八十八师补充旅幸存的官兵,将大致的来龙去脉问了出来。 原来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宋元良就跑了一次,骚乱就是那个时候引发的…… (本章完) 第一一二零章 “宋元良,我干你八辈祖宗……” 方不为一路狂吼,朝兴中门冲了过去。 宋希连正在和肖山令在兴中门城楼上商议,如何疏导流民出城。 城门不开是不行了,邱清泉马上就要带着教导总队到挹江门了。 再加上越聚越多的乱兵和难民,到时候乱局更加难以控制。 “宋元良呢?” 方不为像是疯了一般的冲上了兴中门的城楼。 “自己跳车跑了!”肖山令回道。 “咚”! 方不为重重的一拳砸到了城墙上,一股石屑溅起。 肖山令眼皮猛的一跳。 他眼睁睁的看到,城墙最上面的一块青砖,竟然被方不为砸成了两截。 “现在的乱局,就是宋元良引起来的……”方不为指着城墙下的乱民,咬着牙对宋希连吼道,“就在我被唐司令召回司令部,到你在下关堵住他,带他来开会的那两个小时内……” 方不为只记得宋元良是开完会才跑的,哪里能记得宋元良从中华门外退下来的时候,就已点燃了骚乱的导火线。 如果自己没有回城,一直守在宋元良的身边,这样的乱局就不会发生…… 方不为恨得咬破了牙槽,满嘴都是血腥味。 宋希连和肖山令听的目瞪口呆。 狗日的宋元良,竟然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再不要自责了!”宋希连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说道,“管好眼前吧…… 我刚接到电话,邱清泉马上就会带人来下关,他让我们把所有的船都调给他……” “他们没有去突围?”方不为冷声问道。 “有了唐司令的最后一道命令,他们还突什么围?”肖山令叹道,“不出意外,第七十一军,第七十四军,都和教导总团一样,第一时间就撤军了……” 既便在会议室的时候,方不为就料到了,但此时听到这个消息,依然让他火冒万丈。 这都是唐生志一手造成的。 “这个局面,不该你们两个来维持!”方不为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我去找唐生志!” “来不及了!”宋希连摇了摇头,“在我与肖司令赶到城墙上的第一时间,熊兴民就告诉我,唐生志在一个半小时之前,就曾来过下关。 但难民太多,他的车根本开不到城门口,而他又不敢下车步行,熊兴民在局势未控制住之前,根本不敢开城门,所以咱们的唐司令连车都没敢下,直接让司机调头,向南走了…… 定淮门,草场门,清凉门,这三个城门都临着江边……这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说不定唐司令这会早已上了船,到了江对岸了!” “唐生志!” 方不为瞪着眼睛,发出了震天船的一声怒吼。 眼前的乱像,与记忆中的,又有什么区别? 溃逃的乱军,惶恐的难民,撤退的部队,全部都聚到了下关。 现在的下关就像是一支火烟桶,一点就爆。 “你先过江吧!”宋希连一手按着方不为的肩膀,“这里有我和肖司令就够了……对了,你的那六条船,我就正式征用了!” “不用……” 方不为艰难的挤了两个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是拉着车跑了几百里的老牛似的。 救人要紧,就算现在追上唐生志和宋元良,把这两个大卸八块,也与事无补。 自己必须冷静下来。 快有一分钟,他才稍稍的缓过了一些,嘶哑着声音说道:“你们维持出城秩序,我带人开船,运人过江……” 宋希连和肖山令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现在的方不为,怕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和你去运人!”宋希连又说道,“这里就交给肖司令了!” 宋希连是怕方不为的那三四百号人,根本镇不住这些乱兵。 这种局面下,要是没人抢船才见了鬼。 “好!”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又对叶兴中和边从军吼道,“带人去开船……” 半个小时后,方不为开着六条火轮到了江边,钟彬带着一个营,摇着近两百只木船,跟在方不为的后面。 宋希连则带着一个团,把守着江岸。 肖山令带着宪兵团,还有熊兴民的一个团,在城内疏导难民,方不为时不时的就会听到一阵枪响。 是轻机枪! 非常时刻,必须要有霹雳手段。 “教导总队那里怎么样?”方不为咬着牙问道。 “廖令奇带走的人并不多,只有一千五六,船没用完,还剩下了四五十艘,加上邱清泉他们自己私藏的十多艘,一次最少也能运五六百人,到天亮,也就运的差不多了……”宋希连回道。 “私藏船只?”方不为眼皮一跳,“不是都被收缴了么?” “呵呵呵!”宋希连冷笑了几声,“邱清泉要不说,我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唐生志喊口中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早就防着这一手! 除了粤系的那两个军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藏船之外,剩下的,一个比一个藏的多! 就数徐源泉和宋元良藏的最多,徐源泉藏了两艘大货轮,四艘火轮,百多只木船,宋元良下手的稍慢了一些,藏是近两百只木船……” 徐源泉也藏了船,还这么多? 方不为猛的一震。 他藏这么多船,是不是也做好了不战而逃的打算? 方不为回忆起开会时,徐源泉三番两次挑畔唐生志,最后扬长而去的那一幕…… 看着方不为惊疑的目光,宋希连摇了摇头:“徐源泉会不会跑,我也不知道,但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徐源泉一逃,就等于切断了最后一条退路。 只要日军愿意,他们的军舰随时都能开到下关来。 江边,城内的这些人,全都会成为日军的靶子…… 方不为眼前猛的一黑。 一直以来,自己都自以为是的以为,只要看住唐生志和宋元良,悲剧就不会发生。 但到头来,该发生的,全都发生了。 原来南京城的难民,和未逃走的溃兵,就是这样被日军包围在下关的? 方不为猛的打了个冷战。 “运人,赶快运人……再不运就来不及了……” 第一一二一章 迫在眉睫 整个南京,就只有西边临江的这一面,暂时没有被日军包围,所以不管是乱兵还是难民,全部都向城西涌来。 聚集到西城一带的难民越来越多,乱兵也越来越多。 或看到友军撤离,或听内城内暴动,也有一部分是接到了长官的撤退命令,却找不到上官,只能往下关跑。 乱兵驱赶着挡路的难民,甚至直接开枪,更加加剧了混乱的程度。 肖山令带着宪兵团,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打死打伤了数百人,才将挹江门下的乱军镇压了下来,清理出了一条撤退通道。 只是挹江门。 过了挹江门,肖山令就无能为力了。 他手上只有一千出头的兵,但聚集在下关的乱兵加乱民,早已超过了十万…… 肖山令就站在挹江门内的关卡处,严格控制着出城的人数。 不是他不想放人出城,而是出城的人一多,船就跟不上,再加上在城外维持秩序的宋希连,手上也只有一个团,一千人出头,放出去的难民和乱兵一多,就有失控的危险。 邱清泉的教导总队,基本已全部出城,宋希连与方不为商议后,决定打开兴中门,让部分难民从兴中门出城,再从煤炭港过江。 三十六师副师长钟彬带着两个营,摇着三十六师收缴而来的那两百只木船,专门从煤炭港运人过江。 熊兴民带着二一二团,专门负责兴中门的秩序,以及看守城墙。 为了逃命,人什么办法都想的出来。 竟然有人想攀着近八十度的女墙爬上了城墙? 有十几个士兵没爬几米高,就摔了下去,数次无功而返后,就然有士兵想出用手雷炸墙的主意来。 这些兵不是想炸塌城墙,而是想在近乎垂直的城墙上炸出落脚点来。 城下不少士兵因此被炸伤。 宋希连不得不分出一个营来,让师长陈瑞河带着看守城墙。 然后宋希连亲自带着一个团,守着下关江岸,疏导着出了城的军民。 方不为就站在码头上,指挥着难民和乱兵登船。 除此外,向贤巨还带着一个营,守在江对岸,负责接收运过岸的难民。 说是接收,其实是清理。 不能让过了江的人堵在码头上,影响船只停靠。 至于过了江,那就只能是各安天命了。 秩序相对的稳定了一些,一船一船的难民被运过江。 从下关到浦口码头,江面不到两公里宽,最多十分钟,火轮就能打个来回。 大多数的时间,都用在了装人和卸人上。 再加上怕被日军发现,两岸不能点火,只能拿手灯和汽灯指引方向和位置,所以既便是火轮,来回一趟也要近四十分钟。 方不为算了一下,这六艘火轮一分钟都不停,运到天亮撑死了也只能运两三万人。 但城里的乱兵加难民,足有二十五六万。 方不为心急如焚,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不控制城门,直接放人出城? 想都不要想。 到时候别说运人过江,这六艘火轮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 还因为拥挤,争抢,踩踏等等,死伤的人数更多。 乱兵如过匪,这些丘八,手是可是的…… 方不为也只能尽自己所有的能力,让运人的速度快上一些。 一艘火轮驶离江案,边从军打开手电,朝方不为绕了三下,又吼了一声:“下一批!” “放人!”方不为向叶兴中喊道。 士兵挪开了拒马,让出了一条通道。 难民排着队,从入口鱼贯而入。 不能争,不能抢,更不能跑…… 这是方不为立下的规距。 通道两边数十具乱兵的尸体,就是让难民生出敬畏之心的最好的道具。 虽慌却不乱,到天亮时,方不为的这六条船,已经运了近三万人过江。 而钟彬的那两百只木船,运了一夜,才堪堪运过去了了三千人…… 照这样下去,不日不夜,也要三到四天才能运完。 日本人会给这个机会? 别做梦了! 方不为盯着破山而出的日头,脑中阵阵晕眩。 “长官,冯连长来了!” 身边的关大山提醒着方不为。 方不为猛的转过身来,厉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天塞地冻的天气,冯家山却是满头的大汗,帽子一摘,头发上便升腾起了一团白雾。 昨晚到兴中门之后,方不为便将冯家山派了出去,让他带着侦察连侦察各部驻军的情况。 冯家山的第一句话,就把方不为惊的遍体生寒。 “徐源泉跑了……”冯家山咬着牙回道,“留下的部分民壮称,昨日下午两点还不到,第二军团便开始从八卦洲过江,不到四个小时,一万两千余人便全部撤出了乌龙山要塞……” “全部?”方不为咬牙问道。 “对,全部!”冯家山重重的点了点头,“现在乌龙山南麓一个士兵都没有,只有数十青壮……” 徐源泉…… 方不为紧紧的攥着拳头,因为用力过猛,全身都跟着颤了起来。 冯家山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好在乌龙山要塞部队暂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方不为猛的抬起头,向江北看去,像是要看一看,日军的军舰是不是马上就会冲过要塞。 桶本没用。 乌龙山要塞部队现在不知道,等到日军的步兵攻上乌龙山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了。 要塞部队负责守备江面,第二军团固守从军岸上进攻的日军步兵! 这是委员长还未离开南京是,就定好的策略。 但谁能想到,徐源泉一枪未开,就把一万多人的部队全部带走了? 仅靠乌龙山要塞的那一个团,又能守几个小时? 就算守住了江面,后面的步兵一到,最后还是被鬼子包了饺子的下场。 到时候,南京的这二十余万军民怎么办? 徐源泉被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其它部分呢?”方不为忍着冲天的恨意问道。 “七十四军大部,都集结在大胜关,用一艘大货轮转移,估计马上就会转移完毕。 其下辖三零三,三零六团余部,还在坚守中华门至水西门一带,代团长是原三零六团三营营长胡豪,看情形,他们已经知道本部人马已经过了江,但并无撤退之意……” 宋希连没有料错,俞济时果然也跑了。 第一一二二章 迫在眉睫(二) “还有呢?”方不为又吼道。闪舞 “守备中华门以东,以及城墙外部分阵地的七十一军,至今都还不知道撤退的命令,我来这里之前,七十二军部分团营已弃守阵地,正向下关冲来……” 方不为的眼睛猛的往外一突:“怎么可能……王敬九呢,沈发藻呢?” 冯家山看了方不为一眼,又低下了头: “军长王敬久,八十七师师长沈发藻,已在昨晚十一时左右,混入教导总队,从兴中门出城,而后乘一轮火轮过江…… 期间,为争夺谁先出城,教导总队还与唐司令留在下关的司令部直属部队交了火,后来在肖司令的协调下,决定由教导总队先过江……” 唐生志跑的时候,就只带了罗卓英,刘兴,周谰及几个参谋,司令部直属的三千余人,全部被他留在了城内…… “咚”! 方不为重重的一脚,踢在了码头的水泥护台,护台被踢掉了一块,牛皮军靴直接张开了嘴,露出了鞋头里的钢板。 冯家山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方不为会是这样的反应。 看看唐生志,宋元良,看看王敬久,再看看桂永青…… 没有一个不是王八蛋。闪舞 冯家山无比的庆幸,自己能遇到方不为这样的长官。 就算有一天,他战死在了战场,也绝对无怨无悔。 “我出城时,已将此消息告知了肖司令和陈师长,但七十一军冲往下关的乱兵,足有四五千,也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冯家山又说道。 “顶不住也要顶……”方不为咆哮道。 “其它部队呢?” “粤系的六十六军和八十三军大部已向南突围,只余一五六师在城里,未来得及通知,此时也已撤到了下关…… 另有从江阴通下来的一零三师,一一二师,大部约一千余人,随六十六军一起突围……” 这算是从昨天到今天唯一听到的好消息了。 方不为满嘴的苦味,无奈的摇了摇头。 只靠这一部突围,根本解不了燃眉之急。 天亮了,日军马就会攻城,现在算来算去,中华门一线就只有俞济实留下来的那两个团的残部,撑死了两千人。 靠这两千人,能顶得住近十万的日军? 而且徐源泉也跑了,这样一来,最多到中午时分,日军就会彻底将南京合围…… 方不为看到如洞蚂蚁一样从挹江门门洞里涌往下关的难民,脑中一阵晕眩,下意识的往后一退。闪舞 冯家山下意识的拦了他一把,把方不为从护台边缘拉了回来。 “完了,全完了……”方不为一声哀嚎。 …… 兴中门内。 看到汇集到城门下的士兵越来越多,郑昌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开会之前,唐生志还答应的好好的,如果撤退,一定让司令部直属的两个团先出城,先过江。 但到了挹江门,唐司令却把他们扔下,独自跑了? 这一下,司令部直属部队就成了没娘的娃。 宋希连和肖山令怕他们抢着出城,会再次引起挹江门骚乱,便把他们赶到了兴中门,并答应,等教导总队过江后,就会让他们出城。 想着教导总队是亲妈养的,他们则是没妈的娃,郑昌林便忍下了一口气。 教导总队全出了城之后,宋希连又弄来了一批难民? 郑昌林去质问时,宋希连回答说,运难民的船和运兵的船不是同一批,他们要想过江,必须要等到教导总队走完,把船腾出来再说。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郑昌林以为宋希连在骗他,还亲自出城看了一眼,看到士兵和难民泾渭分明之后,才算消停了。 等啊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教导总队马就要走完了,七十一军又来了? 宋希边和肖山令再一次的要求司令部直属部队让路,让七十四军先出城。 叔叔能忍,老子不能忍! 凭什么中央系就要高人一等? 若只是中央系也就罢了,那难民呢? 老子的兵,还比不一群屁民? 宋希连冷冷的看着在那里咆哮的郑昌林。 一个杂牌部队的旅长,也敢在自己面前叫嚣? 在宋希连眼中,郑林昌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肖山令的宪兵团被调城墙,担任城墙守备后,城内的宪兵,就换成了郑林昌的人。 这几天以来,郑林昌仗着唐生志撑腰,带着这两个团,连城墙都没去过,只顾着在城内大肆搜刮钱财。 连战场都没,竟然要抢着先出城? 做梦呢吧? 宋希连冷冷的看了郑林昌一眼,又对八十七师副师长陈西鼎说道:“陈师长,你们先走!” “多谢宋军长!”陈西鼎用力的敬了个礼。 和宋元良一样,王敬久和沈发藻虽然让人极为不齿,但他手下的兵,个个都是好样的。 八十七师的三个旅的两个旅,一直守在中山门,通济门和光华门一带。 光华门数次被日军突然袭击破,数次被八十七师的士兵给打了回去。 二五九旅旅长易华安,二六一旅少将参谋主任倪国鼎,以及三十多位营连级干部,两千多士兵,全部都牺牲在了光华门下。 打的如此残烈,正东一线的这三个旅,却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军长王敬九的师长沈发藻。 所有的军令,不是通过电话,就是通过电台下发的。 最可悲的是,到了撤退的时候,王敬九和沈发藻先逃了不说,竟然连份电报都未发? 直到发现乌龙岗要塞的炮台,突然向中山门八十七师的阵地开起火,陈西鼎怀疑炮台是不是被日军占领,从而派人去侦察的时候才发现,南京正东一线,就只剩下了八十七师。 第二军团,第七十四军全部都撤完了。 日军正在合围乌龙山炮台,要塞部队情急之下,有两发炮弹打高了,恰好打进了中山门。 知道了这个消息,谁还有心思守城? 在副师长陈西鼎,旅长刘启雄的极力约束下,余部才没有哗变,勉强撤到了下关。 宋希连也是看出了这个苗头,才答应让八十七师先过江的。 至于司令部的直属旅? 要不是手里没人,宋希连早就缴了他们的械。 第一一二三章 国殇 看郑昌林翻着一双牛眼瞪着自己,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宋希连的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 “信不信我把你的这双狗眼给你抠下来?”宋希连冷冷的说道。 感到身边的温度都好像低了几分,郑昌林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 再看看宋希连不怒自威的脸,郑昌林才反应过来:现在已不是唐生志当卫戍区总司令的时候了。 但自己怎么说也是一旅之长,宋希连在这么多下属的面前,一点脸面都不给自己留,实在是太过份了…… 郑昌林一张脸涨的发紫,但最终,还是没敢发出火来。 “滚开!”宋希连又往前一步,站在郑昌林面前吼道。 郑昌林再要不识抬举,宋希连就决定动手了。 郑昌林怨毒的瞪了宋希连一眼,往右挪了一步。 看着宋希连拐进门洞的背影,郑昌林牙齿咬的咯咯做响。 宋希连,你给老子等着。 听着东南方向传来的炮声,一个团长忧心忡忡的凑了上来,附在郑昌林的耳边说道:“旅长,再要不出城,可就出不去了……” “老子还用你教?” 郑昌林阴狠的说道,“让你安排的人怎么样了?” “已经安排进去了!” “那就发动吧!”郑昌咬牙切齿的说道。 过不了江,就只有等死这一条路了…… 拼了! “把老于叫过来!”郑昌林低声说道,“我亲自给他交待!” 老于是郑昌林的警卫排长,心腹中的心腹。 团长去而复返,一个大胡子壮汉挤到了郑昌林的身边。 郑昌林附耳一阵嘀咕,老于频频的点着头。 半个小时后,几个强壮的汉子,护着一个中年人,挤到了挹江门下。 中年男子就是郑昌林,不过他现在一副富商打扮,穿着崭新的长袍,还带了顶瓜皮帽。 嘴上粘了胡子,脸上也化了妆,只要不是熟悉他的人站在面前,基本上认不出来。 团长和警卫都穿着西装,一看就是保镖的角色。 郑昌林的计划很简单:混进难民群里,从挹江门出城。 昨天夜里,他被宋希连堵到兴中门内的时候,就考虑到会有突发情况,早早的做了这一步安排,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郑昌林使了个眼色,老于点了点头,挤到了拒马跟前,对守望着卡口的班长说道:“老总,我又来了……” 班长本想开骂,一看是老于,顿时眉开眼笑:“人到齐了?” 老于点了点头,往身后的郑昌林和团长指了指:“这就是我家老板和掌柜的……” “挺富态的么?”班长盯着郑昌林,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 老于哪能不明白意思,右手一摊,像变戏法似的,掌心里多了一沓钞票。 班长眼睛猛的一亮。 看厚度,足有二三十张,抵的上自己一年的军饷了。 班长左右瞅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接过了钱,用手搓了搓,发现是真的,便心安理得的统到了袖子里。 “悄悄的进,不要声张!”班长交待道。 宋希连治军威严,班长也不敢肆无忌惮的徇私舞弊。 “老总放心,我明白!”老于点头哈腰的说道。 班长让士兵搬开了拒马,把郑昌林和几个化过妆的警卫放了进去…… 金钱开道,无往不利。 郑昌林硬是靠着花花绿绿的钞票,混出了挹江门。 而这还是警卫排长一夜的打点和努力后才做到的。 前面的一批人登船之后,郑昌林这一批才被放进码头。 刚进码头,郑昌林在心里猛的打了个突。 宋希连? 他怎么在这里? 宋希连就站在码头的一侧,和方不为说着话。 身边没有人,只有五六个警卫守在十几米外,一看就知道在说重要的事情。 “按照陈西鼎所说,两个小时前,日军就已对乌龙山要塞合围了。就算要塞的那一个团靠着山高炮利,又能坚持多长时间?不要忘了,日本人也是有炮的……”宋希连压低声音说道。 方不为咬了咬牙,低着头没有出声。 他明知道再不走,就可能走不了了,但心里依然有一万个不甘心。 方不为不是没有想过:由自己和宋希连出头,组织溃兵,重新固防下关各城门及乌龙山要塞,为撤退争取时间。 但直接被宋希连给否决了。 能跑的长官全跑了,该知道的消息,这些溃军全知道了。 看七十一军的陈西鼎和刘启雄,咬着牙,拍着胸口发誓,到了武汉一定会告发王敬久和沈发藻,才算是把部队稳住的样子就知道了。 人心已经散了,能控制部队不哗变,不对着守城门的自己人开枪,就已经做到极致了。 而且谁都知道,留下断后的部队,没几个能活的下来…… 谁会愿意? 现在谁敢站出来,说是要组织大家布防守城,谁就是全军的公敌。 别说方不为这个国民英雄,就是委座亲自来了也不行。 再一个,时间也不允许。 半个小时前,江对岸的向贤巨才派人来汇报过,浦口方向,已发现了日军小股便衣队的痕迹。 这说明日军派来包围浦口的大部队马上就要到了。 还要组织人员守的话,就等于是在给日军送人头。 唯今之计,只能是逃一个算一个了。 “撤吧!”宋希连又叹了一口气,“不是你我不公忠体国,而是实在无能为力,即便到时去了武汉,又有谁能说出你我的一句不是来?留下来,也不过是徒增伤亡……” “好……撤!” 许久之后,方不为才从牙缝里迸出了两个字。 宋希连猛的松了一口气。 他算是发现了,方不为不是一般的犟,要是钻进牛角尖,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宋希连都不希望方不为陨落在南京。 “你准备怎么安排?”方不为又问道。 “我先把熊兴民撤回来,城门只能交给肖司令了!”宋希连说道,“另外,城内各军都已陆续向下关撤退,我会让肖司令暂停疏导难民,改而疏导溃军,包括你的船也一样,不能再运难民了……” 方不为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换成是他,也只能做这种选择。 也就是昨晚只有教导总队一部到了西城,剩下的都是被八十八师补充旅裹挟而来的难民。 不然挹江门怎么可能专门留给难民? 运兵都来不及。 “你看好船,我去通知熊兴民!”宋希连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 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刚刚转身,恰好看到了准备登船的郑昌林。 宋希连并没看出什么,只是看这群人穿的光鲜,下意识的多看了一眼。 但看在方不为眼里,这十几个人处处都是破绽。 不是绸衫,就是西装,个个非富既贵。 但看皮肤面色,倒像是常年风吹日晒的。 而且十几个人拱星捧月的把一个中年人围在中间,一看就知道,老板只有一个,剩下的全是保镖。 看了看几个保镖的打扮,方不为猛的眯起了眼睛。 什么样的人家,富成了这个样子,连保镖都能穿的起培罗蒙了? 而且件件都是一等货。 两年前在上海的时候,方不为花了八百大洋,才买到了一件培罗蒙西装的五等货,而上等货,那时候就卖到了近四千大洋。 鲁讯在北京的一套四合院,才花了多少钱? 放到后世,这么一件西装,都能在上海陆家嘴的汤臣一品买五平方大的一间卫生间了。 宋子闻都不敢这么大方。 再看这些人的眼神和外露的皮肤,以及手里提的东西,方不为呵呵呵的冷笑了起来。 虎口上的茧子,磨的比大洋还厚,一看就是经年拿枪讨饭吃的…… 紧靠着中年人的两个壮汉,一人提着一口箱子,看壮汉面色微红,气息频喘的模样,方不为就能猜到箱子里装的不是黄金就是白银。 能有这么多金银的富人,要么早跑了,要么早就躲到了英美德苏等使馆,哪里会等到这个时候才逃命? 这一伙绝对是溃兵,而且还是杀人夺了财的那一种。 情急之下,郑昌林有什么办法? 这些行头,还是他接替宪兵之后,砸了一家专营出口的洋行抢出来的,本想是运到武汉后,发一笔小财的。 临时之间,他也没地方找合适的行头,但要是穿一身破烂去给宋希连的兵送礼,不被当场抓起来才怪。 所以只能将就一下,但谁能想到恰好就撞到了宋希连和方不为的怀里。 看方不为“桀桀桀”的冷笑着,宋希连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了?” 方不为下巴微微一扬,指着郑昌林,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知道是哪一部的乱兵,杀人夺财后,扮成难民混出来了……” 方不为一提醒,宋希连顿时留了心。 一看西装,一看箱子,再看到这些大汉个个腰里鼓鼓囊囊,一下什么都明白了。 衣服底下八成藏的是手枪。 既便是在德械师,也只有连级以上的主官才有资格配带手枪。 这么一算,这里至少有十几个连长级以上的人物,那被护在中间的那个中年男子是什么身份? 宋希连盯着郑昌林,越看越是眼熟。 “郑昌林?”宋希连猛的一声厉喝。 看到方不为的第一眼,郑昌林就认了出来。 威名赫赫的国民英雄谁不认识? 郑林国也没忘了方不为还有一个“民国第一特务”的雅称,再加上宋希连近在咫尺,他更加的小心翼翼,生怕被识破身份。 但没想到,最后还是暴露了。 听到宋希连的厉喝声,郑林国猛的一个激灵,刚要往后跑,又猛的反应了过来。 这里全都是宋希连和方不为的兵,自己又能跑到哪里去? 看到宋希连和方不为身边的警卫不多,郑林国恶向胆边生,猛的摸出了一颗手雷,一指宋希连和方不为,大声吼道:“抓住他们,不然谁都活不下来……” 十几个手下也反应了过来,手忙脚乱的往外掏着武器。 方不为下一下就懵了:这变故怎么就出就出? 但身体的反应速度一点都不慢。 他就地往下一滚,顺便把宋希连也扑倒在地。 在警卫排长老于的带领下,十几个警卫飞速的冲了过来,而郑昌林和那个团长却钻城了人群里。 “用手雷,我炸卫兵,你炸难民!”郑昌林飞快的对团长说道,团长用力的点了点头,也摸出了一颗手雷。 看方不为扑倒在地,守成一个圈的叶兴中和关大山也反应了过来,抽着快慢机就向十几个警卫打去。 而方不为的速度比他们还快,在倒地的那一瞬间,他就抽出了手枪,扣动了扳机。 最前面的老于应声而倒。 叶兴中和关大山连声都不出一丝,举枪就是几个点射,又放倒了两个。 站在人群里的郑昌林看的清清楚楚。 方不为的反应怎么这么快? 郑昌林咬着牙,咬掉了插销,把手雷从头顶上抛了出去。 叶兴中和关大山的反应比较快,看到冒烟的东西飞了出来,下意识的就是往下一扑,但宋希连的几个警卫就惨了,被炸了个正着。 随着两声炸响,难民顿时乱成了一窝蜂,有的往船上跳,有的往水里跳,还有一群像无头苍蝇一般的冲向了方不为和宋希连。 因为就那边比较空旷。 郑昌林和团长就藏在这群人里面。 他的目的很清晰:抓住宋希连,半死的也行。 因为岸边大都是宋希连的兵,只有拿宋希连做要挟才有用。 念头生出的同时,郑昌林又拿出了一颗手雷,转过头对团长说道:“不拼就是死……” 团长脸色潮红的点了点头,举起了手里的枪。 看到一群人向自己冲来,方不为一把扯起宋希连,边猫着腰往后退,边朝天开了几枪:“不要过来……” 方不为开枪的同时,团长也扣下了扳机。 看到身后有人倒在血泊里,还有谁顾得上方不为的警告? 叶兴中和关大山刚准备站起来,几只脚就踩到了他们的头上。 “开枪……”叶兴中一声大吼。 几声枪响后,难民奔向方不为的速度更快了。 方不为牙齿咬的咯咯直响,正犹豫要不要开枪,一颗手雷又从人群里飞了出来。 这一次直直的抛向了他。 方不为抱着宋希连,就地往右一滚。 但郑昌林时间控制的极好,手雷在半空中就炸响了。 宋希连一声嘶吼,方不为一声闷哼。 两个人都中了弹片。 特么的,方不为怎么这么碍手脚? 要不是方不为,宋希连早被自己放倒了。 郑昌林没想要宋希连的命,但也只要求有口气就行。 只要他过了江,管宋希连死不死。 但必须先解决了方不为。 “背着我!”郑昌林一声低吼,跳到了团长的背上。 这个时候,方不为才撑起胳膊,忍着巨痛,试图爬起来。 郑昌林屏着呼吸,把快慢机的枪口对准了方不为。 “嗒嗒嗒……” 只听几声枪响,方不为的前胸冒出了几朵血花。 “方不为……”宋希连一声厉吼,直接迸裂了眼角。 “开枪……” 宋希连抱着方不为,仰天嘶吼了一声。 刚刚爬起来,看到胸口还在冒血的方不为,叶兴中震天船的一声怒吼,紧紧的扣着快慢机的扳机,射向了人群。 与此同时,船上的士兵,也举起了手里的枪。 像是大风吹起的麦浪,冲向方不为的乱民,倒下了一茬又一茬…… …… “啪”! 一声脆响,叶兴中的脸上出现了四个指头印。 “为什么不开枪?”宋希连厉声吼道。 眼角被崩裂,血水淌在脸上,又被风吹干,在宋希连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的黑印子。 这连皮肉伤都算不上。 除了手雷的弹片扎断了胳膊,郑昌林打完了方不为,又向宋希连也开了一枪,瞄的比咬准,打到了宋希连的大腿。 方不为中了三枪,一枪在胸口,一枪在小腹,一枪在大腿…… 条件有限,时间也不够,子弹还被留在体内。 还好,虽然昏迷着,但呼吸心跳都算平稳。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滁州。 叶兴中低着头咬着牙,没辩解一个字。 他当时已经被难民裹到了人群里,越是开枪,难民冲向方不为的速度越快。 但方不为受伤,叶兴中难辞其咎。 因为说的是机密军情,方不为怕走漏了风声,就没敢多安排警卫。 除了宋希连的几个贴身卫兵,就只有叶兴中和关大山。 谁能想到,恰好就被人钻了空子。 宋希连看了看平躺在车厢里,被包的跟粽子似的方不为,又看了看自己的警卫连长和叶兴中,冷冷的说道:“方不为要是死了,你们就自裁吧……” 宋希连的警卫连长猛的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宋希连,叶兴中却猛的一个立正,含泪回道:“是!” 宋希连站了起来,眺望着炮火连天的下关,淡淡的说道:“放心,会有人陪着你们的!” 他说的不是正在惨遭日军屠杀的难民和溃军,而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首:唐司令! “军长,可以走了!”军医给方不为打完了针,看他呼吸平稳,心跳正常,才向宋希连汇报道。 “抬起来!”宋希连一指方不为。 左右两边各四个警卫齐齐的抬起了担架,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再没有好的办法,只能用这种方法防震。 “走!”宋希连一拍军卡的车顶。 这几辆军卡,是胡宗南撤走之前,特意留给方不为的,没想到,方不为没能坐进驾驶室,只能躲在车厢里? “嘀嘀嘀!”司机鸣了三声笛,前面的几辆军卡也连续鸣着笛。 这便是行进的军令,随着汽车开动,车前车后的部队开始移动。 现在离方不为受伤,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三十六师堪堪撤到浦口,日军的军舰就冲到了下关。 此时的下关枪声不绝,哀声震天…… 宋希连一点点的转过身来,硬逼着自己不去想,不去看。 转瞬之间,两行血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滴落到了方不为的脸上。 宋希连蹲了下来,擦掉了方不为脸上的泪迹,喃喃的说道: “举世国殇……但十余万人因你而得以逃出生天,你才是这一战最大的功臣…… 你放心,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一定会为你报仇,也会为他们报仇……” 方不为的眼皮轻轻的抖到了一下! 第一一二四章 刻骨铭心 一九三八年,一月二十六日,武昌珞珈山半山庐。 离开会还有半个时小,钱大均早早的来了会议室。 今天的会议不一般,老头子肯定要发火,说不定还要杀鸡儆猴,钱大均不想触霉头,便想早早过来看一眼,看哪里还不合适。 门口站着两个卫兵,看到钱大均的时候,迅速的打开了会议室的门。 刚到门口,察觉里面有人,钱大均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发现竟然是方不为。 看到钱大均,方不为微微的扯了扯嘴角,算是打过招呼了。 钱大均心中一喜,快步的跑了过去,兴奋的问道:“终于舍得出来了?” 方不为轻轻的点了点头。 还是不说话? 钱大均暗叹了一口气。 不过能在这里看到方不为,他还是很开心。 自从方不为醒过来,发了一次疯,又大哭了一场之后,就变得跟个木头人一样了。 不说话,不出门,谁问都不理,包括委员长……整整持续了一个月。 西医说是精神障碍,中医说是癔症。 说通俗一点,就是受的刺激太深,自闭了。 七八个医生,再加陈江和肖在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让方不为回神。 所有人都以为,方不为就此废了。 还是宋子闻有办法,想办法从美国弄来了一张陈心然和儿子的照片,才终于让方不为如梦惊醒。 虽然还是不说话,但总算是有了反应,见人的时候有了表情。 而今天更是破天荒的出了门。 这是好现像,证明方不为正在恢复,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彻底好起来。 钱大均欣慰的吐了一口气,又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不要想那么多,总会好起来的……” 方不为点了点头,又扯了扯嘴角。 这个表情,代表的是他在笑。 但谁也分不清,他是在真笑,还是在冷笑。 “没想到你会来,所以才没有派人通知你!”钱大均又问道,“你想参会?” 方不为又点了点头。 “嗯……” 钱大均扯着长音,沉吟了好一会,看了看身后,看会议室的门是关着的,才压低对方不为说道:“如果开会的时候,或是会议的结果,出乎了你的意料,记得,千万不要冲动……” 钱大均是在担心方不为来参会的目的。 他也更清楚,委员长的打算。 钱大均是怕方不为再受一次刺激,可能会当场发疯。 就算方不为现在说不了话,没办法吵,伤没好还坐在轮椅上,更动不了手,但谁都不敢怀疑他是不是有掀桌子的勇气。 他醒来的那一天,唐生志假惺惺的去看他,进去的时候是好好的,但出来的时候,半嘴牙就没了…… 十几个警卫,加陈江和肖在明,竟然没按不住重伤的方不为? 要不是唐生志跑的快,说不定今天的会就不用开了…… 方不为今天特意来参会,是不是就是冲着唐生志来的? 方不为定定的盯着钱大均,眼睛里就像是藏着一汪死水,浑浊无光。 他明白钱大均说的是什么意思。 今天的这个会议的结果,就是没结果…… 方不为很想笑一声,但嘴还没张开,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他没想干什么。 就是想看看,党国的各位栋梁,会在今天的这场会议上,露出什么样的嘴脸。 当然,也包括委员长。 方不为发誓,他要把这一幕深深的刻在脑子里,一辈都不能忘…… 这口气,他不会一直憋下去,但方不为也不会愚昧到分不清主次。 日本鬼子,还在南京等着他呢…… 看方不为既便泪流满面,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钱大均猛的松了一口气。 就连委员长,也不上一次的私下里感慨,说方不为忠义无双,但只有真了解方不为的人才知道,方不为忠的是这个国,不是哪个人。 太过忠耿,并非好事,这是一把双刃剑,伤人又伤己…… 钱大均语重心长的开导着方不为,方不为心不在焉的点着头,不知不觉,开会的时间就到了。 俞济时,桂永青,宋希连,徐源泉,叶肇,邓龙光…… 方不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些人。 每一位进来,看到方不为的时候,都先是一惊。 而后,有的会笑一笑,打声招呼,有的则会错过视线,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过去。 除了叶肇和邓龙光,以及宋希连,剩下的这几位,见到方不为的时候,多少都有些不自然。 原本最应该先逃的,不但没有逃,反而坚持到了最后。 原本最后逃的,反而在第一时间就跑了个精光? 方不为在南京的所做所为,把他们这些人的脸打的啪啪直响…… 甚至已经有人在心里发怵了。 想想唐生志的遭遇就知道了。 方不为可是真的敢发疯的。 刚踏进门,看到方不为看着他,露出狼看到猎物一样的眼神时,唐生志眼珠子猛的往外一突。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个多月前的那一幕: 因为伤口崩裂,方不为浑身上下都是血,但伤的好像就不是他本人一样,依然狰狞着脸,发了疯的向自己狂扑,十几个身高体壮的警卫竟然按不住他…… 那个时候,方不为就是现在的这种眼神。 唐生志下意识的嗫了嗫新镶的假牙,禁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直到钱大均站了起来,挡住了方不为的视线,唐生志才反应了过来。 在这样的地方,方不为还能把他怎么样? 驴倒架不倒,唐生志挺直胸膛,大步的向前面走去。 之后又进来的是顾祝同,陈诚,徐永昌,白崇喜,李宗仁,何应钦…… 每一个看到方不为的时候,都会热情的打声招呼,再关心的问上几句。 方不为还是那副表情,最多也就是扯一扯嘴角,但目光已柔和了许多。 看到这一幕的钱大均又在心里感慨了一声。 方不为能得到这么多大人物的尊敬,是他拿命换来的! “委座到!” 门外的卫兵喊了一声,其他的将领全都站了起来,就只有方不为依然稳如泰山。 方不为自然不可能站起来迎接委员长,因为他还坐着轮椅…… 钱大均心里转着这样的念头,又下意识的瞄了方不为一眼。 方不为双眼微眯,正盯着会议室门口的方向。 当看到方不为眼中的寒芒时,钱大均心里猛的一跳。 刚才看到唐生志的时候,就不为就是这种眼神…… :。: 第一一二五章 墙倒众人推 “委座!” 不论是否心甘情愿,所有予会人员全都一个立正,举起手敬着礼。 只有方不为,依然稳如泰山,连手都没有抬一下? 钱大均双眼暴突,闪烁着惊惧的光芒。 就算你伤还没好,礼敬的不标准,但就不能抬一下胳膊,意思一下么? 纯猝是下意识的反应,钱大均飞快的往前一步,站在了委员长的左侧,恰恰好,挡在了委员长与方不为的中间。 他也并非只有这一个动作,不然就会显的太突兀。 站在委员长的身侧后,钱大均把手伸向了委员长的秘书:“交给我吧!” 秘书手里拿着几份文件,都是委员长开会时需要翻阅的,平时都是由秘书负责整理及携带,这种小事也犯不着让钱大均或林尉亲力亲为。 秘书稍稍的惊了一下,但还是顺从的把东西交给了钱大均。 委员长的目光恰好被吸引了过来,没有看到站着的一堆人当中,还有一个坐着的方不为。 “坐!”委员长挥了挥手,坐到了最前首的位置。 一帮人等委员长落坐之后,才坐了下来。 看方不为的眼神柔和了下来,钱大均才松了一口气,顺便狠狠的瞪了方不为一眼。 太嚣张了…… 宋希连原本是要往前坐的,但他进门后看到方不为坐在最下首,便挨着方不为坐在了一起,自然也将方不为看见唐生志和委员长时的反应看在了眼里。 看方不为如此肆无忌惮的仇视委员长,宋希连的心里猛的一突。 怎么连委员长都恨上了? 这小子不会在这种场合犯浑吧? 坐下的时候,宋希连暗暗的捅了方不为一把,面色肃然的提醒道:“不要胡来!” 怎么可能会胡来? 方不为哂然一笑。 他再愤怒,也不会做出仇者快,亲者痛的事情来。 账留着,以后慢慢算! 方不为对着宋希连微微一点头,慢慢的坐直了身体,又挺直了脊背,做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等委员长落座,先是阴沉着脸,扫视了一圈,等看到最后时,才发现了角落里的方不为。 委员长猛的顿了一下,然后又舒展眉毛,对着方不为点了点头。 够可以了。 看何应钦,李宗仁的时候,委员长都没有这么和善。 看方不为没有反应,宋希连又捅了他一把。 原以为方不为会梗着脖子硬顶,但宋希连没想到,方不为竟然咧着嘴,冲着委员长笑了笑。 这小子竟然笑了? 刚才那种恨之入骨,如不共戴天的气势呢?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宋希连悚然一惊。 好像也没听说过,方不为是那种脸上带笑,暗中捅刀的腹黑之人啊…… 宋希连正在猜疑,猛的被委员长给打断了。 “诸位……” 委员长猛的一声咆哮,就似蓄势的野兽,脸上露出了几丝狰狞: “倭寇在京之残杀与奸淫未已……彼固自速其亡,然我同胞之痛若极矣……” 所有人都做出一副痛恨至极,咬牙切齿的模样。只有方不为,躲在最角落里,冷眼旁观着每个人的反应。 所有人静静的听着,直到委员长吼完,才齐齐的应了一声:“自当奋发图强,报仇雪耻……” 回答的这么整齐,就跟排练过一样。 但方不为一点都不奇怪。 在民党的军事会议上,所有表决心,表忠心的口号,都是制式的…… 表完了决心,然后便是正式议题了:追究责任。 委员和看似疾言厉色,义愤填膺,吓的南京参与南京保卫战的所有人战战兢兢,连头都不敢抬。 但方不为还是从委员长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心虚。 方不为的心里冷冷的笑了一声。 看来委员长也清楚,最应该负责任的,该是他自己才对。 别看何总长,徐部长,白部长,李司令等人,全是一副正襟危坐,深感惭愧的模样,但指不定在心里怎么骂委员长呢? 姓蒋的,你还要不要脸,还好意思在会上讲的如此的正义凛然? 唐生志固然有责任,难道你姓蒋的就能逃得脱? …… 方不为自闭了一个月,但并非双耳不闻窗外事。 南京战役惨绝人寰,震惊中外,所有人在指责日军兽行的同时,也在指责国民政府不做为。 这还是在国人与国际社会不知南京战役具体内情的前提下。 若是真将真相公布与众,让人知道自卫戍区总司令唐生志以下,全都弃战而逃,弃二十余万同胞与不顾,唐生志连军营的门都不敢出。 后来也确实如此。 唐生志辞去一切职务,回湖南老家养病的时候,委员长还亲自做主,给他排了一个排的宪兵做警卫。 因为隔三叉五,就会冒出奇奇怪怪的刺客来,想要唐生志的命。 方不为也没记那么清楚,但很至少知道,说是追究责任,其实到了最后,就没一个对南京战役负责的。 包括唐生志,宋元良,王敬九,徐源泉…… 因为真要追究的话,委员长决对是第一个。 委员长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追究谁的责任,一直想着拖下去,拖到影响力越来越低,不了了之。 但日本人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天天杀,天天抢…… 美英苏德法意西,所有的时政大报上,每天都会刊登南京时况,日军兽行。 一直幻想国际社会干预调停的委员长,怎么敢让洋大人误会? 除此外,还有来自国内的压力。 不说何,李,白,徐这几位怎么在背后骂他,不说民主党派天天发表文章质问,要求公布南京战役真相,就连中央系的一群骨干,对南京一战也是极其悲愤。 “南京战役,若非政略干扰战略,政治影响军事,何至败到如此地步……” 这是陈诚,顾祝同,汤恩伯等一干中央系骨干,在总结南京战役时,一致认同的观点。 而且陈诚也在珞珈山将校训练团任教时,公开宣讲过。 政略是谁做出来的,想要达到国际调停等政治目的又是谁? 就是委员长。 由此可见,就连中央军一系,对委员长也是大为不满。 委员长再不做做样子,说不定就会出现墙倒众人推的局面。 :。: 第一一二六章 救命稻草 今天的这场会,其是委员长被逼到墙角之后,做出的权宜之计。 这场会,更或者说,从三七年十二月中旬开始,一直到三八年六月初,日军准备南下进攻武汉,才停止针对南京的烧杀抢掠时截止,日军杀了六个月,委员长也演了六个月的戏…… 该养老的养老,该领军的领军,该升官的升官,该发财的发财…… 也是从这一次开始,国党中的某些将领,准确的说,越是被委员长信任的这一批,越是一遇到硬仗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要不要逃? 还是以这些人为代表:宋元良,桂永青,王敬九,徐源泉,又开始了他们第二次,或是第三次,甚至是第四次的表演…… 有样学样,凭什么你宋元良弃部而逃,引发南京惨案后,最终都能官运享通,我为什么就不能逃? 凯申物流集团就是这么产生的…… 会议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徐源泉,桂永清,俞济实,以及他们手下的师长,纷纷都在指责唐生志未战先逃,弃部属与百姓不顾,生生的酿成了惨祸。 而周谰一个舌战群雄,指责徐源泉等人不遵军令,提前撤退,致使撤退计划彻底失败,才导致了惨案的发生…… 然后,整个会议当中最具戏剧性的一幕来了。 “委座,唐司令召集我等开会,只是逼我等表态,声称若是不撤,就是死路一条……但他从头到尾,都未布署过什么撤退计划……” 唐生志猛的抬起头来,用充满血丝的双眼盯着徐源泉。 徐源泉挑畔一役的看了唐生志一眼。 “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你无耻……”周谰站起来骂道。 “放肆!”何英青怒目一瞪,不轻不重的拍了一把桌子。 周谰又气又急,但最终还是咬牙坐了下来。 “如果做了布署,自然就有军令,那就请唐司令拿出来给各位,长官看一看吧……”徐源泉不急不绪的说道。 但接下来的一幕,彻底让方不为理解了“咎由自取”这个成语的含义。 唐生志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周谰则是脸红了半天,才期期艾艾的说道:“船太小,人太多,最后没办法,就把所有的资料,都丢到了江里……” 方不为差点举起了大拇指,赞一声好样的。 一张纸能有多重? 看来徐源泉肯定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才敢在这种会议上睁着眼说瞎话。 桂永清等人,也肯定是和徐源泉商量好了,制定了攻守同盟。 没有军令,固守南京各部自然只能见机行事。 你唐司令都逃了,我们能怎么办? 能把这部分兵带出来,已经称得上党国的功臣了…… 方不为看的叹为观止。 徐源泉的这一招,再一次刷新了他对一些人的下限的认知。 可惜,王敬九和宋元良都不在,不然这场戏,肯定更加精彩。 王敬九已被褫夺所有职务,等候发落,而宋元良还躲在德国**党南京分部副部长拉贝给他设置在金陵女子大学文理学院的密室里,调戏着同样在里面避难的女大学生…… 反倒是拉贝夫妇,无一丝惧色的顶着日军的枪口,站在寓所门口,接收着南京城幸存的难民! 徐源泉说唐生志没有布署过撤退计划,周谰非说有,让他拿,他却拿不出? 有好戏看了。 方不为露齿一笑,抓起了桌子上的纸和笔,一顿乱划。 看方不为没一丝要出头的样子,宋希连凑到了方不为的身边,低声说道:“就这样干看着?” 就他知道,方不为的身上还藏有一张唐生志当晚下发的撤退命令。 虽然已被血染透了,但上面油印的字迹依然一清二楚。 方不为定定的看着宋希连,好像在问他是什么意思。 他的那一份,在去滁州的路上,被他拿去点烟了。 在那时看来,唐生志的这份计划,简直就是个笑话。 但谁又能料到,会有今天的这一幕发生? “有些过份了!”宋希连一指徐源泉。 曲是曲,直是直,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方不为用极其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宋希连。 怪不得有人说他时不时就会犯一根筋的毛病。 老子就算脑子踢了,也不会当圣母。 让他们咬去吧。 方不为冷哼了一声,拿起纸笔划了起来。 宋希连只能无奈的叹一口气。 方不为对唐生志恨之入骨,又怎么会替他做证? 唐生志惨了。 看无人声援唐生志,桂永青等人知道机会来了,一个挨着一个指责唐生志。 当然,唐生志弃部先逃,是被提起最多的。 另外,有的说唐生志身为卫戍区总司令,将士苦战之际,他竟然连城墙上都未上去看一眼。 有的说唐生志明里让宋希连收缴各军船只,暗地里却先给自己留了一艘…… 一说到这里,包括委员长在内,都有意无意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虽然是一桩谜案,但大部分的人都能猜出是谁干的。 方不为浑然未觉的写着字,好像就跟他无关一样。 猜出来有什么用? 拿证据出来啊? 说了快五分钟,桂永青等人实在找不出能告状的实质性的东西来了,才自动停住了嘴。 唐生志头颅深垂,一副哀莫大于心思的模样,周谰恨恨的咬着牙,却无从反驳。 除了有没有布署撤退计划这一条,这些人说的都是事实。 所有的罪责,好像都归到了唐生志身上。 周谰睁着腥红的双眼,扫视着参与南京战役的每一个人,希望有人能站出来说句话。 但有的鄙夷,有的冷漠,就连宋希连,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就在周谰要彻底绝望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正在纸上写写划划的方不为。 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周谰的眼睛突然一亮。 这些人当中,就属方不为与唐司令没有利举益冲突,不至于陷害唐司令。 唐司令的那半嘴牙,也只是因为方不为怒火攻心,得了失心疯。 所有的大夫都是这样说的,委员长为此事定性的时候,也是这样讲的…… 应该就是这样的! 周谰的心里猛的升出了希望。 :。: 第一一一七章 与城共存亡 第1117章 救命稻草 今天的这场会,其是委员长被逼到墙角之后,做出的权宜之计。 这场会,更或者说,从三七年十二月中旬开始,一直到三八年六月初,日军准备南下进攻武汉,才停止针对南京的烧杀抢掠时截止,日军杀了六个月,委员长也演了六个月的戏…… 该养老的养老,该领军的领军,该升官的升官,该发财的发财…… 也是从这一次开始,国党中的某些将领,准确的说,越是被委员长信任的这一批,越是一遇到硬仗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要不要逃? 还是以这些人为代表:宋元良,桂永青,王敬九,徐源泉,又开始了他们第二次,或是第三次,甚至是第四次的表演…… 有样学样,凭什么你宋元良弃部而逃,引发南京惨案后,最终都能官运享通,我为什么就不能逃? 凯申物流集团就是这么产生的…… 会议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徐源泉,桂永清,俞济实,以及他们手下的师长,纷纷都在指责唐生志未战先逃,弃部属与百姓不顾,生生的酿成了惨祸。 而周谰一个舌战群雄,指责徐源泉等人不遵军令,提前撤退,致使撤退计划彻底失败,才导致了惨案的发生…… 然后,整个会议当中最具戏剧性的一幕来了。 “委座,唐司令召集我等开会,只是逼我等表态,声称若是不撤,就是死路一条……但他从头到尾,都未布署过什么撤退计划……” 唐生志猛的抬起头来,用充满血丝的双眼盯着徐源泉。 徐源泉挑畔一役的看了唐生志一眼。 “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你无耻……”周谰站起来骂道。 “放肆!”何英青怒目一瞪,不轻不重的拍了一把桌子。 周谰又气又急,但最终还是咬牙坐了下来。 “如果做了布署,自然就有军令,那就请唐司令拿出来给各位,长官看一看吧……”徐源泉不急不绪的说道。 但接下来的一幕,彻底让方不为理解了“咎由自取”这个成语的含义。 唐生志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周谰则是脸红了半天,才期期艾艾的说道:“船太小,人太多,最后没办法,就把所有的资料,都丢到了江里……” 方不为差点举起了大拇指,赞一声好样的。 一张纸能有多重? 看来徐源泉肯定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才敢在这种会议上睁着眼说瞎话。 桂永清等人,也肯定是和徐源泉商量好了,制定了攻守同盟。 没有军令,固守南京各部自然只能见机行事。 你唐司令都逃了,我们能怎么办? 能把这部分兵带出来,已经称得上党国的功臣了…… 方不为看的叹为观止。 徐源泉的这一招,再一次刷新了他对一些人的下限的认知。 可惜,王敬九和宋元良都不在,不然这场戏,肯定更加精彩。 王敬九已被褫夺所有职务,等候发落,而宋元良还躲在德国**党南京分部副部长拉贝给他设置在金陵女子大学文理学院的密室里,调戏着同样在里面避难的女大学生…… 反倒是拉贝夫妇,无一丝惧色的顶着日军的枪口,站在寓所门口,接收着南京城幸存的难民! 徐源泉说唐生志没有布署过撤退计划,周谰非说有,让他拿,他却拿不出? 有好戏看了。 方不为露齿一笑,抓起了桌子上的纸和笔,一顿乱划。 看方不为没一丝要出头的样子,宋希连凑到了方不为的身边,低声说道:“就这样干看着?” 就他知道,方不为的身上还藏有一张唐生志当晚下发的撤退命令。 虽然已被血染透了,但上面油印的字迹依然一清二楚。 方不为定定的看着宋希连,好像在问他是什么意思。 他的那一份,在去滁州的路上,被他拿去点烟了。 在那时看来,唐生志的这份计划,简直就是个笑话。 但谁又能料到,会有今天的这一幕发生? “有些过份了!”宋希连一指徐源泉。 曲是曲,直是直,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方不为用极其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宋希连。 怪不得有人说他时不时就会犯一根筋的毛病。 老子就算脑子踢了,也不会当圣母。 让他们咬去吧。 方不为冷哼了一声,拿起纸笔划了起来。 宋希连只能无奈的叹一口气。 方不为对唐生志恨之入骨,又怎么会替他做证? 唐生志惨了。 看无人声援唐生志,桂永青等人知道机会来了,一个挨着一个指责唐生志。 当然,唐生志弃部先逃,是被提起最多的。 另外,有的说唐生志身为卫戍区总司令,将士苦战之际,他竟然连城墙上都未上去看一眼。 有的说唐生志明里让宋希连收缴各军船只,暗地里却先给自己留了一艘…… 一说到这里,包括委员长在内,都有意无意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虽然是一桩谜案,但大部分的人都能猜出是谁干的。 方不为浑然未觉的写着字,好像就跟他无关一样。 猜出来有什么用? 拿证据出来啊? 说了快五分钟,桂永青等人实在找不出能告状的实质性的东西来了,才自动停住了嘴。 唐生志头颅深垂,一副哀莫大于心思的模样,周谰恨恨的咬着牙,却无从反驳。 除了有没有布署撤退计划这一条,这些人说的都是事实。 所有的罪责,好像都归到了唐生志身上。 周谰睁着腥红的双眼,扫视着参与南京战役的每一个人,希望有人能站出来说句话。 但有的鄙夷,有的冷漠,就连宋希连,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就在周谰要彻底绝望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正在纸上写写划划的方不为。 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周谰的眼睛突然一亮。 这些人当中,就属方不为与唐司令没有利举益冲突,不至于陷害唐司令。 唐司令的那半嘴牙,也只是因为方不为怒火攻心,得了失心疯。 所有的大夫都是这样说的,委员长为此事定性的时候,也是这样讲的…… 应该就是这样的! 周谰的心里猛的升出了希望。 (本章完) 第一一一八章 杀人不用刀 钱大均忐忑不安的走到了方不为面前。 他才是会场当中,最担心的一个。 委员长进门时,方不为咬牙切齿的模样,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再一个,他也没必要装。 又不是在讨好委员长。 所以钱大均很怕方不为会写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出来。 当他看到纸上面的那几行字时,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讽刺就讽刺吧,只要不是委员长就行。 至于其他几位,本来就是王八蛋,他们在南京干过什么,委员长知道的一清二楚,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如果方不为像对唐生志一样,把这几位捶一顿,委员长最多面子上叱方不为几句,心底里还要夸赞方不为公忠体谅,勇于担事,终于替他出了一口恶气…… 但方不为得罪了人,也是肯定的。 怎么越来越一根筋了,难道是和宋希连厮混久了的缘故? 钱大均瞪了方不为一眼,接过了那张纸,转身向委员长走去。 委员长接过纸,他细的看了一遍,露出一脸的古怪,半天才迸出了一句: “说的什么怪话,胡闹!” 白崇喜就坐的委员长的左手边,他也很想知道,方不为写了什么。 与城共存唐生志, 爱兵如子王敬九, 英勇就义宋元良, 死战不退徐源泉, 不弃一卒桂永青…… 白崇喜差点没笑出声来。 他很想把这几句给念出来,但也知道,这是在给方不为树敌。 “给曼德兄吧!”委员长对钱大均说道。 此事如可处理,委员长心里有数,唐生志心里也有数。 两人算是心有灵犀,也算是心照不宣。 但委员长还是对唐生志在南京的表现非常非常的失望,失望到了痛恨的程度。 娘稀皮,打不好仗还是其次,但你竟然在最后一刻威胁老子? 也该是给你敲敲警钟了。 我蒋某人能放过你,别人不一定就能放过你。 最好老实一点,不然想想你的那一口牙…… 白崇喜点了点头,把纸递给了李宗仁,李宗仁扫了一眼,硬是憋着笑,赞许的看了一眼方不为,才把纸递给了唐生志。 唐生志本就不信方不为会为他说话,看到委员长,白崇喜等人的脸色后,心里更加有了不好的预感。 当他看到纸上面的第一句时,脸色猛的一白。 与城共存唐生志…… 唐生志只觉胸口一疼,像是针扎一样。 他本就体弱多病,再加上逃出南京时落了水受了寒,回到武汉后彻夜不能免,生必委员长拿他向国人谢罪,又惊又惧,之后被打掉了半嘴牙,又羞又气…… 如此三番,更是病上加病了。 到了武汉之后,光吐血就吐了两回,刚好才没几天。 这一下,就被方不为气的旧疾复发了。 但唐生志哪里顾得上这个。 他此时恨不得把方不为千刀万剐。 “唐司令……” 方不为突然开口了。 像是被敲响的破锣,又像是拿着锅铲,用力的在空无一无的锅底是狠擦…… 方不为的声音又尖又锐,听得在场的所有人都耳膜发麻。 但谁都没时间关心方不为为什么突然能说话了,只是在惊惧方不为接下来对唐生志说的话。 “南京之时……司令……每次开会,都必赞……饶国华将军……既然如此推崇,司令何不效仿与他?” 每说一句,方不为就要停顿一下,像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等他说完,额头上已经见了汗。 淞沪会战时,饶国华将军奉刘湘之命,率二十一军出川赴沪。 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只靠着两条退,饶国华率二十一军走了整整一个月,徒步两千余里,于十一月中旬赶到了上海。 当时上海已沦陷,二十一军被派往浙江长兴县迎敌。 饶国华亲率一旅固守长兴县泗安镇,战至最后,只剩了一个排。 日军派人劝他投降,饶国华反写一封给刘湘司令的绝笔信,而后率着仅有的三十多个士兵,打了最后一次反冲锋。 重伤之际,他都不愿死在日本人手里,而是举枪自戕,以死殉国。 南洋时期,唐生志每会必提背水一战,也必提饶国华将军的事迹,以期望南京各部能够效仿。 每一次,唐生志说的每一个字,方不为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 唐生志猛的站了起来,用手指着方不为,想要怒叱。 但他只说了这么一个字,便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又手抱着胸口,痛苦的弯下了腰来。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唐生志的嘴里喷了出来,洒在了会议桌上。 “简直胡闹!”委员长用力的一拍桌子,指着方不为骂道,“轮的到你说这样的话?” 一听这一句,所有人都叹了一声。 一看就知道,委员长这是又要像打了牙的那一次一样,给方不为偏架了。 但细细想起来,方不为也好像没说什么错话。 难道“誓与南京共存亡”这一句,是方不为逼着唐生志说的? 还是钱大均有眼色。 他飞速的奔到唐生志面前,把半昏的唐生志扶到了椅子上,又快速的给他舒着气。 “警卫,担架……”钱大均又喊了一声。 看钱大均头上的汗都快要急出来的样子,好像多么关心唐生志一样,但站在唐生志一边的李宗仁很清楚的看到,在扶唐生志的一刹那,钱大均把那张纸抓到了手心里。 李宗仁的眼睛猛的一亮:方不为还真是个好小子! 钱大均则暗暗的抱怨着方不为。 光图一时爽快,真是少不更事…… 唐生志得罪也就得罪了,无关紧要,但剩下的那几个,不管是死是活,还是尽量不要得罪的好! 方不为写了什么,自己和委员长肯定是不会往外说的,桂系的这两位对方不为素来看好,也肯定不会说。 至于唐生志? 他说了也得有人信啊! 都被气的半死了,难道就没人想一下,唐生志是不是故意在给方不为拉仇恨? 警卫抬来了担架,把唐生志抬了出去,委员长才黑着脸喊了一句:“散会!” 大佬们都跟着走了。 白崇喜特意的绕到方不为那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你这还真是杀人不用刀啊! 第一一一九章 再回南洋 又是一年金风玉露之时,天高云淡,海风……腥咸! 鲜血也应该是这个味道。 站在码头,看着迎风飞舞的海鸥,听着惊涛拍岸的声音,方不为的瞳孔慢慢散远,好像看到了战场上炮火连天,血肉纷飞的画面。 距他离开国内,已经大半年了。 珞珈山会议后,委员长考虑战事日益严峻,如果得不到国际社会支持,中国根本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便决定派宋子闻赴美寻求支援。 方不为秘密随行。 他跟着宋子闻去美国,可不是去养病,更不是去探亲的。 宋子闻代表委员长,向美国国会寻找支援,方不为则代表委员长,与美洲侨盟接洽,筹集军饷。 在美国待了半年之后,宋子闻回了国,方不为又回到了南洋。 其实筹饷的事情,根本不用方不为操心。 他只是将国内的时况,平铺直叙的告知了司徒美堂和于二君两位老先生,这两位便使出了浑身解数奔走。 不到九个月的时前,南洋侨盟筹款近五亿,美洲侨盟筹款三亿多。 委员长在一月份,与军政,军训,军令,以及财政等部核议,三八年的预算军费才是二十亿。 因为没钱,其实最后只开支了十亿过一些。 等于南洋侨盟独力承担了国民政府三八年一年近一半军事开支。 所以委员长打算,让方不为常驻南洋,兼顾美洲,专门负责筹款事宜。 但方不为却不干。 最多半年,他这一重身份就趋于完善了,也该到了回国效力的时候了。 关键是积分快用完了。 南洋可没有那么多的日本鬼子让他杀。 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方不为微微的扯了扯嘴角,一丝冷笑一闪而逝。 “齐桑真是好雅兴!”一口半生不熟的汉语在方不为的身后响起。 方不为装做非常好奇的样子转过身,看到身后的来人时,大踏步的迎了上去,脸上全都是浓郁的亲切之意。 “中村君,你怎么也在这里?” 站在方不为对面的,是一位标准的昭和男儿,身材矮壮,脸上带笑,但双眼中透着无穷尽的欲望。 “有一批职员要回国述职,我来送送他们!”中村礼貌的回道。 中村的表面身份是森下株式会社星洲分社的社长,真实身份则是日本海军特务机关南洋分部的负责人。 老师是日本第二代对华谍报头目,板西利八郎。 中村的师兄除了土肥圆贤二,还有留过日的蔡锷将军和蒋百里将军。 没错,就是民国三个半战略军事专家中的前两位。 北洋时期,中村随板西利八郎,操纵控制中国政治,在中国政坛活跃了近十年。 后世以蔡锷为原型拍的《护国大将军》的电影中,就有他的镜头。 但这样一个人物,在国内竟然少有人知? 要不是方不为靠着窃听器,破译了中村与日本参谋本部及对华特务机关,以及中村发给北洋元老级人物,现华北维持会会长王克敏的部分电文,不然还不知道自己竟然被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给盯上了。 这也证明,方不为的计划成功了。 改头换面,高调张扬大半年,方不为不信日本人不上钩。 他不相信这么巧,恰恰是他来码头接货的时候,中村也凑巧来送人了? 八成是中村查到了自己出行的信息,故意制造了一场偶遇。 方不为现在姓齐,叫齐希声,是南洋百宝丹医药公司的经理。 传闻齐希声与南洋四海堂的堂主齐无相是亲兄弟。 但中村连查都懒得查。 因为这是百分之百的谣言。 齐希声与那位神龙不见首尾的四海堂堂主唯一的联系,也只是名字有些关联罢了,而且很是牵强。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除此外,还有传闻,齐希声还是“南洋华侨筹赈祖国难民总会”,也就是南洋侨盟副会长于二君孙女的绯闻男友。 中村查过了,也是讹传。 齐希声是打过这个念头,但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于二君的孙女看不上他。 齐希声真正身份,其实是美裔日侨。 他应该叫青木希声才对。 他的父亲齐浩垠,原名青木宣户,其实是旅美日侨,西部淘金时期,随父辈到了美国,而后流落纽约。 青木宣户没什么谋生的手段,只能混帮派为生,机缘巧合之下,加入了纽约最大的华人帮派安良堂。 “齐”这个姓,是青木宣户为了上位,拜了一位姓齐的华人帮派头目为义父后改的,齐希声的母亲,就是这位头目的女儿。 一个日本人,竟然随自己的女人姓了齐? 简直是帝国的耻辱。 中村一想起帝国军部专门派人,去纽约秘密拜访青木宣户,被青木宣户打出来的经过,就恨得直咬牙。 安良堂是美国最大的具有抗日色彩的华人社团,社团头目与国民政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是国民政府抗日资金来源的主要提供者。 所以日本参谋本部一直设想,要从内部渗透,计划斩断华侨对民国的资金援助。 查到青木宣户的身份时,参谋本部支那课上下简直是欣喜若狂。 计划有希望了。 但谁能想到,这竟然是一个假的日本人? 怕失去安良堂内的地位,青木宣户连自己是日本人的身份都不敢承认。 好在他还有一个时时刻刻怀念帝国的父亲,以及一个由祖父带,大对帝国心生向往的好儿子…… “齐桑今天,又是来接货的么?”中村亲争的问道。 “对!”方不为笑着点了点头,“今天有一批从中国运过来的药品,需要我亲自接收……” “不知是什么好东西,不知是否有幸,由我森下商会代为分销?” “当然可以!”方不为笑道,“我们两家,本就是生意伙伴!” 对于此时南洋与日本两地的民间来说,方不为的这句真心没什么问题。 南洋现在还是一片乐土,各地抵制日货的呼声并没有国内那么高,民间的商业来往一切如旧。 既便是抗日色彩最浓厚的侨盟,名下的不少产业,与日本商业团体的生意来往也很多。 第一一二零章 谁是鱼,谁是饵 森下侏式会社,就是卖仁丹的那一家。 他们以“反战援华”的名头,在国内及南洋各地华人聚集区很是吃的开,所以日本各间谍部门便派特务,伪造各种比较有影响力的表面身份,暗地里侦察渗透。 当时计划陷害宋家,离间委员长父子的前田,表面身份就是森下侏式会社中华区的专务助理。 中村的身份级别要比前田高的多的多的多,按职级而论,他应该与土肥圆齐平。 不过此人不似土地肥圆那么高调,再加又在海外,所以国内知道他的底细的人很少。 知道了中村是谁,方不为也自然而然的知道,他的计划快要成功了。 看来在美国这半年,下的苦功没有白废。 “不知齐桑接的是什么货?”中村又问道。 “哦,是百宝丹!”方不为回道,“部分要运到美国,部分会在南洋各地分销……中村君若是有意,咱们回去后可以细谈!” 方不为确实是来接货的,接的也的确是普通的百宝丹,也就是没有保险子的那一种。 上海,南京等地没有沦陷之前,各大药房里都是论近买的。 日本间谍买回去也没什么用。 一听百宝丹,中村的眼睛微微的亮了一下。 支那战场上的中国士兵,备用的一种奇特的伤药,就叫百宝丹,效果非常的好,关键是便宜。 军用的百宝丹,虽然闻起来与民用的百宝丹味道差不多,但效果天差地别。 对华日谍机构也深入调查过,但暂时只知道这种药来自西南军阀龙云的地区,具体是什么人生产的,暂时还没查到。 于二君与国民政府的关系一直很密切,不知这次运来的百宝丹,是不是就和军用的有关联。 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中村的心里一闪而没。 他与齐希声,还在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阶断,更不要说表明身份,拉拢齐希声入伙了。 不能因小失大。 中村瞬间就决定了循序渐进。 他要慢慢的拉近与齐希声的关系,成功唤醒齐希声血液当中“帝国人”的因子,让他为帝国服务。 “有生意肯定是要做的!”中村高兴的问道,“不知齐桑什么时候有时间!” 方不为看了一下表,沉吟了一下后说道:“下午六时吧,中村君觉得如何?” “没问题!”中村用力的点了点头,“还是老地方?” “可以!”方不为回到。 两人客气了几句,各奔东西。 下午六点的时候,方不为让司机把他送到了星洲比较繁华的一条街道上。 这是南洋有名的红灯区,满街飘的都是这个屋,那个町的旗子。 在这里靠出卖身体为生的娼妓,百分之八十,都是日本女人,又称南洋姐。 从十九世纪开始,欧洲列强移民,靠的是坚船利炮,或是传教士。 中印等国移民,则靠的是廉价的劳工。 而唯独日本一枝独秀,靠的是女人的身体。 方不为遍走南洋,每到一地,必有三道风景映入眼帘。 一是到处飘扬的宗主国英国的国旗,二是众多的华工,三是来自日本的“南洋姐”。 日本性文化的开放,是深入到骨子里的…… 小车开到了一处极具有日本特色的居酒屋门口停下。 中村就站在台阶底下,穿着一身黑色的和服。 另外还有两个年青的日本人守在门的两侧,腰间各插着一柄武士刀。 等到小车停稳,一个日本武士弯着腰打开了车门。 中村则是向下车的方不为鞠了一躬。 方不为好像也想鞠躬,但腰刚弯了一下,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鞠躬的动作变成了抱拳。 中村微微的勾了勾嘴角。 青木宣户虽然是个懦夫,但他父亲青木真也却是纯正的大日本帝国的子民,该有的礼仪,一分不差的交给了孙子。 可惜,死的有些早了! “齐桑,请!”中村弯着说道。 “有劳了!”方不为客气了一句,跟着中村进了酒屋。 等两人进去之后,两个武士关好了门,又在门口坚起了一面黑旗,意思是客满了。 其实里面就只有方不为和中村这一桌客人。 清酒,寿司,生鱼片…… 还有脸上抹着白灰一样东西的艺伎。 方不为越看越像鬼怪神话中的吊死鬼。 他历来习惯大鱼大肉,重盐重油,吃这些玩意,实在是难以下咽。 但方不为还是装做酣畅淋漓的模样,时不时的就会发出一声呻吟。 “好久没有享用过如此美味的东西了……” 方不为喝干了一杯清酒,回味了许久,才发出了一声感慨。 一看方不为的醉眼惺忪的模样,中村就知道他喝的差不多了。 十五六度的清酒,方不为已经喝了一坛,足有五斤。 是时候试探一下了。 中村盯着方不为,用纯正的日语,缓缓的问道: “这些美食,齐桑以前吃过?” “祖父在世的时候……”方不为做出一副缅怀的模样说道。 刚说了半句,像是猛的醒悟了过来,方不为下意识的抬起手去捂嘴。 他说的是纯正的日语,关西腔。 “纳尼?” 中村装做一副惊奇的模样:“齐桑竟然会日语,还说的如此纯正?” 方不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就像是正在偷东西的贼,被人抓了现行一样。 “在美国的时候,有一位日本的朋友,跟着学了几句!”方不为低着头,像是极为心虚的辩解道。 中村微微的勾了勾嘴角。 学几句就能学的这么好? 没有十年以上的日常对话,根本不可能做到。 中村早都调查过了,齐希声大学毕业以前,一直跟随祖父生活,而他祖父根本不会说汉话,只会一些简单的英语。 齐希声的日语,就是这样学来的。 “哦,原来如此?” 中村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又不动声色的劝起了酒。 但方不为就像是被吓得酒醒了一半的一样,说什么也不喝了,并提出来要告辞。 现阶段的齐希声还在追求于小姐,是绝对不会在这样的场所留宿的,中村便提都没有提。 把摇摇晃晃的方不为送上了小车,中村看着小车的尾灯,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又近了一步。 :。: 第一一二一章 痛定思痛 大佬们全走了,剩下了一堆相对来说不是那么大的。 宋希连站了起来,推起了方不为:“要回去么?” “好!”方不为应了一声。 依然如铁铲刮锅的那种声音,让人听的极不舒服。 刚转了个角度,突然感觉身下的轮椅颤了起来,宋希连下意识的低下头。 方不为的身体不但在剧烈的颤抖,双眼完全赤红,感觉像是马上就要流出血来。 这是怎么了? 宋希连顺着方不为的视线,往前一看,看到徐源泉,桂永清等人正往这边走来。 要糟! 感到手上的颤动感越来越强,宋希连松开轮椅,用力的按在了方不为的肩膀上。 “不要冲动!” 他完全不怀疑方不为会不会做出血溅珞珈山的事情来。 不管是勇气,还是能力! 方不为连唐生志都想杀,也敢杀,你们算什么东西? 宋希连是不想方不为因为这群杂碎,坏了前程。 宋希连冷冷的扫了为首的徐源泉和桂永青一眼,转着轮椅,准备推方不为离开。 “等等……” 徐源清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拦在了轮椅的前面,兴奋的问道:“不为,你在纸上……” 他本想问纸上写了什么,但当迎上方不为的眼睛时,剩下的半句话,直接被卡在了嗓子里。 血,无究无尽的血…… 宛如尸山血海,又似恶鬼地狱。 徐源泉猛的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像是自己马上就会死的那种直觉。 桂永青没有直接与方不为对视,感受没有那么深,但看到那双血目时,也有一种瞬间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方不为的威势,怎么这么重? 宋希连的十指有如铁钩,紧紧的扣在方不为的肩膀上,用力的晃了两下…… 方不为微微的低下了头,垂下了眼帘。 徐源泉奇迹船的感觉到,像是被毒蛇的盯上的那种直觉,消失了? 再看方不为,除了不抬头看人,与常人无异。 刚刚那种马上就要死了的直觉的从哪来的? 见了鬼了…… 徐源泉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一愣神的功夫,宋希连已经推着方不为转过了身。 “这么傲么?”桂永清喃喃的说道。 他还以为方不为是不屑与他和徐源泉说话。 “他有傲的资本!”俞济实悠悠的说了一句。 虽然徐源泉是违命撤退,他是奉命撤退,但本质上,两部都是抛弃南京二十余万难民,不战而逃了。 他们这些人的所做所为,将方不为承托的如同天上的太阳般,不敢让人直视。 俞济时难免感慨万千。 更何况,方不为之所以不搭理徐源泉,不是他傲不傲的问题。 俞济时又看了看徐源泉。 想必这位还没察觉到,自己是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吧。 别人在看方不为,就只有他观察到,宋希连恨不得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才把方不为按了下来。 方不为刚刚绝对是对徐源泉动了杀机。 和宋希连一样,他一点都不怀疑方不为有没有这样的勇气和能力。 根本不是傲不傲的问题,是人家半夜里会不会去要你的命的问题。 俞济时淡淡的看了看徐源清和桂永青,又回头对王耀武和冯圣法说道:“走吧!” “一个两个,怎么尽神神叨叨的?”桂永青看着俞济时的背影说道。 “走了!”桂永青又一巴掌拍在了徐源泉的肩上。 王敬九不在武汉,宋元良生死不知,剩下的,就数他们两个责任最大。 所以这两个早已沆瀣一气了。 徐源泉猛的打了个激灵,像是被从睡梦中惊醒了一样。 “这么冷的天,你还出汗?”桂永青看着自己的手掌,惊讶的问道。 “谁知道呢?”徐源泉吸溜了一下鼻子,“感觉跟见了鬼了一样……” …… “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宋希连循循善诱道。 现在,可能就他最能理解方不为的心情。 在方不为眼里,唐生志,宋元良,徐源泉,这三个,绝对是必杀之人。 说不定还得加上一个委员长,就是不知道排第一还是排第四。 唐生志无所谓,已成了鸡肋一样的人物。 以方不为能在熊兴民的一个团,甚至是周谰的眼皮子底下炸船的能耐,真想要他的命,唐生志能防得住? 但万一杀了一个,方不为的血性彻底被激起来,收不住手怎么办? 所以这个口子坚决不能开。 “唔!”方不为无意识的应了一声。 如果不是为了大局,今天的这个会,哪里能开的起来? 有一个算一个,脑袋早被他摆在供桌上,以奠二十余万英灵了…… 其实还是有老实人的。 当天夜里,粤系的两位军长,叶肇和邓龙光主动求见委员长,将唐生志于十二月十二日下午,在铁道部地下室制定的撤退布署拿了出来。 这是全军唯二的一份手令。 另外一份,还在方不为的口袋里。 提起这两位,稍微有点良心的人,无不心生感慨。 其余所有部队逃的逃,溃的溃,把唐生志的命令当放屁,就这二人,率麾下大部,从正面突围出来的。 这一巴掌,扇的徐源泉,桂永青等人的脸啪啪直响。 这二位没有方不为的底气,不敢把所有人得罪死,也更不想替唐生志说话,所以一致决定,不在会上拿出来,而是散会后私下去找委员长。 他们不是想救唐生志,而是不想徐源泉,桂永青这样的王八蛋逃脱罪责…… 听到这个消息后,气若游丝的唐行志,竟然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本以为方不为会气得吐血,宋希连还连夜去看了一趟。 但方不为表现在异常平和。 唐生志要是这个时候死了,反而彻底洗脱了他的罪名,太便宜了。 这样的人,活的时候,该被千刀万剐,就算死了,也该钉到历史的耻辱柱上…… 接下来的数次会议,方不为借口养病,再没有参加过,他也再没有打听过一句。 而除了追究责任之外,委员长及诸位大佬,也在为如何给方不为酬功而头疼。 给钱给财? 方不为肯定不希罕。 他多的是。 给军权? 委员长不愿意。 给了方不为军权,他就得带兵。 那南洋及美洲侨盟这边的关系谁来维持,军费谁来筹集? 委员长自认为,他手底下不缺兵,不缺将,唯独缺钱。 议来论去,最后最高统帅部一致决定,方不为晋升一级,军衔为少将,职级为最高统帅部中将参谋,另授予国光勋章…… 这种勋章,是去年十一月,淞沪会战后才制定出来的,方不为这一枚,是首授。 足可载入史册。 但让委员长和大佬们没有料到的是,这些奖赏,全被方不为给拒绝了。 军衔职级不用升,勋章他也不要。 要了毛用也没有…… 他只有一个要求:要到南京去。 结果不出意外,没有一个人答应。 方不为去南京干什么,谁都清楚。 报仇雪耻,不是他方不为一个人的事情。 委员长训斥了方不为一顿。 马春风,林尉,钱大均等人连番劝说:一时之勇,何以抵得上一师之勇? 冷静下来之后,方不为也觉得自己想的过于简单了。 凭他一个人,能杀几个鬼子? 自己应该更加彻底的发挥自己的长处。 就算日本鬼子躲在那里不动,让自己尽情的杀,自己一个人又能杀多少? 如果自己能多筹一百万的军费,就能保证一个主力师半年多的军需,这一个师在战场上所起的作用,绝对要比他方不为一个人去南京搞破坏所起的作用大的多。 况且还有系统这个作弊器。 而一条绝密情报,又能给日军制造多大的伤亡,给已方减少多大的损失? 方不为觉的,自己有些舍本追末了。 育定思痛之后,方不为欣然答应了委员长,跟随宋子闻,秘密去美国的命令。 宋子闻是去美国寻打军事援助和政治支持的,而方不为去美国,则是联络及接洽美洲侨盟,筹集军费。 除此外,他还要去南洋。 这件事,遍数民国上下,也就方不为一个人能干得来。 委员长从来都没忘了方不为与美洲及南洋侨盟,以及他与司徒美堂和于二君的私谊。 也更没忘了,方不为这在两地侨盟,都有理事的这一层身份。 怕德苏两国知道国民政府在主动寻求美国的支持后,会断了援助,所以这一次的出行,绝密的不能再绝密了。 整个中国,知道宋子闻和方不为的行程的,不超过一巴掌。 这还要包括宋夫人。 临走前,方不为配合军中宣传部门,集中在华南一带的三十多个师,再次做了一次宣讲,包括他在南京战役中的所做所为。 没有人发现,方不为走过哪里,过上十天半个月之后,就会有这样那样的部门,以这样那样的理由,将这支部队中的一个排,一个连,甚至是一个营调走。 更没有人发现,被调走的这一排一连或一营中,有一个士兵,和方不为长的极为相似…… 这一次宣讲后,最显著的效果便是,方不为国民英雄的称号,彻底的名符其实。 日本各谍报机关,都陆续接到本部的命令,重点调查国民政府树立起来的这个标杆人物。 要是让这样的人物折损,更或是叛变,无疑是对国民政府的一次极为沉重的打击。 日本人如愿以偿,终于在三月份的时候,成功的刺杀了方不为。 可怜的方不为,再一次重伤昏迷,住进了医院。 而真正的方不为,正漂泊在碧大海上…… 第一一二二章 饵 纽约的纬度和北京差不多,属于温带大陆气候,所以北京是夏天的时候,这里也是夏天。 方不为穿着一件对襟汗衫,半敞着怀,露着半截细白的胸膛,惹的路边的烟花女频频给他抛媚眼。 也就是方不为还戴着礼帽和墨镜,要是露出脸,怕是倒贴的都有。 但方不为哪里有闲心应付这个? 他也没想到,这次跑到美国来,竟然又碰上了日本间谍? 当然,肯定不是冲着他来的,国内的日谍机构,都还以为他在武汉养伤呢。 方不为估计,日本人还是冲着司徒美堂或是美洲侨盟来的。 既然遇到了,肯定要顺手料理掉。 但这一次,方不为改变了策略。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也不可能一直待在美国。 所以方不为决定引蛇出洞,放长线,吊大鱼…… 他这会正站在一条昏暗的巷子口,背靠着一棵大树抽着烟。 站在路边的每一位娼妓带客人进去,他都要登记一下…… 有些埋汰,但谁让目标人物就是干这个营生的,而且就住在这里。 也只有这个位置,最适合观察和监视,也只有这样的身份,才不会引起怀疑。 站了快有半个小时,小本本上都已记了七八条信息了,方不为才看到两人华人男子从一幢木楼里跑了出来。 两人神色比较匆忙,也不说话,一个观察前方,一个观察身后,标准的掩护突击阵形。 两个人路过方不为的时候,还警惕的看了一眼,看方不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才错身而过。 方不为念头一闪,打开了系统。 几天以前,他就在这两人的身上用了窃听器。 但两人一直没有说话,出了巷子后,飞快的上了出租车。 等开出去了足有上百米,方不为才招了招手。 一辆别克小轿车停在了他的身边。 方不为飞速的上了小车。 “往前开,下个路口左转……不要开太快!” 他不确定这两个日谍是不是会回老巢,所以只能远远的跟上去。 小车不紧不慢的开了出去。 既便是在美国,两个日本间谍也是异常的谨慎,换乘了四辆出租车,绕了足有两个小时,才停到了皇后区的一条街道边。 两个日谍下了车,暗暗的观察了一阵,才钻进了一条街道。 方不为让司机把小车停到了路边,静静的等待着。 他想知道,日本人是不是会如自己的预期的一般,更改行动计划。 再往前走五六百米,就是日侨聚集区。 准确的说,是黄种人聚集区。 也是除曼哈顿区中国城之外,纽约每二大的华人聚集区。 此时的两个日谍进了房间,方不为早已查到,他们还有另外两个同伙。 这是一个行动小组。 “进展如何?”有人问道。 “太糟糕了……”一个回道,“青木宣户就是个懦夫,是叛徒……他根本不敢承认自己是日本人的身份!” 小组长叹了一声。 他其实早就料到了。 为了儿子的前途,青木宣户既便再对帝国有认同感,现在也绝不敢公开承认了。 谁让他儿子非要和帝国仇恨者的孙女谈恋爱,而这个帝国仇恨者还那么有钱? 但反过来再想,如果青木宣户的儿子没有和于二君的孙女谈恋爱,自己又何必在他身上耗费这么多的精力和财力? 早被他一刀杀了。 像这样的为了钱财,竟然连自己是帝国子民的身份都不敢承认的懦夫,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人道毁灭。 组长皱起了眉头,沉吟了好久和说道:“只能想办法接触青木希声了……” 三个手下面面相觑,但谁都不敢反驳。 观父知其子。 青木希声从小在美国长大,就算受过父亲和祖父的灌输后熏陶,但对帝国的认同感和忠程度,难道就真的能超过他梦寐以求的财富? 组长自然知道三个手下的想什么。 但利诱不成,难道不能威胁么? 难道青木希声还敢让于秋水,更或是于二君,知道他其实是本人的身份?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能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青木希声心甘情愿的为帝国服务。 “全部撤往加州!”组长沉声说道,“既便考虑青木宣户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这里也不能待了……” 毕竟知道青木宣户父子是日本人这一重身份的,这个世上委实不多了。 换成自己是青木宣户,也肯定会犹豫要不要灭口。 “嗨!”其他三个手下应道。 方不为暗暗的冷笑了一声。 日本人上钩了。 也该到了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这是一个很励志的故事。 三十多年前,日俄还未开战时,一个名叫青木真也的日本人,带着他十岁的儿子青木宣户,来到美国波士顿淘金。 可惜事于愿违! 金没淘到,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无奈之下,青木真也只能带着儿子,在旧金山乞讨。 但当时正是美国人排华最严重的时候,而美国人眼中的华人,其实指的是所有黄皮肤的人…… 所以除了黄种人聚集区,青木真也再哪里都不敢去。 而就算是在街上要饭,华人帮派也是要收份子钱的…… 一来二去,两个日本人为了活下来,阴差阳错的加入了波士顿的一个华人小帮会,属致公堂旗下。 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磨难,青木宣户发誓要出人头地。 再加上脑子活,还受过一定程度的教育,青木宣户越来越受帮派大佬看重。 他十八岁那年,被大佬收入门下,拜了义父,自然也跟着义父改了姓,姓齐,全名齐宣户。 两年后,齐宣户成功的搞大了义姐的肚子…… 十个月后,儿子出生,帮派大佬亲自取名为齐希声。 在这期间,还发生了这个小帮派并入安良堂的事件。 为了千金卖马骨,司徒老先生请这位齐姓大佬任了行三的插花大爷,坐第十八把交椅,管理、督护钱粮等事务。 千万别小看插花这个位子。 放现代公司,就是财务总监,还是有不少的股份的那一种。 安良堂的双花红棍高振声想坐这个位置,想得头都快秃了而不可得。 在波士顿的时候,齐姓大佬管的就是堂中最挣钱的三门生意之一:黄! 后来安良总堂从波士顿搬到纽约,盘子越来越大。 齐姓大佬有自知之明,知道司徒龙头再大度,也不可能把这么大的生意全交给他一个人掌管,所以主动退让,让出了这一门生意,只保留了曼哈顿下城区的一条街的生意。 就是方不为刚刚站过的那条街。 又过了几年,齐姓大佬和青木真也相继过世,齐宣户顺利接任插花一职,经营着这条街上的生意。 在安良总堂内,他的身份地位也不低,能接触到很多核心信息,很能随时见到司徒美堂…… 但没想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齐宣户的儿子齐希声更厉害,竟然追上了南洋侨盟副会长于二君的孙女? 这一伙日谍欣喜若狂,试图收买齐宣户父子,但没想到,还没有表明真正的身份和来意,只是稍稍透露了一下他们是日本人的身份,就被齐宣户给赶了出来。 现在的齐宣户,最怕别人知道他是日本人。 不然别说儿子能不能追到于秋水,他齐宣户能不能在安良堂待下去,还是个问题。 这两年来,安良堂时不时就会内肃,查的就是日本特务…… 第一一二三章 启程 这便是这一组日谍,耗费了近四个月的时间,花费了无数的精力和时间,调查到的大致信息。 百分之九十的事实中,巧妙的加入百分之十的谎言,才是说谎的最高境界, 这个励志的故事也是如此。 齐希声生于帮会,长于帮会,确实是个人精,也很会来事。 司徒美堂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而且父辈又是帮中元老,所以很看重他。 从高中开始,一直到大学毕业,齐希声求学所用的开销,没用齐宣户掏一毛钱,都是司徒美堂赞助的。 就是期望能给帮会培养一个人才出来。 齐希声也不负所望,取得了圣地亚歌教会大学会计学学士学位。 司徒美堂把他安排进安良堂总堂的外贸公司,想着历练两年,再加以重用。 但哪里能想到,从小耳喧耳染之下,齐希声非常反感一板一眼的挣良心钱。 他自己找渠道,联系了黑手党,进了吗啡,然后让齐宣户利用安良堂的关系和影响力,私下贩卖。 父子二人做的极为隐密,卖了快一年,安良堂中都无人察觉。 要不是影响到了同为纽约华人大帮协胜堂的毒品生意,被人家找上了门来,司徒美堂还被蒙在鼓里。 安良堂之所以退出毒品市场,一方面是因为司徒老先生觉的这买卖有伤天和,二则是为了与协胜堂缓和关系,一致抗日。 齐宣户和齐希声犯了大忌,司徒美堂自然不会姑息。 结果一查,又查出了其他的问题。 这父子二人,竟然是日本人? 藏的真够深。 司徒美堂正准备快刀斩乱麻,先把这父子二人拿下,然后以儆效尤的时候,恰巧方不为到了美国。 一听这父子二人的身份,方不为就觉得有文章可做。 方不为让司徒美堂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了他。 然后,他开始在百分之九十的事实的其础上,开始操作剩下的百分之十…… 方不为整整设计了四个月,才让日本人上了钩。 他先是暗访私查,挖出了安良堂内被日谍收卖的两个内奸,然后又极为巧妙的,让内奸发现了齐希声父子可能是日本人的疑点,汇报给了日谍。 成功的引起了日谍的注意之后,方不为非常完美的把自己换成了齐希声。 接下来,就好办的多了,无非是耗费积分而已。 有系统这个作弊器,这一组日谍的所有行动步骤,都在方不为的掌控之中。 日谍调查到的所有信息,都是方不为提前一步安排好的。 所以怎么调查验证,日谍都没有查出一丝的破绽。 包括齐希连追求于秋水这一点。 这当然是假的。 于秋水又不是没人要了,于二君的脑子也没被驴踢,除非老糊涂了,才会让于秋水和一个做皮肉生意的老板的儿子谈恋爱…… 但于秋水确实是在加州大学留学。 是两年前,被于二君送过来的,那时的方不为刚回国…… 方不为再三斟酌,决定给日谍下一济猛药,所以才有了子承父志,齐希声想通过于秋水,鲤鱼跃龙门的励志故事…… 现在日谍要正式接触齐希声了,方不为必须提前一步,回到加州,继续陪于秋水读书。 从加州到纽约,从纽约到加州……横跨了整个美国,一趟单程,就有近超三千英里。 这三个多月以来,方不为跟着这伙日谍,已经跑了两趟了,其中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不是在坐船坐火车,就是在去坐船和坐火车的路上…… 还好,马上就是加州大学夏季班放大假的时候了,这肯定是最后一次去加州。 方不为已经决定了,待放了大假,他就带于秋水回南洋,在南洋待几个月,等与这伙日谍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之后,他就会让于二君“派”他回国…… 回国倒是其次,南洋之行,必须要尽快启程了。 要不是因为这伙日谍,方不为一个月前就动身了。 短短的三个月时间,美洲侨盟与南洋侨盟,已筹集军费近八千万美元,既便用官方汇率,也有五亿多法币了。 而其中,有六成,来自南洋侨盟。 别说委员长没想到,就连方不为也大吃了一惊。 南洋多大,美洲多大? 宋子闻已经从华盛顿发了好几份电报给方不为,说是委员长天天都会问,方不为启程了没有…… …… 此时的加州大学,还叫伯克利加州大学,是名符其实的名校。 于秋水能来这里留学,司徒美堂也是出了大力气的,不然别说带保镖,连于秋水都不一定能进得来。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方不为与于秋水徜佯在校园中的林荫道上。 要是身后没有两个保镖,这一幕就很完美了。 方不为本来就脸嫩,在这里装大学生,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两人齐肩而行,中间差不多隔着一个人的位置。 方不为目光微斜,观察着离他二三十米远,正装模做样的拿着一本书看着的日本间谍。 而于秋水一边走,一边打量着方不为的侧脸。 虽然还是那么英俊,那么年轻,那么吸引人,但于秋水深深的感觉到,方不为的身上,多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沉稳,厚重,成熟…… 虽然人在国外,但于秋水一直关注着国内的方不为,从于二君那里,也听到过一些方不为的事迹。 昔日的爱慕,已全部转化成了仰慕…… 但不管是那种慕,于秋水现在的态度都很有问题。 现在的方不为,扮演的是齐希声这个角色,应该是他当舔狗才对。 “抬头,挺胸,目不斜视,架子端起来……” 方不为哀叹了一声,低声叱道:“你是真正的大小姐,连冰山女神都扮不好?你本色出演就行嘛,大小姐……” 一听方不为说她是大小姐,于秋水就不乐意了。 “你才是大小姐……”于秋水瞪了方不为一眼,马尾辫猛的一甩,下意识的加快了步伐。 坡跟鞋踩在沥青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样,还治不了你? 稍微激了一下,本色不就出来了吗? 方不为扯了扯嘴角,快步的跟了上去,嘴里还喊着哄心肝宝贝一样的话语:“秋水,你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等方不为和于秋水走远,日谍才收起了书本,背着包起身离开。 …… 一周之后,加州大学正式放假,这次的假期又称大秋假,足有三个月之久。 除去两头坐船的时间,于秋水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留在南洋。 所以她欣然答应了方不为带她回去的请求。 船票也早已定好了,两天后从旧金山启程,于秋水显得很兴奋。 但方不为却有些发愁。 他利用于秋水给日谍下套的事情,还没来得及给于二君说。 回了南洋以后,该怎么解释? 第一零二一章 非常励志的故事 (老书友请勿重复订阅) 方不为让司机把小车停到了路边,静静的等待着。 他想知道,日本人是不是会如自己的预期的一般,更改行动计划。 两个日谍进了房间,听声音,里面还有两个人。 方不为早已查明,这是一个行动小组,专门冲着侨盟和司徒美堂来的。 此次的日谍改变了策略,不搞暗杀了,而是想把自己人打入侨盟内部。 所以这一伙日谍,此次行动目的是渗透。 目标是安良堂坐第十八位交椅的插花大爷,姓齐,叫齐宣户,日本名叫青木宣户。 “进展如何?”两个日谍刚进门,就有人急声问道。 “只是提了一下我们的身份,他就把我们赶了出来……”一个日谍回道,“青木宣户就是个懦夫,是叛徒……他根本不敢承认自己是帝国子民的身份……” 小组长叹了一声。 他其实早就料到了。 为了他自身和儿子的前途,青木宣户既便再对帝国有认同感,现在也绝不敢承认自己是日本人的身份了。 谁让他儿子非要和帝国仇恨者的孙女谈恋爱,而这个帝国仇恨者还那么有钱有势? 但反过来再想,如果青木宣户的儿子没有和于二君的孙女谈恋爱,自己又何必在他身上耗费这么多的精力和财力? 早被他一刀杀了。 像这样的为了钱财,竟然连自己是帝国子民的身份都不敢承认的懦夫,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人道毁灭。 组长皱起了眉头,沉吟了好久和说道:“只能想办法接触青木希声了……” 青木希声又名齐希声,是青木宣户的儿子,现在正在和于二君的掌上明珠于秋水谈恋爱。 三个手下面面相觑,但谁都不敢反驳。 观父知其子。 青木希声从小在美国长大,就算受过父亲和祖父的灌输和熏陶,但对帝国的认同感和忠程度,难道就真的能超过他梦寐以求的财富? 太难了…… 组长自然知道三个手下在想什么。 再难也要做。 他敢肯定,自己绝对不可能再遇到青木希声这么合适的人选了。 所以再难,也要想办法让青木希声为帝国服务。 而且也并不是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利诱不成,难道不能威胁么? 难道青木希声还敢让于秋水,更或是于二君,知道他其实是日本人的身份?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能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青木希声心甘情愿的为帝国服务。 “马上把这里处理干净,尽快撤往加州……“组长沉声说道。 现在的青木希声,正在加州,陪着于秋水在留学…… 几个月前,这伙日谍筛选合适的内线对像时,无意间得知,齐宣户和齐希声父子竟然是帝国人? 反复调查求证,得知这条消息千真万确之后,这一伙日谍欣喜若狂。 关键是青木希声! 帝国的内线,如果成了南洋侨盟精神领袖最疼爱的孙女的丈夫后,会给帝国带来多大的帮助? 这个身份太诱人了…… 这组日谍原本想直接接触青木希声,但因为于秋水的关系,他身边的警卫力量异常的强,这些日谍根本没办法制造偶遇的机会。 总不可能直接找到青木希声,告诉他:我们是间谍,请你为帝国服务吧。 所以这伙日谍才转而求其次,想从青木宣户身上打开缺口。 他们以墨西哥华人黑帮的身份,和青木宣户搭上了线,偷偷的给青木宣户进了几批吗啡,并计划以此为要挟,逼迫青木宣户就范。 因为安良堂严禁贩毒,违者会受三刀六洞之刑。 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这伙日谍决定试探一下青木宣户。 结果还没说他们是受帝国委派的间谍身份,只提了一下是日本移民,并称他们已知道青木宣户也是日本人这一点,青木宣户便勃然翻脸,称再不与他们合作了。 甚至说哪怕受堂规处置,也要和他们断绝来往。 日谍没想到,青木宣户竟然如此决绝。 现在已不是能不能要挟青木宣户就范的问题了,而是青木宣户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灭了口的问题。 对青木宣户来说,受三刀六洞之刑根本不算什么。 儿子能不能追到于秋水更是其次。 而是他们全家能不能活下来的问题。 因为国内抗战,也更因为司美堂差点被日谍暗杀,这两年内,安良堂上下,已经不止一次内肃了。 查的就是疑似日本特务或日本内线的内奸。 这两年,因为查实与日本人有关系,更或是受牵联而被处死的帮众,已经过百了…… 答案已是显而易见了。 所以组长才当机立断,决定撤出纽约。 安良总堂在纽约华人区的力量,可不是吹出来的。 而青木宣户怎么也是安良堂行三的大爷,如果死了心的要灭他们的口,迟早都会把他们给翻出来。 “嗨!”其他三个手下应道。 几个日谍正在收拾着东西,房间内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组长一把抄起了话筒,只是听了一句,脸色就变了。 青木宣户已经行动了。 安良堂的弟子,正在曼哈顿区的中国城搜集他们这一帮人,查到皇后区是迟早的事情。 “带不走的全部烧了,速度放快……”组长吼道。 方不为暗暗的冷笑了一声。 日本人上钩了。 又到了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这是一个很励志的故事。 三十多年前,日俄还未开战时,一个名叫青木真也的日本人,带着他十岁的儿子青木宣户,来到美国波士顿淘金。 可惜事于愿违! 一夜暴富的故事,只存在于传奇当中。 金没淘到,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无奈之下,青木真也只能带着儿子,在大街上乞讨。 但当时正是美国人排华最严重的时候,而美国人眼中的华人,其实指的是所有黄皮肤的人…… 所以除了黄种人聚集区,青木真也再哪里都不敢去。 黄种人聚集区,势力最大的,就是华人帮会。 而就算是在街上要饭,华人帮派也是要收份子钱的…… 第一零二二章 万事俱备(看过的书友请勿重复订阅) 一来二去,两个日本人为了活下来,阴差阳错的加入了波士顿的一个华人小帮会,属致公堂旗下。 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磨难,小小的青木宣户发誓要出人头地。 再加上脑子活,还受过一定程度的教育,青木宣户越来越受帮派大佬看重。 他十八岁那年,被大佬收入门下,拜了义父,自然也跟着义父改了姓,姓齐,全名齐宣户。 两年后,齐宣户用尽手段和心机,成功的搞大了义姐的肚子…… 十个月后,儿子出生,帮派大佬亲自取名为齐希声。 在这期间,还发生了这个小帮派并入安良堂的事件。 为了千金卖马骨,司徒老先生请这位齐姓大佬任了安良堂行三的插花大爷,坐第十八把交椅,管理、督护钱粮等事务。 千万别小看插花这个位子。 放现代公司,就是财务总监,还是有不少股份的那一种。 安良堂的双花红棍高振声想坐这个位置,想得头都快秃了而不可得。 在波士顿的时候,齐姓大佬管的就是堂中最挣钱的三门生意之一:黄! 后来安良总堂从波士顿搬到纽约,盘子越来越大。 齐姓大佬有自知之明,知道司徒龙头再大度,也不可能把这么大的生意全交给他一个人掌管,所以主动退让,让出了这一门生意,只保留了曼哈顿中国城内的一条街的生意。 就是方不为刚刚站过的那条街。 又过了几年,齐姓大佬和青木真也相继过世,齐宣户顺利接任插花一职,继续掌管这条街。 有其父必有其子。 齐希声也想循照父亲的老路走截径,更想少奋斗几十年。 当于秋水跟着于二君来纽约拜会司徒美堂,被齐希声看到的第一眼,他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追到手…… 费尽了心思,齐希声才算是入了于秋水的法眼,于秋水到哪,齐希声就会跟到哪。 甚至不惜花费重金,在加州大学买了一个旁听的资格,就为了能陪着于秋水。 但齐希声也知道,于秋水只是看他比较顺眼,离擒获芳心,他还有相当长相当长的路要走…… 这便是这一组日谍,耗费了近四个月的时间,花费了无数的精力和时间,调查到的大致信息。 百分之九十的事实中,巧妙的加入百分之十的谎言,才是说谎的最高境界, 这个励志的故事也是如此。 齐希声生于帮会,长于帮会,确实是个人精,也很会来事。 司徒美堂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而且父辈又是帮中元老,所以很看重他。 从高中开始,一直到大学毕业,齐希声求学所用的开销,没用齐宣户掏一毛钱,都是司徒美堂赞助的。 就是期望能给帮会培养一个人才出来。 齐希声也不负所望,取得了圣地亚歌教会大学会计学学士学位。 司徒美堂把他安排进安良堂总堂的外贸公司,想着历练两年,再加以重用。 但哪里能想到,从小耳喧目染之下,齐希声非常反感一板一眼的挣良心钱。 他自己找渠道,联系了黑手党,进了吗啡,然后让齐宣户利用安良堂的关系和影响力,私下贩卖。 父子二人做的极为隐密,卖了快一年,安良堂中都无人察觉。 要不是影响到了同为纽约华人大帮协胜堂的毒品生意,被人家找上了门来,司徒美堂还被蒙在鼓里。 安良堂之所以退出毒品市场,一方面是因为司徒老先生觉的这买卖有伤天和,二则是为了与协胜堂缓和关系,一致抗日。 齐宣户和齐希声犯了大忌,司徒美堂自然不会姑息。 结果一查,又查出了其他的问题。 这父子二人,竟然是日本人? 藏的真够深。 司徒美堂正准备快刀斩乱麻,先把这父子二人拿下,然后以儆效尤的时候,恰巧方不为到了美国。 一听这父子二人的身份,方不为就觉得有文章可做。 方不为让司徒美堂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了他。 然后,他开始在百分之九十的事实的基础上,开始操作剩下的百分之十…… 方不为整整设计了四个月,才让日本人上了钩。 他先是暗访私查,挖出了安良堂内被日谍收卖的两个内奸,然后又极为巧妙的,让内奸发现了齐希声父子可能是日本人的疑点,汇报给了日谍。 成功的引起了日谍的注意之后,方不为非常完美的把自己换成了齐希声。 接下来,就好办的多了,无非是耗费积分而已。 有系统这个作弊器,这一组日谍的所有行动步骤,都在方不为的掌控之中。 日谍调查到的所有信息,都是方不为提前一步安排好的。 所以怎么调查验证,日谍都没有查出一丝的破绽。 包括齐希连追求于秋水这一点。 这当然是假的。 于秋水又不是没人要了,于二君的脑子也没被驴踢,除非老糊涂了,才会让于秋水和一个做皮肉生意的老板的儿子谈恋爱…… 但于秋水确实是在加州大学留学。 是两年前,被于二君送过来的,那时的方不为刚回国…… 方不为再三斟酌,决定给日谍下一济猛药,所以才有了子承父志,齐希声想通过于秋水,鲤鱼跃龙门的励志故事…… 该控制的相关人,方不为已安排堂中兄弟控制了,该安排的地方,也全都安排好了,方不为也不怕日本人再返回头来验证一次。 唯一有些麻烦的,是长相的问题。 不是怕有人会发现他和齐希声长的不像,而是他在国内及南洋一带太出名了。 如果还顶着这张脸回国,就是在把日本人在当猪一样看。 没办法,方不为只能自己动手整容…… 他现在的相貌,已与之前有了一些变化,等在南洋再待一段时间,变化还会更大。 就是有些疼…… 方不为唯一需要预防的,就是尽量少在日谍在眼皮底下露脸,拍照就不可能了…… 万事俱备,就欠东风了。 现在日谍要正式接触齐希声了,方不为必须提前一步,回到加州,继续陪于秋水读书。 第一一二三章 启程 (已读书友请勿重复订阅) 从加州到纽约,从纽约到加州……横跨了整个美国东西海岸,一趟单程,就超过三千英里。 等于是从中国的三亚走到了东北漠河。 这三个多月以来,方不为跟着这伙日谍,已经跑了两趟了,其中有近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不是在坐船坐火车,就是在去坐船和坐火车的路上…… 还好,马上就是加州大学夏季班放大假的时候了,这肯定是最后一次去加州。 方不为已经决定了,待放了大假,他就带于秋水回南洋,在南洋待几个月,等与这伙日谍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之后,他就会让于二君“派”他回国…… 回国倒是其次,南洋之行,必须要尽快启程了。 要不是因为这伙日谍,方不为一个月前就动身了。 短短的三个月时间,美洲侨盟与南洋侨盟,已筹集军费近八千万美元,既便用官方汇率,也有五亿多法币了。 而其中,有六成,来自南洋侨盟。 别说委员长没想到,就连方不为也大吃了一惊。 南洋多大,美洲多大? 宋子闻已经从华盛顿发了好几份电报给方不为,说是委员长天天都会问,方不为启程了没有…… …… 此时的加州大学,还叫伯克利加州大学,是名符其实的名校。 于秋水能来这里留学,司徒美堂也是出了大力气的,不然别说带保镖,连于秋水都不一定能进得来。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方不为与于秋水徜佯在校园中的林荫道上。 两人相识已有四年,这次却只是两人第三次见面。 那一年,他十九,她十七。 一个热血澎湃,一个豆蔻初开…… 四年之后,再次相遇,一个英气逼人,一个美艳至极。 两人齐肩而行的样子,像极了爱情。 如果中间没有隔着能穿过一个人的距离的话…… 方不为目光微斜,观察着离他二三十米远,正装模做样的拿着一本书看着的日本间谍。 而于秋水一边走,一边打量着方不为的侧脸。 虽然还是那么英俊,那么年轻,那么吸引人,但于秋水深深的感觉到,方不为的身上,多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沉稳,厚重,成熟…… 虽然人在国外,但于秋水一直关注着国内的方不为,从于二君那里,也听到过一些方不为的事迹。 昔日的爱慕,已全部转化成了仰慕…… 但不管是那种慕,于秋水现在的态度都很有问题。 现在的方不为,扮演的是齐希声这个角色,应该是他当舔狗才对。 “抬头,挺胸,目不斜视,架子端起来……” 方不为哀叹了一声,低声叱道:“你是真正的大小姐,连冰山女神都扮不好?你本色出演就行嘛,大小姐……” 一听方不为说她是大小姐,于秋水就不乐意了。 “你才是大小姐……”于秋水瞪了方不为一眼,马尾辫猛的一甩,下意识的加快了步伐。 坡跟鞋踩在沥青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样,还治不了你? 稍微激了一下,本色不就出来了吗? 方不为扯了扯嘴角,快步的跟了上去,嘴里还喊着哄心肝宝贝一样的话语:“秋水,你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等方不为和于秋水走远,日谍才收起了书本,背着包起身离开。 …… 一周之后,加州大学正式放假,这次的假期又称大秋假,足有三个月之久。 除去两头坐船的时间,于秋水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留在南洋。 所以她欣然答应了方不为带她回去的请求。 船票也早已定好了,两天后从旧金山启程,于秋水显得很兴奋。 但方不为却有些发愁。 他利用于秋水给日谍下套的事情,还没来得及给于二君说。 回了南洋以后,该怎么解释? “轰隆隆……” 前十分钟还阳光明媚的天气,转瞬之间,乌云便遮满了大半个天空,打起了响雷。 此时的国内正是寒冬,而星洲却是雨季。 几乎每天都有雨。 果不其实,一阵雷声过后,像是有一只巨大的水盆倒扣了下来,顿时下起了瓢泼大雨。 指头大的雨点纷外密集,打的盘旋在码头上的海鸥“嘎嘎”乱叫。 方不为站在雨伞底下,眺望着昏沉的海岸线。 现在距他离开国内,已经快一年了。 国内已打完了徐州会战,武汉会战,近半个中国,已陷入日本之手。 汪精卫已经逃到了河内,公开投敌叛国…… 这近一年来,方不为除了引诱日谍上钩,做出的贡献也不小。 筹饷的进程,顺利到方不为不敢置信。 不管是美国还是南洋。 不到一年的时前,南洋侨盟筹款近近七亿,美洲侨盟筹款近五亿。 委员长在三八年一月份,与军政,军训,军令,以及财政等部核议,三八年的预算军费才是二十亿。 因为没钱,其实最后只开支了十亿过一些。 等于海外侨盟独力承担了国民政府三八年一年的军费开支。 所以委员长打算,让方不为常驻南洋,兼顾美洲,专门负责筹款事宜。 但方不为却不太愿意。 筹饷事宜已趋于流程化,方不为的作用,已没有一年前那么大了。 包括南洋也一样。 到了南洋的这几个月,除了筹饷,他做的最多的,就是劝陈佳庚,于二君等侨盟的领袖人物,动员南洋各地侨商转移产业。 再有三年,南洋各地会相继沦陷,甚至包括美军殖民地菲律宾。 方不为的建议是,最好将能转走的产业搬到国内,转到西康或四川。 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等沦陷之前全部炸了,毛都不给日本人留一根。 但别说其他人,就连于二君都认为方不为是在危言耸听。 英美是如此的强大,日本怎么敢捋虎须? 方不为再一次的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放弃是不可能的,只能另想办法了。 好在还有时间,方不为决定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再说。 他这一重身份已趋于完美了,也该牵着日谍的鼻子回国了。 关键是积分快用完了。 南洋可没有那么多的日本鬼子让他杀。 第一一二四章 整容 (已读书友请勿重复订阅) 一想到马上就要回国,方不为自然而然的抬起了手,用力的捏着鼻骨。 身份信息可以伪造,和于秋水谈恋爱的假像也可以伪造,但想要改变相貌,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可惜现在还没有整容技术,不然方不为早做了。 没办法,他只能自己动手。 这一年以来,方不为脸上的骨头,已经断了五六遍了。 都是他自己砸的。 幸亏有系统,恢复速度不是一般的快,不然方不为这张脸,早成猪头了。 眉距,鼻骨,脸颊……五官全部移了位,方不为的脸比以前整整大了一圈。 只要不是对他印像极为深刻的人,看到他的时候,绝对无法把他与以前的方不为联系在一起。 比如唐生志,王敬九,桂永青,徐源泉之流…… 宋元良还说不准。 这是方不为迄今为止,见过最能演的一个,方不为一当上的能让他记一辈子,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了。 一想到这几个人,方不为的牙齿便不由自主的嗫了起来…… 听到身后有人说话,方不为稍稍一侧目,看到几个男子举着伞往这边走来。 领头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鬓角的头发已有些花白。 方不为微微的扯了扯嘴角,一丝冷笑一闪而逝。 “齐桑真是好雅性!” 一口半生不熟的汉语在方不为的身后响起。 方不为装做非常好奇的样子转过身,大踏步的迎了上去,脸上全都是浓郁的亲切之意。 “中村君,你怎么也在这里?” 站在方不为对面的,是一位标准的昭和男儿,身材矮壮,脸上带笑,但双眼中透着无究尽的欲望。 “有一批职员要回国述职,我来送送他们!”中村礼貌的回道。 中村的表面身份是森下株式会社星洲分社的社长,真实身份则是日本海军特务机关南洋分部的负责人。 老师是日本第二代对华谍报头目,板西利八郎。 中村的师兄除了土肥圆贤二,还有留过日的蔡锷将军和蒋百里将军。 没错,就是民国三个半战略军事专家中的前两位。 北洋时期,中村随板西利八郎,操纵控制中国政治,在中国政坛活跃了近十年。 后世以蔡锷为原型拍的《护国大将军》的电影中,就有他的镜头。 但这样一个人物,在国内竟然少有人知? 要不是方不为靠着窃听器,破译了中村与日本参谋本部及对华务特务机关,以及中村发给北洋元老级人物,现华北维持会会长王克敏的部分电文,不然还不知道自己竟然被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给盯上了。 这也证明,方不为的计划成功了。 费尽心机设计了近一年,日本人终于上钩了。 方不为到了南洋之后,日军参谋本部专程将中村从北满调到南洋,目标便是方不为。 日本人对齐希声的重视程度,委实超出了方不为的预料,而日本人的耐心,更是让方不为惊讶。 快一年了,日本人一直循序渐近,没有一丝急燥和不耐。 中村也一直用润物细无声的方法在靠近方不为。 除了没有烧黄纸斩鸡头,两人完全称得上异族兄弟了。 方不为自然知道,肯定是中村查到了自己出行的信息,故意制造了现在的偶遇。 哪有那么多的日本人要回国述职? 托词罢了。 中村看着齐希声见到自己时,满是亲切的模样,心里微微有些得意。 一年的时间没有白废,也该到了推牌的时候了…… 现在的齐希声,是南洋百宝丹医药公司的经理。 南洋坊间有传闻,齐希声与南洋四海堂的堂主齐无相是亲兄弟。 但中村连查都懒得查。 齐希声生在美国,长在美国,半年之前,才第一次踏出了美国的国境线,和齐无相有毛的关系? 齐希声与那位神龙不见首尾的四海堂堂主唯一的联系,也只是名字有些关联罢了,而且很是牵强。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除此外,还有传闻,齐希声还是“南洋华侨筹赈祖国难民总会”,也就是南洋侨盟副会长于二君的孙女的绯闻男友。 这倒不是讹传。 但齐希声追的异常辛苦。 终其原因,一是他出身不好,是妓院老板的儿子,既便有司徒美堂从中说和,于二君还是打心眼里瞧不上他。 二则是于秋水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太难追了。 齐希声舔的极其辛酸,到现在,也没得到于秋水的一句准话。 还好,齐希声的斗志比较旺,一直没有放弃。 怕齐希声学他老子齐宣户,一不做二不休,来个生米煮成熟饭,所以于秋水回美国时,于二君特意把齐希声留了下来,并把医药公司交给他打理。 齐希声只以为于二君已试着开始接受他的,自然是欣喜若狂,肯定没料到,这是于二君的缓兵之计。 就连中村如此铁石心肠的人物,都替齐希声感到心酸…… “齐桑今天,又是来接货的么?”中村亲争的问道。 “对!”方不为笑着点了点头,“今天有一批从中国运过来的药品,需要我亲自接收……” “不知是什么好东西,不知是否有幸,由我森下商会代为分销?” “当然可以!”方不为笑道,“我们两家,本就是生意伙伴!” 对于此时南洋与日本两地的民间来说,方不为的这句真心没什么问题。 南洋现在还是一片乐土,各地抵制日货的呼声并没有国内那么高,民间的商业来一切如旧。 既便是抗日色彩最浓厚的侨盟,名下的不少产业,与日本商业团体的生意来往也很多,更不用说与森下株式会社做生意了。 森下株式会社,就是卖仁丹的那一家。 他们以“反战援华”的名头,在国内及南洋各地很是吃的开,所以日本各间谍部门利用森下商会的渠道和影响力,委派形形色色的特务,在国内及南洋各地侦察渗透。 当时计划陷害宋家,离间委员长父子的前田,表面身份就是森下侏式会社中华区的专务助理。 第一一二五章 又近了一步 (已读书友请勿订阅) 中村的身份级别要比前田高的多的多的多,按职级而论,他应该与土肥圆齐平。 不过此人不似土地肥圆那么高调,再加又在海外,所以国内知道他的底细的人很少。 “不知齐桑接的是什么货?”中村又一次的问道。 “哦,是曲氏百宝丹!”方不为回道,“部分要运到美国,部分会在南洋各地分销……中村君若是有意,咱们可以细谈!” 方不为确实是来接货的,接的也的确是普通的百宝丹,也就是没有保险子的那一种。 上海,南京等地没有沦陷之前,各大药房里都是论近买的。 日本间谍买回去也没什么用。 一听曲氏百宝丹,中村的眼睛微微的亮了一下。 支那战场上的中国士兵,备用的一种奇特的伤药,就叫曲氏百宝丹,效果非常的好,关键是便宜。 虽然闻起来与中国民用的其它的百宝丹,甚至是也叫曲氏百宝丹的伤药的味道差不多,但效果天差地别。 对华日谍机构也深入调查过,但暂时只知道这种药来自西南军阀龙云的地区,具体是什么人生产的,暂时还没查到。 于二君与国民政府的关系一直很密切,不知这次运来的百宝丹,是不是就和军用的有关联? 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中村的心里一闪而没。 不能因小失大。 齐希声的作用不能浪费在这么一点小事上…… “有生意肯定是要做的!”中村高兴的问道,“不知齐桑什么时候有时间!” 方不为看了一下表,沉吟了一下后说道:“下午六时吧,中村君觉得如何?” “没问题!”中村用力的点了点头,“还是老地方?” “可以!”方不为回到。 两人客气了几句,各奔东西。 下午六点的时候,方不为让司机把他送到了星洲比较繁华的一条街道上。 这是南洋有名的红灯区,满街飘的都是这个屋,那个町的旗子。 在这里靠出卖身体为生的娼妓,百分之八十,都是日本女人,又称南洋姐。 从十九世纪开始,欧洲列强移民,靠的是坚船利炮,或是传教士。 中印等国移民,则靠的是廉价的劳工。 而唯独日本一枝独秀,靠的是女人的身体。 方不为遍走南洋,每到一地,必有三道风景映入眼帘。 一是到处飘扬的宗主国英国的国旗,二是众多的华工,三是来自日本的“南洋姐”。 日本性文化的开放,是深入到骨子里的…… 小车开到了一处极具有日本特色的居酒屋门口停下。 中村就站在台阶底下,穿着一身黑色的和服。 另外还有两个年青的日本人守在门口两侧,腰间各插着一柄武士刀。 等到小车停稳,一个日本武士弯着腰打开了车门。 中村则是向下车的方不为鞠了一躬。 方不为好像也想鞠躬,但腰刚弯了一下,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鞠躬的动作变成了抱拳。 中村微微的勾了勾嘴角。 青木宣户虽然是个懦夫,但他父亲青木真也却是纯正的大日本帝国的子民,该有的礼仪,一分不差的交给了孙子。 可惜,死的有些早了! “齐桑,请!”中村弯着说道。 “有劳了!”方不为客气了一句,跟着中村进了酒屋。 等两人进去之后,两个武士关好了门,又在门口坚起了一面黑旗,意思是客满了。 其实里面就只有方不为和中村这一桌客人。 清酒,寿司,生鱼片…… 还有脸上抹着白灰一样东西的艺伎。 方不为越看越像鬼怪神话中的吊死鬼。 他历来习惯大鱼大肉,重盐重油,吃这些玩意,实在是难以下咽。 但方不为还是装做酣畅淋漓的模样,时不时的就会发出一声呻吟。 两人杯来盏往,喝得极其尽兴。 不到两个小时,两坛清酒就见了底。 方不为假装没发现,中村趁他不注意,将杯里的酒泼到墙角缝隙里的动作。 “好久没有享用过如此美味的东西了……” 方不为喝干了一杯清酒,回味了许久,才发出了一声感慨。 一看方不为的醉眼惺忪的模样,中村就知道他喝的差不多了。 十五六度的清酒,方不为已经喝了一坛,足有五斤。 不论是从这近一年的铺垫而论,或是看齐希声此时的状态,中村都觉得,是时候让齐希声露出点破绽来了。 中村盯着方不为,看他昏昏欲睡,好似精力极不易集中时,才用纯正的日语,缓缓的问道: “这些美食,齐桑以前吃过?” “祖父在世的时候……”方不为做出一副缅怀的模样回道。 刚说了半句,像是猛的醒悟了过来,方不为下意识的抬起手去捂嘴。 他说的是纯正的日语,关西腔。 “纳尼?” 中村装做一副惊奇的模样:“齐桑竟然会日语,还说的如此纯正?” 方不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就像是正在偷东西的贼,被人抓了现行一样。 阴沉着脸好半天,才听他说道: “在美国的时候,结识了一位日本的朋友,跟着学了几句!”方不为低着头,像是极为心虚的辩解道。 中村微微的勾了勾嘴角。 见鬼的日本朋友,你本来就是日本人…… 青木家的祖籍就在京都。 而齐希声大学毕业以前,一直跟随祖父青木真也生活,青木真也根本不会说汉话,只会一些简单的英语。 齐希声的日语,就是这样学来的。 “哦,原来如此?” 中村装做恍然大悟般的样子点了点头,又不动声色的劝起了酒。 但方不为就像是被吓得酒醒了一样,说什么也不喝了,并提出来要告辞。 中村知道,齐希声还在追求于小姐,是绝对不会在这样的场所留宿的,所以他从来没提过这样的要求。 但钱倒是送了不少。 把摇摇晃晃的方不为送上了小车,中村看着小车的尾灯,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又近了一步。 是啊,又近了一步! 方不为半靠在车后排,微微的嘲讽了一句。 是时候让于二君放出“派”自己回国的风声了。 第一一二六章 民族脊梁 齐希声走了之后,中村挥退了手下,赶走了艺伎,半躺在塌塌米上,端起桌上的酒杯,慢慢的啜了一口。 多么美妙的味道啊…… 只是半杯清酒,就让中村沉醉的眯上了眼睛。 同样是酒,与齐希声喝的时候,和与自己喝的时候,完全是两个味道。 前者是应付,后者是缅怀…… 但也只是半杯。 喝干了杯中的残酒,中村把酒杯倒扣在了酒角上。 他喜欢酒,却不贪杯,他喜欢女人,却不好色…… 中村自认为,做为一个强者,必须要有这样的自控力。 而中村发现,齐希声的身上也有这种特质。 齐希声贪财,却从不乱动手脚,齐希声也好色,却一直洁身自好…… 想想还真是矛盾啊! 中村嘲讽般的笑了笑。 他知道,齐希声如此约束自己,是因为他想要的更多。 从齐希声的那一双眼睛当中,中村就能看出很多东西。 很亮,非常的亮,亮得让人刺眼,像是时时刻刻都烧着两团烈火。 这是欲望的象征,说明齐希声这个人的野心很大。 这正是中村想看到的。 齐希声要的越多,他掌控齐希声的速度就会越快。 虽然齐希声聪明,自信,有能力,能眼色,但毕竟只有二十三岁,从大学毕业才一年,能有多少为人处事的经验? 在中村眼里,齐希声是个名符其实的雏儿。 中村非常有自信,自己可以完全将齐希声掌控在手心里,并最终帮助齐希声,坐到他想让齐希声坐到的那个位置上:侨盟领袖。 南洋侨商的财力,既便是帝国的财务大臣,也是垂涎欲滴,要是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那将是多么的美妙? 至于剩下的,比如斩断南洋对国民政府的经济援助,以及瓦解南洋的抗日力量,都已是细枝末节。 这便是中村的最终计划。 所以他一点都不急着从齐希声身上能得到什么,而是自己能帮齐希声做什么。 有予才会有得! 从齐希声到南洋的第一天起,中村就开始制造偶遇,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和齐希声交上了朋友。 一个月以后,两个人便已开始称兄道弟了。 当于二君想把齐希声留在南洋,不想让他跟着于秋水去美国,但齐希声想拒绝的时候,也是中村劝下来的。 于秋水当然要拿下,这是整个计划当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但只靠齐希声当舔狗,永远都不会有希望。 这件事最终的根子还在于二君这里,连于秋水的父母亲都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 所以,齐希声想达到目的,首先要改变于二君对他的看法。 把他留在南洋,很有可能是于二君的缓兵之计,但未必就不是于二君想就近观察齐希声所用出来的手段。 南洋医药公司,就是于二君给齐希声的考验,更是试金石。 所以中村耗尽心血和手段,替齐希声出谋划策,暗中出钱又出力,成功的让齐希声坐稳了医药公司经理这个位置。 齐希声竭尽所能,在规则内带给森下商会的那点利益,连中村付出的零头都不够。 可笑齐希声,自以为帮了自己多大的忙,就连收礼的时候,都收得那么的心安理得。 当然,付出的这些,最后都会千倍百倍的收回来,对于这一点,中村一点都不担心。 接下来,自然是帮助齐希声更近一步。 中村估计,临近年节,对于表现如此出色的齐希声,于二君肯定会有所表示。 …… 正因为临近年节,事情才越多。 方不为回去的时候,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听声音,除了于二君,陈佳庚也在。 都快十二点了,这两位怎么还没有休息? 都是已近古稀的年岁了,真当自己是铁打的? 方不为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结果劝说的话未出口,就见于二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滚一边去,等我们完了再说……” 方不为看了看于二君的后脑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次来南洋后,于二君对他的意见很大,见了他从来没个好脸色。 动不动就会找个由头,训他一顿。 每次方不为都乖的跟孙子似的。 因为这是他自找的。 这还不算什么,麻烦还在后面呢。 过完年,于秋水就二十二了…… 这几年以来,于二君费尽心机,不知安排了多少年青才俊,却没有一个是于秋水都看上眼的。 于二君认为,这都是方不为害的…… 方不为心里苦的跟吃了黄莲似的,但还不敢对任何人说。 陈佳庚对着方不为笑了笑,意思是马上就完了,让他稍等一会。 方不为恭敬的点了点头。 这位便是被太祖誉为“华侨旗帜,民族光辉”的那一位。 从三一年开始,任南洋侨盟会长,一直到他逝世。 他是南洋数一数二的富商,资产数亿计。 但到最后,所有的产业,都被他捐出,用来抗战了,没给子孙后代留下一毛钱。 他的儿子没他这么大的本事,只好开出租车为生…… 对于这样的人物,方不为想不尊敬都难。 抗战十四年,海外侨商负担了这十四年间所耗军费的三分之一还多。 特别是南洋。 前四年,也就是三七,三八,三九,四零这四年,只是南洋侨盟,汇往国内的外汇高达十一个亿的美金,等于负担了这四年国民政府军费开支的八成以上。 这些钱,就是这么来的。 陈家庚与于二君,就是八百万抗日侨胞的缩影。 什么是民族脊梁? 这就是! 两位老人此时讨论的,也是募捐的事情。 年节后的募捐大会,能不能再多请一些人过来? 名下还有什么产业是可以卖的,能够尽快的变现的? 还能从什么渠道,买到国内紧缺的物资? 能不能再召集一些子弟兵,派往国内支援参战? …… 这一年以来,这样的一幕,方不为已经在美国和南洋看到过无数次了,但每看一次,他都会被感动一次。 相对于处在水深火热当中的国民,他们这种身处海外,并无战火波及之虞,却时刻心忧祖国的志士,更让人心生感动。 ps:推荐一本好书:《异界烽火录贰烽云再起》,是在军事征文季得过奖的,质量绝对有保证。 :。: 第一一二七章 喜出望外 说句诛心的话。 站在卖国求荣,数祖望典的那些汉奸的立场上,根本无法理解陈家庚,于二君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是大鱼大肉吃着不香了,还是洋酒喝着不爽了,或是别墅住着不舒服了? 更或是说,是国外平淡的生活太安逸了? 国内打仗,和他们这些国外的人有什么关系? 脑子简直坏掉了! 方不为迟早会让这些人知道,到底是谁脑子坏掉了…… 大概地半个小时,看今夜已商量不出眉目来了,两位老人才停了下来。 “不为是来找二爷的?”陈佳庚摘下了眼镜,揉了揉眉心,又笑着问道。 现在的方不为,扮演的是齐希声这个角色,不可能想见于二君,就能见到的。 为了掩人耳目,方不为很少来,除非有事的时候。 “是有点事情。”方不为点头道,“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是时候牵着日本人的鼻子回国了……” “这么快?” 陈佳庚有些惊讶,“打算什么时候走?” “年节后吧!”方不为回道,“但先要放点风出去!” “哦……” 陈佳庚应了一声,又看了看于二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方不为一头的雾水。 这两位在打什么哑谜? “对他你有什么好客气的?” 于二君先是抱怨了陈家庚一句,又瞪了方不为一眼,用鼻子冷哼道,“我们也准备回国一趟……” 方不为愣了一下。 这两位也想回国? 没接到委员长的通知啊? 看来是这两位看国内的形势一天比一天恶化,坐不住了,想回去看一看。 当然没问题,方不为举双手双脚赞成。 最棘手的自然是安全问题。 这两位应该是想让自己负责护卫。 这自然更没问题,这本就是自己的长处。 “大概什么时候?”方不为问道。 “三月份……慕捐大会开会之后!”陈佳庚回道。 嗯,看来回国的计划,要往后推两个月了。 “好,那我提前安排吧!”方不为应道。 他准备把叶兴中调过来,然后自己躲到幕后指挥就可以了。 “好什么好,听都没听清就胡乱答应,知道我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吗?”于二君瞪眼骂道。 这样也能挨骂? 方不为无辜的看着于二君。 “不服是不是?”于二君一拍桌子。 “服服服……”方不为连忙往前一步,按住了准备暴起的于二君,“您老慢慢说,我洗耳恭听……” 方不为的态度无比恭敬,让于二君想找个由头都找不到。 于二君冷哼了一声。 不能指望于二君了,不然这一老一小纠缠下去,赶天亮也说不到正事上。 陈佳庚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挑破这一层窗户纸。 “这次回去,除了带团慰问前线官兵之外,我们还想到边区去看一看,看你能不能联系和安排一下……” 这两位想带团去边区,想让自己安排? 方不为猛的瞪大了眼睛,定定的看着陈佳庚。 这个主意是谁出的? 只能是于二君。 方不为幽怨的看了于二君一眼。 这是连层遮羞布都不给自己留了? “看什么看,难道我还冤枉你了?” 于二君冷笑道: “是谁天天在我们的耳边灌风:除了正面抵抗的国军主力,其它抗日武装和组织,做出的贡献和努力同样不小,也应该列入捐助名单…… 你来告诉我,除了八路和中共,还有哪些能称得上‘组织’这两个字?” 于二君越说越生气,指着方不为的鼻子骂道: “老子都还没和你算过账呢,你倒怨起我来了……这几年,星洲洋行进口的那些军火和物资,我光听你说卖了,卖给谁了? 还有药厂,每年你都要拿走两成的份额,药呢?” …… 方不为悻悻的吸了吸鼻子,不吭声了。 于二君这还没算南洋去年一年筹集的近七亿军费中的那部分零头呢。 方不为只给重庆汇了整六亿,剩下的,他都交给李泽田了…… 他早就知道,这两位早已猜到自己和那边有关系了。 于二君和陈家庚又不是瞎子,自己私底下那么多的小动作,这两位早就觉察到了。 所以方不为才放心大胆,三番两次的明示于二君和陈家庚,募捐的军费中,可以适当的拿一部分出来,援助给边区。 一是于公。 筹济的救国抗日经费,能捐给重庆,自然也能捐给延安。 至少不会出现军费捐助给重庆后,会被人剥好几层皮下来的恶心勾当。 二是于私。 对于陈家庚和于二君这样的人物来说,从来都不认为,他们南洋的这些华人,就不能算中国人了? 什么时候想回去,他们就想什么时候回去…… 从情感上而言,与那边多多建立联系,也是好的…… 但没想到,这二位竟然动了要亲自过去看一看的想法,甚至想验证一下那边到底是如委员长口中说的那么恶劣,还是被蒋总裁给妖魔化了。 安排,必须要安排。 那边知道这个消息后,绝对也是喜出望外。 方不为决定,连夜联系李泽田。 看于二君训方不为跟训自个的孙子似的,陈佳庚笑着解着围: “你放心,你为什么这么做,我们都能理解……政治是政治,救国是救国,都是中国人,分什么彼此? 只要是抗日的,我们全都支持……你一提醒,我们才想到,也应该到那边去看一看了…… 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看过了才能知道,那边到底是不是如蒋总裁口中所说的那般情景…… 关键是我们没什么门路,只能让你代为联系,你放心,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暴露你的这一层身份的……” “会长别误会!”方不为连忙摆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暴露了又能如何? 方不为已经练成了金刚不坏之体了。 一年筹集超十亿的军费,方不为的功劳都大的没边了。 就算委员长知道了方不为是地下党,也只会想办法让他迷途知返,让他反正,而不是诘难和问责。 对于这一点,方不为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只是考虑到抗战还有七年,自己只有借助这边的力量,才能尽可能的发挥自身的实力,所以才不想这么早的摊牌。 第一一二八章 雪中送炭 对于这一点,方不为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只是考虑到抗战还有七年,自己只有借助这边的力量,才能尽可能的发挥自身的实力,所以才不想这么早的摊牌。 所以,这件事肯定要安排,但能不暴露自己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就不暴露的好。 方不为眼珠一转,瞬间就有了主意。 好人自己来当,恶人就由这两位老爷子来做吧。 会长副会长联袂决定要到那边去看一看,他能拦得住么? 捐助的军费不想要了? 委员长再恨得咬牙切齿,也怀疑不到自己在头上来。 方不为犹豫了一下,期期艾艾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不是为难,而是有些不好意思。 以前都是心照不宣,这两位突然挑破这层窗户纸,让方不为生出了自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撵到了聚光灯下被人围观的那种羞耻感。 毕竟这两位在星洲洋行和药厂也是有股份的,自己明打明的黑他们的钱,着实有些过份了。 听方不为说完,于二君又是一声冷笑:“这些还用得着让你考虑?我们又不是老糊涂了,见了蒋总裁,还能不知道怎么说?” 方不为已经无所谓了。 反正自己怎么说,于二爷都能找到骂自己的理由。 骂就骂吧,谁让自己理亏呢。 “蒋总裁这边你不用考虑,甚至可以提前‘告一下密’,”陈佳庚好笑的说道,“但那边你要尽快联系,要是有了准信,第一时间通知我们,我们也好敲定去那边的人员名单……” “会长放心,我明白!”方不为站了起来,郑重的保证道。 陈佳庚这是不知道方不为有即时通讯的能力,更不知道边区的情况,只以为联系那边,方不为所用的时间得按月论,担心错过募捐大会。 方不为估计,最晚也就是一两天就能得到准信。 这是雪中送炭,那边怎么可能不愿意? 又说了几句细节,已是快两点了。 方不为又劝了几句,让于二君和陈家庚早些休息的话,自然而然又招来了于二君的一顿训斥。 等方不为走了后,陈佳良犹豫了好久,才无奈的劝着于二君: “你一直这么训他,也不是个事,这件事,总得想办法解决……” 一提这件事,于二君就气的肝疼。 方不为这王八蛋好好的不在国内待着,跑美国做什么? 这下好了,连半点希望都看不到了。 以前的时候,自己安排下去,于秋水既便不情愿,也会应付一下,见一见。 但这次随方不为从美国回来之后,谁再提给她介绍青年才俊,于秋水保准翻脸。 连他这个爷爷也不例外。 于秋水嘴上不说,但心里怎么想的,于二君一清二楚。 也怪自己,把于秋水惯的无法无天,还把性格培养了这么独立。 于二君也知道,根子其实还在于秋水身上。 站在客观的角度上,真心不是方不为的原因。 难道救命还救错了? 但感情的事情,又岂是一句对错能说的清楚的? 于二君觉得自己骂方不为也没有骂错。 “那你说怎么办?”于二君没好气的问道。 这一句,直接把陈佳庚给问住了。 是啊,该怎么办? 还能让方不为休了原配? 又不是不了解方不为。 杀了他,他都不会这么干。 让于秋水委屈一下? 陈佳庚倒吸了一口冷气。 开什么玩笑? 于家在南洋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哪里丢得起这么大的人? 还真没什么好的办法。 陈家庚总算理解了,为什么一见方不为,于二君就跟吃了火药似的。 换成自己,把方不为的腿打断的心思都有。 不管谁有理谁没理,这种事情上,男人的责任总归要大一些。 谁让方不为管杀不管埋? “这么一想,我怎么也觉得这小子有些不是东西呢?” 陈佳庚同情的看成着于二君:“以后想打想骂,随二哥你的心情,我再也不劝了……” “有个屁用?”于二君恨恨的骂道。 …… 方不为哪里能想到,两位老爷子还会把这件事专门拿出来讨论一下? 这两年在国外历练,于秋水已不是几年前的那个懵懵懂懂,遇事就慌的小女孩了。 主意正的连方不为都觉的可怕,方不为舌头都快磨短了,于秋水也没听进去一句。 方不为甚至告诉于秋水,说不定过完这个年,自己就会死在战场上。 于秋水只淡淡的回了一句:“你要死了,我会陪着陈心然,带着方常志,年年都给你烧纸……” 说句话的时候,于秋水鼓了多大的勇气? 方不为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他怕再说下去,他得先给于秋水烧纸…… 回了房间,方不为打开电台,先给李泽田发了一份电报。 李泽田现在就在武汉,任八路军总部秘书长。 八路军总部的电台是公开的,随时都可以收发电报,不用像以前一样担心会暴露。 用来联络的这份密码,是方不为亲自制定的,也只有他和李泽田能破译,同样不用担心会被武汉的特务部门会破解其中的内容。 所以方不为说的很详细。 方不为也相信,不管多晚,李泽田都能在第一时间收到这份电报,并回复自己。 果不其实,还没十分钟,方不为就等到了李泽田的回电:请务必保持电台畅通,我马上向上级汇报…… 李泽田有这样的态度,方不为一点都不奇怪。 换成自己,怕是比他还要激动。 边区现在有多困难,超出一般人的想像。 方不为既便捐出全部身家,也只能解一时之急。 方不为的耐心很足,一边琢磨着如何安全的将陈佳庚和于二君护送到国内,一边计划着给委员长汇报这件事的时候,该用什么样的措词。 沉寂了两个小时,电台突然有了动静。 方不为用最快的速度编译着电码。 这次的电文分外的长: 非常感谢你为边区做出的一切……请转告陈、于二位老先生,我们诚肯邀请代表团来边区视察……边区条件有限,还请代为向两位老先生解释…… 第一一二九章 铺路 虽然不是第一次收到用这种语气发来的电文了,但方不为的心还是忍不住的跳了一下。 下面还有李泽田的一句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但还是得说一句:谢谢你…… 能让李泽田在电报上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他的心情? 但这件事情,方不为一点都不敢居功。 就算没有他,陈家庚和于二君,也会在一年后的春天,公开视察延安边区。 自己不过是把这个时间提前了一年而已…… 第二天一早,方不为就将联系结果送到了陈佳庚和于二君的案头。 具体的行程及人员,要到募捐大会后才能定下来,但与国民政府及延安边区对接的电函,必须要提前送达。 两老一小商议后决定,一周后,以侨盟官方名义,向国民政府告知。 离开两位老爷子这里后,方不为先给委员长发了一份“告密”的密电: 禀委座,南洋赈济难民总会(南洋侨盟)已定于三月上旬,由陈佳庚先生与于二君先生率团,赴国内慰问视察…… 另悉,将时,慰问团会赴延安考察…… 方不为怀疑,委员长看到这份电文的时候,绝对会气的砸东西。 但还能怎么办? 就算是委员长,也绝对不敢说出拒绝的话业。 开什么玩笑? 也不看看南洋一年捐了多少钱? 与此同时,中村也收到了方不为有意放出来的风声。 “年节后,于二君将派齐希声回中国……” 中村默默的念了一遍,冷冷的看着手下:“消息是从哪流出来的?” “是从远洋公司的年终会议上传出来的,消息千真万确!”手下回道。 远洋公司年终会议? 看来是真的了。 中村的脸色有些难看。 干谍报这一行,最怕的就是变数。 中村原本计划,由他暗中辅助,加上于家的渠道和影响力,齐希声负责的医药生意想做不大都难。 迟早有一天,齐希声终能入得于二君的法眼。 但突然之间,于二君却又要派齐希声回中国? 一回中国,等于齐希声又离于家,离于二君,于秋水更远了一步。 更何况,于二君难道不知道中国现在是什么情况? 战火连天,血肉纷飞,称之为炼狱也不为过。 中村怎么看,怎么觉得齐希声是被于二君给发配了。 这段时间,齐希声的表现非常好,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变故才对。 其中肯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具体说一说,这件事是怎么定下来的!”中村阴沉着脸说道。 手下回道,“受开战影响,远洋公司的医药生意几近停滞,股东胡文虎便提议,要想办法尽快恢复中国市场…… 于二君原本不同意,认为想要恢复中国的市场,就先要打通通往上海的运输渠道,并且要与帝国派遣军政府达成协议,取得行销权……他认为这是在与帝国媾和…… 但其它的股东却认为,药品运到中国,受益的是中国的百姓,而不是帝国,所以这件事的本质,还是在支援中国……” “呵呵!” 听到这里,中村不由自主的冷笑了一声。 这只是一方面。 这些坚定的抗日份子,最终的目的,还是想赚钱。 没钱,拿什么支援国民政府抗日? 中村已经想到了,这些人所谓的想办法,想的是什么办法。 “继续往下说!”中村又说道。 “以胡文虎为首的一帮股东,劝服于二君……最后一至决定,年节后,将由胡文虎出头,请托‘全日本华侨总会’会长张则盛出面,与我华中派遣军方面接洽,打通渠道,取得行销权……而派往上海,南京等城市筹建医药公司的人选,就是齐希声……” 果然! 中村又冷哼一声。 自己的内线级别太低,无法打听到会议的详细过程,也无法得知这件差事最终是怎么轮到齐希声头上的。 但中村完全可以猜出大概。 无非便是齐希声的美国人的身份,再加身上没有明显的政治色彩,而与南洋的这些抗日份子交集不深。 其次,也是有人看上了齐希声与自己,准确的说是与森下商会的关系。 说到底,还是怪自己。 谁让自己用力过猛,让齐希声脱颖而出的速度太快? 这些人想的倒美。 打通帝国派遣军的关系之后,赚来的钱再继续拿来抗日? 那派遣军政府会不会答应?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为了达到让中国民众承认如“满州国”,“华北自治政府”,乃至既将成立的“南京自治政府”,帝国及派遣军政府,无比渴望能够争取到有影响力的华人人物的支持。 南洋的这些人肯定不会承认,更或是支持这些政府,但他们真要通过中间人,向帝国及派遣军政府提出,要到上海,南京等大城市经商的要求,肯定不会有人拒绝。 这就是政治。 没有什么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的。 看来,齐希声这一次的国内的差事,注定无法避免了。 但还好,没有出现如自己预想当中的,齐希声是被发配的,反而是被委以了重任。 中村脑子转的飞快,考虑着其中的利弊得失。 现阶段来看,齐希声去中国,好处还是多于坏处的。 半个中国都已是帝国的掌中之物,了中国,自己可以更容易的帮助齐希声,让他越事越快的得到于二君的认可。 无非就是让于二君多赚点钱而已,等齐希声上位,付出的这些都会成百上千倍的还回来。 其次,到了中国,也更方便于自己控制齐希声…… 中村瞬间就有了决断,决定先行一步。 不然就刻意了。 不可能齐希声到哪,他就恰好跟到哪…… “帮我联系齐希声……”中村对手下说道。 …… 还是那句话,说谎的最高境界,一定是真中掺假,而且真的一定要比假的多的多才行。 恢复国内医药市场,是于二君,胡文虎在半年前就决定的计划,不过一直拖到元旦前才有了眉目。 也是基于这一点,方不为才把自己安排成了南洋医药公司的经理,就是为回国而铺的路。 这里面唯一掺假的一点,就是齐希声的真实身份,还有他回国的最终目的。 第一一三零章 见招拆招 市场自然要开拓,药品自然也要卖出去,赚来的钱,肯定还是要捐给国内…… 中村能想的全都想到了,就是没想的,他眼中的猎物齐希声,却反过来把他当成了猎物…… 远洋公司是于二君一手创办的。 用后世的话说,被称为跨国商业集团才对。 只要是能赚钱的行业,远洋都有涉足,是名符其实的南洋巨型商业财团。 于二君终生信奉经营理念是:钱是永远都赚不完的,强强联合,才是赚钱的最正确的方式…… 所以远洋公司,并非于家的家族企业。 最大的股东是于二君,其次还有:星洲的陈家庚,泰国的胡文虎,印尼的黄宗孝,大马的张宏南…… 这些人,全都是南洋各地的侨盟领袖,也是南洋侨盟的理事之一,更无一不是稍跺跺脚,南洋的地皮就会跟着抖三抖的人物。 其中的黄宗孝,是公认的南洋首富,而胡文虎,则是医药大王,旗下的“虎”标良药,畅销东南亚诸国,包括日本。 出了日本本土,连森下商会都要仰仗胡方虎的鼻息。 四年前,于二君决定投资建药厂,拉来的第一个股东就是胡文虎。 这位除了捐钱抗日之外,还有三个爱好。 一是办报。 他是东南亚最大的报业大享,旗下大小报纸二十多家,本意是想通过报纸宣传,唤醒国人的抗日意识…… 筹办之初,他就做好了赔钱,甚至赔大钱的准备,但没想到,报业产生的利益,一度超过了他用来起家,乃至发家的医药行业。 方不为只能说,活该他发财。 二是助学。 他捐建过的主要大学有:上海大学、广东中山大学、岭南大学、福州福建学院、厦门大学,广州仲恺农工学校…… 中学小学不计其数。 三是捐建医院,养老院,孤儿院。 光是三一年到三八年之间,他在国内捐建的医院,孤儿院等,就达四十多所,之后因开战而暂缓。 但之后,这位又干了这么一件事。 半年前,也就是三八年夏,他与重庆政府达成协议,将两百多万美元,折算成法币,存入了中央,中国,交通,农民四家国有银行,计划抗战后,捐建县级以上医院一百所…… 按胡文虎的算法,这些钱建一百所医院,自然是绰绰有余的。 两百多万美元,按官方汇率,也能换一千多万法币,以三八年上半年的购买力,抵得上后世的两百亿人民币…… 但要是放到抗战胜利,也就是四六年,这一千多万法币全拿出来,顶多能买十头牛。 方不为都快让胡文虎的操作给惊呆了。 这位从哪里来的对国民政府这么大的信心? 方不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哄带骗,才让这位把这些钱抵扣成三八年南洋捐助给国民政府的军费中的一部分,又让他把钱换成了美元,存入了香港汇丰银行…… 学校肯定要捐,但还不到时候。 方不为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胡文虎的亿万资产,最终成了一堆废纸。 等国内的金融秩序稳定了再说…… 一周以后,方不为才挤出了一点时间,去了东洋风俗街的那家居酒屋。 是真的挤出来的时间。 间谍那里是那么好当的? 日本人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既然要以齐希声的身份回国,重新恢复国内的医药市场,那不管是医药公司前斯的筹建,以及后期的经营,都得他亲自负责。 卧底要当,生意也要会做。 要是他不懂装懂,分分钟会被日谍给识破。 这几天,方不为正在几位大佬的教导下,恶补生意经。 除此外,他还要计划安排南洋代表团赴国内考察时的行程安全,以及与李泽田对接,如何安全的让考察团,从重庆转移到延安…… 这才是重中之重。 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方不为才答应了中村的邀请。 他很肯定,中村已经收到了自己将被派往国内的消息,这次请自己来,肯定和这件理情有关。 就是不知道中村会如何出招。 不过没关系,见招拆招就好。 齐希声这个角色,是自己一手设定的,怎么可能演不好? 还是那两个日本间谍在门口扮武士,中村依然等候在门口。 还是那一位艺伎,还是清酒,寿司,生鱼片…… 但这一次,齐希声的兴致却没有上次那么高了。 方不为双眼空洞无神,直愣愣的盯着艺伎,瞳孔却无一丝焦距,明显是在出神。 中村递了一杯酒给他,方不为下意识的接了过来,“呲溜”一声喝了下去,却再无以前那般享受的模样了。 中村自然知道原因在哪。 没有经历过战场的人,哪一个不害怕? 齐希声肯定是对去中国产生了畏难。 是时候做一下铺垫了。 中村坐直了身体,郑重的对方不为说道:“这次请齐桑过来,是来给您道别的……” “道别?”方不为适时的露出了一丝惊讶,“中村君要回国?” “对!”中村点了点头,“要回国述职,顺便过年!” “什么时候回来?”方不为有些焦急的问道。 “不一定!”中村沉吟道,“总社对我另有安排……” “另有安排?”方不为一下坐直了身体,表情极度震惊。 中村直视着方不为,好像很自然,其实却在观察方不为的表情。 “中村君要离开南洋了……” 方不为喃喃的念叨了一句。 说话的同时,脸上的表情转换的极其自然。 先是不敢置信,而后有些慌乱,有些无措,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 最后是极其的失望…… 中村稍稍的有些自得。 齐希声果然已经习惯了依赖自己。 在这种让他极其困惑,为难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想到的就是自己。 中村给方不为倒了一杯酒,用稍稍有些遗憾的语气说道:“以后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时不时的与齐桑见面了……想想还真是让人遗憾啊……” 方不为表现在更希憾,像是被惊呆了一样,连眼珠都不会动了。 他其实是在猜测,中村这样说,到底是想埋什么伏笔。 第一一三一章 把柄 方不为表现在更遗憾,像是被惊呆了一样,连眼珠都不会动了。 他其实是在猜测,中村这样说,到底是想埋什么伏笔。 跟着自己一起去中国? 九成九就是这样。 方不为一下就明白了,中村特意请自己过来,就是为了提前铺垫一下,给自己打个预防针。 还真是谨慎啊。 其实完全没必要。 如果换成真正的齐希声,就算日后在中国碰到中村,他也只以为是巧合,更或者是缘份。 普通人哪里能有那么强的警惕心? 看铺垫的差不多了,中村话锋一转:“不过有机会的话,我还是会来看望齐桑的…… 总社可能会派我去中国,到时路过星洲的时候,我一定会来看望齐桑……” 果然如此! 方不为暗暗冷笑。 路过你妹啊? 谁家的船从中国去日本的时候,会路过新加坡? 你怎么不说会路过美国? 简直能笑掉老子的大牙。 方不为腹诽了一句,脸上却露出狂喜的神色:“中村君要去中国?” 像是打了一针吗啡,当即就起了效一样,方不为浑身一震,又惊又喜的看着中村:“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方不为本就演的够逼真,而中村也一直把他当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自然是没有一丝怀疑。 他也是真的以为,方不为已离不开自己了。 “齐桑为何如此高兴?”中村状似惊讶的问道。 “因为我也要去中国……”方不为兴奋的说道,“到时候,又能和齐桑见面了……” 蠢货,知不知道中国有多大? 中村扯了扯嘴角,也做出一副非常高兴的模样:“还真是巧啊……” 巧个锤子。 一对狐狸相互算计,都是冲着类似的目的去的,不巧就见鬼了…… 方不为装出又高兴又发愁的样子,给中村诉着苦…… 日本人明知道南洋的华人全是坚定的抗日份子,于二君却要让自己以南洋商会的名义,去日本人的老巢? 这难道不是在变相的派自己去送死? 再多的钱财,再漂亮的女人,也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 方不为完美的向中村诠释了,“想吃羊肉,却不想惹上一身骚”的含意。 “还以为齐桑苦恼的是什么事情!”中村哈哈一笑,“生意是生意,政治是政治……你看我,不也是在光明正大的和南洋的商会做生意么?” “不一样的!”方不为丧气的摇了摇头,“听他们说,中国的日军非常……” 话都快说完了,好像才想起自己的面前就坐着一位日本人。 方不为歉意的笑了笑,又换了另外一种说法:嗯……中国的社会非常动荡,当街杀人之事,常有发生……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没等方不为说完,中村的手重重的拍在了方不为的肩头,用异常郑重的口吻说道:“齐桑,相信我,帝国的军人,没有传言中的那么残忍……” 好像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已经被中村识破了,方不为尴尬的笑了笑。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放心大胆的去吧!”中村循循善诱道,“或者说,齐桑准备放弃自己的梦想?” “怎么会?我已经答应了于老先生了……” 方不为装做不好意思的模样笑了笑:“其实危险只是一方面。 我虽然是黄皮肤黑眼睛,也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但其实我是一个美国人,连中国在哪个方向,都不是很清楚……到了中国,人生地不熟,我该如何开展我的工作? 我原本想从中村君这里取取经,并且想让你帮我介绍一下贵商会在中国的负责人,所以听到你要回国,才那么的失望…… 但当知道你也要去中国时,我就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绳子……” 说到这里,方不为一骨碌的翻起身来,正襟危坐的跪在了榻榻米上,深深的向中村一鞠躬:“拜托了,务必请中村君帮帮我……” 如果把汉话换成日语,就更完美了。 中村没有从方不为的跪礼当中挑出一丝的差错来。 好像惊觉到,以自己的身份,行日本人的礼不是太合适,方不为腰往下一塌,就势抒腿散开,重新恢复了最为舒适的坐资。 “经常看中村君这么行礼,竟然不自觉的就学会了……”方不为掩饰一般的解释了一句。 不,这是你隐藏在身体内的属于帝国的血液,既将被唤醒的征兆…… 接受命运吧,希声君。 我会帮你惕除由卑劣的支那人带给你的懦弱和胆怯…… 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中村似笑非笑的看着方不为。 “让中村君为难了?”看中村不说话,方不为适时的露出一丝不安的模样来。 “不!” 中村摇动的动作虽慢,看异常坚定。 “对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中村露齿一笑,“因为我即将接任的,是支那分社社长一职,完全能够帮的到齐桑……”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方不为欣喜若狂。 但再高兴,也不能完全失去理智。 齐希声的人设是聪明而又自信,奸滑而又敏感。 这样性格的人,是不会相信会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发生的。 真要相信中村会无私的帮助自己,那就等于是在侮辱中村的智商。 齐希声不是这样的人,他也更知道自己不是中村他爹。 笑了好一阵,方不为才问道:“不知道我能为中村君做些什么?” “我希望齐桑站稳脚跟之后,能将在华日战区的行销权交给我……”中村慢悠悠的说道。 方不为心中一喜。 就算中村不要,他也会想法设法的把这个把柄送上门去的。 中村是想让森下商会垄断南洋医药公司在国内的药品行销权。 如果方不为真的是齐希声,真要答应了中村的这个条件,就等于背叛了于二君,背叛了南洋侨盟,背叛是中国…… 要只是为了赚钱,于二君和胡文虎何必要绕那么多的弯子,又疏通关系,又耗人力物力财力,恢复国内的市场? 直接把药卖给日本人不就完了? 这其中的关系相当复杂,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 :。: 第一一三二章 启程 南洋医药公司想要恢复国内市场,怎么都离不开日本人点头,更或者是如森下商会这样的日本民间商业团体的参与及支持。 参与是一回事,无非就是分润一部分利润出去。 就像在南洋,既便胡文虎的销伪渠道四通八达,还是会将一部分行销权交给如森下商会这样的日本商会。 也是为了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 但森下商会想要垄断南洋医药公司出产药品在日战区的销售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方不为多少知道一些,于二君,胡文虎这几位大佬这么操作的目的。 他们一不想日货在日战区横行,二不想让日本人占便宜,三还要给沦陷区的国人找一条糊口的门路,四要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赚到钱,再把这些钱拿来抗日…… 日本人虽然也能猜到一些,但因为其中政治,经济等方面的利益关系复杂至极,最后还是会答应的。 但日本人也不傻,明知道是亏,又怎么会吃? 中村所说的行销权,便是日本人用来制约的手段之一。 被委以重任,派往中国的齐希声,肯定是得到过于二君等人面授机宜的,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站在南洋的角度上,中村的这个要求肯定不能答应。 但关健要看,具体执行这个计划的齐希声会怎么选择。 中村认为,对齐希声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以选择的问题。 国家大义? 齐希声从小生活在美国,接受的还是祖父青木真也,父亲青木宣户偷偷给他灌输的帝国主义思想,对中国没有一丝的认同感。 他对日本的认同,都要比中国的多。 私人情义? 从青木宣户身上,就能看出齐希声的性格。 齐希声想要的,只是个人利益,大义和私情,在他眼里都是狗屁。 中村无比确定,齐希声无法拒绝自己提出条件。 现在不表态,也只是在考虑得失。 中村哪里能想到,方不为这是故意在给他递刀把子,之所以做出一副便秘的样子,是因为答应的太快,与齐希声的人设不符。 真要是个愣头青,没一点城府,又如何值得中村下这么大的重注? “让齐桑为难了!”中村淡淡的笑了笑,“你放心,如果会损害到你的利益,你完全可以不答应…… 而且我并不是让你现在就答应我……不知齐桑知不知道中国有句老话:‘山高皇帝远’……” 中村想让齐希声明白的是,到了中国,不在于二君,胡文虎的眼皮子底下,还不是齐希声想怎么操作,就怎么操作? 中村看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齐希声的眼睛稍稍的亮了一下。 这就对了么! 只要是有野心的人,为了达到目的,总是会一点点的突破自己的底线。 齐希声就是这样的人。 说明他已经动心了,接下来只需考虑,如何能彻底的瞒过于二君,胡文虎等人,操作好这件事情。 “事在人为!”中村端起一杯酒,递给了方不为,循循善诱道,“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方不为下意识的接过了酒杯,做出一副不敢马上就答应的模样:“中村君,请让我想一想……” “当然!”中村微微一笑,举了举酒杯,志得意满的把酒倒进了嘴里…… 动心就好! 只要一到中国,齐希声就是自己砧板上的一块肥肉了。 自然是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三天后,中村启程,方不为还特意抽出了一点时间,专程去送了一趟。 方不为愁容满面,中村却意气风发。 中村坚信,等再次与齐希声见面时,就是他收获的时候了! 送走了中村,方不为也松了一大口气。 终于可以放松一段时间了。 对上中村这样成了精一样的老牌间谍,方不为不得不使出十二分的本事来应对。 不单要演好戏,还要防备中村突如其来的试探。 中村一走,就说明试探结束了,齐希声这个角色,已经稳了。 接一类,就要看各自都能使出,如何斗智斗力了…… 原本定于年节后就要回国,但因为考察团回国视察一事,方不为不得不把行程推后两个月。 考察团回国的路线已经定了下来,从大马启程,先到泰国,然后经陆路入云南,经贵州抵达重庆。 比上海未沦沦陷之前坐船走,也多不了多少路程,而且更为隐密。 安保方面,重庆方面也已做了详细的安排。 委员长这次派来,率部护卫考察团安全的,是军事委员会特务旅第三团团长竺培基。 特务旅只是对外的叫法,对内称军事委员会警卫旅,或是委员长特别卫队。 旅长是王世和,副旅长是黎铁汉。 而竺培基也并非无名小卒。 他大伯是委员长的妹夫,自十年前,竺培基就开始任委员长的贴身警卫, 三二年的时候升任侍从室内卫组长,一直深受委员长之信任,西安事变时因功升至少将。 如果没有系统,只论保卫方面的能力和经验,方不为还真不一定比得过人家。 可见委员长对考察团此行的重视程度。 若不是担心几年前,日谍渗透刺杀于二君的那一幕还会重演,方不为完全可以提前动身了。 …… 二月底,春节刚过,侨盟召开省亲大会,南洋各地侨商齐聚星洲。 三月六日,南洋代表团秘密抵达泰国,从孟洋入境,抵达昆明。 肖在明就是被重庆政府安排来迎接的人员之一。 方不为从他面前经过时,肖在明只是觉的有些熟悉,也只以为在南洋的时候见过这个人,压根就没有联想到方不为的身上来…… 为此,方不为的信心又足了一分。 连自己的亲舅舅都没认出自己来,谁敢说他是方不为? 在昆明休息了一天,考察团再次启程,将穿过贵州,前往重庆。 而方不为已在前一天夜里,给于二君打了声招呼,就悄悄的脱团了。 他将原路返回星洲,带领他的团队,从星洲乘船,大摇大摆的去上海。 该铺的路,于二君和胡文虎都已经给他铺好了,就看方不为怎么表演了。 第一一三三章 马春风的直觉 一九三九年三月二十四日,重庆大礼堂。 高官满座,将星云集。 但今天的主角不是他们,就连何应钦之流,也只是陪客。 为了迎接南洋代表团,也为了让海外侨商感受到祖国的诚意,重庆政府上下使出了浑身解数。 自一月中旬,接到方不为的电文后,委员长便命相关机构和人员准备,足足准备了两个月之久。 在代表团抵达重庆的第二日,国民党主席林森,总裁蒋中正等,在重庆大礼堂举办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国民党军政两界,能叫得上号的,全部出席。 马春风也在。 如果不是要协助警卫部门执行安保任务,以马春风的级别,连进会场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他也并非两眼一抹黑,至少于二君还是记得他在。 在向陈佳庚,胡文虎等人介绍时,于二君没提马春风是国民政府最大的特务头子这一点,而是着重介绍,马春风是方不为的伯乐…… 一提方不为,陈佳庚和胡文虎就知道马春风是谁了,连说话的口气都客气了两分。 这让马春风感觉脸上有光之余,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别说是在这些华侨面前,就算是在国民政府内部,方不为隐形中带给他的助力,强的也不是一点半点。 就连他以往腆着笑脸,百般讨好也搭不上了话的那些将领,现在看他,也不再是用鼻子冷哼了,见了面,会自动跑过来,热情的和他攀谈几句。 虽然这也与军统日益势重有关,但马春风也很清楚,方不为的原因,其实占了大半。 无非就是为了一个“钱”字。 马春风一边感慨,一边将还剩一半的红酒放到了桌子上。 安保任务不容忽视,即便再高兴,今天也不能贪杯。 出了大厅,马春风正准备到外围去看一眼,林双龙迎着他走了过来。 看到林双龙,马春风禁不住的用鼻子冷哼了一声。 在马春风眼里,这位比起来,连给方不为提醒都不配。 林双龙是去年秋,从德国回来的,被正式任命为侍从室第六组少将组长,可谓是一步登天。 第六组专负军事情报,与军统打交道的地方非常多。 说直白一些,军统搜集的大部分情报,都要经林双龙的手,分类整理挑拣后,才会到委员长的案头。 有了这一层身份和权力,林双龙的心态起了很大的变化。 见了他马春风,已不再是以往那种唯唯诺诺的模样了,说起话也带上了官腔,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模样。 虽然暗中恨得咬牙切齿,但马春风还不得不笑脸相迎。 谁让林双龙已经有了能卡他马春风喉咙的能力? “乃建来了?”马春风快走了两步,笑吟吟的问道。 林双龙微微的点了点头,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徐业道回来后,有没有提及,不为那边是怎么安排的?”林双龙淡淡的问道。 马春风脸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却恼火不已。 这是委员长安排给军统的任务,林双龙哪里来的过问的权力? 但马春风还不得不应付。 忍一时风平浪静,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而意气之争。 其实马春风是怕林双龙在委员长那里给他让眼药水。 “方不为能有什么安排?”马春风回道,“南洋的这些大佬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和中共是什么关系,也更知道不为是什么出身,怎么可能不防着这一点?” 两个月前,得知南洋考察团视察完重庆,还要去延安时,委员长就知道,这件事是拦不住的。 他也不敢拦。 甚至还要安安全全的把代表团送到延安。 真要有点什么意外,委员长绝对是黄泥掉到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唯一的办法,就只剩往里掺沙子了。 马春风的行事准则历来是忧委员长之忧,愁委员长之愁。 是他建议委员长,提前派些得力的特务给方不为,让方不为安排到考察团,跟着去延安,看能不能找点机会,破坏一下这两方的会面,或是制造点事端,栽赃陷害。 委员长表面斥了他一顿,说马春风心思不往正道上走,但马春风心里清楚,委员长这是答应了。 二月中旬,竺培基启程,准备去中缅边境接人的时候,马春风就让行动处处长徐志道,带了十几名好手,藏在警卫当中去了云南,准备从缅甸潜往星洲,想办法让方不为安排进考察团。 但这些人怎么去的,最后还是怎么回来的,一个都没少。 方不为的回复是,于二君和陈家庚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有去延安的代表及随行人员,都是保密的,连他都不知道,怎么往里掺沙子? 本来就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事没干成,马春风也没多失望。 但徐志道回来后,给他汇报的一些情况,却让马春风犯了疑。 到了南洋十多天,他连方不为的面都没见到。 方不为要么是用电报,要么是用电话和徐志道联络的,自始至终就没露过面。 徐志道的说法是,方不为恰好去了印尼。 但马春风直觉有问题。 南洋侨商赴国内考察,这么大的事情,方不为怎么还有心思乱跑? 马春风不放心,刚刚见到于二君的时候,还旁敲侧击的试探了一句。 于二君虽然回答的滴水不漏,但马春风还是从于二君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担忧。 这更加让马春风确定了,他的猜测是对的。 以前的南京的时候,他经常会从谷振龙的脸上看到类似的表情…… 马春风不是在怀疑方不为出了事或是出了问题。 按照他对方不为一贯的了解,直觉告诉他,方不为可能要搞事。 马春风有些想不通。 南洋能有几个日本人,能有几个日谍,方不为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 他哪里能想到,方不为已改头换面,跑到国内来了…… 谋划了整整一年,耗费了无数的心血和中村斗智斗勇,更不知挨了多少疼,才让齐希声这个身份趋于完美,方不为怎么可能轻易让人知道? 第一三四章 不是时候 就算整个南洋,也只有于二君,陈家庚,胡文虎这几位大佬知道方不为就是齐希声,齐希声就是方不为。 这样的人,绝对不超过一巴掌。 其他诸如黄宗孝,张宏南等,只知道国民政府委派了一个特派员,常驻星洲,联络及接洽军费筹集之事宜,但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别说人,连姓什么都不知道。 偶尔几次有人问起来,都被陈家庚,于二君等人随便找了个接口,给糊弄过去了:不巧,人恰好不在…… 拉下来,这样的一幕还会不断的重演。 应付完了林双龙,马春风边往外走,边在脑子里琢磨着方不为昨天给他发的那份电报。 方不为要求,让他在重庆的那位替身,制造点动静出来…… 这不是要搞事是什么? 什么有日谍到了南洋,正在查他的底细! 简直扯蛋。 和于二君提起方不为的时候,看于二君旁边,那些侨盟的大佬的表情就知道了。 九成九的人,连方不为是谁都不知道。 日谍从哪里知道,方不为疑似已跑到南洋去了? 怀疑归怀疑,事情还是要做的。 谁让委员长连缘由都不问,就一口答应了? 现在的方不为,已经成了财神爷的化身了。 马春风决定,等把考察团送走,就让“方不为”来一次全军巡讲。 一想到考察团,马春风又头疼了起来。 委员长说,方不为没机会,那是因为在国外,方不为要人无人,要权无限,条件有限, 但这都到大本营了,派些护卫和随从,跟着考察团去延安,顺便掺点沙子,总能做到吧? 委员长好像觉的那边的就像是纸糊的一样。 真要这么容易,徐恩曾还能天天被陈祖燕训得跟孙子似的? 要是方不为在的话,肯定有办法…… 马春风哪里能想到,如果没方不为,考察团又怎么可能会想到去延安? 这边在挖空心思的渗透,那边也在紧锣密鼓的陈备。 况且还有方不为这个“二五仔”,重庆会使出哪些手段,这边全部都能想到。 一个月前,于二君与陈佳庚将赴延安的人员名单定下来之后,方不为就发给了李泽田。 从代表到秘书,从记者到警卫,二十三人的名单,方不为一个没拉不说,甚至将每个人的来历,相貌,口语,生活习惯等,都标记的清清楚楚。 也就是没那个条件,发不过去,不然方不为连照片都能拍下来…… 中央特别委派原特科负责人,现组制部部长“李先生”,专门负责接待及护卫考察团事宜。 李先生是这位在白区主持工作时的代号。 八十年代末,“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这一句中的一个中心,就是这位提出来的…… 严格来说,286应该指的是两个人才对,一个是太宗,一个就是这位。 两方特情,都在摩拳擦掌,准备来一场不见硝烟的恶战,但关键人物方不为却一点都不但心。 他留了那么多的后手,十个马春风出手,都得被人家给干回来。 要不是怕自己暴露,方不为都想劝劝马春风,如果委员长不甘心,真想使点什么小手段,就让他推给徐恩曾。 让这个王八蛋背多少锅,方不为都不会有心理负担。 他想不通,这位也算是挺厉害的一个角色,怎么手底下尽出汉奸? 刚刚踏上上海的码头,方不为就察觉到,自己被人盯上了。 他这次到上海,行程是半公开的,至少中村留在南洋的那些日谍,肯定是一清二楚的。 来盯梢的,肯定是日谍派来的,就是不知道属于哪个机构。 方不为没敢大意,当即就用了一枚窃听器。 上了出租车,到了和平大饭店,盯着他们的人给上级汇报的时候,方不为才知道,这些人是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派来的。 领头的小头目,原是前党务调查处上海分部的一名科长。 现在应该叫中统才对。 方不为记得,这一部分投降过来的,大多都被丁默邨给收编了。 极斯菲尔路七十六号! 方不为默默的念叨了一遍这个地址。 有机会的话,应该要去拜访一下…… 知道了这些人只是跑来确定他的身份的,方不为倒不怎么担心了。 看来中村马上就会露面了。 方不为是上午到的上海,下了船之后,他没耽搁一分钟,带着阴行人员住进了和平大饭店。 是午稍做休整后,他便跑到法租界的金神父路。 森下株式会社在上海的分部就在这里。 门头上一个硕大的将军头像的图标,这便是有名的仁丹的商标图案。 日本间谍,就是拿这玩意给日军特务和部队指路的。 很不巧,中村不在,方不为放下了拜帖,又回到了和平大饭店。 出了楼门,方不为在街上拦出租车,而他头顶的三楼,中村正掀着窗帘的一角,暗暗的打量着他。 “既然齐希声真的来了上海,阁下为什么不直接见他?” 手下好奇的问道。 “还不是时候!”看方不为上了车,中村放下了窗帘,微微的摇了摇头。 有些情况,手下不是太了解,中村也不想解释那么多。 因为中村在犹豫,鱼和熊掌,能不能兼得? 如果他愿意,自然能逼迫齐希声就范,什么也干不成,最终只能来找他帮忙。 但这很可能会引起齐希声的抵触,以及南洋方面的怀疑。 该走的门路,于二君和胡文虎都走的差不多了,而齐希声也非无能之辈,要是事情干不成,自然就会怀疑有人在中间捣鬼。 谁最得利谁最受益,最后还是会怀疑到森下商会的头上。 真到这一步,他和方不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私谊,就有可能出现裂痕。 于二君等人觉的不让日本人占便宜的难度太大,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放弃国内的市场? 更或是直接质疑齐希声的能力? 齐希声真要因此而被冷藏,自己的计划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中村觉得,最好还是将齐希声彻底感化,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帝国人,才是最好的结果。 所以,现在他不是摊牌的时候。 第一一三五章 祭奠 之所以刚到上海,就跑来到找中村,自然是要给中村一钟错觉:齐希声心里没底,迫切希望得到他的帮助。 中村躲着不见他,方不为也不是很奇怪。 这就跟熬鹰一样,比拼的是耐心。 方不为所图甚大,自然是半点也不会急,他可以按照中村的节奏,一步步的走下去,也可以依自己的谋划,牵着中村的鼻子一步步的往前走。 但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想办法靠近日军中枢。 能卧底自然最好,若是卧不了底,也要最大限度的发挥系统的作用。 方不为总觉的,自己以前的路有些偏了。 这一次,是他痛定思痛,反复分析后,选择的一条路。 方不为眺望着黄浦江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词:诸位英烈前贤,若是泉下有知,就看看我怎么为你们报仇吧! 小车开出了金神父路,确定身后没有尾巴之后,方不为悄悄的下了车。 既然来了,无论如何也要去拜祭一下他们…… 方不为不急不徐的往前走着,像是在逛街一样。 左穿一道巷子,右绕一条里弄,看到中意的东西,方不为就会顺手买上一些。 足足走了三个多小时,方不为才提着两个大布包,走到了外滩北的苏州河口。 虽然天色近黑,但苏州河南岸的英美租界依然行人密织,车水马龙,但交过战的河岸北却是残垣断壁,处处焦痕。 淞沪会战时,苏州河口往北,就是八十八师的防区,也是战况最为激烈的地方。 八十八师前后补充五次,足有三万余官兵死在了这里。 方不为炸坦克,打飞机的地方,离这里还不到两公里。 方不为定定的看着河岸,思绪翻飞,像是回到了两年前,与八十八师的将士并肩做战的时候。 兄弟们,我来看你们了…… 他慢慢的蹲了下来,将两个布包放在地上,一样一样的往外掏着里面的东西。 烧酒,黄纸,香烛…… 方不为打开一瓶烧酒,缓缓的洒在了地上。 洒完了酒,他又掏出一把香插在了地上,最后点燃了几沓黄纸。 红色的火苗随着江风摇摆,将方不为的脸映成了血红色…… 此时,三艘装满货物的火轮,正吃力的逆着江流,开进了苏州河口。 每一条船上都装满了米包,火轮吃水很深,开的非常慢。 船头上插着一面蓝旗,上面写着“上海难民救济总会”。 除此外,每条船上都有七八个黑衣黑裤,膀大腰圆的汉子,手按在腰里的盒子炮上,虎视眈眈的盯着河岸。 他们防备的不是日本人,而是难民。 南京沦陷之后,华东各地相继落入日本人之手,再加上南京大屠杀的消息被传开,恐惶之下,无数的难民涌入租界。 雪上加霜,为防国民政府从上海偷运物资,日本人封锁海岸线和码头,最直接的后果,便是导致上海的米价飞涨。 不到两年时间,上海的米价已涨了四倍。 没饭吃怎么办? 只能靠抢。 租界米店和运米车时而就会被抢,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 英美法等国领使馆多次向“上海维新政府”抗议,为稳定局势,上第市市长傅筱庵与上海日军总司令畑俊六商议,最后决定开放部分商业码头,并特许数家公益性振济机构经营米粮生意。 上海难民总会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家。 会长是虞洽卿,坚定的抗日实业领袖。 和允许于二君,胡方虎恢复上海的医药市场是同样的道理,明知道虞洽卿会趁机夹带私货,更可能会为国军偷运物资,但日本军政府还不得不捏着鼻子答应。 这些米,就是虞洽卿与意大利商人泰米纳齐合伙组织中意轮船公司,从仰光,西贡运回来的。 这些米运到上海,全部会平价出售,虞洽卿在这桩生意中不但没挣钱,还倒贴了不少。 他掏出来的这一部分,全都贴给意大利佬了…… 这三艘船拉的米,就是刚到金山港的大货轮上卸下来的。 除了米,还接了几个人。 接人的是原上海区区长陈浩秋,被接的是华北区区长陈公树。 一个月前,陈公树被马春风派往河内刺杀汪精卫,可惜谋划了一个多月,最后功亏一篑,只杀掉了汪的秘书曾仲鸣。 法殖民当局料到刺汪的必定是重庆政府的特务,所以接到消息后,就封锁了通往广西和云南的交通要道。 陈公树实在没信心,能活着从越南的雨林当中穿出来,无奈之下,联系了马春风。 马春风通过杜月生,得知虞洽卿的人正在西贡收米,几番周折,联系到了虞洽卿,后又通知陈公树,从河内流窜到了西贡,才坐着米船回来的。 这三艘上的装卸工和护船的流氓,全都是陈公树和陈浩秋的人假扮的。 陈公树正躲在一堆米垛中间,看着一只烧鸡直吞口水,却手都不敢伸。 除了鸡,他的脚边还摆着一坛花雕。 照样不敢动。 他也算是青浦培训班出来的高材生,多少知道一些医学常识。 海上漂了十多天,除了米还是米,连根青菜都没见过。 这要真敢大吃大喝的来一顿,不把他拉到脱水才是见了鬼。 “你个王八蛋是故意的吧?”陈公树骂道。 陈浩秋是琼海人,从小海边长大的,还能不知道这些? “爱吃不吃?”陈浩秋翻了个白眼。 他哪里会承认是自己疏忽了,没想到这一点。 只是想着陈公树九死一生,差点把命留在越南,怎么也要犒劳一下。 哪知道他吃了不了? “吃个屁!” 陈公树看的眼馋,却不敢下口,一怒之下,连鸡带酒全给扔下了船。 随着酒肉的落水声,船边又传来了一声“嗨哟”的惊呼声。 陈浩秋和陈公树还以为砸到了人,下意识的往船边看去。 这两个看到,站在船边的一个手下,正一手指着岸边连声惊呼:“好汉子,敢在鬼子的眼皮子底下干这事……” 陈浩秋和陈公树顺声一看,看到河边正烧着一小堆火,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正往火里丢着纸钱一样的东西。 第一一三六章 一触即发 就算看不清方不为手上的动作,只是闻着从岸边飘过来的烧酒味和香烛味,船上的人也知道岸边的这个男人在干什么。 祭奠。 这里一没坟莹,二没庙宇,这个男人能祭奠谁? 这三艘上的人,大部分都是陈浩秋的手下,全都跟着陈浩秋,随杨虎的上海保安团参加过淞沪会战的,自然知道苏州河口发生过什么。 一年半之前,至少五六万的国军将士,死在了苏州河口。 这个男人,祭奠的就是这些英雄。 船上的一群特务既佩服,又担心。 这个人的胆子太大了。 先不说这里已进算是虹口的地界了,而就离火堆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就是日本宪兵设在苏州河口的关卡。 陈公树甚至看到,沙包后,正有几个日本兵对着烧纸的那个人指指点点,明显是已经发现他的异常了。 这汉子明摆着是在往日本人的眼睛里下蛆啊…… 要是让日本人知道这男人干的事情代表的是什么意议,哪里能留他的命在? 刚才惊呼的那个特务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冲方不为低声喊着:“兄弟,心里记着就行了,快走吧……” 走? 为什么要走? 方不为扯了扯嘴角,头都不抬的往火堆里丢着黄纸。 他不是唯物主义者,但也不大信鬼神,之所以做出这番姿态,只是为了安心。 没能让更多的同胞活下来,方不为一直觉得,他的责任很大…… 船上的特务还要劝,被陈公树一巴掌给扇到了后脑勺上。 “哪那么多话?” 本来没事,再要喊两声,也喊出事情来了。 今天是公历四月八号,清明过了没两天,烧点纸钱,祭拜一下先人多正常? 就是这男人跑到日本人的面前烧纸的行径,实属有些找不自在了。 日本人不懂,但汉奸特务这些王八蛋还是门儿清的。 但愿没有这样的王八蛋看到这一幕。 三艘船慢慢的驶进了苏州河口,离方不为越来越近。 船上的二十多号大汉,都静静的看着方不为烧完了纸之后,拿出一瓶烧酒,先洒了一半,然后向着西面的方向举了举,又仰起脖子,把剩下的一半倒进了嘴里。 这一次,他敬的是南京死难的同胞,以及那些与日军浴血奋战,死在了战场上的将士。 辛辣的酒液烧的喉咙和舌头发麻,烧得方不为浑身发烫。 和酒没关系。 以他现的体质,就算有长江里的江水这么多的酒全被他喝干,也生不出一丝醉意。 从南京回来后,方不为觉得,心里一直藏着一团火发泄不出来。 他很想拿点活物来生祭一下。 方不为转过了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关卡。 关卡后有十来个戴袖套的日本宪兵,应该是一个班。 有点少。 但苍蝇蚊子也是肉…… 方不为扔掉了手里的空酒瓶,又从布袋里掏出了一支新的。 玻璃瓶被砸碎的声音很脆,成功的将哨卡后的日本宪兵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陈公树的眼睛微微一眯。 他看到几个日本兵从关卡后面走了出来,往烧着纸正喝着酒的那个男子那边走过去了。 陈公树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黯然的低下了头。 可惜了,自己无能为力…… 陈公树还在暗自惋惜,身边的陈浩秋猛的一声咆哮,吓了他一跳。 “刘戈青……” 陈浩秋突然站了起来,紧紧的盯着盘腿坐在火堆边,正举着酒瓶痛饮的方不为。 “东爷,你吩咐……”刘戈青一个纵跃,翻上了麻包。 他跟着陈浩秋两年多了,一听陈浩秋的口气就知道有活干了。 “抄家伙!”陈浩秋从牙缝里迸出了三个字。 “你疯了?”陈公树一拉陈浩秋,“碰上一个就要救,你救的过来么?” 陈公树觉的烧纸的这个汉子纯属脑袋有毛病。 这不是上赶着送死么? “你睁大眼睛好好看,那个人像谁?”陈浩秋一把拉过了陈公树的领子,指着方不为说道。 陈公树狐疑的看了看,低声斥道:“这么黑,看个毛啊?” 天色已近全黑了,虽然方不为脚下还有一堆未烧完的纸钱,正吐着火苗,但他恰好侧对着火堆,瞅着走过来的两个日本兵,陈公树怎么看也看不清方不为的正脸。 “谁让你看脸了?”陈浩秋急道。 他也没看到方不为的正脸。 但只凭身材和动作,他有八成的把握断定,那个男人就是方不为。 这王八蛋不是一直在重庆养伤么,什么时候跑到上海来了? 马局长也没通知啊? 这些念头在只是在陈浩秋的脑子闪了一下就消失了。 他现在没功夫细想这些。 以方不为的性子,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只要方不为一动,他就会下令船上的兄弟们也动手。 至手动了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陈浩秋没时间考虑这些。 听到陈浩秋的话,陈公树猛的一愣,随即又嘀哩咕噜的骂起了娘来。 不看脸,老子能认出他长的像谁? 但不管是谁,陈公树都不会让陈浩秋擅动。 开什么玩笑? 弟兄们至多也就人手一只盒子炮,连手雷都没有一颗。 而那一个班的日本宪兵,光歪把子机枪就有两挺,这怎么打? 更何况,这里就在虹口的边上,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离这只有两公里。 枪声一响,最多五分钟,日军的大部队就能赶过来,想逃都没地儿逃。 陈浩秋绝对是疯了。 陈公树一指刘青戈,厉声骂道:“他脑子坏了,你脑子也坏了……真想把兄弟们全葬在这里?” 刘青戈转了转眼珠,稍一沉吟,还是朝着后面的手下挥了挥手,意思是做好战斗准备。 他是陈浩秋的兵,自然要听陈浩秋的命令。 这个时候,两个日本宪兵就要走到方不为的面前了。 方不为依旧坐的四平八稳,一口一口的往嘴灌着酒。 最前面的一艘船,已经开到了和方不为快要齐平的位置。 蹲在船头的陈浩秋,甚至能听到方不为往下咽酒时,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咕咚咕咚”的声音。 态势一触即发。 (本章完) 第一一三七章 暴露了? 陈公树正急的直发狠,陈浩秋突然凑到他的耳边说道:“那是方不为……” “怎么可能?”陈公树被吓了一跳,“你看到脸了?” 陈浩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方不为一直侧对着他们,陈浩秋也没看到。 但他很肯定,这就是方不为。 一是他和方不为太熟悉了。 真以为拜把子的兄弟,就是那么好当的? 其次,则是他当了十几年特务,练就的本能和直觉。 只看侧影,他只有五六成的把握,等看到方不为喝酒时的动作,他就有九成了。 只要那个人稍稍的再侧一脸,他就敢说十成十…… 不说还好,陈浩秋一说是方不为,陈公树的心就不由自主的跳了起来。 越看越像,越看越像…… 这特么的! 你好好的不在重庆待着,跑上海来干什么了? 这下好了…… 就算二十几号弟兄全都得折在这里,也得动手了。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陈公树边往外掏着枪,边咬牙切齿的问道,“跑到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撒哪门子的野?” “我怎么知道?”陈浩秋咬牙回道,“连丝风声都没听到过……” 陈公树心里猛的打了个突。 意思是,陈浩秋压根就不知道方不为来了上海,甚至上面就没有通知过他? 那王新恒呢,王天木呢? 陈浩秋都不知道,他们两个从哪里能知道? 不对啊? 陈公树心里猛的犯了疑。 虽然方不为现在已算是脱离了军统,但他与马局长一向莫逆,好的都快要穿一条裤子了,真要是来了上海,不管执行的是什么任务,马春风肯定是第一个会知道的。 即便是从考虑安全的角度出发,马局长也会给上海的几位通个气。 会不会是搞错了? 陈公树用力的伸着脖子,像是要让眼睛转个弯,凑到那个人的脸上一样。 “准备!”陈浩秋又是一声低吼。 刘戈青飞快的往下一爬,从怀里掏出一柄小手电,向后面的船上照了两下。 这是暗号,意思是准备动手。 “等等,等等……”陈公树急的脸上的汗都快要下来了,“万一搞错了怎么办?先试探一下……” “怎么试?”陈浩秋问道。 “这样,这样……”陈公树飞速的说道。 这个时候,那两个日本兵已经走到了方不为三四米远的地方了。 既便怒火中烧,方不为也没有失去理智。 他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 脑子一热,怎么就想着要杀这一队日本宪兵了? 不过杀也就杀了,顺手而已。 方不为估计,最多两分钟,他就能结束战斗。 他准备智取。 两个日本兵的动作很放松,都没什么防备。 一是因为方不为穿着考究,气质儒雅,不像是恐怖份子。 二也是因为,日本兵真把方不为当成烧纸的了。 清明前后,即便是在虹口,一到傍晚时分,烧纸的中国人也大有人在。 这一队日本兵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是奇怪这个中国人为什么专门跑到江边来烧纸,烧完了纸还坐着不走,反而酗起酒来了? 刚才在沙包后面的时候,一群日本兵还在议论,这是不是也是中国人的一种风俗。 “你的,什么的干活?”提着汽灯的日军人,指着方不为吼问道。 方不为下意识的一愣。 好怀念的发语方式啊,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过了? 但他也知道,按日语的语式,顺序不变翻译过来的话,还真是这样一句话。 神剧里也不尽是糊弄观众的东西…… 方不为扔了酒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他淮备用日语,和这几个日本兵好好的叙叙渊源,跟着他们混到关卡后,再发制人。 附近的地形他也已观察好了。 江上有三条船,挂的是难民总会的旗,既便不是虞洽卿的人,也是杜月生或是黄金荣的门徒。 至于已投靠了日本人的张啸林和季云卿,这两个大享的弟子,虞洽卿是绝对不会用的。 所以这二十来号大汉,绝对不会多管闲事的。 也是巧了。 今天要不是来江边,方不为就会到虞洽卿府上云投拜帖的。 这也算是提前打招呼了。 看到方不为起身,两个日本兵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举起了手里嵌着刺刀的三八大盖,对准了方不为。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他自然能看的出来,这是两个日本兵下意识的动作。 因为再近的话,不管是刺刀还是步枪,就会失去最大的威力。 这往后一退的动作看似简单,却凸显出日本兵比国军高出一大截的单兵素质。 若是换成国军,就算不是在盘算眼前这个醉汉身上有多少钱,有没有油水可捞,也绝对不会有这么强的警惕意识。 怪不到兵的头上。 因为一层一层往上,大部分的长官全都是这样的王八蛋…… 看到方不为站了起来,陈公树急声催促着:“你特么倒是喊啊……” 陈浩秋很想来一句:喊个球,这要不是方不为,老子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但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直觉。 陈浩秋起身站在船头,朝着方不为的侧影抱了抱拳:“可是三爷当面,在下三鑫公司郝东秋……” 郝东秋是陈浩秋化名,而他在青帮中的诨号,便是“东爷”,身为结义兄弟的方不为自然一清二楚。 陈浩秋嘴里的这个三爷同,就是从陈浩秋,赵世锐,这里论下来的。 听到陈浩秋的声音,方不为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如同一台生锈的机器的一样,方不为一点点的转过了脖子。 就是陈浩秋,还有陈公树…… 这两个王八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三艘还没开到苏州河口的时候,方不为就观察过了。 三艘船上二十来号青帮门徒,就没一个他认识的。 而那会在陈浩秋和陈公树正蹲在米包后面,盯着一只鸡和一坛酒斗嘴呢,方不为根本没看到。 不行,不能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然陈浩秋就更加确定了。 方不为想不通,连肖在明都认不出自己来,陈浩秋是怎么把自己认出来的? (本章完) 第一一三八章 被抓 难道陈浩秋靠的是干了十多年特务头子的经验,还是只凭直觉? 见了鬼了? 方不为一头的冷汗。 心里被惊的一塌糊涂,但方不为脸上一点声色都不露。 他装做迷迷瞪瞪的样子转过头,扫了陈浩秋一眼,又问着两个日本兵:“这个支那人在说什么?” 他这一句,是纯正的日语。 西关腔,纯的不能再纯了…… 这一下,轮到日本兵和陈浩秋懵逼了。 陈浩秋有一种哔了狗的感觉。 哪里都像方不为,就是脸不像。 真他娘的见了鬼了? 陈公树也是大张着嘴,半天都合不到一起。 这哪里是方不为,还他娘的说的一嘴这么纯正的日语? 陈公树与方不为接触的少,还不知道方不为的日语流利至极,能以假乱真。 看到日本兵手里的刺刀,陈公树猛的回过神来,用力的捅了一把陈浩秋。 你他娘的愣个蛋啊? 再不圆场,日本兵就能看到弟兄弟提在手里的枪了…… 陈浩秋猛的一个机灵,飞速的朝方不为抱了抱拳:“对不住,对不住,认错人了……” 说完之后,他又猛的把手放了下来,背到背后,飞快的打了个手势。 弄错了,千万不要动…… 爬在米垛上的刘戈青飞快的往后面闪了两下手电。 手电很小,再加有米包挡着,岸上的日本兵根本没看到。 也就方不为眼力好,看到一道细微的光柱闪了两下。 行动取消…… 军统的旗语,还是方不为主导设计的,他怎么可不懂? 只是在一瞬间,方不为就想明白了毅力因后果。 九成九是陈浩秋认出了自己,认为自己有危险,连后果都没来得及考虑,就准备动手了。 方不为心里生出一股暧流的同时,也在暗暗在骂着陈浩秋。 好死不死的,这个时候跑出来了? 现在别说杀人了,能蒙混过去都不错了。 这个把子没有白拜…… 两个日本兵听到从方不为的嘴里说出了一句比他们还要流利的日语时,全都惊呆了? 帝国的同胞? 怎么可能? “你是什么人?”提着汽灯的日票据形式要件犹自不敢相信般的问道。 “美国人……呵呵呵……你们,是勇士……”方不为嘴里说着自己是美国人,但说的还是日语。 闻到他满嘴的酒气,两个日本兵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怎么回事?” 看两个手下在那里磨磨叽叽,关卡后的分队长不耐烦的问道。 “阁下,好像是帝国的同胞,但是他喝醉了……”日本兵吼道。 同胞? 什么时候,帝国人也学着支那人烧纸钱了? 分队长心里儿着疑,冲着两个手下喊道,“先把人带过来!” 他决定把这几艘米船查完之后,好好的问一问。 “不要动!”提着汽灯的日本兵一只手按在了方不为的肩膀上,然后又一指站在船头的陈浩秋,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到“往前开……关卡检查!” 陈浩秋还在愣愣的看着方不为,也就陈公树反应快,飞速的应了一声。 另外一个日本兵仔细的翻了翻地上的两个布口袋,看里面除了两瓶上好的汾酒,再没其他什么东西,才站了起来,又开始搜方不为的身。 “别动!”看同伴要搜身,提着马灯的日本兵冷冷的警告道。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都怪这两个王八蛋。 陈浩秋和陈公树突然冒了出来,这伙日本人肯定是杀不成了。 自己倒是轻轻松松的能跑掉,陈浩秋的人呢? 这王八蛋好死不死的,和自个打哪门子的招呼? 现在,方不为该考虑的是如何不让自己的身份暴露。 真是倒霉催的。 要不是陈浩秋跟鬼似的冒了出来,这一小队鬼子这会早全都去见阎王了,哪有这么多的麻烦? 方不为现在要想办法彻底打消陈浩秋的疑心,还要想办法,从这伙日本兵的手里安全脱身。 关键是,他腰里还别着一把快慢机,要是不拿出点有用的东西来,这一关实在是不好过! 方不为念头转的飞快…… 日本兵刚刚搜到他的腰间,动作猛的一停。 “有枪!” 另一个日本兵脸色一变,单手提起了刺刀,对准了方不为的小腹:“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枪?”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陈浩秋的身体又跟着震了一下。 他实在没忍住,转过了头,又往方不为那边看了一眼。 搜身的那个日本兵,从非常像方不为的那个男人的腰里抽出了一把快慢机。 毛瑟式冲锋手枪,方不为的最爱…… “不要害怕……”方不为这次说的,又成了英语。 像是酒喝多了,胆子已经大到没边了,方不为嘿嘿一笑,硬是顶着刺刀往前一步。 看他举起一只手的样子,像是要拍那个日本兵的肩膀。 日本兵怕把他捅个对穿,不得不跟着往后退了一步。 “防身用的……”方不为大着舌头问道,“你喜欢?送给你了……” 一腔的英语,日本兵哪里听得懂? “走!”日本人一甩马灯,和同伙一左一右,架住了方不为的胳膊。 又是日语,又是英语,本来没嫌疑,也成有嫌疑了。 两个日本兵押着方不为往关卡那边走着,三艘米船也停了下来,一字排开,等着日本人的检查。 陈浩秋和陈公树都没下船,刘戈青提着一个皮包跳上了岸,把一些特许文件和通行证交给了宪兵小队长。 东西都是齐的不能再齐了,只要日本人没当场认出陈浩秋和陈公树,肯定会放行。 况且两个人都是精心化过妆的,只是不是相当熟悉他们的人,在这种黑灯瞎火的下气下,几乎不会有风险。 陈浩秋和陈公树还在直愣愣的看着被押过来的方不为。 “为什么要绑我,我是美国人……” “我是你们的朋友……” “嗯……我与森下商会的中村君是朋友……” 日语,英语,汉语,三种语言夹杂着往外冒。 听起来,日语说的最好,英语次之,说的最差的反倒是汉语…… 别说日本人,就连陈公树也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因为方不为说的是粤语,还说的又急又快。 第一一三九章 怀疑 除了身材有点像,再从哪里看,好像都不是方不为。 脸不像,声音不像,说话的口气不像,连走路的姿势都不像…… 但这只是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上而言。 特务,特别是经验丰富,直觉敏锐,堪称特务中的精英的这一种,观察一个人的角度,和常人截然不同。 比如陈浩秋。 陈浩秋的眼神,就没从方不为的身上离开过。 他绝对敢保证,哪怕是马春风来了,如果不看脸,也绝对不敢否认这个人就是方不为。 要说换了脸…… 没听方不为提过。 陈浩秋对方不为有一种盲目船的自信。 如果方不为没提过,那这种东西就是不存在的。 看陈浩秋沉身不语,陈公树轻轻的捅了捅他:“怎么广东话都冒出来了……这个人说的是什么?” 陈浩秋就是广东琼海人,肯定是能听得懂的。 陈浩秋重重的呼了一口气:“他说他是美国人,和森下商会的什么会长是朋友……” “美国人会说日本话也就罢了,竟然会说广东话?”陈公树很惊奇的摇了摇头,“还跑到江边来烧纸了?” 陈浩秋没有回应,但心里更纠结了。 他有一股极其强烈的冲动,想冲到那个人的面前,看一看那张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伪装。 会说英语有什么奇怪的,会说粤语就更不出奇了。 陈公树不知道,但陈浩秋却知道。 三五年冬到三七年春,这一年半,方不为应该就在美国。 方不为去美国干了什么陈浩秋不知道,但他猜测,应该是和美国的华侨及华人帮派有关。 美洲的华侨,有六成是广东人,剩下的四成是福建人,有一年多的时间,以方不为的悟性,学会说粤语有什么奇怪的? 而这个人刚刚冒出来的那几句粤语,明显是台州一带的口音。 这更让陈浩秋惊疑了。 他不但是广东人,还是中国现阶段最大的特务机构的特务头子,美国华侨及帮派的现状,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在美国,与国内联系最深的几个帮派,帮中龙头及骨干,全都是台洲人。 致公堂的前龙头黄三德就是台州人,协胜堂的堂主伍兆佳也是台州人。 而安良堂的龙头司徒美堂,虽是开平人,但开平方言,和台州方言基本没什么区别…… 陈浩秋越想,心里越是纠结。 这特么到底是不是方不为? 上海难民总会的米船,几乎天天都会从这里经过,日本宪兵也早习以为常了。 分队长和翻译看完了特许文件,又有几个日本兵跳上了船,随机挑破了几包米包,看没什么问题就放行了。 这并不是日本兵检查的不仔细,只是因为这船是进去的,而不是出来的。 要是出来的船,日本兵不翻个底朝天才怪。 有几个米包被捅破了,陈浩秋假意让手下赶快收拾,却又故意让刘戈青尽量拖延时间。 他想看看日本人会怎么处理特像方不为的这个人。 可能是酒已被吓醒了一半,被反绑双手的那个男人已不敢再嘻嘻哈哈了。 他说自己是美国人,不过是华裔,到上海来,是来开医药公司的。 除此外,只说自己和森下商会的中村会长是朋友,受他相邀,来南京谈合作事宜的。 至于为什么跑来烧纸? 自然是清明到了,跑来祭奠先人的。 日本宪兵问他为什么会日语,这人竟然说肯定是日本兵听错了? 陈浩秋和陈公树都被惊呆了。 当日本人是傻的? 挨了几枪托,这人还不老实,在那里嚷嚷闹闹的,说是要见什么中村会长…… 看三艘米船像是赖着不走,想看热闹的样子,关卡后的日本兵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走吧!” 陈公树提醒着陈浩秋。 没什么可看了。 看日本兵教训这个人的那两下,就能知道,这个人美国人的身份是真的,日本兵有顾忌,根本不敢下重手。 不然这个人早被打的躺在地上吐苦胆水了,哪里还能这么有精神,在那里嚷嚷闹闹? 陈浩秋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让刘戈青开船。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方不为,不可能认不出自己来。 但他并没有任何暗示和提醒,就说明他有能力应付眼前的局面,用不着他陈浩秋插手。 如过不是方不为,那就更用不着他操心了。 三艘米船缓缓驶过关卡,方不为连眼珠都没斜一下。 他现在心里苦的就跟吃了黄莲似的。 怎么这么恰,恰恰好就碰到了陈浩秋? 这王八蛋是怎么把自己给认出来的。 不用扭头去看,只凭直觉,方不为也能察觉到,从头到尾,陈浩秋的视线都没从自己的身上挪开过。 这说明既便看到了自己现在的这张脸,陈浩秋也没有消除自己是不是方不为的疑心…… 见了鬼了? 方不为暗暗的骂了一句。 他根本就没把这几个日本宪兵放在眼里。 即便是不杀,他也有的是办法应付。 真以为方不为就那么蠢,脑子进水了,故意往日本人的怀里撞? 对这一个班的日本宪兵没起杀心之前,方不为就已有了全盘的打算。 祭奠英烈只是一方面,方不为不想偷偷摸摸的 二则是,他想到日军在上海的大本营去转一转,提前堪查一下地形。 三则是,他想逼中村现身。 不确定这个老狐狸躲在背后在谋划什么,方不为心里没什么底,便打算尽快把系统利用起来。 有了窃听器,方不为等于是中村肚子里的蛔虫,中村有什么阴谋,有什么计划,他第一时间就能知道,而不是像现在这么被动。 齐希声被日本宪兵抓了,无奈之下报出了中村的名号,期望中村来捞人,合情合理…… 但没想到,碰到了陈浩秋? 方不为现在担心的,是陈浩秋对自己的怀疑程度,达到了哪一个级别? 这一次干的,真的是刀尖上跳舞买卖,不到万不得已,方不为是绝对不敢向任何人透露身份的。 方不为犹豫都没敢犹豫,一枚窃听器丢了出去。 你妹啊…… 看着陈浩秋的背影,方不为恨的直咬牙。 五十个鬼子的积分,就这么没了? (本章完) 第一一四零章 失望 日本宪兵不懂,但翻译却是识货的。 帽子,西装,皮鞋,甚至是那副墨镜,无一不是做工考究的好东西。 翻译虽然认不出是什么牌子来,但也能猜到价格绝对不菲。 再加上一口流利至极的英语,翻译在心里已经确定了七八成:这个男人没说假话,应该就是美国人。 说清楚了厉害,日本宪兵自然不敢像对待中国人那样对待方不为了。 方不为闹得狠了,才会不轻不重的收拾两下。 关卡这里就有电话,分队长一个打电打到宪兵司令部,没几分钟,就跑来了两轮偏三轮摩托车。 方不为被绑到了车斗里拉走了。 与此同时,日军虹口宪兵司令部通知了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派了一组特务,跑去和平大饭店核实齐希声的身份了。 和平饭店就在苏州河南岸的外滩,离宪兵的这个卡口还不到两百米。 但这里却实打实的属于英美租界,日本宪兵和七十六号特工总部都没有执法权,只能偷偷摸摸的派人暗查。 日本宪兵在审问方不为的来历的时候,陈浩秋也听到了:美裔华人。 今天才到上海,住在和平大饭店。 他还有几个随从,应该也在酒店。 陈浩秋还是不死心,决定派人查一查。 所以船刚开过关卡,陈浩秋就把刘戈青叫到了身边,交待了几句。 又往前开了一会,离开了哨卡宪兵的视线,陈浩秋把船靠到了南岸,刘戈青独自一人跳下了船。 “我就奇了怪了?”陈公树万分好奇的问道,“你这眼睛白长了?” 陈公树怎么也想不通,陈浩秋怎么就卯上劲了,非要认为那个人就是方不为? 哪里长的像了? 陈浩秋嘴上却不承认:“确实不像方不为……但我总感觉这个人的行为太诡异,像是故意跑到日本人眼皮子底下,求着日本人抓他一样?我越看越像是同行,还是查一下的比较好……” 我信了你个鬼…… 坐在摩托车斗里吹着冷风的方不为,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从哪里冒出来的必血来潮,促使着他跑到七嘴八舌州河口来的? 后悔的同时,他也不得不佩服陈浩秋的观察和分析能力。 这王八蛋在第一时间,竟然就猜到了自己的意图? 不行,太危险了。 再要是接触上一两次,非露馅不可。 必须得补救一下…… 一路上,方不为满脑子都转悠的是这个念头。 …… 衣服是在船上就换好的,黑衣黑裤已经换成了西装。 跳上了岸之后,刘青戈又把踩湿的布鞋换成了皮鞋。 一位面相俊秀,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新鲜出炉…… 这也是一位传奇人物。 刘戈青的父祖是福建富商,家境殷实,他父亲刘建寅还是国民革命军第七混成旅的旅长。 三五年,他从上海国立暨南大学毕业。 既便放在后世,这个文凭也是985,211的高材生了,更何况如民国这种十个百姓,九个就是文盲的年代。 毕业后,他准备回老家成立矿业公司,去向他老爹的好友,淞沪警备司令杨虎道别的时候,在杨虎家中偶遇了马春风一面,然后就在特务的这条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放着千万家业不去继承,放着矿业公司不开,却非要当特务? 这种现像,却非个例。 就方不为知道的,特务处刚成立时的洪公祠特训科,之后的杭州警校培训班,乃至三七年成立的青浦培训班,这三个军统直属的特务培训机构当中,如刘戈青这种家世不凡,才学卓绝的人才,真不是一个两个。 都是抱着报国的一腔热血来的…… 人才自然不会被埋没。 两年时间,刘戈青凭着自身能力,就成了上海区行动一组的组长。 二组组长是沈醉。 三八年军统成立,各区站跟着水涨船高,刘戈青这个组长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他现在已是上海区行动二处的上校处长了。 虽然名义上隶属于上海特区,但自三五年秋,上海区一分为三之后,刘戈青其实有三个顶头上司。 原第三任上海区区长,前京沪铁路稽查处少将处长陈浩秋; 现上海特区少将区长王兴恒,以及第一任上海区区长,之后任淞沪警备司令部侦察处少将处长翁光辉。 不管是哪一个,其实都是军统设立在上海的特务机构。 而大部分的时间,刘戈青都是跟着陈浩秋的。 他现在还不知道,陈浩秋为什么要让他调查这个叫齐希声的美国人。 但以他对陈浩秋的了解,这个齐希声的身份很不简单…… 就两三百米的距离,没用几分钟,刘戈青就到了和平饭店。 这个时候,七十六号的特务才刚刚接到命令,连门都没有出。 等七十六号的特务潜进饭店,刘青戈已经完成了陈浩秋给他交待的任务,离开酒店了。 有备算无备,没费多大的周折,七十六号的特务,就把方不为从南洋带来的人全都控制住了。 和平饭店是美国人开设的,特务没办法把人带出酒店,只能就地秘密审讯,七十六号的特务搜了一圈,也没搜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钱倒是搜出了不少。 但来之前,日本人就三番五次的警告过:不该动的心思不要动。 七十六号的特务心下明了:被调查的这位,看来是个大人物。 相应的,这些汉奸对方不为带来的这些人,也客气了不少。 …… “砰” 一本有a4纸一半大小,但足有两公分厚,像本词典一样的东西被一个日本军官摔在了方不为的面前。 红色的硬皮,上面除了有美国的国徽之外,上下还有两行机械压印而成的金色英文。 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护照,美利坚全合国。 这玩意质量不是一般的好,纸质非常厚,而且页数还多,足有三十二页,所以看起来才像一本词典。 被铐在椅子上方不为,看了一眼护照,再次低下了头。 他很失望。 原本以为,就算抓他的是宪兵,但他怎么也算是有间谍嫌疑,还是美国人,就算不把他交给上海日军司令部,也应该交给日本驻华总领事馆警察署特高课。 但方不为没料到,这伙日本兵还真把他带到了上海日军宪兵司令部? 日本人的脑子被驴踢了? (本章完) 第一一四一章 审讯 老子一不是日本军人,二不是已被确定身份的间谍,或是恐怖份子,把自己送到宪兵司令部来做什么? 方不为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腹诽。 严格来说,宪兵司令部是执法机构,而非调查机构。 像方不为这种,疑似是间谍,但身份还有些敏感的,应该送到特高科,更或是梅机关。 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是不用想了。 别说美国大爷了,就连朝鲜籍的疑犯,都轮不到他们来调查。 其实方不为最想去的是原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现上海派遣军司令总部。 就是宋元良带着八十八师,打了半个月也没有打下来的那个地方。 不远,离他烧过纸的地方还不到两公里。 可惜鬼子不知怎么想的,舍尽求远,把他送到宪兵司令部来了? 这里原来是日本商人成立的“公大纱厂”的员工宿舍,上海沦陷后,成了日本驻上海的部分兵营。 专门督管士兵的宪兵队,自然要驻扎在这里。 方不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难道是日本人确实认为他不是间谍和特务,所以才没把他交给专业的反谍机构? 就凭自己的说辞,还有这本护照么? 方不为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丝无声的讥笑。 什么时候,日本的对华谍报机构,这么不专业了? 虽然被铐着,但方不为并没有吃什么苦头。 铐子是铐在正面的,没有打背铐。而方不为现在待在地方,也不是审讯室,而是一间类似于办公室的地方。 环境很宽松,好像是在有意的让方不为放松警惕。 方不为对面坐着一个日本军官,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人。 但正对面的墙上有一面镜子,没料错的话,肯定是一面单向透视玻璃。 就是不知道站在里面观察自己的人什么人,中村是不是也在。 “现在说一说,你为什么会说日语的问题!” 日本军官敲了敲桌子上的护照。 方不为只是瞄了一眼,继续低下了头。 要么说英语,要么说国语,你说日语,老子就是听不懂。 从进门后,方不为就是这样的态度,一副你打死我我都不会开口的模样。 但方不为如此嚣张,日本人竟然没采取什么措施? 真当美国人的护照是无敌的护身符? 信不信日本人能把方不为打的半身不遂,还验不出一丁点的伤来? 这里面要没鬼,方不为敢把眼前的这本护照给吃了。 他怀疑,日本宪兵里,应该有人知道森下商会中村是什么样的人物,自己在河边提过后,就有人联系了中村。 这一场审讯,应该是中村有意安排的。 不对自己用手段,自然是想让自己感受到:大日本皇军自然不是齐希声听过的传言中的那么残暴。 方不为不回应,日本军官也不催他,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进来的时候没介绍,方不为不知道这个鬼子叫什么,是不是也是在侵华史上留下笔墨的人物。 但他直觉,这人应该是个特务,而且不是那么好对付。 看军衔,这个军官是个中佐,按中国的军衔对比,就是中校。 不过也可以了。 日军谍报部门的负责人,职级一向不高。 专门用来监控汪精卫和一群投日的汉奸,以及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上级机构梅机关,负责人影佐祯昭,现在也不过是个大佐。 而他任日本本土最大的对华谍报人员培训机构,参谋本部中国课课长的时候,也才是个中佐。 就算是特高课课长土肥圆贤二,在任东北最大的谍报机构奉开特务机关长的时候,也才是个大佐。 他升任将军,已经是在华北驻屯军中担任师团长的时候了。 能派一个中佐才审讯自己,足见日谍部门对自己的重视了, 进门之后,军官就一直在观察他,半天才会问上一句,同时会紧紧的盯着自己的眼睛。 方不为怀疑,这个军官在给自己做心理特写。 做吧,你要能做出个一二三来,老子跟你姓。 心理侧写方不为也会做,但必须要结合一个人说话时的语气,呼吸,心跳等等特点,才能给出大概的推测结果来。 像自己这样一声不吭的,日本人能做出个鬼来。 既便如方不为,有“站在你对面,就能听到你心跳是不是加快了,呼吸是不是加重了”之类的绝招,照样不敢肯定,他对一个人做出的心理侧写,是不是就是准确的。 又不是没吃过亏? 南京的时候,宋元良演的方不为团团转,能让他方不为记一辈子…… 谁都不说话,办公室里的气氛一度陷入到沉默中。 足足过了五六分钟,军官再次开口了。 不过这次说的是汉语:“齐先生认识森下商会的中村会长?”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演戏而已,我姓方的怕过谁? 方不为暗哼了一声,像是非常惊讶的样子,猛的抬起了头来:“你会说汉语?” 军官点了点头:“会一点!” 何止是会一点? 一口的大渣子味。 更何况,自己此时说的,还是“广普”,别说日本人了,没怎么听过广东人说话的北方人,十个有九个都听不懂。 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的中国通?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又期翼的说道:“我真的是中村君的朋友,可惜他不在上海,无法为我证明……” “哦?” 军官应了一声,又露出一副自认为很和善的模样: “其实不用什么人来证明的,齐先生只需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 “只要你说汉语,或是英语,我知无不言……” 方不为急切的说道。 “你会说日语?” 军官又问到了这一点。 沉吟了好久,方不为才说道:“会一点,但不太多!” “之前为什么不敢承认?”军官又问道。 “因为害怕!”方不为回答的非常快,而且态度极其真诚,“在贵国的敏感地带,突然出现一个能听得懂日语的美裔华人……这实在算不上什么正常的事情吧?” 方不为的意思是,他之所以不敢承认,是怕被人当成了间谍。 (本章完) 第一一四二章 评价 “呵呵呵……”军官面无表情的笑了几声,“明知道是敏感地带,你还跑来烧纸?” 方不为双肩一耸,无奈的说道:“祭奠死人这种事情,总归是有些犯忌讳,我总不能在酒店的门口去烧纸吧,总归要稍走远一些…… 我是第一次来中国,而且当时天色也暗,贵军官出现之前,我并不知道那里有贵军的哨卡……只是看到几无人烟,就自然而然的跑到那里去了……” 若只听字面的意思,还真不能说方不为在撒谎。 因为孤悬海外,在思乡祭祖这些礼节方面,海外的华人传承的一点都不比国内的人少。 在华人窝里长大的齐希声,难道指望他把日本人盂兰盆节祭祀先祖的那一套给记下来? 反过来再讲,齐希声最怕别人知道他是日本人的这一层身份,就算真的会,也不会摆出来的。 所以只能学中华人烧纸这一套,来蔚藉一下自己的思乡之情。 至于为什么跑到江边? 谁让苏州河离和平饭店那么近,满共只有两百米? 一边车水马龙,人流密织,一边几无人烟,死气沉沉,正如方不为所说,傻子也知道烽纸犯忌讳,自然要往人少的地方走。 再者,齐希声的祖父客死在美国,而他的历代祖先都在日本,齐希声不对着大海的方向祭拜,难道要朝着支那人的方向拜么? 其实中村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认为是一起小意外,压根就没怀疑过齐希声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动机。 军官目不转睛的盯着方不为,好像要从方不为的眼神当中分辩出,方不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其实他什么也看不出来,一顿装腔做势,倒把方不为给唬住了。 真正观察方不为的人,正站在单向玻璃的后面。 除了中村,还有一个穿着公共租界警察制服的中年男子。 赤木亲之,现为上海公共租界警务处处长。 此人是日本有名的反特工专家,在日本本土时,专门负责监视和控制在日华侨。 要不是他死的早,什么特高课,梅机关,以及七十六号,全都要跟在他屁股后面吃灰。 上海沦陷后,迫于中国特务机构对上海日军的危胁日益趋重,日本外务省特意将赤木亲之从台湾调到上海,并压迫上海公共租界工事局,答应由赤木亲之担任历来由英国人担任的警务处长。 目的便是为了反谍。 赤木亲之上任之后,不论是国党,还是中共,潜伏在上海的地下组织人员遭到大肆捕杀。 赤木亲之一年杀掉的中国方面的特情人员,比之前数年加起来的都要多。 为了遏制,也为了报仇,马春风亲自下达了必杀令,赤木亲之最终被时任上海特区区长的陈公树,率部枪杀在租界街头。 赤木亲之一死,才算是给了特高课和梅机关冒头的机会。 土肥原贤二之所以名气大,是因为他一手建立了满州国,策划了华北独立。 影佐祯昭之所以名气大,是因为他一手策反了汪精卫及一帮当奸手下,建立了“汪伪国民政府”。 而且这两个,都有统领日军精锐师团的经历。 真要论谍战,这两个比赤木亲之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所以,方不为根本没什么好失望的。 之所以没把他送到上海派遣军司令总部,没把他送到特高课和梅机关,是因为中村怕把他给吓坏了。 能劳动赤木亲之,足见中村对他的重视程度了。 中村有自知之明。 他的长处,和土肥原贤二类似,长于勾结窜联。 论观察力,肯定比不上专业反谍二十年的赤木亲之,论对人才的培养能力,更及不上两度担任日本参谋本部中国课课长的影佐祯昭。 他是真的对齐希声寄予了很大的期望,想培养成自己手下的一大王牌,所以不惜摆出老前辈的资格,请这两位出手。 也就是影佐祯昭还在河内,过两天才能到上海,不然这会玻璃后面,站着的就是三个人。 “你觉得怎么样?”中村期盼的问着赤木亲之。 “头脑聪明,至于性格……”赤木亲之沉吟了一下后才说道,“至多中庸!” 赤木亲之对齐希声的评价不是太高,但中村一点都不失望。 这是因为赤木亲之的出身和经历与普通的日本人不大一样。 赤木家族是日本久负盛名的武道家族,赤木亲之从小接受的便是“武士道”精神,历来信奉:“只要是人才,性格便会坚韧不拔”! 但有谁的性格,是从一生下来,就是铁打的? 齐希声确实很聪明,还有些奸猾和狡诈。 这种性格的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爱吃苦,爱走捷径。 一如齐希声父子,选择的都是“靠女人上位”这么一条令人不耻的道路。 但这都不是问题,可以慢慢培养。 再者,中村要的,不是什么铁血战士,而是一个间谍,更或者是一个傀儡。 齐希声真要是意志坚定的人物,中村反倒要考虑考虑,他能不能控制得住,有一天会不会被齐希声反噬? 出发点不一样,对齐希声的感观,自然也就不一样。 人是中村亲自挑选的,赤木亲之只需给出最客观的评价,至于用不用,那是中村的事情,赤木亲之自然不会过多的发表意见。 “但没有比他再合适的了!”中村叹了一口气,又朝着赤木亲之弯了弯腰,“只能拜托赤木君了!” 中村这样的老前辈,放下身段求到自己这里,赤木亲之自然不会拒绝。 “阁下客气了!”赤木亲之回了一礼,又问道,“不知阁下接下来是如何计划的?” “支那有句老话:玉不琢不成器,就先让他吃点苦头吧!”中村笑着回道。 …… 方不为自然不知道,中村对他寄于厚望,已给他找了两个极为厉害的老师。 要是知道自己马上就能接触到赤木亲之和影佐祯昭这样的人物,怕是高兴的大牙都会掉下来。 现在的方不为,还站在日军宪兵司令部的门口,直愣愣的发呆。 日本人就这样把老子给放了? 第一一四三章 紧追不舍 左手一支枪,右手一只……嗯,一本护照。 日本人把手枪都还给了方不为。 要真是个不明内情的美国人,怕是心里早都给日本人竖大拇指了吧? 不确定中村在不在,方不为最终还是没舍得在那个日本军官的身上用道具。 站在宪兵司令部的大门口,方不为发了好一会的狠,才悻悻的离开。 好像自己之前所设想的所有目的,都没有达到? 没把自己带到上海日军或谍报机关的关键部门,自己从头到尾,也没见到中村…… 反倒好死不死的碰到了陈浩秋,自己现在面临的,是身份会不会马上暴露的问题。 方不为很是懊恼。 懊恼个屁啊。 也就是不知道中村的计划,不然方不为非高兴的跳起来不可。 赤木亲之,影佐祯昭…… 别说两个一起杀,要是能杀了其中的一个,能少死多少自己人? 系统给出的如天文数字一般的积分奖励,反倒成了其次。 方不为自然不知道这些,他现在都快把自己给恨死了。 同时也把陈浩秋给捎带上了。 怎么才能让这个王八蛋死心,不要再追着自己不放? 方不为最怕的是陈浩秋一份电报发给马春风,告诉马春风,他在上海见到了疑似自己的人物。 马春风可不似陈浩秋,什么都不知道。 通过“美裔华人刚从南洋到的上海南洋百宝丹医药公司”等细节,马春风立马就能推断出,陈浩秋见到的,九成九就是自己…… 一想到这些,方不为一个头就有两个大。 也就是陈浩秋。 换成一般人,他连灭口的心思都有。 方不为哀叹一声,重新打开了系统。 代表陈浩秋身上那一枚窃听器的亮点都已成了灰色,说明陈浩秋早已离开了系统的有效范围之内。 上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知道陈浩秋去了哪个方位,方不为想成倍的利用积分激活道具的有效距离都做不到。 也就更不用想陈浩秋针对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安排。 怎么办? 要不要用军统的密码,联系一下陈浩秋,以此确定他在哪? 方不为边伸手拦着黄包车,边在心里转着念头。 …… 三轮米船沿着苏州河逆流而上,开到了位于虞洽卿路的一处码头。 上海难民总会就设在虞洽卿路。 这条路,是三六年虞洽卿七十大寿时,公共租界工部局为表彰他为租界做出的贡献,特意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这条路也是英美租界最为繁华的一条马路,没有之一。 英美租界的起家之地,闻名于世的上海跑马场,就在这条路上。 这里与四行仓库隔河相望,直线距离还不到两百米。 停下船,陈浩秋安排手下将陈公树和他的人安置妥当后,才离开米行,七拐八绕的到了一处临时据点。 里面没人,陈浩秋进去后也没开灯,只是点起了一支烟,静静的等待着。 足足等了三个多小时,已近凌晨两点了,外面才响起了一点动静。 听到熟悉的敲门声,陈浩秋轻轻的松开了握着枪柄的手。 进来的是刘戈青。 “怎么样?”陈浩秋急切的问道。 刘戈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茶壶猛灌,又喘了几口气才说道:“我亲眼看到的,人已经回酒店了!” 回去了? 美国人的身份这么管用? 陈浩秋总觉的有问题。 “七十六号的人呢,就没查到点什么?” “没有!”刘戈青摇了摇头,“齐希声美国人的身份是真的,来上海开医药公司也是真的……钱倒是搜出了一大堆,但日本人警告过,七十六号的人一毛都没敢动……” 陈浩秋冷哼了一声。 真要是美国人,给七十六号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动。 开医药公司,开医药公司? 陈浩秋默默的念叨了两遍。 怪不得这个齐希声口口声声说认识森下商会的会长? 森下商会不就是卖药的么? 和黑龙会是差不多的组织,表面经商,暗地里却是从事情报工作的。 自己还跟着方不为,端过这个商会暗中控制的一家报社。 一想到方不为,陈浩秋又头疼了起来。 齐希声啊齐希声,你到底是不是方不为? 不搞清楚这一点,自己接下来别想吃好饭,别想睡好觉了。 沉吟了好久,陈浩秋又问道:“许六还打听到了什么?” 许六以前是中统的人,还是个小头目,丁默邨叛变后,被收编进七十六号了。 后来又被陈浩秋策反,算是军统在七十六号的卧底。 许六虽然没有亲自参与对齐希声的调查,但齐希声既然没问题,调查过程自然也就没有保密的必要。 许六当做八卦打听一下,也不会引起其他汉奸的怀疑。 刘戈青之所以回来这么晚,就是跑去和许六交接情报了。 “齐希声带来的这些人,都是从南洋过来的,据他们交待,齐希声是大半年以前到的南洋,传闻是远洋公司老板于二君的孙女的未婚夫……” 方不为最怕的就是这个。 陈浩秋不知道于二君和于秋水是谁,马春风可是一清二楚的。 而且还知道于秋水对方不为是什么态度。 陈浩秋真要发电报向马春风求证,齐希声的身份分分钟暴露。 听到大半年以前,陈浩秋心里的疑虑又加重了一分。 去年冬天,他回过一趟重庆,虽然没亲自见到方不为,但还是从马春风的嘴里听到过方不为的一些情况的。 那时候离方不为刚遭受过日谍的第二次暗杀,还在秘密养伤。 按理说是不可能跑到美国去的。 矛盾的地方越来越多,按照常理,齐希声是方不为的可能性不大。 但陈浩秋总觉的自己的心里被埋下了一颗种子,只是半夜的时间,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但好在,陈浩秋从来没有生出过给马春风发电报求证的想法。 方不为擅做主张,擅自行动又不是第一次了? 每一次的效果都出奇的好。 最让陈浩秋记忆深刻的是:杨定安叛变那一次,若不是方不为欺上瞒下,他陈浩秋既便没有被秘密处决,也早是身陷囹圄了,那里有后面的少将稽私处长让他当? 第一一四四章 爱国实业家 那是方不为第二次救他陈浩秋的命了。 也是那一次,彻底的让陈浩秋对方不为死心踏地了。 若是让他在马春风和方不为之间选一个,陈浩秋绝对会选后者。 这是陈浩秋见方不为擅作主张,欺上瞒下的第一次,但却不是最后一次。 后面还有一次更大的…… 方不为瞒着委员长,与宋家联合,破坏了日本人的离间之计…… 跟着参与的多了,陈浩秋对方不为的一些手段,也就慢慢的熟悉了:这个王八蛋,为了达到目的,可是连自己的老婆爹娘都照骗不误的…… 陈浩秋隐隐有一种直觉,这个齐希声,会不会就是方不为所占扮的,正在酝酿着搞什么大事情。 反正就让他这么轻易的放过,是绝对不可能的。 至多也就是谨慎一些,不要真把方不为的计划给破坏了,那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陈浩秋又静下心来,把刘戈青打听到的这些信息从头到尾捋了捋。 想在上海开医药公司,光走通日本人的门路可不行。 现在日战区才多大? 只是苏州河以北的地区,而且在淞沪会战的时候,早被打烂了。 也就虹口一带稍微有一些人。 上为最为繁华,人口最密集的,还在法租界和公共租界。 别说靠森下商会,就是把现任上海派遣军总司令畑俊六拉出来,租界内不买账的也大有人在。 陈浩秋估计,这个齐希声如果真是来开医药公司的,不可能不和法租界及英美租界的头面人物接触。 这就是自己的机会。 “通知许六,让他想办法打听打听,七十六号的人,有没有从南洋人口中问出,他们这个医药公司计划开在哪,准备如何打开局面?” 陈浩秋交待道。 也是他疏忽了,之前派刘戈青去调查的时候,没有料到这一点。 “好,我现在就去!”刘戈青回道。 随着一声关门的响动,房间内再次陷入了沉寂。 陈浩秋盯着门口的方向,两只眼睛亮得吓人。 …… 回到了和平饭店,听到几个手下给他说着惊心动魄的过程,方不为嘴上应付着,心中却哂笑不止。 真是没见过世面。 他早就料到,日本人会派特务来调查的。 不过还好,可能是日本人交待过,几个手下没吃什么苦头。 从南洋带来的美金和英磅,也一分不少的留了下来。 方不为安慰了几个手下几句,让他们各自休息,然后又回到了自己房间。 还真是好兄弟。 陈浩秋想着方不为的时候,方不为也在想着他。 思来想去,方不为还是没敢拿军统的密码给陈浩秋发电报。 这样的玩笑是不能胡开的,说不定就会导致华南地区的军统组织大乱。 就算不会导致上海区的军统大乱,这套密码也不能乱用,不然又得让齐振江劳心费力的制定一套新的出来。 不过方不为还是打开系统,监听了一晚上。 整整一夜,并没有出现疑似军统的电台对外发送过电文,方不为才稍稍的安心了一点。 至少表明,陈浩秋还没有向马春风求证的打算。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方不为也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他会一直盯着系统,只要能找到军统电台的位置,自然就有可能确定陈浩秋的位置。 他准备先看看陈浩秋是怎么打算的,再决定如何应对。 除了这个,正事也不能不办。 医药公司总归还是要开起来的。 方不为也不能硬等着中村露面。 第二天一早,方不为只身来到了法租界的高乃依路。 虞公馆就在这里。 除此外,张少帅的公馆也在这条路上。 张公馆是一号,虞公馆是十八号。 拜访虞洽卿,是方不为决定来上海之前,就计划好的步骤。 年前在南洋的时候,于二君和胡文虎,就分别给虞洽卿发过电报,提说过会派亲信,到上海成立医药公司的事情。 到了重庆后,这两位又亲自给虞洽卿打了电话,前后两次,虞洽卿均答应,必定会全力帮趁。 陈浩秋没料错,要在上海做生意,还是大生意,只走日本人的门路,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 但他也没料到,这个齐希声一找门路,找的竟是最顶级的那一种。 虞洽卿的头衔非常多。 全国工商协会会长,上海商会总会长,上海难民总会会长,公共租界工部局华董之一…… 外号更是一大堆:船王,财神,慈善大王…… 他还是江浙财团的领袖,委员长的钱袋子。 没有他,委员长早被早期的胡汉民,孙科,后期的汪精卫、何应钦之流给干下去了。 哪有什么一次二次下野,但没过多久就复起的典故? 除了这些,他还是上海证券交易所的创办人,委员长还名不见经传的时候,就是在上海证券交易所做股票经济人,为革命党筹措经费。 从这一点来讲,虞洽卿算得上中国证券业的鼻祖。 不管是哪一种,无一不表明,虞洽卿是上海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 从公共租界董事局,专门将租界内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以他的名字来命名,就能看出一些端倪来。 对这位,方不为也是极其佩服的。 这位钱没少赚,事也没少做。 像贴钱运米,振济难民这样的事迹有很多,捐钱捐船捐车捐物用来抗日,乃至组织船队,车队为战区**转运物资等,更是数不胜数。 最让方不为佩服的事迹是,淞沪抗战时期,怕日军逆江而上,攻占南京,委员长制定了“江阴要塞沉船计划”。 这位知道后,二话不说,将名下船厂的近千艘火轮,油轮及木船,开到江阴要塞后,全部炸沉…… 可惜江太深,船不是沉了底,就是被冲到了下游,计划最终还是破产了。 但他做出的贡献,以及沉船时,眉头都不眨一下的魄力,一直被后人铭记在心。 方不为认为,这才是名符其实的爱国实业家。 他专程来拜访虞洽卿,就是因虞洽卿是英美租界华董之一,以及他在上海无人能及的影响力。 第一一四五章 拜访 只要虞洽卿一句话,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官方层面的所有问题就算是解决了。 剩下要打点的,无非就是日本人和青帮门徒。 不过不确定虞洽卿是不是就在,或是有没有时间见他,方不为这次来,只是来送拜帖的。 等到虞洽卿有时间的时候,他才会正式过来拜访。 电话自然留的是和平饭店的号码。 方不为没有想到,日本人没有来盯他,反倒是自己人先把他给盯上了。 从卧底那里,得知齐希声到了上海之后,要依次拜访虞洽卿,黄金荣,张啸林等大享时,他便让刘戈青安排人,在这些人的公馆附近盯着。 也是巧的不能再巧了。 没想到,方不为第一个来拜访的,就是虞洽卿。 恰好,一大早,陈浩秋也来了虞公馆。 还好,保险起见,就他一个人来了虞公馆问话,其他的几位,都在法租界的一处据点等着消息,不然前后几任上海区区长,恰好能把方不为堵个正着。 近几日,上海军统需要办的大事,一是将从河内逃回来的陈公树安全送出上海,二是王兴恒卸任上海区区长一职,正式履任军统香港区区长一职。 三是翁光辉正式调任为重庆卫戍隔令部警务处处长一职…… 第四,王天木正式接任上海特区区长一职,在王兴恒与翁光辉离开上海之前,必须要详细交接,所以他也早早的来了上海。 如此一来,除还在青浦培训班当带校长的余乐醒之外,军统上海区历任区长中,最有名的几个竟然齐聚一堂了? 第一任是翁光辉,第二任是余乐醒,第三任是陈浩秋,第四任是王兴恒,第五任是王天木,第六任是陈公树…… 事情这么多,还件件都是大事,也不可能天天见面碰头,最后一商议,这五位索性决定开个小会。 陈浩秋去找虞洽卿,就是想再次借助虞洽卿的中意轮船公司,偷偷把王兴恒及他的手下,安全送到香港去。 没想到,虞洽卿没碰到,倒先碰上了疑似方不为的齐希声? 怀疑中村可能会派人跟踪自己,方不为早早就留了意。 从出了酒店,拦了出租车,一直到虞公馆门口,方不为一路都在观察。 跟踪的没见着,倒是在虞公馆的门口,看到了一个行迹可疑的黄包车夫。 起先,方不为还真以为是中村,或是日谍机构派来的,心想这个车夫的伪装技术不错,若不是自己提前留意,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但当这个车夫看到他之后,拉起黄包车,慢腾腾的经过虞公馆的大门口时,方不为发现不对了。 车夫轻轻咳嗽了一声,给其中一个门卫使了个眼色,又微微的往自己这边偏了一下头。 他明显能看的出来,车夫和门卫在传递信息:目标来了! 如果车夫是日本特务,那门卫呢? 难道说虞洽卿的身边,早有日谍渗透了? 方不为直觉不可能。 日本人真要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放任虞洽卿偷运物资,支持国民政府抗日? 就算顾忌虞洽卿在上海的地位及影响力,不会明着来,难道就不会派出军舰,在海上把虞洽卿的船给炸了? 自己在南洋大半年了,丈夫根没听说过海上发生过这样的事。 不是日谍,那会是什么人? 而且一看这车夫和门卫偷眼打量自己的模样,就像是在这里等着自己的? 自己昨天才到的上海,满共见过几个人,有几个人认识自己现在这张脸的? 就算认得自己,又有谁会派出疑似特务的手下,专门来盯着自己? 方不为当即就起了一身白毛汗。 这特么要不是陈浩秋派来的,他把名字倒着写。 方不为嘴里苦的跟吃了黄莲似的。 亏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在幻想:既然陈浩秋没有向马春风求证,很有可能是打消了对自己的怀疑。 哪知道陈浩秋先行一步,早早派人来堵他了。 不用猜了,陈浩秋肯定不至派了这一处眼线在等自己。 黄金荣,张啸林,季云卿等,这些自己计划要拜访的人那里,陈浩秋也绝对做了安排。 方不为瞬间就明白了,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绝对有陈浩秋的内线。 还真是好兄弟,这是跟自己卯上了? 方不为气的直嘬牙花子。 心里恨得快吐血了,但他脸上一点声色都不露,径直走到了虞公馆的大门口。 他正愁怎么找到陈浩秋呢,陈浩秋反倒送上门来了? 看到方不为走了过来,门卫假意喝斥了一句,黄包车夫拉着车,一溜烟的跑了。 方不为就当没看见。 但他走近一看,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和车夫说话的那个汉子,虽然也穿着黑衣黑裤,但脚上却是布鞋,明显是一副青帮门徒的打扮。 但其余的两个门卫,穿的却是皮鞋,看起来体面许多。 他暂时猜不出这个汉子站在这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但至少能肯定,这个汉子的目标就是自己。 汉子以为自己没有发现他,正站在自己的侧后方,使劲的打量自己呢。 方不为还没上台阶,另外一个门卫就迎了上来,客气的问道:“先生有何贵干?” 只看方不为的打扮,门卫也知道这位不是普通人。 方不为从皮包里掏出拜帖,目不斜视的说道:“还请代为通报一声,南洋于氏门下齐希声,受于二君,胡文虎先生之托,特来派会虞会长!” 不管虞洽卿在不在,方不为都要先亲自上门来投拜帖,留下联系的地址和方式,等虞洽卿派人请他上门。 这是江湖规距,也是民国官场及商场上的程序,更是他做为一个后辈的礼数。 拜帖的最上面,还有三张美钞,不过是一元面额的。 这是方不为临下车的时候,看到门口有三个人,只以为门卫就是三位,临时准备的。 一人一张,也不少了。 以现在购买力,一美元都能买一只羊了,抵得上后世的一千多。 不是方不为自降身份,规距就是如此,和后世住酒店,给门童小费的道理一样。 第一一四六章 逼上梁山 拜帖的最上面,还有三张美钞,不过是一元面额的。 这是方不为临下车的时候,看到门口有三个人,只以为门卫就是三位,临时准备的。 一人一张,也不少了。 以现在购买力,一美元都能买一只羊了,抵得上后世的一千多。 不是方不为自降身份,规距就是如此,和后世住酒店,给门童小费的道理一样。 “南洋于氏……于二君……”门卫念叨了一句方不为报上来的身份,眼睛猛的一亮。 能被大户人家放在门口迎客的,首先是记性要好,其次才是有眼色。 虞洽卿能被称为船王,航运自然也是最主要的生意之一,而于二君也是靠这个起家的,旗下远洋船运,更是货运欧美亚三洲。 南洋与内地本就同气连枝,两家也颇有渊源,更是有不少的生意来往,门卫怎么能不知道于二君是谁? 门卫当即就弯下了腰,满脸堆笑的对方不为说道:“先生里面请,先喝口热茶,我去通报……” 方不为点了点头,跟着门卫进了虞公馆的大门。 等方不为进去之后,穿布鞋的汉子一溜烟的从侧门钻了进去,跑到后院找陈浩秋了。 陈浩秋惊的差点把手里的茶盏扔到了地上。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同,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正在发愁呢。 如果齐希声真的就是方不为,别说一般的手下了,就是刘戈青这样的,也保准连一根毛的问题都查不到。 所以陈浩秋才没有多此一举,往和平饭店派人。 最好的办法,只能是他亲自出马。 但委实他在上海,不大不小也算是一号人物,七十六号的那帮汉奸,至少一半都认得自己。 陈浩秋哪里敢光明正大的去盯齐希声的梢? 而且他也不敢确定,七十六号以及日谍机关,有没有再派人盯着方不为,为一被人家撞个正着,自己落网事小,牵连到方不为,就百死莫赎了。 无奈之下,陈浩秋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守株待兔的办法。 但没料到,天上掉馅饼的事还真的发生了? 这个齐希声,自己送上门来了…… 没有再比虞洽卿的家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陈浩秋真想大笑三声。 “人呢?”他问着手下。 “被门了领到会客室了!”手下回道。 陈浩秋腾了一下就站了起来。 他不可能天天跑来虞公馆,说不定错过这一次,就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陈浩秋决定开门见山。 “到外面盯着,有什么异常,第一时间给信号……” 陈浩秋给手下交待了一句,急匆匆的去了前院。 虞洽卿确实不在。 门卫把方不为迎进会客厅之后,直接去找了虞洽卿的大公子虞顺恩。 虞洽卿不在的时候,虞家主事的就是这位。 一听是南洋于氏,虞顺恩也没敢怠慢,第一时间跑出来招呼方不为。 他转达了父亲虞洽卿很快就会回来的原话后,又让下人备着酒席。 南洋于氏近期会派子侄到上海开办医院公司,以及会来府上拜访的事情,虞顺恩也是知道的。 对于这位齐希声的传闻,也多少听过一些。 好像是于氏掌上明珠的未婚夫。 为此,虞顺恩很是多打量了方不为几眼。 之前虞洽卿还考虑过与南洋于氏联姻,想让虞顺恩的次子虞家谨娶了于秋水。 但这位虞家的小二少爷性格比较叛逆,不大听爷爷的父亲的话,最后便提都没提过,就不了了之了。 听闻那位于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所以虞顺恩就想看看,能降的住于家大小姐的齐希声,是不是有几分本事。 虞洽卿和于二君岁数相当,辈分也一样,这么往下一论,齐希声就成了虞顺恩的晚辈了。 说了几句客气话,两人又论了一下辈份,就以叔侄相称了。 两人正叙着渊源,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听着有些熟悉的节奏,方不为眉头猛的往上一挑。 这明显就是陈浩秋走路时的节奏。 方不为一点都不怀疑陈浩秋有没有随时进出虞公馆的面子。 除了官面的身份,杨虎,杜月生对陈浩秋都很是欣赏,而陈浩秋在青帮中,也是有字号的。 这两位都是和虞洽卿齐名的人物,看在这两位的情面上,以及陈浩秋特务头子的身份,平时里肯定没少和虞家来往。 不然陈浩秋也不可能出现在虞家的米船上。 方不为怀疑,陈浩秋应该是知道自己会来拜访虞洽卿,所以早早的来堵自己了。 姓陈的,你有完没完了? 还真的成穷追不舍了? 怎么办? 方不为念头转的飞快。 承认是肯定不能承认的,打死都不能承认。 但问题是,能不能骗得过陈浩秋? 到了现在,方不为也没想通,陈浩秋是怎么把自己认出来的? 先入为主之下,不管自己怎么演,陈浩秋都会抱着怀疑的态度,观察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 真当他十几年的特务头子是白给的? 陈浩秋这是有备而来,逼着让自己露马脚来了…… 方不为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姓陈的,这次算是被你逼上梁山了,你可别怪兄弟对你不客气…… 正思量着,陈浩秋就已走到门口了。 “东爷,大爷正在会客……”管家把陈浩秋拦在了门口。 一听是陈浩秋,虞顺恩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你一个见不得光的特务头子,不在后院老老实实的等着,跑前院来做什么? 他只以为陈浩秋是等自家老爹等得不耐烦了。 “请你转告大爷,我认得里面的那位先生,正好拜会一下……”陈浩秋说道。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陈浩秋不和自己正面交锋一下,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与其让他纠缠不休,还不如放他进来,看看他想干什么。 方不为硬是忍着邪火,露出一丝好奇的笑容,不动声色的拦住了准备发火的虞顺恩:“听声音,好像真的有些耳熟……” “嗯,你怎么可能认识他?”虞顺恩极度惊讶的问道。 先不说陈浩秋是特务。 要知道,齐希声这是第一次到上海,满打满算,今天也才是第二天? 第一一四七章 直觉 “就是听着有些耳熟!”方不为笑吟吟的回道,“世叔要是方便,见一下也无妨!” 怎么可能会方便? 陈浩秋可是上了日本人悬赏名单的特务头子…… 嗯? 不对! 客随主便! 齐希声要真的不认识陈浩秋,不应该是让自己这个主人兼长辈做主么? 虞顺恩很是盯着方不为看了两眼,如福临心至一般,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难道这两个人真的是认识的? 更或者说,于二君到了重庆后,给什么人打过招呼? 比如马春风。 然后马春风又通知了上海的军统特务? 不是没可能。 在上海开医药公司,需要打点地方多了去了。 比如说日本人。 万一和日本人走的太近,被军统的特务当成汉奸就麻烦了。 说不定齐希声来上海之前,于二君就已经给他打点过了? 再联想到今天的陈浩秋,进门就说是要见父亲,也不说什么事……其实就是找了个借口,跑来见齐希声的? 都是支持抗日的,算起来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说不定这两方就是想借他虞家的地方,来照照面的。 怪不得今天的陈浩秋这么不知分寸…… 虞顺恩越想越觉的有道理,怒气顿时消了个干干净净。 “让他进来吧!”虞顺恩给管家说道。 门被推开,陈浩秋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他先是朝虞顺恩打了声招呼:“大爷!” 虞顺恩轻轻的点了点头。 然后,陈浩秋的目光便落在了方不为的脸上。 方不为先是朝着陈浩秋抱了抱拳,又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万分疑惑的说道:“先生说是认得我?听先生的声音,确实有些耳熟……但请恕在下眼拙,实在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先生……” 能不能骗的过暂且不论,先演了再说。 陈浩秋目不转睛的盯着方不为。 乍一看上去,好像就是方不为,但若仔细一看,又好像哪里都不像。 比方不为瘦一点,高一点…… 脸比方不为的大……五官倒是有些相像,但这是每一样都单独拿出来论的前提下。 若是整张脸一起看,就有些似是而非了。 声音也不像。 比方不为的尖,比方不为的脆,就连说话的语速也有差别…… 行为动作习惯也不一样,有些慢腾腾的感觉,不似方不为那般雷厉风行。 肉也是真肉,皮也是真皮,没做过任何的伪装…… 好像哪里都不像。 但陈浩就是有一种极其强烈的直觉,这就是方不为。 有的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陈浩秋脑子里灵光一闪,毫无来由的,想起了方不为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当看到陈浩秋一个字都不回应,只是盯着自己猛看,方不为就有些不好的预感了。 等陈浩秋闭上眼睛的时候,方不为差点骂出声来。 他终于知道陈浩秋是怎么认出自己的了。 直觉! 这东西有些玄幻,却又真实存在。 特别是常年游走的刀锋边缘的人,比如像陈浩秋这一种,直觉更是强的可怕。 更何况,自己和他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了解不是一般的深。 方不为也有自信,就算蒙蔽了他的视听,只要陈浩秋靠近他十米之内,他也照样只凭直觉,就能断定靠近他的人就是陈浩秋…… 当闭上眼睛,眼前陷入黑暗之后,陈浩秋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只是闭上了两三秒,陈浩秋猛的睁开眼睛,目光如刀锋一般的刺在了方不为的脸上。 像是受不了这样的逼视,方不为的眼神稍稍的躲闪了一下。 遇到陈浩秋这种就像是要把你活剥生吞的眼神,普通人的反应,绝对是这一种。 但陈浩秋却发现了这不对。 在躲闪的那一刹那,陈浩秋从没有方不为的眼神当中,看到任何的惊讶和不适。 说明这个眼神,是伪装出来的。 陈浩秋的眼珠子快突出来了。 这要不是方不为,那就绝对不知自己是谁,何必要在自己面前演戏? 这特么要不是方不为,老子肥脑袋割下来…… 但问题是,他为什么会长成这个样子? 陈浩秋有一种极其强烈的冲动,想伸手在方不为的脸上捏一把。 但还好,他没忘了旁边还站着一个虞顺恩,硬生生的给忍住了。 既便没办法解释,方不为为什么会长成了这副模样,但陈浩秋依然九成九的确定,站在眼前的,就是方不为。 陈浩秋没准备做什么。 不会质问方不为,也不会向告马春风求证或是告密,更不会打听方不为这么做的原因…… 他只是希望,遇到危险的时候,方不为能够想到自己这个结义兄长,可以随时为他赴汤蹈火…… 所以陈浩秋不需要任何证据,更不需要方不为承认。 想到这里,陈浩秋又露出了一丝得意的表情,直勾勾的看着方不为。 没想到吧?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这些观察微表情的手段,还是方不为他的。 一看陈浩秋的表情,方不为就知道,这王八蛋绝对看出什么来了。 他真想在在陈浩秋正呲牙咧嘴,得意至极的脸上呸上一口。 驴倒架不倒! 方不为已经决定破罐子破摔了。 你又没证据,能把老子怎么样? 承认是绝对不可能承认的。 别说陈浩秋了,就是陈心然带着儿子站在面前,他也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继续往下演就是了。 看方不为一点破绽都不露,陈浩秋反而不急了。 他看着方不为,神经质一般的笑了两声: “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昨晚上,才在外滩见过的……” “外滩?”方不为一副思索的模样,许久之后才问道,“那几艘米船?” 装得倒挺像? 陈浩秋暗哼了一声,重重的点了点头。 “怪不得……” 方不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哈哈一笑,当故事一样,讲了他昨晚被日本宪兵抓走的经过。 陈浩秋连声附合着,说是太巧了…… 虞顺恩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盯着这两个人。 真的是昨天才偶遇的,而不是来接头的? 怎么就这么巧? 虞顺恩总觉的有些不真实。 第一一四八章 给陈浩秋挪挪窝 快开席的时候,虞洽卿如约而至。 老爷子已经七十有四,须发已近全白,但精神看起来很不错。 方不为表现的异常恭敬,让陈浩秋疑惑不已。 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又不是没听过。 方不为对委员长,好像都没这么恭顺过。 虞洽卿什么场面没见过,早都活成了人精。他一点都没奇怪,在宴请齐希声的酒席上,为什么陈浩秋也在场。 四人只谈生意,犯忌讳的话题,一丁点都没提。 不过开办医药公司的事情,虞洽卿倒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无论遇到什么难处,方不为随时都可以来找他。 虞洽卿甚至让虞顺恩把位于虞洽卿路的两大间门面腾了出来,给方不为做为南洋医药公司在公共租界的大药房。 方不为自然是满口称谢。 门面不门面倒是其次,有钱就能租到。 关键是官方层面的关系。 没有虞洽卿这样的人发话,光是租界巡捕房的警察,就能把医药公司给克扣倒闭了。 一桌酒席,宾主尽欢。 虞洽卿年事以高,不胜酒力,谈完了该谈的事情就离席了。 还咛嘱虞顺恩和“郝东秋”,一定要尽到地主之谊。 好一吨猛喝。 陈浩秋热情的有些过头了,一杯又一杯的劝着方不为。 方不为全程都露着“礼貌而又不失尴尬”的笑容应付着。 还是虞顺恩看不过眼了,暗暗的给陈浩秋递了个警告的眼神,陈浩秋才收敛了下来。 两个小时后,方不为离开虞公馆的时候,脚下已经有些虚浮了。 陈浩秋没敢出前院,只是把方不为送出了客厅。 看着方不为脚下没根的样子,陈浩秋暗暗的冷哼了一声:装得倒挺像……别说一坛,就是再来一缸,这王八蛋也绝对喝不成这副模样。 山高水长,咱们慢慢来…… 虞顺恩特意让自己的司机去送方不为,还派了两个警卫。 怕方不为会吐,他还特意派了一个丫鬟,在路上照顾方不为。 称得上无微不至了。 方不为半眯着眼,半靠在丫鬟的肩头,暗中打开了系统。 代表陈浩秋的红点还在虞公馆,说明他还没有走,应该是在谈什么事情。 王八蛋,你给老子等着…… 方不为回店没多久,中村就接到了潜伏在和平大饭店的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特务的密报: 齐希声予早间九时许,进入虞公馆,于下午三时许,回到饭店,已醉至不省人事。 看着手里的情报,中村淡淡的笑了笑。 他早就料到了。 明明有强有力的关系,为什么不用? 于二君又不是真的老糊涂了。 中村也很肯定,齐希声也绝对不止只会拜访一个虞洽卿。 就先由着他折腾吧。 等到最后栽了跟头,他才能知道谁才是对他帮助最大的。 都知道方不为喝醉了,也没有那个手下不长眼会去打扰他。 但心方不为会吐,于二君派给方不为的副手,还细心的派了一个手下,专门守在方不为的门口,随时听着里面的动静。 直到天色全黑,门口的手下才听到方不为的房间里传来了一丝动静。 老板醒了? 几个手下殷勤的伺候着他洗漱,吃饭。 一番折腾,草草的对付了两口,方不为说是头疼的厉害,要好好睡一夜,又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凌晨两点,一道黑影从窗户里翻了出去,像只大号的蜘蛛一样,顺着楼角攀了下去。 以防万一,方不为不惜在房间里放了一枚窃听器。 如果有人在他不在的时候闯进房间,他第一时间就能知道,顺便做出应对。 特么的,做独狼就是这么一点不好,连个帮手都没有。什么情况,都得独自一人应对。 而方不为一点都不后悔。 他要干的事情,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 也就他有系统,才敢尝试一下。 已是凌晨两点了,外滩依旧灯红酒绿,歌声震天。 而只有几百米远的苏州河北,却是一片死寂。 方不为估计,随便去苏州河口的北岸踢两脚,都能踢出一两根血丝还未褪尽的人骨头来…… 这就是大上海异样而又畸形的繁华。 之所以这么晚才出动,是因为陈浩秋才消停下来没多久。 回了酒店,打开了系统,听到陈浩秋和虞洽卿的对话,方不为才知道,还真是有些误会陈浩秋了。 陈浩秋今天去虞公馆,主要的目的还真不是去堵他,而是想用虞洽卿运米的船,把王兴恒以及一帮手下送到香港去。 但方不为也没算冤枉他。 这王八蛋竟然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派人在类似虞公馆这样,自己计划要去拜访的重要人府的府邸附近,全部安插了暗桩。 不过还好,陈浩秋很有分寸,既便再怀疑,也不像任何人透露过。 最多也就是在陈公树的面前提过一次,但陈公树压根不信,更没当回事。 问题不是很大。 只要把陈浩秋解决了,问题也就算解决了。 方不为现在,就是去办这件事情的。 另外,全党知道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 监听了陈浩秋大半天,方不为知道,前后五任上海特区区长,竟然昌聚上海了? 这几个胆子也是够大的,不但全在上海,竟然还敢聚在一起开会? 这特么可是上海啊,是日谍机构最为集中,反谍力量最为强大,汉奸最多的地方。 以为是以前的南京,或是现在的重庆啊? 也不怕被日本人一锅端了? 方不为甚至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这五个开完会之后,全部散开了。 而之后的行程,也全部定了下来。 明天天亮,翁光辉就会启程去重庆,陈公树去华北。 三天后,王兴恒会跟着虞洽卿运米的船去香港。 京沪铁路早被日本人占了,陈浩秋这个稽查处长名存实亡。 马春风故伎重演,将上海特区一分为二。 陈浩秋任特二区区长,王天木任特一区区长。 之所以安排两个人,也是有相互制衡,相互监督的意思。 至少一个被捕或是叛变,不至于整个上海的特情全军覆灭。 特一区区长? 方不为冷哼一声。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给陈浩秋挪挪窝? 第一一四九章 解决问题 真是一对好兄弟! 这个想着那个的时候,那个也在想着这个。 陈浩秋很高兴。 年前的时候,这个王八蛋才遭受过日本间谍的第二次刺杀,据产是差点就死了。 自己回重庆的时候,还专门跑去看了一趟,结果被人给拦在了病房外面。 人倒是见着了。 但别说说话,连门没进去,只是远远的在病房门外瞄了一眼。 当时的方不为包的跟个大粽似的,就露着一张脸,睡得昏沉。 为此,陈浩秋牵挂了好几个月,一和马春风通电报,就会过问。 后来还惹得马春风发电,把他痛斥了一顿。 但这才过去了几个月,这王八蛋就跑上海来了? 而他大半年前就到了南洋,又说之前在美国? 见了鬼了? 哪个是真的? 陈浩秋有九成九的把握,他中午见到的这一个,才是真的。 一想到他去重庆,专程探望方不为,最后只是远远的扫了一眼的经过,陈浩秋就更加确定了。 方不为没死也没伤,照样活蹦乱跳…… 陈浩秋打心眼里高兴。 那这王八蛋现在演的是哪一出? 陈浩秋甚至不用刻意回忆,就想起了四年前的林子安。 那时候的方不为,就挖空了心思的想利用林子安的身份,跑日本人那里反间做卧底,当时好像遭到了谷振龙和马春风的坚决反对,最后才做罢了。 这一次,会不会是故伎重演? 陈浩秋觉的有很大的可能性。 这很像方不为的风格。 至于方不为怎么去了美国,又到了南洋,最后还悄无声息的跑回了上海……这其中的关联和内情,陈浩秋知道的信息太少,一时半会理不出头绪来。 但他能猜的到,方不为这一次,绝对是擅自行动。 从他一点破绽都不在自己面前露,就知道他没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这个身份。 包括马春风。 由此可见,这王八蛋干的事情有多危险。 那他想干什么? 想到方不为在河边,口口声声说和什么中村会长是好朋友,再想到他被抓到日本宪兵司令部,竟然没过夜就被放了出来,就跟回自个家一样轻松…… 陈浩秋什么都明白了。 这王八蛋是想深入虎穴…… 这是普通人能干的事情么? 陈浩秋越想越揪心,最后竟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办,自己要不要阻止他? 但一想方不为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格,陈浩秋就无比关疼。 万一弄巧成拙,没把他劝回来,反而导致他身份暴露怎么办? 给马春风告密? 这倒是个好办法。 但陈浩秋却有些犹豫。 这样做,确实是为了方不为好。 但对国家好不好,还真不一定。 方不为欺上瞒下,擅做主张,和宋家合谋,破坏了日谍毒杀蒋太子,离间蒋家关系的计划的那一次,就是最好的明证。 方不为才是笑到最好的那一个…… 陈浩秋顿时踌躇了起来。 他正在天人交战,外面突然传来了一丝动静。 这是一家茶叶铺,就开在离虞公馆不到五百米的马斯南路上。 也是陈浩秋最为隐密的一处藏身之地。 知道这个地方的,除了和他形影不离的邓有杰,就只有刘戈青。 响动是从后门发出的,好像是一个人正在往荼叶铺靠近。 脚步声不轻不重,说明来人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但走两步,就会停下来,等上几秒再走,说明来人正在观察附近的动静。 这肯定不是普通人。 陈浩秋轻手轻脚的翻下床来,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枪,又拍了拍另一张床上的邓有杰。 邓有杰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借着从窗帘缝里透进来的月光,看到陈浩秋就站在眼前,手里还提着枪,眼睛猛的往外一突。 陈浩秋轻轻的“嘘”了一声,又指了指后门的方向。 邓有杰轻轻的点了点头,慢慢坐了起来,掏出手枪,轻轻的上了膛。 两人光着脚,轻轻的挪到了门后面,一边一个。 与此同时,来人也已到了荼叶铺的后门。 “当当当……”门被轻轻的敲了几下。 屋里太黑,再加上都躲在门后,所以谁也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但陈浩秋和邓有杰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半口气。 敲门是有暗号的,这一听就是自己人。 之所以才松了半口气,是因为这么晚跑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 “当当当……”看里面的人没反应,外面的人又敲了两下。 “谁啊?”邓有杰装做迷迷瞪瞪的语气问道。 站在门外的方不为冷冷的笑了笑。 装也要装像一点。 谁特么的睡觉的时候是站在门背后的? “我啊,阿青啊!”方不为装做刘戈青的声音回道。 “是阿青!”邓有杰嘀咕了一句,刚要起身开门,却被陈浩秋拦了下来。 确实是刘戈青的声音,暗号的也能对的上。 但陈浩秋没来由的,觉的有些不对劲。 “问他这么晚来干什么?”陈浩秋低声说道。 “什么事?”邓有杰心里觉的陈浩秋有些敏感过头了,但还是松开了抽门闩的手,又问了一句。 “老船头病了,快不行了……” 陈浩秋的心里猛的一咯噔。 老船头就是王兴恒,病了的意思就是出问题了。 不是行迹暴露了,就是被人盯住了。 王兴恒要是一落网,整个上海区都得跟着完蛋。 只是这一句,就把陈浩秋心里的最后一丝警惕的直觉给惊到九宵云外云了。 “开门!”陈浩低喝了一声。 邓有杰把枪插进了腰里,拉开了门闩。 门被推开,借着暗淡的月光,陈浩秋看到一个穿着风衣,戴着礼帽的男子跨进了门槛。 不对,这不是刘戈青,刘戈青没这高的个子…… 念头刚刚生出,身体还没有跟上大脑的反应速度,穿风衣的男子就一步跨了进来,轻轻的一个掌刀,砍在了马有杰的后脑勺上。 陈浩秋的嘴才张开了一半,手里的枪才刚刚抬到了腰间的位置,只觉脖子一痛,脑袋一沉,就失去了知觉。 方不为,我操你姥姥…… 这是陈浩秋昏迷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一一五零章 解决发现问题的人 “哗”! 一盆凉水被泼到了陈浩秋的脸上。 陈浩秋一个机灵,猛的睁开了眼睛。 眼中一片黑暗,一丝光都看不到。 虽然看不见,但鼻子里依然能闻到荼时的香味,说明还是在荼叶铺里。 他用力的扭动了两下,发现自己被捆得极其结实,别说翻身,动都动不了。 这狗日的,不但捆了自己,连眼睛都蒙上了? “方不为,我操你姥姥,你给老子松开……”陈浩秋低声骂道。 方不为对他动手的那一刹那,陈浩秋就知道了,这绝逼就是方不为。 这跟夫妻多年,不用看也知道,摸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是谁的,是同样的道理……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你特么的都喊破了,让老子还怎么往下演? 他沉吟了一下,还是扯掉了陈浩秋眼上的布条。 透着微弱的光线,陈浩秋看到一个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就露着两个眼睛的男子。 你特么别以为带个头套,老子就不知道是你了? 就算是换皮换肉换血,甚至是烧成灰,老子也能认出你是谁…… 陈浩秋刚要张嘴,方不为手一伸,就给捂回去了。 “最后警告你一次,老子不是方不为……”方不为低声吓唬道,“也少给老子逼逼叨叨,不然把下巴给你卸了……” 陈浩秋气得抖了起来。 但他知道方不为能说出来,就肯定能做的出来。 卸下巴而已! 好汉不吃眼前亏。 陈浩秋冷哼了一声,意思是默认了。 方不为松开了手,靠在了椅子上。 “你特么到底在搞什么把戏?”陈浩秋急声问道。 “声音小一点!”方不为指了指坐在另一张椅子上,还在昏迷的邓有杰,警告道,“要是把他闹醒了,别怪老子心狠手辣……” 也就是方不为嫌烦,吓唬一下陈浩秋,省得他逼话多。 陈浩秋自然知道方不为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怎么说,邓有杰也是跟着方不为出生入死过的。 他还要问,方不为伸手一指他的下颌关节,冷冷的哼了一声。 陈浩秋气的想吐血。 这王八蛋话都不让人说了? 沉吟了好一会,方不为才问道:“要不要给你挪个窝?” “什么意思?”陈浩秋猛的一愣。 “广东沿海,还有几处未被日本人占领的码头……重庆方面正准备在那里筹备一个物资转运局……” 陈浩秋气的打起了哆嗦。 还说自己不是方不为? 这特么别说自己,怕是连马局长都还不知道吧? 方不为说的这处码头,其实就是广州湾,也就是后来的湛江。 这里是现在唯一未被日军控制的沿海码头。 从淞沪会战开始,日军就试图封锁海岸线了,所有人都认为,广州湾沦陷,也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为国民政府运输及走私物资的货船,大部分都会停到香港,再经越南,转运到国内。 方不为的印象当中,一直到四三年的时候,广洲湾才被日军占领。 至少还有五年的空子可以钻…… 在方不为的坚持下,以及以身示范下,星洲洋行是第一个在广洲湾靠岸卸货的走私组织,而四海货运公司也是第一个从广州湾,向战区转运物资的货运公司。 有了领头羊,还成功的趟出了路来,跟着走的船也越来越多了起来。 之后,南洋华侨,美洲华侨,以及类似虞洽卿这种爱国实业家,从国外走私到国内的物资,大部都是由这里入境,然后经陆路,运至大后方。 但重庆方面怕肉包子被打了狗,一直没有同意方不为的建议,在广州湾建立接收和转运机构。 无奈之下,方不为直接来了釜底抽薪。 这次南洋侨盟代表团到重庆后,就会正式向重庆政府提出抗议:国民政府再不筹建转运机构,南洋及美国侨盟,就不再为国内捐赠物资了…… 陈浩秋还真没猜错。 这个计划,委员长只是和宋子闻,孔祥西等几位亲信提了一下,都还没落诸纸面呢,马春风还真不知道。 方不为这是什么意思? 怕自己出卖他? 陈浩秋猛的生出一股怒火。 他刚要破口大骂,看到方不为的手指又指了过来,不得不忍下一口恶气,硬生生的把脏话咽了下去。 “行,但老子要当局长!”陈浩秋咬着牙说道。 方不为翻了个白眼。 看把你能耐的? 你去问问,马春风马局长,有没有资格当这个转运局的局长? 不出意外,委员长肯定会派一方大员兼亲信坐镇,再委派几名不属同一阵营,且有可能是敌属关系阵营的成员,任局内各部要职。 也肯定少不了让军统派人,任稽私或是保安方面的负责人。 局长是想都不要想了,但给陈浩秋弄个处长当当,方不为还是很有把握的。 “稽私处或是保安处,自己选一个!”方不为循循善诱道,“至少也是少将,实衔的……” 你他娘的军衔也才是个少将,却给老子封起官来了? “呸!”陈浩秋一口唾沫啐到了方不为的脸上,“你以为委员长是你爹?” 方不为躲都懒得躲。 反正有面罩挡着,也啐不到他脸上来。 委员长虽然不是他爹,但他却握着委员长的钱袋子。 一年十几个亿啊,足够国民政府一年的军事开支了…… 要个少将处长的位子怎么了? 反正马春风也必须要派这么一个人去,便宜了别人,还不如便宜陈浩秋。 “不骗你,说少将就是少将!”方不为极尽所能的诱惑道,“而且油水超级多…… 这比你待在上海,每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强多了……典型的钱多事少离家近……” 陈浩秋就是广东琼海人。 “我操你姥姥……”陈浩秋都快被气疯了,“你他娘的是有多不信任我?你这是解决不了问题,就想把发现问题的人给解决了是不是?” 这后半句话,还是方不为在陈浩秋跟前,讽刺委员长的时候说过的话,哪不想被陈浩秋给记住了。 方不为斜了一眼陈浩秋。 你看你这人,心里清楚就行了,非要说出来,多伤感情? 第一一五一章 讲道理 方不为斜了一眼陈浩秋。 你看你这人,心里清楚就行了,非要说出来,多伤感情? “王天木是什么人,和马局长是什么关系?”方不为又劝道,“你继续待在上海,也是给人家做附庸,迟早都是被调离的命……与其这样,还不如早做打算!” 方不为还真不是在糊弄陈浩秋。 历史上确实如此。 王天木到了上海,没过几个月,就和陈浩秋起了龃龉,马春风权衡再三后,最后还是把陈浩秋调走了。 后来又换成了陈公树和王天木搭档,但这两个没多久,前后都被丁默邨和李士群给弄进去了。 两个都是没过两个月,就被李士群给放出来了。 至于是真叛变还是假叛变,这两个又具体交待了多少,史书上没写,方不为也记得不是很清楚。 反正据说这两位待在七十六号大牢里的时候,待遇不是一般的好。 要酒有酒,要肉有肉,要女人有女人……什么都享受了,就是没受过苦头。 “放你娘的狗屁……”陈浩秋怒道,“你他娘的少给老子假惺惺……你就是怕老子把你的底给你漏了,对不对?” 一听方不为要给自己挪窝,陈浩秋就明白了:整个上海……不,准确的说是整个中国,知道齐希声就是方不为的,可能就他一个。 方不为这明显是在怕自己被捕,更或是叛变后,把他给交待出来。 这特么还是结义兄弟? 我结你个鸟蛋啊…… 陈浩秋肺都快要气炸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方不为慢悠悠的说道,“老子这是对你好,你还不领情?” “我领子个锤子……”陈浩秋怒道,“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你前脚放了老子,老子后脚就给重庆发电报告密……” 这是算定老子不敢把你怎么样是吧? 方不为撇了撇嘴。 就你那几部破电台,分分钟给你偷了。 “那好,老子就来和你讲道理……我问你,你是怎么发现的……” 方不为意思是,陈浩秋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直觉!”陈浩秋脱口道,连丝犹豫都没有。 “既然你有直觉,别人自然也能有直觉!”方不为又说道,“万一再冒出这么一个来,恰好是汉奸怎么办?” 陈浩秋猛的一愣。 不排除这种可能。 方不为也不是一次两次的在上海活动了。 青帮的好多弟子,都对他有印像。 更不要说,有许多中统投靠到七十六号的汉奸,也都是认得方不为的。 但这和把自己支出上海有什么关系? “汉奸为了立功,自然会告密!”方不为解释道,“但是呢,怎么才能让日本人相信? 没凭没据,凭什么说一个正经的美国商人,一定就是国民政府的间谍假冒的?” 对啊! 陈浩秋也顺着方不为的思路在往下想。 哪都不像,就算自己这样的,明知道齐希声就是方不为,但拿什么来证明? “所以呢,这个汉奸为了证实自己没有说假话,自然就会想法设法的,证明他是对的……”方不为又说道。 “然后就会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对吧?”陈浩秋接口说道。 方不为用力的点了点头:“你,翁光辉,王兴恒,之所以能在上海逍遥这么长时间,无非是和七十六号有默契,除李士群外,包括丁默邨在内,都不想彻底把脸撕破…… 当然,也是因为你们的价码不够,而军统的除奸令也不是说着玩的。真要是把马局长惹毛了,可是真的敢玉石俱焚的……” 剩下的不用方不为说,陈浩秋也能猜的出来。 在日本人眼里,把他们三个绑一块,也抵不上方不为的一根脚指头。 方不为是谁? 国民英雄…… 抗日战线的一面旗帜…… 看日本人不惜损兵折将,前赴后继的派人去重庆刺杀方不为这一点,就能看出日本人的态度了。 为了证实齐希声就是方不为,汉奸和日谍肯定会想尽办法的找证据。 他陈浩秋和方不为是拜把子的兄弟,这又不是什么秘密,青帮和七十六号知道这个情况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泼天的富贵摆在自己的眼前,谁能抗拒的了? 什么默契,能比的上一座金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七十六号和各日谍机构,绝对是倾巢出动,挖地三尺也要把他陈浩秋给挖出来。 至于除奸令…… 大不了干完这一票不干了。 真要能证明方不为的身份,汉奸如果提出要举家去日本,日本人还能不答应? 军统的除奸队,难道还能追到日本去? 想到这里,陈浩秋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方不为太自以为是了。 竟然还在这里幻想着汉奸告密的同时,还会摆证据。 这要是被日本人听到一丝风声,方不为就完了。 管你是不是,先审了再说。 宁可错杀千万,也决不放过一丝的可能性…… 除非方不为有铁一般的证据,证明自己不是方不为。 这不是开玩笑么? 一个真货,如何证明自己是假的? 陈浩秋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不知不觉之间,后背就被冷汗给湿透了。 方不为说的话,还真不是危言耸听。 方不为多多少少,还能靠美国人的身份顶一顶,但自己呢? 真到了那个时候,能不能顶的住? 陈浩秋猛的抬起头来,目眦欲裂的说道:“明知道是必死之地,你还往里跳?” “只要你走了,我就是金刚不坏之体!”方不为慢悠悠的说道。 这和送父母亲和陈心然出国,是同样的道理。 金钢不坏个屁。 陈浩秋很想骂一句。 但方不为说的不是没道理。 自己留下来,对他的威胁太大了,就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随时都会爆。 “为什么不是你走?”陈浩秋咬牙问道。 “先说好,我要是能说出我不走的道理来,那你走不走?”方不为先问道。 方不为这句话一问出来,陈浩秋就知道自己已经败了。 也不看看,方不为在这短短的五年时间里,干出了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 一百个陈浩秋的功劳撂一块,也比不上方不为干成的其中的一件。 沉吟了好久,陈浩秋才恨恨的点了点头。 ps:祝各位大大春节快乐,亲朋安康! 第一一五二章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知不知道中村是谁?” 陈浩秋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吊足了胃口,方不为才笑吟吟的说道:“他是坂西利八郎的高徒,本人虽然声名不显,只是因为他一直躲在幕后……” 一看陈浩秋一脸的懵逼,就知道他连坂西利八郎是谁都不知道。 也不怪他。 坂西利八郎和中村一样,能有多低调,就会有多低调。 要不是日本天皇对他数次嘉奖,引起了一些赴日留学者的注意,坂西利八郎在北洋时期的老底根本不可能被挖那么彻底。 既便如此,只有专研或是特别留意北洋历史的,才会对这位有所了解。 可以这样说,从袁世凯开始,黎元洪,冯国璋,徐世昌,曹锟,段祺瑞,都是他摆弄的棋子。 “这么跟你说吧,按照我们的说法,本庄繁,板垣征四郎,土肥跋原贤二,这三位,都是他的师弟……” 陈浩秋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本庄繁是第一任关东军司令,九一八就是他发动的。 板垣征四郎之前是关东军参谋长,自两年开始,担任日本陆相至今。 土肥原就更不用说了,陈浩秋听的耳朵都能茧子了。 这样厉害的一个人物,怎么可能是什么劳什子商会的会长? 陈浩秋眼突子都快突出来了:“你个王八蛋想干什么?” “想什么好事呢?” 方不为翻了个白眼:“除非老子上辈子挣救了银河系,不然哪有天上掉金山的机会,能接触到这三个人?” 其实方不为不是没有幻想过。 前两位接触不到,土肥原还是有很大的机会。 要是真能把土肥原干掉,真让他挣救银河系,方不为也敢一口答应下来…… 陈浩秋一下子就躺不住了,使劲的扭动着身体:“接触不到这三位,马上就倒来上海的汪精卫总能接触到吧……李士群呢,丁默邨呢?” “你高兴个屁?”方不为骂道,“又不是让你接触……再一个,等你走了,才能干这些事情……” 陈浩秋实在是没办法淡定了。 刺汪啊? 真要成了,剩下的这半辈子什么都不用干,哪被人供在灵桌上,只听来瞻仰自己的人,站在下面替自己吹牛逼都够了。 “能不能不让老子走?”陈浩秋期期艾艾的问道,甚至带上了一丝哀求的语气。 “你不走,再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发动啊!”方不为摊了摊手。 该讲的道理,他都已经讲完了,方不为相信,陈浩秋应该能想得通。 真要想不通,方不为就准备用点非常规的手段了。 马春风的命令下来,陈浩秋难道不执行? “我干你爹个蛋啊……”陈浩秋沮丧的说道,“如此扬名立万的机会,就被你这个王八蛋给弄没了……” 扬个鬼啊? 送命的机会才差不多。 当然,这是针对陈浩秋而言。 换成自己,说不定真有机会。 要是与自己的最终目的不冲突,肯定是想办法干一下的。 哪怕干不成,让这些王八蛋发发抖也是好的。 “你就说吧,你走不走?”方不为步步紧逼道。 他看出来了,陈浩秋基本上已经想通了。 “老子等调令!”陈浩秋闷闷的应了一声。 他感觉自己损失了一个亿…… 方不为顿时大喜,差点笑出声来。 这是答应了! 弄走陈浩秋,不单单是怕影响到他接下来的计划。 方不为还准备让陈浩秋给他打掩护。 “我马上去运作!”方不为硬是忍着兴奋说道,“但你可别动歪心思,这两天老实一点……” 陈浩秋一副老子懒得和你说话的模样,懒洋洋的骂道:“还不给老子解开?” 方不为满脸喜色的给陈浩秋松开了绳子。 陈浩秋揉着手脚,脸色不善的看着方不为: “你他娘的干的好事……打晕邓有杰就不说了,刘戈青怎么办,你让老子以后用他还是不用他?” 白痴! 方不为暗暗的骂了一句。 “刘戈青还在米店扯呼呢!” “放屁,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陈浩秋骂道。 他还以为方不为顺着米船,找到了米店,绑架了刘戈青之后,才逼问出了自己的下落和敲门的暗号。 “老子不但知道你藏在这里,还知道下午五点的时候,你,翁光辉,王兴恒,王天木,陈公树,在法租界莫利爱路的一家夜总会开过会……” 陈浩秋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刘戈青可不知道他们开了会,这一点陈浩秋绝对敢保证。 那方不为是怎么知道的? 自己的身边,或是其他四位的身边,有他的内线? 不可能。 就冲方不为死活都要把自己弄出上海的这种决心,那跟让其余的人知道他的身份? 跟踪自己? 对,肯定是这样的,不然再没办法解释。 而且方不为也有这样的能力,他又不是没见识过。 “你他娘的跟踪我,我怎么一丁点都没发现?” 方不为“嗤”了一声,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看方不为这样的表情,陈浩秋彻底的信了。 刘戈青没背叛自己,让他轻松了不少。 没背叛就好。 “走了!”搞定了最大的难题,方不为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随意的告了一声别,又指了指还的昏迷的邓有杰说道,“多给他灌点水,醒来的会快一些……” “滚吧!” 陈浩秋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小心点,别真的死了……你可是答应过老子,等打完了日本人,可是要带着我发大财的……” “放心,老子我言出法随!”方不为得意的笑道,“保证能让你子孙三代都受用不尽……” 方不为出了茶叶店,还没忘替陈浩秋关门。 屋内重新陷入了黑暗和沉寂,许入之后,才听到陈浩秋哀叹了一声:“这特么真的是提着脑袋在刀尖上跳舞啊……” …… 恐迟生变,方不为决定快刀斩乱麻,尽快把陈浩秋送走。 当天夜里,他先是给留守广州湾的陈江发了一份电报。 然后,还不到天亮,侨盟设在广州湾的仓库就被劫了…… 据说,被劫及烧毁的物资无数,冲天的火光,几十里之外都能看的见。 其实物资早被陈江连夜转运走了,仓库里连毛都没一根。 第一一五三章 不想等了 收到方不为发来的电报后,于二君和陈佳庚再次去找了委员长:在广洲湾港口无一定的力量保护之前,南洋及美洲侨盟,将不再从海路转运物资。 委员长一下就急了。 这简直是在要国民政府的命。 他当即召来相关要员,商议尽快派人,驻守广洲湾。 这一下,下面的人又开始急眼了。 谁的人能先到一步,谁就能掌握主动,打好基础,最后捞到的油水也就最多。 宋家,孔家,江浙财团代表…… 以赚钱为目的的这些阵营,无一不想着先一步下手,都快吵起来了。 军政,军令,军训,以打仗为目的这一部分,则在冷眼旁观,暗自冷笑。 一群蠢货,真当日本人的海军是纸糊的? 说不定下一天,下一个月,日本海军就会攻到广洲湾,别说发财,连命都保不住…… 但谁都没想到,这一次的委员长出奇的果断,当即拍了板,让军统立即派人,赴广洲湾筹建保安处。 不管是明争暗斗的这一部分,还是等着看笑话的这一部分,全都傻眼了。 马春风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按理说,怎么轮,也轮不到军统啊? 再看马春风,一副稳坐钓鱼台,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架势,众人更是丈二摸不着头脑了。 马春风这摆明了是早已收到了消息? 但委员长也是才刚刚知道的啊? 也只有如林尉这种,知道方不为的具体下落的人,才多少能猜出来一些。 不出意外,方不为已抢先了一步,替马春风抢了一块超级大的蛋糕下来。 林尉边跟着委员长回官邸,边在暗暗感叹。 马春风上辈子到底积了多少德,才能让他这辈子运气爆棚,遇到了方不为这么一个死忠的下属? 靠方不为,马春风不知占了多少便宜,连林尉都已经数不过来了。 马春风也没想到,人在重庆坐,喜从天上来? 委员长召集会议的前一刻,他也收到了方不为的密报。 筹建物资转运局,已是板上钉钉之势,委员长很有可能会先派要员到广州湾打前战,所以方不为直接给委员长密荐,推荐了陈浩秋。 侨盟物资转运,也在方不为的任务之内,委员长自然要先听方不为的意见。 万一派个不知深浅的,去了和方不为起了龃龉,会不会被方不为坑到死还是其次,关键是会影响到物资转运的。 陈浩秋的调任广东省保安处处长,兼广州湾保安处长的事情,就这么给定了下来…… 别人不怀疑,但马春风还是要怀疑一下的。 这么巧? 侨盟刚提出,要重庆政府筹建物资转运局的建议没几天,广州湾就闹匪了? 方不为的岳父呢? 陈江常驻广州湾,率四海货运公司,往战区转运物资,都快两年了,也没听被什么匪给抢劫过,倒是时不时的就会听到,四海公司的护车队,驮队,动不动就把什么匪给剿了。 再联想到陈浩秋…… 马春风打了个哆嗦。 这股匪,不会是方不为的人假扮的吧? 马春风又惊又喜。 这才对么,要干大事,就得有一股子不择手段的劲头…… 第二天,当接到马春风发来的密电,陈浩秋惊的眼珠子差掉地上。 这他娘的,坐飞机也没这么快吧? 电报里说,让他即刻与王天木交接,尽快赶赴重庆,另有调用。 然后,就只提了一下,说是方不为给他运作的…… 就这一句,陈浩秋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离方不为潜到他的藏身之处,对他软硬兼施,才过去了十几个小时? 陈浩秋很想拿着这份电报去问问方不为,他是怎么做到的? 陈浩秋也更加担心了。 方不为现在能量和手段,已完全超乎了他的认知和想像。 但为了支走他,也肯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由此可知,方不为的谋划有多大? 谋划越大,危险就越大…… 方不为多少能料到,陈浩秋会有多惊讶。 但这也只是顺水推舟之事。 其实没来上海之前,方不为本意是想把正任浙江省缉私私处少将处长的赵世锐调过来。 反正不管是陈浩秋,还是赵世锐,广州湾港口,必须要放一个必须和他一条心的人。 和南洋,以以及美州侨盟遥相呼应只是一方面,最关键的是,方不为运往边区的物资,全部是从文州湾运进来的。 必须要有这么一个人替他盯着点,是不是有人在挖他的老底。 除此外,还得替他打遮护。 比如说,等陈浩秋到了广州湾以后,每过上几个月,就会给马春风发一份电报:哪一月哪一天,见到了方不为…… 搞定了陈浩秋的去处,方不为又开始了他的拜访大业。 黄金荣,张啸林,季云卿…… 黄金荣之前是法租界公董局警务处的华人督察长,也是唯一的一位华人督察长。 不论他在青帮中的地位,只论法租巡捕房,一半以上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既便现在退休,他也也依然是公董局的华董之一,兼警务处顾问。 想在法租界做生意,这位还是要去拜访一下的。 就冲上海沦陷后,不管日本人如何威逼利诱,黄金荣都拒不出山这一点,方不为就要说声好样的。 至于张啸林和季云卿,这两个已经叛变的大享? 方不为拜访是假,提前踩点才是真。 这两个已经上了方不为必杀的名单了。 做流氓无所谓,时事如此。 做流氓做成大人物,甚至做出成就感,做出民族气节的,又不是没有? 比如杜月生。 就算比不了这种人物,比黄金荣也行啊? 老子就是不出山,日本人能拿我怎么样? 酒照喝,大烟照抽,照样潇洒自如。 像张啸林和季云卿,都是上赶着当了汉奸的。 就是后世俗称的带路党。 不当自己是中国人,那就别怪老子拿你祭旗了! 特别是季云卿,着实帮着徒弟李士群,没少捕杀军统物工和中共地下党。 像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不杀留着过年么? 方不为记得,这两个一个死在了王天木手里,一个死在了陈公树手里。 但他已经不想等了。 第一一五四章 敲山震虎 在拜访这几位大享的空子里,方不为又去了两次位于金神父路的森下株式会社。 中村依然不在。 负责接待方不为的日本管事,只称中村在三月底的时候,又回日本了,具体什么时间再到上海,还不确定。 方不为暗暗的冷笑了几声。 中村要是不在上海,他敢把脑袋割下来。 一次不在,两次也不在,三次还不在? 方不为隐约感觉到,中村这应该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怎么擒? 自然是等自己栽了大跟头,走投无路的时候,再恰好出现,让自己送上门去…… 看来这个医药公司,不费一些波折,是根本开不了的。 根本不用猜,方不为就能想到,中村想从哪里掐自己的七寸。 药品! 医药公司既然是光明正大的开办起来的,所售卖的药品,自然是要通过正常渠道运往上海。 你要敢走私,就等于主动给日本人递了把柄,更有了收拾你的借口。 按原计划,等上海的公司筹建的差不多,药房铺开之后,胡文虎就会从星洲和香港装船,把药品经海路运到上海。 中村要是想卡自己,只需让日本海军将开到上海港口的药船查收,南洋及方不为这边,就一点招都没有。 没有药品,方不为把全上海的大享拜访完,在英美租界和法租界把药房铺满也没用。 难道药房开起来之后,只卖空气? 方不为顿时了然。 要换成真正的齐希声,只有去找中村这一条路可走了,甚至是直接答应中村,暗中将所有药品的行销权,全都交给森下商会。 要换成方不为呢? 方不为决定再等一等,看中村的最终目的,是准备把自己发展成哪一种间谍。 要是引为心腹的那一种,让他把医药公司拱手送上都行。 大不了设计一下,让南洋的人很巧妙的知道,齐希声已经成了“汉奸”,另起炉灶,重新开一家,或是直接走私就行了。 但也不能让中村产生类似“齐希声已砸在了自己手里,成了个废物”的感觉,必须还要表露出一定的利用价值来。 方不为其实也早有打算。 由齐希声学的是会计学,对数字比较敏感这一点引申,适当的表露出来一点对电码破译方面的天赋,想来不会引起日本人的怀疑。 准确的说,应该是压根不会怀疑。 看看宋子闻的表弟,现任国民军事委员会特种技术研究室主任,密电检译所所长的温毓庆的人生经历就知道了。 人家在哈佛留学学的是哲学,回到清华任教时,教的是机械工程,不当教授了,干的又是无线电信息,电码破译的活,而且是国内无线电编译破译方面祖师爷级别的人物…… 齐希声这算什么? 拾人牙慧都谈不上。 他强任他强,清风抚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方不为的耐心很足。 顺着中村为他设计的,更或是所斯有望的路,往下演就是了。 当然,能降低的损失,还是要尽量降低的。 方不为已经秘密给南洋去电,准备运往上海的百宝丹及虎标良药,全部换成次品,更甚至是一大半,都弄成假货。 左右不过是耗费点运费罢了。 方不为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在里面添点毒? 但万一中村见好就收,这批药最终还是会流到自己手里。 卖不能卖,一销毁就会引起日本人的怀疑。 算了,还是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 方不为今天去拜访的,是江北帮的头目顾竹轩。 这位以拉黄包车起家,后来还在公共租界当过华探,还曾拜黄金荣为师,算起来也是黄金荣的徒弟之一。 名气虽然没有三大享那么盛,但也是上海滩有字号的一号人物。 这位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侄子就是地下党,他还把自个年仅十五岁的儿子,也送到根据地。 他依靠青帮大享的便利条件,给边区送枪送粮送药,是青帮中少有的支持中共的流氓头子。 不过少有人知罢了。 不过在方不为看来,这人极有眼光,甚至有些未卜先知的味道,称得上可怕了。 因为现在的八路和中共,真的还处在相当困难的时期,弱小的会想人不刻意想,都记不起来的程度…… 拜访完了顾竹轩,今天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方不为坐着租来的车,带着从黄金荣那里雇来的两个保镖,回了酒店。 这两个保镖是黄金荣的徒孙,也都在巡捕房干过华探,以方不为的水准看,多少还是有一些观察力的防范能力的。 而且听说身手极高,属于那种连打十八擂,都不带喘粗气的。 不过方不为没有验证过。 他带这么两个在身边,也只是为了震慑宵小,避免麻烦上门的意思。 方不为可不想在七十六号及日谍特务的眼皮子底下,展露他“打败全球无敌手”的身手来。 刚回酒店,一进门,方不为就感受到了数道目光向他射来。 四个人,两个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吧喝咖啡,一个在总台签单子,一个在门口拉行李。 休息吧这两个不固定,每天都会换人。但无一例外,都会穿的西装革履,打扮的人模狗样,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 方不为没刻意查过,但他估计,应该是日谍专门在楼上开了房,每天换人来盯着他的 总台和门口这两个,基本是固定的,可能是被日谍或七十六号收买的。 方不为有意的放慢了脚步,在休息吧的这两个人身上看了看。 觉察到方不为在观察他们,这两个间谍飞快的挪开了目光,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声攀应待者。 方不为微微的哼了一声。 两个保镖发现了老板的异样,下意识的警惕了起来。 “怎么了,齐老板?”一个保镖问道。 “每天都会有这么两个奇怪的人盯着我,不知道是不是踩盘子的?”方不为轻描淡写的回道。 顺着方不为的目光,两个保镖往休息吧看去。 那里的人不少,有金发碧眼的洋人,也有黑头皮黄皮肤的亚洲人。 第一一五五章 敲山震虎(二) 两个保镖也不知道方不为说的是谁,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的问道:“齐老板,要不要让兄弟盘一下道?” 在现阶段的中国,洋人是真的要高人一等的。就连朝鲜人的地位,也要比中国人的高。 更何况是在和平饭店这种地方,就算是黄金荣来了,也不敢随随便便的招惹外国人。 就算对方是黄皮肤黑头发,但谁能保证不是日本人? 两个保镖的意思是,先暗中查一下,查确实了,如果真是那个不开眼的,想靠着齐老板发财,再收拾也不迟。 “不用!”方不为摇了摇头,边往大堂的沙发走去,边给保镖交待道, “你直接去问一声,就说我说的,天天盯着我是什么意思? 要是做生意的,光明正大的来谈,要是道上的兄弟,我齐某人也不介意接济一下……真要是找麻烦的,那就划下道来……” 边说着话,方不为边大马金刀的往沙发上一座,身体往后一靠,两腿叉开。 然后手一伸,另一个保镖知情识趣的递上烟盒,待方不为将烟插到烟嘴上,凑到嘴边以后,又手疾眼快的划亮了火柴,给他点着了烟。 两个保镖怎么看,都觉得方不为简直帅呆了。 派头比他们的师爷,黄金荣的还要足。 保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按照方不为吩咐和指点,走到了两个特务的面前。 只是警告一下,更何况,警告也是分很多种的。 都是混老了江湖的,绵里藏针的话谁不会说? 更何况,万一是齐老板太过敏感,猜错了呢? “两位老板?” 保镖不卑不亢的站在两个特务的面前,脸上带上了一丝笑:“可是认得我们老板?” 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两个特务难道还能装做听不懂? 他们下意识的往那边一看,看到方不为端着咖啡杯,还朝着他们做了个请的姿势。 特么的,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 是保镖发现的,还是齐希声发现的? 就算被发现了,也是不能承认的,这是上面再三交待过的。 两个特务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保镖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他之前还以为方不为是敏感过度了呢? 自己一没指,二没提自家姓什么名谁,为什么一说老板,这两个就会不由自主的往齐希声那边看? 至少也说明,这两个是从齐希声进门后,就一直盯着的。 再一个,自己说的是吴语,真正的洋鬼子哪里能听懂? 这两个王八蛋不但是盯梢的,还是国人。 保镖的脸一下就跨了下来。 “那条道上的?” “你管我们是哪条道上的?”其中一个特务不屑的哼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冷冷的瞪了保镖一眼:“不要多事,不然你家黄二爷都保不住你……” 黄二爷这个称谓,是从杜,黄,张,这样的排位论下来的。 论的不是岁数和辈份,而是在上海滩的影响力。 自然是虽然岁数最小,但势力最大,影响力最深的杜月生排第一。 一听口音,保镖就知道,这是正儿八经的国人,还是华东一带的。 这个人知道自己的底细不说,还敢这么嚣张? 保镖心里猛的打了个突。 如果是正经路数,不会提黄金荣,也不会这样威胁自己。 一看这两个,就和自己一样,也是混青帮的。 杜老板已去了香港,而整个上海滩,能和黄金荣叫板的,还能有谁? 张啸林? 季云卿? “不要多事!”两个特务站了起来,又冷冷的警告了一声。 保镖也冷冷的哼了一声。 张啸林和季云卿又怎样? 日本人没来的时候,还不照样跟在师父的屁股后面狂舔? 两个没卵子的怂货。 被人识破了,两个特务不得不拿也是青帮门徒的身份遮掩。 难道告诉齐希声,他们是特务? 这里也不能待了,必须要尽快给上级汇报。 至少要查清楚,齐希声是怎么发现他们的行迹的? 两个特务没说一句废话,提起衣服准备离开。 经过斜眼冷笑的保镖身边时,还特意的亮了亮腰里的枪柄。 意思是敢跟梢,小心子弹不长眼。 等两个特务出了酒店的大门,保镖才回到了方不为的身边,脸色凝重的说道:“应该是张啸林,或是季云卿的人,但面孔比较生,以前没见过。” 他又看向了身边的同伴,同伴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也没想起来:“我也没见过。” “张啸林,季云卿?”方不为装做暗怒的样子,“那么多的钱,难道全喂狗了?” 除了虞洽卿之外,剩下的那几位,个个都是方不为提着真金白银去拜访的。 到了上海,是虎你得卧着,是龙你得盘着,别说南洋于二君,胡文虎,就是虞洽卿的面子,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好使。 不见张少帅,到了上海,照样被王亚桥逼的待不住么。 “但也说不准!”保镖一看齐老板有硬刚的迹像,飞快的转移着矛头,“指不定就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瘪三,借张,季二位大享的名头来挡事的……” 他是不想给方不为招祸,所以才这样说。 这半个月来,齐老板左有虞洽卿的面子做保,右拿黄金白银开道,在上海的风头一时无两。 再加上他本就是洪门兄弟,白道黑道都要给几分面子。 法租界,公共租界都有挂“南洋大药房”的药店正在紧锣密鼓的装修,每天都有帮派弟子和巡兵房的警探过去转悠,以壮声威。 就算眼瞎了,也能知道这位齐老板不简单,是个厉害人物。 哪个小瘪三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来? 再一个,普通的小瘪三能一口道出,自己兄弟二人是与黄二爷的关系来? 除了张啸林和季云卿,保镖实在想不出,这两个盯梢的,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压根就没想到日谍和七十六号这一层上。 “是不是,明后天自然就知道了!”方不为冷冷的笑了一声,一指门口的那个行李生,“e  here!” 行李生装做一副懵逼的模样,还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第一一五六章 敲山震虎 (三) “对,说的就是你!”方不为冷笑道。 行李生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 他的级别,要比坐在休息吧盯梢的那两个高的多。 所以他知道那两个是干什么的,那两个却不知道他的存在。 联合刚刚那一幕,行李生再蠢,也知道自己暴露了。 等行李生走到面前,方不为啪的一声,把一张美钞拍到了茶几上。 “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这就是你的!” 行李生扫了一眼,发现是一张百元美钞。 看到美金的一刹那,两个保镖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一根十两的大黄鱼,才能卖六七十美金,而且你拿着金条,都不一定能换得到美元。 齐老板太壕了! 行李生扫了一眼美金,又眯了眯眼,伫在那里动都不动:“老板说的话,我实是听不懂……” 汉语说的似以乱真,但方不为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日本人说日语时,带出的语调的节奏。 哈哈…… 方不为顿时来了兴趣。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这特么还是个日本人? 真当中国通是大街上的大白菜? 汉话说的这么好,绝对不是一般级别的间谍。 放在这种地方当门童,是不是有些可惜? 由此可见,中村对他的重视程度。 已经没必要再挨个试探了,自己已经找到了最合适传话的人物。 方不为收起了美金,笑吟吟的说道: “我也不为难你……回去告诉你家老板,我齐希声来上海,是来做生意的。想发财的,光明正大的来找我谈……真想在我身上打主意,放马来就是了……” “齐老板,你真的冤枉小人了,我就是一个看门的……” 间谍装做汗都快要下来的样子,急声辩解道。 “滚吧!”方不为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老板,我看着不像啊?”等行李生走了之后,保镖之一看着行李生的背影,压低声音问道。 “像不像,明后天自然就知道了!”方不为神秘的笑了笑。 两个保镖对视了一眼,都想不通,齐老板哪来这么大的自信? 说话的同时,方不为又站了起来,往电梯口走去。 路过吧台的时候,他还冲着那个接待员呲了呲牙。 接待员脸上不动声色,但心里猛的一跳:自己也暴露了? 两个保镖跟着方不为进了电梯,心里都在犯着嘀咕。 没看出来,齐老板也是个厉害角色? 他们怎么就没有发现,体息吧的那两个,是跑来踩盘子的? 至于那个行李生是不是,还有待商榷。 但也够厉害的了。 从洪门出来的,就真这么厉害? 还没到一个小时,这两拔日谍已被齐希声识破的消息,就传到了中村这里。 中村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阴沉。 自己怎么看没出来,齐希声还有这么强的观察能力? 赤木亲之就坐在他的对面,看着手中的两张纸,脑海中反反复复的回忆着两个特务和两个日谍阐述经过时,所说的每一句话。 这个齐希声有点不简单啊。 这明显是早就发现了这两拔人的踪迹,硬是忍到今天才点破的。 八成是看这么多天了,这四个人天天只是盯梢,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齐希声又猜不到这些人的底细,便想着试探一下。 这一手敲山震虎,玩的不错。 那两个七十六号的特务就不用说了。 本就是从帮派份子中吸收进来的,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稍微敏感一些的人,发现他们的行迹也不奇怪。 但齐希声能发现这个行李生和这个接待员,就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这两个可是真正的万里挑一的间谍精英,不然也不会被特高课放在美国人开设的酒店里。 不论中外的政要,或是敏感人物,到了上海,和平饭店绝对是第一选择。 只要有目标人物住进和平饭店,日苏可诺领事馆及特高科就会第一时间得知信息,并且能掌握到,这些敏感人物和什么接触过,更或者是特工能进一步调查到敏感人物来上海的目的。 说不定还能偷拍到重要的情报。 方不为觉得可惜,是因为他还不了解这两个日谍所能起到的作用。 这么重要的两个人,却被齐希声给识破了? 赤木亲之觉得,他有些小看齐希声了。 “这么强的观察力……我现在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受过特训的美国间谍?”中村沉声说道。 “间谍倒不至于!”赤木亲之回道,“不管是哪一国的,没有哪个间谍会像他这么高调的……” 赤木亲之说的是齐希声特意戳破两个特务,以及两个间谍行迹的行为。 真正的间谍绝对不会这么干,只会蒙头当做没发现。 从其它方面看,齐希声也不像一个间谍。 比如喝酒。 不是说间谍不喝酒,而是绝对不会将自己喝醉。 在南洋的时候,只要和中村会面,齐希声很少有不把自己喝醉的时候。 而赤木亲之也亲眼见识过一次。 齐希声刚到上海的那一天,在江边烧纸,之后被带到宪兵司令部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酒味,既便隔着一堵墙,赤木亲之都能闻到。 他估计,当时的宪兵并没有看错,齐希声至少也喝了两瓶以上的烧酒。 两瓶烧酒是什么概念? 既便是一头牛,也要晕一会吧! 但直觉这么敏感,观察力这么犀利的普通人,确实很少见。 “中村君之前就没发现过,他有这个特点?”赤木亲之问道。 中村摇了摇头:“在美国的时候,那边的同事倒是跟踪过他,但一直没被发现过。 到了南洋之后,我全都是通过内线,在掌控他的行踪,从没有派过跟踪人员……” “估计还是和环境有关!”赤木亲之回道,“从对来中国之事相当畏难这一点,也能看出来一些…… 贸然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而且还是战事不断,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的那种环节,就是普通人,也会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更何况还是他这种长于秘密社团的帮派份子?”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第一一五七章 目的达到了 其实中村也没有怀疑过齐希声的身份是不是有问题。 他只是突然发现,齐希声猛的多了一项防跟踪的技能,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那以后,他想随时掌控齐希声的行踪,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还好,齐希声只是在怀疑上海的帮派份子,暂时没有想到特务及间谍机构这一方面来。 事态还在控制当中。 “那就放长线吊大鱼吧!”中村说道,“不用再节外生枝了,把跟踪的人全部撤回来吧,另外,再找个借口,把这四个人的身份遮掩过去……” “嗯,我也是这样考虑的,按原订的计划走,迟早有一天,齐希声都会求到我这里来!” 赤木亲之点了点头,又说道,“以防万一,我会派人再确认一次,看齐希声是不是真有这么强的能力!” 赤木亲之觉得,齐希声的观察力如果真的超人,那就要改变一下对他的培训计划了。 这样的一个人物,只是拿来当傀儡,有些可惜了。 中村自然没什么意见。 在自己不擅长的方面,还是要多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 等到第二天再出门,两个保镖惊奇的发现,昨天的那个行李生不在了。 再一打问,酒店的经理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行李生今天就没来上班。 两个保镖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昨天齐老板在电梯里那神秘兮兮的一笑。 是巧合么? 保镖能发现这一点,方不为自然发现的更早。 确定酒店里再没有盯梢的眼线了,方不为微微的扯了扯嘴角。 目的达到了…… 至少没有那么多烦人的苍蝇了,终于能腾出手来了。 是先选张啸林好呢,还是选季云卿好? 前者八百积分,后者是一千积分。 两者相比,季云卿的地位比张啸林的要低一些,但系统给出的悬赏,却是委云卿更值钱一些。 方不为估计,应该是李士群是委云卿的徒弟的原因。 靠着季云卿,李士群没少让师兄弟帮忙,捕杀地下党和军统特务。 应该就是这样算的。 方不为还在打着小算盘,听到保镖一声低呼,他下意识的抬起了头来。 酒店的休息吧有一伙人站了起来,全部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保镖凝神一看,发现是熟面孔,飞快的抱着拳做了个揖:“九爷,卢爷!” 来人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径直走向了方不为。 “金探长,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方不为装做好奇的模样笑了两声,和金九林握了握手。 金九林,黄金荣的得意门生之一,也算是黄金荣的衣钵弟子。 黄金荣从法租界华人督察长一职退休之后,就由金九林接任了督察长的职务。 法租界的巡捕房都归他管,称得上上海炙手可热的人物之一。 前几天,方不为还特意拜会过,送上了五百美金的厚礼。 五百美金,快要抵得上十根大黄鱼了。 金九林客气的点了点头,又笑道:“今日前来,是与齐老板消除误会的……” “金探长真是客气了!”方不为笑呵呵的回道,“都是好朋友,怎么可能有误会?” 说着,方不为又向站在金九林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伸出了手,客气的问道:“这位先生看着有些面生?” 能与金九林并肩而立,想来身份地位都不低,八成也是青帮份子。 但方不为确实没见过。 “齐老板客气了!”看方不为主动伸出了手,来人双手握住,一脸歉意的说道,“都是手下人不懂事,冲撞了齐老板……今日前来,卢某是特意来向齐老板请罪的……” 手下人不懂事? 冲撞了自己? 方不为一下就想到了那两个特务和两个日本间谍。 再联想此人姓卢,方不为猛的想到了一个人物。 卢英,原是孙连仲所部,西北军第二十六军第七团的团长。 后来孙连仲被收编,卢英被调到上海,任上海警备司令部侦缉处长,上海沦陷后,背叛投日,当了上海特别市警察局局长。 这个上海特别市,就是傅筱庵任市长的那个特别市,其实叫上海维新政府才对。 一窝的汉奸。 方不为早就开始谋算了,没想到卢英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同金九林一样,这个卢英也是黄金荣的得意门生之一。 不过主动投靠日本人之后,黄金荣就不大愿意和他走动了。 今天特意跑来,带找了金九林做中人,只可能是给那四个特务和日本间谍背黑锅来了。 来的好啊,自己正愁没个台阶下呢。 “卢先生?”方不为露出一丝恰如其缝的疑惑,热情的问道:“请恕齐某人眼拙……” 意思是你介绍就介绍的清楚一点,老子真的不知道你是哪个葱。 “这位是卢师弟,与我同属老头子门下,现任上海特别市警察局长……”金九林介绍道。 “唉哟,真是对不住……” 方不为脸色一变,抓着卢英的手用力的摇了两下:“真没听黄爷提起过,不然齐某早就上门去拜会了……” 还真不是方不为故意找借口。 官方及上流层面,都是虞洽卿亲自写了帖子,方不为带着礼物去拜访的。 比如黄金荣,张啸林,季云卿,甚至像傅筱庵这样的大汉奸。 剩下的,他则是拜访了上面的这些人物之后,又根据这些人物给出的名单,一一去拜会的。 比如金九林,顾竹轩,都是黄金荣开的名单。 但黄金荣嫌卢英当了汉奸,有些犯忌讳,所以就没有往名单上写。 还真赖不到方不为的头上。 卢英自然知道黄金荣有些不待见他,而齐希声也确实是初来乍到,别人不提,他哪里知道该去拜会哪些人? 更何况,今天本来就是主动跑来背黑锅的,卢英的姿态放的很低。 “手下人不长眼,冒犯了齐老板,还请齐老板给我卢某人一个面子……” 说着就往下一躬,但腰刚弯了一下,就躬不下去了。 卢英抬头一看,齐希声双手托着他的臂膀,稳稳的把他这一礼给架了下来。 托的很稳,卢英估计这位齐老板,应该是练过几天把式的。 第一一五八章 赔罪 卢局长说的哪里的话?”方不为爽朗的一笑,“盘子大了,难免会出几个不肖子弟……” 看来真如金九林所说,确实是个识相的! 卢英顺势站直了身体,又打了个哈哈,往后摆了摆手:“本来想把人带过来,任由齐老板处置的,哪知道提前走漏了风声,等去抓人的时候,一个都不见了……无奈之下,卢某人只能怡笑大方了,一点薄礼,还望齐老板莫要嫌少……” 一个大汉托着一个罩着红布的托盘,走到了卢英面前,卢英轻轻揭开红布,下面露出了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十条大黄鱼。 不管是对于方不为来说,还是齐希声这个身份来说,还真的是薄礼。 但在金九林和卢英看来,像卢英这种已经攀上日本人的有权势的人物,能主动来给一个外来户赔罪,称得上折节下交了。 不管卢英说的是不是实话,那几个盯齐希声的梢的,是他卢英派来的,还是自个擅自跑来想发笔横财,更或是替卢英打抱不平,想教训教训齐希声的,站在金九林的立场上,既然卢英能摆出这副姿态来,齐希声无论如何都得承下这个面子。 不然,他就别想在上海有一天的安生日子过了 三大享老的老,逃得逃,现在的上海,已不是他们那一辈的天下了…… 方不为又不是真蠢。 既便心里狠不得捅这王八蛋一刀,但脸上依然笑的就跟开出花来一样。 他装着佯怒的样子,一把将托盘推了回去。 “卢局长这是来打我齐某人的脸来了?” 说着脸色又是一变,换上了热切的笑容,一把搂住了卢英的肩膀:“都是江湖儿女,有什么仇怨是解不开的?更何况只是一点小误会? 卢师兄要是看得起我,就把这些东西收回去,然后再给我点薄面,咱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好好喝上两杯?” 这个师兄,可不是乱叫的。 洪门兄弟无大小! 按规距,方不为直接可以称呼司徒美堂和于二君这样的龙头级人物为师兄。 不过没有这么叫罢了。 所以洪门的弟子碰到青帮门徒,不论你什么辈份,一律都是能称之为师兄的。 方不为可以叫黄金荣为师兄,也可以叫金九林和卢英为师兄。 卢英有些错愕,没想到这个齐希声这么会来事? 金九林则是轻轻的给卢英眨了眨眼睛:早给你说过了,这位齐老板虽然年轻,却是真正的老江湖…… 没过几分钟,三人就已开始称兄道弟了,在和平大饭店的大堂说笑了一会,然后又勾肩搭背的上了车,去了黄金荣的独营,被人称之为“远东第一俱乐部”的“荣记大世界”,又称“上海大世界俱乐部”。 民国时期,这是全亚洲最大的销魂金窟,没有之一。 没过多长时间,和平大饭店以及荣记大世界发生的一幕幕,详细的传到了中村这里。 齐希声会说话,会来事,中村早就领教过了,所以一点都不惊讶。 反倒是赤木亲之听的津津有味。 “齐希声的交际能力这么强?”赤木亲之问道。 中村露出了一丝错愕之色:“我之前没向赤木君提起过?” 提自然是提过的。 不过赤木亲之出自日本世家,观察方不为的时候,多多少少犯了一些高傲自大的毛病。 先入为主之下,看齐希声的气节也不高,便给了一个“中庸”的评价。 他也没料到,齐希声的交能力这么强? 其实把齐希声的资料上下一结合,就能得出这个结果。 混帮派的,还是秘密结社的洪门,不会做人,是很难出人头地的。 齐希声能得到司徒美堂的看重,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呵呵呵,越来越有趣了!”被中村嘲讽,赤木亲之也不恼。 他反而对齐希声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了。 擅交际,擅观察,细致入微…… 这个齐希声,越来越符合赤木亲之心中对“合格的情报人员”的要求了。 要是性格再坚韧一些就好了。 还好,多少有些底线。 金九林和卢英吸的不亦乐乎,大烟、吗啡轮着来,甚至还想找个地方开无遮大会,但都被齐希声给婉拒了。 让我掏钱,没问题,但爷不沾这个。 “看来今天是没什么机会了!”赤木又说道,“明天吧,我再派人试探一下,看他的观察能力是不是这么强……中村君以为呢?” “我同意!”中村用力的点了点头。 …… 凌晨一点,租界依然灯红酒绿。 嗨过头的金九林和卢英想在大世界俱乐部开个无遮大会,被方不为给婉拒了。 开什么玩笑? “洁身自好齐希声”,怎么可能留这种把柄给别人? 万一被人捅到南洋,捅到于二君那里怎么办? 金九林和卢英理不理解无所谓,中村能理解就行。 但也不能一直当苦行僧,不然就演的太过了。 从大世界俱乐部出来的时候,方不为悄悄给保镖之一交待了一声,把他“看中”的那两个头牌,带到了和平饭店。 两个女人被送进齐老板的房间后不久,两个保镖便在隔壁听到了阵阵的****…… 半个小时过去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保镖不得不佩服齐老板的体力之强之外,更佩服齐老板的经验之丰富。 都是混过风月场所,还当过打手的,两个保镖至少能分别的出来,这两个“头牌”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在演戏…… 这两个被惹得的邪火上身,但却没办法泄火。 和平饭店倒是也有这个服务,但全是高级货,这两个消费不起。 也不敢偷偷跑出去。 万一被齐老板发现,把他们开了怎么办? 一个月十美金的薪水,快够买两根小黄鱼了。 两个保镖只好一顿狂饮,没半个小时,就把自个灌的不省人事了。 听到隔壁房间响起的阵阵呼噜声,方不为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饱暖思**,杜康最解愁……果然是醉了! 他又看了看正在床上打滚,玩的正嗨的两个女人,邪邪的一笑: 慢慢玩,爷去干正事了! (本章完) 第一一五九章 得手 配点迷幻济可以,对方不为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 玩到明天早上,床上这两个也不知道,抱着自己的,原来也是女人…… 在房门后面装了一枚窃听器,方不为从窗户里翻了出去,顺着楼角爬下了楼。 到了楼底下,他再一次打开系统,确定了一遍卢英的赏额:五百积分。 杀一个卢英,抵得上杀五百个日本鬼子。 不少了,能换十枚窃听器了…… 没错,系统又升级了。 就在他去美国,身体彻底痊愈后。 也幸亏是他去了美国之后,要是早一点,说不定方不为还会赖着不去,偷偷潜回上海或是南京呢。 诱惑太大了。 南京保卫战,方不为前后救了近十余万难民,系统也才给了他十万积分。 汉奸对应的积分,到底是怎么样的算法,方不为到现在也没搞明白。 他估计,应该是与其危害程度,或是对其造成的损害值有关。 方不为怎么都觉得,系统的计算方法有误。 一个日伪的警察局长,难道只会造成了五百人的死伤? 但系统一贯的不讲道理,他能有什么办法? 干吧,十枚窃听器呢。 这才是方不为瞒天过海,费尽心机跑到国内来的原因。 既能达成心愿,还能挣积分,何乐而不为? 榜上有名的这些汉奸,都在他的“发财名单”中。 卢英是第一个。 也该他倒霉。 方不为选定的第一个目标是季云卿,但好死不死的,卢英先冒了出来,还不怎么设防? 这不是上赶着给自己送人头么? 就他了,争取来个开门红。 方不为收起了系统,顺着外滩的小道小巷,快速的往大世界俱乐部移动着。 虽然和平饭店在公共租界,大世界俱匀部在法租界,但真心离的不远。 就算开车,也还不到两公里,绕近路抄小道就够近了。 方不为都没刻意加快速度,也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街上的路灯早关了,大世界俱乐部超级大的霓虹灯也已经关了。 不过大世界还没有打佯,依然有三三两的客人从大厅出来,准备离开。 “空尼哇!”穿着马甲的小厮大声招呼着,“老板想玩点什么?” 不怪小厮用日语问候他。 此时的方不为,除了日本人最爱穿的紧身西装之外,还留着一撮仁丹胡。 一看就是日本人。 “空尼哇!”方不为极有顿挫感的弯了弯腰,又来了一句极其正宗的朝鲜语:“我想上三楼见识见识……” 朝鲜的二鬼子? 小厮猛的懵了一下。 就算他见多识广,外语知识储备的极其丰富,甚至连德语,俄语,意大利和西班牙语都能拽几句,但对上韩语,真就是半句也不懂了。 真特么是个棒槌,连小费都不知道给老子给? 小厮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堆着满脸的假笑,往里领着方不为:“老板里面请!” 这么晚了,戏曲,杂技,歌舞都已经停了,一个四十多的老男人,到这种地方来,还能玩什么? 小厮快走了几步,冲站在门口的领班说道:“来了位朝鲜客人……” 领班一下就懂了,飞快的朝里面招了招手:“朴步城,过来……” 来了朝鲜族的服务生,三言两语就问清楚了这位同胞是来看吗的了。 “这位客人想见识见识三楼的佳丽……” 得,来尝洋荤的。 开门做生意,管你来的是谁。 能掏得起钱就行。 领班还多了个心眼,让朴步城领着方不为,先到收银台结了账。 然后朴步城才领着方不为上了三楼,给他开了个房间。 方不为给朴步城倒是给了不少的小费,但加上是老乡,这个服务生为了照顾他,特意给他找来了一个最受客人欢迎的…… 几分钟之后,一个身上满是沾腥带骚的味道的白俄女人被带了进来。 服务生刚出去,白俄女人顺势就要往方不为的怀里倒,被方不为一个掌刀就砍晕了。 特么的…… 方不为一阵反胃,用力在衣服上擦了擦手。 站在门后听了听,没什么异常的动静后,方不为反锁了门,从窗户里往下观察着。 金九林和卢英就在这一层,和方不为刚开的这一间隔着三间。 这一排正靠着街,既便是快凌晨四点了,街上时不时的还会出现一两个行人。 真不愧是夜上海,不夜城。 方不为静静的等待着,等下面没什么动静的时候,他才翻出了窗户。 没用一分钟,方不为就爬到了卢英那间房的窗户外面。 他先是把耳朵贴在了窗户上。 两个男人,嗯? 一堆女人的呼噜声? 特么的,当自己是金钢钻吗? 这一群,不管男的女的,全都折腾了半晚上,再加上之前吸了吗啡,药效一过,比安眠药还顶用。 方不为估计,就算他砸破玻璃,也没人会醒。 但没必要。 方不为希望,最好能耗到天亮之后,再被人发现。 轻手轻脚的下了窗台后,方不为又围着超级大的床,慢慢的转了一圈,才从一堆肉浪中找到卢英。 他先是从怀里掏出一块毛巾,在卢英的脸上捂了一会,等卢英睡的更沉了,才从肉小魔女中把卢英翻了出来。 又等了一会,确定既使刀扎进了肉里,卢英也不会苏醒过来,方不为才开始动手。 他先是扯下了两块大窗帘,围在了自己身前,以免血喷到自个身上。 然后才掏出匕道,眼睛都不眨在扎了上去…… 房间里除了呼噜声,就只有刀尖在血肉中进出,以及备液往外喷酒的“嗤嗤”声。 不知是求生的欲望太强,还是确实太痛,卢英下意识的有挣扎的动作。 但方不为岂会让他发出声来? 用力一按卢英的脖子,卢英就再没动静了。 以方不为的身手,杀人其实只需一刀就够了。 但他想尽量把现场制造的惨烈一点,好让如卢英一样的人物,多心惊肉跳一会。 等卢英彻底不能动了之后,方不为才停下手,把如同一只大号的破布娃娃一样的卢英放到了地上,任由刀子扎在胸口。 同胞们,加油。向第一线的白衣英雄们致敬:你们辛苦了! (本章完) 第一一六零章 做汉奸的下场 方不为快速的解下了身上的窗帘,先是蘸着卢英身下的血液,在窗帘上写了几个大字,而后又把剩下的一块绞在了一起拧成一股绳,打了个结,把一头套在了卢英的脖子里。 捆好之后,确定下面没有动静,方不为打开窗户,把卢英吊了下去…… 叮咚…… 五百积分到手,方不为高兴的喜笑颜开。 系统大爷,好样的。 收了系统,方不为又瞅了瞅还在床上沉睡的金九林。 这个王八蛋竟然也有积分? 不过只有五十。 估计平时也没少欺压良善,草菅人命。 杀了也就杀了,顺手一刀的事情。 问题是,金九林暂时还没叛变。 一杀金九,就有些无差别攻击的意味了,从长远来考虑,有些得不偿失。 而且被吓了这么一场,应该能让金九林收敛一些。 算了,先让你多活几天。 金九林真要不知死活,要他的命,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想了想,方不为又从地上沾了点血,在金九的身上写了几个字。 齐活了! 方不为看了看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是他没人性,也不是他嗜杀,而是在他眼中,像卢英这种,已经不在“人”的范畴之内了,杀起来毫无压力。 做了一番布置,清理了一下痕迹,方不为边扯着窗帘擦着手套上的血迹,边探着头,往下看了看动静。 快五点了,东边已经有了鱼肚白,两个扫街已经开始清扫了。 方不为等了等,看扫街的人稍微走远了一些,才从窗户里翻了出去,一个纵跃跳到了大街上。 听到“咚”的一声响,扫街的人下意识的一转头,只看到一个瘦高的背影拐过了街角。 …… 早上七点,街上的人已渐渐多了起来,上班的,上工的,拉车的…… 甚至是巡捕房的警察都已开始巡街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快步的走在街边,赶往上班的洋行。 他是一家洋行的伙计,收入马马虎虎,因为租住的地方离上班的地方不远,就没有坐电车。 当看到大世界俱乐部的灯牌时,男子还在心里幻想了一下,想着什么时候要是发财了,一定要到这座上海最大的销金窟里见识一下。 心里正转着念头,脚下突然一滑,“哧溜”一下,男子一个屁股墩,摔倒在了地上。 “你娘啊……”男子骂骂咧咧的叫唤了一声,狼狈了爬了起来,拍打着身上的衣服。 嗯,手怎么湿的? 男子下意识的举起手,放在眼前看了看。 血? 还是屎? 他又一低头,看到脚下有一滩污物。 有点厚,最上面的一层还是干的,像是一点一点的堆上去似的。 自己不小心滑倒,就是踩到了这上面。 我干你大爷啊…… 哪来的? 难道是哪个王八蛋在大街上随地大便,还把肛给撑裂了? 别人是踩狗屎,自己是踩人屎,还是带血的那一种? 我去特么的,怎么这么点背? 男子骂骂咧咧的,突然感觉脖子里一凉,像是雨点落下来了一样。 他顺手摸了一把。 手上本来就有血,分不清是水还是什么东西,但明显能闻到,带着一股屎尿味。 见了鬼了? 万里无云的天上,还能往下下屎的么? 男子嘀咕了一句,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什么玩意? 当他看到头顶上是什么东西时,猛的一声尖啊。 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从三楼的窗户里吊了下来。 浑身都是血就罢了,挂在肚皮外面,那堆堆囊囊的那一堆,是什么东西? 肠子……肚子? “呕……”男子一声恶心,早上吃的早饭当场就喷了出来…… “杀……呕……杀人了……”男子撕心裂肺的喊道。 …… 快半个小时了,巡捕房的警察才姗姗来迟。 这都是极速了。 要不是听闻自家的顶头老大金九林也在这个房间里,现在还生死不知,再过半个小时,巡捕房的警察都不一定能赶的到。 大世界俱乐部的楼下面,已经围的人山人海。 “散了,都散了……”几个穿黑皮的警察驱赶着人群。 但围观的人也只是朝后退了一些,依然看的津津有味。 每天不死几个人,上海滩就不叫上海滩。 但死的如此惨烈的,还真是不多见。 “这么惨?这是被开膛破肚了呀……” “谁说不是呢……” “下手的人也够狠的,刀还在胸口插着呢……” “大哥,我不识字,那大布上面用血写的字是什么?”一个黄包车夫问道。 “这就是做汉奸的下场……” 旁边的一个男子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的回道。 “嘶……除奸团的?”又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斧头帮不是被灭了么?”又有人问道。 “王帮主确实死了,这应该是杀了王帮主的那个人的手下干的……”有人说道。 “军统?”有人一声惊呼。 “噤声,这两个字也是能胡说的?不要命了……” “被除奸了啊?” 有人害怕同,但依然也有人觉得快意,甚至是幸灾乐祸。 “让我看看,被除了的是谁?” “这人看着面熟啊?”另一个男子伸长的脖子,盯着卢英的脸,看了好久。 等看清上面挂着的尸体的具体长相时,又有人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不是以前淞沪警备司令部侦缉处的卢处长么?” “人家现在已是上海特别市警察局的局长了……” “什么局长,不照样被人开膛破肚,死翘翘了么?” “所以说,汉奸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一堆人围在尸体下面吵吵嚷嚷,说什么的都有。 楼上,一堆人围在房间门口,看着只开着一指宽的门缝,个个挤着一张苦瓜脸,却一丁点的办法都没有。 七点过一些,听到楼下面叫成一团,大世界俱乐部的打手出去一看,才知道俱乐部的客人被人杀了不说,还被吊在了外面。 报给经理后,经理让人开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又叫来了几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门撞开了一条缝之后,看到门后面挂着的东西时,经理就再不敢撞了。 门缝后面,挂着一颗手雷…… 第一一六一章 当汉奸的下场 (二) 当知道除了吊在外面的卢英,里面还有一个金九林时,经理急的满头都是汗。 虽然这是黄金荣的产业,而黄金荣也基本已和卢英决裂,但架不住卢英背后还站着日本人。 上海特别市的警察局长,份量也不轻了。 更何况,黄金荣拒绝了日本人的招揽,说不定本人正等着抓他的把柄呢。 这已经够麻烦了。 要是再加上一个金九林呢? 金九林要是死了,黄金荣不把他扒皮点了天灯才怪。 经理想都不敢想了。 门被撞的震天响,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经理被吓的差点尿裤子。 当门被撞开一条缝,看到金九林正光着屁股,躺在一堆女人中间,好歹身上没有血,没有伤的时候,经理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说不定是酒喝多了,醉得太死,所以才叫不醒…… 但新问题又出现了。 把门撞开了一条缝隙后,看后有四五根线的时候,保安领班就不让撞了。 领班说门后面可能有手雷。 经理半信半疑的让人拿来小镜子,照着往里看了一眼后,又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但门后面有一颗,还有一颗就挂在金九林的脖子里。 十多根线穿过两颗手雷的拉环,拉到门后,窗后,甚至是挂在外面卢英的尸体上。 所以,门不敢拉,窗户不敢开,甚至是卢英的尸体都不了往下解。 天知道一根线剪不对,是不是就会拉响手雷? 正当经理一筹莫展时,法租界巡捕房的警察到了。 来的是法租界巡捕房的探目丁永昌。 也是黄金荣的门徒,论起来,即是金九林的师弟,也是他的铁杆下属。 听经理说完,丁永昌一个耳光就扇了上去: “蠢到无可救药……你他娘就不会从楼上,或是楼下挖个洞?” 丁永昌的意思是的挖穿地板。 经理挨了一巴掌,敢怒却不敢言。 这么简单的办法,谁想不到? 问题是让谁去? 金九林又不是他爹! 丁永昌狞笑了一声。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当丁永昌许诺,谁能把金老大救出来,他亲自做主: 若本就是巡捕房警察,立地官升一级,若是俱乐部内普通的青帮弟子,丁永昌保准他入巡捕房,成为警察…… 果然,好几个小厮当即就跳了出来。 当警探有多威风,油水有多厚,瞎子也能看的出来。 与此同时,丁永昌又安排人,从楼上楼下的房间里,同时打着洞。 现在不像后世,有趁手的工具,只能靠人力。 近半米厚的钢筋混土地板,六个工人整整砸了四个多小时。 等要板挖开,已是正午时分了。 虽然法租界巡捕房,以及青帮份子都已将围观的人群驱散,但日伪警察局长被除奸,甚至是被开膛破肚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全城。 甚至有动作快的报社,早已将卢英的尸体被吊在楼外的照片都拍了下来。 至于英美法等国官方报纸的记者,丁永昌不会拦,也不敢拦。 法租界公董局的法董,就带着记者等在门外,准备里面的危险一解除,就会先让记者进去。 自然是人家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丁永昌敢怒不敢言。 记者会破坏第一案发现场倒是其次。 如果金九林赤身裸体躺在光屁股的女人堆里的照片上了报,他这个督察长还怎么当下去? 那像自己这种靠着金九林的身份,狐假虎威,作威作福的马仔呢? 丁永昌转了转眼珠,叫来了一个亲信手下,低声交待了几句。 手下频频的点着头…… 手雷上的线刚被剪掉,确定初步的安全之后,甚至丁永昌都还没进门,记者就先进去了。 偷偷人别想了,但至少可以悄无声息的给金九林穿上衣服。 所以等记者进去的时候,不管是那五六个女人,还是金九林,身上都是有衣服的。 但根本没有管这个。 血…… 满地都是已经凝固的血迹。 再配合正被吊在窗外,肠子肚子露在外面,在微风吹动下,还在轻轻摇晃的卢英,好几个记者当场就吐了出来。 我干你娘啊…… 丁永昌气的直跳脚。 这些洋鬼子屁都不懂,这么一折腾,老子还查个屁啊? 在这些杂碎眼里,中国人的份量,可能比猪狗也强不了多少…… 丁永昌一把推开一个正扶着门框,“哇哇”的往外吐胆汁的外国记者,大踏步的冲了进去。 金九林已经被他提前安排好的手下扶到了椅子上,床上只有那几个女人。 怕被外面的人发觉,手下不敢有大动作,大都只是拿衣服随便套了一下,遮住了敏感的地方。 丁永昌随便一瞟,就能看到女人身上走光的地方。 当然,全九林被特殊照顾过,下半身是整整齐齐的。 上半身不好糊弄,没时间系扣子,只是披了一件衬衫。 丁永昌一眼就看到了那几个用血写成的字: 卢英便是榜样……若敢叛变,须臾之间取你狗命…… 这还真是除奸团的啊? 丁永昌叹了口气,又探了探金九林的鼻息。 还好,没死,呼息正常。 上海滩龙蛇混杂,干什么的都有,丁永昌什么样的江湖手段没见识过? 自然也知道,金九林之所以睡这么沉,叫都叫不醒,八成是被杀手给下了药。 人活着就行。 趁着记者不注意,丁永昌沾着口水,把金九林胸膛上的那一行字擦了个干干净净。 …… 静安寺宝山路,岩井公馆。 在汪精卫未回国成立“中华民国国民政府”,影佐祯昭未成立梅机关之前,华南地区最大的具有外交性质的日谍机构,暂时还是日本外务系统成立的“支那特另调查所”,又成岩井公馆。 负责人就是日本驻华副总领事岩井英一。 得知上海特别市警察局长卢英被刺之后,岩进英一通知副手袁殊,召集上海各特务机关首脑,及维新政府筹备委员会的头头脑脑,在岩井公馆开会。 这个袁殊,就是被史称为“五面谍王”的那个袁珠。 他现在是岩井公馆自岩井英一之下,名义上的内外总负责人。 实际上,现阶段也确实如此。 第一一六二章 袁殊 岩井英一的公开身份是日本驻中国总领事馆的副总领事,要应付外交方面的方方面面的事务,不可能一直守在岩井公馆。 所以他就将岩进公馆的内外所有事务,全都交由袁珠负责。 包括军事,政治方面的重要情报。 袁殊是岩井公馆名付其实的二号人物,一帮日谍特工全都要听他指挥。 说起来真没几个人敢相信。 但事实就是如此。 这一是因为袁殊多次赴日留学的经历,并在组织的安排下,在日本本土的时候,就加入了日本外务省的情报机构,当起了“汉奸”。 他从三十年代初,就已经开始领日本外务省的情报津贴了,而他的直接上线,就是岩进英一。 二也是因为他的老师清水泰次是日本有名的社会经济研究者和开拓者,因为清水泰次的提携,袁殊在日本国内具有相当高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力。 第三也是缘于袁殊的个人魅力。 他回国后,在上海办报社时,很是结交了一些大人物,并拜入青帮,成了和杜月生同辈的大佬级人物。 阴差阳差之一,一个地下党,竟然成为了日本对华顶级物务机关的实际负责人? 里都不敢这么写。 袁殊能坐稳这个位置,还真不是阴差阳错的功劳。 除了地下党,他同时还有中统,军统的身份。 他入中统的介绍人是cc系骨干成员,珥陈祖燕地位相当,并时任安徽省政府主席的吴醒亚。 而他在军统的直接负责人,就是马春风。 在中共这边,他的直接上司先是胡月明,之后又是李泽田。 而这三个机构,为了能让袁殊在岩井公馆站稳脚跟,几乎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努力。 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情报给情报…… 钱和人倒是其次,关键是情报。 只要他想,什么样的情报得不到? 在袁殊的精心导演下,从七七事变后,至三九年八月这两年期间,靠他一个人,岩井公馆的风头一度盖过了特高课。 这才是他能成为岩井公馆实际负责人的主要原因。 有付出才有回报。 军统,中共,中统等,在他的内应下,提前掌握了日本针对中国的不少的重要情报。 就只论因为袁殊,这三个机构至少有数百上千的潜伏人员逃过了日谍及七十六号的捕杀,以及国共两党上十万计的部队逃出日军提前设好的包围圈,他就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可惜。 为了刺杀李士群和丁默邨,马春风让他和王天木合作,但计划还未来得及执行,王天木就不慎被捕。 这个王八蛋为逃一死,当时就把袁殊给招了出来。 后面虽然利用日本人的影响力,最终将此事定性为王天木恶意攀咬,袁珠没关几天就被放了出来。 但还是影响到了日本人对他的信任。 一年之后,他就被调出了岩进公馆,之后担任了江苏教育厅长,保安司令等。 方不为其实早就想见识一下这位传说中的英雄了,但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他也一直在计划,如此避免如上一世一般,王天木被捕后,导致他的身份暴露的憾事发生…… 岩井英一端座首位,双眼如同利剑一般,在所有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 日谍和汉奸泾渭分明,各坐两边。 比较有喜感的是,袁珠就坐在岩井英左手边,自他以下,清一色的日华日谍特务机关首脑。 中华日军派遣军总司令部特务部部长原田熊吉,日本驻华总领事馆特别顾问中村,日本海军特务部中国部部长须贺彦次郎,公共租界警务处处长赤木亲之…… 右边,则是清一色的汉奸。 中华民国维新政府筹备委员会委员长梁鸿志,委员温宗尧,任道援,上海特别市市长傅筱庵,…… 全都是有名有姓的大汉奸。 也就是方不为不知道这个情况,不然他绝对敢冒着生命威险,背一麻袋手雷来试一试,敢能不能把这些日谍首脑和汉奸全都炸死在这里。 太特么的诱惑人了…… 召集这么多的首首脑脑在这里,称得上声势浩大了。 但却不是商量着给卢英报仇的,而是在商量,如何利用这次事件的影响,给法租界公董局施加压力,能像英美租界一样,安排一个类似于赤木亲之的反谍高手,接任警务处的关键位置。 但岩井英一没想到,他的提议,遭到了在座人员的一致反对。 包括各日谍头脑。 岩井英一觉的,就数袁殊反对的理由最为中肯。 “法租界与公共租界有本质上的不同,这里是青帮份子的起家之地,也是各租界当中,华人参与建设程度最多的区域之一,说是法租界,其实法国人的影响力,也只停留在外交层面…… 如果我们强行施加压力,法租界公董局最后肯定会屈服,但难的上,如何保证租界内的华人不反对,更甚至是不捣乱?” “袁桑说的很对!”原田熊吉也附合道,“三大享的弟子,遍布各个层面,特别是杜月生和黄金荣,门下弟子几乎把持了法租界的政治,经济,商业,工业,治安,等等各行各业的命脉…… 特别是黄金荣的那些门徒,绝对不会愿意让我们的人插手法租界的警务的……如果硬来,这些人绝对会暗中捣乱,更甚至是和重庆方面的特务联系,搞暗杀,搞破坏……” “有我们支持,张啸林,季云卿这两个,难道一点反制的手段都没有?”岩井英一皱眉问道。 张啸林,季云卿? 袁殊差点笑出声来。 张啸林能在上海滩混出这么大的字号,无非是在杜月生微末之时,救过杜月生的命。 杜月生心中感恩,所以一有发财的机会,都不会忘了这位结义二哥……说是三大享之一,其实都是杜月生有意提携他罢了。 季云卿就更不用说了。 要不是七十六号的实际掌控人李士群是他的徒弟,他连杜月生,黄金荣的那几个弟子都不如。 反过来再说,张啸林,季云卿这两位已经反正的大享,正是看准了杜月生外逃,黄金荣蛰伏的空子,才壮起胆子想要争一争。 真要让他们和杜黄等人硬扛,再给他们借十个胆子试试? 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真以为投靠了日本人,就有了金刚不坏之体? :。: 第一一六三章 温水煮青蛙 袁殊正准备组织措词,给岩井黄一解释一下,这两个大流氓,本质上只是想借日本人的势,大肆发财的事实,肯定不会为日本人冲锋陷阵的,但赤木亲之却先开口了。 “岩井阁下,此法不可取!”赤木亲之劝道,“袁桑分析的很对:先不论张啸林和季云卿有没有这个胆子,就算有这个胆子,最后也只会适得其反…… 杜月生外逃,黄金荣蜇伏,都表明,他们既不想投靠我们,也不想和我们做对…… 这就是中国所谓的‘明哲保身’之道,两边都不得罪……因为他们很清楚,最后不管谁胜了,想要控制上海,最终还是离不开他们这些人…… 而这两位与张啸林,季云卿之间,也处在一种很微妙的平衡阶段:利益可以让给你一些,甚至地盘也可以让给你一些,但你要是想彻底砸掉我饭碗,那就准备鱼死网破吧。 贸然派我们的人进入法租界,或是支持张啸林,季云卿抢夺法租界的话语权,就等于打破了这种平衡,打破了他们的饭碗。 一旦发生这样的局面,杜月生和黄金荣,绝对是会反击的,而反击的最好手段,自然是与军统等重庆方面的特务机关联手,针对张啸林,季云卿,执行暗杀活动…… 已经死了一个卢英,这两个再要被杀,剩下的这些帮派头目当中,很难再找出一个名望地位相当,又愿意为帝国做事的人了……” 听上去,赤木亲之好像很害怕军统的锄奸团,但在座的这些其实都清楚,赤木亲之最终想表达的意思是:帝国的军队没有彻底占领上海之前,想要控制上海,制理上海,还是离不开中国人。 而贸然插手法租界的警事,等于是将原本中立的杜月生,黄金荣推到了帝国的对面,得不偿失。 “那你的建议呢?”岩井英一又问道。 “循序渐进,逐步蚕食!”赤木亲之笑道,“中国有句老话,叫温水煮青蛙……太过激进,自然不可取,但我们可以一步步的来,润物细无声的达到我们的目的…… 没必要一上来,就逼迫法租界让步,逼得杜月生,黄金荣翻脸,但我们的警察局长,死在了法租界,还是黄金荣的产业内,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们完全可以要求,派我们的人进入法租界,主导此次调查,想来不管是公董局,还是黄金荣,都不会反对的,他们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袁殊心里猛的一跳。 只要一开了这个开口,能让日谍公开进入法租界一次,之后就能进去无数次。 日本人有的是办法制造事端,找到再次进入法租界调查,以及执法的借口。 无非就是多在法租界死几个中国汉奸,更甚至是日本人而已。 日本人的老套路了。 但明知道附谋,却根本没有破解的办法! 果真是老间谍,手段不是一般的阴狠。 袁殊在心里盘算着,要尽快通知重庆,通知马春风,看能不能尽快想出一个反制的手段来。 赤木亲之说的够直白,在座的人,不管是日谍首脑还是汉奸,都非常认同,认为这才是最聪明的办法。 岩井英一也跟着点了点头,看起来很满意。 “好,就这么办吧” 岩井英一才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又对傅筱庵说道:“那这件事,就拜托傅市长了?” “阁下放心!”傅筱庵躬身回道。 一场声势隆重的会议,就这样结束了。 但不管是召集会议的岩井英一,还是参与会议的日谍首脑和汉奸,都很满意。 这两年以来,经历了如淞沪会战,南京战役,徐州会战,武汉会战,以及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局部战役,终于让日本人意识到:中国人并不是纸糊的。 想要取得最终的胜利,还是要讲究策略,不能一昧的硬刚,利用华人治华,就是最好的手段之一。 这样才能最大的限度的减少帝国的损失,获得最大的利益。 这是在华各日谍头目,一致认同的观点。 汉奸就更不用说了。 卢英算什么! 唐绍仪,周凤岐,何瓒……等等等等,哪一个不是成名天下的人物。 投靠日本人之后,更是严防死守,警卫保镖里三层外三层,但照样被军统的特务斩杀于家中,或是射杀于街上。 能不撕破脸,就尽量不要撕破脸。 甚至有一部分人已经开始后悔了,想着如何尽快和重庆搭上线,当个合格的墙头草,两面派。 也就如傅筱庵这种,被国民政府和杜月生,黄金荣联合起来,坑的倾家荡产,永无复起之日的人物,才铁了心的投靠日本人当汉奸,想要出一口气。 但梦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在日本人眼中,傅筱庵确实是一号人物。 别说现在连个办公地点都没有,只能窝在亚新饭店,被人戏称为“酒店政权”的中华维新手政府的代表人物梁鸿志,就算是马上就要到上海的汪精卫,傅筱庵也是照样不放在眼里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之后的一年多里,傅筱庵也一度与汪精卫分庭抗礼而不落下风。 但遇上杜月生,黄金荣,他就不敢放肆了。 当了上海特别市的市长之后,傅筱庵一度想一雪前耻,打算对杜月生的产业,以及徒子徒孙动手。 但杜月生只是从香港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傅筱庵就再不敢动这个念头了。 上海滩,依旧是青帮的天下,除非傅筱庵有本事,不要与任何中国人接触,不然尽早让他命丧黄泉。 当天夜里,傅筱庵的枕头下面就凭空出现了一枚手雷。 差点没把傅筱庵的魂给吓掉。 至此,他才算是打消了借日本人的势,对付杜月生和黄金荣的念头。 但最终,傅筱庵还是难逃被除奸的命运。 他是被自己的厨子,拿菜刀劈死在床上的。 脑袋直接被劈了下来…… 也是巧,两年前的这一天,恰好就是傅筱庵正式上任上海特别市市长的那一天。 也算是善恶有报了。 第一一六四章 适得其反 会议结束后,岩井英一单独留下袁殊,详细交待了一番后,才回了领事馆。 袁殊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气的眼睛里直冒火: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连声招呼都不打? 以往军统除奸,有名有姓的日军高官和汉奸,都是需要马春风亲自授权才能行动的。 而马春风授权之前,基本上都会征询袁殊的意见。 能不能杀,怎么杀,如何才能将震慑效果扩大到最大,如何善后…… 但这一次却例外了? 卢英自然该死,但却不能死在法租界,更不能死在黄金荣的产业里。 这正好给了日本人插手法租界警权的理由,还好死不死的,让日本人有了逼迫黄金荣就范的借口。 真特么的蠢到家了…… 袁殊恨不得把杀了卢英的这个人的皮给扒了。 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是要想办法,如何将损失减小到最低。 琢磨了好久,袁殊还是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赤木亲之提的这个软刀子割肉的方法,不可谓不狠。 天时地理人和,全让日本人给占了,日本人进入法租界,主导此次调查,已成了板上钉钉之事。 自赤木亲之担任了公共租界工部局警务处长一职后,中共,中统,以及军统潜伏在上海的地下特情,百分之九十以上,都藏在法租界。 有了调查权,如赤木亲之这样的反谍高手,七十六号这样的汉奸反谍机构,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入法租界搜捕。 里面的同志可就危险了。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向上面汇报了。 他要通知的,除了中共,还有军统。 通过安全渠道通知,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利用特殊渠道。 袁殊咬了咬牙,戴上礼帽下了楼。 “司机!”袁殊在楼门口喊了一句日语。 一个穿着军装的日本兵快速的跑了过来:“阁下!” 这是袁殊的专职司机。 “去虹口!”袁殊说道。 “嗨!”司机小跑着去开车了。 半个小时后,袁殊到了虹口日侨聚集区的梅花堂。 说是堂,其实是一幢小楼,因楼外栽满了梅花而得名。 再过几个月,这里就会被征用为影佐祯佐机关的办公地点,也就是后来臭名昭著的“梅机关”! 梅机关这个名字,就是由梅花堂而来。 但现在还是“兴亚建国同盟”的临时驻点之一。 这个组织,因为存在历史短,所以在史书上留下的笔墨不多。 但在这个时期,乃至以汪精卫为首的“汪伪政府”成立之前,一度被日本外务系统及军部扶持,拟成立为统治中国的汉奸傀儡政权之一。 直到四零年初,汪精卫与日本政府谈叛结束,“汪伪政府”成立在即,这个组织才被汪精卫兼并吸收。 从成立到消亡,满打满算,兴亚建国同盟只存在了一年的时间。 但在这一年时间里,袁殊利用便利,巧妙的将不少的中共,中统,军统间谍安插到了其中,一年后,这些间谍又顺势进入了汪伪政府的各个要害部门。 他之所以有这样的权力,是因为这个组织,完全是以岩井英一为首的日本外务派,以袁殊为中心设计和建立的。 并一度计划组建新的涉政党派:“大众党”,但最终因为汪精卫,周佛海等人的强烈反对,以及军统,中共均不同意而做罢。 也就是袁殊在国民党内的资历不够,也加上军统和中共均认为他和一帮汉奸文人,根本不是汪精卫,周佛海,陈公博等国党元老的对手,袁殊最终还是会落个黯然罢场的下场,说不定连岩井公馆实际负责人的职务都会出变故,所以一致不同意。 不然袁殊差一点,就能成为和“汪主席”分庭抗礼的人物。 够玄幻吧? 这就如后世经典的卧底桥段:“你特么再不让老子回归,老子就混成老大了……” 一个间谍,能达到这种成就,足以自傲一生了。 当然,此时的袁殊依然是“兴亚建国同盟”名义上的领袖,更是实际掌控人和负责人。 梅花堂不但有他安插的内线,还有一部可供他随时使用的远程电台。 这部电台,平时是用来联络各地日本领事馆扶持的“兴亚建国联盟”分部的专用电台,但到危急时刻,袁殊也会用来与军统和中共联络。 这部电台架设之后,这是袁殊第二次“公器私用”! 袁殊一边亲自编译着电码,一边控制着时间。 不到特定的时间发送,军统及中共是不会接收的,既便接收到,也不知道是袁殊发来的。 四点一刻,袁殊将一份电文交给发报员,不动声色的说道:“即刻发送……” “嗨!”发报员应了一声,接过袁殊手中的电文,快速的在发报机上敲打了起来。 用日本各领事馆专用密码本翻译,自然是一份正常的通报电文,但若用军统和中共掌握的密码本翻译,则是一份紧急情报:卢英被刺,日欲趁机进入法租界调查,密情危矣! 这份密码本,是民国第二电译高手齐振江,依据“兴亚建国同盟”的秘码本,整整冥思苦想了近一周,才制定出来的。 除非有人泄露,不然日谍机构想都想不到。 而知道这个电台频率和特定收发时间,以及知道是袁殊发来的,军统和中共加起来,还不到五个人。 …… 法租界,马期南路,西湖荼行。 陈浩秋走了之后,这里就被王天木改造成了上海军统站的秘密通讯站。 上海站的一部远程电台,就藏在这里。 二楼阁楼的夹层里,除了发报员,就只有王天木。 为了隐密,本来空间就不大,王天木还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呛得发报员直咳嗽。 终于,外面响起了伪装成荼行掌柜的队员发来的暗号:“哎药,秦掌柜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刘戈青回来了。 王天木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又听到一阵脚步声,以及有人踩着木梯,爬上阁楼的响动,王天木飞速的往外瞅了一眼。 确实是刘戈青,也只有他一个人。 王天木打开了阁楼的小门,刘戈青飞速的爬了进来。 第一一六五章 有嘴说不清 “情况怎么样,问到了没有?”王天木压低了声音,急切的问道。 刘戈青摇了摇头:“没有……中统,乃至中共,甚至是和卢英有过节的所有人物,全都称,卢英不是他们杀的……” “他娘的,见了鬼了?” 王天木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这一下,算是黄泥跌到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真要是军统的除奸团杀的,他这个新任的上海特区区长能不知道? 但没有人承认,王天木能有什么办法? 关键是刺杀卢英的这个人,做案时的手法和过程,太特么的诡异了。 不太诡异,还够专业,还更嚣张,像极了军统一惯使用的手段。 光明正大的进入大世界俱乐部,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作案现场,在法租界督察长,上海滩有名的金探长,以及六个妓女的眼皮子底下,一点多余的动静都没有的杀了人,然后大摇大摆,从容不迫的离开。 这倒也罢了,诡异的是,法租界探目丁永昌带着好手,围着那间房间和外围,拿着放大镜,牵着大狼狗找了快一天了,连根毛的根迹都找到。 没有指纹,没有脚印,唯一的证物,就只有插在卢英胸口的那一把匕首。 人难道是从三楼飞下去的? 另外,吸说金九林和那六个妓女,到现在都没有醒,法租界巡捕房,以及黄金荣的忠信社门徒,把能想的办法都全想完了,就差拿刀砍活人骨头了…… 甚至是能送的医院全都送了一遍,别说把人弄醒,就连中的是什么毒,都还没检查出来? 除了军统,好像再没有哪一个组织有这种能力了。 其实就连王天木也有一种错觉,这件事就是军统干的。 问题是真不是老子干的呀? 好像现在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了…… 一个卢英对他,对军统而言,还是杀得起的,王天木不是不敢承认。 他之所以如此紧张,如此情急,是怕有人或是有组织,在有意的针对军统。 天知道下一次,杀了卢英的这个人或是这个组织,还会把什么事情栽赃到军统的头上。 所以一天不查清楚,王天木就寝食难安。 按照酒店侍应生和领班,还有那个白俄妓女的口供,画像倒是画出了一张:一个五十多岁,留着仁丹胡的男人。 用脚指头都能猜的出来,这是精心化过妆的。 日本人脑子被踢了,会派人暗杀卢英? 卢英怎么说也是上海滩有字号的一号人物,在公共租界,法租界的警务统,以及原淞沪警备司令部,都有极深的影响力。 就算是日本人想栽赃,也绝对不会拿这种人物当牺牲品。 线索也有一点:刺客会说朝鲜语,而且极其正宗。 按那个朝鲜侍应生的说法,这个刺客,绝对是正宗的朝鲜人。 见了鬼了? 所谓的大韩临时政府,也就是朝鲜流亡政府,早在淞沪会战之后,就全部迁入重庆了,除了跟着日本人当兵的那些二鬼子,上海哪里还有朝鲜人? 就算有,也绝对组织不了这次的刺杀。 王天木压根不相信,这是一个人干的,绝对是有人里应外合。 至少,大世界俱乐部,更或是卢英及金九林的身边,绝对有刺客的内应。 不然刺客哪里能将卢英的行程掌握的这么准,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完人,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王天木恨不得去找黄金荣,帮着好好的查一查。 发了半天恨,王天木才咬着牙给发报员说道:“给重庆发报,详细汇报此事……” …… 重庆,罗家湾十九号花园公馆。 这里是军统局的甲室,也是马春风的住所之一。 二楼的办公室,就只有马春风和陈浩秋二人,两人此时正在讨论陈浩秋到广州湾上任之后,该采取哪些措施,以及注意的要点。 陈浩秋看似聚精会神的听着,其实心里有些不以为然。 马春风所说的这些,早在离开上海之前,方不为就已经给他交待了一遍了。 该铺的路,该安排的,方不为早就给他安排好了。 外有已控制整条航线的于二君和南洋侨盟,内有已控制海港码头的陈江和四海公司…… 有这两方支持他,给他撑腰,就算委员长把天王老子派过去,陈浩秋也不怵。 马春风完全没必要担心。 但这些念头,陈浩秋也就是在自个脑子里转一转,难道还能告诉马春风:方不为这会正在南京,准备搞事呢! 提都不能提。 不但不能提,陈浩秋到了广州湾之后,要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替方不为打掩护:某天某时,方不为押着物资,到了广州湾…… 这个王八蛋,嘴上说是替老子安排了个肥差,其实是在给他找个擦屁股的人! 就这样被这个王八蛋给拉下水了…… 正在腹诽着,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两下,然后传来毛人凤的声音:“局长,有紧急电文!” “送进来!”马春风沉声说道。 毛人凤说是紧急电文,那就肯定是紧急电文,这一点马春风深信不疑。 毛人凤推门进来,先是朝马春风和陈浩秋敬了个礼,然后把文件夹递给了马春风。 上面不是汉字,而是一连串的英文字母和数字。 “你出去吧!”马春风给毛人凤说道。 等毛人凤出了办公室,关上了门,马春风才拿起笔来,一个字一个字的编译着。 而且不时的会自言自语两句,再顺便咬咬笔头。 陈浩秋都被惊呆了? 局座什么时候都这个本事了? 翻译电文竟然不用密码本了? 他哪里知道,原始的密码本早被烧了,所有的电码译文,都装在马春风的脑子里。 别说马春风,就是林尉和钱大均同样如此,只要接到方不为的电文,都是靠记忆翻译的,根本没密码本。 这是委员长坚决要求的,怕的就是内部再出现一个如黄浚一般的内奸出来。 对国党来说,方不为的存在是绝密,关系着数百万大军的枪炮弹药,吃喝拉撒,伤病医药等等等等…… 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ps:推荐一本书:《从士兵突击开始的特种生活》,同人文中的佼佼者。 :。: 第一一六六章 如临大敌 过了快半个小时,马春风才把电文翻译完。 “广洲湾水匪已剿,已追回部分物资……” 看完电文上的内容,马春风暗暗的讥笑了一声。 这王八蛋知道物资转运局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特意发电报来装模做样了。 但马春风也就是自己里心想一想,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难道还能跑去告诉行员长,广洲湾绝对没有什么匪,有匪也是方不为的老丈人派人假冒的? 闷声发大财就对了。 “哦,方不为发来的,说是已替你扫清匪患了,让你轻装上阵……” 马春风把电文甩给了陈浩秋。 陈浩秋万分惊疑的接过了电文,飞速的扫了一眼,又惊讶的问道:“从星洲发来的?” “哪还能从哪?”马春风下意识的回道,“两地相距超三千余公里,只能用超远程电台和特定频率及电波……光是建这座电台,方不为就花费了近万美金……” 陈浩秋听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王八蛋怎么做到的? 陈浩秋又不是第一天当特务头子了,多少知道一些无线电知识。 超长距离的电台,都需要大型设备元件的支撑,而且需使用特定的收发频率和电波。 既然方不为的这份电文确实是用这个频率,这种电波发来的,那就说明,他所需的电台极为庞大,再小也得有一台汽车那么大。 但问题是,方不为明明在上海啊? 难道他在上海站了一座巨型电台? 开什么玩笑,当日本人的反电讯总门是摆设不成? 陈浩秋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另外,他还有一种直觉,方不为在此时发这种无关紧要的电报,很有可能的给他自己备书:老子现在在南洋,国内发生什么事情,都和老子没关系…… 一想到这里,陈浩秋的心就禁不住的一跳。 这王八蛋干什么了? 正自惊疑着,门又被人敲响了。 这次不是毛人凤,而是军统电讯处处长齐振江:“局长,紧急电文!” 能让齐振江送过来的,比毛人凤送来的还要特殊。 马春风猛的皱紧了眉头:“进来!” 齐振江推开门,看到陈浩秋也在,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又把一份只写着字母和数字的电文递给了马春风。 看到电文最前面代表身份的那两个字母时,马春风的眉头猛的一跳。 袁殊发来的? 再一看收发频率,马春风的脸色又是一变。 袁殊竟然用的是日本人电台? 可想而知这份情报有多紧急,有多重要? “你先出去!”马春风沉声说道。 陈浩秋又被吓了一跳。 谁发来的,又是方不为? 又发生了什么事,让局座如临大敌一般,连自己这种心腹都不敢相信? 心里惊疑着,但陈浩秋还是快速的起身,大踏步的离开了马春风的办公室。 等陈浩秋出去,关好了门之后,齐振江才附在马春风的耳边,念了一遍电报的内容: “上海特别市警察局局长卢英被刺,地点为黄金荣的大世界俱乐部,日本派遣军司令部,及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欲效仿公共租界旧事,逼迫法租界公董局让步,派遣类似如赤木亲之的反谍高手,插手法租界警权,但被‘棘刺’巧妙化解…… 后又商定,由日谍部门派遣人员,联合法租界巡捕房,黄金荣的‘忠信社’主导调查此次暗杀事件……其目的为,以‘温水煮青蛙’的手段,逐步取得法租界的调查权的执法权…… ‘棘刺’认为,城尽快撤出潜伏在法租界内的特情报人员……” “棘刺”就是袁殊在军统内部的代号。 马春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怒声问道:“谁干的?” 齐振江沉吟了一下:“按‘棘刺’所说,应该就是我们的人……” 马春风发往上海的密令,以及上海向重庆汇报的电文,都要经齐振江的手,所以齐振江很清楚,马春风没有下过的这样的暗杀令,上海特区也没有汇报过,近期会有这样的行动所以他才会犹豫。 但卢英被杀的悄无声息,刺客逃的几无痕迹,而且现场还留有震慑的标语:“这就是做汉奸的下场……” 这一看就是军统除奸队的手法。 “咣啷……”马春风用力的将桌子上的一个荼杯摔到了地上,怒吼道,“王天木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齐振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抱着负责的态度提醒道:“局长,会不会是……” 说是这么几个字,齐振江就不往下说了,只是用手指指着门外。 陈浩秋? 不可能啊? 陈浩秋做事素来极有分寸,从不似王天木,陈公树那般激进。 他要真有这样的计划和安排,不会不向自己汇报。 人就在门外,是不是,问一下就知道了。 “劲夫!”马春风压制着怒意,喊了一声。 陈浩秋还在猜测着,王天木到底干的什么,竟然气的一向沉稳如山的局长开始砸东西了,猛然听到马春风在叫他,心里猛的打了个突。 听马局长这口气,事情不妙啊? 陈浩秋一头雾水的走了进来。 马春风冷着脸,阴恻恻的盯着陈浩秋:“卢英是你派人杀的?” “什么?”陈浩秋一脸的懵逼,“谁?” “卢英!”马春风从牙缝里迸出了两个字。 “怎么可能?”陈浩秋吓了一跳,“真有这样的计划,我怎么可能不向局长您汇报?” 好了,这下就清楚了。 不是陈浩秋干的,那就只剩王天木了。 “蠢货,白痴,饭桶……”马春风把桌子拍的震天响,用炸雷一般的声音对齐振江吼道,“给王天木发报,所有潜伏人员立刻转移……” “明白!”齐振江也知道事态紧急,干脆利落的应了一声,快步的跑出了办公室。 看到马春风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像是气疯了的牛一样,陈浩秋踌躇了一下,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局座,发什么了什么事?” “卢英在大世界俱乐部被刺,现场还留下了恐吓的标语……现在,日本人正谋划着利用此事,逼迫法租界公董局以及黄金荣让步,争夺法租界的警权……” 第一一六七章 捅瘘子了 陈浩秋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他太清楚,让日本插手法租界的警权,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当年的马春风,为什么一而再,再二三的巴结杨虎,讨好杜月生,黄金荣? 就是为了能让军统的特务渗透进租界,更甚至是能进入巡捕房,能够利用租界警察的身份,对中共份子进行调查和逮捕。 这就是执法权。 没有这一层迹羞布,军统特务抓回来十个,最后至少也得放回去九个。 正是有了这一层身份,军统硬是逼的中共中央局和中共特科,全部撤出了上海。 同样的道理。 自赤木亲之担任公共租界工部局警务处处长之后,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人,就开始伪装成巡捕房的警察,满大街的开始搜捕了。 无奈之下,军统上海站的所有队员,才转移到了法租界。 既便如此,也有不少的队员被捕,甚至被暗杀。 对军统来说,法租界已是最后一块安身之所了,要是连法租界的警权都被日本人拿到手了,那整个上海,连一吋大小的容身之地都没有了…… 王天木干的? 不可能。 他又不是第一天当特务头子? 而且自己临走时,将能说的不能说的,掏心挖肺的全说了,王天木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样干的后果和严重性? 这纯粹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自己动手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那还能有谁? 方不为…… 跑不掉了,绝对就是他。 一想到马春风刚刚才接到的那份电文,陈浩秋就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陈浩秋心里苦的跟吃了黄莲似的。 你个王八蛋,一捅就是天大的瘘子…… 老子看你怎么善后? 马春风急的在办公室转来转去。 他终于能够理解,当年的中共特科,被自己逼的走投无路的那种感觉了。 马春风肠子都快悔青了。 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决对不会把陈浩秋调走。 王天木,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笃笃笃!” 又是三声熟悉的敲门声响起:“局长,紧急电文!” 这次,又换成了毛人凤。 陈浩秋已经被惊得坐不住了,心惊胆颤的站了起来。 “滚进来……”马春风怒吼道。 “上海来电,请局长过目……” 毛人凤把文件夹递到了马春风的手上。 这一次不再是字母和数字了,而是已翻译好的电文。 “禀局座:卢英被不明人士刺杀,却栽赃于我军统,属下正在全力调查……另,我已命上海站大部人员,迅速转移……” 落款是王天木的代号。 马春风扑愣着眼皮子,盯着电文看了三四遍。 好一会之后,马春风才抬起头,又惊又疑的看着陈浩秋:“不是王天木干的?” 看吧,我就知道,除了你这个王八蛋,就没第二个人。 陈浩秋心里都要快把方不为给骂死了。 事态虽然依旧危急,但王天木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而且也已确定,这事不是王天木干的,多少让马春风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王天木昏了头,不知死活,那这件事就还有的补救。 按袁殊电文中所说,上海特别市市长傅筱庵,正在日本总领事馆,及上海派遣军的授权之下,与法租界公董局交涉。 这一顿扯皮,至少也要一两天,有这一两天的时间,上海站的大部分队员基本能转移完了。 人倒是活下来了,但后面怎么办? 不能就此放弃上海吧? 只能另外想办法,重新渗透了。 马春风心里苦闷不已。 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虽然日本人迟早都会走这一步,迟早都会逼迫法租界公董局,让出部分警权。 但迟走毕竟要比早走好,突然来这么一下,无形中给上海站的情报工作增添了无数的困难和阻碍。 马春风恨不得把这个王八蛋挖出来千刀万剐。 坐在一旁的陈浩秋紧紧的咬着牙关,努力的板着脸,尽量不让自己的脸上露出一丁点的表情出来。 他在心里,已经把和方不为有关的人,问候了几十遍了,包括他自己…… 而被他们恨得咬牙切齿的罪魁祸首,不但没有一丝做错事,捅瘘子的觉悟,反而在沾沾自喜。 天色早已大亮了,但方不为却睡得正香。 直到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又响起两声敲门声的时候,他才醒了过来。 “齐老板,齐老板?” 是保镖的声音。 方不为装模做样的哼叽了几声,翻下床来,圾拉着鞋跑过去,打开了房门。 “怎么了?”方不为揉着惺忪的睡眼,带着一身的起床气问道。 “出事了!”保镖带着一脸的惊容,压低了声音说道,“卢局长被人杀了,就死在大世界俱乐部……” “谁?” 方不为浑身一震,眼珠子瞪的足有核桃那么大,甚至把火柴头那么大的一颗眼屎给挤的掉了出来。 装的太像了,脸上的表情极其丰富,像极了听天惊天噩耗,而被吓呆的模样。 “卢英,卢局长……”保镖急声提醒道,“昨天和你同学有九爷一起喝过酒的那位……” 保镖还以为方不为还醉着呢。 “怎么可能?”方不为喃喃的念叨了一句,“昨天还龙精虎猛,活蹦乱跳的,今天就死了?” “千真万确!” 保镖信誓旦旦的回了一句,看了看左右无人,又凑到方不为的耳边说道,“应该是被军统的人除了奸……身中十数刀不说,还被开了膛,破了肚,肠子肚子吊了十几米长……” 方不为猛的一张嘴,“呃”的一声,双眼一突,一副吓的要吐的样子。 保镖极有眼色的替他拍了拍背,顺了顺气。 “也不知道刺客用了什么药,九爷到现在都还昏着呢……” “金探长没事吧?”方不为喘着粗气问道。 “暂时没事,就是被迷晕了……”保镖回道,“黄爷请你去巡捕房一趟,说一说昨晚上的经过……” 这是应有之义。 金九林和那几个妓女全都昏迷着,就只有“齐老板”知道卢英被刺杀之前,发生过什么,自然是重点询问的对像。 “好,我换身衣服……”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一一六八章 心知肚明 一个小时以后,方不为带着两个保镖,到了位于薜立华路的法租界公董局巡捕房总局。 这个时候,丁永昌还带着一堆警察,在大世界俱乐部砸水泥地板呢。 而袁殊还在开会,王天木还在茶叶店等刘戈青的消息。 三层的红砖大楼,放在这个年代,已经相当气派了。 方不为没有让出租车开进院子,而是停在了门口。 看到从车上下来的方不为,早早被黄金荣安排在门口等着的一个警察快步的迎了过来:“齐老板,老头在二楼等您……” 方不为有些眼熟,知道是黄金荣的徒弟,便微微的笑了笑,顺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一元面值的美金,极其优雅的递了过去: “辛苦了,请兄弟们喝茶!” 都知道齐老板出手阔绰,警察也没客气,眉开眼笑的接过了钞票,还没忘恭维一声:“齐老板大气!” 两个保镖则站在方不为的身后,朝着警察挤眉弄眼。 意思是你小子好运气,又发了一笔小财。 警察领着方不为,把他带到了二楼,一路上只要认识他的华探,都会客气的打声招呼。 方不为则一一笑着抱拳。 虽然来上海滩才半个多月,但用真金白银开路,齐老板也算是声名远扬了。 这种招数,还是方不为从当初的赵金山身上学来的。 再加上有虞洽卿给他背书,也没有那个不长眼的敢把他当成肥羊。 上了二楼,警察把他领到一间办公室的门口,方不为抬头一看,上面有法语和汉语标注的铭牌:政治处马龙特务组! 方不为还真知道这个特务组是干什么的。 为了应付日谍及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也为了防止这两方面的特务向法租界渗透,法租界公董局在三八年年底的时候,在巡捕房总局增设特务组,专门对付日谍和七十六号。 并与日本总领事馆特高课,上海日军宪兵司令部,及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共同协定: 任何日方谍报组织,均不得擅自在法租界自由行动。 日方如有调查、拘捕等行动,须由日方事先通知法捕房特务组,会同处理。 第一任组长是公董局巡捕房总局政治处副处长,法籍探目马龙,所以便以此命名。 没把自己带到刑事处,而是带到了这里,方不为自然清楚是什么原因。 无非就是日方以卢英被刺为借口,给法租界公董局施加压力,想要再搞一个类似如赤木亲之的人物出来。 看似杀了卢英,好似是帮了倒忙,反而给日本人找了最合适的借口。 也害得袁殊,王天木,陈浩秋,乃至马春风,都气得直骂娘,恨不得把这个刺客挖出来抽筋剥皮。 但方不为一点都不担心。 因此会造成什么后果,他心知肚明。 难道不杀暗奸,日本人就不找借口了? 第一次淞沪抗战,华北事变,七七事变,以及第二次淞沪会战,都是怎么发生的? 全都是日本人自导自演出来的借口。 就算今天不针头卢英,明天日天人也会给你演出个日方人物的重要人物被刺杀在法租界的戏码出来。 再一个,国际社会也不是纸糊的。 日本人真要贪心不足,已经插手了公共租界的警权还不满足,连法租界也想染指的话,英美意法等国肯定会跳出来干预的。 现阶段的日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绝对不会硬刚。 事实也是如此。 直到日本彻底与美国撕破脸,发动了太平洋战争的时候,才公开占领的租界。 而在这之前,日本总领事馆,上海日本派遣军司令总绞尽脑汁,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有得到插手法租界警权的机会。 卢英算什么? 方不为记得,张啸林,季云卿,傅筱庵,甚至是赤木亲之等,都是在三九年到四零年之间,陆续死在军统的手上的。 也没见日本人在法租界再弄一个赤木亲之一样的人物出来。 而正因为方不为记得历史的大致走向,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刺杀卢英。 当然,杀卢英,并非方不为心血来潮,想要泄愤,更或是赚取积分。 而是必须得有这么一个和自己有些关系的人被杀。 不是卢英死,就是张啸林或是季云卿死,而且必须要死的和齐希声有关系才行…… 这是方不为的渗透计划中,非常重要的一环,不可或缺。 别说不知道袁殊,王天木,甚至是马春风等人的计划安排,都因为这件事被打乱,就算知道了,方不为也照干不误…… 弊最终还是大于利的! 方不为边站在门口,等着收了钱的那个警察敲门请示,边在心里想着这件事所造成的后果及影响。 “进来!”里面传来黄金荣的声音。 门被警察推开,方不为先是看到了一个年岁不大,但很精神的洋鬼子,然后才看到陪在末座的黄金荣。 即便他是公董局的华董,比马龙的职级要高,但在洋人面前,华人还是要矮上一分。 时事如此,方不为也已见怪不怪了。 也没什么好感慨的。 方不为先是冲着黄金荣抱了抱拳:“黄爷!” 黄金荣已经七十多了,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方不为记得解放后,他还扫了三四年的大街,算起来,至少还有十四五年好活。 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多长寿啊…… 黄金荣也拱了拱手:“有劳齐老板了……想必你也听说了,所以只得请你跑一趟……” 方不为立马做出一副心有余悸,脸色煞白的模样: “听闻噩耗,我犹自不敢相信,竟有人能做出如此残忍之事……黄爷放心,我自当尽其所能,协助贵局尽早抓到凶手……” “这是自然!”黄金荣打了个哈哈,又皮笑肉不笑的指了指旁边的马龙, “这位是法捕总房政治处的马龙处长,此资案件,将由他全权负责……老朽已然荣退,再加上精力不济,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了……” 话还没说完,黄金荣便佝偻起了腰,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马上就要死了。 真特么的是个老滑头! 方不为暗暗的讥笑了一声。 第一一六九章 配合调查 平时常说,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 其实不是这样的。 真正的墙头草,至多也就是风吹过来的时候弯弯腰,等风一过,你会惊奇的发现,他又站直了。 黄金荣就是这一种。 你们打架,我看看就行,绝对不多嘴,更不出手……但我窝也不挪,当奸也不当…… 反正老子已经七十多了,该享受的也享受了,真想要我的命,脖子就在这,你来砍就是了…… 这才是真正的老流氓,滑不溜手,还特光棍。 所以遇到这种神仙打架的事,黄金荣是绝对不会沾的。 这不,一抹溜的就把卢英遇刺的事情,推到马龙这里来了。 甚至还把方不为也诳了过来,交给了马龙。 更甚至可能会交给日本人。 这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了。 这要搁常人,非和黄金荣翻脸不可:老子送你那么多钱,难道都喂狗了? 你特么转眼就把老子给卖了? 但方不为早料到了。 真当流氓大享是那么好混的? 都说杜月生讲义气,但那也要看是对谁…… 黄金荣要不这么做,他还不来呢。 中村会玩欲擒故纵,难道他就不会玩? 看谁也着急…… 既然要公事公办,那自然有公事公办的办法和态度。 方不为好像一点都没察觉到黄金荣的用心一样,淡淡的笑了笑,又转向了马龙:“马处长,很高兴认识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开口……当然,来此之前,也已正式通知了美国领事馆……” 方不为还真没说假话。 在离开和平饭店之前,他就给美国领事馆打过电话了,称他牵扯到了一桩凶手案,法捕房总局要求他配合调查。 算算时间,使馆派来的人也应该快到了。 听着流利至极的英语,马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虽然是华人,却是美国国籍。 黄金荣也明显是才想到这一点,脸色稍稍的僵了一下。 齐希声身上的江湖气很浓,致使黄金荣一直都忽略了这一点。 不过无所谓,只是协助调查而已,又不是要让齐希声顶锅。 齐希声的背景越强大,才是好事,至少也能让日本人顾忌一下。 马龙下意识的伸出手,和方不为握了握:“多谢齐老板,通知贵国使馆,是正常程序,我们不会阴拦的……” 汉语说的有些憋口,但至少能听得懂。 “那就好!”方不为不卑不亢的回了一句,然后便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按照九国公约,租界侨民一旦涉及刑事案件,驻上海领事馆会在第一时间给予政治保护,并且会委派专门的外交人员,全程陪听及参与。 这就是当洋人的好处。 所以美国领事馆的人没有来之前,方不为有权利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枉自做了小人,黄金荣的脸上却不见一点尴尬。他挤着满脸的横肉,对着方不为抱了一下拳:“日本人势大,黄某也是迫不得已,还望齐老板海涵……” “黄爷客气了!”方不为露出一副心有凄凄然的模样,“如此残恶之徒,一定要尽快绳之于法,不然我等之性命安全,有何保障可言?” 黄金荣奇怪的看了方不为两眼。 这位齐老板,怎么突然就怂成这样了? 之前看他手腕高超,毫气干云,像极了混老了江湖的人物,自己还很是对他高看了一眼。 死了一个卢英,就把他给吓住了? 黄金荣心里鄙夷,但脸上却一丝都没有表露出来。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黄金荣打了个哈哈,“当然,齐老板也要相信我法捕房的能力……凶手,是一定会抓住的……” 相信个屁! 方不为心中冷笑不止。 真要能抓得住,老子跟你姓。 找来齐希声配合调查,黄金荣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他也不想再趟这趟浑水了。 随意的给方不为和马龙道了声别,就离开了法捕房。 方不为倒也没有真的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来,一定要等到美国领事馆的人来了之后,再接受询问。 不过没回答几个问题,美国领事馆派来的人就到了法捕房总局。 称得上高效率了。 美使馆派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外交随员,叫约瑟夫。 方不为刚来上海,拿着齐希声的护照去美国领事馆报备的时候,负责接待的就是他。 有钱能使鬼推磨,洋鬼子自然也不例外。 到了上海的第一天,方不为就以捐赠的名义,赠予美国驻上海领事馆五千美金的修缮基金,所以大使馆上下,对这个华裔同胞的印像很深。 所以,在上午的时候,接到方不为的电话之后,负责侨民事务的外交参赞第一时间就先给法租界公董局打了一个电话,意思是我国公民齐希声有义务配合法捕房调查,但法租界也有义务保证齐希声的合法权宜和人身安全…… 这就是钱的好处。 即便有美国使馆撑腰,方不为的态度也非常端正,基本上是马龙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怎么在和平饭店的大厅遇到金九林和卢英,怎么到的大世界俱乐部,怎么安排的,他又是怎么离开的,等等等等,无一遗漏。 就连金九林和卢英开无遮大会的细节,他也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 当然,不确定的他也绝对不会信口开河。 比如卢英的仇家都有谁? 老子到上海才几天,连卢英是谁都没有彻底的搞明白,哪能知道他的仇家都有谁? 方不为的回答正常的再不能正常了,与马龙了解到的信息几无差别: 这位齐老板,就是请客的,按中国人的话说,就是金主。 马龙当然清楚,这个人肯定是没问题的,但他暂时却不能放任方不为离开。 方不为来之前,他就已经接到电话了。 法租界公董局同意七十六号和日军宪兵队派人参与调查此案,但主导调查的,还是法捕房。 负责人就是马龙。 金九林和那几个妓女还没醒,方不为现在是唯一一个在案发之前,与卢英有过亲密接触的人,虽然没嫌疑,却名符其实的是第一关联人和证人。 :。: 第一一七零章 祸害多长寿 所以肯定还要把齐老板交给日本人,再询问一次。 马龙也没隐瞒,把这个情况如实的告诉了“齐希声”,以及外交随员约瑟夫。 两人均无异议,声称会全力配合调查。 毕竟不是真的嫌疑人,而齐老板怎么也算是有身份和地位的人,更何况还有一个货真价实的美国外交随员陪同,档次一下就不一样的了。 法捕房很是客气,好吃好喝的侍候着。 在这期间,方不为还打开系统,侦听了一下军统上海站惯用的那几个收发频率。 当看到马春风发给王天木,让他尽快转移,并想办法查清到底是什么人杀的卢英的电文时,方不为差点笑出声来。 他是真的想笑,而并非幸灾乐祸。 逼得王天木离开上海,滚回华北,方不为才高兴呢。 对于王天木这个人,方不为基本上是没什么好感的。 当然,并不是要抹杀他对抗日除奸做出的贡献。 关键是此人桀骜不驯,很难驾驭,也就是对他有伯乐及救命之恩的马春风,堪堪能够控制得住。 方不为自认为,自己违命不遵,欺上瞒下的做派,和王天木的无法无天比起来,差了整整一个银河系。 三四年,王天木还是天津站站长的时候,就敢带着手下的特务,假冒土匪,绑架东北军将领,张大帅的结义兄弟,时任热河省主席汤玉麟的孙女,靳索了五万大洋。 后来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被汤玉麟告到了蒋委员长那里,委员长命马春风严查。 马春风表面答应,暗地却让王天木尽快收拾手尾,毁灭证据。 王天木该灭口的灭口,该收买的收买,最终马春风报了个查无实据,了结了此案。 结果此事了结还未一月,王天木又与人在北平八大胡同争风吃醋,让手下将人枪杀,装到箱子里,埋到了北平城外的护城河里。 几天后,尸体被人冲出,引发舆论,北平各界人士要求严查凶手。 还是时任北平宪兵副司令的蒋孝先亲自率部调查,查到了王天木的头上。 蒋孝先素来看不起马春风,更看不起当时的特务处,自然是公事公办,不但公布了调查结果,更是一纸电文,告到了委员长那里。 委员长大怒,新账旧账一起算,要枪毙王天木,还是马春风跑到委员长那里,跪地求情,才算是保了王天木一命,最后被叛了个无期徒刑。 “马春风跪地不起,要挟领袖”的典故,就是这么来的。 到了三六年底,特务处进一步扩张,而恰逢郑介民被派往国外,马春风手下实在无人可用,一番运作后,把王天木捞了出来,让他接任了郑介民的华北区区长一职。 对方不为来说,这都不算什么事。 不看从来都不把委员长放在眼里,甚至公共叫骂,之后烧了南昌军用机场,才被委员长抓住小辫子,判了刑的航空署署长徐培根,不也只坐了半年牢,就被复用了么。 非常时期,有才能的人往往都是可是会被网开一面,从轻发落的。 关键是王天木后来干的事情就有些恶心了。 他是三九年四月底才上的任,在上海三个月期间,他一直谋划刺杀汪精卫,李士群,丁默邨等人。 这倒也无可厚匪,军统上海站除了情报工作,干的最多的就是除奸。 但千不该万不该的是,这王八蛋明知自己身份敏感,却照样招摇过市。 只以为只要在租界内,日谍和七十六号对他无可奈何,王天木在租界内,经常不加遮掩,公开露面。 结果被李士群瞅到了空子,七月底的一天,赤木亲之带着日本宪兵,光大化日之下,把王天木从英美租界给绑架走了。 结果李士群还没用刑,这王八蛋就什么都招了。 幸亏当时除了他,上海特区还有一个特二区区长陈公树,等李士群和赤木亲之去抓人的时候,大部分的上海站军统成员,都已安全转移了。 上海的军统特务虽然逃过了一劫,其他地方的军统却没那么好运了。 来上海之前,王天木当了三年华北区的区长,这离他离开华北,也才过了三个月而已,华北区军统依然还是按照他之前的那一套模式在运行,甚至是藏身和联络的据点都没有更改。 这一下就被日本人捉了个正着。 由于王天木的叛变,华北日谍机构和日军宪兵组织,相继对军统北平、天津、张家口、察哈尔、绥远、丹东、内蒙,济南,青岛等地进行了系统性的搜捕。 国民党情报员、潜伏人员、甚至别动队长,游击队长纷纷落网,电台尽数被毁。 至四零年初,军统华北,山东等地的敌后情报体系几乎毁灭殆尽,情报活动几近停顿。 与此相比,损失最大的其实是袁殊的身份暴露。 王天木上任上海特区区长不久,就制定了刺杀汪精卫,李士群的计划,而为了保证行动成功,马春风在六月分,就将袁殊的身份告诉了王天木,而且王天木还和袁殊见过一面…… 好在陈公树第一时间,就向马春风汇报了王天木落网的消息,马春风当机立断,立刻让陈公树通知了袁殊。 袁殊提前一步做了安排,被抓之前,销毁了所有的证据和痕迹,李士群和赤木亲之连根毛都没找到,只是抓到了人。 再加上他与岩井英一的关系,以及他老师清水泰次的贤良影响力,袁殊最终被无非释放。 但最终还是因为此事,岩井岩一及日本外务谍报系统,已不再如之前一般信任他了,最后将他调出了岩井公馆,给了一个江苏省教育的闲职。 而王天木也因此一系列的功劳,成了汪伪政府的座上宾,并任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高级顾问。 只此一点,王天木被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但这王八蛋左右逢源,怕马春风把他除了奸,又反过来,开始向马春风和军统提供上海日谍及七十六啧特工总部的情报…… 抗战胜利后,王天木不但没有被问罪,反而被定性为“打入敌人内部的卧底人员”,再次担任了军统天津站站长…… 之后随国党溃部逃到台湾,整整活了一百零四岁,比宋元良还长寿。 再次让方不为认识到,祸害多长寿,这句话真心没说错。 第一一七一章 赤木亲之 其实刺杀卢英,方不为是深思熟虑过的。 这是一石三鸟之计。 一是方不为想要逼迫中村露面,二则是逼迫王天木就此蜇伏,推迟,更或者是取消刺杀李士群的计划,避免他过早知道袁殊的身份。 第三则是,闲着也是闲着,杀几个汉奸,及时减少已方潜伏人员的损失,还能震慑已投日的汉奸,以及正在观望,准备投日的那一部分墙头草。 到目前来看,第二个和第三个目的已经达成了。 公共租界有赤木亲之在,王天木是肯定不敢去了,现在法租界也不能待了,王天木和上海军统站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撤到乡下去。 再看黄金荣,生怕与日本人接触过多,就会被重庆方面和军统误会,从而将他除了奸,所以才一副滑不溜手,泽决不沾的架势,表明了已经被卢英的惨相给震住了。 还在那里嘲笑老子胆笑? 最胆小的是你才对。 至于第一个目的,方不为估计,马上也会达成了。 只要自己稍稍的露出一丝被吓破了胆,想逃回南洋或美国的风声,中村自然而然就出现了。 由此可见,卢英杀的千值万值。 当然,也没必要非是卢英不可,只是恰好卢英自寻死路,拉到了方不为的枪口上。 弊病也不是没有。 现阶段,军统上海站的情报工作,可能要停滞一段时间了。 但方不为觉得完全值得。 只要袁殊不暴露,自己再想办法接触到袁殊,有多少情报得不到? 比军统特务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卖命,划算千百倍。 像王天木这样的,就待在外围,摇摇旗,敲敲边鼓,能起到吸引一些吸引日谍和七十六号的注意力的作用就行了。 这才是方不为的最终目的。 …… 等了足有两个多小时,一壶龙井已被冲的寡淡无味,日本人才姗姗来迟。 傅筱庵以上海特别市市长的身份出面,和法国人扯了两个小时的皮,才堪堪让法国人同意,日方派人员参与调查。 但主导调查的同学是法国人。 等傅筱庵请示了岩井英一,岩进英一又派了赤木亲之过来后,就到这个时候了。 陪着赤木亲之的是法捕房政治处处长程子卿,也是马龙有顶头上司。 程子卿自然也是黄金荣的弟子之一,出手阔绰的齐老板,自然也是拜访过的。 这也是个传奇人物。 十八年前,他还是法捕房刑事科政治组的实习探员时,无意中侦察到有中共在法租界开会,竟然直接冲到了会场。 这就是有名的“中共一大”。 当时参会的有周佛海,陈公博,张国涛,李达等。 正是因为他的闯入,一大被迫中断,从而紧急转移,之后转移到了嘉兴南湖。 代表们撤走后还没过半小时,他就带着法探和华探来抓人了。 差一点,历史就被他改写了…… 不过后来,他逐步高升后,很是为中共及进步人士提供过很多方便,所以解放后,黄金荣都进去了,他却安然无恙。 方不为随意的拱了拱手,给程子卿打了声招呼,然后又把目光转到了为首的那个穿西装的矮个男子身上。 仅靠直觉,方不为就觉得这个男人不简单。 特别是那一双眼睛,似是能直透人心。 没猜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负责调查此次案件的日方头目。 当两人目光交错之时,方不为明显的察觉到,这个人的瞳孔微微的缩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刹那,这个人的目光便趋于平和。 而且除此外,脸上再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表情。 方不为心里猛的生出了一丝警惕:这个日本人认识自己? 若是素未蒙面,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初次见面,至多也就是露出一丝征询,或者是好奇的眼神。 但这个人看到自己时,眼神中明显带着惊讶,好像对于自己出现在这里很不理解。 再加上猜测对方是日谍头目的身份,答案呼之欲出。 这个日本人和中村有联系,要么见过自己的照片,就么就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见过自己本人。 方不为猛的想到了在江边烧纸,之后又被带到日军宪兵司令部的那一天,以及讯问室里面的那一面单向玻璃。 接待自己的都是少佐,那这个人要是站在玻璃后面,至少也要比少佐的级别高吧? 方不为心里猜疑着,但脸上却一点神色都不露,甚至是边眼神都没有变化一下。 招呼完了程子卿和丁永昌,他只是礼貌性的朝着赤木亲之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了。 “齐老板,还得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实得是得罪了!” 程子卿客气的打了声招呼。 “程处长哪里话,理该如此!”方不为笑呵呵的应着。 “马龙处长也在?正好……”程子卿一指赤木亲之,“正好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公共租界工部局警务处处长赤木亲之先生……” 赤木亲之,竟然是赤少亲之? 方不为的心里像是刮起了十二级的台风。 这是他做梦都想杀的三个人之一。 前两位,第一是土肥原,第二是影佐祯昭…… 没想到,就这样碰上了? 方不为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猛的快了起来,比平时快了两三倍。 这是过于兴奋,肾上腺素狂速彪升的直接体现。 特么的…… 方不为暗暗的骂了自己一句。 在这种反谍高手面前,稍微露出一丝异常,都会让对手警觉,而且坚决不能掩饰。 比如自己还不知道对方是赤木亲之的时候,看到他的瞳孔收缩,就能判断出对方自己认识自己一样。 方不为既不敢咬牙,也不敢眨眼,只能硬逼着自己,硬生重的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赤木亲之,用极其惊讶的语气问道: “阁下是日本人,却是公共租界的警务处长?” 意思是老子之所以如此震惊,完全是出于好奇,你不要误会,老子对你完全没兴趣…… 赤木亲之确实察觉到了方不为的那一丝异常。 但方不为被惊的在心里打雷,他同样被惊的如同在心里敲鼓一样。 :。: 第一一七二章 什么时候杀 方不为既不敢咬牙,也不敢眨眼,只能逼着自己,硬生生的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赤木亲之,用极其惊讶的语气问道: “阁下是日本人,却是公共租界的警务处长?” 意思是老子之所以如此震惊,完全是出于好奇,你不要误会,老子对你完全没兴趣…… 赤木亲之确实察觉到了方不为的那一丝异常。 但方不为被惊的在心里打雷,他看到约瑟夫的时候,同样很好奇。 至于齐希声为什么会在法捕房,赤木亲之自然一清二楚。 卢英带着黄金去给齐希声请罪,就是他安排的。 为的就是遮掩中村派人监视齐希声,却被齐希声识破的事情。 也是为了不让齐希声联想到监视他的人是特务,只以为是盯上了他的人,想绑架他的青帮份子。 包括金九林带着卢英拜访完齐希声,齐希声顺杆往上爬,请着这二位到大世界俱乐部胡天胡地的前后经过,赤木亲之也一清二楚。 甚至齐希声带了两个头牌回了和平饭店的经过他也知道。 赤木亲之惊讶的是,站在方不为旁边的约瑟夫。 他自然知道约瑟夫是美国领事馆的外交随员,他能站在方不为身边,就证明美国领事馆对齐希声很重视,特意派人来撑腰了。 这也更加说明,方不为不但在结交青帮,结交如虞洽卿之类的人物,而且只要是他认为有价值的关系,他都要结交一遍。 就是不知道,齐希声是用一贯的老套路:给美国大使送了钱,还是利用了美国洪门司徒美堂的关系。 要是后者的话,对他的重视程度就要再加深一些了。 正因为好奇,同时心里生出了各种猜疑,赤木亲之的注意力自然就被转移了一大部分。 再加上方不为也掩施的极为巧妙,那一丝异常,在赤木亲之眼中也就变的不足为奇了。 在现在这种时局之下,一个日本人担任英美租界的警务处长,而此时又代表的是日方的利益,来参与调查,确实很难让人不吃惊。 虽然有些冒昧,但对一个从小在美国长大的假中国人来说,问出这样的话并不奇怪。 和齐希声现在这个身份,以及他多疑又敏感的性格非常契合。 所以赤木亲之丝毫没有怀疑方不为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感兴趣。 在程子卿听来,方不为的话,好像有些揭日本人老底的意味。 他刚想解释一句,赤木亲之却摆了摆手,笑着回道: “都是为了上海的稳定和昌盛,为何要分日本人,美国人,法国人?” 放你娘的狗屁! 方不为很想爆一句粗口。 这句话,就跟日本人最爱挂在嘴边的“中日亲善,东亚共荣”是一个意思:我杀你则为了你好…… 方不为淡淡的看了赤木亲之一眼。 在他眼里,这个人已经是个死人了。 好像对赤木亲之这样的回答很感兴趣,方不为又问道:“那阁下就是日方派来参与此次调查的探员?” 赤木亲之点了点头,同样的好奇的问道:“那你呢?” “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来被你调查的!” 方不为用很幽怨的语气说道,“我就是那个昨晚请金探长和卢局长喝酒的人,没想到花了钱,却惹了一大堆的麻烦恼……” 听起来有些幽默,其实话里透着很大的怨气。 意思是老子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赤木亲之也觉得很有意思。 中村给他安排的苦头还没吃到,苦头却先找上他了? 虽然没直说,但一路上,赤木亲之还是能从程子卿的话里听出潜意: 他师父黄金荣,在这此调查中也是出了力的,不然有美国人身份的齐希声,哪里能如此配合,乖乖的跑到法捕房来配合讯问? 齐希声怕是气得在心里骂娘吧:黄金荣,以及他的这些徒子徒孙,收了钱却不办事,翻脸就不认人? 这是好事! 至少可以让齐希声看到,中国人的嘴脸是什么样的,是中国人靠的住,还是日本人靠的住。 都知道日本人是来干吗的,也没什么好客气的,至多也就是做做表面功夫。 介绍完了马龙,程子卿就错口有事离开了。 和黄金荣一样的心思:神仙打架的事情,咱是能逃多远逃多远。 至于齐老板? 自求多福吧。 程子卿走了之后,马龙与赤木亲之,正始开始提审相关证人。 赤木亲之有意将方不为放到了最后。 他要先了解一下,在齐希声请客之前,请客之中,以及请客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卢英已经死了,插手法租界警权的借口也已找到了,剩下的自然可以慢慢来。 当务之急,是先要查清楚,齐希声是不是也被军统给盯上了。 毕竟齐希声为之服务的南洋侨盟,是坚定的抗日份子,和重庆政府好的快能穿一条裤子了。 上海的军统派人暗中保护他是很正常的行为。 说不定,军统就是因此而侦察到了卢英的行踪,从而发动了刺杀。 中村对齐希声寄予了很大的厚望,万万不能被中国的特务份子抢占先机。 赤木亲之先审的是金九林的卢英的帮随,然后是方不为的那两个保镖,再之后是和平饭店的服务生,大世界俱乐部的经理,小厮,妓女…… 这完全是以时间线开始的,就从卢英计划拜访方不为开始。 审问了所有的知情人,包括方不为,好像哪里都没有问题。 这一天以来,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员出现在齐希身的附近。 至于之前,中村的人都已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视齐希声了,再有没有人跟踪齐希声,赤木很清楚。 齐希声的嫌疑基本上排除了,刺客不是从他盯住的卢英。 那接下来,就要把精力放在案件本身了。 赤木亲之建议马龙,没必要再把齐希声留在法捕房了,他的意义已经不大了。 现在除了全城搜捕,悬赏疑犯外,重心就放在金九林和那几个妓女身上。 马龙表示赞同。 至时,方不为的“法捕房一日游”算是结束了。 临走的时候,他还势切的和赤木亲之握了握手。 是今晚就杀,还是等两天再杀? 第一一七三章 诡异的刺客 两个保镖护着方不为回到了和平饭店。 刚到酒店,方不为先招来了副手:“现在就去邮局,给星洲和香港发报,暂缓向上海运输药品……” 副手万分惊讶的看着方不为:“齐经理,这不合适吧,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药房,都基本收拾妥当了,等药品一到,就可以开张了……” “开个蛋啊?” 方不为大声骂道:“你就没看明白么,这上海滩,纯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 警察局的局长,说杀就被人给杀了,巡捕房的督察长,说迷晕就给迷晕了…… 可笑的是,这一天都过去了,法租界,公共租界,再加日本人,三方合力,连根毛的线索都没查到?乱成这样,怎么做生意?” 副手奇怪的看了方不为一眼。 这位,是被吓破了胆了? 你齐老板被派来上海开药店,又不只是为了赚钱,而上海是什么情况,来之前,董事会又不是没有交待过,你现在才知道这么乱吗? 怕了就直接承认,找哪门子借口? 副手劝了两句,看齐希声听不进去,顿时沉下了脸。 这桩生意,是于二君和胡文虎合伙的,齐希声是于二君的人,副手则是胡文虎的亲信。 虽然隶属于上下级,但副手也并不是太怵齐希声,虽然嘴上不说,但一看表情,就能知道他现在对齐希声是多么的鄙夷。 来上海之前,齐希声胸口拍的震天响,保证到上海后,会怎么怎么样,但这来了才几天,见了一桩凶手案,就开是打退堂股了? 也不算算,你他娘的到了上海,就跟个散财童子似的,撒出去了多少钱? 真敢往后缩,有的是找你算账的人…… 副手一边在心里骂着,一国跑去邮局发电报了。 电报是必须要发的,还要顺便再告上一状…… 看着摔门而去的副手,方不为微微的扯了扯嘴角。 老子之前是拍着胸口保证过,但是因为有日本人做后台啊? 有了日本人做后台,再走通青帮的门路,上海还不任由我齐某人平趟? 但奈何日本人说话不算话,老子来了这都快一个月了,连中村的面都没见到。 这也就罢了。 老子竟然不知道,上海竟然这么危险? 警察局长说杀就被杀了,还被杀的那么奇幻,比话本里的情节还要夸张。 是不是哪一天,我姓齐的也会被这种人盯上? 不行,上海太危险了,老子要回南洋。 大不了,于二君的这孙女婿,老子不当了,直接回美国还不行么? 连命都保不住,再多的钱和再漂亮的女人有什么用? 这才是方不为想给中村和日本人表过的意思。 方不为不信,这样子还逼不出中村? 必须见了中村,知道日本人对他是什么打算之后,方不为才能开始讲划下一步,该向着好坏个方向推动。 是尽快想办法打入敌人内部,以窃取情报为主,还是继续游走于边缘,猎杀如卢英,赤木亲之这种汉奸和日谍首脑? 至于赤木亲之,就先留两天吧。 反正窃听器和追踪器已经用到他身上了,迟早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先看看能不能从赤木亲之这里得到点有用的情报。 好像真的被吓破了胆,回子房间之后,方不为再没有出去过半步。 吃的喝的,都让酒店的侍应生直接送到了他的房间。 除此外,他还问保镖之一要了一支快慢机,说是要拿着防身…… 快到凌晨两点的时候,赤木亲之才离开了法捕房,在一队宪兵的护卫下,回到了虹口。 之所以这么晚,是因为赤木亲之一直等着金九林和那几个妓女醒过来,问完了口供,又和马龙,丁永昌,以及英捕房的几个刑案好手探讨了一阵,才出来的。 参与查案的每一个人,无不惊叹这次刺杀案的诡异。 赤木亲之同样如此。 诡异到他生平仅见。 金九林和六个妓女,竟然压根不知道,他们的房间进去过人,就更不用说卢英被杀了的事情了。 每一个醒来,都只当自己还在酒店里,不约而同的问着身边的人,他们怎么被送到医院了。 赤木亲之想不通,凶手是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房间,又给这几个下药的? 另外,凶手竟然在现场没留下一丁点的痕迹。 英捕房和法捕房的指纹科把现场都快翻烂了,也没找到有关凶手的一丁点痕迹。 指纹就不说了,带个手套就能解决掉,那脚印呢? 难道凶手是飞进来,又飞出去的? 再一个,他是如何做到悄无声息,没弄出一丁点的动静的? 就算金九林,卢英,还有那几个妓女都喝醉了,但在左右及对面的房间,都是有客人的。 甚至对面的一间,打了一整夜的牌,压根就没听到过那个时间段,卢黄这间房里有过什么响动。 都被人开膛破肚了,卢英难道连叫都没叫唤一声? 就是头猪,也该哼哼两声吧。 什么样的迷药这么厉害? 七三一都还没有研究出这种东西来。 也就是从那个朝鲜人的房间窗户上,查到了人有翻窗及跳楼的痕迹,不然赤木亲之很怀疑,这起案件,是不是金九林自导自演的。 现在唯一的线索,也就只有朝鲜人,五十岁左右,个子很高这几点了。 不用怀疑,对方肯定化过妆,这几点信息根本不能称之为线超索。 现在要想破案,只能期望尽快搜捕到军统人员了。 当然,这也是赤木亲之最主要的目的。 破案也只是个借口,既便卢英不是军统杀的,到时候也会栽在军统的头上。 但有可能的话,还是要想办法把这个人挖出来。 从现阶段查到的这些线索来看,如果真没有里应外合的因素,那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难道世上真有如中国的民间传说中,踏雪无痕,飞来高去,如飞侠一般的人物? 太扯淡了。 一前一后两辆小车,开进了位于虹口大公纱厂的上海日军宪兵司令部。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中村曾派人通知他,不管多晚,都请他到宪兵司令部一晤。 赤木亲之估计,应该是齐希声这里又出了什么问题。 第一一七四章 寄予厚望 (求保底月票) “上海时局日趋混乱,竟有警察局长当场被杀,且被开膛破肚之暴行发生?故建议董事会,暂缓上海公司筹备之事宜,暂停药品运输……” 赤木亲之接过中村手里的电报,一字一字的念了一遍。 “齐希声发到南洋的?”赤木亲之又问道。 中村没说话,只是沉着脸点了点头。 “看来这件刺杀案,对他的刺激很大!”赤木笑着说道,“在法捕房的时候,我就预感到,他好像很害怕……” “人之常情!”中村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解释道,“齐希声虽然生于社团,长于社团,但经历的,最多也就是帮派之间因抢夺地盘及利益,而产生的仇杀事件…… 似这种真正的恐怖事件,怕是听都没听过……猝然一遇,难免心生畏难……” “中村君,齐希声这个畏难情绪,不是现在才有的吧?”赤木亲之又问道,“我记得你对我说过,南洋侨盟准备派他来上海的时候,他好像就对你提过……” 中村怎么可能会忘掉? 当时的齐希声非常犹豫,认为上海很不安全,再加上势力盘根错节,不好打开局面。 还是中村拍着胸脯,给齐希声打气,想法设法的撺掇着齐希声,接下的这个差事的。 只想着只要把齐希声哄到上海来,自然就等于彻底落入了他的手掌心,想搓圆搓圆,就捏扁捏扁。 哪里能想到,齐希声只靠他自己,倒是把局面给打开了。 自己正准备使手段,再给他点苦头吃呢,齐希声就打退堂鼓了? 赤木真没说错,齐希声的意志太脆弱了。 “他有这样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赤木亲之又说道,“从他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迅速打开局面,与虞洽卿,黄金荣这类人物搭上关系,就能看出,他是一个天生的商人…… 而这种性格的人,遇到任何情况,不是先想办法解决问题,而是先会衡量,付出和得到的,能不能成正比。 卢英的死,给他的触动很大,让齐希声认为,待在上海,钱能不钱赚到还不一定,但命可能随时都会丢。而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什么样的利益,又能和自己的性命相比?” 中村猛的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他要跑?” “暂时应该不会。”赤木亲之笑道,“但若是再遭受一两次挫折,那就说不准了……” 中村非常的郁闷。 他担心的就是这个。 现在的齐希声,就像是个瓷娃娃,碰一下就碎的那种。 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准备的那些手段,还能不能对他用? 这已经不是在考验齐希声了,而是在逼着让他当逃兵。 所以,中村在犹豫,也是他深夜找赤木亲之过来的原因。 “但我还是不准备放弃原来的计划,至少,马上就要到上海的那批药品,肯定是要扣押的…… 怎么也要让他感受到,他不惜花费重金,结交的如虞洽卿,黄金荣,张啸林这些人,到了关键的时候,一点忙都帮不上他……” “这是自然!”赤木亲之中肯的点了点头,“据我观察,今天黄金荣把他骗到法捕房的事情,已经让他有类似的感受了,所以,适当的障碍,还是要给他创造一些,让他再加深一下印象…… 而他就算想走,一时之时也是走不了的……花了那么多的钱,铺了这么大的滩子,南洋的那些人,又怎么可能允许他一走了之?” 说到这里,赤木亲之又顿了一下,沉吟道,“当然,人为的障碍也不能太多,以他奸滑而又狡诈,敏感而又多疑的性格,人为的痕迹太重的话,很可能会让他起疑…… 更何况,我们的目的,只是为了激发他对帝国的认同感,最终,还是要帮他在上海站稳脚跟的!” “对!”中村点头道,“我也是这样考虑的……原本计划,是我从华北回来后,再正式与他接触,但现来看来,不能再往下拖了。 我准备近期就公开露面了,与他见过面之后,再去华北。在此期间,我会制造机会,与赤木君偶遇,暂时把他交付给你…… 让赤木君这么晚还过来一趟,就是这个意思……” 赤木亲之暗暗的笑了笑。 齐希声这一份电报,让中村感受到了危机感。 不过反过来再想也正常,齐希声与那些投靠过来的汉奸有很大的不同:危机意识极强,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逃之夭夭。 所以当务之急,是尽快给齐希声套个笼头,然后把缰绳紧紧的抓在手里。 中村已在齐希声的身上,耗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马上就到收获的时时刻了,要是让煮熟的鸭子飞了,怕是会气的吐血。 “中村君放心,我会安排好,无非就是投其所好罢了!”赤木亲之回道。 “那就拜托赤木君了!”中村站起来,给赤木亲之鞠了一躬,又详细的交待道, “最好是能彻底感化,为我所用,当然,必要的反制手段,也不能没有…… 只要握紧把柄,断了他的后路,他除了乖乖就犯,就不会再有第二条路走……” “我明白!”赤木亲之重重的点了点头,“但也不能操之过急……齐希声固然聪明,危机意识也强,直觉和观察力更是超人一等…… 但唯一的缺点,也是他身上最大的破绽:他的意志太脆弱了,他离一个合格的谍报精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必须要接受严格的训练……所以,希望中村君能给我点时间……” “赤木君放心,我有耐心!”中村回道。 …… 方不为高兴的差点跳起来,“欣喜若狂”这四个字,都不足以表达他此时的心情。 计策凑效只是一方面。 适当的透露一丝自己要打退堂鼓的风声,果然让中村坐不住了。 但这只是最次要的一方面。 一直以来,方不为都以为,中村是想把自己发展成汉奸,至多也就是钉在南洋侨盟,以及于二君身边的一条暗线。 但他没想到,中村和赤木亲之,竟然计划将自己培养成间谍? ps:又到月初了,大大们,投两张保底月票吧! 第一一七五章 自己人 汉奸,内线,间谍。 这三个身份看似意义差不多,实际意义却天差地别。 第一种是有限利用,至于信任,那是坚决没有的。 说白了,就是一条被拴了绳子的狗。 即便汉奸做到汪精卫这个份上,依然是一个傀儡,日本人既要用你,还要防你。 第二种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 第三种,则有些引为心腹,当做自己人的意味了。 方不为一直幻想着,最好能当第三种人,打入敌人内部,才能将系统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两年前,抓到林子安的时候,方不为就有这种想法。 本来是绝佳的机会,结果最后胎死腹中。 现在换成齐希声这个身份,难度呈几何系数增长,方不为一度认为是奢望,也就是在心里念叨一下。 他原本的计划时,一边杀汉奸赚积分,一边利用中村,更或者与袁殊取得联系,尽量接触到日谍及日军首脑高层,利用系统监听和追踪,尽可能的获得情报。 没想到,真的有了打入内部的机会,他怎么能不高兴? 这样一来,他就有了更多的机会,可以接触到更多的在华日谍的首脑,更有可能,会接触到日谍机构的电台。 如果在日方重要部门的电台上装一枚窃听器,这部电台收发的所有电报,更甚至是所用的收发频率和密码底本,都将会被方不为掌握。 能达到什么样的效果? 方不为稍微想一想,就像是**了一般,全身都止不住的颤了起来。 赤森亲之不能杀了。 不但不能杀了,还得好好的保护他,避免被军统给除了奸。 当然,方不为也会利用系统,尽量将赤木亲之的破坏力降到最低。 从现在开始,赤木亲之的一举一动都在方不为的掌握之中,他有什么计划,有什么行动,方不为会是第一个知道的。 还搜捕? 搜个毛线啊。 赤木亲之要能抓到一个人,方不为跟他姓。 想到这里,方不为又翻了翻系统,看了看剩余的积分。 还好,还剩一千多,还能坚持十天半个月的。 但也必须要提前准备了,看下一个的刺杀的目标,选谁合适。 分到用时方恨少。 在美国的时候,为了实时监控跟踪他的那一伙间谍,方不为将系统的功效发挥到了极致。 窃听器的监听距离每增加一倍,就要相应的多耗费五十积分,特别是他在纽约,这伙日谍到旧金山调查于秋水的那段时间。 近五千公里的直线距离,需要耗费多少积分? 十多万积分,就是这样用掉的。 方不为曾经一度心疼的想吐血。 但想想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了,积分马上就会一分不少的赚回来,他就乐得合不拢嘴了。 小鬼子,等着给老子送人头吧…… …… 凌晨四点,刘戈青睡的正香,突然听到“笃”的一声轻响,你是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床头上,震的床头一阵微颤。 刘戈青从梦中惊醒,一骨碌翻坐了起来。 这是一艘小火轮,船舱里就睡着他一个人。 除了他的呼吸声,就只有微风吹过河面,水波轻轻冲击船底的响动。 刚才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刘戈青甩了甩脑袋,清空了睡意,借着窗户里透进来的月光,仔仔细细的瞅着床头。 一道银光在他眼前闪了一下,惊得刘戈青差点叫出声来。 离他头顶不到一尺的地方,明晃晃的插着一把匕首。 见了鬼了,哪来的? 刘戈青当即就吓出了一身冷汗,飞一般的从枕头底下摸出了手枪,快速的上了膛。 “谁?” 刘戈青一声低喝。 除了他的回音,船舱里再无一丝动静。 他慢慢的下了床,双手握枪,仔仔细细的瞅着四周。 船舱的小窗,好像被人动过。 刘戈青记得,睡觉前,他是关死的,还插上了插销,但这会却开着一条缝。 刀子是从这里飞进来的,更或者说,有人从窗口里进过房间? 刘戈青躲在窗下静静的听了一会,隐隐约约的听到,火轮的甲板上有一个打呼噜的声音。 这是他安排放哨的队员,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老胡!”刘戈青轻轻的喊了一声。 “啊,谁?”暗哨猛的惊醒,惊声问道,“青哥?” “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刘戈青忍着怒气问道。 “没有啊,一切正常!”暗哨回了一句,又歉疚的说道,“对不住啊青哥,太累了,打了个盹……” 刘戈青还能怎么办? 忙了两天又一夜了没合眼,铁人也扛不住。 “没事了,盯紧点!”刘戈青不动声色的说道。 没弄清楚这把匕首是怎么飞进来的,他连帮手都不敢叫。 万一这是对方的引蛇出洞之计呢? 附近的船上不但有一个小队的行动队员,还有一部电台。 刘戈青沉吟了半晌,最终决定,先弄清楚这把匕首是怎么回事。 他慢慢的靠到床头,把匕首拔了下来。 上面插着一张纸。 飞刀传书? 刘戈青取下信纸,摸出一根小手电,照到了纸上面。 “三艘船,九个行动队员,两个暗哨,加你十二个人,另外还有一部电台……” 看到最前面的一句话,刘戈青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是留在法租界的最后一批队员,是王天木特意留下,协助其他潜伏人员转移的,全都以粮行伙计的身份,藏在上海难民总会的运粮船上。 这个人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甚至连船上藏有电台都知道? 刘戈青压抑着震惊,继续往下看: 我不是敌人,不然早就对你下手了……天明之后,请你去浏河镇,通知王天木,近期,上海日谍机构会派遣要员去华北,主要目的为调查陈公树赴河内刺杀汪精卫事件,请务必谨慎对待。 安全起见,以后联络改由电台联系,固定频率及波段为:********,固定联络时间为凌晨四点,密码本为上海商务印书馆民国十六年版《红楼梦》,密码编译公式为:********** 若上海站无条件定时接收密电,可向上汇报,由重庆方面先行接收,条件允许时,可由重庆方面转告上海,此条信息,也需尽快向重庆汇报…… 请牢记密电频段和密码公式,看过即焚。 另:卢英是我所杀…… 最后的落款是:自己人! 第一一七六章 自己人(二) 刘戈青口干舌燥,身体抖的如同筛糠一样,信还没看完,身上就先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人不但知道自己这边的情况,更知道王天木藏在浏河镇? 连刘戈青都不知道,王天木藏在哪,只知道他去了江北。 要不是下面有关日谍要去华北的情报,以及那句“卢英是我所杀”,刘戈青非怀疑这是王天木身边的人干的。 这个人又是怎么知道的日谍要去华北调查陈公树的情报的? 再一个,日本人又是从哪里知道刺杀汪清卫的,是华北的陈公树? 看这个人的口气,明显是怀疑军统内部有内奸,所以才让自己给王天木建议,尽快将此情报同重庆汇报。 还有最后那一句:卢英是我所杀…… 被窗户缝里的冷风一吹,刘戈青猛的打了个寒颤,像是光着身子,站在了三九天的雪地里一般,浑身上下冰寒刺骨。 这个人要是敌人,自己哪里还有命在? 难道真如他所说,卢英是他一人所杀? 这都是其次,关键要搞清楚,这人是怎么知道自己这边的情况的,以及王天木的具体下落的? “老胡……”刘戈青低吼一声,甚至带着颤音,“把人全叫过来……” 十二条大汉,搜船的搜船,下水的下水,将方圆数十米的区域,挖地一般的搜了一遍,别说人,连根毛都没找到。 这人就像是凭空飞来,又凭空飞走的一样。 刘戈青终于有点相信,卢英就是这个人杀的了。 他努力的压制着心里的惊颤,咬牙对一众手下低吼道:“立即转移……” 交待完手下之后,刘戈青又火急火瞭的去找交通员了。 他必须尽快见到王天木,把信上的内容给诉他。 此时的方不为早已回了和平饭店,换了衣服,舒舒服服的躺在大床上,看着系统当中,刘戈青的动静。 红点正在向江北移动,应该是去浏河镇,找王天木了。 王天木的具体位置,是他通过军统的电台定位到的。 离的太远,足有二十多公里,不然方不为就自己一去了。 他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 总不能传递一次情报,就翻一次墙。 也不能擅自启用军统的联络渠道,和王天木联系。 让重庆或马春风怀疑到自己只是其次,关键一启用,整个军统的联络系统都会被迫更换频段和密码底本。 对军统来说,这无疑是一场灾难。 方不为肯定不会这么干。 那最简单快捷又安全的办法,就只有方不为自己定频段,编密码本了。 方不为也不怕刘戈青或是王天木会压着这条情报不上报。 开什么玩笑,马春风这会应该快把杀了卢英的这个人给恨死了,王天木哪里敢隐瞒。 再一个,陈公树赴河内刺杀汪精卫的机密被泄,王天木,更或是马春风,难道就不准备一查到底,到底是什么人泄露给日本人的? 这一点还真不是方不为杜撰出来的。 中村去华北,就是去调查这件事的。 方不为推断,应该不是上海站的人泄露的,很有可能是华北区的人。 不然陈公树哪能逃出上海? 方不为也不怕马春风不信。 只要重庆收到这条情报,马春风肯定会第一时间找袁殊求证。 以袁殊现在的身份地位和能力,查到中村去华北,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样一来,军统方面自然就会无比重视这个代号“自己人”的神秘人物了。 与军统的联络渠道,自然就建立起来了。 中共这边更简单。 胡月明又到上海了,方不为只是监听了一下军委二局的联络频段,就定位到了上海地下党秘密电台的位置。 抽个时间走一趟,盯住电台,自然就能找到胡月明。 与军统与中共在上海的地下组织建立联络是必须的,自己一旦得到紧情情报,或是侦听到日谍的突然行动计划,可以第一时间通知这两方。 这也是方不为整个计划中的一环。 至于这两方信不信自己提供的情报的真实性,方不为并不担心。 不还有一个多面谍王在么。 军统和中共得到自己的情报后,肯定会向袁殊求证。 就算袁殊没有办法证实,等到有人吃上一次亏,自然就会深信不疑了。 确定刘戈青已经安全出了城,骑着自行车去了浏河镇,方不为才关了系统,扯过被子准备眯一会。 这几天,他再不准备外出了。 就算南洋训斥他的电报到了上海,他也要“躲”几天再说。 这才符合一个被吓破了胆的商人的秉性…… 等刘戈青给他说完说细的经过,王天木已经转了足有七八圈了。 刘戈青是又惊又疑,他则是又惊又怒。 他还正准备,想办法把杀了卢英的这个人挖出来,没想到人家反倒先找上门来了? 自己的行踪是怎么暴露的? 除了他自己,就只有跟着他一起转移到浏河镇的两个发报员。 连刘戈青和沈醉都不知道他在这里。 而两个发报员一直守着电台,就没离开过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见了鬼了? 难道是通过电台泄露的。 那就更扯蛋了。 这个人太诡异了。 他又是怎么知道刘戈青的下落,还悄无声息的摸上门去的? 飞刀留书后,竟然一点痕迹都不留的凭空消失? 要不是他已经知道了卢英遇刺的详情,打死王天木,都不会相信刘戈青说的话。 王天木觉得,自己和上海站的军统人员,就像是被鬼盯上了一样…… 特么的! 王天木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大声吼道:“发报员……” “到!”一个男子在外面应了一声。 “给我接重庆!” 现在? 王区长莫非是疯了? 发报员惊恐的看着王天木:“区长,现在可是大白天……” 一部能从上海把电波信号发送到重庆的电台,天线至少也得七八米高。 难道王天木要在大白天,让他们把这么长的天线架出去? 这可是在宝山,名义上的日占区。 王天木这真嫌自己这些人死的不够快。 发报员一提醒,王天木也反应了过来。 他是被刘戈青带来的消息,给惊的乱了方寸。 “最迟今夜十二点,必须把电台架起来……”王天木咬牙切齿的吼道。 :。: 第一一七七章 神秘人物 又是凌晨时分,重庆罗家湾十九号却灯火通明。 马春风坐在主位,自他以下,还有八个人。 军统局帮办林双龙,,原上海区区长陈浩秋,情报处处长何芝园,行动处处长徐业道,司法处处长余铎,电讯处处长齐振江,警卫处处长张业,代主任秘书毛人凤。 林双龙自去年从德国回来后,便升为委员长侍从室第六组组长,专门负责整理审查及归类军统,中统,及各情报机关递迭的情报,每日向委员长汇报。 军统渐渐势大,最终能将中统踩在脚下,有很大的一部份功劳,是林双龙的。 军统中统一成立,复兴社彻底成为过去式,委员长特命林双龙任军统局帮派。 按现在的说法,林双龙这个帮办,其实就是军统局排名第二的副局长,马春风的副手。 这个职位,比郑介民的主任秘书还要高一级。 在军统局,排名第一的副局长自然马春风,他上面,还有一个光当局长,却从不过问军统事务的贺耀祖。 这位只是挂个名,从不干涉和过问军统局及马春风的一应事务。 除了局长贺耀祖之外,郑介民也没有来。 贺耀祖是受委员长授意,不能过多干涉,所以当了个有名无实的局长。 但郑介民这个主任秘书,却是货真价实的,说简单一些,就是军统局自马春风,林双龙之下的第三位副局长。 但郑介民为人很是清高,从来就看不起特务这个行当,更看不起马春风这个人。 军统还是十人组的时候,他就是帮办,在特务处时期,他又是副处长,一直是马春风的副手。 原因无他,是因为郑介民的情报分析能力真的很强,在军统,中统,以及以前的复兴社,蓝衣社时期,郑介民是国民党所有的情报组织当中,公认的情报第一分析高手。 特务处时期,他本职就是参谋本部第二厅情报处处长,比马春风的特务处这个外围情报组织的职别还要高。 三七年,参谋本部改为军令部之后,他便升任为军令部第二厅的少将厅长了。 当时,第一厅的厅长是刘斐将军。 以前只要一有空,方不为都会主动找他请教。 委员长的本意是让郑介民辅佐马春风,顺便监视及制约特务处。 但郑介民就是拒不到特务处办公,动不动就会被委员长叫去一顿狂训。 后来才算是改了一些,马春风出差,不在本部的时候,他才会到特务处坐镇一下。 但即便如此,他也很少过问特务处的事务。 马春风自然乐见其成,所以即便郑介民从来对他都没个好脸色,反倒是他一直都是客客气气。 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按头,之后委员长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所以才扶持林双龙,取代了郑介民的位置。 马春风一直说林双龙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其实他心里很明白,这是委员长暗中操控的结果。 总不能还能像以前一样,马春风还和林双龙好的穿一条裤子吧? 真敢这么玩,委员长分分钟再给他换一个副手。 除了贺局长和郑主任这两个光带帽子不管事的,军统局本部的主骨,基本都在。 也就是人事,总务这两个只管庶务的处,专业性不强,马春风就没有让他们参与。 把这么多亲信骨干全叫过来,原因无他,就因为王天木刚刚发来的这份电报。 刺杀卢英之人主动现身,不但主动留下了联络方式,还通知了王天木一条极为重要的情报…… 短短几十个字的电文当中,处处都透着诡异。 刺客是从哪里知道刘戈青和王天木的藏身之地的? 他又是怎么知道,日谍方面会派人去华北,要调查陈公树赴河内刺汪事件的? 还有,日本人又是怎么知道,率队刺杀汪精卫的,是陈公树? 别说马春风,以及军统本部的这些骨干了,就是把国党内部的所有谍报精英全集中在一起,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已经讨论了快有两个小时了,在卒的每一位,都想不通,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本事? 刘戈青不是无名之辈,被人摸到了枕头边上,竟然都没有发现? 王天木就更不用说了。 在这些人当中,资历也就比马春风和陈浪得过火秋稍微浅一些,也已干了近十年的特务头子了。 突然就被人给盯上了? 这人是怎么做到的? 所有人当中,也就陈浩秋能猜到,这绝逼就是方不为干的。 但也只限于猜到。 他同样不知道,方不为是怎么做到的。 陈浩秋无比的郁闷。 他很肯定,哪怕他现在说出实情,怕是也没人相信。 方不为这个王八蛋太诡异了。 人明明就在上海,却能从星洲和香港发电报过来? 陈浩秋怀疑,方不为是不是私底下组建了类似如军统一般规模的情报组织。 不然哪里能支撑他如此庞大的行动? 已经到凌晨四点了,加马春风九个人,也没分析出来什么的东西。 这个人是什么身份? 不知道。 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难做到来无影,去无踪,更是能想知道一个人蒇在哪,就能知道他藏在哪? 从现在暂有的线索来看,还真是如此…… 正当一堆人右思不得其解,愁眉苦脸的时候,门外有人喊了一声报告。 所有的都是猛的一震,瞬间打起了精神。 来人是军统局重庆本部电讯处的译电员姜根深,马局长的江山老乡兼心腹。 开会之前,齐振江就安看在眼里他守着电台,想证实一下,今晚凌晨四点,这个神秘人物会不会如他对王天木所说的那样,准时发送密电。 这才刚过四点,周京魁就来汇报了,肯定是有结果了。 “进来!”马春风沉着脸应了一声。 “局座,请过目!”周京魁把一个文件夹递给了马春风。 其他人猛的习住了呼吸。 不出意外的话,这份电报,就是神秘人物发来的。 马春风只是扫了一眼,眼睛就瞪的如同鸡蛋一般大小,眼珠都快突出来了。 对方还真的发密电过来了? :。: 第一一七八章 想不通 “今悉,公共租界工部局警务处处长赤木亲之,已与法捕房总局政治处副处长马龙协定,天明后,由法捕房与上海日军宪兵司令部协同,对圣母院路,金神父路,吕班路,福煦路等法租界内主要街道,进行地毯室搜捕……望贵部提前周知上海潜伏人员,提前撤离…… 另,若重庆方面已接上海通知,已知悉此频段,还请务秘重视,保持此频段二十四小时开通,以便随时联络……” 看到马春风的表情,众人还以为对方发来了什么了不得的情报。 但迫于马春风平时威势太重,几人心里急得跟猫挠似的,却没一个人敢张嘴问一声。 还是陈浩秋胆子大,斜着身子,凑上去瞅了一眼。 他就是想知道,方不为这王八蛋又说了什么。 看到电文上的内容,陈浩秋转了转眼珠。 日本宪兵要和法捕房联合搜捕? 像这样的情报,方不为要想知道,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现在跟黄金荣的那几个徒弟好的都能穿一条裤子了,想从法捕房知道点什么,不要太容易。 陈浩秋没想通的是,方不为是怎么把电报发过来的? 难道他有私人电台,而且还是二十四小时开机待命的那一种? 开什么玩笑? 当上海的日谍机构,公租界捕房,法捕房都是吃素的? 上海离重庆有多远? 直线距邙达一千六百多公里。 能将信号传输到一千六百公里以外的电台,都必须是超大功率的,耗电量极大。 这种电台一开,左邻右舍家连电灯都用不成。 更不用说,想要这种电台发挥作用,还必须同时架设动辄近十米高的天线。 没有精心的布置和掩护,根本就架设不起来这种电台,不然分分钟被人告密到巡捕房,拿他换赏金…… 陈浩秋越想越不对劲。 难道真如自己之前胡思乱想的一般,方不为的手下,有一支不输于上海军统电讯组的那种后援团队? 看陈浩秋若有所思,马春风把手里的电文递给了林双龙,同时问道:“你怎么看?” 他问的是陈浩秋。 陈浩秋猛的一惊,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想不通……如果真要按这个刺客所言,他是一个人的话,那就太扯淡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但马春风一问,陈浩秋自然而然的就给方不为打起了掩护。 “是啊,说不通的地方太多了……”马春风皱着眉头说道。 一是此人的身份和来历。 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如果日谍要员去华北,以及明天赤木亲之要对法租界进行大搜捕的情报都是真的,那这个人的身份,就太让人惊疑了。 难道是日本人中间,又出了一个如同袁殊一般的人物吧。 袁殊已经够厉害了。 能被日本外务系统看重,能将岩井公馆的内外事务都交给他负责,甚至已经计划,把他当做傀儡政府的领袖培养,可见日本人对他的信重。 但即便是袁殊,都还不知道日谍方面,会派人去华北调查陈公树的情报。 比袁殊还要厉害的,总不能是日本人自己吧? 想想都觉的荒唐。 二则是此人的能力和手段。 能得到袁殊都得不到的情报,还能拿他可能是日谍高层来解释。 那这个人又是怎么跟踪到刘戈青,怎么侦察到王天木的行踪的? 连王天木自己都在电文里说,就跟见了鬼一样。 只不可能是这个人掐指一算算到的吧? 还有电台。 这种东西又不是大白菜,谁想有就有? 不看看上海军统,为设立一部电台,付出了多少代价? 没有虞洽卿这样的人物支持,没有杜月生的那些徒子徒孙帮忙,上海军统跟重庆方面,那能建立如此频繁的联络通道? 那这个人的电报是怎么发过来的? 三是此人的身手。 看卢英被刺的细节,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此人能杀人于无形之中…… 听起来很扯淡,但确实再没办法找出第二种解释。 从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到刘戈青的船上,留下信之后,还能无声无息的消失,也能证明这一点。 如果他想要刘戈青的命,保准能让刘戈青连声痛呼都发不出来。 马春风遍数脑海中有印像的人物,好像就没这么厉害的。 方不为的身手够高了,号称打遍全军无敌手,但好像也没高到这种程度…… 嗯,方不为? 马春风的眼皮子猛的跳了一下。 不可能! 方不为昨天还从香港给他发电报了,问陈浩秋什么时候动身,根本不可能在上海。 再一个,方不为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能如此迅速的得到这么重要的情报? 马春风猛的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都脑海里赶了出去。 自己太异想天开了。 这张电文在众人之前传阅,十多分钟后,又回到了马春风的面前。 然后,会议室里便只剩呼吸声了。 因为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马春风能想到的问题,下面这些人自然也能想到。 问题是光想到根本没用,哪怕是脑汁想干了,也想不出,该怎么解释这个人怎么做到的这些,该给他安个什么身份。 好半天,才听徐业道犹犹豫豫的问道:“上海站……不会是过于夸大了吧?” 陈浩秋立马就不乐意了。 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是说王天木在说假话,在推卸责任? 再引申一下,难道不是说整个上海军统都在沆瀣一气,蒙骗马局长? 岂不是说,像老子这样,从上海回来没几天的,也是同伙? 我操你大爷的…… “徐处长,你不会是地下党派来的吧?”陈浩秋慢悠悠的说道。 “陈区长,你什么意思?”徐业道怒声问道。 “不然何至于在局座,在林组长面前,构陷兄弟?” “我……”徐业道猛的一噎,闹了个大红脸。 他现在才想起来,几天前,陈浩秋还是上海特区特一区的区长。 剩下的人,差一点没崩住,笑出声来。 也不怪徐业道这么想,委实是太奇幻了,根本没办法想通。 其实他们也是如徐业道这样想的,不过没说出来罢了。 第一一七九章 先顾眼下 马春风先是瞪了陈浩秋一眼,又冷声对徐业道说道:“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意思是说话先动动脑子,不要在这里丢人。 马春风还真没怀疑过这一点。 王天木胆大包天,且难驾驭,马春风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上海军统中,他委实留下了不少眼线。 比如行动一组组长刘戈青,二组组长沈醉,全都是马春风的心腹。 王天木真敢夸大其词,这两人第一时间就会密告。 这两人没动静,就说明王天木说的是真的。 马春风也想不通。 但他不是迂腐之人。 想不通,想办法查就是了,至少要知道轻重缓急。 他把电文交给了齐振江:“一字不差的通告上海,让王天木谨慎应对……” “是!”齐振江应了一声。 他刚要走,马春风又叫住了他:“让他们密切关注上海的局势,若有异动,第一时间汇报……” 他们? 齐振江征询一般的抬起了头,看着马春风,发现马春风微不查察的点了点头。 看来不单要通知王天木,还要通知棘刺。 让他们想办法验证,这个“自己人”提供的这两条情报,是否属实。 齐振江顿时明白了,拿起电文,出了会议室。 “局座,会不会是**方面的卧底?”何芝园又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们能这么好心?”马春风冷笑道。 陈浩秋急的在心里大喊: 卧底个锤子,这是方不为,是自己人,自己人…… 没看这王八蛋都点明了么? 还给自己起了个“自己人”的代号? 我去你大爷的,你个王八蛋,这是要上天啊? 王天木算是被你给坑惨了…… “不可能?” 坐在陈浩秋对面的林双龙摇了摇头: “没道理我们做不到的事情,**能做到吧?” 说完之后,他还看了一眼马春风。 袁殊的保密级别,要比方不为的低一些,所以主管情报的林双龙多少知道一些有关的信息的。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但他知道上海日谍内部,有一个代号“棘刺”的人物存在,而且是日谍高层。 马春风微微的摇了摇头,意思是他并没有故布疑阵,这个人真的不是“棘刺”。 不是棘刺? 林双龙暗暗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下麻烦大了。 暂时来看,这个人的存在对己方是有利的,就是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么。 这不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开干同,而是情报谍战。 难保这个人没有其他的目的。 比如反间! 如果提供了十次情报,次次都是真的,第十一次的时候,突然说王天木叛变了,马春风该怎么办? 上海军统绝对是就地瘫痪,肯定是要先查清楚王天木到底有没有叛变再说。 林双龙能想到,马春风自然也能想到。 他微微的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只能想办法查了……” 陈浩秋暗暗的撇了撇嘴。 查个蛋啊? 老子明知道是谁干的,却依然想不通他是怎么干成的,更何况像你们这样两眼一抹黑的? 不过还好,至少不用担心,这是有人故意捣蛋搞破坏。 “当务之急,只能先顾好眼下!” 马春风又说道: “通知华北方面:第一,即日起,严密自查,必须查清,陈公树赴河内刺汪的消息,是从哪里泄漏出去的…… 第二,谨慎防范……不论‘自己人’所说是真是假,都要当成真的来对侍。” 马春风说的是中村赴华北一事。 连袁殊都还不知道的消息,可想而知保密级别有多高,这个人的身份也绝对不低。 “明白!”何芝圆应道。 他是情报处处长,本总发往各地方区站的电令,也可以由他传达。 “另外,本部内部也要自查!”马春风又对余铎说道。 余铎是司法处处长,内部的督查权,就是由司法处行使的。 “行动处和警卫处也做好准备,随时逮捕和审讯疑似人员……” “明白!”徐业道和张业回道。 “记录给我!”马春风手一伸。 毛人凤快速的将桌上的几张纸整理好,走过去递给了马春风。 马春风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出入,才对林双龙说道:“事态紧急,只能劳乃建,再与我走一趟了……” 这是要连夜向委员长去汇报的意思。 “份内之事!”林双龙应道。 同时,他还在心里暗暗的赞了马春风一声。 太老成了。 这么急着去见委员长,并不是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人物,也不是这个人提供的这两条情报。 而是马春风担心日本人拿陈公树赴河内刺汪的事件做文章。 虽然都知道这件事是重庆方面的特务机构干的,但知道是一回事,有没有证据又是另外一回事。 政治这个东西,太过玄幻,根本无迹可寻,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起事件,造成什么好的或是不好的影响出来。 哪怕是从减轻责任的角度考虑,也必须要给委员长先打个预防针。 马春风和林双龙走了之后,其它接到任务的几位处长,也一一散了。 会议室里就剩下了陈浩秋和毛人凤。 毛人凤默默无声的整理着会议室,哪怕一丁点的纸宵都不放过,全都会收集起来,生怕上面有什么重要的情报。 直到他收拾完了,陈浩秋依然没走。 毛人凤抬头一看,陈浩秋正坐在那里,又是挤眉弄眼,又是长嘘短叹,像是牙疼,又像是便秘。 “陈区长,你不回去?”毛人凤疑惑的问道。 “回啊,不回还能干什么?”陈浩秋咬着牙回道。 方不为这个王八蛋…… 此时的陈浩秋,心里急的跟猫挠似的,装着一肚子的秘密,却对谁都不敢说? 这还是其次。 这好的机会,就这样放弃了? 太可惜了。 都怪方不为。 早知道这么离奇,这么精彩,当初打死自己,都不离开上海才对…… 陈浩秋闷闷不乐的站了起来,跟着毛人凤出了会议室。 “毛秘书辛苦了,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等毛人凤锁了门,陈浩秋才告着别。 “份内之事,应该的!”毛人凤受庞若惊的回道。 第一一八零章 惊到了 此时的陈浩秋,心里急的跟猫挠似的,装着一肚子的秘密,却对谁都不敢说? 这还是其次。 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放弃了? 太可惜了。 都怪方不为。 早知道这么离奇,这么精彩,当初打死自己,都不离开上海才对…… 陈浩秋闷闷不乐的站了起来,跟着毛人凤出了会议室。 “毛秘书辛苦了!” 等毛人凤锁了门,陈浩秋才告着别。 “份内之事,应该的!”毛人凤受宠若惊的回道。 他一直很奇怪,军统内部,别人大都对他无视,更甚至有人对他冷嘲热讽,说他毛人凤太会装样子,有事没事,天天都熬到凌晨才下班。 害的本部的内勤时常因为他,被马春风狂训。 但只有陈浩秋,不管是什么时候见了他,都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 也从来不摆上官的架子,对自己就像是多年的朋友一样。 陈浩秋是什么人? 军统还是十人组的时候,他就是其中之一了。 现在更是当上了广东省保安处处长,广州湾保安处处长,实职少将。 已经能和马春风平起平座了。 这样的人物,有什么必要对自己客客气气? 而自己除了会埋头苦干,好像也没能让陈浩秋看重的地方。 毛人凤一直想不通…… 别说他想不通,陈浩秋本人也想不通。 但方不为三番两次的提点他,见到毛人凤,尽量客气一点,最好拿出应付马春风的态度来。 对于方不为的话,陈浩秋从来都不会当开玩笑的。 方不为让他这么做,肯定有这么做的道理。 陈浩秋也不是没问过,但一问,方不为就会说:毛人凤这个人物,可能比马春风都要厉害一些,说不定有一天,就会“一遇风云便化龙”,让他提前烧好冷灶。 但陈浩秋也观察了两年了,真没看出来。 反正方不为又不会害他,也不过是平时见了毛人凤,多说一两句礼贤下士的话,又不会损失什么,照做就是了。 他那里能知道,眼前这位如同老黄牛一般,怎么看怎么像老实人的毛人凤,才是整个军统当中,城府最深的那一个。 再过七年,此时璀璨耀眼,风头不输于马春风的郑介民和唐纵,都会被这位踩在脚下。 而且不管是内斗,还是杀起自己人来,这位都是一把好手。 论阴限,这位比马春风厉害多了。 从他为了夺权,宁愿整个华北地区的军统系统瘫痪,不惜引发如《北平无战事》这样的惊天奇事,也要构陷坑杀马汉三,就能看出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秉性。 至少马春风会顾大局,不会干出这样狠毒的事来。 方不为是怕,到了那个时候,要是自己已不在国内,陈浩秋万一站错了队就惨了。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一起下了楼。 到了外面,一看东边都发亮了,陈浩秋看了看表,都已经凌晨五点半了。 陈浩秋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住的走,心里还不停的骂着方不为: 你个王八蛋,使劲折腾吧。 …… 早上八点,袁殊特意找了个借口,坐着车去了位于虹口的日军宪兵司令部。 刚到门口,就有大批的宪兵,或是坐着三轮摩括,或是小跑,列着纵队,从宪兵司令部的大门里冲了出来。 袁殊特意让司机让开了路,停在一边,默默的数了数。 至少一百号人,一个小队。 等宪兵走完之后,袁珠才下了车,步行进了大门。 刚刚送走那一队宪兵的日本军官刚想转身,看到袁殊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也就方不为不在,不然就能认出,这个军官就是那天晚上,在宪兵司令部审讯他的那一位。 武田义男,上海日本宪兵司令部宪兵大队长,少佐军衔。 虽然只是个少佐,但权力真的不小。 按照日本陆军军令,日本宪兵可以督管比自身军衔高三级的陆军军官。 一个普通宪兵,可以管到大尉这个级别,像武田义男这样的宪兵少佐,可以督管少将军官。 不过宪兵只能管陆军,管不到日谍机构的头上。 而上海的日军宪兵司令部,与各日谍机构,大多都是协作关系。 日谍负责查,宪兵负责抓。 看到袁殊,武田义男微微点了点头,淡淡的问道:“袁桑来此,有何贵干?” “奉岩井阁下之命,特来于贵部协商,如何协助赤木亲之阁下,做好法租界的缉捕工作……” 意思就是要人来了。 “那就先请袁桑稍待,我先予司令汇报!”武田义男说道。 “请便!”袁殊做了个请的手势。 配合赤木亲之在法租界搜捕,本来没袁殊什么事,是袁殊亲自请命,从岩井英一那里求来的差事。 就只有一个目的:他想查清楚,上海的各个日谍系统,有谁会在近日离开上海。 如果可能,要尽量查清,是不是去了华北,是不是去查陈公树了。 其实,袁殊才是最震惊的那一个。 早上七点,他正准备去日本总领事馆,日常向岩井英一汇报请示,刚一出门,就收到了通讯员送来的情报。 马春风让他尽快求证,“自己人”发到重庆的那两条情报,是否属实。 这两条情报,袁殊都不知道。 特别是上海日谍会派要员赴华北调查这一条。 至于另外一条,赤木亲之对法租界大搜捕,早已是板上钉钉之事,袁殊早有预料。 但对方竟然能将赤木亲之行动的时间,地点都讲的这么清楚? 袁殊怀疑这条情报,是不是赤木亲之亲自传过去的? 不然自己为何一点肖息都没有得到? 袁殊震惊之余,飞快的赶到了日本总领事馆。 他刚到不久,岩井英一也到了。 两人一起上的楼,刚上楼,就有秘书给岩井英一汇报,说是赤木亲之刚刚打电话过来,让他务必回电话。 然后,袁殊就知道了,赤木亲之的搜捕行动,还真是从圣母院路和金神父路开始的。 见了鬼了? 袁殊从来都没想到过,竟然有人能比岩井英一还早一步,知道赤木亲之的行动计划? 有没有人去华北,还有待查证,暂时不知道真假。 但只此一点,确实把他给惊到了。 :。: 第一一八一章 又是凌晨 好在袁殊定力够强,没有露出一丝的诧异来。 在岩井英一在给他通知这件事的过程当中,袁殊就已决定好了:趁这个机会参与进去,想办法证实“自己人”发来的第一条情报:谁去华北了。 所以才有了袁殊跑到宪兵司令部来调人的这一幕。 参与进去之后,每一阶段,配合赤木行动的负责人,就会定期向岩井英一汇报,这样才能尽可能知道,好位重要人物近期不在南京。 另外,袁殊也极其迫切的想查到,这个“自己人”的底细。 有岩井英一的命令,宪兵司令部自然不会推托,武田义男给他派了一个分队的人。 加正副班长十三人,差不多等于中国军队的一个班。 但不算少了。 整个上海的日本宪兵,也才一个大队,一千人出头,而大部分,都派去督管是海派遣军了,只有不到三分之一,也就是三百多人,被用来配合上海特别市政府,警察局,以及各谍报机构,管理上海治安。 袁殊带着一个班的宪兵,跑去法捕房,找赤木亲之了。但一路上,他脑子里都是这个神秘的“自己人”。 能比岩井英一还要早的知道赤木亲之的搜捕计划,还一早就是四个小时? 那会的赤木亲之应该还在睡觉吧? 这样一想,岂不是赤木亲之刚刚制定了行动细节和计划,说不定还没落到纸面上,“自己人”就知道了? 袁殊在日本谍报机构中枢,自然不会如陈浩秋一样,推断全靠猜。 日本间谍头目做事怎么可能那么糙,更何况赤木亲之这种被称为专家的人物。 袁殊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别说黄金荣的那些徒弟了,就连与赤木亲之谈判的马龙,都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细节。 至多能知道,天一亮,赤木亲之就该行动了。 难道这个“自己人”,就藏在赤木亲之的身边? 秘书,助理? 袁殊直觉不可能! 赤木亲之刚到国内不久,好像没什么名气,只有像袁殊这种,待日本的时间不比待国内的少,而且在日本时期就是间谍,能了解到一些机密信息的人物才知道,赤木亲之有多厉害。 真正的反谍专家。 这样的人物,不把身份底细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根本不可能放在自己身边。 就连袁殊自己,都在时时刻刻的避免,与赤木亲之有过多的接触,生怕被看出破绽来。 反过来再说,真有这样的人,能藏在赤木亲之身边,那发往重庆的电文又怎么解释? 当日谍的电台通讯组是他的私人财物? 对方可是能随时随地的发收电文的。 这句话,是“自己人”发给马春风的那份电文上说的。 袁殊第一反应就是:简直扯蛋? 任何一个个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日本人都不行。 比如岩井英一,赤木亲之。 就算是有紧急情报,你想传递给想传递的人,至少要通知收发人员吧? 你派人通知不需要时间,你打电话不需要时间? 根本不可能。 但由此,袁殊也推断出了一个可能: 这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 英雄所见略同。 除了陈浩秋,马春风也是这样考虑了。 不过一切都待证实,所以他没有把自己的猜测告诉袁殊。 但如同真的能确定,这是声称“自己人”的,是一个团队,无论上海的袁殊和王天木,还是重庆的马春风,都要重新衡量,以及考虑,“自己人”的性质了。 没有人能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成立一个成规模的谍报组织。 只是架设电台这一点,就坚决做不到。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是日本人在自导自演…… 因为“自己人”提前四个多小时,就通知了王天木,再一个也早有预料,所以法租界内,该转移的潜伏人员早转移了。 当然,也包括地下党。 早就料到结局的袁殊,很是卖力,指挥着手下近百号人员,如狼似虎一般,真正的做到了“地毯式搜捕”。 就连一直对他有些偏见的赤木亲之,都对袁殊的印像大为改观。 袁桑心里,还是向着帝国的,怪不得岩井阁下那么看重他…… 但到了晚上,赤木亲之就笑不出来了。 近五百号人,由法捕房警探,日本宪兵,及少部分的七十六号特工组成的搜捕队伍,整整搜了一天,疑似人物没少抓,却没一个能确定的。 只看审讯记录,赤木亲之就能判断的出来,抓进来的这些,九成九都是被冤枉的。 见了鬼了? 军统的特务呢? 潜伏在上海的地下党呢? 凭空就消失了? 稍后,接到紧跟在搜捕组后面的调查组的调查报告时,赤木亲之才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从前天开始,也就是日本总领事馆副领事岩井英一,上海特别市市长傅筱庵,联合向法租界公董局施压,与法国佬扯皮扯的正凶的那一天,法租界内部,就有不少的中国人,突然消失了。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凌晨四点半的时候,圣母院路,金神父路等,在这些原计划中,重点搜捕的街道,又连夜逃走了不少人…… 赤木亲之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这次行动,被人泄密了。 但他想不能,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前天逃走的那些人,还能用“消息是公董局,法国佬透露出去”等之类的理由做借口。 比如: 军统及中共,得知日本谍报机关和在和法租界公董局谈判,以卢英被杀为借口,抢压法租界的警权之后,基本能判断出法租界内,近日必定会发生大规模的搜捕行动。 毕竟这样的事情已经在赤木亲之担任公共租界警务处处长之后,已经发生过一次了,有旧例可循。 但今天凌晨四点之后的这一次呢? 天亮之后,重点搜捕圣母院路,金神父路的计划,自己只对中村提起过…… 赤木亲之猛的眯起了眼睛。 “接总领事馆,岩井英一阁下,就说我有紧急情况向他汇报!”赤木亲之阴恻恻的对助理说道。 半个小时之后,赤木亲之就到了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 还真是巧:又是一夜凌晨时分…… :。: 第一一八二章 见了鬼了? 日本的在华谍报机构繁多,且隶属于不同的部门。 比如特高科,岩井公馆,都属日领事馆,上海派遣军特务部隶属上海派遣军司令部,海军特务部隶属海军,马上就要成立的梅机关,隶属内务省…… 但不管这个谍报机构的顶头老大是谁,按照占领区条例,只要在某区域内活动的谍报组织,都归某区域领事馆统一管辖。 所以,如赤木亲之,中村等,只要在上海活动的日谍机关,统一归属上海领事馆管辖。 甚至是上海特别市政府也一样,都归领事馆管辖, 所以上次,全上海的日谍机构头目,及汉奸首脑会议,才会由岩井英一召开。 而各谍报机构一出现什么问题,也会第一时间,向专门负责情报事务的副领事,岩井英一汇报。 听到赤木亲之汇报完之后,岩井英一猛的皱紧了眉头 “你的意思是,是中村君将此次行动的计划,泄露出去了?” 赤木亲之猛的站了起来“阁下,我并没有怀疑中村阁下的操守,他是老前辈,一直在为帝国的繁荣强盛而努力,但我委实想不出,上海的潜伏份子,是从那里得知的情报……” 赤木亲之没有明说,但话里的意思,岩井英一完全能听的出来 中村肯定不会有问题,但会不会是中村不小心泄露了出去,恰好让奸细知道了? 其实对他们两个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 赤木亲之告诉中村的用意,也是想让中村提前安排,不要被自己人误伤。 因为中村所在的森下株式会社,就在重点搜捕区域内的金神父路。 而以森下商会“亲中反战”,并且有“日共组织”嫌疑的人设,必定会是此次搜捕行动的“重点照顾对象”。 中村肯定要提前安排,借着这次机会,顺便演上一出“苦肉戏”! 所以,在通知岩进英一,调动宪兵之前,具体的行动计划,就只有赤木亲之和中村知道。 而恰恰好,目标区域内的中国特务,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内转移走的。 所以赤木亲之怀疑,是不是中村在向亲信,或是下属布置相关的任务的时候,走漏的风声。 要是这一种,问题就大了。 说明中村身边有内奸,还是他极其信任的那一种。 岩井英一直觉不可能。 他刚从“东亚同文书院”毕业,被派到重庆领事馆当通译员时,中村就已经是日本外务系统赫赫有名的情报专家了。 虽然反谍能力没有赤木亲之这么强,但基本的防范和保密意识还有很高的。 反过来再说,他身边真要有这样的人物,在泄露情报之前,难道就不会考虑暴露的可能性? 目标范围太小了,只要问一问中村,他与赤木亲之见过面之后,都给谁通知过此事,就能圈定嫌疑对象。 岩井英一沉吟了少许,又高声叫道“袁桑?” “阁下!”袁殊适时的出现在了门口。 “通知中村阁下,请他到我这里来一趟!”岩井英一说道。 “嗨!”袁殊应道。 为了保密,岩井英一直让袁殊守在门外,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所以,岩井英一和赤木亲之之间的对话,他听的清清楚楚。 看这两个的样子,好像不是在演戏。 赤木亲之的行动计划,真的被人给泄露了? 这个“自己人”,真就这么神通广大? 袁殊带着一脑的问号,跑到隔壁房间,用保密专线给中村打了个电话。 此时的中村,还在位于金神父路的森下株式会社。 他正在几个亲信手下商量,如何合理的出现在上海,而不会引起齐希声的怀疑。 接到袁殊电话的第一时间,中村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岩井英一很少会直接联系他,更没有过直接命令他,立即到日本总领馆报道的情况发生。 但电话不是假的,确实是总领事馆的保密专线。 出问题了…… 中村当即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即中断了会议,以商业事务为由,驱车赶到了领事馆。 中村来了后,岩井英一便命袁殊戒严,领事馆副楼的三层,被整个封锁,就连袁殊,也只能守在楼梯口,根本不知道这三人在房里商量什么。 虽然有些失望,但袁殊一点都不着急。 做情报,做间谍,最忌讳的是心急。 像他这样的身份,只有尽可能安全,尽可能长久的留在岩井英一身边,才能尽可能多的向组织,向军统提供尽可能重要的军事情报。 这个“自己人”,是不是如自己现在推断的,好像不是日本人自导自演出来的,慢慢查证也不迟。 马春风不是蠢货,自己能想到的,没理由他想不到。 袁殊没说错,做情报,做间谍,最忌讳的是心浮气燥,更甚至是愤怒。 因为一旦生气,大脑就会被情绪所影响,从而失去判断能力。 所以,即便发生了重大的机密泄露事件,岩井英一和赤木亲之,依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尽可能的让自己保持理智。 即便泄漏的矛头直接指向了自己,中村依然心平静气。 他平铺直叙的向岩井英一汇报了,昨晚见过赤木亲之后,他又干了些什么。 他是老牌间谍,自然明白,想要戏演得逼真,就必须要假戏真做。 他的打算是不管是谁带队搜捕,他都不会出面,抓人可以,甚至是封门都行,激烈一些更好,这样正好能加深在中国人心目中,森下会社果然是“同情中国人正义的组织”之类的印象。 反正被抓地的人,最终都会被放回来,森下商会也一点损失都不会有。 所以中村回去之后,压根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赤木亲之的搜捕计划。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去见齐希声,见了齐希声,如何鼓励他,给他信心,让他留在上海。 以及在这三四天的时间内,如何给他引荐赤木亲之,等等等等。 中村说完之后,岩井英一和赤木亲之都傻了。 同样,在向岩井英一汇报之前,他也同样再没第三个人提起过详细的搜捕计划。 见了鬼了?。 第一一八三章 经验教训 难道是巧合? 干间谍这一行的,最怕的就是巧合,最不相信的,也是巧合。 绝对不会凭空发生无风起浪的事件。 就算没有风,那浪下面也绝对藏着一条大鲸鱼…… 三个人都很肯定,赤木亲之和中村都不会说谎。 虽然都是老间谍,生性多疑,但相互之间无比了解,这一点信任还是有的? 那问题出在哪里? 坐在这里胡猜,是猜不出一点结果的。 岩井英一眯了眯眼睛: “中国有句老话: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日后行事,要更加慎重了!” “那这次的事件呢?”赤木亲之又问道。 不查出泄密的原因,他这个计划根本没办法再往下执行。 岩井英一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们都不要声张,这件事,让我来处理……” 赤木亲之和中村心里都是一紧。 岩井英一,把他们两个,都当成了有嫌疑的对象。 不是怀疑,而是有嫌疑。 比如被人窃听,被人偷听,从而导致泄密。 想想也对,要真如赤木亲之和中村所说,难道消息,是自己长腿飞出去的? 除非真的是巧合。 岩井英一已经决定了,他会亲自出马,调查清楚这件事情。 “无论能不能搜到人,搜捕计划都要正常进行!”岩井英一对赤木亲之说道,“能插手法租界的警权的机会,来之不易,坚决不能错过!” “嗨!”赤木亲之应了一声。 “中村君去华北的计划,也暂时停下来吧……”岩井英一又说道,“我会知会华北派遣军特务部,另行派遣要员……” “是!”中村应了一声。 他是前辈不假,但岩井英一却是后来者居上。 再过一年,等岩井英一升任为总领事,在外务间谍系统中的地位,就和中村的老师,坂西利八郎相当了。 所以不管从那一方面论,中村都是岩井英一的下属。 “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你们两位同,都不要再参加重要的的会议了……” “是!” 赤木亲之和中村自然明白,岩井英一这样安排,是正常程序。 没有查清泄秘的原因之前,赤木亲之和中村,都再不能参与及执行重大的情报任务了。 “那蝰计划呢?”中村又问道。 蝰是蝰蛇,意指最善伪装,又最致命的毒物。 这是日本外务系统间谍组织,为中村策反及培养齐希声的计划,所起的代号。 齐希声的代号,就是“蝰”! “照常执行吧!”岩井英一淡淡的说道。 中村心里猛的一跳。 岩井英一的话,好像没什么问题,但都是干老了间谍的,谁还没有超一流的分辩能力? 如果中村身边真出了内奸,那所谓的“蝰计划”,也早就泄密了,还有什么执行的必要? 到底是岩井英一根本没有怀疑自己,还是想利用“蝰计划”,来招引蛇出洞? 中村直觉是后者。 换成他,他也会这么干的。 “明白了!”中村低头应了一声。 “好了,各司其职吧!”岩井英一下着逐客令。 中村和赤木亲之齐齐的退了出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深深的惊疑。 “除了你我,还能有哪个环节出问题?”赤木亲之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 中村就更想不通了。 许久之后,他才说道:“但愿是巧合吧!” 去不去华北无所谓,但“蝰计划”要是因此而夭折,或是出现变故,他非吐血不可。 为了这个计划,中村以及他所属的日本海军特务机关,整整耗费了超一年的时间。 为了调查及了解齐希声,海军特务部美国分部和南洋分部,就整整耗费了近半年。 而中村为了接近齐希声,以及得到齐希声的信任,又耗费了半年。 终于可以放心的实施计划了,却又牵涉到了泄密事件? 与之相比,中村才是最郁闷的那一个。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丝毫要责怪赤木亲之的意思。 换成他,可能更加重视。 这是做为一个合格的情报人员的基本操守。 “岩井阁下虽然没有明说,但该履行的职责,你我还是要履行……回去后,先自查吧!”中村说道。 “我也是这样考虑的!”赤木亲之叹了一口气,“正如你所说,但愿是巧合吧……” 两人分道扬镳,各行其事,方不为也关掉了系统。 虽然是敌人,也不得不佩服岩井英一的果断,还有赤木亲之和中村的服从性。 没有对比,就没有高低。 日本人的警惕性太高了。 同样一件事情,中日双方的谍报首脑认识程度,处理态度,区别有如天上和地下一般…… 马春风只是稍做戒备,只命袁殊和王天木密查,反而是身处大本营的岩井英一,当即就变相的停止了赤木亲之和中村,参加重要情报会议,以及情报任务的资格。 标准的防范措施,难道不应该是当即就将王天木,刘戈青召回重庆,并命袁殊就地静默吗? 以后谁敢说“日本人是自大狂”之类的话来,方不为保准把这个人的所有亲属问候个遍。 其实方不为也知道,自己有些马后炮了。 就连他也没料到,岩井英一能谨慎到这个程度。 如果能预想到,会影响到赤木亲之和中村,方不为打死都不公将详细的搜捕计划告诉王天木和马春风。 至多会说一句,天明后,日谍会大肆搜捕,而绝不会提到哪条街,哪条路…… 没办法,自己装的那啥,含着泪也要装完。 一定要让岩井英一,赤木亲之,还有中村相信,这次真的是巧合。 这就是经验教训,只是一次,就让方不为记得牢牢实实。 未打入敌人内部之前,再不能给军统传递这种精准度极高的情报了。 不然他盯上谁,谁就废了…… 凌晨四点,方不为准时给重庆发了一份电报: 日谍已发现搜捕计划被泄密,即日起,将会对所有情报机构内部人员进行密秘核查,请潜伏人员保持静默。 另,日方拟将搜捕行动,从明处转到暗处,并计划对上海境内进行分区停电,从而找出电台,请上海方面,尽量减少人员出动,及电报收发,望慎重应对! 第一一八四章 亲自上门 方不为这是怕马春风还反应不过来,派王天木,或是袁殊追查自己,所以吓唬一下他,让他提高一点警惕。 今天日谍对金神父路等的搜捕行动,已经完美的证实了自己所提供情报的可靠性,想来马春风肯定不敢再疏忽大意了,也绝对会通知王天木,约束下属,就地潜伏。 日谍只要抓到一个知道转移计划的军统人员,只要问出昨日凌晨,王天木下达到圣母院路,金神父路等潜伏的人员,紧急转移的命令,日本人自然能够确定,赤木亲之的搜捕行动确实被泄密了。 还什么蝰计划? 有八成的可能,赤木亲之和中村严格审讯,更甚至是召回国内。 方不为的渗透计划,立地泡汤。 这还只是其次,大部了方不为多等一段时间。 因为不论迟早,中村和赤木亲之的“冤屈”,都会被洗清的。 只要自己继续在上海活动,中村迟早都会再次盯上自己。 他怕的,马春风搞不清楚主次,继续逼着袁殊调查自己的底细,万一让袁殊露了马脚怎么办? 毕竟方不为没办法监听岩井英一,不知道岩井英一会用什么的方法调查此次“疑似泄密事件”,如果是故意发送“假情报”呢? 比如:告诉张三,甲行动的内容,告诉李四,乙行动的内容。 再根据上海特务的活动迹像,就有可能推断出,情报是被谁泄露出去的。 这种目的性极强的试探方式,非常容易让潜伏的卧底人员暴露。 方不为不得不防…… 果然,马春风收到情报的当夜,就分别给王天木和袁殊发了电报,严令这两处即刻进入静默状态,无唤醒指令,不得进行任何方式的活动及对外联络…… 方不为也才知道,原来袁殊的代号,叫“棘刺”? 看,人家这代号多有格调,哪自己这个“自己人”的代号这么老土? 还不如日本人给自己起的“蝰”呢。 …… 中村本计划守株待免,想着齐希声既然已经接到南洋方面的“申斥电文”,怎么也会重新露面,继续活动,也肯定会来森下商会,打探自己的消息。 自己恰如其缝的出现,才叫完美。 但等了整整三天,齐希声竟然都没露头。 自从上次,两组四名跟踪齐希声的特务,被齐希声识破之后,中村就再没派过人。 所以他只知道齐希声一直窝在酒店里,却不知道齐希声在干嘛,更不知道齐希声接下来的打算。 只是打听到,租界内的那几家药店,竟然真的停止装修了? 难道齐希声真的准备破灌子破摔,逃回美国? 等到第四天,中村实在等不住了。 他决定主动出击,装做刚从日本回到上海,就跑来见齐希声的样子,会一会齐希声。 他专门跑了一趟总领事馆,请示过岩井英一之后,才来的和平饭店。 …… 方不为正窝在床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发呆。 其实他是在监听刘戈青的动静。 知道刘戈青的动向之后,就大致能推测出,整个上海军统站近期的大致动向了。 刘戈青是熟面孔,两个租界里,知道他是军统特务的人不在少数,特别是与军统来往密切的杜月生的那些弟子。 所以,他是第一个撤出法租界的。 此时的刘戈青,正站在浏河口的船上,给难民发米呢。 这里名义上是日占区,但地处乡下,日本人并没有派部队及宪兵管理。 维持日常治安的,还是原宝山警察局,现伪警察局的警察。 所以刘戈青暂时还是安全的。 这三天以来,刘戈青只去见了一次王天木,王天木抱怨,躲在浏河镇,浑身上下都快发霉了,极其渴望到租界看一看。 刘戈青被吓了一跳。 马春风的戒严令发动王天木的手上才几天? 王天木真敢抗命,刘戈青只能密告了。 但之后,这上海他也就待不下去了。 都是特务,谁还能不知道谁是谁的人? 平时也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也就王天木只是嘴上说说,没有付诸于行动,不然方不为非让他知道点厉害不可。 狗改不了吃屎。 怪不得他会被李士群给抓住。 胆子太大了。 李士君手底下,多的是从中统叛变的特务,又不是认不得他王天木是谁? 方不为估计,可能如陈浩秋,陈公树,王天木这些军统骨干的照片,七十六号都有。 王天木只要敢在租车界公开露面,迟早落网。 方不为这会正在盘算,怎么让王天木长点记性。 “当当当……”外面响起了几声敲门声。 “老板,一位叫‘中村’的先生,特意来拜访你……”保镖在门外喊道。 “谁!”方不为一声惊呼,“腾”的一下就从床上跳了下来。 站在门外的中村听的清清楚楚。 他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看来齐希声,还是非常渴望见到自己的。 门突然被拉开,中村看到齐希声只穿着睡衣,胡子拉渣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再往下一看,竟然还光着脚? “中村先生……” 方不为满含激动的叫了一声。 中村甚至从中听到了颤音。 再一看方不为的眼睛,亮的吓人,像是饿了十多天的黄鼠狼,见到了母鸡的那种感觉。 中村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大半。 齐希声还是和在南洋的时候一样,一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第一时间就会想到自己。 想想也对,现在的齐希声就像是被堵在风箱里的耗子,进退维谷,正是最难的时候。 肯定无比渴望,能有一个信得过的人替他出出主意。 看来自己出现在时机刚刚好。 “齐桑,数月不见,为何如此憔悴了?” 中村装做极度震惊的样子说道。 “真是……一言难尽……” 方不为装做又惊又喜的模样,郑重的给中村做了个揖:“还请中村君不要见怪,稍待我片刻,容我收拾一下……” “松哥,请中村先生到餐厅稍坐,我马上就下来……”方不为又对保镖交待道。 “不急,我又不会跑掉!”中村笑呵呵的说道。 表明自己专程是来拜访方不为的意思之后,中村才跟着保镖下了楼。 ps:日常推书:《一定要爆兵》,穿越异界,看拥有热兵器的现代人,会与冷兵器时代的丧尸,变异人,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 (本章完) 第一一八五章 无底洞 中村请客,十次有九次,吃的是寿司和生鱼片,喝的是清酒。 看起来有些寒酸,但这是因为中村知道齐希声喜欢这一口。 我喜欢个鬼? 方不为的心里狂骂。 还不是为了让中村觉的,齐希对日本的文化非常向往。 轮到方不为请客,就是怎么奢侈怎么来。 也就是人家饭店不愿意,不然方不为非把二楼的餐厅给包下来。 两人此时坐在一间西式风格的包间里,里面是一张长方形的西式餐桌,足有十米长。 一人坐在桌子的一头,遥遥相望。 中村似笑非笑的看着有些不自然的齐希声。 坐这么远,怎么说话? 方不为“咳咳”两声,假意掩饰着自己的尴尬,让服务生把自己的餐具,撤到了中村的对面。 之前是纵向相对,现在换成了横向,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米多,方便多了。 “中村君见笑了!”方不为适时的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出来。 “无妨!”中村淡淡的笑了笑,“我见到齐桑,也是万分欣喜……” 其实方不为就是故意的。 他就是想让中村感受到,齐希声的内心是多么的绝望,看到中村的时候,就如溺水的人看到了救命稻草。 两人吃的是西餐,菜品流水一般的端了上来。 简单吃了两口,中村就感觉饱了,方不为却如风卷残云一般,又如饿了好几天一样,吃的汁水横流。 直到中村眼中流露出惊诧的神色,方不为才停了下来,舒服至极的伸了个懒腰。 “让中村君见笑了!”方不为解释道,“这么多天以来,这是我吃的最饱的一次饭……” “到底出了什么事,让齐桑忧虑到了如此程度?”中村装做一副极其疑惑的模样,明知故问到。 “上海太危险了……”方不为一声长叹,脸上浮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方不为将自己到了上海之后的所做所为,特别是卢英遇刺的经过,极其夸张的讲了一遍,搞的好像就是他干的一样。 嗯,当然,本来就是他干的。 但听在中村的耳朵里,就成了齐希声被吓破了胆,恨不得马上逃走的明证。 “我甚至产生过马上回南洋的想法!” 方不为无比懊恼的说道,“但南洋方面,特别是于先生和段先生,坚决不同意我这样做……” 中村暗暗的讥笑了一声。 开什么玩笑? 也不看看,你到了上海不到两个月,花了多少钱? 就打算这样不战而逃? 真跑了,于二君和段文虎不扒了你的皮才怪。 何止是不同意。 于二君和段文席同时发来电报,把齐希声一顿骂,甚至威胁,他要敢打堂鼓,别说南洋,让他在美国都混不下去。 这些经过,中村清清楚楚。 也就是怕齐希声真的不管不顾的跑回美国,不然中村肯定要再拽两天,磨磨齐希声的性子。 其实中村很理解齐希声现在的心态,包括赤木亲之也一样。 性格,智商这些东西,大部是都是与生俱来,但意志不一样。 像齐希声这种,从小生活在和平的国度里,没有机会见证生死,更甚至是连死人都没多见过的人,猝然碰到极其血腥而又残忍的场面,对感官的刺激是极其剧烈的。 胆小一些的,当场崩溃都有可能。 这和聪不聪明没关系。 贪生怕死是人的本能,没有一个人能例外。 所以中村和赤木亲之,对齐希声并不失望。 慢慢培养就是了。 现在要做的,是要把齐希声留下来。 听方不为说完,中村带着一丝失望的神色,轻轻的摇了摇头:“齐桑过于忧虑了……生活在上海的人口近千万,不也都活的好好的? 而你本来就有美国人的身份做保护,到了上海之后,更是结交各路权贵,跻于上海上流之层,安全更是多了一层保障…… 而卢英之事,也只是恰逢其会而已,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就选择退缩,实非君子之举……” 没等中村说完,方不为便一声冷笑。 “卢英的死,只是一方面,我也是帮派出身,仇杀的场面也不是没见过。 我是来做生意的,来赚钱的,又不是专门跑来结仇的,闷声发大财就对了。 关键是我发现,上海的这个财,真心不好发! 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我自然明白,要不然,我也不会一到上海,就如散财童子一般,四处撒钱。 但我发现,美国人,法国人,甚至是中国人的问题都解决了,日本人这里却出问题了……” 说了一半,方不为猛的停住话头,给中村解释道:“中村君不要误会,是我没说清楚,应该是大人物都解决了,底下的小人物却冒出来了? 我到上海没几天,就发现有人跟踪我,我只以为是被帮派分子盯上了。 为此,我一方面大力结交帮派头目,黄金荣,张啸林,季云卿,包括杜月生的徒子徒孙,一个都没拉下,甚至还让黄金荣给我安排了两个保镖…… 我想着只要钱花到位了,该打点的关系打点到了,也就没人惦记了,哪想到,又冒出了个卢英出来?见了面才知道,卢英也只是黄金荣的徒弟之一? 原来人家早已自立门户了,还投靠了贵国政府,根本不会黄金荣!” 方不为极其认真的看着中村:“中村君,你知不知道,在上海,像卢英这种层次的人物有多少? 没一千也有八百,是不是这些人随便冒出来一个,我就得花钱才能消灾? 还有,现在卢英死了,他的接任者呢,是不是也需要我再云拜方一次? 这也无所谓,多一个两个人而已。但问题是,杀了卢英的这些人,会不会那天手头紧了,也想来打一打我齐某人的秋风?到时候,我给还是不给?给了第一次,就得有第二次……我姓齐的就算是如虞洽卿那样的财神,也填不满这样的无底洞……” 中村定定的看着方不为,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 原来,这才是齐希声想要撂挑子不干的原因? :。: 第一一八六章 瞌瞅来了送枕头 中村终于明白了。 齐希声踌躇成这样,怕死只是一方面。 关键是让他误以为,他在上海开办的医药公司的事情,根本就办不成。 他现在已经成了一块肥肉,谁都能扑上来咬两口,所以才让齐希声有了一种错觉:上海是虎狼之地,根本容不下他这种外来户。 中村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原来自己刚派了特务盯梢,就被齐希声给发现了,让齐希声以为,这些人,是跑来靳索他,更甚至是绑架他的。 后来这些人被齐希声点破行踪,为了不想让齐希声怀疑到间谍特务这一方面,自己又派卢英演了一场戏。 但没想到,更是让齐希声误会了:什么人都能打他的主意。 卢英拿着十根大黄鱼来赔罪,难道不是在暗示,更或者是威胁他齐希声:想要平安,就掏钱吧…… 中村有些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的感觉。 赤木君真没有说错,齐希声太多疑了,而且极其敏感。 一个误会,竟让他脑补出了这么多的困难? 但现在不能解释太多,不然更会让齐希声误会,自己像是把他在往火坑里推。 只能慢慢诱导,让齐希声认识到:情况并没有他所想像的那么糟。 “想在上海站稳脚跟,确实不容易,但也并没有齐桑说的这么难……” 刚吊了一句胃口,中村话头一转:“那齐桑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方不为长叹一声,身体猛的往前一探,满脸都是期翼的说道:“现在,也只有中村君帮我……” 看在中村眼里,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 在南洋的时候,只要齐希声一遇到困难,就会发生类似的一幕。 完全可以说,齐希声能成长到现在这种程度,是他中村一手扶持和调教出来的。 中村满意的点了点头,淡淡的笑道:“当然,我们是朋友……” 齐希声已经进了死胡同了。 南洋是别想了,美国也不是那么好回。 真当于二君是吃素的? 现在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帮他? “那你准备怎么做?”中村又问道。 “我希望,中村君能帮我介绍一位贵政府的大人物……”方不为满含希望的说道,“我发现,在上海,什么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帮派份子等等,都没日本人的关系好使……” 中村心里猛的一跳,定定的看着方不为。 怎么觉的自己刚一瞌睡,齐希声就把枕头递过来了? 自己正想着,如何给齐希声引荐赤木亲之,没料到,齐希声自己倒先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再一深想,也不奇怪。 齐希声哪条门路都走通了,就是没有走通日本人的门路。 而日本人,才是上海最为强势的一股力量。 中村不由的感慨起来。 刚刚还觉得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现在看来,火候恰到好处。 什么人为制造的障碍,都没有齐希声自己脑补出的压力的效果好。 齐希声终于认识到,谁才是他最需要巴结的对象。 中村还在考虑,应该怎么答复方不为,方不为又开口了。 “确实让中村君失望了,但我也很无奈……此次来中国,也并非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如果真的把中国的行销权全权委托给贵商会,公司内部,肯定会有人向南洋方面告密,到时候的性质,比我撂挑子不干都要严重……” 中村哑然失笑。 看自己长时间不表态,让齐希声误以为,自己是在犹豫。 确实。 按照齐希声和中村在南洋时的约定,中村可以帮助齐希声打开中国的局面,但他的要求,就是要让齐希声,把南洋公司在中国的行销权交给森下商会。 中村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趁此机会,调查清楚南洋联盟在中国,有哪些走私渠道,更甚至是弄明白,国军部队使用量最大,疗效最好的百宝丹,是不是与南洋方面有关系。 但自从他回了日本,将策反齐希声的计划,汇报给了他的老师,时任外务省高级顾问的坂西利八郎之后,事情的性质就发生了变化。 坂西利八郎认为,虽然中村策反齐希声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了解,分化,更甚至是掌控南洋,但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推动侵华战争,能更快,更好的向着有利于帝国的方向前进。所以此计划,应该与在华谍报机构共同协商和推动,才是最正确的。 更何况,齐希声到了中国之后,中村的计划更离不开在华机构的支持。 理所当然的,本隶属于日本海军特务部的中村,又回到他起家的地方:日本外务系统,并多了一层日本驻华总领事馆高级顾问的身份,受在华外务系统谍报首脑,岩井英一统属。 之后,岩井英一才制定了所谓的“蝰”计划。 岩井英一的的野心更大。 有付出才有回报,只有齐希声真正的进入南洋侨盟中枢,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没必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影响到齐希声的上进之路。 所以,中村的原计划,基本被推翻了。 现阶段的主要目的,一是尽快的策反齐希声,只有让齐希声彻底投靠过来,日本人才能够全力的支持他。 第二,当然是尽快的帮齐希声提升在南洋联盟中的影响力,让他尽快步入中枢。 捷径也不是没有,比如将于秋水拿下。 但那只是备用手段。 在岩井英一看来,靠女人上位这条路,变数太多,远不如帮齐希声增加自身的实力,逐步加深自身在南洋联盟中影响来的稳妥。 所以,南洋医药公司的行销权,已不在中村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但齐希声也肯定清楚,天上不会有掉馅饼的事情发生,更何况齐希声这种唯利是图的性格的人。 他又不是日本人他爹,凭什么中村和日本人会那么无私的帮助他? 所以在齐希声没有彻底投靠之前,该讲的利益法则还是要讲的。 朋友归朋友,能帮的忙,中村肯定会帮,但该赚的钱,他也不能少赚。 就如在南洋的时候一样。 :。: 第一一八七章 差一点暴露 “齐桑多虑了!”中村呵呵一笑,“我们是朋友,只要是对你不利的事情,我肯定是不会去做的。 行销权的事情,以后就不提了,我只需要齐桑能和以前一样,能以最低的价格,向我们供货就可以了。” 齐桑让我帮忙,介绍派遣军政府内的大人物,这应该没什么问题……正好,我在国内的一位朋友,现在上海法租界任职,看他什么时候有空,我替你引荐一下……” 上钩了! 方不为天天监听,哪能不知道中村说的就是赤木亲之。 他装模做样的舒了一口气,又感激的朝中村抱了抱拳:“多谢中村君了,大恩不言谢……” 中村自然知道齐希声说的是什么意思。 帮了他这么大的忙,齐希声自然万分感激中村,肯定会重重的报答。 没道理他能给帮派头目送礼,而不给中村给好处。 在商言商,再好的私谊,也没有利益来的扎实。 当然,这只是齐希声的想法, 中村图的是这个么? 他微微的笑了笑,装做会意的模样点了点头。 人逢喜事精神爽。 像是压在心头的大石头不翼而飞,齐希声很是亢奋,非要拉着中村大醉一场。 中村借口下午还有事,只是浅尝辄止。 等中村走的时候,齐希声已是酩酊大醉了。 中村亲自看着保镖把齐希声抬回了房间,才离开了酒店。 计划,又朝前行进了一大步。 应该立既向岩进阁下汇报。 中村兴奋的想道。 听到中村的汇报之后,岩井英一立即召来了赤木亲之。 知道“蝰计划”的,目前为止,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自然是由岩井英一掌管全局。 开了近一个小时会,三人一致认为,可以实施五步的计划了: 逐步让齐希进入圈套之中,等到齐希声离不开中村和赤木亲之,更或是抓到齐希声的致命的把柄的时候,就是摊牌的时候了。 具体计划的实施,岩井不会管,他保负责抓好大方向。 简单的过问了一下,岩井英一就离开了,房间下了赤木亲之和中村两个人。 “雨过天晴了!”中村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是啊!”赤木亲之也跟着感慨到。 看岩井英一对“蝰计划”的态度,就知道,针他们两个的审查,基本上结束了。 不然岩井英一根本不会与他们高议,针对齐希声的下一步安排。 这是井英一对他们二人极其明显的暗示。 中村和赤木亲之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笑了笑,又开始了商讨针对“蝰计划”接下来的细节完善…… 虽然只过去了短短的四天,但不论是岩井英一,还是中村和赤木亲之,都如临大敌一般。 这四天之内,岩井英一放出了无数的假消息。 同时,岩井英一还给包括中村,赤木在之在内,在上海的日谍头目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和任务。 比如,今天在哪条街,发现了特务份子,明天又在那条街,查到了中共的地下组织,后天又是什么地方捕捉到了异常的电波信号…… 配合这些假消息的,是上海各日谍机构及宪兵司令部,如狼似虎一般的调查和搜捕。 戏演的很逼真,人也抓了不少,但岩井所预料的,并没有出现任何的泄密现象。 提前设计好的目标地点附近,没有出现过任何可疑的人员,提前散播出去的,给这些“疑似恐怖组织”预留的联络通道,没有收到任何一条示警的信息。 唯一出了问题的,也只有七十六号特工总部。 接到相关的任务后,在下达命令的过程中,七十六号内部出现了相应的泄密事件。 行动还未开始,七十六号内部,从主任到行动队员,都已经知道,今天是要去哪里搜捕,抓什么人了。 但对岩井英一来说,这算不上什么性质很严重的事情。 消息是他特意暗示李士群散播出去的,就是想查一查,日谍组织当中,有没有什么人物,与七十六号内部的人物,有异常的关联。 结果还是很让岩井满意的。 帝国的精英们,纯洁性还是相当高的,并没有沾染到支那人的坏习惯。 至于七十六号,岩井英一早就料到了。 如果没有重庆方面的内奸,那才是咄咄怪事。 这样的小事,没必要让他亲自插手。 毕竟李士群这个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岩井相信他能处理好…… 短短的四天而已,却让袁殊感觉像是四年那么长。 只有真正了解岩井英一这四天来,都干了些什么,才能明白他这些布置的高明之处。 若不是“自己人”提前示警,袁殊保准是第一个踏入圈套的。 两前天,他突然接到岩井英一的密令:七十六号将对静安寺周边进行搜捕,原因是接到内线情报,静安寺附近有地下党活动,赤木亲之怀疑,这里有一处地下党的秘密据点。 袁殊当即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这里真的有地下组织的一处联络据点:华记木器店。 以前是上海左联的支部,后来成了上海地下党的一处通讯点。 其中还藏有一部电台,胡月明经常会去这里收发重要密电。 袁殊想到前两天,胡月明给他送来的紧急情报:即刻进入静默状态,在接到唤醒密令之前,不得有任何形式的联络。 此密令和马春风发来的如出一辙。 所以,袁殊想联络胡月明也联络不到。 他只能焦急的等待消息。 七十六号装模做样的搜捕行动结束之后,袁殊才后知后觉的猜到,这应该是岩井英一和李士群,专门针对他设计的圈套。 原来,四年前,袁殊因为怪西人案被捕,第一次暴露地下党的身份后,中统就已怀疑到了与他经常有来往的夏岩的身份。 也是跟踪夏岩,中统查到静安寺附近,应该有一处左联文人经常聚集的场所。 但后来爆发抗战,上海沦陷,针对夏岩的调查就不了了知了。 但当时任中统上海站主任的李士群,是知道这个情报的。 洞悉到岩井英一可能是在试探的心思之后,李士群主动找到岩井英一,制定了这个计划。 就是想试探,袁殊和地下党之间还有没有来往。 要不是方不为提醒,袁殊差一点就暴露了。 :。: 第一一八八章 哪样划算 看到这三个人躲在秘室里,又密谋了一上午,袁殊越发肯定,他们在制定什么大计划。 但正是非常时期,袁殊也不敢多打听,更何况他就算是打听到了,也没法传出去。 不但电台静默了,就连军统和地下党派给他的交通员,也就地潜伏了。 先蛰伏一段时间吧! 袁殊暗暗的叹了口气。 …… 方不为躺在床上,听着中村和赤木亲之之间的对话。 两人一致决定,三天后,正式让赤木亲之和方不为见面。 还有三天? 方不为看了看剩余不多的积分,稍稍有些头疼。 这玩意太费了。 他现在,几乎同时在监视及跟踪着三个人:中村,赤木亲之,刘戈青。 特别是刘戈青,离的太远,监听一次,就要浪费平时四五倍的积分,所以原订能用十天半个月的,马上就要见底了。 必须尽快想办法,再来点进账,不然就断顿了。 目标当然有,张啸林,季云卿之中的任何一位都行,一得手,又能让他坚持好多天。 但问题是,现在却不是动手的最好时机,不然就容易影响到“蝰”计划的执行。 这两个,怎么也是有名有姓的大奸,不论是从声望,社会地位,还是帮助日本人控制上海,所起到的作用而言,都不是卢英能够比拟的。 只要一死,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也更会让日本人恼羞成怒,暴跳如雷。 中村不一定,但赤木亲之这样的反谍专家,肯定会被日军上层征调,用来破案。 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空闲下来。 所以方不为才决定,先看看赤木亲之和中村的具体计划细节再说。 两人一直讨论到了入夜,方不为就像是这两个人的书记员,一边听,一边记,空闲的时候还能分析分析。 七点过一点,中村和赤木亲之的商讨才告一段落,决定先去吃饭,顺便看岩井英一有没有,有时间的话,先汇报一声。 结果两人还没来得及去找岩井英一,岩井英一却先派手下来找他们了。 “阁下有令,于晚七时三十分,准时召开重要会议,请两位务必准时参加……” 岩井英一的助手通知道。 “明白!”中村和赤木亲之异口同声的应了一声。 离开会至多还有十几分钟了,哪有吃饭的时间? 先开会吧。 两人将文件收拾干净,连楼都没下,直接去了会议室。 方不为一听开会,顿时来了精神。 他费了这么多的周折,演技炸裂到都能去评奥斯卡了,等的不就是这一天么? 方不为飞快的起身,冲出了房间,冲开了隔壁的门:“没有要紧事,就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是,老板!”两个保镖齐齐的应道…… “刚接到大本营电令,畑俊六阁下,将正式接任陆军大程一职,原支那派遣军总司令,将由山田乙三阁下接任……” 听到这里,方不为的心猛的跳了一下。 畑俊六回日本接任陆相,山田乙三接任上海派遣军司令? 怎么这么耳熟? 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方不为不是对这两个日军大将的名字耳熟,而是对这件事情有些耳熟。 这两个,都是关东军集团的骨干,也都当过侵华日军总司令官,方不为对他们的印像不是一般的深。 他只是听到畑俊六卸任,山田乙三接任这件事的时候,预感到好像有大事发生。 方不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继续往下听。 “即日,山田阁下将从奉开启程,先到上海视查,并与诸君,及维新政府首脑见面,请诸位务必做好防范,务使惨剧重演……” 惨剧重演? 方不为一听就知道,岩井英一说的三二年的时候,是王亚樵指使朝鲜人尹奉吉枪杀于虹口公园的日本前陆军大臣,时任上海派遣军司令的白川义则。 这是整个抗战史上,被中国人刺杀的级别最高的日本军官。 方不为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有没有把握,把山田乙三斩于马下? 他稍一思量,就明白,其中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现在已不是当年,日本人明知道中国的各种特务组只,及民间力量,正卯足了劲的搞刺杀周年庆帖破坏呢,又怎么可能再会让这么重要的人物公共露面? 不公开露面,如果使用常规手段,刺杀成功的可能性就非常低。 但方不为真要想杀,也并一点机会都没有。 赤木亲之和中村都是上海谍报机构的首脑之一,山田乙三到上海视察时,说不定就会由他们两个,或是由中之一负责山田乙三在上海的安保。 特别是赤木亲之,这种能被称为反谍专家的高手,往往就是执行高级安保任务的最佳对象。 实在不行,方不为还可以想办法监听岩井英一。 比如,方不为可以做出一副铁了心,要找日本人当靠山的架势,在中村面前表露出一副赤木亲之的级别不太够,他不太的放心的样子,再贿赂以重金…… 钱花到位了,见岩井英一一面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岩井英一是日本外务系统现阶段在华的最高负责人,肯定对山田乙三的动向了如指掌。 山田乙三到上海之后,肯定会时不时的就会与岩井英一见面,盯住岩井英一,就其本掌握了山田乙三的实时动向。 有钱能使鬼推磨,花完了再赚就是了。 要是真能将侵华日军的总司令暗杀成功,花多少钱他都愿意。 但杀完之后呢? 已经吃过一次亏了,日本人不可能不长记性。 这样的人物肯定不会化共露面是一方面,而就算秘密外出,身边的警卫力量也绝对会让方不为望而生畏。 方不为考虑的,不是能不能杀得了,而是刺杀成功后,能不能脱身的问题。 就算能脱身,他的身份会不会因此而暴露? 不是方不为怕死,而是他要考虑清楚,怎么选,利益才能最大化。 拿自己的命,或者是拿自己身份暴露的代价,换一个侵华日军总司令的命? 方不为怎么算,怎么觉的不划算。 :。: 第一一八九章 毒酒案 嗯,还是自己来吧,至少要快一些。只要能让他见一面,就等于是就能成了飞虫的孙猴子,钻进了嫂嫂的肚子里,山田乙三的一切信息,都将在方不为的掌握之中。 而且记忆中,山田乙三好像也没有当多久的侵华日军总司令,应该还没一年,就被召回了过内。 怎么想怎么觉的不划算。 但要是以保证自己全身而退,更甚至是不暴露呢? 再想想天文数字一般的积分,还有杀死山田乙三之后,对日伪区汉奸,以及正在观望,准备当汉奸的这批人的震慑力,以及对抗战区军民的士气鼓舞等等的影响力,方不为又觉得有些不甘心。 就像是被恶魔打开了诱惑之门,方不为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还是得想办法干一下。 能不能成,总要试过才知道,不然白白浪废如此难得的机会,实在是不甘心。 实在不行,临时放弃也可以,至多也就是浪费一些积分。 大不了到时多杀几个汉奸,也就补回来了。 方不为努力的压制着心里的悸动,继续听着岩井英一再安排。 “山田阁下视察完上海后,还会携梁鸿志等维新政府筹备委员会等首脑,及派遣军司令部各位长官,赴南京慰问,等确定具体的行程后,我会通知中村君提前启程,到南京,与南京大使屈公一君,共同筹备接待及慰问之事宜……” “嗨!”中村重重的应了一声。 还要慰问南京,还要去南京大使馆? 方不为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道雷! 你是电,你是光……岩井英一,老子爱死你了! 方不为终于想起来是什么事了。 有名的金陵毒酒案啊…… 该死该死该死! 方不为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子。 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前几年的时候,还不是时不时的就会记起来么? 于二君遇刺,蒋建丰遇刺的时候,见到日本人花样繁多,且毒性极烈的那些毒药时,方不为都还惦记过:金陵毒酒案的时候,要是有这玩意,不给日本人给全灭了? 怎么说,自己也算是民国用毒第一高手了,方不为一直幻想着,真到那时候,自己一定要参与一下。 毒不死这群王八蛋。 但因为一直记不起具体的时间节点,方不为想着,反正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马春风真要组织这样的计划和行动,肯定会通知,至少会让他出出主意,所以方不为才没有重视。 哪知道,竟让自己阴差阳错的给碰上了。 这么好的机会,坚决不能给错过了。 方不为屏着呼息,耐着心的听完了整个会议过程。 岩井英一确实提到了山田乙三的具体行程,但对方不为来说,基本上没什么卵用。 山田乙三会从奉天坐火车,先到天津,然后从天津港乘军舰南下,直达上海。 这一路上,随行的护卫力量至少一个团,方不为再自大,也还没到一个敌一千的程度。 还是老老实实的研究一下,怎么好好的利手好,原本历史中的南京毒酒案吧。 想到这里,方不为又惊出了一声冷汗。 历史轨迹这东西,真是太难以捉摸了。 自己已经打起一百二十分的努力了,只以为,多多少少已经改变了一点方向,但经意的时候,又会突然发现,这玩意就像是传说中的成年寒铁炼成的,根本不可能掰弯。 这不,不知拐了多少个湾,又回到原来的轨迹上了。 不出意外,袁殊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个情报传给重庆。 还是自己先来吧。 早一天让马春风知道,就能早一天做好准备,顺便也能让马春风对“自己人”的重视程度再提升一个台阶。 算算时间,山田乙三从东北到上海,视察慰问完,再去南京,至少也要二十天以后了,时间还来得及。 当务之急,是怎么给南京的军统人员配点上好的毒药。 方不为记得,原本的南京毒酒案,严格意议上来说,是失败的。 因为时间过于太短,计划制定的过于仓促,马春风给南京军统人员的氰化钾,纯度太低,而且数量也不多,最终只毒死了几个小虾米。 有名有姓的,一个都没死。 太遗憾了。 既然这次遇到了自己,怎么也要一炮而响才对。 方不为当即就打开系统,用“自己人”的名义,给马春风发了一份密电。 “今悉,日本侵华总司令畑俊六将于近期回国,接任陆军大臣一职,接任者为原关东军第三军团司令山田乙三…… 约半月后,山田乙三会到南京慰问,伪维新政府筹备委员会首脑梁鸿志,侵华日军总参谋长吉本贞一等人,会随同山田乙三,到南京大使馆,会见华中日军及维新政府首脑…… 建议贵部,可依此行程,制定暗杀计划,届时,本人也会尽力配合贵部……” 方不为估计,马春风看到这份电文的时候,可能会惊得把眼睛子瞪出来。 震惊就震惊吧,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多弄点毒药回来。 靠军统? 还是算了吧。 余乐醒是公认的军统内部的“毒药专家”,“炸弹专家”。 在方不为看来,炸药研制方面,余乐醒确实很厉害,但要说到毒药,和自己比还差着一大截。 真当前世那么多年的警察是白当的? 至少自己知道,某种毒素,是从什么物质当中提炼出来的。 毒药和迷药早已成了方不为居家旅行,谋杀害命的必备之物,他自然有准备。 但准备的量太少。 撑死了也就是毒死八九一十人的量。 只能再想弄一点了。 这个年代,若说生物技术,日本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其次才是德国,反观科技和经济最发达的美国,反倒连前十都排进不去,连瑞士都比不过。 方不为记得,原来的金陵毒酒案,用的就是美国人给的氰化钾,但最后看效果,连中国传承了近千年的砒霜都比不过。 但不管是日本,还是德国及瑞士,方不为都没什么渠道,只能另想办法了。 方不为这两年用的毒药和迷药,全都是他自个捣鼓出来的。 ps:日常推书。 君临异界,热武器与冷兵器的碰撞,到达会摩擦出何等火花!一切尽在《一定要暴兵》 (本章完) 第一一九零章 摸到底细 这个年代,若说生物技术,日本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 这都是日本鬼子拿中国的人命试验出来的。 其次才是德国,反观科技和经济最发达的美国,反倒连前十都排进不去,连瑞士都比不过。 方不为记得,原来的金陵毒酒案,用的就是美国人给的氰化钾,但最后看效果,连中国传承了近千年的砒霜都比不过。 但不管是日本,还是德国及瑞士,方不为都没什么渠道,只能另想办法了。 所以,方不为这两年用的毒药和迷药,全都是他自个捣鼓出来的。 这也是他自封为民国用毒第一高手的原因。 千万别小看老祖宗的智慧。 几千年以来,伴随着朝代更替,宫闱内斗,毒药这玩意,已经被先人们研究到极致了。 不要以为几千年以来,中国就只有砒霜这一种毒药。 这玩意之所以名气这么大,完全是因为普通大众也能接触到,使用频率太高,从而名声大燥。 也不要以为武侠中的断肠草,鹤顶红,牵机毒是杜撰出来的。 这些东西,真真切切的存在。 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里就能找到。 到了南洋后,方不为特意研究过这几种毒药。 胡文虎卖药起家,手底多的是会识药性会辩毒的老师傅,方不为便拜托他们帮忙,很是研制了几种见血封喉的毒药。 除了以上那三种,还有蓖麻毒素,鸡母珠,断肠草,乃至蛇毒。 其中见效最快的自然是蛇毒,但最难保存的也是蛇毒。 方不为想了想,又给胡文虎发了一份电报。 大意为:请胡先生转告星洲和香港方面,只要是能毒死人的东西,各来都来上一大包,夹带到虞洽卿老先生进口大米的货轮上,带到上海。 于二君,陈佳庚,胡文虎这三位,都知道方不为此时在上海,也更知道他跑到上海干嘛来了。 方不为也不怕到时毒死人后,这几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你要问,我索性承认就是了。 从星洲到上海,可能要一个星期,从香港就更快了,最多五天。 方不为估计,最多十天,他要的毒药就能送到上海来。 十天之后,马春风能不能制定出完善的毒杀计划都还不一定呢。 时间完全来的及。 …… 马春风已经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了。 他先是接到了“自己人”发来的密电,正在惊疑,这个“自己人”是不是藏在侵华日军总司令部,不然怎么可能如此清楚的知道,前后两任侵华日军总司令的具体行程? 这特么已经没办法用道理来解释了。 马春风整整犹豫了大半天,考虑要不要即时激活“棘刺”,查证一下消息的属实性。 最后,他还是做罢了。 为一个山田乙三,如果使棘刺暴露,怎么想怎么不划算。 先通知军统南京站吧,看能不能通过南京日本大使馆,得到一些情报。 结果,南京方面的密电刚刚发送出去,上海这边就有动静了。 天亮不久,大概八点钟左右,军统本部电讯处,接收到了袁殊的请求联络电码:有紧急情报,十万火急! 袁殊很少用十万火急这种字眼标注情报等级,马春风看到电文的时候,心里先是一跳。 之前不是没有遇到过上海日谍针对军统及地下党的大搜捕。每次要求静默,袁殊都执行的非常到位。 违抗潜伏命令,强烈要求联系,这还是第一次。 马春风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袁殊此次要求联络,所传递的情报,不会与“自己人”发来的那封密电有关吧? 马春风当即指示本部电讯处长齐振江,通知袁殊:可以联络,但必须选择最为安全的联络通道。 袁殊当即回电:即时通过电台联络。 袁殊身为日本驻上海外务谍报系统的二把手,岩井公馆的实际负责人,兴亚建国联盟的精神领袖,其实是具有相当高的自主性的。 他有隶属于自己的独立的调查及行动组织,更有协调上海各日谍机构,及上海日军宪兵司令部协同的资格,也有专属于他所领导的兴亚建国联盟的独立电台。 只要能合理的制造向日本驻中国各城市大使馆发送密电的借口,这种联络方式,是目前最为安全,最为迅捷的联系渠道。 当看到袁殊发来的第一份密电时,马春风何止是瞪出了眼珠子,他惊的心脏都差点跳了出来。 畑俊六正式卸任中华派遣军总司令一职,回日本国内,接任陆军大臣,派遣军总司令,由原关东军第三军团司令山田乙三接任,到时,山田乙三会到上海视察,之后再到南京…… 马春风压制着狂跳的心脏,又拿过“自己人”发来的密电,一个字挨着一个字的对比了起来。 “自己人”发来的密电当中,不但包含有袁殊所提到的所有情报,甚至将山田乙三从奉天启程的时间,路线,乃至到上海,到南京的大致时间,全都推算了出来。 这也就罢了,他还建议军统可依据此行程,制定刺杀计划…… 这个“自己人”,难道知道南京大使馆内部,有军统的内线? 理论上不可能,但马春风却有一种极其强烈的预感:这个自己人,没准真知道这个情报。 想想几天前,“自己人”如同鬼魅一样的找到了刘戈青,并点破了王天木的藏身之处…… 简直毙了狗了? 马春风觉得像是吃了黄莲一样,嘴里直发苦。 这个自己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感觉跟个神仙一样? 后面的猜测先不论,只对比这两份电文,就感觉他好像也在会场旁听一样。 不,袁殊也参会了,知道的却还没有他多。 马春风心里一跳,再次拿起了两份电文。 又对比了一遍,马春风发现不对了。 有肯定或是确实的口吻写的情报,基本上和袁殊发来的差不多。 剩下的那一部份,都是自己人推算出来的…… 马春风的呼吸渐渐的粗重了起来。 他发现,他已经摸到一点“自己人”的底细了。 第一一九一章 神通广大 马春风拿着两份电文,冲到了军统本部的电讯处。 “其他人全都出去!”马春风一声冷喝。 电讯处内的所有收发人员,编译人员全部站了起来,迅速的退了出去,里面就只剩下齐振江和马春风两个人。 “通过原频段,向“棘刺”发电:以下电令,需频繁联络,所以,务必保证通讯环境之安全……” 意思是我有好多问题要问,但必须要在你安全,不会导致暴露的前提下,才能联络。 结果电文没出没十分钟,袁殊就回电了:现在正是最合适的时机,但时间有限,随时可能终止联络。 原来他已经料到,马春风接到这份电文后,肯定会再次求证情报的真实性,所以一早就准备好了接收电令。 原收发及编译人员,已经被他支出去了,电台旁边只有他一个人。 但这个时间不能过长,不然就会引起收发人员的怀疑。 “好,五分钟后请及时接收……”马春风又让齐振江发送了一条密电。 袁殊接到后,当即就将电台频段,调转到了与日本驻南京大使馆的频段上。 会议结束后,岩井英一就要求他及时与日本驻南京使馆方面联络,接洽及协调山田乙三到南京慰问视查等事宜。 来了之后,袁殊就以情报等级极高,保密等理由,将电台收发人员和编译赶了出去。 他先是给重庆发了一份电报,然后才给博识洽闻大使馆发的电报。 调好了频段之后,袁殊才拿起电文,极速的背诵了起来。 等他确定记住了所有的电码好,随手就将写有电码的纸条塞进了嘴里,快速的嚼了两下,艰难的吞咽了下去。 身处敌后,每时每刻,都面临着无法想像的风险,袁殊认为,如何谨慎都不为过。 吞完了纸条后,袁殊才拿起铅笔,开始编译。 他只是在纸上面写数字,而不会写编译出来的内容。 手边就是外务系统日谍,也就是在华各大使馆之间联络所用的电文密码底本,而袁殊与马春风所用的联络电码,就嵌在这本密码本之中。 为了袁殊专用的这套密码,齐振江想的头都快秃了,才制定出来。 用了快十分钟,袁殊才将这条电令编译出来:五分钟之后及时接收…… 五分钟早过了,但袁殊一点都不急。 只要自己没有回复收到电文的指令,马春风会一直发的。 他再次把过电码的纸条吞了下去,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干脆,才开始接收。 好家伙,马春风真当自己是一点风险都没有啊…… 袁殊的耳机里,“滴滴滴”的电波声足足响了两三分钟。 …… 半个多小时之后,马春风才接到了袁殊回复的电文: 为免暴露,频段暂时关闭,何时能联系,会另行通知…… 之后才是对马春风提出的几个问题的解答。 马春风也知道,袁殊已经尽力了。 用敌方的电台,和上级组织联络,其中的风险不是一般的大。 袁殊怎么小心,都是应该的。 马春风吐了一口气,又看起了袁殊的回答。 只是第一遍,就让他心里开始狂跳。 他问的问题是:岩井英一召开的会议何时开始的,何时结束的,参会的都有谁,有没有提到山田乙三启程的具体时间和路线,以及到上海的具体时间,计划去南京视察的时间,去的时候,会让何人陪同,去了之后,又会见哪些人…… 能确定的,袁殊都做了回答。 马春风对比了一下,袁殊知道的,好像真没有“自己人”知道的多。 但这不是重点。 让马春风惊疑不定的是:“自己人”发来密电和时间,恰好就是岩井英一结束会议的时间。 几乎是同步,误差不会超过一分钟。 当时所有的参会人员,包括岩井英一在内,怕是连会议室的门都还没走出来。 “自己人”是从哪里知道,具体的会议内容的? 见了鬼了? 马春风当即推断,“自己人”不在袁殊所提供的这些参会人员名单当中。 马春风狠狠的咬了咬牙。 白特么的高兴了一场。 这个自己人,为何能如此的神通广大? 马春风甚至怀疑,所谓的“自己人”,是不是就潜伏在日方高层之中。 至少也在岩井英一这个层次。 “继续发电……”马春风眯着眼睛说道,“告诉‘自己人’,我们会根据他所提供的情报,制定相应的狙杀计划,请问他,能够给予什么支持,更或者是好的建议……” 齐振江把电钮按的“啪啪”直响,没用两分钟,就把这条情报,用方不为提供的频段和密码,发送了出去。 结果,竟然是秒回? “要枪给枪,有钱给钱,要人……没有!” 齐振江都惊呆了。 大哥,你不用翻译原电文,再编译现电码的吗? 这特么有没有一分钟,你就给出了回复? 他呆呆的看着马春风,嘴张的能塞进去一个拳头。 马春风的眼睛亮的,就像是鬼子的探照灯一样。 就算是日本人,也没厉害到这种程度吧? 你翻译电文,编译电码,难道不需要时间的吗? 还真如“自己人”上次所说,他可以随时随地的收发密电…… 这都厉害到没边了。 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马春风首要考虑的就是这个问题。 谍战情报不是在大街的买白菜,不可能是对方说什么,自己就就能信什么。 没有十足的把握,马春风怎么敢和这样的人物合作? 但现阶段来说,马春风还真没有看出“自己人”的危害性在哪里。 至少对方三番两次的发来了极其紧急且重要的情报,避免了己方潜伏组织和人员的损失。 至少袁殊可以肯定,岩井英一是不知道“自己人”的存在的,还因为赤木亲之的搜捕行动泄密之事,严密调查及试探过。 由此可以肯定,这个“自己人”,至少不是岩井英一这一个级别的日谍首脑自导自演的。 等级比岩井英一还要高? 除了一个土肥圆,马春风再想像不出,国内还有谁? 第一一九二章 神通广大(二) 马春风直觉,这个“自己人”,还真的有可能是自己人。 这样一来,这个人越是神通广大,对己方的帮助岂不是就越大? 那就再试一试,他能神通广大到什么地步。 要钱给钱,要枪给枪? 好!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变的出来? “继续发电……问他钱和武器,应如何交接予我们的人?”马春风压制着心里的兴奋,又给齐振江下着令。 又是不到一分钟,对方又有了回复。 “在哪里交接,南京还是上海?” 齐振江眨巴着眼睛,愣愣的看着马春风。 “南京!”许久之后,马春风才咬着牙说道。 上海有租界,以自己人的本事,藏几条枪,还是没多大的困难的。 但南京就不一样了,那里是真正的日占区。 “要多少!”对方又问道。 “越多越好!”马春风沉声回道。 看到这四个字,方不为微微的扯了扯嘴角。 马春风可以啊,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你知不知道我在南京藏了多少好东西? 方不为考虑了好几分钟,才有了决断。 南京没有租界,可供藏身的地方没有那么多,和上海特区比起来,潜伏在南京的军统要少的多。 不管是钱还是武器,给的太多的话,并非好事。 但不给也不行。 不然马春风会怀疑自己的诚意。 他当即回复到:鼓楼以北,北极阁以东,延玄武湖城墙走一里,距鸡呜寺山门一公里左右,路边有一颗梧桐,树身上的白灰漆的比旁边的树要高二十公分…… 在树照直的城墙根下,往下挖一米,会挖到一口箱子,其中有快慢机十把,子弹一千发,德式手雷五十枚,黄色火药制成的炸弹十公斤,黄金一百两…… 等翻译出电文,下意识的念了一遍之后,齐振江就像是冻住了一样。 又像是见了鬼,齐振江连呼吸都忘了,脸憋的跟煮熟的螃蟹似的,瞪着一双豆豆眼,惊恐的看着马春风。 马春风也好不到哪里去,“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一把抢过了电文。 这个“自己人”是怎么做到的? 看电文所说,他明显是提前把这些东西藏在南京的,不然不会说的如此确切。 肯定不会是在南京沦陷之后,这一年半以来,南京的日军不是一般的猖狂,别说挖城墙根藏东西了,不论白天黑夜,中国人只要出现在街上,就会被严密盘查,走不出一里路,就能被租查三四次…… 那这些东西是南京沦陷之前藏的? 那最晚,也在南京会战的时候。 黄金就不说了,这么多的武器,是哪来的? 特别黄色炸药,整整五十斤? 南京未沦陷之前,就算金陵兵工厂开足马力,一个月,也只能造出十七八斤黄色火药来,造飞机炸弹都不够。 神秘人物一出手,就是金陵兵工厂一个月的产量? 马春风激动的连声音都颤了起来:“快,通知南京方面,连夜去挖……” 是不是真的,一挖就知道了。 生怕自个一激动,把电码编译错了,齐振江搬着密码底本,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检查着,确实无误后,才发送了出去。 等齐振江的电文马上就要发送完毕时候,马春风才反应了过来: 万一是圈套呢? 不得不防。 “提醒钱新民,妥善安排人员,指令发布之后,即时切断执行任务人员与上下级的任何联络通道……” 意思就是,派去挖东西的队员即要可靠,还要防止中圈套之后,万一被敌人逮捕,抗不住酷刑,把其它人给交待出来。 “明白!”齐振江重重的应了一声。 等齐振江发完电报,足足等了半天,得到军统南京特区氏长钱新民的回复指令后,马春风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他拿起桌子上的所有电令和文件,又对齐振江说道:“注意保密……我现就去半山庐,给委座汇报,若是南京钱新民,或是‘自己人’发来密电,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我……” 畑俊六卸任侵华日军总司令,回日本国内接任日本陆相的情报,必须尽快汇聚报给委员长,另外,要不要对新任侵华日军总司令的山田乙三进行暗杀,也不是马春风能做的了主的,必须要得到委员长的首肯。 “是!”齐振江应道。 …… 又是一夜凌晨,月隐星稀。 时不时的会有一阵微风吹过,吹动湖水,拍打着湖岸,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三个人影不停的踩着水,往鸡鸣寺的方向游着。 这是军统南京区区长钱新民,根据马春风所说的物资数量,派出来的打算搬运的人数。 十把快慢机,一千发子弹,五十颗手雷,十公斤炸药……撑死了也就一百来斤,三个人完全能背的动。 幸亏马春风提醒了一声,警告钱新民,这些东西,不是军统藏的,不排除有人设圈套的可能性。 不然钱新民绝对会亲自来着人来挖。 全是好东西啊。 特别是手雷和炸药,简直是雪中送碳。 这是拿多少钱,都没办法弄到南京的东西。 三个行动队员,每个人的脖子里,都套着一个小型的汽车轮胎,附此外,背上还背着短把铁锹,钢钎,绳子之类的东西。 而用汽车轮胎泅渡,还是方不为在南京,被马春风安排到洪公祠特训班讲课时,教给特务们的方法。 只要把轮胎绑紧了,不管会水不会水的,都能长距离,且安全的凫水。 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沉到水面以下,拧开汽嘴,长时间的潜行。 这三个队员,全都是入夜之后,从京沪铁路以北的农村潜行过来的。 一直绕到快到东端,快要接近太平门的地方,才下的水。 既便如此,这三人也快游子五公里,才靠近方不为藏东西的地方。 这也是钱新民能想出的最安全的方法了。 此时的华东大部,都在日军的控制之下,日本人不害怕南京近期会有战事,所以并未派部队或是宪兵防守内外城墙。 反倒是怕特务搞刺杀破坏之类的恐怖活动,对城内的盘查极其的严格。 第一一九三章 等不及了 只要不是圈套,只要能真的挖到东西,这三个人就能把东西顺着原路,安全的运出去。 东西只要到手,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再不济,也能一点一点,用蚂蚁搬家的方式运进城。 电脑端::/ 此次率队的是赵希贤,现为军统南京区交通组组长,后来,区长钱新民,副区长尚振声被捕牺牲后,他还任过一段时期的副区长。 到了岸边,慢慢的出了水,赵希贤瞅了瞅鸡鸣寺山门前的祈福灯笼,快速的判断了一下位置。 鸡鸣寺山门往西一公里,北极阁往东一里……差不多就是这里了。 “走!”赵希贤低喝一声,摆了摆手,猫着腰,率先靠到了城墙根下。 风声,水声,偶尔会有一两声青蛙的“呱呱”声,除此外,赵希贤再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好像没有圈套! 赵希贤不放心,听了快有十分钟,才稍稍的放了点心。 真有圈套的话,敌人现在动手,和等自己挖出东西再动手,没什么区别。 应该是安全的。 能挖了! 沿玄武湖城墙,走一里……说明东西埋在玄武湖一侧。 省了不少方便,至少不用担心万一闹出点动静,被鼓楼城门口的日本宪兵听到。 赵希声低声交待了一句,三个人分开,一段一段的找着那一棵白灰刷的明显要比旁边的树要高的梧桐。 没过几分钟,一个队员便发出了两声模仿青蛙的叫声。 找到了? 赵希贤心中一喜,快步的跑了过去。 那个队员正猫在一棵有成人大腿粗的梧桐树下面。 赵希贤细细的瞅了一眼。 没错! 这一排梧桐,一米五以下,都刷着白灰,就这一棵,白灰刷的高一些。 刚好一扎,不就是二十公分么? 就是这里了。 赵铖贤带着本个队员,靠到了梧桐树照直的城墙根下。 挖吧! 赵希贤取下了背上铁锹,钢钎等东西。 只是用锹往下一蹬,赵希贤心里就是一跳。 城墙根下的地面,都是拿砂石回填后,又夯过的,哪有这么松软? 不看来的时候,他们连钢钎都准备了么? 赵希贤一阵狂喜,手下的动作飞快。 至多挖了十多下,时间还没过去三分钟,铁锹就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噔”的一声闷响。 赵希贤用手摸了一下,感受到方方正正,整整齐齐的梭角…… 不是箱子是什么? 又挖了十多分钟,把箱子彻底挖悬,三人合力,小心翼翼的把箱子抬了出来。 没带火柴,也没带手电,就算带了,也被水给泡坏了,赵希贤只手去摸。 枪,子弹,手雷,炸药…… 哈哈,发财了! 又用了快半个小时的时间,三个人把坑回填好,盖好了浮土,尽可能的将痕迹处理干净后,才原路下了水。 四支轮胎,扎成了一个十字型,底下用锹把,树枝撑紧,就成了一具极其稳定的伐子。 装着枪和子弹的箱子被捆在伐子上,两个人在左右两侧保持平衡,一个人在后面推…… …… 早上六点,天色微亮。 马春风睡的正香,外面响起了“当当当”的敲门声。 “局座,局座……” “谁啊,烦不烦?”床上的女人不满的喊了一声。 手机端:: 女人叫余淑恒,杭州警校军统特训班外语班毕业。 之前是军统局本部的翻译秘书,就是安知容之前的那个职位。 后来被马春风调在身边当了秘书,再然后,顺理成章的收入了房中…… 马春风风流一生,艳遇无数,但这个女人,是马春风唯二给了名份,结了婚的女人。 第一个当然是元配。 有一段时间,马春风的对外的代号及化名,就叫“余龙”,意思是余家的乘龙快婿。 胡蝶来了之后,这个女人就出了国,还利用马春风的权力,把全家人都接到了美国,而且还让马春风给他置办了相当多的产业…… 可见马春风对她的喜爱,也看以看出这个女人的厉害。 但枭雄就是枭雄,哪怕喜欢到了骨子里,不该女人说话的时候,也绝不会让女人插嘴的。 “闭嘴!”马春风顺手一个耳光就扇了上去。 余淑恒捂着腮帮子,泪花在眼眶中打转,却不敢哭出声来。 马春风一听就知道是齐振江的声音。 要不是有紧急军情,齐振江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的。 “盖好了!”马春风冷斥一声,飞速的下了床,只是披了一件衬衣,就跑去开门了。 齐振江自然有眼色,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还是马春风郑重交待他,只要有关“自己人”的电文,不论什么时候,必须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齐振江只是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了马春风:“局座请过目……” 马春风扫了一眼,一抹喜色浮上了眉梢: “自己人”在电文中答应的东西,竟然一丝不少? 厉害了,怎么做到的,又是什么时候藏的? 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些天以来,马春风从“自己人”的一系列举动当中,察觉到了一丝“有求必应”的意味。 日本人真要能下这么大的血本,来一出自导自演,马春风也认了。 当然,该防备的自然有心备。 马春风沉吟了一下,凑到齐振江的耳边说道:“以我的名义,谢谢他,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请他尽管开口……” “明白!”齐振江重重的应了一声。 看马春风再没有要交待什么的意思,齐振江接过文件夹下了楼。 马春风关好了门,站在窗前,眺望着东方的红霞。 不知道,这个“自己人”还能给自己什么样的惊喜…… 惊喜自然有,就看马春风敢不敢要了。 类似玄武湖城墙底下的这种物资藏匿点,只是南京,方不为就准备了近百个。 全都是他被送到南京养伤的那两个月,派四海商行的人秘密埋的。 除了武器弹药之外,还有几部电台。 方不为原本准备是,亲自回到南京搞几波事的。 现在看来,暂时是没时间了。 当务之急,是要配合中村和赤木亲之,把“蝰讲划”先捋顺。 方不为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第一一九四章 不凑巧 这次的拜访显的很正式,没去酒店,没去歌厅,就在赤木亲之的办公室里。 赤木亲之的身上还穿着警服。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方不为把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放在了桌子上,又往赤木亲之的面前一推: “初次见面,冒昧打扰了,以后还请赤木阁下多多关照……” 赤木亲之拿起盒子掂量了一下。 东西很小,但入手却有些沉,不用猜,赤木亲之也知道,里面装的是金条。 这不得有一斤重? 赤人亲之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齐希声出手太大方了。 赤木亲之估算,这一个多月以来,齐希声至少送出去了数万美金。 多久才能够赚回来? 要是生意受挫,打了水漂,搁一般人,怕是跳黄浦江的心思都有。 也怪不得齐希声打起了退堂鼓,有了一走了之,逃回美国的念头。 自己和中村,之前考虑的还是过于片面了。 再不能人为制造什么障碍了…… “齐桑客气了!” 赤木亲之笑了笑,把金条划拉到了抽屉里,又亲切的说道,“既然是中村君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要是有用得着的地方,齐桑尽管开口……” 标准的中国式的答复。 齐希声很满意,中村很满意,赤木亲之也很满意。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丝微笑。 按原本的打算,方不为还要请赤木亲之去潇洒一番的,但赤木亲之推托公务繁忙,方不为便做罢了。 随意的客套了几句,方不为便提出告辞,赤木亲之执情的把他送下了楼。 刚出办公室门口,三人迎上了一个个子不高,身体微微有些发福的男子。 看起来好像三十多,但要说他四十岁,也有人信。 因为有些胖,会让人不好判断他的实际年龄。 “赤木君,有点事情,需要你帮忙!”男子微微鞠了个躬,又向中村也打了声招呼,“中村阁下也在?” 方不为的瞳孔稍稍的缩了缩。 这个男人说的是汉语,而且还带着点湖北口音,明显不是日本人。 一个中国人能进入公捕房,能来找赤木亲之帮忙,这并不奇怪。 因为赤木亲之虽然是日本人,但同时也是公共租界警务处的处长。 但他还认得中村,这就让人值得琢磨了。 哪能这么巧,两个分属不同派系的谍报头目,他都认识? 方不为很是看了男子几眼,同时在心里猜测着,这是哪位大当奸。 正好积分缺的自个都快顶不住了,要是有必要,就顺手解决了,解一下燃眉之急。 和赤木亲之与中村招呼之后,男子又冲着方不为微微点了点头:“阁下看起来有些面生?” “鄙人姓齐,齐希声,美国人!”方不为笑呵呵的应道,又伸出了手。 “在下袁学易……”袁殊客气的回道。 方不为的呼吸猛的一滞,伸出去的手微微的一顿。 谁? 袁殊? 这样都能碰到? 方不为的心里刮起了一百二十级的台风。 他早就预料到,甚至是设计过,有没有可能会和这位传说中的偶像会面,但没有料到,会在这种情形之下碰上? 这是天雷勾地火,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点子怎么这么背? 也不知道是自己运气不好,还是袁殊的运气不好…… 直到袁殊握住了他的手,方不为才反应了过来。 “原来是袁师兄?幸会幸会……” 方不为用力的摇了摇袁殊的手,热切的笑道:“久仰大名,早就想上门拜会,但一直无缘蒙面,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你……” 袁殊有些发懵,这声师兄,是从哪里论的? 这个姓齐的,难道也是青帮门徒。 “鄙人拜于美国洪门司徒老先生堂下,现在正在为南洋的于二君先生做事……”方不为又解释道。 袁殊是青帮通字辈的弟子,辈份和杜月生一样,以齐希声的身份,叫他一声师兄,一点问题都没有。 美国安良堂,南洋于二君? 袁殊的眼皮猛的一跳。 这两位,都是坚定的抗日份子,为他们做事的,为什么会和两个日谍头目混在一起? 袁殊的心里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难道这两个,在给这个假美国鬼子下套,更或者是另有所图? 他猛的握紧了方不为的手,热情的笑道:“原来是洪门的齐师弟,怠慢了……都是江湖儿女,不用这么生份,拜访就算了,有时间的话,一起喝酒……” 方不为的嘴里直发苦。 一看袁殊的眼神,他就知道袁殊在想什么,而他最怕的,也是这一点。 千万不要插手啊,一个不小心,咱们两个都得暴露…… 齐希声的名声,迟早都会传入袁殊耳中,方不为也从来没担心过这一点。 有很多时候,生意和政治立场,并不一定成正比。 看二战,美德两国脑浆子都快打出来的,美国财阀和阿道夫的生意照做不误,走私的还是石油,橡校等战略管制物资。 他是做医药生意的,和做为同行的森下商会有生意来往很正常。 和身为森下商会会长的中村,关系密切一些,也很正常。 而一个外地人跑来上海做生意,肯定绕不开日本人,他来拜会赤木亲之,同样很正常。 但两个谍报机构的头子凑在一起,再加上齐希声还是为抗日份子做事的,就容易让人怀疑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双方是死敌才对…… 袁殊不怀疑中间有鬼,才是见了鬼了! 方不为能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在这种场合暗示袁殊吧。 只能回去后再想点什么办法了。 中村和赤木亲之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不悦之色。 袁殊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们也没料到,会在这种场合,碰到内部的人。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考虑到齐希声敏感而又多疑的性格,若是表现的太过殷情,可能会让齐希声怀疑,所以,收礼之前,赤木亲之肯定要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最合适的见面地点,自然是在办公室。 但就是这么不凑巧! 第一一九五章 防备 虽然岩井英一对袁殊异常信任,甚至不惜动用日本国内外务系统的力量,推动以袁殊为中心,组建了“兴亚建国联盟”,并计划组建党派组织,成立日战区傀儡政府。 但像赤木亲之和中村这种信奉“民族利益高于一切”的信条的极端份子,从来都没有忘记,袁殊是一个中国人的身份。 虽然还没到时时防备,处处警惕的程度,但骨子里,还是带着一丝防备的。 更何况,“蝰计划”的最终目的,是要让齐希声去卧底的,而不是当汉奸,相应的,保密程度就高了无数个级别。 而袁珠,还达不到知道这种机密的级别。 中村暗暗的给赤木亲之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赶快把他带走。 赤木亲之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压制着心里的不快,打断了正在套交情,叙渊源的方不为的袁殊: “袁桑是有要事?” “有点小事,想请赤木君帮忙!”袁殊不动声色的松开了方不为的手,“赤木君有时间的话,咱们就到楼上说吧!” “我正好有时间!”赤木亲之回了一句,又转过头来对方不为说道:“那就不送了!” “赤木君请便!”方不为客气的笑了笑。 他同时也没忘了和袁殊告声别。 “袁师兄,再会!” 袁殊笑着点了点头,跟着赤木亲之上了楼。 刚刚转过身,方不为的脸色垮了下来,好像刚刚满面热情,谈笑风声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中村自然看在了眼里。 出了法捕房,上了小车之后,中村才问道:“怎么,对这位袁先生的感观不好?” 从表面来看,两个称得上无话不谈的老朋友了,中村自然有资格问这句话。 他就是有些奇怪,见面握手,乃至交谈的时候,齐希声是那么的热情,但一转身,却露出一副好像沾惹上了麻烦的样子? “卢英就是最好的经验教训!” 方不为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说道:“我总觉得,和这样的人物,还是要保持一些距离的好,不然容易被殃及……” 中村一听就明白了。 方不为认为,袁殊同卢英一样,都是汉奸。 地殊的身份又不是秘密,该知道的都知道,方不为和上海的青帮走的那么近,该告诉他的,黄金荣之类的人物自然会提醒他。 和袁殊走的太近,万一再碰上重庆特务来除奸怎么办? 军统特务又不知道他是美国人还是南洋人,万一误杀呢? “可是,赤木君的身份也有些敏感啊?”中村装做不解的样子问道。 “不一样的!”方不为用力的摇了摇头,“这就好比,段先生同样支持抗战,却依然还在和贵国做生意,贵国政府和大人物也同样清楚,但他依旧能让够说动畑俊六阁下,同意他的公司的药品,能够行销到中国……但汉奸就不一样了,中国人对他们的痛恨程度,绝对超过了贵军……” 中村微微的点了点头。 这就是所谓的政治是政治,生意是生意。 齐希声看的很透彻啊! 也是因为,他在潜意识里,就没觉的自己应该和“中国”这两个字有什么瓜葛。 就是不知道,他是对日本人认同感强一些,还是对中国的认同感强一些。 但不管是哪一种,中村都有十足的把握,让齐希声彻底的倒向帝国的这一边。 推托还有事,中村拒绝了方不为要请他到夜总会胡天胡地的邀请。 并且规劝方不为,既然路子已经铺开了,还是要以正事为重。 他发现,到了上海之后,齐希声有些得意忘形了。 如果他在上海放荡形骸的事迹传到南洋,于二君心里就不会有什么想法么? 再如果,传到于秋水耳朵里呢? 虽然岩井英一已经定了调子,认为中村原来的计划,太过漂浮,俣中村依旧认为,靠女人上位,并不一定就不能成功。 至少也是一种选择,如果成功了,起码也能加重齐希声在南洋联盟中的影响力。 他已经决定,在没推牌之前,一定要和赤木亲之联合起来,想办法限制齐希声放荡的行为。 方不为装做遗憾的样子,很是笑话了中村几句:怎么到了中国之后,中村就变的无趣了? 废话,能一样么? 那时候是为了接近你,讨好你,总要摸清楚你的爱好才对。 现在底细摸清了,合适的时机也快到了,马上就开始针对你的计划了,自然要严格的约束你。 中村暗暗的腹诽着。 送方不为回了酒店之后,中村并没有去森下商会,而是让司机把他送到了总领事馆。 他不知道袁殊看到齐希声与他和赤木亲之在一起画面后,会不会产生什么联想。 这不是一般的计划,性质非同一般,必须要做到百分之百的保密才行。 必须要向岩井英一汇报。 中村走了之后,方不为并没有急着上楼,而是去了江边。 酒店里人多且噪杂,无法让他生身心的集中精力和思维。 顺便也可以到江边透透气。 听着窃听器里袁珠与赤木亲之告别的声音,方不为暗暗的吐了一口气。 他终于知道袁殊去找赤木亲之干上么去了。 袁殊自称得到线报,近期会有重庆方面的恐怖份子,从上海赴华北,拟组织对华北临时政府主席王克敏的刺杀。 这条情报,还真不是袁殊编出来的。 是马春风编出来,且让华北方面的特务散布出去的。 就是为了转移华北日谍机构的注意力,减轻华北军统的压力,让陈公树安看排队员尽快转移和潜伏。 毕竟“自己人”信誓旦旦的说过,日方会派大人物亲赴华北,深挖陈公树,马春风不得不防。 日本驻天津大使馆武官,兼任兴亚建国联盟华北方面联络官,及一手促成及组建了“华北临时政府”的喜多诚一少将,又把这条情报汇报给了袁殊。 袁殊自然而然的,就有了让赤木亲之协调配合的借口。 他表面要求赤木亲之配合请查,近期是否会有恐怖份子在上海活动,真实目的,则是想查出,上海日方会派谁去华北。 :。: 第一一九六章 警告 马春风不是严令,让他停止任何活动了么,袁殊怎么还在追查这件事情。? 而且岩井英一也早已取消了中村的这次任务,改派华北方面自查了啊? 方不为无奈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还是他的锅。 他从头到尾,都没敢向马春风提过,去华北的这个人是中村。 只要马春风一关注到中村,不论是华北,还是上海的军统,都会尽全力调查中村这个人。 而与中村来往密切的齐希声,自然而然就会进入军统和马春风的视线里。 美籍华人,安良堂弟子,深受司徒美堂信重…… 于秋水的绯闻男友,也深受于二群看重,受其委托,专门来上海开办医药公司…… 看到这些信息,难道马春风就不会觉的眼熟么? 万一脑洞大开,马春风要问方不为,对这个人了不了解,方不为怎么回答? 这才是他隐瞒这条情报的主要原因。 方不为也没料到,袁殊会这么执着。 由此可见,他肯定会想办法,调查中村和赤木亲之,是不是在给姓齐的美国人下套。 更或者是,袁殊会怀疑,这个姓齐的,本身就有问题? 方不为一声哀叹。 袁前辈,咱能不能不自相残杀? 积分挺贵的呀…… 当日下午,马春风和延安方面,几乎同时收到了密电。 马春风这一封,是用“自己人”的名义发过去的,只是提了因“赤木亲之搜计划泄密事件”的影响,上海日谍中断了派要员赴华北调查陈公树的计划,改由华北方面日谍自行安排。 方不为的用意,就是想让袁殊尽快蜇伏下来。 因为方不为自身的存在,已将,或是马上要将上海的时局搅成一锅乱粥了,任何牵涉其中的自己人,都有可能被无差别误伤。 特别袁殊这一种。 第二封,则是方不为从李泽田的渠道,发给于二君的。 于二君亲自搬着密码底本,把电文翻译了出来。 然后,就开始止不住的冷笑。 坐在他旁边的陈佳庚实在是忍不住了:“能不能别笑了,瘆的慌……” “他之前在南洋的时候,是怎么跟你我说的?” 于二君一把将电报拍在了桌子上: “绝对和**没关系……没关系,能知道我们已经到了延安?能直接把电报送到我们的手上?” “不早都知道了么,你又何必耿耿于怀?”陈佳庚叹道。 方不为之前确实这些说过,但那时他和于二君没提来延安之前。 自从他代为和这边联系了相关的慰问事宜后,方不为就再没提过这件事。 他们自然也再没有提过。 心照不宣罢了。 也不知电文上的那句话,又刺激到了于二君,于二君又开始借题发挥了。 “老子就是气不过!” 于二君越想越生气:“南洋发电报来说,三丫头十天半个月,就是一份电报,央求着我要回国……她回来做什么?” 好吧,这件事上,确实是方不为理亏…… 一提于秋水,陈佳庚也不吭声了,他也觉得于二君骂的对。 “光骂有什么用?”陈佳庚劝道,“等他回来,慢慢收拾也不迟,先把这件事替他办了……” 陈佳庚又指了指电文。 “哼!” 于二君抄起电文,气呼呼的出了房间,跑去给重庆发报了。 延安当然有于重庆方面直接联络的官方渠道,但并不是那么保密。 所以是份电文,先是从延安发到了位于重庆红岩的周公馆,接收到后,五号先生委派专人,将电文送到了位于曾家岩的委员长官邸。 看到电文后,委员长当即就召来了马春风。 电文大意为:近日于上海活动的医药商人齐希声,是受胡文虎所先委派,为解沦陷区饱受病困,却无医药可受之苦,望贵方莫要误会…… 意思是这个齐希声,是跑去上海做好事的,与日本人,与汉奸来往,也只是权宜之计,千万不要被误当成汉奸,给除掉了。 这是明面的意思,潜意则为:齐希声中是个生意人,各方情报人员,切不能因为齐希声与日本人,或是汉奸交好,再加上是美国人的身份,就想要利用他做一些特务才做的事情。 谁敢这样干,就别怪南洋和美州侨盟翻脸。 马春风当即就明白了这两层意思,给委员长做了保证之后,又派人将一份代表军统的电文,通过周公馆,发到了延安…… 方不为还不知道,因为他的原因,军统和特科,打破了从来都没有正对打过交道的记录…… 马春风回了军统本部,分别又给上海的王天木和袁殊,各发了一条电令,重点说的就是齐希声的事情。 袁殊自然没时间亲自接收,但别忘了,马春风专门给他配有一个情报小组,论保密级别,比王天木的军统站还要高。 而袁殊与小组之间的联络,部分是用短距离,可携带式电台,另外一部分,则用固定信箱的形式。 所以,这个小组虽然专门为袁殊服务,但也只知道,他们的上司代号“棘刺”,姓甚名谁,是男是女,一概都是不知道的。 棘刺小组不负责搜集情报,所以对外的信息知道的并不多。 但王天木去不一样。 马春风一问到南洋医药商人,他就知道说的是谁。 现在在租界,齐铖声的名头不是一般的响。 当天晚上,重新建立了联络频段后,王天木将有关齐希声的所有情报,都给马春风发送了过去。 包括齐希声宴请卢英时,正好就是卢英被刺的时候…… 马春风接到电文后,当即就脑补出了南洋方面为何要专门给重庆发一份电文了。 于二君等人也误以为,卢英是军统杀的,所才特意提醒重庆方面,不要误杀了。 同时又怕军统等特务组织,看这个齐希声身份这么便利,从而产生利用一下的心理,于二君不得不暗暗的警告…… 出手大方,交游广阔,还是美国人? 于二君一提醒,马春风还发现,齐希声这个身份,还真是做间谍的好料子。 但他也就是心里想想,万万不敢因小失大的。 第一一九七章 调整方向 干情报这一行的,特别是如马春风这样的特务头目,都有一个通病:多疑,猎奇。 最爱听的就是小道消息,最爱干的事情是捕风捉影,最擅长的,是在道听途说中,查找每一丝敏感的信息。 而只有情报分析专家,才能从平平无奇之中,分析出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比如像郑介民这一种。 马春风明显属于前者。 确实如方不为所料,大大方方的说出来,马春风反倒没那么敏感了。 马春风看到王天木的电文上,如美裔华人,洪门弟子之类的字眼时,压根就没和方不为扯上一根毛的关系…… 两人隔着上万里呢。 …… 两天后,袁殊才收到了马春风发来的电文。 袁殊自然明白,这份电报只是提醒,不算是紧急军报,所以马春风才没有用紧急渠道。 但当他看到电文的发送时间时,心里又起了疑。 恰好就是他见到齐希声的那天晚上发来的? 这么巧? 自己刚刚怀疑,赤木亲之和中村,是不是密谋要对齐希声做什么,更甚至是他怀疑齐希声是不是也有问题的时候,马春风提醒的密电就来了? 就跟马春风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特意来警告自己的一样。 肯定不会是这样的,绝对只是凑巧。 袁殊压根就没考虑过,不是马春风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而是他准备要暗查的目标人物,已经料到了他要干什么,所以才绕了这么多的弯子,来制止他的。 袁殊仔仔细细的看完了电文。 不能接近,不能利用,不能调查! 说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不查就不查吧。 看来这个齐希声,说不定就知道,表面同为医药商人的中村,真实身份是日本间谍。 赤木亲之则不同,在上海的,不管哪国人,都知道他是日本谍报头目,反谍专家。 齐希声之所以接触中村和赤木亲之,和他如散财童子一般,大力结交青帮头目是同样的道理:顺顺当当的把药店开起来,平平安安的救人,治病,顺带做生意赚钱。 毕竟在上海干什么,都绕不开青帮门徒和日本人的。 但愿齐希声,真的是个生意人。 不然就有可能,和自己是同类人! 想到这里,袁殊又有些自嘲。 自己有些敏感了。 应该不会的。 真要是内部人员,马春风至多也就是提醒王天木一声,不要误杀了。 但肯定不会提醒自己。 看完了情报,袁殊划亮了一根火柴,把纸条点燃,火尽成灰后,他又用手指轻轻的将纸灰捻成了细粉。 这个小技巧,还是他两年前,与马春风在香港秘密见面时,从马春风给他的一本名为《特务修练手册》上学来的。 据说是军统内部一位极为厉害的谍报专家编著出来的。 只有像他这种出过国留过洋,接受过新事物,知道“科技”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含义的人,才明白,那本小小的册子里所讲的东西,条条都是能救命的知识。 袁殊亲眼见过,赤木亲之从几片已成烧成灰的纸上面,完整的复原出来原有的字迹。 唯一的区别,那几片纸灰没有碎,比较完整。 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见一见这位奇才, 袁殊估计,此人应该不止是学识高,经验也肯定异常丰富,手段也肯定很厉害。 因为他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写册子的人所透露出的自信。 上面的东西,肯定都是他亲自经过厉的。 当然,要等彻底胜利之后,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再说…… 袁殊还不知道,他神交已久的这位厉害人物,正在偷偷的监听他。 干干干干干…… 方不为无比的郁闷。 这一个多月以来,没查到多少日谍和日军的情报,倒是把自己人的底细摸了个清清楚楚。 原本是监听袁殊,会不会暗中调查齐希声这个身份。 但方不为没想到,竟然他发现了袁殊专门用来接收情报的一处固定信箱? 方不为简直把袁殊给佩服死了。 胆子太大了。 交接情报的地点,就在虹口中华大戏院的门口。 离上海派遣军总司令部不到三百米,离岩井公馆不到半里。 灯下黑?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方不为已经再找不出什么话语来形容了。 简直是在老虎头上拔毛! 具体地点是一家报亭。 方不为估计,就连报亭老板都不知道,他这里已被特务当成了交接情报的地方。 而且送传情报的交通员,也肯定不知道,会有谁来取这份情报。 反正袁殊在这里停留了几分钟,买了两份报纸,回到岩井公馆后,就开始翻译电文了。 方不为也不是怀疑过,马春风发来的电文,是不是刊登在袁殊所买的那两份报纸上。 但根据袁殊编译电码时,写字的频率和时间长短来判断,方不为又觉的不可能。 情报内容太长了…… 真要能弄出这么一本密码底本来,让方不为给齐振江磕头都愿意。 这已不是让齐振江薅光头发的问题了,齐振江全身的毛掉光了,他都不一定能编出来。 因为方不为已经利用系统试过无数次了,短一点的还有可能,稍长一些,就无法在合理的文章中,嵌入想要表达的信息。 除非文章篇幅中,大量的引用数据,直接将电码嵌入进去。 但日本人也不是蠢货,更何况还有一大堆原国党情报系统的汉奸,在替日本人卖命。 李士群手底下,就专门有这么一个小组,每天都会搜集市面上的报纸,寻找可疑信息。 文章中的数字一多,七十六号的人就会起疑,先是查报社,然后再查在上面刊登过文章或是启事的人。 如果身份,职业等信息,和报纸上面的信息对不上号,更或者是说不出上面的数字的根据,那登报的人就惨了。 以此,上海的潜伏人员及地下党,已经被捕了许多了。 这都不是重点。 方不为觉得,自己必须要调整一下方向了。 积分快要用完了,而其中的很大一部分,都被他用来防范自己人了。 来上海之前的设想和计划,可不是这样子的…… 第一一九八章 先拣软的捏 又是凌晨时分,一道黑影攀着楼角,飞速的往下滑着。 这个年代的高楼,可不会贴什么瓷砖之类的玩意,而和平饭店的外墙,全是用花岗岩石块砌成的,楼体缝隙更多。 也就是怕自己的动作幅度太大,可能会被偶尔路过的醉汉,或是楼下的警卫发觉,不然方不为完全可以像黑狭中的李连杰一样,一层一层的往下跳。 不到一分钟,方不为就从十一楼降到了地面,他缩在楼角,静静的听了听之后,才飞快的起身,如同一只狸猫,消失在了楼群的阴影里。 计划不如变化,方向不不为自个想调就能调的。 他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只能随机应变了。 但应变也不能只是嘴上说说,所以,乘着赤木亲之和中村密谋,怎么尽快和他摊牌,暂时不会派人监视他的空子里,方不为再次出动了。 今天的目标是季云卿。 其实卢英只是凑巧,方不为原本的计划中,第一个目标就是季云卿。 这个人的危害,原本与他齐名,并且差不多的时间投靠日本人的张啸林的危害还要大。 要不是季云卿,七十六号根本不可能在短短的一年之内,壮大到如此地步。 这全都是因为,七十六号的实际掌控人李士群,是季云卿的徒弟的缘故。 季云卿的上海的势力不可谓不大,名声不可谓响,但比起三大享,还是有相当大的差距的。 他一直都在梦想,自己有一天能如杜月生,黄金荣一样,弟子遍租界,威震上海滩。 所以,李士群劝他投靠日本人时,季云卿犹豫都没有犹豫,当即就答应了。 除此外,他几乎门下所有的弟子,都交给了李士群,组建了七十六号特工总部。 七十六号内部,近一半的特务,都是委云卿的徒子徒孙,剩下的一部分是原中统的特务,后来被李士群招揽来的,只有少部分,属于自动投靠。 所以,七十六号名义上的负责人是丁默邨,但大部分的权力,都掌握在李士群的手里。 只是因为李士群怕名头太响,被马春风不择手段,不计成本的除了奸,所以才怂恿着丁默邨当了主任,他当了副主任。 说起这两个汉奸,还真是不算辱没狼狈为奸这四个字。 两人都是**,早年时间,也都在上海从事地下活动。 丁默邨是先被捕的,也是先叛变的。 李士群要稍晚一些。 也是那一次,李士群拜到了季云卿的门下,又加入了党务调查科,也就是后来的中统。 但他不像丁默邨,是公然叛变,而是想将功赎罪,请命潜入地下党,去当卧底。 组织有些怀疑他的身份,便想出了一个办法,让他去暗杀叛徒丁默邨。 李士群傻眼了,只好求丁默邨帮忙。 丁默邨感念其不杀之恩,便替李士群设计,两人合计杀了当时党务调查处上海站的主任史其美,想让李士群拿去到地下组织那里请功。 结果功没缴到,先把马蜂窝捅破了。 陈祖燕大怒,要求彻查,最后查到了他们两个的头上,两人同时被捕。 这次已是叛无可叛了,真交待了,只有死路一条。 两个人硬是没开口。 因为证据不足,又因为陈祖燕很是看重丁默邨,就先把丁默邨放了。 李士群则被继续关着。 这次可不是一个季云卿能把他捞出来的。 幸亏李士群有个好老婆,即漂亮,又有学识,家中还是上海巨富,更对李士群死心踏地。 他老婆又使银子又找说客,最终求到了徐恩曾那里,才算是把李士群捞了出来。 不知道是怎么求的,反正他老婆跟着徐恩曾,消失了好多天,露面的那天,走路腿都是瘸的。 之后丁默邨成了前军统第三处的处长,李士群则被委任为党调处上海站的副主任。 两人因祸得福,一同高升。 上海沦陷后,李士群被调回了南京。 而当时的丁默邨,则受陈祖燕之命,利用**叛徒张国涛,想坑时任大军统第二处处长的马春风一把,被不想被马春风给反坑了回来。 这一次不是诬告,是有真凭实据的,直接导致大军统第三处被解散,丁默邨直接被撤职,只保留了一个少将参议的虚衔,连俸禄都没了。 这也是导致两个月后,大军统被解散,一处成立中统,二处成立军统的直接原因。 丁默邨一直怀恨在心。 后来,又是李士群先一步看到了在展身后的好时机。 日本人想要以华制华,自然需要大量的,以及具有影响力的汉奸。 但国党特务机构的除奸队也不是吃素的,从而,日本人也就无比的渴望,能有熟知国党特务机构的专业人士投靠他们,成立类似的反谍,反暗杀机构。 但李士群很有自知之名。 他后来虽然当上了党调处上海区的副主任,但有名无实,而且还是专门用来对付地下党的。 再一个,他的影响力也根本不够。 不说日本僦连那些汉奸们,有几个知道他李士群是谁? 所以李士群便瞄上了老搭档。 二人一拍即合,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便应运而生。 相对比来说,李士群要更奸滑一些,更狠毒一些。 大汉奸们怕被除了奸,他自然也怕。 所以既便李士群掌控了七十六号的大部分权力,却依然不敢跑到台前。 平时对丁默邨也很是恭敬。 但要论同胞的狠毒,李士群拍马都赶不及。 军统,地下党,反战人士,民主人士……死在七十六号手上的这些人,其中有八成,是死在李士群手上的。 而李士群主要依靠的,则是季云卿的那些徒弟。 按理说,应该先杀李士群才对。 但李士群有些难。 他平时出入保镖成群,家又住在汉奸云集的愚园路上,日本宪兵司令部专门派了一个中队的宪兵在这里保护。 对方不为来说,杀不是问题,一路也能莽过去。 费一番周折,更或是火拼一番,逃离也应该不是问题。 但想不动声色,像暗杀卢英那次一样,不留痕迹,那就相当困难了。 除了不能让自己暴露之外,还需要足够的震慑力。 所以方不为才决定,先拿他师父季云卿开刀。 柿子要先拣软的捏! 第一一九九章 潜入 其实按照原来的轨迹,再有几个月,季云卿也会死在军统杀手的枪下。 这样一看,方不为好像有些截胡的嫌疑。 但账不是这样的算法。 现在的上海,因为他的出现,已经开始偏离原来的发展轨道了。 原本活跃在上海租界,让汉奸谈之变色的军统除奸团,已被方不为连哄带吓,糊弄到乡下去了。 方不为这样做,一是被误伤,二则是为了保护袁殊。 历史上的袁殊,就是在三九年夏,因为王天木被捕叛变后暴露的。 日本人虽然没有查到他是军统,更或是地下党的实证,但之后,就再不如之前那样信任它了。 之后的袁殊,也彻底的离开了日本外务谍报系统的中枢。 后来虽然他为抗战也做出了很多贡献,挽回了不少损失,但不论是国党还是中共,均是万分遗憾。 傻子也明白,如果袁殊不暴露,他能起作用更大。 方不为就是这样考虑的。 袁殊的作用,远非杀死一个李士群就能比拟的。 没了李士群,日本人还有再持股持一个张士群,刘士群。 但袁殊只有一个。 所以,他才会想法设法的把王天木,更甚至是王天木赶出租界,让马春风暂时还生不出刺杀李士群的念头。 这样,就不会让王天木知道棘刺是谁,袁殊就没有暴露的风险。 但汉奸也不能不杀,这个责任和义务,自然就落在了方不为这个始作佣者的头上。 事情是他搞出来的,等于篓子也是他捅下的,他不负责谁负责? 但饭要一口一口吃,计划要一步一步来。 李士群,傅筱庵之类的汉奸,迟早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只要能让他接触,甚至是在人群中看一眼也行…… 可惜,李士群太过谨慎,方不为几次三番的求到季云卿头上,提到要拜访一下李士群,都被李士群给拒绝了。 反倒是丁默邨,轻轻松松的就见到了。 但现在的丁默邨还不能杀,丁默邨一死,就打破了七十六啧内部的平衡,更是助长了李士群的气焰,到时候的李士群就吏嚣张,也更难杀了。 也只能先杀了李士群,再杀丁默邨…… 季云卿本就是搞绑架,暗杀起家的流氓头子,仇家遍天下。 他的防范意识甚至要比干了大半辈子警察的黄金荣都要强。 季云卿特意在法租界霞飞路买了一幢楼,离法租界公董局不到一百米,中间就夹着霞飞路巡捕房。 而那幢三层小洋楼里,第三层才住的是季云卿和他的家人,一层二层,全都是弟子和保镖。 除此外,院子里还养着两只德国大黑背,专门用来示警。 但这些对方不为来说都不是问题。 季公馆的地形,乃止内部的结构,早在方不为来拜访季云卿的时候,他就查探的一清二楚。 甚至院子里的那两条狼狗,都已被方不为动过手脚了。 计划是早就做好的,消息也不可能不打听。 今晚的季云卿,受一位商人缴请,去了百乐门舞厅饮酒,但不到十一点就回顾季公馆。 街上的路灯早就熄了,就算是公董局,也只有大门口亮着一盏壁灯,而一百米之外的季公馆,反倒是灯火通明。 路上早就没有了行人,方不为远远和眺望了一眼,脚步轻盈的靠了过去。 人还没到墙边,香味就先飘了过去。 两只大狼狗吐着舌头,摇头尾巴,屁颠屁颠的跑到了墙边。 “啪啪”两声轻响,两块牛肉被扔过了墙头,落在了院子里。 一条狗一块,吃得无比欢畅。 方不为攀上墙头,往院里张望时,两条狗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再不管他了。 此时的方不为在两条狗的眼里,和平时喂他们的饲养员没什么区别。 院子里没人,就只有一楼楼梯口有一间房间亮着灯,但也看不到人影。 方不为悄无声息的滑了下来。 一条狗吃完牛肉,飞快的追了上去,哈哧哈哧的朝他吐着舌头。 方不为轻轻一脚把狗踢开。 牛肉是密制的,制作工序很繁琐,他能里会准备那么多? 撵开了狼狗,方不为轻手轻脚的往楼梯口靠了过去。 里面有两个保镖,一个躺在床上,一个爬在桌子上,正打着震天般的呼噜。 睡着了就对了,省的自己还要费周折。 方不为瞅了一眼就离开了。 他没有进楼,而是绕到了楼后。 只来过一层,为防有人起疑,方不为更不敢多打听,所以他也不知道,除了一楼,二楼和三楼的楼梯口,季云卿是不是也安排了警卫。 反正还有更为便捷,更为安全的方法,没必要非从正门进云。 小楼是砖木结构的,设计之初,就考虑到了上海多雨的特点,每一层,都设有雨檐。 这样的设计,对方不为来说,等于是给他搭好了梯子,爬楼不要太简单。 方不为攀着楼角,三两下就纵到了三楼。 雨檐很宽,不到二十公分,但对于方不为来说,跟平地没什么差别。 他背靠着墙,轻轻的往前挪动着。 方不为记得,三层正中,就是季云卿的书房,而打听到的消息,季云卿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睡在书房里的。 但事无绝对,更何况这种仇家满天下,戒备心理极重的黑道枭雄。 换房睡,那是保命防暗杀的必备伎俩。 绕过楼角,转到后墙,当看到微微飘动的窗帘时,方不为心里一喜。 大多数的房间,竟然都开着窗户。 五月中旬的天气,在上海已经有些热了,再加上空气潮湿,开窗睡觉是很正常的现象。 但这是对年轻人而言。 季云卿已经过七十了,而且还喝了酒,最忌讳的就是见风,十之八九,是不会开窗睡觉的。 方不为慢慢的往前挪着,每到一个窗口,都要停下来,听一下里面的动静。 他经常戏言,自他往上,方家世代都是神医。 虽然有玩笑的成份,但依方不为的听力,凭呼吸声,判断出里面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更何况,他还和季云卿照过面,对于他身上的味道,还有呼吸特点,还是有印像的。 :。: 第一二零零章 大功告成 第一间,不是! 第二间,也不是! 第三间是书房,里面就没人! 方不为耐着心的往下察看。 三层总共就五个房间,方不为全听了一遍,里面就没季云卿。 果然,什么“一直都在书房里睡”,“和家人住在三楼”…… 这纯粹就是季云卿放出来的烟雾弹。 方不为甚至怀疑,这幢楼里的大部分弟子,怕是都不知道自家师父今夜会睡在哪。 怪不得弄这么大一幢楼,全都是住人的房间,季云卿连个像样的会客厅都没有弄,接待客人,全都放在书房? 全都是拿来掩人耳目的。 方不为轻轻的滑到二楼,又开始一间一间的听了起来。 找到了! 二楼第二间,季云卿就睡在那里。 里面睡了两个人。 一个打着呼噜,还带着老年性支气管炎患者,多痰时特有的嘶鸣声。 另外一个是胸式呼吸,是个女人无疑。 除此外,还有一股酒味和脂粉外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方不为不由得暗暗的竖了竖大拇指。 季云卿都七十多了,老婆也早死了。 还真是老当益壮啊? 方不为赞了一声,用手指推了推窗棂。 窗户往前挪了一丝,发出“格”的一声轻响。 这是插销碰到了插孔的声音。 窗户果然是关死的。 方不为在腰后一摸,掏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钢丝,还有一把薄如纸页的匕首。 都是专门用来开锁撬锁的好东西。 至多一分钟,插销就被方不为提了出来。 他用手指一推,“呀”的一声轻响,窗户应声而来。 女人可能睡的比较轻,听到动静后,轻轻的翻了个身。 方不为飞一般的往后一闪,没等女人翻过身来,他已经错过了窗户,站到了墙后面。 翻过身来后,女人下意识的睁开眼睛,看到了轻轻制动动的窗帘。 “人老怕风,不能开窗……” 女人下意识的想了起来,昨晚临睡前,自己说闷,想要开窗时,干爹告诉自己的话。 嗯……被风刮开的? 女人轻咦了一声,翻身下床,准备关上窗户。 特么的,运气怎么这么不好? 季云卿再厉害,也七十多了,哪能夜夜笙歌? 这个女人,肯定是临时从夜总会里带回来的舞女。 但带就带吧,还带了一个睡觉这么轻,直觉这么强,心还这么细的? 一般的人,听到动静,最多也就是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瞅一眼,就继续睡了,哪里会管窗户是不是开的? 做什么皮肉生意? 不去当警察可惜了…… 方不为知道,若再不动手,今夜就得无功而返了。 有这个女人在,他根本做不到无声无息的取季云卿的首级。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女人还没到窗边,方不为就动了。 “吱呀”一声,两扇窗户越开越大。 嗯,哪来的风? 女人刚嘀咕了一句,又猛的发现了不对。 这么轻的风,连窗帘都没吹起来,怎么可能吹得动窗户? 女人的脑子里刚刚生出这样的念头,窗帘后面,猛的冒出了一个黑影。 人…… 女人脸色一白,双眼一突,嘴刚张到一半,只觉脑袋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好险! 方不为暗暗的吐子一口气,把晕过去的女人,轻轻的放倒在了地上。 二十出头,打扮的浓妆艳抹,身上还一丝不挂…… 再漂亮的女人,在此时的方不为眼里,也跟半扇猪肉差不多。 搞定了女人,方不为又走到了床前。 季云卿呼噜打的正响,因为积着痰,嗓子里还夹着“荷荷”的嘶鸣,听的方不为好不难受,当场就想咳嗽两声。 他压制着嗓子里的不适,又掏出了一条毛巾,轻轻的捂住了季云卿的口鼻。 送你上路了! 方不为轻轻的说了一句。 特制的迷药,须臾间就让季云卿彻底陷入了昏迷。 接下来,自然是任由方不为施为了。 有了卢英那一次经验教训,方不为特意将药量又加重了一倍,整个过程当中,季云卿吭都未吭一声。 对于这种满手都是血腥的罪人,这样的死法有些便宜他。 但方不为不止是想报要报仇,更大的意义还在于震慑。 必须要已经当了汉奸,以及正准备当汉奸的那些人,在为日本人卖命,在残害自己的同胞时,能够想到,最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等季云卿的心脏彻底停止了跳动,方不为如法炮制,扯下窗帘,写了几个大字,挂到了季云卿的身上,又把绳子,把他挂到了窗外。 原封照旧,还是两颗手雷,门后一颗,尸体上一颗。 也只是为了能让季云卿一会,至少在记者拍完照之前,没人敢把他的尸体解下来。 和上次杀卢英的时候不一样。 这幢楼里,住满了带着枪的保镖和青帮门徒,方不为不敢大意。 他只是把留在雨檐上的脚印破坏掉,其它的痕迹却没时间处理了。 不过无所谓,就算被警察或是赤木亲之查到,这次的刺客是怎么潜进季公馆的,也无计于事。 没有人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飞檐走壁,踏雪无痕的人。 大功告成! 听到系统发出的动静,像是看到无数的金币落入了自己口袋里的那种感觉,让方不为浑身上下舒畅至极。 果然,有没有快感才是最重要的,责任只是其次…… 临走的时候,方不为还没忘了关好窗户。 最后,他又看了那个一丝不挂的舞女一眼。 上次杀卢英也是这样,而且还是一堆…… 估计明天的百乐门又要遭殃了。 赤木亲之绝对会怀疑,这个刺客是专门盯着大世界,百乐门这样的大型娱乐场所,伺机寻找目标的。 真的只是凑巧而已。 也不知道宋子闻要是知道自己在给盛七小姐找麻烦,会不会抱怨自己。 百乐门的大老板,除了顾联承,还有盛七小姐。 就是那位与宋子闻爱恨纠葛十数年的盛七小姐。 她爹是盛怀宣清末公认的红顶商人,中国首富。 原来的首富是胡雪岩,硬是被盛怀宣斗倒,落了个抄家法办,一贫如洗的结局。 后世有名的官办民营的财团“招商系”,就是盛家的产业,而且只是之一。 :。: 第一二二一章 佩服 傅筱庵为什么能被日本人看重,当上上海特别市的市长,甚至是汪精卫回国,建产傀儡政权后,傅筱庵依然不把汪精卫放在眼里? 不是因为傅筱庵多有钱,也不是他开办过多少银行。 只是因为,傅筱庵当过盛怀宣的大管家。 由此可见,即便是到了民国,盛家在上海的影响力依然可怖。 当年的宋子闻与盛七小姐,上演的便是一出典型的:穷人小子与富家小姐、落魄少年王者归来、痴心公主与负心渣男等等俗套结合在一起,狗血而又老套,且极其励志的爱情故事。 宋子闻从美国留读完大学回国后,经大姐宋蔼玲动作,成为了盛四公子的英文秘书。 那也是宋子闻回到国内的第一份工作,一干就是七年。 那时的盛家依旧如日中天,而宋夫人也还是国父的秘书,所以当时的宋家,依旧一名不文。 除了担任盛公子的秘书之外,宋子闻还兼任盛七小姐的英文老师。 那一年,他二十,她十六,正是花样好年华。 两人耳鬓厮磨,山盟海誓,最终却逃不过棒打鸳鸯散。 盛老夫人一听宋子闻的父亲只是个在教堂里拉琴的,坚决不同意两人交往。 为了分开二人,宋子闻被盛四公子调到了武汉,别说英语教师,连秘书都做不成了。 分别之时,宋子闻发誓,他一定会出人头地,回来娶她,盛七小姐也发誓,只要他不娶,她就不嫁。 临走时,她偷偷送给了宋子闻一箱金叶子,期望宋子闻能以此起家。 结果这一等,就是十四年。 盛七小姐自然不止一次听到过宋子闻已结婚的消息,但她坚决认为,那是别人在骗她。 只要不是她亲自看到的,她就不信。 直到三十岁那年,已是国民政府行政院副院长,财政部部长的宋子闻,带着夫人出现在盛七小姐面前时,她才明白,童话里终究是骗人的。 这一病就是两年,心如死灰的盛七小姐选择继续活下去,之后,草草就把自己给嫁了。 这离她与宋子闻山盟海誓,已过去了整整十六年…… 方不为边往和公董局走,边啧啧有声的感叹着。 宋子闻也够可以的。 好像在此期间,他还差点和夫人离婚,娶了民国第一名媛唐英? 与盛七小姐同出一辄,最后也是被棒打鸳鸯散了…… 厉害了,我的哥! 方不为把宋子闻佩服的不要不要的。 换成自己就不行了。 一想到赖在美国不走,还硬是成了自家儿子干娘的安知容,还有天天叫唤着要回国的于秋水,方不为的一个头就有三个大…… “哐啷……哗……”寂静的夜里,突然传出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 两个正趴在桌子上打盹的法探猛的一个机灵,不约而同的跳了起来。 声音的来源,就在他们的身边。 两人还惊魂未定,找着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又是一声脆响,在他们的身后爆开。 公董局大楼楼门口,左右两侧的玻璃,都被人给砸掉了。 石头是从墙外飞进来的。 什么人的胆子这么大? 一个法探提起步枪,要冲出去看一眼,被同伴一把给拉了回来。 要是醉汉或是无赖,最多砸一次就跑了,哪里还敢砸第二次? 法租界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法探被当街枪杀的新闻。 扯哨子,拉人! 另一个法探提起哨子,猛的一吹,尖锐的哨声响彻数里。 安排在公董局一侧巡捕房的警探,自然都是精况,还没十分钟,一队警察就提着枪,列着队跑来了。 “什么情况?”带队的法国探目问道。 “玻璃被砸了……”值勤的法探回道。 探目刚要开骂,但听到法探的解释,一看被砸的玻璃果然不止一块,又忍了下来。 法探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租界内的恐怖事件,也确实一月比一月多了。 也更说不定,重庆的恐怖份子,又会像几年前一样,故意跑到公董局来闹事,挑动法国和日本发生冲突…… 探目派了一半的人出去搜捕,又派了两个人,进了大厅,去看砸破玻璃的是什么东西。 是两声石头,但石头上还包着纸,写着字。 探目是法国人,认得一些汉字,换成英语,他也能看懂几个单词,但这上面的字符,他半个都看不懂。 给了旁边的华探,华探也认不出来。 但华探至少认得,这是韩文。 “朝鲜字?” 法探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朝鲜人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法探和华探认不出来,但有的是能认出来的人。 离公董局不远的是家报社,窗户被砸破的第一时间,就知道纸上写的是什么东西了: “汉奸祸国,死不足惜,这就是做汉奸的下场……” 方不为连明日头版的标题都替他们想好了。 季云卿被杀了? 这纸条又是谁扔进来的? 刺客? 记者被激的打了个激灵。 大新闻啊,太具有传奇性了…… “快快快快快,给主编打电话……”记者狂吼道。 日本人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公董局是想在日本人赶来之前,想出对策,而这些得到消息的报社就更不用说了。 谁不想独占头条? 等赤木亲之接到消息,已经是开亮之后了。 等他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季公馆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法捕房的警探堵着门口不让进,一堆记者正在那里推推搡搡,再后面,就是等着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马龙的反应够快,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让霞飞路巡捕房封锁了季公馆。 所有在内的青帮门徒,保镖,以及季云卿的家人,全部被就地扣押。 记者虽然没有冲进去,但那么大一具光溜溜的尸体就挂在楼中间,谁还看不到。 该拍的照片早都已经拍好,送到报社去了。 而该传的消息,也早已传开了。 知道日本人迟早都会来,马龙特意安排了法捕房总局政治处的一名法探,在门口等着赤木亲之。 赤木亲之刚要进去,听到外面一阵惊呼,下意识的回过了头。 第一二二二章 女流氓 一辆小车,轰呜着引掣,如同一头怪兽,向季公馆开了过来。 八个大汉站在车外,提着手枪不断挥舞,大声喝骂以驱赶路人,像极了怪兽的爪牙, 后面还跟着一堆骑自行车的流氓,乌乌泱泱一大堆,把整条马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赤木亲之看到了几个熟面孔,眉毛微微一挑。 七十六号的人? “让开,让开……”小车开到季公馆的门口停了下来,流氓跳下车来,踢打着围观的路人。 待看热闹的鸟哄四散后,一个流氓打开了车门,下来了一男一女。 男的体形高大,满脸横肉,一脸的恶相,女的体形婀娜,旗袍下露出的半条腿,白嫩修长。 本以为是个美貌女子,但当女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厉目时,退无可退的路人,又硬生生的往后挤了一步。 依然很美,但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还有一对男人才有的剑眉,凭空使这个女人少了三分妩媚,多了七分杀气。 缩在围观的人群后面的方不为,自然也看到了这一男一女。 他原本以为来的会是李士群。 所以才会去而复返,躲在路人堆合法的寻找机会。 男的是吴四宝,季云卿的徒弟,李士群的心腹,现任七十六号特工总部警卫大队的队长。 这个警卫大队,其实就是比照军统在特务处时期的行动处而组建的。 吴四宝干的,全都是绑架,暗杀,逮捕,刑讯之类的勾当。 七十六号内部,李士群最信任的就是他,李士群在上海,南京,苏州等地,随行的司机,警卫,保镖,乃止各处公馆内的佣人厨子,全都由吴四宝一手包办。 而这份信任,都是吴四宝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就没有吴四宝不敢杀的人,只要李士群一声令下。 李士群能背一个杀人魔王的称号,大都是吴四宝的功劳。 说这个人双手沾满血腥等等的话,都是在赞美他,吴四宝这一种,是当之无愧的刽子手。 和他一同下车的,是他的老婆佘爱珍。 吴四宝能有今日的身份地位,有一大半的功劳,是佘爱珍的。 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但这句话并不绝对。 这个女人,就是胡歌,靳东主演的《伪装者》中,汪漫春的原型。 但电视剧中的人物,连这个女人狠毒绝辣中的三分之一都没有演出来。 佘爱珍出身上海的富商之家,后来又嫁给了门当户对的社会名流,就算比不过唐英之流,做不了顶级名媛,也应该过的是千金小姐,富家太太的生活。 但这个女人独爱当流氓。 吴四宝还在白崇喜的手下打北伐的时候,这个女人就已拜季云卿当干爹,并且在上海滩小有名气。 之后她开赌场,开妓院,并开香立堂,广收门徒,绑架暗杀,敲诈勒索无所不能,名气越来越大。 后来,上海滩将佘爱珍列为“女三大亨”之一。 第一是沈佩贞。 沈佩贞原本是袁世凯的门徒,之后却组建女子北伐军,女子敢死队,参与辛亥革命,南昌起义等活动,是真正的革命奇人。 第二是林桂生。 黄金荣还在上海城隍庙字画店当学徒的时候,林桂生已是上海滩数的着的妓院的老板了。 没有林桂生扶持,哪有黄金荣笑傲沪上的大半生? 第三就是佘爱珍。 四二年,吴四宝被刺之后,她喜欢上了张爱玲的老公,当时的著名作家,汪精卫的御用执笔,时任汪伪政府宣传部副部长的胡兰城。 胡兰成除了文笔厉害,有才气,嘴皮子也是一等一,不然也当不上宣传部的副部长,娶不了十一任老婆。 是任,不是个。 每一个都是明媒正娶,上一个不离婚,下一个不结婚。 他比张爱玲要大十四年,张爱玲嫁给他时,是他的第九任老婆,佘爱珍是第十一任,也是最后一任。 胡兰成自御清流,不喜欢打打杀杀,也是从此开始,佘爱珍逐渐蜇伏了下来,没想到,因此而让她逃过了一死。 抗战胜利,佘爱珍被当局逮捕,她上下活动,最后只以汉奸罪叛处了七年徒刑。 胡兰城计高一筹,日本投降前,他就逃到了香港。 后来又潜回内地,请托何应钦一番运作之后,国民当局竟然撤消了对他的通缉。 四九年,在国党溃逃之前,胡兰成再次替佘爱珍运做,提前保释,一起逃到了香港。 后来二人定居日本,均活了八十多岁。 后世有人戏言,佘爱珍与胡兰成相爱,是在为民除害。 简直是屁话。 直正应了后世的那句话:********天长地久。 这样的畜牲不杀,留着过年么? 没等到李士群,方不为一点都不失望。 在吴四宝与法捕房警察交涉的空子里,他把一枚窃听器弹了出去。 这夫妻二人形影不离,只需盯住一个就可以了。 没看到李士群,赤木亲之很失望。 “情义”这两个字,根本不会存在于李士群的字典当中,这个人,满脑子都是利益。 不过也好,这样的人,才更容易控制。 但李士群没来,赤木亲之很不满意。 他是季云卿的徒弟,由他出面给法租界公董局施加压力,才能更加的名正言顺。 季云卿被暗杀了,七十六号的特务,更或者是七十六号的特务以季云卿门徒的名义在法租界搞破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即便公董局问到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岩井英一也有话说: 师父死了,做为徒弟,难道不应该查出凶手,为师父报仇么? 用脚趾头猜,赤木亲之也知道,李士群是怕死,才派了吴四宝夫妇过来。 吴四宝就不行了。 这是真正的流氓出身,论地位,也比李士群差着一大截。 而且此人行事太过肆无忌惮,做事根本没轻重。 日本人的目的是要逼着法租界公董局让步,而不是和法国佬翻脸。 要是让吴四宝出面,好事只会被办成坏事 “赤木阁下!”吴四宝挤开记者,装模做样的擦了一下额头。 “吴队长,怎么不见李先生?”赤木亲之看了吴四宝一眼,淡淡的问道。 第一二二三章 同一人 “不凑巧,正准备出门,突然接到一条线报,主任无奈,只能派我先来……”吴四宝回道。 糊弄鬼呢? 你李士群何时这般的大公无私了? 一股怒火冲上了脑门,赤木亲之的双眼微微一眯,透出两点厉芒:“那你拜托吴队长再跑一趟,转告李主任,就说我在这里等他……” 什么意思,看不起老子? 吴四宝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整日里带着一帮流氓横冲直撞,耀武扬威,想杀谁就杀谁,吴四宝已经飘了。 还是佘爱珍有眼色,拉了吴四宝一把,笑吟吟的对赤木亲之说道:“赤木处长,处长他确实有要事……” “那你们也回去吧!”赤木亲之淡淡的说道。 吴四宝不愿意了。 他瞪着一双牛眼,居高临下的看着赤木亲之,硬梆梆的说道:“我师父师骨未寒,身为弟子,难道还不能让我见他一眼?” 赤木亲之深深的看了吴四宝一眼,冷冷的说道:“你可以试一试……” 试你妈啊,有本事,你给老子让开? 吴四宝再飘,也还没忘了眼前站的是日本人,硬生生的咽下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 他再不退,佘爱珍的指甲,就要扎进他的腰里了。 “赤木阁下莫要误会……” 佘爱珍装出一副沉痛的模样,沉声解释道:“师父遇难,四宝悲愤难耐,说话也就冲了些……我现在就与他回去,请主任过来……” 真要悲愤,刚下车的时候,就不会是那般风情万种的模样了…… 但这个女人,至少要比吴四宝明事情,知轻重。 赤木亲之似笑非笑的看着佘爱珍:“那就有劳佘小姐了!” 吴四宝还在那里梗着脖子,佘爱珍掐着他的胳脖,硬着把他拉着回了头。 “你们去就可以了,其它人留下!”赤木亲之又说道。 这也是一种震慑力,至少要让公董局明白,再不让步,法租界就要乱了。 “我们明白的,赤木先生!”佘受珍又回过头来,冲着赤木亲之甜甜了笑了一下。 方不为远远的看到,这一对公母上了车,他脑子里开始盘算,要不要伏击一下。 确实是好机会,这两人,就带了一个司机,再一个保镖都没带。 方不为又抬起头,瞅了瞅天上的太阳。 这光天化日之下,会不会太高调了? 吴四宝行伍出身,听说枪法极好,而佘爱珍就更不用说了。 她一半的名头,是靠手里双枪闯出来的,传言百发百中。 杀是肯定能杀得了的,但想做出如暗杀卢英,季云卿这样悄无声息,哪里绝对不可能的。 枪声一响,惊动极大,就算方不为化过妆,没有能记住他的脸,但身高体形,还是会暴露的。 算了,得不偿失。 更何况,李士群可能也会来,比起这两个,李士群才是真正的大鱼,耐心等着吧。 方不为又往人群后面缩了缩。 他看到赤木亲之站在门口,往围观的人群中扫了一眼,眼神阴沉而又古怪。 方不为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赤木亲之的眼神太奇怪了。 他想干什么? 等赤木亲之进了季公馆,听到他与马龙之间的对话后,方不为才知道,他能被称之为反谍专家,还真不是浪得虚名。 “我怀疑记者当中,更或是围观的人群当中,就有刺响的眼线……” “怎么可能?”马龙用蹩脚的汉语问道,“你有什么依据?” “直觉,经验!” 赤木亲之回道,“高明的罪犯,通常都有一个特点:自负!从他杀完人之后,还能跑到公董局,各报社报信,就能看出,他从来没有担心过,他会暴露,更或者是落网…… 而如果换成我,肯定会返回现场,查探查办案件的警察,最终会查到什么程度……最好的办法,就是藏在记者当中,至不济,也会装做看热闹的人,近距离监视警察的动静……” 马龙不是第一天当警察,自然不会被赤木亲之唬住,但从理性的角度考虑,赤木亲之所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刺客杀完人,为什么还能从容不迫的通知报社? 难道只是为了让季去卿遇刺的事件登上报纸,震慑其他汉奸? 会不会正如赤木亲之所说,刺客只是为了方便接近现场,刺探消息。 现在这么乱,就算刺客假扮成记者,又有谁能知道? 更何况,万一刺客本身就是记者呢? 想到这里,马龙的眉毛一挑,对旁边的丁永昌说道:“抓人……” “抓谁?”丁永昌一愣。 “记者,围观的人!”马龙回道。 方不为心里一跳。 到底是赤木亲之的直觉太准,还是分析能力太高,真的猜出自己就藏在看热闹的人群当中? 虽然他不是来查探的,而是在等大鱼,但被抓的结局是一样的。 还站着干直么,自投罗网么? 方不为往后一缩,三两下就挤出了人群。 等丁永昌带着警察开始封街时,方不为就跑到三道街之外了。 他有些后悔。 早知道赤木亲之会有这样的安排,吴四宝和佘爱珍离开的时候,自己就应该追上去才对。 叫花子不能嫌馍馍黑…… 可惜了! 走出了霞飞路,方不为挥手叫过了一辆黄包车,报了一个公共租界的地址,然后坐在车上开始琢磨。 赤木亲之挺厉害啊,竟然能猜出刺客的内线,会藏在记者当中这样的假设? 还别说,王天木在天津的时候,最喜欢的套路就是这一种,杀完人,再装成吃瓜群众,近距离的观察和查探。 在原本的历史中,王天木就是这样被抓的。 其实没有方不为想的那么神。 赤木亲之也只是怀疑,不管季云卿是谁杀的,军统或是地下党的人,都肯定会派人来打探消息。 他是抱着有鱼没鱼,也撒一网的心思,想着碰碰运气。 等丁永昌带人出云后,赤木亲之又跟着马龙,亲自走了一遍现场。 这次再不用假设了。 只看挂在季云卿身上的那几个暗红的大字,赤木亲之就能断定,这次的刺客与刺杀卢英的是同一人。 一模一样的字迹。 :。: 第一二零四章 自我安慰 “有没有找到刺客抛进公董局,以及报社的那些纸条……”赤木亲之问道。 马龙手一招,一个华探给他递上了一本文件夹。 里面夹的,就是赤木亲之提到的东西。 全都是用韩文书写的。 朝鲜是日本的属国,已被统治近三十年了,身为反谍专家的赤木亲之,多少会看一些韩文。 语法没问题,看字迹,写的也很是熟练,并非临时照仿的。 赤木亲之端着文件夹,和尸体上的几个大字对照的一下。 同样,一模一样的字迹。 尸体上的那几个大字,就是用季云卿流出来的血写的,并不是提前写好的的。 那这样一来,岂不是说明,刺客就是朝鲜人? 这也算是一条线索,但赤木亲之并不抱希望。 卢英被杀之后,上海境内的朝鲜人,不知被过了多少遍,连根毛的线索都没查到,这次也不会例外。 但这些纸条,肯定是提前写好的。 上好的桑皮纸,主要特点是柔韧。 “已经派人去查了,但希望不会太大!”马龙说道。 确实如此。 纸是最常见的消耗品,整个上海,有多少买纸的店铺,哪一家老板又能记住,每天来买纸的客人的具体特征? 谁知道这纸是哪天卖出去的? “但这一次,刺客并没有做到滴水不漏!” 马龙指了指前墙:“至少没有将所有的痕迹全部清理掉……那上面有攀爬的痕迹,可以推断,他就是从那里翻进来的!” “狼狗没有示警?”赤木亲之皱眉问道。 “没有!”马龙摇了摇头,“已经查过了,刺客翻墙之前,给两条狗喂过食,这两条狗,都错以为,是主人回来了……” “狗呢?”赤木亲之问道。 马龙指了指楼门口。 两条狼狗早已被警察杀死,开膛破肚了。 赤木亲之把文件夹还给了马龙,走向了那两条大狼狗。 “是牛肉,用卤水都过,又用秘料腌过!”马龙说道,“请法捕房的老探目看过了,说是江湖大盗惯用的手段,比比较少见,便不算绝密……” 赤木亲之的眼睛一亮。 纸,谁都能用得起,但能吃得起牛肉的却不多,更何况还要秘制。 范围一下就缩小了许多。 马龙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已经派人去查了!” 赤木亲之微微点了点头:“还有哪里有线索?” 马龙指了指洋楼的拐角:“已经勘察过了,可以确定,他就是从这里上去,杀完人之后,又从这里逃离的!” 赤木亲之抬起头看了看。 楼角的砖柱上,果然有脚踩的印记。 砖缝并不宽,堪堪有插进去一排手指,但里面也确实有手指扣过后,挤碎里面的水泥,遗留下来的残渣。 痕迹很新,明显就是刺客留下的。 攀着墙角上楼? 猴子有没有这样的能耐? 赤木亲之本能是不信的。 “你来试试!”赤木亲之转过头,在一堆警察中,挑了一个个子不好,身材中等的年轻警察。 警察看了看马龙,马龙点了点头。 警察后退了两步,先是一个冲刺。 但没用,速度太快,他连砖缝都扣不住。 第二次,警察换成了原地攀爬。 砖缝倒是扣住了,但他发现,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必须要用双腿的力量,夹紧墙角,才能把手腾出来。 只是两次,赤木亲之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正常人,是不可能做到不借助工具,就能从一桩砖柱上爬上楼的。 “有没有可能,是在墙上借力,跳上去的?”马龙又问道。 赤木亲之没有回应,只是后退了两步。 这幢小楼,是典型的法式建筑,层高很高,至少有四米。 就算刺客身高加臂展,接近两米五,那剩下的一米五呢? 没有人能跳到那么高,除非刺客真有中国话本中,那种高来高去的轻功。 不能在这里钻牛角尖。 赤森亲之摇了摇头,又问道:“还有哪些痕迹?” “二楼,三楼的窗檐上,都有被擦拭过的痕迹,明显是刺客临走时,把脚印擦掉了!”马龙回道。 “指纹呢?”赤木亲之问道。 “没有!”马龙摇了摇头。 目击者就更不可能了,不然刺客不会施施然的去通知公董局,去通知报社。 “上楼去看看!”赤木亲之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这是第二次,法捕房自然也就有了经验。 警察从三楼垂直的房间砸了一个洞,把人放下来,将手雷拉环上的所有线全部剪断,才把尸体解了下来。 刚进门,就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以及人失禁后,拉了一裤裆之后的那种味道。 肠子肚子破了,自然就是这种味道。 赤木亲之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 两人走到了尸体前。 红的黄的白的淌满了一身,马龙当即就想吐的冲动。 他不是没见过尸体,但死的这么惨的,还真是第二次。 第一次自然是卢英。 赤木亲之蹲了下去,翻了翻伤口:“一刀毙命,其余五刀,只是为了泄愤……” 根本不用赤木亲之提醒。 难道刺客杀完人,再把尸体挂到窗外的举动,是为了好玩? 只此一点,马龙就能推断出,刺客是一个坚定的反战分子。 他杀人的目的,只是为了报复和震慑。 但你特么的,就不能跑去公共租界,更或是日占区去杀? 看完了尸体和现场,赤木亲之又看了早已醒过来的那个舞女。 虽然被吓得不轻,但舞女还算能说的清楚话,详细的将她发现刺客,又被刺客打晕的过程说了一遍。 赤木亲之不放心,用不同的审讯方式,连问了好几遍,最终确定,舞女并没有掺杂太多的主观意识,说的是实情。 刺客真的只有一个人? 赤木亲之的心里就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从查案本身来说,现场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 现在只能期望,能有目击者,至有能查到,有关刺客形体特征的线索。 两人一起下了楼,马龙还给赤木亲之宽着心:“至少查到的线索,比上次要多一些……” 是啊,确实多了一些,至少知道了刺客的进出路线,所使用的一些手段,但相应的,调查难度却上升了无数倍。 马龙的这句话,至多安慰一下他自己。 :。: 第一二零五章 步入正轨 马龙的这句话,至多是自我安慰一下他自己。 线索确实多了一些。 秘制的牛肉,写字的桑皮纸,潜入及离开的方式,刺杀的方法和手段…… 但相应的,调查难度却上升了无数倍。 刺客真的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团体,一个组织。 这也说明,刺客真的能做到来无痕,去无踪,飞檐走壁,高来高去。 季云卿身边的警卫力量够可观了。 近四十号身强体健,反应灵敏的青帮门徒在保护他,却硬是被刺客杀死在了睡梦之中,连声惨呼都没有发出来…… 什么样的人,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这才是最关键的。 仅有的这点线过,根本不足以推断出这个人的底细。 更重要的问题是,以后应该怎么防备? 难道让所有的汉奸,全部都躲到宪兵司令部,更或者是派遣军司令部? 那帝国收卖这些汉奸的意义又在哪里? 当祖宗一样养着? 赤木亲之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他发现,挖出刺客,制止这个刺客继续暗杀下去的意议,比逼迫法租界公董局让步的意义要更为重大。 不然,所有的汉奸都会人心惶惶,不敢为帝国做事。正准备投靠国的那一部分,也会犹豫害怕,而正在犹豫的那一部分,则会彻底的退祛,观望…… 这个刺客对上海统一和稳定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里,把这个人揪出来! 赤木亲之猛的转过身来,盯着马龙说道:“马龙阁下,我希望此次的事件,能够引起贵局的重视……若不尽快将这个刺客揪出来,上海将永无宁日……” 上海永无宁日,和我有什么关系? 但特么的这王八蛋,尽盯着法租界动手,太让人关疼了! 马龙吸了一口冷言冷语气,神色猛的郑重了起来:“赤木阁下的意思呢?” “查,严查!”赤木亲之斩钉截铁的说道,“继续由贵局主办,我们辅助……但务必请贵局重视!” 马龙猛的松了一口气。 日本人没要主导权,暂时还在公董局能让步的范围之内。 “没问题!”马龙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稍后,法捕房的全部警员,七十六号的部分特工,以及日军宪兵司令部的一个中队,全部集合在一起,打乱分组后,扑向了法租界的各个街道。 除此外,赤木亲之请示岩井英一后,在公共租界,虹口,闸北,南市等日占区,同时展开了大搜捕。 赤木亲之相信,行动的时候,确实只有刺客一个人。 这是他根据现场遗留的线索推断出来的。 但前期的侦察,打探,跟踪,总不可能也是刺客一个人完成的吧?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没有人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所以,刺客绝对有同伙,就藏在上海境内。 如此大的行动,导致上海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查吧,使劲的查,越乱才越好…… 赤木亲之要能查出有用的东西来,老子跟你姓。 方不为半靠在椅子上,悠然自得的喝着荼。 赤木亲之想到了牛肉,却没想到这东西,经过秘料淹制后,可以存放数月的。 方不为难道还能拿口锅,在和平饭店里煮牛肉? 这东西,是他从南洋回来的时候,就带回来的。 赤木亲之最后肯定是无功而返,包括他此次突然而又慎密的大搜捕计划,最终也不会有什么成效。 行动的前几天,他就给王天木,胡月明过招呼了,只要他们不认为“自己人”是信口雌黄,应该不会故意派手下来城里送死。 而日谍机构的触角,暂时还达不到宝山县,上海县的乡下,转移到这里的军统和地下党,暂时还是安全的。 赤木亲之如果真有派人下乡搜捕这样的计划,方不为自然可以第一时间知道,到时候紧急通知王天木和胡月明就行了。 虽然没能等到李士群,但他并不失望。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件干。 只要“蝰计划”能顺利的进展下去,他迟早都会有见到李士群的一天。 照现在这个局面,该撤的人都撤出来了,上海市境内连自己人都没几个,让李士群多活两天,又能造成多大的损失? 各项都已经步入正轨了,只需循序渐进,保持良性循环就可以了。 杀汉奸,赚积分,再用积分兑换道具,监听,追踪…… 方不为感觉到,自己的未来是如此的美好。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荼,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看到方不为睁开了眼睛,像是睡醒了的样子,胡守成赶紧拿着账本,递到了方不为的面前。 “齐经理,四家分店的货已经全都铺好了,你过目一下!” 胡守成就是南洋派给方不为的那个副手,胡文虎的本家侄子。 人很聪明,也很本份,从来没有生出过“自家族步占一大半股份的生意,为什么会让一个外人当掌柜的”这种心理。 两人已经相处了近半年了,凭心而论,胡守成认为,抛开胆小怕死这一点,齐经理的能力还是很高的。 只要齐希声动起来,医药公司的筹备进度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 这不,一家总店,四家分店马上就能开张了,而在一个星期前,日本的森下商会,就已经交付了一万美金的订货款,只要货船到了上海,剩下的四万美金即时交付…… 当初考虑到,日本多少可能会刁难的问题,好像也被齐希声解决了。 上海日军派遣军政府已然答应,允许南洋医药公司赴苏州,无锡,其至是南京筹备分店。 等这些城市铺开后,北京,天津,青岛等城市,也就不远了。 胡守成很是佩服齐希声,也为之前私下向胡文虎告状的行径感到内疚。 他也算是明白了,齐经理刚到上海,像散财童子一样的大把撒钱,真的不是无的放矢。 一切都已步入正轨了…… 为了和日本人斗智斗勇,方不为愁的头发都快白了,要是还达不到这样的效果,他就该找堵墙,一头撞死比较省事一些。 第一二零六章 拜托 重庆,军统本部。 马春风已经被震惊的有些麻木了。 三天前,他接到了“自己人”发来的电报,声称近几日,他会在南京发运“除奸行动”,并推测,事后,日本人肯定会开展大规模的搜捕。 发电报来的意思,自然是警告军统,不要派人到城里来送死,老老实实在乡下待着。 能让日本人开展大规模搜捕的,肯定不大动作,由此可知,“自己人”计划暗杀的,肯定不会是小鱼小虾之类的角色。 马春风多少是有些不相信的。 有名有姓的汉奸,哪个不惜命,哪个不在日本人的严密保护当中? 以前的王亚樵,现在的军统除奸团,也没有说是想杀谁就能杀,想闹出动静就闹出动静来的程度。 但马春风又不敢不防。 从“自己人”主动接触到现在,他还没有失过言,次次的情报,都应验无比。 他当即发报,提醒王天木及袁殊小心防备。 但才过了三天,上海就真的闹出大动静了。 季云卿死了! 根本不用猜是谁干的,也不用“自己人”自己承认。 开膛破肚,悬尸窗外,血字留书……直到闹的满城风雨。 特点太明显了。 马春风甚至已经收到了重庆方面转载的时报,上面用半个版面,刊印着一张照片: 季云卿被吊在半楼中间,脖子里挂着一块布,上面写着:这就是做汉奸的下场…… 真的是说到就能做到? 马春风的眼睛,亮的像是一千瓦的灯泡。 “以我的名义,给‘自己人’发电……”马春风说道。 他现在就在电讯处,身边就只有一个齐振江。 “内容是什么?”齐振江问道。 马春风压抑着心里的兴奋,眼神灼灼的说道:“能不能杀掉李士群……” 说着一顿,马春风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又说道,“还有傅筱庵!” 齐振江猛的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马春风。 只要是通过电台传送的电文,都会经齐振江的手,所以马春风知道的情报,齐振江也基本知道。 局座脑子坏掉了? 李士群,傅筱庵,与季云卿有本质的区别。 前者是日本人极其倚重的政府官员,后者只能算是社会名流,保护措施及警卫力量,完全是两个级别。 这两个要是那么好杀,上海站早动手了。 没道理陈浩秋,王兴恒,王天木做不到的事情,这个“自己人”就能做的倒。 看齐振江愣着不动,马春风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顿时沉下了脸来:“发!” “是!”齐振江猛的反应了过来。 这种事情,能是他置喙的? 其实齐振江完全没有猜透马春风的心思。 随着战事失利,各地相继沦陷,看衰国民政府的人越来越多了。 相应的,有不少的原国党要人,社会名流,及地方性豪强,陆续投靠日本人。 甚至已经有了连锁反应的迹像。 委员长急的眉毛都快掉光了,却又无计可施。 唯一的办法,也只有多杀几个,以儆效尤。 而暗杀傅筱庵,李士群的命令,早就下达给了上海站,但一直无法实施。 这两个也不是蠢货,明知道自己早已成了重庆方面必杀的目标,又怎么会招摇过市? 他们很少公开露面,平时的出入,也只是在日占区内活动,根本不给刺客动手的机会。 能想的办法,马春风早都想完了。 他甚至已命袁殊,暗中调查这两个身边的人,比如助理,秘书,家佣,甚至是亲属,看有没有可能,策反一两个。 但袁殊担心身份暴露,不敢过多的打问,进展很慢。 再加上“自己人”一连串的大动作,日本人成了惊弓之鸟,怀疑谁都像内奸,逼得袁殊不得不暂时蜇伏。 但委员长却不管这些,只认为马春风没有尽全力,动不动就会诘责,逼的马春风也开始掉头发了。 没办法,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点希望,马春风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语气诚肯一些!” 马春风又给齐振江交待道:“告诉他,只要是我马某人能做到的,请他尽管开口……” 虽然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历,为何能如此的神通广大,但以己之心,度“自己人”之腹,对方不可能真的无予无求,只为报国吧? 这个世上,如王亚樵一般的人物,马春风也只见了这一个而已。 可惜了…… 齐振江心里一惊。 局座这个承诺有点大啊…… 看到电文,方不为哂然一笑。 让自己尽管开口? 马春风能给自己什么? 官? 自己才多大,就已是少将军衔,中将参议了。 更何况,再过几年,这玩意不但没用,反而是祸害。 钱? 委员长都还眼巴巴的等着,每个月靠自己给国民政府输血呢。 真要是为了名利,留在南洋,兼顾美国,握紧委员长的钱袋子,难道不香么? 到了抗战胜利,论功行赏的时候,谁敢说方某人的功劳,就不如领兵抵抗李、杜、孙、薜之流? 马春风太小看自己了。 但该答应的,还是要答应的。 哪怕只是为了不让袁殊暴露,不让王天木这个祸害叛变,马春风拜托的这件事情,也得尽快提上日程。 方不为念头微转,瞬间就回复了一份电文: 此二人已在必杀之例,但难度较大,正在调查其出行习惯等情报,请勿急燥! 另,已查知张啸林,俞叶丰等汉奸近期之动向,已计划于近日动手,望贵部提前约束手下,以免误伤…… 马春风接到电文后,眼给子都快瞪出来了。 两天前才杀了季云卿,今天就计划要对张啸林,俞叶丰动手了? 真当上海滩的流氓头子是地里的大白菜,想砍就能砍? 马春风委实想不通,上海的局势如此严峻,“自己人”如何能够找到刺杀张啸林,俞叶丰的机会? 这两个与季云卿渊源深厚,投靠日本人后,更是好的三人能穿一条裤子了。 季云卿刚死,这两个难道不知道严加防范? 更何况,他们的背后还有日本人,就算从稳定军心的角度考虑,也绝对会派兵保护。 第一二零七章 心惊肉跳 马春风能想到的问题,日本人怎么可能想不到? 不论是张啸林,还是俞叶丰,岩井英一都已协调宪兵司令部,派了一个小队的宪兵,亲自在他们的身边保护。 只是一个班,又不是一个团? 比杀起季云卿来,确实增加了不少难度,但方不为也并非没有一丁点的办法。 除非这两个,能一直窝在家里不出门。 二十多年前,正是因为结识了季云卿,张啸林才到的上海,也是季云卿帮忙,他才能在上海滩活下云,所以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 就连投靠日本当汉奸,也是两人商量后决定下来的。 张啸林当了汉奸之后,又撺掇自己的亲家俞叶丰,也当了汉奸。 三十年代,有人将上海滩所有的帮派头目集合在一起,列了一本《英雄谱》,俞叶丰排第五。 前三自然是三大亨,第四是季云卿,第五就是俞叶丰。 三大亨中,杜月生应委员长之劝,离开上海,躲到了香港,黄金荣则借口年事已高,精力不济,闭门不出。 只有张啸林,认为日本人势不可当,国党已成了秋年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硬着头皮的投靠了日本人。 看张啸林竟然把自己的劝告当成放屁一样,委员长恼羞成怒,当即就下了除奸令。 那个时候,上海才刚刚沦陷,南京保卫战都还未开打。 时任上海区长的陈浩秋和王兴恒,前赴后继的对张啸林展开了刺杀。 但因为计划不严密,再加势单力薄,最终没有一次成功。 这也更加助长了张啸林及季云卿的嚣张气焰,认为军统的除奸团,不过如此。 但季云卿一死,张啸林就笑不出来了。 季云卿有多怕死,身边的警卫力量有多强,张啸林一清二楚。 即便如此,都能被人悄无声息的杀死在睡梦之中,近四十号保镖,连屁的作用都没起到? 换成自己呢? 整整两夜,张啸林没合一眼,他甚至安排了十几号枪手,昼夜不离的守的自己的身侧,吃喝拉撒,就地解决。 除此外,他还请求日本人,想搬到虹口,住到汉奸云集,除派遣军司令部和宪兵司令部,警卫力量最为强大的愚园路。 但日本人怎么可能会答应? 如果答应了张啸林,其它的以奸怎么办? 日本人不是让他们来当大爷的。 但也不能不保证张啸林的安全,所以,岩井英一与上海日军宪兵司令商议后,给这些有名有姓的汉奸,每一个都派了一个班的日本宪兵,贴身保护他们的安全。 日本宪兵不是青帮的流氓,日本人特训的狼狗,也不像季云卿的狼狗那么容易对付。 但方不为照样有办法。 此时,他就在张啸林的府上,悠然自得的喝着茶。 张啸林没有一丁点想招待方不为的心思,但又不得不耐着心的应付着。 怎么说,前期也收了人家那么大的礼,再者,此时的齐老板,不但已是上海滩的新起之秀,更已成了日本人的座上宾。 他还指着日本人保命呢,所以齐老板亲自上门,张啸林自然要亲自出面接待。 就是阵势有些猛。 方不为正和张啸林喝着茶,一副老友畅谈的模样,但那是不去看四周十几个枪手的前提下。 不大的客厅,窗边,门边,甚至张啸林的身边,全都站着壮汉,个个敞着衣襟,一只手按在枪柄上,一副随着拔枪的架势。 除此外,院子里,楼门口,甚至是会客厅门口,全都站着实枪荷弹的日本宪兵。 方不为感觉,自己好像进了古时白虎节堂的刀斧阵。 再看张啸林,脸上虽然挤着笑,但双眼无神,眼皮时不时的就会不由自主的抽动一下,明显是精神极度紧张的模样。 方不为暗暗冷笑。 张啸林已经被吓破胆了。 别着急,马上送你上路。 方不为适时的表面出来了一丝不太适应的情绪,一杯茶没喝完,就提出了告辞。 “小店定于四月十八开张,届时会在百乐门,略备几桌酒席,到时还请张师兄赏个薄面,务请莅临……” “齐老板放心,这个面子肯定是要给的……” 张啸林打着哈哈,心里则骂着:终于要滚蛋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齐希声进门,到离开,张啸林一直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齐希声离他越近,他这种感觉就越发的强烈,好像齐希声就是来杀他的一样。 方不为道了声谢,又把一张大红金字的请柬放在了桌子上。 张啸林只把方不为送到了会客厅的门口,甚至连门都没敢出。 “非常时期,还望齐老板勿怪!”张啸林干笑着抱了抱拳。 “理解,理解!”方不为身同感受的回道。 看方不为下了楼,张啸林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见了鬼了? 齐希声一走,自己心惊肉跳的感觉,就奇迹般的消失了? 难道是齐希声这王八蛋来的不是时候,犯了风水? 张啸林抬起头,看了看黄历: 四月初一,诸事不宜,余事勿取! 特别是“忌会亲友”那四个字,刺得张啸林一阵眼晕。 齐希声你个王八蛋,为什么偏偏要在今天来。 “备香!” 张啸林一声厉吼。 他决定烧柱香拜拜佛,去去晦气。 按照中村的建议,齐希声的这个医药公司,自然是越早开业越好。 但中国人的讲究太多,非要选一个黄道吉日,所以才定到了半个多月号。 季云卿死的当天下午,方不为还假模假样的去问过中村,提议要不是推后几天。 毕竟到时才参加宴席的,有不少的汉奸和日本派遣军的人物。 但直接被中村给否决了。 百乐门就在汉奸公馆云集的愚园路,他不信刺客敢跑到这里来。 真要来,倒好了。 岩井英一亲自制定计划,由赤木亲之,上海派遣军特务部部长原田熊吉安排实施,在静安寺一带,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刺客上钩。 岩井英一估计,就算刺客不来,也会有收到相关情报的军统特务或是地下党组织,会派人来刺探消息。 :。: 第一二零八章 人才 方不为带着两个保镖,依此给头面人物送请柬,不太重要的人物,则由副手胡守成出面。 请柬足足送出去了三百份多,方不为整整在百乐门备了四十多桌酒席。 而这根本不算什么。 在中村的强烈建议之一,方不为出动巨资,只要是在上海稍微微有点名气的报纸上,都会提前二十天,连续刊登“齐氏大药房”开业的消息。 甚至连届时出席的人物,都会刊登在报纸上。 而其中,如赤木亲之,原田吉熊,乃至上海宪兵司令部大佐武田义男均将出席。 汉奸则有上海特别市财政局局长周文瑞、建设局局长李鼎士、地政局局长董光孚、地税局局长王如松…… 岩井英一则派袁殊为代表出席。 至于岩井英一,傅筱庵之类的人物,则是别想了。 除非有虞洽卿这样的人物邀请,才有可能出席,齐希声份量还不够。 李士群,丁默邨,则是身份敏感,本来就不会出席这种盛大的公开场面。 但应赤木亲之要求,到时七十六会派吴四宝率精神特务,在会场内负责安保。 场面不可谓不大,效果更是轰动。 上海滩不知道齐氏大药房的四月十八这天开业的消息的,基本没几个。 日本人不相信,投了这么多的饵,会没鱼来咬钩? 岩井英一亲自制定计划,由赤木亲之,华中派遣军特务部部长原田熊吉安排实施,在齐氏大药房开业的那天,在静安寺愚园路一带,布下了天罗地网。 岩井英一估计,就算抓不到刺客,也会有收到相关情报的军统特务或是地下党组织,会派人来刺探消息。 苍蝇蚊子都是肉…… 而方不为,则高兴的嘴都要合不住了。 全都是会走路的巨形金条啊,全杀了,能赚多少积分? 其实方不为很清楚,日本人能给他造这么大的势,引鱼上钩只是其次。 最终的目的,则是想让齐氏大药房一炮而响。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日本人认为,他们帮了这么大的忙,身为最大的受益人,齐希声最终还是会知恩图报的。 中村与赤木亲之,已经开始给方不为灌输日本如何强大,与日本合作,会得到多少多少好处的思想了。 方不为也适时的表露出了对帝国文化的向往。 双方都还在试探阶段,但方不为相信,水到渠成的那一天,不会远了。 半月后,公共租界虞洽卿路。 这是公共租界内最为繁华的街道,没有之一。 而齐氏大药房的总店,南洋医药公司的总部,就设在这里。 用的便是方不为初到上海后,虞洽卿免费留给他开药房的那两间大门面。 上下两层,占地足有三亩,顶得上后世的一个小型商场。 货早都铺好了,主营百宝丹和虎标良药。 当然,国货人丹和日货仁丹也必不可少。 胡守成正盯着一众伙计在清扫,七八个木匠,正爬在一楼的门头上,安着匾额。 一辆小车开了过来,停在了门口。 看到方不为下了车,胡守城快步的迎了上来。 “森下商会的那批货,到岸了没有?”方不为迎头便问道。 “早上就到了,直接卸到金山港了。”胡守成回道,“中村阁下的助理,还专门打电话来,说是让我们派人去结余款!” “你去就行,把账做好!”方不为随意的摆了摆手,“剩下的货呢?” “还在小码头上!”胡守成回道,“应该快卸完了,赶天黑,就能全部入库!” “好,我知道了,你忙吧!”方不为随意的挥了挥手。 胡守成不疑有它,只以为方不为是例常的询问。 等方不为上了车,直接向北开去,胡守成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方不为是去小码头,去看那批货了。 这样的小事,哪能犯的着让您操心? 胡守成嘀咕了一句。 生意越好,胡守成就越能咂摸出齐经理的厉害之处了。 这店都还没开张呢,都已做成了十几万美金的生意了。 也就是于二君,胡文虎的主要目的不是赚钱,不然这生意,还能往上翻几番。 用后世的话说,南药医药公司所采取的,是终端销售模式。 所有的药品,都会由南洋医药公司,直接销售到最低一级的药店。 中间没有二手商,更不允许倒手贩卖,甚至连最终的销售价格,也是南洋医药公司说了算。 包括销售给森下商会的那一部份也一样,只允许售卖到东北地区。 方不为相信,为了拉拢自己,早日扶自己上位,日本人不会因小失大,暗中捣鬼的。 生意之所以这么好,无非就是物美价廉四字。 不管是曲氏百宝丹,还是虎标良药,以及人丹,质量确实过硬,本身就不难卖。 更何况于二君,胡文虎,更甚至是方不为,最大的目的都不是为了赚钱,所以药品的价格,压的非常低。 再加上没有二道贩子赚差价,终端药店又不敢擅自涨价,生意怎么可能不好? 其实南洋医药公司的存在,就是来做做慈善的。 一是尽可能的想办法解决老百姓买不起药,吃不起药的问题,二则是扶持更多的终端药店,尽最大的努力,替老百姓找口饭吃。 在这两个前提下,赚钱支援抗日,倒成了最次要的。 等在上海站稳脚跟,下一步,便是开拓下一级市场,比如华东,华中,华北。 而这些区域,都基本上已成了日占区。 所以,与日本人搞好关系,才是齐经理最应该干的事情。 齐经理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才几个月,就与那么多的日本政要称兄道理了? 确实是个人才,很有当汉奸的潜质。 齐希声要是当了汉奸,也肯定不比上海有名的那几个差…… 当然,胡守成佩服齐希声的,不只这一点。 他从来都不抓权,只盯大方向,平时很少过问具体的账目。 但让人惊奇的是,账本只要到了齐经理的手里,齐经理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来,甚至在一瞬间,就能把账精算到一毛一分。 谍海猎影 第一二零九章 毒药 一来而去,手下的不但没有人敢动歪心思,更是每日战战兢兢,生怕哪里出了纰漏,被齐经理给找出来。 难道是有火眼金睛? 胡守成也只能归结于,有能耐的人,肯定是有其过人之处的,不然何至能让于二君,胡文虎这些大佬看中? 方不为哪里能知道胡守成在怎么想,知道了也没时间理会。 没见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无非就是心细如发,恩威并施那一套。 有了系统这个作弊器,还不跟玩儿似的? 在日本人眼里,南洋医药公司已成了齐希声的基本盘,也是齐希声登上顶峰的踏脚石,方不为自然要使出浑身解数做出成绩来。 其实他想不做好都难。 在这种时局之下,有了日本人的大力支持,他做的,基本就等于垄断生意。 真以为官商勾结这四个字是开玩笑的? …… 这半个月以来,方不为非常的老实。 不是与上海日军及日谍中的重量级人物,以及知名汉奸推杯换盏,称兄道弟,就是在去称兄道弟的路上。 忍了又忍,方不为最终还是没有对张啸林,俞叶丰,还能吴四宝夫妇下手。 因为山田乙三已经到上海了,可能马上就会去南京,他怕自己在上海闹出的动静太大,会推迟山田乙三的行程。 为此,方不为还特意去电,给马春风解释过。 马春风的建议,也是让“自己人”尽量蜇伏,等暗杀山田乙三的行动成功后,再出来搞事也不迟。 迄今为止,“自己人”也杀了好几个汉奸,给军统和重关庆方面,也提供了不少的重大情报。 但归根究底,“自己人”的来历太过诡异,重庆和马春风,还是对他抱着十二分的警惕。 方不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提供完情报之后,他再没有针对暗杀山田乙三的行动计划,提过一个字的建议。 直到马春风问他,有没人办法搞到厉害一些一些的毒药时,方不为就知道,历史没有拐弯。 马春风问的,是远在南洋的方不为,而不是“自己人”! 想想也能明白,方不为都厉害的快要上天了,都没办法保证,由他出手,就一定能将山田乙三斩于马下,更何况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马春风。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趁山田乙三视察南京之计,进行毒杀。 因为日本驻南京大使馆内的厨子,就是军统的内线之一。 这也是马春风绞尽脑汁,所能想到的最有把握的办法。 方不为自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称他手边就有现成的,并将能找到的种毒药的药性和禁忌,详详细细的发给了马春风。 他甚至还给马春风出主意,南洋医药公司近期正好在往上海发货,可以把毒药混在药品当中,送到上海。 只要是能搞到的,方不为全都搞了一点。 鸡母珠,蓖麻,断肠草,乌头,附子,等等等等…… 全都是精心提炼过的。 甚至还搞到了一点氢化钾。 纯度肯定与后世无法相比,可能连十分之一都达不到,但质量不够,还可以用数量来凑啊。 多下一点就可以了。 马春风哪里会不答应,心想还是方不为靠的住…… 方不为到小码头,就是来看那批毒药的。 必须要保证,这批东西能安全的到达军统的人手上。 胡守成所说的小码头,其实就是虞洽卿路最北头,临着苏州河的运粮码头。 虞洽卿从越南,泰国等购买回来的平价米,就会在这里上岸,运往城内各处米店。 陈浩秋还在的时候,这里还有一处上海站的秘密据点,负责人就是刘戈青。 陈浩秋回了重庆,王天木接任之后,被方不为上门光顾了一次,这里的据点就废弃了。 据点虽然废弃了,但关系还在。 一周前,接到方不为从“南洋”发来的电报,称毒药已上船,并标明船次,大概到达上海的日期,卸货地点等之后,马春风便令王天木,提前安排人员接应。 回家探亲近一月的虞氏粮行,兼小码头小头目“青哥”,又出现在了小码头上。 今天的这一船货,就是他带着人卸的。 为了节省积分,刘戈青身上的那枚窃听器,早就被方不为遗弃了,不知道王天木是怎么安排的,方不为有些不放心,所以决定亲自来看一眼。 没想到,接货的就是刘戈青。 此时他正光着膀子,指挥着一帮装卸工,在船上卸着药品。 看了两三分钟,根据刘戈青的眼神,方不为就找到了他的几个同伙。 他又看了一眼船上的货。 装有毒药的箱子,是做过特殊标记的,刘戈青认得,方不为自然也认得。 还有半个小时才能挨的到。 夜长梦多,方不为决定帮一把刘戈青,让他赶快拿着药,回宝山乡下去。 方不为让司机按了两声喇叭,又把头伸出了窗外。 被胡守成派来,专门盯着卸货的一个掌柜,回头一看是东家,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老板,你怎么亲自来了?”掌柜弯着腰问道。 “过来看看!” 方不为随口应了一声,又指点着码头上的药店伙计,还有装卸工人说道:“都辛苦了,你去买几个西瓜,让大家伙解解渴……” 这是虞家的私人码头,哪里有卖西瓜的? 想买瓜,至没关系的跑出一条街之外。 但自己走了,货怎么办? 掌柜刚想派两个伙计去,又被方不为拦住了。 “两个人,能跑几个回来?”方不为顺手掏出一张美钞,递给了掌柜,“坐我的车,你亲自带人去,这边我盯着……” 老板的命令,掌柜的哪里敢不听,当即接过钱,坐着小车买瓜去了。 同时还沾沾自喜。 几个西瓜,能值几分钱? 老板可是给了一美金啊,发齐老板的豪气,剩下的,难道还能要回去? 以他掌柜的身份,一个月的薪水,也只有十美元而已…… 现在的上海,美元是当之无愧的硬通货,下来才是英磅,这两种,也是目前上海最流通的货币。 其余的,还有日元,鹰洋,更甚至是大洋。 至于法币,擦屁股都嫌硬! 第一二一零章 监听 不是说法币已经贬值到了这种程度,而是上海和国统区之间基本无商业流通,根本没办法用。 当然,最终还是会变成,连擦屁股都嫌硬的东西的。 小车刚到码头的时候,刘戈青就注意到了,之后看方不为下了车,掌柜殷情的模样,他就有点猜到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了。 正如日中天,声名鹊起的齐老板。 他还问了一声当监工的齐氏大药房的伙计。 “那位是齐老板?” 伙计与有荣焉的点了点头。 看方不为背着双手,大马金刀的站在码头的模样,刘戈青暗暗的赞了一声。 够气派,够威风,确实是年轻有为。 但为什么,看到齐老板的时候,自己总觉得有些熟悉? 刘戈青摇了摇脑袋,收回了目光。 现在可不是走神的时候。 药店的掌柜也不知被齐老板派去做什么了,还是坐着小车走的,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刘戈青暗暗的给不远处的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几个手下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他又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给药店的伙计递了一根:“来一根,歇一歇?” 伙计吓的连连摆手:“青头儿,你脑子坏掉了,老板看着呢……” 吓不死你? 刘戈青讥笑一声,自顾自的点上了一根,又朝着方不为抱了抱拳:“齐老板好!” 方不为点了点头,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好!” 药店的几个伙计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个莽汉胆子太大了,齐老板也是你想打招呼,就能打招呼的? 就在这个空当里,两个特务飞快爬上了货箱堆,手脚麻利的把带有标记的那口箱子抽了出来。 下面的一个特务顺手接住,扛在了肩上,送到了码头上。 趁所有人都在愣神的功夫,岸上的特务用最快的速度,把箱子塞进了旁边一条渔船的蓬仓里。 整个过程,还没一分钟。 方不为暗暗的坚了个大拇指。 刘戈青有急智,一帮手下也不赖,配合的极为默契。 等掌柜坐着车,拉着西瓜回来,那条船己开出了小码头。 看东西被转走,刘戈青也松了一口气。 方不为也相信,刘青戈肯定有办法,能把这箱毒药运到宝山乡下,更有办法送到南京。 这么大一厢,够军统用个一两年的了。 自己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没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西瓜搬完后,方不为坐上了小车,回了和平饭店。 到了房间,支走了保镖,他才打开了系统。 中村和赤木亲之两个人,他都是二十四小时监听的,但旁边的有人的时候,方不为尽量不会打开系统。 不然经常一心二用,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这两人今天一天的行为基本正常,前者忙着和法国人扯皮,诬陷法捕房提前泄露了大搜捕的消息,从而导致连着三天的大搜捕,全上海市内,竟然没有搜捕到一个恐怖分子。 后者则是在忙着替方不为擦屁股,正在调运船只,将那批药品尽快运到东北。 没什么有用的东西,方不为又打开了原田熊吉身上的这一枚。 原田熊吉是迄今为止,方不为见过级别最高的日军高层人物。 自然是中村和赤木亲之亲自带他去拜访的,也是南洋医院公司在明面上的最大的靠山。 原田熊吉是华中派遣军特务部的部长,他的级别要比赤木亲之要高的多。 他虽然负责的是情报事务,但现在已是少将军衔了。 除了华中派遣军中的职务,他在日本领事馆也有兼职,现任兴亚院,也就是兴亚建国同盟华中部的联络官。 这个兴亚院,自然就是袁殊领导的那个兴亚院。 另外,原田熊吉还兼任维新政府军事顾问。 这个维新政府,指的是以梁鸿志为首的维新政府。 不过也快消亡了。 汪精卫已亲自去了日本,正在与日本方面紧锣密鼓的谈判,再有一两月,日方与汪精卫及其骨干,就要组建汪伪政权了。 到时,梁鸿志的维新政府,袁殊的兴亚院,都将并入其中。 方不为估计,到时的袁殊所能得到的职位,经及他的大众党的所能得到的席位,绝对不会比梁鸿志少。 至少,袁殊的兴亚院,有自己的行政,外交,以及情报机构,而梁鸿志的维新政府,连个公开办公的地方都没有,全都缩在虹口的酒店里,才在制定纲领呢。 而原田熊吉这样的人物,名义上也是受袁殊领导的,可见袁殊在日本外务系统中的地位和影响力。 以岩井英一的日本外务系骨干,绝对会派袁殊进入傀儡政权利的高层,以制约汪清卫。 方不为早就决定了,一定要替袁殊保好驾,护好航。 他想亲自看看,没有受王天木拖累,没有暴露身份的袁殊,最终会走到哪一步。 历史中的梁鸿志,可是一去就当上了监察院长。 方不这边走着神,边听着录音。 他就是想听一听,看能不能听到一些有关山田乙三的情报。 山田乙三在上海的安保,就是原田熊吉的特务部和上海宪兵司令部负责的。 前面很正常,当听到下午四点多,差不多就是方不为到了医药公司总部,正准备去小码头的时候,他听到原田熊吉收到了岩井英一送来的密令: 日本外务省次长清水留三郎,将定为六月九日,正式到访南京,由原因熊吉负责与南京方面接洽,提前做好安保。 听到这个消息,方不为一骨碌从床上翻了起来。 原本的计划,就是山田乙三随清水三次郎一起去南京的,岂不是说,山田乙三,同样会在六月九号到南京? 方不为耐心的听了下去。 果然,一个多小时后,原田熊南又接到了山田乙三亲自签发的密令,内容与岩井英一的大同小异,都是要求他提前与南京接洽。 只要不发生大的意外,这个行程基本上不会更改了。 今天是六月二日,还有七天的准备时间,应该够用了。 方不为按捺住兴奋,飞快的给马春风发了一封密电。 第一二一一章 内线 看到电报,马春风久久无语。 震惊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他想不通,“自己人”的情报,是从什么渠道得来的? 派遣军司令部,还是哪一个日谍机构? 说不定这个情报,连袁殊都还不知道。 马春风也不是没动用好好查一查“自己人”底细的念头。 但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 在他看来,这个自己人,都有些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意味了。 袁殊一动,万一让他看出端倪,从而暴露了怎么办? 马春风当将袁殊当成了手中的王牌,一丝大意都不敢有。 “通知南京吧!”马春风叹了一口气,把电文交给了齐振江,“另外,给自己人发报,就说我很感谢……” 至多,也就是一句感谢了。 自己人的身份来历都没搞清楚,马春风不绝不会让他得知有关军统方面的更多的消息的。 更何况,他就是想感谢一下自己人,怕是也做不到。 上次,马春风试探了一下,请自己杀掉李士群和傅筱庵,军统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没想到自己人的要求竟是:让王天木有多远滚多远,还说,要是让他知道王天木进入上海市内,说不定就会给王天木点苦头吃。 马春风能分辩的出来,自己人说的是王天木,而非军统。 答应是肯定不能答应的,但该约束的还是要约束一下。 毕竟自己人那般的神通广大,说不定就会通过什么渠道,得知王天木的迹向。 毕竟之前王天木暴露行踪,刘戈青无缘无故被自己人摸上门去的原因,到现在都没有调查清楚。 除此外,马春风不由的怀疑,这个自己人,是不是和王天木有仇。 无它,方不为只是不想让历史重演,让王天木落到李士群手里,从而叛变。 不单单是为了保护袁殊。 现在的王天木还不知道袁殊是谁,甚至已把袁殊列入了汉奸之流。 但王天木综营华北军统数年,对于天津,北平等地的军统组织的情况了如指掌。 甚至是山东的济南和青岛等地的军统站长,也是他之前的亲信下属。 王天木这旦叛变,军统遭受的将是灭顶之灾。 没办法,只能带着马春风尽量约束王天木,不要让他跑出来当祸害。 方不为也不能把他杀了吧? 别说嫌疑,人家现在连这方面的念头都没有,正卯足了劲的杀当奸呢。 军统各大区的密码底本,方不为这里都有,当他监听到马春风发往南京的密电时,就知道,马春风已经安提成南京方面,组织相应的刺杀计划了。 他该做的都已经错了,就看南京方面的筹划和运气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的时候,确实得看运气…… 南京鼓楼西,陶谷街。 詹长林提着一尾鲜鱼,不紧不慢的往家走去。 鱼是负责事馆内务的书记官给他的,也有拢络人惦的目的在内。 詹长林是原警卫第一师,也就是八十八师的士兵,还打过第一次上海会战,当时的时长是俞济时。 打完上海会战后,因老母病重,他便告假回了南京,之后又因娶妻生子,就脱了军籍。 打完上海会战的第三年,也就是一九三四年,他闲赋在家,无所事事。 他的邻居王高科,当时正在日本从使馆当文书,正好大使馆召杂役,就把詹长林介绍了进去。 虽然是杂役,工资去不低,一月十五块大洋。 而当是地一斤精米,也就卖三分钱而已。 怕日本人不要他,詹长林特意隐瞒了他当过兵的经历。 除了当过兵这一点,詹长林的条件极其附合日本人招人的要求: 第一、家必须在南京,且家世清白; 第二、不会日语。不是怕招进来的人做间谍。 第三,诚实老实,手脚勤快; 第四,相貌端正。 就这样,詹长林成功的找到了一份报酬高,且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工作。 工作的主要内容是打扫卫生,甚至是当时的大使有吉民的房间,都是由他打扫的。 除此外,他还要在厨房帮忙。 但这对当过兵吃过苦的詹长林都不算什么事。 但干了还不到一个月,就有神秘人物找上门来了。 特务处的特务要发展他当间谍,并每月再给他一份报酬:十块大洋。 就这样,詹长林成了军统特务。 怕日本人试探他,从而暴露,特务处没敢让詹长林补习日语,而是特训他如何拆信,如何速度,如何密写等等技能。 甚至把他的老婆也发展成了特务,替他抄写情报,递送情报。 慢慢得到了日本人的信任之后,詹长林把自己的哥哥也介绍进了大使馆,成了大使馆的厨师。 当然,没几天,也被特务处发展成了内线。 兄弟二人在大使馆,表现的又勤快又本份,很受日本人学员识。 南京沦陷时期,时任大使的须磨有吉郎,还专门给他们兄弟二人签发过通行证和保护证,以免他们家中被波及。 五年时期,兄弟二人,特别是能合理进出大使,武官,参赞等重要人物房间的詹长林,很是为特务处提供了不少有用的情报。 其实,若没有方不为窃听赤木亲之和中村,詹长林也能得到山田乙三和清水三次郎尉问南京的情报。 但肯定不会那么提前,至多也就是提前两三天,日本大使馆开始准备接待计划的时候,他才会知道。 但仓促之前,行动肯定不会有多么周秘。 詹长林提着鱼,进门的时候,特意看了看门口的信箱。 南京城的居民家中,都有类似的设施,专门用来让邮差投放信件。 而詹长林家的这一个,就是专门用来与军统特务传送情报的。 信箱上没暗号,证明里面没有情报。 詹长林没有停留,提着鱼进了院子。 “当家的回来了……”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他老婆欣开门帘迎了出来。 看到他手中的大青鱼,老婆又笑道:“正巧,还想着让你去街上,割点肉回来……” “空里来客了?”詹长林把手里的鱼交给了老婆。 “高大哥来了!”老婆回道。 :。: 第一二一二章 任务 “谁?”詹长林的眼皮猛的一跳。 “以前住在咱们街东头的王高科王大哥啊?”老婆又回道。 詹长林心里一沉。 他进大使馆,就是王高科介绍的。 当时的王高科是文书,但后来日本怀疑使馆内有国党的特务,王高科就被辞退了。 虽然他没问过,王高科也没提过,但詹长林一直怀疑,王高科和他一样,也是特务。 不然那么那么巧,他刚去大使馆没一个月,特务就上门了? 反过来再想,连自己这种打扫卫生的都不放过,军统又怎么可能会看不到负责文书工作的王高科? 他老婆虽然也是特务,但与军统接触接触的少,更是连日本大使馆的门都没进去过,哪里能想到这些? 夜猫子进宅,好事不来! 詹长林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对老婆说道,先别忙活了,王大科轻易不登门,还是到外面去吃吧。 如果真如自己猜想,王高科肯定是带着任务来的,家里还有老爹老娘和孩子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老婆一想也是这个理。 毕竟丈夫能到日本领事馆当差,还是王高科介绍的。 她点了点头,提着鱼去了厨房。 王高科正和詹长林的父亲叙旧呢,詹长林进去后,打了声招呼,又邀着王高科到外面喝酒。 王高科连推辞都没打就应了下来。 当听到王高科又问到他大哥詹长炳时,詹长林更加确认了。 “大哥要等日本人吃过饭,收拾了之后才能下工!”詹长林不动声色的回道。 “那就等一等吧,和长炳大哥也好长时间没见了……”王高科笑吟吟的说道。 詹长林点了点头,心里沉甸甸的。 过了一个多小时,大概八点的时候,詹长炳才下班。 詹长林的老爹借口要早睡,没有同去。 王高科,詹长林,詹长炳三人,在附近找了个小酒楼。 还是王高科主动提议,到这家酒楼来的。 詹长林就更忐忑了。 到了包间,看到里面的男子时,詹长林心里一咯噔:果然如此。 除了他们三个刚到的,里面还坐着一个人,正是他们兄弟二人的上线。 兄弟二人只知道他姓毕,平时也只称会他为毕老板,其余信息一根不知。 头两年,还能时不时见一面,自从南京沦陷后,他一年中,都不一定能见到毕老板一面。 大部份的时候,詹长林得到的情报,以及军统交待的任务,都是通过几处信箱传递的。 有紧情情报或任务,也是通过专门的通讯员完成的。 此时见到毕老板,再证实王高科也是特务的怀疑,更加上所他们兄弟二人全叫了过来,詹长林便有了不太好的预感:这次的任务非常重要,非常以为完成。 等王高科锁好了包间的门,毕老板站了起来,笑吟吟的伸出了手:“正式认识一下,鄙人钱新民,现任南京军统区少将副区长……” 詹长林的脑子里“嗡”的一下,不敢置信的看着毕老板。 他当过兵,自然知道少将代表着什么。 一直以来,自己的情报工作,竟然是由南京区的副区长负责的? 可见军统对自己兄弟二人的重视程度。 詹长炳的反应要稍慢一些,但反应再慢,也明白过来了。 钱新民不惜坦承自己的身份,绝对是有重要任务要交待。 兄弟弟二人挨着和钱新民握了握手,忐忑不安的坐了下来。 钱新民开门见山的说道: “接到线报,华中派遣军司令山田乙三,日神鬼奇航务省次长清水三次郎,将于六月九日到南京视察尉问,届时,可能会在南京大使馆接见南京驻军首领及维持会首脑,所以,上级决定,由我南京区制定及组织刺杀计划,以除奸贼,以震国威……” 詹氏兄弟的脸“刷”的一下,就变得雪白,几无一丝血色。 找自己兄弟二人来的用意,还不清楚么? 就是看准了詹长炳在当厨子,詹长林也能随时进入厨房的便利。 还有什么刺杀行动,比他们二人下毒来的容易。 但事后呢,他们兄弟二人能不能逃得掉? 詹长林心里一颤,连手都跟着抖了起来。 詹长炳也在抖,甚至上下牙都在打架,但还是狠狠的一咬牙关,颤声说道:“我干了!” 他和弟弟詹长林不一样。 他是厨师,根本接触不到情报,而军统人员,也从来没有给他培训过什么交接、传递情报等方面的技能。 教的最多的,反而是怎么做好菜,更甚至是,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 詹长炳早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也一直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但能不能让长林先辞职?”詹长炳问道。 詹家就他们兄弟俩,不能全折在里面。 “不行!”钱新民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一是时间来不及,长大现在一辞职,难保不会让日本人起疑。二则是,此任务必须你们兄弟二人一起配合,才能完成…… 毒药不一定会会下到菜里,很可能是在酒里,或是茶水里……” 詹长炳的呼吸猛的一滞。 钱新民说的是实话。 计划不如变化,万一到时候,刺杀的目标不会在大使馆吃饭呢? 但茶水总要喝吧? 这恰恰就是詹长林平时的工作。 经过詹长炳一打岔,詹长林也反应了过来。 这次的任务,真的离不开自己。 “我接收命令!”詹长林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下定决心之后,他反倒没那么怕了。 日本人在南京干了些什么,他们兄弟二人亲眼所见。 稍微有点良知的中国人,都恨不得把日本人剥皮抽骨,千刀万剐,更何况他们这种时不时就会被洗脑的特务。 其实詹长林不是没有料到过,会有这么一天。 他很清楚,全面开站后,身为军统特务,主要任务是什么。 不是搞情报,就是暗杀。 这两年以来,南京的军统特务又不是没有杀过日本人汉奸! 大不了一死而已。 更何况,钱新民如此的开门见山,难道还会给他兄弟二人推辞的机会? 真敢那样干,死的就不止他们兄弟二人了…… :。: 第一二一三章 天赐良机 看兄弟二人基本没打什么推辞,钱新民欣尉的笑了笑: “你们也不用太担心……这次所下的毒,都是慢性毒药,第二天才会发作,二位完全有脱身的时间……” 兄弟二人的心脏同时一跳。 等他们答应之后,钱新民才说出这出这一点,那可信度就高了。 如果钱新民没说谎,他们两个完全可能从容不迫的逃出来。 兄长二人猛的一喜,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谢谢区长!” “是我该谢谢你们才对!”钱新民叹道,“但危险程度依然很高……我最怕你们两个沉不住气,被日本人看出马脚……” “区长放心,不会的!” 詹长林保证道:“我兄弟二人,又不是第一天接受任务,而以往的特训,也不是白训的,肯定会完成任务……” 詹长林说的是实情。 不提特务处对他们偷偷摸摸的特训,就说詹长林,哪次偷拆日本人的信件,给军统特务传递情报,不是冒着杀头的风险? 不过这次的任务难度很大,风险也更高,他猝然听到,才那般失色。 “嗯,一定要做到面不改色!”钱新民重重的点了点头。 沉吟了一下,他又说道:“为避免到时手忙脚乱,也更为了不让日本人起疑,令尊令堂,令爱令郎,以及二位的夫人,还是尽量接出城的为妙……” 詹长炳不疑有他,反倒觉的钱新民说的很有道理。 如果他们得手了,到时再带着家人仓惶出城,肯定是手忙脚乱。 再一个,各城门都有日军把守,如此拖家带口,日军是绝对不会放行的。 要是敢报他们在日本大使馆服务的身份,更会让日本人起疑。 如果没得手,那也就说明,他们兄弟二人暴露了,更或者已被日本人给杀了,到时候,日本人肯定会拿他们的家人泄愤,更应该尽快送出城。 而且越早越好! “谢谢区长了!”詹长炳真情意切的说道。 看詹长林不做声,钱新民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的问道:“长林的意思呢?” 詹长林微微垂了垂眼皮,正色的答道为:“为免后顾之忧,自然是越快越好!” “那就好!” 钱新民重重的点了点头,又对王高科说道:“明天一早就安排吧!” 詹长林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把家人送出城,确实是免了后顾之忧。 而钱新民如此安排,难道其中就没有以防万一的意思? 万一他们兄弟二人贪生怕死,反跑到日本人那里告密怎么办? 只能先拿他们兄弟二人的家人做人质了…… 这是军统一贯的套路了。 在日本领使馆待了这么多年,詹长林又不是没听日本人谈起过。 不过詹长林也能理解,心中并无怨恨之意。 大哥没意识到,就不提醒他了,省的给他填堵。 而后,王高科才通知酒楼的老板开始上酒上菜。 这一顿,也算是替他兄弟二人摆的壮行酒。 第二天一早,兄弟二人起了个大早,哄着父母妻子出了城,才回了日三大使馆。 三天后,也就是六月七日,詹长林在照常打扫卫生的时候,在领事馆书记官船山光太郎的房间,看到了一封文件。 他确实不认得日文,但架不住日文书写姓名的时候,用的全都是中文。 山田乙三是谁,詹长林自然一清二楚。 詹长林没敢动文件,只是用最快的速度,把上面能认得的部分,全部速记了下来。 当日晚间,他就全部报给了钱新民。 通过詹长林送来的情报,钱新民不但知道了随同山田乙三来南京视察的人员名单,更是大致推断出了山田乙三到大使馆的时间。 六月十日晚间,日本驻南京大使崛公一,将会在南京领事馆,宴请山田乙三及陪同人员。 日方以华中派遣军总司令山田乙三中将为首,以下有参谋长吉本贞一少将,副参谋长玲木宗作少将,特务总部长原田熊吉少将,及十数位大佐,中佐,全都是华中派遣军中的骨干。 要是真能把这些日本人毒杀在南京,就等于将华中派遣军中的高层军官干掉了一大半。 钱新民激动的浑身的汗毛都在跳。 除此外,陪同的还有维新政府行政院院长梁鸿志以下,立法院长温宗尧、绥靖部部长任援道、交通部部长江洪杰、司法部长胡礽泰、教育部部长顾澄、外交部部长廉隅、地政部严家炽、实业部部长王子惠、南京市市长高冠吾…… 清一色的大汉奸。 一定要成功,绝不允许失败…… 钱新民一遍接一遍的给自己打着气。 他当即将这份情报汇报给了南京区区长尚振声,尚振声又立即用电台,发送到了重庆。 马春风只回了四个字:除恶务尽。 马春风不是蠢货,自然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只是给了南京军统区一个大方向,而没有过多的指手划脚。 计划不如变化,谋划的再好,也架不住会不会突然出现变故,只能由南京区随机应变,尽量保证任务成功。 为了鼓舞士气,也为了保障后援,马春风是要人给人,要枪给枪,要钱给钱。 但尚振声和钱新民认为,此次任务虽然重大,但需人物,并不需要太多,百分之九十的计划部分,都需要詹氏兄弟来完成。 所以他们没有让马春风派人。 这其中,未免没有怕被人摘了桃子的想法…… 第二天,也就是大使崛公一计划宴请山田乙三的两天前,日本大使馆就动了起来。 负责使馆杂务与后勤的书记官船山光太郎,命一名外交随员,带着部分宪兵和使馆内的所有杂役,开始布置宴会厅场地。 船山光太郎亲自和厨师商量,宴会时的菜单,及需要提前购买的菜品和酒水。 詹长炳虽然不是主厨,但一手江苏菜做的极其正宗,自然也是商定人员之例。 所以,当天夜里,尚振声和钱新民连日本人会吃什么菜,会喝什么酒的消息都知道了。 日本人当晚竟然要喝绍兴花雕,甚至喝那一种都已定了下来? 真是天赐良机! :。: 第一二一四章 下毒 万全老酒? 深夜,看到詹氏兄弟送来的情报后,钱新民脑中念头飞转。 这种花雕,是正儿八经的百年老字号,南京城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老板就是地道的绍兴人,直接在中华华路开有一家黄酒作坊,生意好的不得了。 这次日本大使馆宴请,计划买的就是这一家的酒。 钱新民在考虑,要不要提前在酒里下毒。 “提前下毒,并不是个好主意!” 关系到任务是否能成功,所以詹长林无比的谨慎,钱新民也无比重视他们兄弟二人的意见。 “除了采购时会严密检查,还会随机抽取一坛,让做坊老板试酒……” 詹长林回道:“而且,明天采购,后天才会宴请,在这两天的时时里,难免不会有人提前开坛,除非下的毒,发作时间在两天以上……” 是啊! 钱新民为难也为难在这一点。 他很清楚,日本人为什么要买这种花雕。 老万全花雕的口感和日本的清酒很像,喝这种酒,会让日本人觉的有种回到故乡的错觉。 但既然是老酒,都会封坛,然后窖藏多年,如何才能在不破坏泥封,不破坛身的情况下,把毒下进去? 日本人又不是蠢货,入口的东西,怎么可能不仔细检查? 别说破封了,破是酒坛上有个坑,有个缺口,日本人都有怀疑。 而詹长林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明天白天就会去买酒,后天晚上才会开席,万一这中间,有人提前开坛,提前喝了这酒中毒了怎么办? 看来最稳妥的方法,最好还是让詹氏兄弟临时下毒。 “本来是想,在能完成任务的前提下,让你兄弟二人提前脱身最好,但现在看来,是没这个可能了……” 钱新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詹氏兄弟心中涌起阵阵热流。 能让上峰如此为他兄弟二人考虑,詹氏兄弟不感动是假的。 但他们也知道,任务为重。 “与任务相比,我兄弟二人的安危不足道哉……请区长放心,我们有殉国的觉悟,也有殉国的准备……” 詹长林挺着胸膛说道。 “没到那个份上!”钱新民摆了摆手,“你们就算不能提早出城,也能在当晚脱身,不过是多费些周折罢了,毕竟,毒药发作,也得有个过程……” 兄弟二人还在暗暗的感动,丝毫没察觉,钱新民的话已有些不对味了。 昨天还说,他们下的毒,第二天才会发作? 哪有什么等到第二日才发作的毒药? 不过是钱新民为了让詹氏兄弟安心,放心大胆的下毒罢了。 既便是发作较慢的蓖麻毒素,那也指的是过程,而并非是说当时吃到肚子里,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怕夜长梦多,担心当时未死,会被送到医院救过来,从而使刺杀任务前功尽弃,所以钱新民就没打算用这样的毒药。 他最中意的,就是氰化钾,真正的见血封喉,见效极快。 但这样一来,要想保住詹氏兄弟的命,就必须要保证下毒之后,开席之前,詹氏兄弟就要能脱身,至少也要想办法逃出大使馆。 中间的时机很难把握是一方面,沿路接应,连夜护送过江的难度也极大。 只要日本人的反应稍快一些,或是詹氏兄弟的反应稍慢一些,兄弟二人,就可能会被封在大使馆内,剩下的就不用说了…… 就算他能提前逃出来,也有很大的可能过不了江,会被锁在城里。 而接应和护送他们的人队员,也很有可能折在里面。 钱新民是在考虑,如何尽量将损失降到最低。 当然,必须是在保证任务成功的前提下。 至于过河拆桥,或者是弃子之类的念头,钱新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不论是十人组,到后来的特务处,再到现在的军统,军统系统的特务头目,从来都没干过这种生孩子没**的事情。 甚至马春风还允许军统特务,万一落网,受不住刑,可以叛变,也可以交待一部分情报。 但必须要挺过一段时间,给自己人安全撤离的时间,事后有机会,及时反正就可以…… 有过叛变经历的王天木,陈公村,都是这样活下来的。 由此可见,马春风如何狠毒绝辣,那都是对对手而言,对自己人,还是节操满满的。 但到毛人凤的手里,就要反过来了…… 为了保证任务成功,钱新民只能詹氏兄弟见机行事,临时下毒。 当夜,他将数种毒交给了詹氏兄弟,还做了紧急培训:哪一种是什么味道,放到什么菜里,才能遮盖其气味,那一种比较适合放到酒里…… 氰化钾给了詹长林,钱新民让他肆机放到酒里。 夏日喝花雕,大多会加冰,多少能遮盖其中的杏仁味。 除此外,钱新民还让帮詹氏兄弟,将毒药藏在鞋底,衣领,腰带等处的夹层中。 这也是以防万一,以免日本人心血来潮,容错码然搜身。 之后,钱新民又说细给詹氏兄弟交待了如何脱身,会那里碰头,如果出城,如何过江。 直到两兄弟背的滚瓜烂熟,钱新民才让两兄弟回了家。 “撤吧!” 詹氏兄弟刚走,钱新民便即刻命此处据点的特务转移。 这处据点,他已决定废弃不用了。 这和信不信任无关,只是做为一个敌后情报头目呢要的防范手段之一…… …… 六月十日,下午三点。 詹长林手里提着一柄菜刀,把砧板剁的当当直响。 打扫完卫生后,他就被派到厨房来帮忙了。 詹长炳就在他不远的地方,正在守着一口汤锅,那是晚间要上席的一道汤。 “詹长林!”一个外交随员站在厨房门口喊道,“船山阁下让你出来帮忙……” 詹长林扔下了菜刀走了出去。 大使馆的院子里,几个日本宪兵和杂役,正在从一辆平板车上往下卸着酒坛。 酒是书记官船山光太郎亲自带着宪兵和警察去买来的,万全花雕作坊的老板应站在车旁边。 “拿桶分酒!” 看到詹长林,船山远远的喊道。 :。: 第一二一五章 下毒(二) 船山买来的,全都是封坛的老酒,一坛至少有十斤重,也不可能等到开席的时候,直接把这么大的一坛摆在桌子上。 倒酒的人不得累死? 必须要提前用酒瓶分开。 “好的阁下!” 詹长林应了一声,钻进后厨,提了两只木桶和两只大铁勺出来。 船山又指点着两个杂役,从板车上把空酒瓶卸了下来。 几个宪兵拿着榔头,先是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酒坛,看确实没有破损和开封的痕迹,才会敲掉泥封。 坛子还没打开,詹长林就闻到了一股酒香味。 确实是好酒。 詹长林放下了木桶,又装做痛苦的样子,扶了扶腰。 “还没好?”船山问道。 “是的阁下!”詹长林努力的挺直了腰,“大夫说,至少还要再扎三天……” “坚持一下吧!”船山回道,“等开席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多谢阁下!”詹长林喜道。 这声感谢,是詹长林发自肺腑的。 从见过钱新民,王高科的第二天,詹长林就开始装病,为今天打埋伏了。 他已经扎了两天的针灸了。 没有船山发话,他连大使馆的门都出不去。 至于詹长炳,他自然也有混出大使馆的方法。 宪兵开一坛,杂役就会往坛里倒一坛,不大的功夫,两只木桶就被倒满了。 船山拿着长柄铁勺搅了搅,然后舀起半勺,递给了来送酒的老板。 根本不用多说,这都是好几年的旧例了。 “多谢阁下!”老板笑了笑,抓起勺柄,“咕咚咕咚”的把半勺酒喝了下去。 船山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让宪兵和杂役往酒瓶里灌着酒。 等将所有的酒灌完,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酒坊老板已喝了肚皮滚圆,脸色微红了。 詹长林暗道一声好险。 幸亏自己阻止了钱新民提前下毒的提议。 不然这会早露馅了。 船山让外交随员给老板结了账,又把他送了出去。 “还和往常一样,开席前,詹长林带人分酒……”船山又义待道。 “好的阁下!”詹长林低着头,重重的应了一声。 他把抬起头,让船山看到他眼中的喜色。 按程序,重要人物一到场,所有人入席后,第一项就是举杯致词,所以要提前分酒。 意思就是在客人入席之前,要把每一位面前的酒都要斟好,以免到时忙不过来,打乱了宴席的节奏。 以前,只要大使馆宴请客人,詹长林不但要提前分酒,还要带人席间服务。 不过知道他腰没好,船山让他分好酒,就可能下班,去找大夫扎针了。 詹长林哪能不高兴? 酒运到大使馆,船山就认为再不会出问题了,便交给了詹长林和几个杂役,让随员和两个宪兵去宴会厅,做最后的检查,他则亲自去了厨房。 看日本人都走了,两个杂役举着勺,飞快的往嘴里灌着黄酒,詹长林只当没看见。 他就算下毒,下不会下到桶里的。 两个多小时以后,大概六点钟左右,大使馆外面响起了军乐声。 今天除了山田乙三为首的倾中派遣军的将领,还有外务省次长清水三次郎,另外还有维新政府的头头脑脑,所以大使馆的接待规格很高。 “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詹长林下意识的往外瞅了一眼。 一辆又一辆的小车停在了大使馆的门口,大使崛公一站在台阶下,一一握着手。 除了长时间在南京的那几个汉奸,比如任援道,高冠武等,经常会来南京大使馆的这几位,剩下的詹长林一个都不认识。 嗯,怎么没几个穿军装的,全都穿着西装? 不也见佩有中将,少将军衔的军人? 詹长林透着窗户瞅了一圈,最高军衔的才是个少佐,明显是谁的随从。 难道山田乙三等人,全都是穿着西装来的? “怎么不见将军们?”詹长林不动声色的问道。 “我也不认识!”站在他不远处的一个外交随员问道。 他确实不认识,因为他从日本到中国,也没几天。 看到是詹长林在问时,随员又笑道:“詹桑,你的腰不疼了?” 意思是刚才詹长林还在念叨,分完酒就要去扎针炙,这会怎么不急了? “听到有大人物要来,难免有些向往!”詹长林不动声色的回道。 “我去接洽一下,看什么时候上菜,你速度放快,赶快把酒分好了!”随员交待道。 “好的阁下!”詹长林点了点头。 随员一走,宴会厅里就他一个人了。 好机会! 詹长林在袖子里一阵摸索,摸出了一个纸包,撕破后,把里面的白色药粉倒了酒壶,然后开始挨桌倒酒。 说是宴会厅,其实并不大,只摆了三而已,每桌只有八个座位。 二十四杯酒全部倒满,詹长林还没用到三分钟。 倒完酒杯之后,詹长林往外瞅了一眼,看宴会厅门口的两个宪兵也在看热闹,又拿起了之前分好的酒瓶,飞快的往里下着毒药。 “詹桑,酒分好了没有?” 詹长林正在专心致志的下着毒,外交随员的声音如同一声惊喜,在他身后响起。 詹长林的手猛的抖了一下。 他猛吸一口气,飞快的塞好酒瓶的木塞,把纸包攥到了手心里,嘴里同时应付着:“已经分好了阁下,我准备把这些酒瓶,再往各桌上备几瓶……” “也对!”随员应了一声,“免的到时讲话的阁下太多,来不用取酒……” “那就摆吧,摆好之后,你就可以下班了,我与门口的守卫已经交待好了!”随员又说道。 听到随员的脚步声慢慢远处,詹长林的嗓子里发出“呃”的一声怪响。 这是被吓的。 外交随员只要再走两步,或是詹长林只要转过身去,就能看到他的前胸上泼撒着一层白色粉末。 太险了! 詹长林屏着呼吸,飞快的拍掉了身上的药粉。 钱新名交待,这毒药极其厉害,不但吃到肚子里会中毒,吸到鼻子里,甚至通过皮肤,都能让人中毒。 赶快要去洗手洗脸…… 詹长林擦干净了酒瓶,又用脚将地上的药粉蹭的干干净净…… 第一二一六章 历史没有拐弯 出了宴会厅,还没跑到厨房门口,詹长林一阵头晕恶心。 这么厉害? “大哥……”詹长林跌跌撞撞的扶住了墙,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听到弟弟的惨叫,詹长炳吓的一哆嗦,扔下炒勺跑了出来。 “不小心,吸进去了一点……水……”詹长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詹长炳手忙脚乱的提来了水桶。 连灌了两大勺凉水,詹长林扣着嗓子一阵狂吐。 毒肯定没进肚子里,这一点詹长林很清楚,他是要倒洗鼻腔。 果然,从鼻子里喷出必束水柱,要咳嗽了一阵之后,詹长林才感觉轻松了一些。 感受到鼻腔里传来的刺痛,詹长林暗暗的心惊。 当真是见血封喉? 肯定时刚刚受惊吓的那一刹那,不小心吸进去了一些。 但那才能有多少,就差点把他毒昏过去? 可想而知这毒药有多么厉害。 不过自己这一病,说不定就是因祸得福。 在詹长炳的帮助下,詹长林连头带脸,好好的洗了一遍。 “好像没事了……”詹长林擦开了脸,摇了摇脑袋,感觉舒服了不少,“你扶我出去吧……” 詹长炳自然知道弟弟在想什么。 “没船山的口令,我出不去的!”詹长炳摇了摇头。 “不试一试,哪能知道?”詹长林又说道。 “糊涂了?”詹长炳骂道,“我要是借故跑了,日本人太迟顿,也知道出问题了……” 詹长林猛的一惊。‘ 对啊,自己难道是被毒糊涂了? 酒席还没开始,掌勺的师傅却突然逃跑,不是明着告诉日本人,出问题了么? 更何况,还有好几样毒药,要等詹长炳炒菜时,才能下进去的。 “那我自己走吧!”詹长林吐了一口气,“自行车是骑不了了,只能叫黄包车……” 到这个时候了,哪能顾得上自行车? 詹长炳低声骂了一几句,看着詹长林走出了大门。 船山早给守门的宪兵交待过,知道詹长林会提前下班去看病,所以问都没问就放行了。 “老詹,詹长炳……” 看詹长炳长时间不进来,主厨大声喊着。 “来了来了……”詹长炳咬了咬牙,扭头进了厨房。 等了好一阵,詹长林才等到了一辆黄包车。 精神虽然清醒了一些,但鼻腔里和喉咙里的刺痛感越来越强烈了。 詹长林既兴奋,又担心。 兴奋的是只要日本军官和汉奸喝了毒酒,必死无疑。 担心的是,哥哥詹长炳,能不能逃出来? …… 夕阳西下,天色慢慢的黑了下来。 詹长炳蹲在厨房外面,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为什么还不开席? 那些客人,就不知道饿么? 心里正转着念头,听到远处有说话的声音,詹长炳抬头一看,是专门负责后勤杂务的书记官船山。 “上菜!”船山朝着总厨喊道。 “好嘞!”总厨高兴的应了一声。 早点伺候完,也能早点下班回家。 一群厨师全跟着进了厨房。 大小六个厨师,只是三桌饭,而且还提前两天就开始准备了,自然是有条不紊。 而詹长炳负责的只有两道菜,一道盐水鸭,一道糖醋小排,都是凉拼,早就完成了大半的工序,只要淋汁,就能上桌。 倒不是詹长炳不想多做几道,而是大使崛公一要求,主菜要以日本美食为主,詹长炳不会做。 钱新民给他的毒药,詹长林就下在这两道菜里边。 一种是鸡母珠毒素,一种是蓖麻毒素。 装好了盘,端上了桌,就没詹长炳什么事了。 等所有的凉拼上完桌之后,总厨才通知炒热菜。 看其它厨师都在忙碌,詹长林叫过了自己的徒弟:“来,搭把手……” 看到快溢出来的泔水桶,徒弟苦了苦脸。 自家师傅什么都好,就是太勤快了。 但他又不敢反驳,抓起了木桶的铁耳,和詹长炳一起抬抬出了厨房。 刚出厨房,迎面上碰到了来催菜的船山光太郎。 “怎么是你在干这个,不炒菜了?”船山不满的问道。 “小人负责的菜,已经上桌了!”詹长炳弯着腰回道。 听詹长炳这样说,船山的脸色才算是好看了一些。 “快去快回,说不定还要加菜!”船山又交待道。 “是!”詹长炳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 等船山进了厨房,詹长林才暗呼了一口气。 幸亏他没有拿肚子疼,上茅房之类的由头借口。 船山可是三番五次的严令过,一定提前解决,不能影响到上菜。 他招呼着徒弟,抬着泔水桶往南走去。 倒泔水的大桶,就在大使馆的院子里,不过在最南头,靠近旱厕的地方。 毕竟是大夏天,泔水这玩意极其容易发酵,一发起来,味道比屎好闻不到哪里去,所以自然是能倒多远倒多远。 放泔桶的地方,就在大使馆的南墙边,墙头虽高,但詹长炳和詹长林却早有布置。 这是詹氏兄弟和钱新民,尚振声研究了一夜,才商量出来的路线。 “你先回去,师傅我去蹲一会……”詹长炳指了指旁边的厕所。 徒弟不疑有他,提着木桶往厨房走去。 等徒弟走远了一些,詹长炳猫着腰,溜到了墙根底下。 墙边的大狼狗看是詹长炳,还凑过了摇了摇尾巴。 “去!”詹长炳踢了狼狗一脚,大墙边的草从里一阵摸索,摸到一根两米多高的杆子来。 杆子上横着钉有几根木板,往墙边一立,就是一副简易的梯子。 詹长林把梯子立到墙根里,手脚麻利的爬了上去,跳下了墙头。 这个时候,崛公一正陪着清水三次郎等人下了主楼,往一楼的宴会厅走去…… 方不为很清楚,军统的毒杀计划,就在今晚发动,所以他不惜耗费积分,一直监听着原田吉熊的动静。 原田吉熊是华中派遣军特务部的少将部长,不但是随山田乙三赴南京慰问的代表之一,也更是山田乙三的安何负责人。 自然是山田乙三在哪,他就跟到哪。 监听到山田乙三受日本驻南京大使所邀,晚上要到大使馆赴宴的时候,方不为兴奋的挥了挥拳头。 历史最终还是没有拐弯…… 第一二一七章 偷吃 虽然这次刺杀不是方不为亲自动手,但却是因为他提供的情报,军统方面才制定的计划。 更何况,毒药还是他提供的呢。 别说全毒死,只要能毒死一半,系统奖厉的积分,都能高兴的让他晕过去。 但到下午五点,听到山田乙三的秘书告诉原田熊吉,山田乙三的行程有变时,方不为的脸色一下变了。 德国**党支那部部长狄克逊,听闻山田乙三到了南京,专程来访。 狄克逊不是无名之辈,全面抗战开始时期,他是德国驻日公使,三八年,调任为德国驻英公使,没过半年,又被调回了中国,负责调查及试探日本主战派军人的思想动态,为建立***联盟做准备。 七七事变时,委员长一直首鼠两端,没有绝了和日本人和谈的心思,都是因为德国驻日化使狄克逊和德国驻华公使陶德曼拍着胸脯保证,肯定会按照委员长的要求,和日本人达成和解。 也就日本人的要求太苛刻,要求**无条件投降,委员长根无无法答应,不然李宗仁,白崇喜,甚至是何应钦,都能把他拱下台来。 不然日本人哪用的着拉拢汪精卫? 狄克逊做过一年多的日本公使,深知日军主战派,与日本内务派,外务派之间的矛盾,所以他此次拜访山田乙三,特意绕开了日本驻南京领事馆。 山田乙三借口要与南京派遣军司令密谈,并没有随南京大使崛公一,外务省次长清水三次郎一起回南京大使馆。 司令不去,华中派遣军的那一干将领自然也不会去,这也是詹长林看到车队到了大使馆,却不见几个穿军装的军官的原因。 原田熊吉是山田乙三的心腹,又是安保及情报负责人,所以山田乙三才将实情告诉了他。 方不为一下就懵了。 狄克逊专程来拜访山田乙三,难道几分钟就能谈完? 万一南京大使馆那边等不住,提前开席了怎么办? 但也并非完全没希望了。 山田乙三莅临大使馆出席并讲话,是几天前从上海启得程时就定下来的行程,那么多的汉奸在南京大使馆翘首以盼,只要不出现大的变故,他的行程应该不会取消。 原田熊吉也确实没有接到过山田乙三会改变行程的通知。 但方不为也不敢保证,狄克逊和山田乙三谈的会不会忘了时间。 刀没落到脖子上之间的时间,才是让人最难煎熬的。 方不为心里急的如同着了火一般,却又无济于事。 不可能他还能飞到南京,按着山田乙三的头,把他押到南京大使馆? 监听南京军统和军统的电台,也是一无所获。 不知山田乙三和狄克逊在谈什么,也不知道大使馆那边是什么情况,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方不为的嘴上竟然急出了水泡。 等到快七点的时候,终于有动静了。 狄无逊走了,山田乙三通知原田熊吉,即刻启程,去大使馆赴宴。 方不为的心,立时放下了一半。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就是接到山田乙三已从福昌大饭店启程的消息后,崛公一才请示清水三次郎后,邀一众汉奸一起下楼。 那个时候,詹长炳才刚刚翻出大使馆的后墙。 新街口到鼓楼没几分里,全是直线不说,沿途还有日本宪兵戒严,山田乙三到大使馆,用不了几分钟。 到了宴会厅,看到大使馆的要员加一群汉奸,两桌竟然坐不下,大使崛公一临时通知,再加一桌。 桌子都是早就摆好的,临时加菜就可以了。 因为宴请的宾客有山田乙三,清水三次郎这样的要员,对于这次接待,南京大使馆无比的重视,菜品酒水准备的绰绰有余。 别说加一桌,就是再加三桌也没问题。 一位外交参赞跑去厨房加菜的空子里,山田乙三就到了。 介绍,握手,寒喧……一群人围在一起假惺惺和客气着。 专门派来服务的几个杂役和外交随员,又检查了一下各桌上的酒杯里有没有酒,并且把第四桌的酒杯也给满上,就等着山田乙三,或是清水三次郎上台讲话了。 “再加一桌菜,快快快……”主厨催促着各个档口。 詹长炳的徒弟下刀如飞,转眼间剁开了一只盐水鸭,拼好盘,递给了杂役的手里。 “你师傅呢?” 看动手的是徒弟,不见詹长炳,船山冷声问道。 “倒了泔水,上茅厕去了……”徒弟缩了缩脑袋回道。 船山冷哼了一声:“速度放快……” 没等街弟回话,船山就跑出了厨房。 他是今天的大管家,不只能盯着厨房,还得盯着宴会厅。 船山走了之后,徒弟又从锅里往外盛着小排。 淋汁的时候,徒弟顺便尝了一块。 “扑哧”一声,一块骨头被徒弟吐到了脚底下。 师傅改配方了? 今天的排骨怎么带着点麻味? 感受着嘴里的酥麻感,徒弟又砸吧了两下舌头。 确实好吃。 看总厨正盯着出菜,没时间管他,徒弟又飞速的捞了一块,丢到了嘴里…… 好吃,好吃…… 连吃了两三块,徒弟感觉到不对味了。 味道越吃越淡,就跟没发盐一样。 怎么可能,都是一口锅里炖出来的…… 徒弟正纳闷着,突然听到主厨一声厉喝:“你在干什么?” 完了,被抓住了…… 徒弟心里一颤,下意识的就想挤个笑脸出来,突然感觉肚子一阵巨痛,就像是拿了一根烧根的铁棍,捅到了肚子里,在使劲搅一样。 “哇”的一声,一股鲜血夹杂着秽物,被徒弟给喷了出来。 “吐……吐血了?”总厨吓的面无人色。 “快,快叫人……” 听到厨房里一阵糟乱,刚出宴会厅的船山飞一般的奔了过来。 一堆厨师围着徒弟,却没一个敢上前的。 不只是吐血。 他们眼睁睁的看到,像是在用针管往里打气一样,徒弟的嘴上,飞速的起了一圈水泡,又一个挨一个的破开,炸起一个又一个的血花…… 太恐怖了,普通人哪里见到这样的景像? 第一二一八章 成功了 “怎么回事?”船山盯着脸肿的跟猪头一样的徒弟问道。 “不知道……” 总厨惊魂未定的回道:“看他在偷吃,我喊了一声,他当时好好的,吐了一口血之后,就成这样了……” 吐血? 船山眼睛猛的一眯,从徒弟的嘴边沾了一点秽物,先看了一眼,又放到了鼻子底下。 又酸又臭。 刚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怎么会消化这么快? 更何况,从胃里吐出来的东西,也绝不会是这个味道。 除非东西刚吃下去,就起反应了…… 东西有毒? “詹长炳呢?”船山颤声问道。 “好长时间没看到他了……”总厨回到。 船山心里一震:分明就是去倒了泔水后,就没回来。 而他弟弟,也在分完酒之后,就离开大使馆了…… 船山的脸色在瞬间变的煞白。 他边往跑边吼道:“就地看押,一个都不能让跑掉……” 站在厨心里的外交随便员脸色一变,不可思议的看了看已经人事不省的徒弟:有人下毒? …… 宴会厅,山田乙三端着一杯酒站在主席台上,他的旁边站的是清水三次郎,也是第二个要讲话的人。 “感谢诸位为中日亲善做出的贡献,也感谢诸位为中国的稳定民主而付出的努力,来让我们一起干杯……” “干杯……” 底下一众汉奸高声附合道,同时举起手里的酒杯,一口饮下。 里面加了冰块,酒水冰凉,正好拿来消暑。 “什么味?” 有人刚喝了半口,就差点吐了出来,下意识的砸吧着嘴皮子问道: “黄酒不像黄酒,清酒不像清酒,还带着点苦味和麻味?” “对啊,这不是糊弄人人吗,也不是知道是从哪里买回来的……” 又有一个汉奸小声附合道:“苦和酸也就罢了,谁家的酒是麻的?难不成,里面加了花椒?” 这样的只是少数,大部分的人,还是将杯子里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其实山田乙三也是喝的嘴里的时候,就觉察出不对来了,但在这种场合当中,他也不可能把喝到嘴里的酒吐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全咽了下去。 但他并没有喝完,手里还剩着半杯。 山田乙三只以为是使馆内的不负责任,买的不是好酒,心里还正在犹豫,要不要把剩下的一半也喝掉,不然就太失礼了。 “怎么回事?”清水三次郎问着旁边的崛公一。 他和崛公一自然也尝到了酒里的怪味,但这是他们的地盘,他们就是主人,哪能不硬着头皮喝完? 崛公一又怒又疑。 为什么会成了这个味道? 酒运回来的时候,船山还让他尝过,根本这是现在这个味道。 有点苦,有点麻…… 嗯,不对? 哪里来的辣味? 当然不止他崛公一一个人尝到了辣味。 尝到酒水有点苦有点麻的时候,原田熊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是为是劣质品。 但都喝下去好几秒了,嘴里又产生了一种火辣辣的味道的时候,出自参谋本总支那课,干了近十年的外交武官和谍报头目的原田熊吉,哪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酒里有毒,而且很可能是氰化物。 原田熊吉没尝过氰化物是什么味道,但是不止一次接受过相关的特训,甚至还亲眼见过中了这种毒药的人的症状…… “有毒……” “有毒……” 几乎是同一时间,船山和原田熊吉不约而同的一声大吼。 “啊……”话音刚落,清水三次郎猛的一声惨叫,双手捂着肚子,跌坐在了地板上。 第二个是崛公一,第三个是山田乙三…… 没两分钟的功夫,地上的躺倒了一堆,宴会厅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懮嚎。 “咣啷……咣啷……啪……”一只又一只的酒杯摔落在地上,不管是有酒的还是没酒的。 “怎么办?”一个没中毒的汉奸小声问着另外一个还站着的汉奸。 “还能怎么办,倒啊……”另外一个汉奸小声回了一句,一摔酒杯,双手一捂肚子,也坐倒在地上哼哼了起来。 整个宴会厅里,还站着的,就只有原田熊田一个人。 他自然也喝干了杯子里的酒,但因为要负责安保,所以拿过酒杯的时候,他将其中的一大杯,都倒给了华中派遣军报道部部长谷荻那华雄大佐。 谷荻那华雄的嘴里,已经开始口吐白沫了。 “救人……”原田熊吉一声大吼。 毒性好强…… 还没吼完,原田熊吉就感到一阵恶心,不由自主的干呕了两声。 他知道,这是氰化物到了胃里,和胃酸产生了反应。 又呕了两声,吐出了两口臭气,原田熊吉才觉的好受多了。 幸亏只了抿了一小口,不然倒在地上的,还得加上他…… 原田熊吉甩了甩脑袋,急奔两步,一把揪住了船山光太郎的领子,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有毒?” 船山早已被吓的面如土色。 横七竖八的倒在大厅里,还在不断惨嚎的这些人物,但凡中间那一个有了万一,他也只有剖腹谢罪这一条路可走了…… “厨……厨房里……厨房里有个杂役也中毒了……”船山光太郎结结巴巴的回道。 菜里也有毒…… 到底是谁干的? 原田熊吉把牙齿咬的咯咯直响。 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救人。 “通知医院,告诉他们,毒药很可能是氰化物……” 原田熊吉一把丢开船山光太郎,又朝着冲进来的宪宾吼道:“先救诸位阁下,快快快快快……” 氰化物? 船山光太郎的腿猛的一软。 自己完了…… 所有的司机和警卫,要等主厅开席之后,他们才能上桌,所以竟没有一个中毒的。 一群或喊,或吐,或已晕过去的人,被宪兵和警卫物忙脚乱的抬上了车。 整个大使馆,已乱成了一锅粥…… 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随便站了起来,对着空气,用力的挥了一下拳头。 算是成功了。 听现场的对话,他就能推断的出来,日本人和汉奸,都是喝了酒之后才中毒的。 就算不根据毒发时间,方不为也能判断出,酒里的毒药是氰化钾。 第一二一九章 接应 因为方不为从南洋弄来的这些毒药中,唯一能够溶与酒水中的,就只有氰化钾这一种。 至于剩下的鸡母珠,蓖麻子,断肠草等等,要么就是不溶于水,要么就是颜色太重,很容易被人发现,只能放到菜里。 所以,弄到毒后,方不为给马春风发电报的时候,特意将各种毒药的药性,特性,都写的极为详细。 他相信,南京军统站会如何选择和计划。 其实方不为最中意的,也是氰化钾。 武侠里,都是骗人的。 没有哪种毒药,能无色无味,能真正达到杀人于无形。 也更没有哪种毒药,能做到让人来不及反应,就能死去。 只要是毒药,就没有让人不痛苦的。 只要吃下去,就肯定会有反应,就肯定会被人察觉。 所以,最优选择的毒药,自然是见效快,毒性强,还没有有效措施,也就是指没有解药的那一种。 自然就是氰化钾了。 鸡母珠和蓖麻子也没有解药,但这两种都有一个特点:发作慢。 一般都在两个小时以上,更甚至是一天的都有。 而且又因为这两种毒药都具有较强的腐蚀性,吃下去就会被人察觉,拉到医院后,说不定一洗胃,就能救过来。 所以还不如用见效更快的氰化钾。 詹长炳人徒弟,中的就是鸡母珠的毒,所以嘴上才会起血泡,才会烧会食道,吃下去就会吐血。 方不为又叹了一口气。 毒算是下下去了,就是不知道,能毒死几个? 其实他也知道,南京军统已经尽力了。 就算是氰化物,也不一定是吃下去,就一定会毒死人的。 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 毒药的致死剂量,往往存在个体差异,与人的体重、身体强壮程度,甚至当时胃里残余的食物的多少都有关系。 方不为做过试验,他弄到的这种氰化钾的致死剂量,与砒霜的致死性相比,也就是两倍的效果。 这是因为提纯技术不过关,纯度不够的原因。 他带到南京的这一种,至少要保证吃下半个普通胶囊那么多的药量,才能保证毒死一个人。 而方不为也尝过,一杯酒中,如果放入这么多的药量,已经能很明显的尝出苦味了。 黄酒会酸,但是却不会苦。 再一个,都是手工操作,又不敢尝,下毒的人也不好控制,每一杯中的毒药剂量都一样,难免的一杯少,有一杯多…… 这才是方不为最担心的问题。 至多就是第一杯,不会再有喝第二杯的机会。 因为还来不及倒第二杯,就有人中毒发作了。 所以,能毒死几个,能毒死谁,就要看运气了…… 急也没用。 盯紧了原田熊吉,更或是看系统的极时反馈就知道了。 只要死一个,就会有积分到账,自然知道毒死的是谁了。 …… 今天是农历四月二十三,月亮要到后半夜才出来,正好给了詹氏兄弟逃跑的便利。 詹长林有日本大使馆的通行证,出城自然没什么问道。 他是从金川门出去的,直接去了荫子洲的接应点。 接应他的人,就是王高科。 确定詹长林是独自一人来的,而身后也没有尾巴,王高科才带着两个队员现身。 “怎么样?”王高科急切的问道。 詹长林猛吸了两口气,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看詹长林状态不好,好像是真生病了一样,王高科低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上船再说!” 这里是南京城北的燕子矶,挨着江边是一处密林,正是躲藏的好地方。 而离密林一百多米外的江边,停着一艘小船,就是用来接引詹氏兄弟过江的交通工具。 南京区交通组组长赵希贤,带着两个队员,藏在离船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专门负责运人过江。 过了江就是**县,南京军统区的临时总部就在那里。 没等回到密林中藏身的地点,詹长林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听着詹长林急促的喘气声,王高科心里一跳,飞快的蹲了下来,掀起衣襟罩在詹长林的头上,打开手里照了一下。 詹长林的脸涨的像是煮熟的虾一样,鼻子下还有血迹。 “你中毒了?”王高科惊道。 詹长林重重的点了点头:“不小心吸进去了一点……” “只是吸进去了一点?” 王高科猛的松了一口气。 重庆本部发来的电文里,都有对各种毒药毒性的说明,所以南京站才能系统性的制定出毒杀计划。 身为骨干的王高科自然知道,所以的毒药,只是不是入口,基本不会致死。 但他又不放心。 因为由詹长林负责投放的毒药就一种,也是最毒的一种:氰化钾。 “是白色的,可以放到酒里的那一种?” 王高科又问道:“你吸进去了多少,离现在多长时间了?” “不多,应该只有一丝……已经一个多少时了……”詹长林回道。 王高科彻底的放下心来了。 氰化钾的发作时间极短,都一个小时了,詹长林只是呼吸有些困难,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这也应该与他剧烈活动有关。 定了定神,王高科又问道:“你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日本人刚到,但全部上了楼,好像是在开会,又好像是在等人……” 詹长林说道:“但我奇怪的人,基本没有穿军装的人……” 没穿军装的人? 王高科心里一跳。 日本军人荣誉感极高,除非是秘密活动,不然在这种公开场合,绝对不会抱便装。 “说一说你看到的那些人……”王高科沉声说道。 詹长林闭着眼睛,仔细的回忆着车队开到大使馆门口的景像。 “应该是十一辆车,最前面的一辆,是大使崛公一,第二辆,是外务省次长清水三次郎……” 清水三次郎不是第一次来南京,所以詹长林认得这个人。 王高科的心猛的往下一沉。 日本人特别讲究尊卑。 第一辆是崛公一,他完全能够理解,一是领路,二是示警,但第二辆如果是清水三次郎,就有些不能理解了。 除非山田乙三不在。 第一二二零章 天无绝人之路 再根据詹长林说是没有看到穿军装的人,王高科更加担心:山田乙三没有去大使馆…… 山田乙三不去,不就等于这次的行动失败了么? 王高科的心直往下沉。 但能怎么办,他心里清楚,怪不到詹长林的头上。 “不要多想了!”王高科拍了拍詹长林的肩膀,“长炳洪福齐天,肯定能逃出来的……” 他自然清楚,詹长林在担心什么。 詹长林没有说话,只是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大哥要等到上完菜才能出来,但日本人的习俗,从来都是先喝酒,后吃饭…… 大哥怕是凶多吉少了。 一群人窝在林子里,尽量避免发出声音,焦急的等待着。 他们会一直詹长炳出现,或是接到日本大使馆异动,全城戒严搜捕的消息后,才会过江。 等那个时候,如果城外的人还没接到詹长炳,那就说明他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众人等的心急如焚,但谁都没提要提前过江。 两个小时以后,都快到十一点了,才听到有人偷偷往这边靠近的声音。 听脚步声,人并不多,至多两三个。 一听极有节奏的鸟叫声,王高科就知道,这是接应詹长炳的人到了。 前哨的人对了暗号,直接把人带了过来。 “大哥……” 看到詹长炳毫发未损,詹长林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回来就好……”王高科长出了一口气,“走吧!” 上船的只有他和詹氏兄弟,再加交通组组长赵希贤的一个手下。 其余人,包括赵希贤,都还要留在城里打听消息。 “怎么这么久?”詹长林边往江边走,边问着詹长炳。 “城内戒严了,差点就出不来了……”詹长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我是从草场门一边的断墙上翻出来的……” 南京保卫战时,草场门一带的城墙,被日本军舰炮轰过,炸毁了好几断,日本人占领南京后,认为修缮太耗时间和钱,便随便清理了一下。 但城墙依然不算矮,至少有五丈高,只能拿绳子吊。 “成了?”詹长林兴奋的问道。 “应该是成了!”詹长炳回道,“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开席了……” “你出来的时候,有没有再看到有小车进大使馆?”王高科问道。 “没看到过!”詹长炳回道。 其余几人都不知道王高科这样问是什么意思,想着日本人一戒严搜捕,就说明大使馆那边出状况了,现在就看,毒死了几个,毒死的都有谁。 其余人都兴奋不已,只有王高科暗暗叹气。 山田乙三和华中派遣军的将领如果没来,至多也就是杀了几个外务系的特务和汉奸,有什么用? 也不能说没用。 以往的时候,今天参宴名单上的那些汉奸,只要能杀死一两个,南京军统上下,怕是高兴的眼泪都能笑下来。 但原本奢望着毙其于一役,但最终,只是杀死了一两个,怎么能不让人失望? 等消息吧! 王高科又暗暗的叹了一口气。17 一**通组和接应组的队员把王高科,还有詹氏兄弟送上了船,又派了一个会摇船的队员摇撸,其余人再次钻进了密林里。 他们在城外都有住处,等到天亮后,会想办法进城,打探消息。 王高科则要保证,安全将詹氏兄弟护送到六合,再送出安徽,送到重庆。 刚上了船,王高科就命詹氏兄弟背上了轮胎。 这是以防万一。 日本人一直对南京城实行宵禁,天黑后不得出城,江面上也不得行船,而且整夜都有宪兵开着油轮和汽轮,在江面上巡逻。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万一就碰上巡逻船的时候,就只有拼命或是跳船两条路。 都还打算着回重庆酬功授奖呢,现在还不是拼命的时候。 本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但谁也没想到,船还没开到一半,上游猛的响起一声火轮的汽笛声。 糟了! 四个人无一不是脸色大变。 怕什么来什么,日军的巡逻船,从下游开上来了。 这个时候,基本上不敢有船下江的,就算有,也不会傻到开响动极大的火轮。 这绝对是日军的巡逻船无疑。 “不要慌!”王高科给其他三个人打着气,“日军的船,一般只开到八卦洲,就会调头的……” 摇船的队员欲哭无泪。 他表面的遮护身份,就是江上的渔民,对巡逻船的了解,怕是比王高科都要多一些。 日军的船,确实是开到八卦洲就会调头,但那是江上没有异常的情况下。 日本的船上那么大一个探照灯,江上这么大一艘木船,两艘船就离着一百多米,日本人除非瞎了才会看不到。 而火轮的速度很快,现在不管是往前走,还是往后退,都已经来不及了。 “你们跳船吧!” 摇船的队员扔下撸搞,从船舱里摸出一把快慢机和几颗手雷,沉声说道:“我来掩护!” 船上的轮胎倒是有,但不可能四个人全部下水,必须要留下一个人,引吸和迷惑日军,剩下的三个人才有逃脱的可能。 这两样武器,还是方不为支援给南京军统的。 “还不到那个份上!”王高科按住了队员的手。 不赌一把,谁又能说的准是什么结果呢? 而即便跳了水,也不一定就能逃出去。 江对岸,以及上下游,都有日军的哨卡的巡逻船,堵住岸边和江道,靠一条轮胎,又能逃到哪里去? 队员咬着牙点了点头,又提起了撸搞,奋力的摇着,往下流划着,企图拉开两条船的距离。 灯光越来越近,木船上的人,甚至能听到火轮轮浆搅动江水的声音。 完了! 船上的四个人,全都生出了类似的念头。 王高科猫着腰,正打算给詹氏兄弟下令跳船的时候,几丝微风吹过,视线突然朦胧了起来,就连火轮上的灯光,都有些看不真切了。 雾? 王高科激动的手都抖了起来。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爬下来……”王高科低声吼道。 詹氏兄弟,包括摇船的队员全都叭在上船底。 第一二二一章 激动 方不为站在窗前,俯瞰着外滩的夜色,笑的嘴都快合不拢了。 第一个死的是日本外务省次长清水三次郎,第二个是日本驻南京大使崛公一。 他只能监听到原田熊吉,所以只知道,人送到医院就没气了,但方不为估计,这两个被抬上车的时候,就应该毒发身亡了。 他没想到,这两个的积分赏额竟然这么高,低得上十个卢英,五千个普通日本兵了。 按他之前的预料,一个外务次长,或是南京大使,撑死了也就如中村这样的级别。 这只是因为方不为一直没搞懂,日本现阶断的外务系统的与陆军系统之间的渊源和关系。 这两方虽然一直敌视并且对立,但追根结底,都是极力主张日本对外侵略的两个机构,合作一直很紧密。 比如土肥圆,就出自日本外务系统,但同时,又是手握重兵的陆军中将。 负责华中的原田熊吉,负责华北的都是外务系统出身,有常年担任日本驻华大使馆武官的细历,但同时,也有过在关东军,华北驻屯军中担任高级军官的细历。 而这担任特务部门的首脑之后,也同时在为这两个系统服务。 这都是细枝末节,方不为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追要做究底。 他只关心,这一次暗杀,最终能死多少人? 方不为端了一杯,好整以瑕的坐在窗前,静静的等着消息。 系统的提示音无比的清脆,听在方不为的耳朵里,就像是前世还小的时候,打街机时,一个游戏打通关后,游戏机结果奖励排名时的那种快感,简直爽遍了每一个毛孔。 死的第三个,是日本第五师团的副司令,兼第二十一旅旅团长岛本少将。 方不为还真知道这个师团。 第十九任师团长,就是板垣征四郎,所以又叫板垣师团。 平型关大捷,林帅率领八路军打的就是这个师团,后来和刘邓大军在晋冀鲁豫周旋的日军主力部队中,也有这个师团。 这个师团是日本最早的七个主力师团之一,想想到板垣征四郎,都已是第十九任师团司令,可想而知其历史之悠久。 也是侵华日军中的中坚师团,从头打到了尾,一直打到日本投降。 最早时在东北,属关东军,后来被调到华北,属华北驻屯军,三八年的时候,第十五师团被调往华中,驻守南京,又属华中派遣军。 死了三个日方的重要人物后,又轮到汉奸了。 第四个死的是交通部部长江洪杰,第五个是教育部长顾成,第六个是财政部次长严家智。 第七个是华中派遣军报道部部长谷荻那华雄。 这个人方不为也有印像。 有名的抗战电视连续剧《太行山上》,其中就有谷荻那华雄的片断,时任太原日军警备司令部司令,而其中,也有前面死的那个岛本少将的镜头。 谷荻那华雄战败后,被判为乙级战犯,而之前那个岛本。则是甲级战犯, 这两个一死,提前给自己人减少多少损失? 方不为已经笑的嘴都合不拢了,端着一个空酒杯,在窗户前整整站了一夜。 死的大人物,也就这些了,诸如华中派遣军司令山田乙三,总参谋长南本贞一,副参谋长铃木宗作等,都还在抢救。 但方不为一点都不失望。 已经昏迷了一整夜了,就算没死,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也已经是废物一个了,还能当毛的司令和参谋长? 方不为遗憾的是,没能毒死梁鸿博。 哪怕毒倒瘫痪也行啊,就像山田乙三一样。 但事于愿违,最终,梁鸿博只是被烧烂了嘴,除此外,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方不为一猜就知道了。 这王八蛋,可能刚把酒喝到嘴里的时候,就发现不对了,硬是含着没敢往下咽,也没敢往外吐,反倒逃过了一劫…… 确实有点可惜。 剩下的还有一堆华中派遣军的大佐,中佐,以及使馆参赞,次一级的汉奸人物,也死了不少。 但与以上的这些人物相比,就只能算是小虾米了。 但方不为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奢望过能把当日参宴的人全部毒死,有这样的结果,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 他甚至觉得,是天佑中华,才有如此的效果。 他依稀记得,原本的历史中,只毒死了一个少佐和一个外交随员,都是日本人。 汉奸一个都没死,毒瘫痪的都没有…… 要不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马春风? 方不为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算了吧,别把惊喜弄成了惊吓。 之前为了让马春风重视,他委实做了一些超出常人认知和事情,马春风可能快被吓出疑心病了。 想必现在的军统,乃至委员长,都应该无比重视这个“自己人”,再接到自己发送的情报,肯定会打起一百二十分的小心应对。 计划中的效果已经打到了,没必要再画蛇添足了。 消息迟早都会传到重庆,马春风至多也就是煎熬几天…… 看了看结余的积分,方不为又神经质一般的笑了几声。 老子终于脱贫了。 为了保证南京军统的毒杀行动,自己已经蜇伏了一个多月了,甚至都没有敢利用“南洋医院公司开业”这么好的机会干点什么,实在是有点可惜了。 也该到了自己行动的时候了。 方不为呲了呲牙。 …… 六月十三日,重庆。 委员长的面前摆着两分报纸。 一份是南京的,一份是重庆的。 南京的这份,标版日期为六月十二日: 六月十一日电:外务次长清水留三氏等日华要人,在宁中毒……当局捕一犯人,纠明,系抗日团阴谋…… 重庆这一份则为六月十三日: 敌总领事馆宴山田,清水,梁逆鸿志等人,敌伪均中毒酒,其清水,崛公一,岛本,江洪杰等,当场毒毙……敌称,系抗日份子所为…… “哈哈哈哈哈……” 委员长发出一阵激动的笑声: “好,好好……计划及行动之人员,一律重奖……” 委员长大声说道。 “是!”马春风铿锵有力的应了一声。 他看似不动声色,一如往常,但微微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激动…… 第一二二二章 嚣张 根据线报,司令山田乙三,总参谋长吉本贞一,参谋次长铃木宗作等,将于三日后离宁,乘军舰送往日本。 因为南京根本无法救治。 马春风估计,这几个,就算能活下一条命来,也是废人一个了。 这一次毒杀的政要,比军统以往几年,加起来刺杀的日本政要和汉奸都要多,马春风焉能不激动? 出于政治因素考虑,此次事件暂时还不能公诸于众,但该有的嘉奖,却不能不兑现。 詹氏兄弟当日便官升六级,从一介白身,升成了上校军衔,留在军统本部听用。 军统南京特区,自区长钱新民以下,各有嘉奖。 一次性死了这么多政要,从而引发的恐慌风暴,还在急速蔓延。 日占区各领事馆,驻军机构,大肆排查内部,对所有非日籍人员,进行严密审查,生怕再出现如詹氏兄弟之类的人物。 有名有姓的汉奸,个个都惶惶不可终日,连门都不敢出。 昨天还门庭若市的大汉奸,一夜之间,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 方不为决定,还得再烧把火,扩大一下影响力。 深夜,月隐星稀! 方不为如同鬼魅一般,沿着建筑的阴影,悄悄向愚园路摸去。 愚园路就在静安寺边上,是法租界的地盘,又因为上海的意大利人大多侨居在此,所以意大利人也有管辖权,法董界公董局中,就有两名意大利的董事。 这里也是上海租界内最为繁华的商业圈之一。 三五年,二十四层的上海国际饭店在静安寺落成,更是取代了外滩和平饭店多年“远东第一高楼”的称号,成了上海滩最为有名的地标性建筑。 自此后,静安寺周边越来越繁华,特别是淞沪会战后,大批难民涌入租界,更是让静安寺一带,形成了极为奇特且畸形的商业圈。 这么大一块肥肉,怎么可能不让日本人流口水? 占领上海初期,日本人便计划逼迫法国人,要将静安寺一带,包括静安寺路,愚园路,极斯菲尔路,南京路在内的多条街道抢到手,但法国人坚决不给。 法国人要是不妥胁,日本人连一根毛都不会放进租界,更会被特务捣乱,这里迟早得破败下去。 扯皮到最后,法租界公董局让出了这几条街道一半的管理权,与日本人共同管理。 随后,除了原来的静安寺法捕房,意大利营房之外,日本人还在这里设了一个宪兵分支机构,驻留有一个小队的宪兵。 日本驻上海领事馆的特别高等警察课,也就是特高课,也在这里设了一处特务据点。 一年后,日本人扶持李士群,丁默邨成立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又把七十六号的总部设在了与静安寺路相连的极斯菲尔路。 这么多的警察及特务机构云聚于此,一下让静安寺周边,成了上海滩最为安全的地方。 这两年内,因高级舞厅,电影院,咖啡馆,西餐厅和高级时装店等高档场合云集,而闻名上海滩,成了全上海最为高档的街区。 商圈之内的愚园路,则成了上海滩最为适宜居住的街道。 有名有姓的大汉奸,大都都搬到了这里。 上海特别市市长傅筱庵,维新政府外交部部长陈录,丁默邨,李士群,吴四宝,都住在这里。 方不为今天,就是冲着李士群来的。 他始终没有机会见到李士群,所以无法监听和跟踪,但吴四宝的行踪,却时刻都能掌握。 今天的李士群,是由吴四宝亲自开车,送到家里来的。 那会已是晚上十点多,方不为断定,李士群肯定还在家里。 方不为之所以选择暗杀难度非常大的李士群,也是因为,这段时期的李士群,有些过于嚣张了。 一是因为方不为连续杀了卢英,季云狠,二则是因为南京毒酒案影响太过恶劣,从而导致日本人给七十六号下达了“绝杀令”! 丁默邨本就手中无权,再加方不为和军统接二连三的刺杀,确实把他吓破了胆,丁默邨便借口季云卿是李士群的师傅,此次行动该由李士群出头才对,所以尽量龟缩幕后。 虽然他也率队执行了几次任务,大多都是出工不出力,毛的进展都没有。 按照方不为原来的设想,就算换成李士群,也该是这样的结果才对。 因为上海的军统特务,中共地下党,都已撤到乡下去了,李士群连根毛都抓不到。 但方不为没料到的是,他太低估这些畜牲的狠毒和日本人的贪婪了。 李士群命吴四宝为首的特务头目,选定了部分目标,连夜抓进七十六号。 所谓的目标,便是那些没有什么背景,又颇有家财的商人。 拿到屈打成招后的供词,吴四宝连番对这些商人的家人进行敲榨,直到榨干油水后,才会视李士群的心情而定,要么放,要么杀。 既得了财,又对日本人有了交待。 日本人明知李士群玩的是什么把戏,却根本不予阻止。 和军统搞暗杀同样的道理,日本人也想震慑在上海的国人,最好不要和抗日份子,乃至重庆政府,有一丝一毫的关联,不然宁可错杀一万,也绝不会放过一个。 李士群看日本人有默许的架势,竟然把主意打到了齐氏大药房的头上。 他倒不是想抓齐希声,就是想敲榨点钱出来。 不过还没报到岩井英一那里,就被赤木亲之喝阻了。 李士群并不在意。 七十六号一连串的行地,已让他试探出了日本人的潜意。 他猜测,日本人很可能想利用七十六号,给上海的这些与重庆政府眉来眼去的大亨们敲敲警钟。 没有了齐氏,还有虞氏,贝氏,荣氏,刘氏…… 连续多日,这些家族在上海的产业,均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和骚扰。 虞洽卿第一个看出不对来了。 日本人没了耐心,一改往日的怀柔和拉拢,可能要拿他们这些与重庆方面还有联系的头面人物开刀。 日本人的潜意是:不投日,就等着倾家荡产吧。 第一二二三章 探路 只要上海首富虞氏,以及贝、荣、刘等在上海影响巨大的家族子弟有人做了汉奸,就等于给了已经投日的那些汉奸吃了一颗定心丸。 命可以不要,但气节不能丢。 虞洽卿当即决定,举家离沪。 并将自己的猜测,暗中通知了其它几家。 都是个顶个的人精,不然也不可能赚下这么大家业。 自虞洽卿以下,贝祖诒,荣德生,刘鸿生等,均准备离开上海,去香港,或是直接去重庆。 上海的产业是带不走了,但对于他们来说,至多也就是九牛一毛。 况且,他们坚信,迟早有一天,日本人会滚出中国。 各家族已经开始以蚂蚁搬家的方式,让族内直系子弟,逐批离开上海了。 日本人暂时还没有察觉到,一旦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让李士群和丁默邨,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给各家族施加压力,将几家的子弟滞留在上海。 不需要如虞洽卿这样的家主投日,只要是直系子弟就行。 比如上海盛家,盛家的几位少爷对当汉奸没什么兴趣,日本人又拿他们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拉拢盛怀宣的孙女婿,外孙女婿。 甚至让其担任了上海地税部,地政部等要害部门的部长,为的就是以此宣扬,扩大影响力,引诱更多的重要人物和知名人士投日。 方不为便打算未雨绸缪,提前除掉这个祸害。 李士群一死,会给上海的汉奸带来更大的恐慌情绪,也更能提前避免这个疯子,对几大家族下手。 至于丁默邨,现在越来直缩手缩脚了,真要换成他,绝对会故意放水。 方不为杀李士群的第二个目的,则是想让丁默邨彻底掌控七十六号,他再在中间加把火,争取让李士群尽早向马春风春投诚,做一个合格的两面派。 除了这两点,还有一个必杀李士群的原因。 李士群已经盯上袁殊了。 南京毒酒案的第二天,李士群秘密求见岩井英一,称南京毒酒案之因,无非是南京大使馆太过信任詹氏兄弟之故,从而引发惨剧发生。 言下之意,岩井英一也应该警惕身边的中国人了。 李士群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岩井英一一清二楚,无非就是袁殊具体负责事务的岩井公馆,侵犯到了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权益,所以李士群跑来上眼药水了。 岩井英一虽然没有相信李士群的话,但心里还是多了一丝警惕,已命赤木亲之,派日籍特务精英,暗中监察袁殊的动向了。 赤木亲之不可怕,方不为能监听到他的一举一动。 包括李士君找岩井英一,告袁殊的黑状,也是方不为监听而来的。 方不为怕的是李士群自身难保底下调查袁殊。 袁殊最早是地下党,跑去中统做卧底的经过,并不是什么秘密。 李士群真要下足了功夫调查,说不定就能找到一些珠丝马迹。 因为袁殊在上海的上级胡月明,在上海几乎是半公开性质活动的。 甚至岩井英一都知道其身份。 方不为担心的是,李士群心血来潮,会把袁殊和胡月明联系到一起,从而查出袁殊的底细。 保险起见,只能想办法除掉李士群了。 对于今晚的行动,方不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他虽然知道李士群的住址,却不知道他住在哪个房间,家里有多少日本宪兵和保镖在保护他。 方不为的预期,最好是今晚能够把李士群惊出来,让他见上一面。 只要能让他见到人,接下来就好办了,有的是机会…… 也是因为上海的地价金贵,导致成排建筑之间的距离太窄,所以排与排之间,又称为弄堂,和北京的胡同是一个意思。 其中的花园洋房,大都是联立别墅,幢与幢之间的距离大都不宽,最宽的也就在四五米左右,这样的距离,对方不为来说,就跟玩一样。 他甚至不用助跑,就能一跨而过。 方不为没有绕路,出了和平饭店,就进了南京路,藏在大厦小楼的阴影之下,一路摸到了静安寺。 静安寺的正门就在南京西路上,而后门,就开在愚园路。 愚园路两头都有日本宪兵把守,只要从静安寺的前门翻进去,再从后门翻出去,就能躲开哨卡,到达愚园路。 当然,方不为也有更为方便且安全的方法:走完南京西路,再走大西路,可经过里弄,更可经别墅楼顶,直接潜到李士群所住的愚园路号。 但方不为不单单想杀一个李士群。 日本人早已替汪精卫在上海准备好了府邸,也在愚园路,离李士群的住宅不到一公里。 等汪精卫入住之后直接潜入? 那是想都别想。 上一世,军统穷尽三年时光,一千多个日夜,什么办法没想过,别说潜进汪公馆,连汪公馆的大门都没靠近过。 为此不知折了多少人。 不论昼夜,汪公馆四周百米内,至少有上百双眼睛,在盯着每一丝的动静。 不要说人,就是飞过去一只鸟,特务们都要观察一下,会不会在汪公馆附近停留。 方不为很有自知之明,也没蠢到故意去送死的地步。 他就是想提前观察一下地形,以及日本宪本分队的值夜规律,看能不能在汪精卫的必经之路上找找机会。 刚过静安寺门前的涌泉,方不为便跳上了寺院的墙头,悄无声息的翻进了静安寺。 说起静安寺,也是可笑。 淞沪会战的时候,大多数的汉奸都还在观望,却是静安寺主的前后三任主持,率着一大堆的和尚,投靠了日本人。 都是一些小虾米,也造不成什么危害,方不为暂时也没时间理会他们。 翻过静安寺的北门,也就是后门,正好是愚园路与极斯菲尔路的交汇处。 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就在离此往南,不到八百米的地方,一声哨响,上百号特务五分钟就能赶到。 而李士群和吴四宝,还有周佛海的住宅,就在离此往东三里左右。 方不为顺着静安寺的院墙,摸到了后门,又靠在墙头静静的听了几秒。 第一二二四章 打草惊蛇 街上有日本宪兵走动,听脚步声,是四个人。 全部都背着长枪,有没有配短枪和手雷不知道,但至少没有狗。 方不为暗松了一口气。 日本宪兵的狗,都是特训的,不像流氓头子家里的那么容易对付。 更关键的是,有狗的地方,就有日本宪兵,方不为的密制牛肉和毒针根本无用武之地。 宪兵的脚步声越走越远,但方不为并没有急着翻出去。 因为他隐约听到,又有几个脚步声,在往静安寺走来。 一来一去,竟然是两组? 看来是在交叉巡逻。 等了快五分钟,两组宪兵又重复着刚才的路线,再次从静安寺北门前走过。 按这个步行的速度,一分钟撑死了走七八十米,五分钟一个来往,说明这两组宪兵负责的街段,最长不会超过两百米。 愚园街长两公里,那至少有这么二十个小组,八十号宪兵。 一个半小队了。 如果日夜两班倒的话,负责白天巡逻的,至少也得这么多,这样一算,愚园路宪兵所,至少有一个中队的兵力。 果然,没有调查求证,公开的信息是坚决不能信的。 若不是亲自来了一趟,方不为一直以为愚园路只有一个宪兵小队。 又等了五六分钟,等两组宪兵再次走过静安寺,相对有不到两分钟的错差时,方不为又轻又快的跳过了墙头,攀到了静安寺对面的洋房顶上。 这一排花园洋房,大多都是一个样式,多为一战之前,上海的洋人买办和富商修建的高级住宅,从而逐渐形成上海最为高档的住宅区。 汉奸们大多选择住在这里,除了安全之外,也有闹中取静的意思在内。 这里又叫涌泉路,与愚园路相连。 方不为根据巡逻的宪兵小队的节奏,一幢楼一幢的飞跃着。 除此外,他还要提防弄堂口,各幢花园洋房内的保镖。 有的富商,一买就是一个里弄,其中的三四幢楼,都是一家的,自然会直接在弄堂口安排保镖。 所以方不为走的很慢,一公里半路,他走了快一个小时。 走到离李士群所住的弄堂,大概还有三十米距离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两声狗叫。 “汪汪”了两声,狗又“呜咽”的一下,同时还有一声喝斥:“蹲下……” 是日语。 方不为暗叹一声,果然有狗,而且还有日本宾本看着。 像刺杀季云卿一样,解决掉狗的问题,再潜入楼内一间一间的看好李士群,是行不通的。 除非连人带狗一起弄死。 但那不可能。 狗叫两声,没人会关心,毕竟街上还有巡逻的宪兵。 人要叫两声,什么都暴露了,还不如直接强攻。 得动点脑子了。 方不为飞快的琢磨着。 十几分钟后,方不为已经潜到了镇宁路285弄。 这里离李士群的住宅,只有一弄之隔。 不宽,最多只有四米,方不为轻轻一跃,就能跳到吴四宝家的楼顶。 吴四宝住六十七号,李士群住六十一号,留给周佛海的六十三号被夹在中间,再加上另外连着的两幢,恰好形成一个“几”字型。 这五幢楼应该是一起修建的,楼与楼中间,全都只隔着只有一米多宽的夹道,连跳都不用跳。 方不为看了看两道弄堂口的日本宪兵,又看了看坐在院子里抽烟的几个保镖。 慢慢找是不可能了。 人不一定能发觉,但绝对瞒不过狗的眼睛和鼻子。 就算狗不叫,也会扯着脖子往自己这边看,迟早都得把人招过来。 为今之计,只能按原计划,打草惊蛇了。 方不为轻轻的把几块牛肉吊了下去。 最多十秒,两条弄堂里,不管中军犬,还是普通的大狼狗,全都扯着脖子,朝着285弄的方向哈舌头。 “哈个屁!” 吴四宝家的院子里,一个特务用力的一扯狗绳,顺势把狼狗踢了一脚。 “呜咽……”狼狗痛的叫唤了一声,但还是流着口水,使劲的扑着。 就在这个空子里,方不为四肢着地,像是一只大号的狸猫一样,跳到李士群的楼顶,又悄无声息的顺着一扇着开着的窗户,跳进了一个房间。 “嗯?” 漆黑的房间里,响起一个眯眯登登的声音。 方不为一个滑步,蹿到床前,一手捂嘴,一手抓颈,只听“咚”的一声轻响,被惊醒的女人连声惨叫都没发出来,便失去了意识。 “说梦话了?” 靠墙的另一边,又发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方不为一个鱼跃,双手紧紧的卡住了男人的脖子,双脚将男人的双手踩在了下面。 “嘶嘶……”男人用力的扑腾着,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方不为抽了抽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调料味。 这一男一女,应该是厨师和厨娘。 “李士群在几楼?”方不为低声问道。 “嘎嘎……”厨师用力的伸着脖子,却发不出声音来。 “用手比!”方不为桦开了一只脚。 男人的左手极快的摆了两下,意思是不知道。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他早料到了。 连季云卿都知道换房睡,更何况李士群? 怕是除了她老婆,连保镖都不知道李士群住在哪个房间。 方不为轻轻一拳,男人也晕过去了。 他顺手摸出一颗手雷,拔掉了插销,放在了窗台上。 手雷是特制的,引信很长,至少能燃一分钟。 方不为的目的,就是想制造混乱,把李士群给惊出来。 放好手雷后,方不为飞快的往门口跑去。 这个时候,下面的特务才发出了一声惊呼:“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 “怪不得狗死活牵不住……”另外一个特务刚说了半句,猛的一惊:“老头子家的狗,肚子剖开后,就是这种味道……” 方不为一听就知道,这两个也是季云卿的徒弟。 “有刺客……”楼下的特务一声惊吼。 半分钟的时里,方不为已经丢下了三枚手雷。 他飞快的从楼道里跳了下去,又往二楼的过道里丢了两颗。 “砰砰砰砰砰……”像是在放连珠炮一样,整幢楼都被的微微摇晃。 (本章完) 第一二二五章 狡兔三窟 等二楼三雷的手雷炸完,方不为把仅剩下的三颗手雷丢到了一楼过道里,边顺着楼梯往三楼跑,边举着快慢机,边朝着门和窗户开着枪。 等一楼的手雷炸响的时候,方不为早已窜到了三楼,正探着头,瞅着楼下的动静。 “刺客在楼里面……”院子里的特务大声喊道。 “哔……哔……”大街上的弄堂里的宪兵,使劲的吹着哨子。 “汪汪……呜咽……”不管远的近的,只要听到声音的狗,全都狂吠起来。 已经有反应快的特务,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朝手雷爆炸的方向开枪了。 方不为不信,这么大的动静,还把李士群惊不出来? 至多三分钟,749弄已被日本宪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方不为还看到,吴四宝着膀子,只穿着一条大裤衩,提着一支盒子炮,领着几个特务,飞快的跑进了李士群的院子。 但子够大的,真当老子手里的李俊里吃素的? 方不为举起枪,照着吴四宝虚瞄了一下。 不急,搞定了李士群,就挨到他了。 “停火,全部停火……”吴四宝大声吼道。 院子里的特务也跟着喊着。 喊了七八声,枪声渐渐的稀疏下来,最后彻底消失。 这下总该出来了吧? 方不为紧紧的盯着一楼的出口。 但一个人影都不见出来。 “兄弟们,听我说……”吴四宝猫着极好,躲在一群特务身后,朝楼上吼道:“双手抱头,把脸露出来,排队下楼……” “打灯!”吴四宝又朝身边的特务吼道。 十几把手电照向楼门口,一楼出口被照的跟白昼似的。 方不为心里猛的一咯噔。 为什么吴四宝来了之后,一句和李士群有关的话都没问过? 难道李士群不在? 不可能。 如果外出,或是有任务,李士群不会不给头号心腹吴四宝交待。 自己自然能监听到。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李士群的房间里有暗道,可以直达地下,然后又顺着地道,逃出这幢楼了。 现在说不定就在周佛海,更或是吴士群的家里面等消息,也说不定早已逃出了愚园路。 失算了! 果然是狡兔三窟,也怪不得历史中,军统人员前赴后继,连李士群的一根毛都没碰掉。 方不为暗暗的咬了咬牙。 他当即把手枪插在了腰里,猫着腰,几步助跑,如同一只大鹰一般,跳到了西侧的这幢楼上。 “在那……”一个特务一声惊呼。 顺着特务手里的手电,其余人只看到一个黑影纵身一跃,落到西边那幢楼上后,就不见了影踪影。 “往西跑了……快快快……”吴四宝大吼道。 外面的宪兵一窝蜂似的往西边追去。 院子里的特务也想追出去,吴四宝又是一声厉吼:“别动!” “给我进去搜!”吴四宝狰狞着脸,恶狠狠的指着还在往外冒着烟的洋楼。 他是怕刺客不止一个人,很可能在玩声东击西的把戏。 …… 桦园洋房的楼顶够宽,而方不为本来就猫着腰,再加没有月亮,没追出去上百米,日本宪兵就找不到人影了。 直到听到身后响起三轮摩托的响动,方不为才慢了下来,转了个向,往南跑去。 汪精卫的府邸,就在这里。 汪精卫还没从日本回来,里面就只有两个看门的警卫。 但方不为还是觉得,提前制造出点动静来,还是比较合适的。 手雷用完了,身上就剩两个两公斤的炸药包了。 本来是计划,惊出李士群后,万一他要是坐车,方不为就会用这两个炸药包炸停小车的。 但气运不济,李士群太狡猾,没用上。 那就先让汪精卫听个响吧。 方不为掏出一个炸药包,拉开了引线,扔在了楼顶上。 两公斤的黄色炸药,足以将楼顶炸个大窟窿了。 等方不为又往南跑出去了近百米,一道火光冲天而起,随后一声爆响。 这动静够大吧? 方不为不信,日本人会无动于衷。 他转过身瞅了瞅身后,火光已经消失。 但日本宪兵疯了一般的啊喊声,却越事越密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方不为冷冷一笑,又向东北方向奔去。 他打算去虹口去探探底细。 方不为原本的计划当中,本来就没有奢望,第一次出手,就能将李士群斩下马。 理想预期,最好是能将李士群惊出来,就算杀不掉,至少也能盯住他。 但方不为没想到,别人盯,他连李士群躲到哪里去了都猜不到。 太丢人了。 今天的这一出,还真的成了打草惊蛇。 以后的李士群,绝对会打起一百二十分的小心,怕是睡觉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刺杀的难度系数,绝对会再增加一个档次。 真是得不偿失…… 方不为有点咽不下这口气的感觉。 他决定,必须要从哪里找补回来。 张啸林,俞叶丰都有些不上档次,两个都杀了,也抵不上杀了李士群一半的价值。 方不为思来想去,还是想找个大一点的目标。 比李士群还有价值的,除了日本人,也只有傅筱庵了。 方不为想看看,今晚的傅筱庵,会不会出动。 按常理来说,即将上任的汪主席的府邸都被人给炸了,身上上海特别市市长的傅筱庵,总该坐不住了吧? 但方不为也不敢保证。 天杀的日本鬼子,非要搞什么制衡,早早就给傅筱庵吃了定心丸。 别说只是汪精卫的宅子,等汪精卫真正上任之后,傅筱庵也没有多少恭顺的心理,从前到尾都是阳奉阴奉。 想到这里,方不为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再不抱那么大的希望了。 就像刚才一样,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就当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提前探路了。 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上海派遣军司令部,还有上海宪兵司令部绝对不会无动于衷,肯定会派大部队戒严及搜捕静安寺至愚园路一带。 相应的,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静安寺,虹口的安保力量肯定会松一些。 至少,绝对没有人能想到,什么样的刺客胆子这么大,敢跑到日军的老窝里去行刺? 第一二二六章 艺高人胆大 至少,绝对没有人能想到,什么样的刺客胆子这么大,敢跑到日军的老窝里去行刺? 傅筱庵就住在祥德路上,离上海派遣军司令部的距离只有三百米。 也怪方不为。 原本傅筱庵也是住在愚园路的,但接二连三的刺杀,让傅筱庵吓破了胆,想着离日本人越近就越安全,最后便弃了老宅,跑到祥德路去了。 自此后,不管是上班,回家,还是公开活动,傅筱庵一直都在虹口内打转,跟个乌龟似的,根本无从下口。 方不为记得,陈公树最后没办法,出了个歪招,感化了傅筱庵家里的一个厨子。 厨子拿着斩骨刀,半夜将傅筱庵的头给砍了下来,又安然逃走。 可见,与李士群相比,傅筱庵的防范意识还差着好大一截。 一深想也不奇怪,毕竟一个是特务出身,一个是商人出身。 方不为边往虹口急奔,边听了听和平大饭店的动静。 今晚上是大行动,方不为早有准备,出门之前,特意拉着两个保镖喝了一场酒,不出意外,两个保镖一觉能睡到大天亮。 果不其然,通过房间里的窃听器,甚至能听到隔壁保镖发出的呼噜声。 方不为又切换了一下,听了听吴四宝那边的动静。 吴四宝依然在愚园路,正带着一群特务,犁地一般的搜寻着刺客。 李士群呢,为什么这个时候都不露面? 九成九,是因为没有搜到刺客,李士群怕会被人杀个回马枪,所以才不敢露面。 竟然这么谨慎? 只能再想办法找机会了。 从愚园路到虹口,差不多有七公里,方不为快跑了二十分钟。 够快了,万米长跑记录才多少? 而且方不为还要躲避一队一队的宪兵。 一路上,又是三轮摩托,又是军卡,甚至还有步行的,一队一队的宪兵在往静安寺调动。 武田义男亲自在宪兵司令部调度,通过他,方不为还监听到,上海宪兵司令三浦,亲自去向上海派遣军司令藤田进汇报了。 岩井英一那边也早已收到了消息,已命袁殊,调动岩井公馆的特务,随时待命。 至于岩进英一有没有和傅筱庵通过电话,方不为还不知道。 占领上海后,虹口内的治安,就全部转交了上海宪兵司令部,原来的非日籍警察,也全部转为伪警。 所以虹口区的巡逻队,都是穿黄皮的宪兵和穿黑皮警察联合组成的。 巡逻密度一点都不比愚园路的低。 方不为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潜到祥德路的街口。 这里离傅筱庵的家,还有近两百米。 再不能往前走了。 方不为没想到,整个祥德路,晚上的路灯竟然是不熄的? 简直亮如白昼。 特别是傅公馆周围,最多隔十米,就有一盏壁灯,墙外院内照的纤毫毕现。 别说是人,就是飞过一只鸟,都看的真真切切。 最为夸张的是,不大的一幢独立花园,四个角上,每个用都有一组宪兵。 还真是怕死到极致了。 怪不得军统一直找不到刺杀傅筱庵的机会。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趁两队宪兵交叉而过的空子,悄无声息的爬上了街口的一幢楼。 还真是艺高人胆大。61文库 他的屁股后面,差不多一百米之外,就是上海派遣军司令部。 所以这里不似愚园路一样,宪兵只巡逻那一道街,而是只要有路的地方,都有警察和宪兵,就跟军事戒严区一样。 最关键的是,离这幢楼二十多米远的街口,就有一个哨卡,至少有一个班的日本宪兵。 方不为只能爬在楼顶,远远的看了一眼。 傅宅花园的围墙不高,大致能够看到里面的情形。 方不为一看院子里停着两辆小车,楼内也并无人员进出,就知道,傅筱庵还在家里,也并没有要出门的打算。 难道又失算了? 方不为咬了咬牙,决定再等一等。 说不定傅筱庵还没有收到消息。 爬在房顶,方不为又听了一下其它几处的动静。 愚园路那边虽然还在搜查,但动静已小了很多,听吴四宝的话音,像是要回七十六号,给李士群汇报。 虽然不清楚李士群是什么时候跑到极斯菲尔路去的,但听吴四宝的语气,他就能推测出来,李士群就是从家里逃过去的。 因为吴四宝用的是“逃出生天”这个词。 袁殊那里没什么动静,赤木亲之这里也很正常。 岩井英一只是要求他,率队到愚园路,看能不能从现场找到点线索。 毕竟黄色炸药,不是谁都能弄到的。 中村更不用管,这是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他可能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等了快有一个小时,方不为渐渐的失去耐心。 看来是没希望了。 再不能等了,再有一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流年不利,白折腾一晚上。 方不为正准备溜下去,悄悄回酒店,刚直起了腰,看到远处有一束灯光,射到了半空。 这不是日军的探照灯,也不是巡逻的宪兵和警察手里的手电,而是车灯。 应该是小车上坡时,车身倾斜,所以车灯才照到了半空。 虹口虽然没有实行宵禁,但一过十二点,各个路口街道,都会设立哨卡,所有经过的行人车辆,都会严密盘查。 越是靠近派遣军司令部,盘查越严。 这主要怕有抗日份子潜到虹口来,制造恐怖事件。 炸不死日本军人,还炸不死几个日本浪人和侨民么? 一到深夜,就连自日本人自己,也很少出门,更何况是车了。 所以突然看到一辆小车时,方不为很是惊奇。 更惊奇的地方在于,小车基本是畅行无阻,小一点的哨卡,连停都不停一下,最多提前鸣一声笛。 大的路口,小车至多也就是稍停一下,给宪兵出示一下证件。 看样子,里面坐着大人物! 哪来的? 方不为往小车最先驶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哪里不止有外滩,稍近一些的黄浦路,还有日本领事馆。 小车里坐着的,八成就是领事馆的大人物。 跑这里来,不是来上海派遣军司令部,就是来找傅筱庵的。 《谍海猎影》章节将持续在青豆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青豆! 喜欢谍海猎影请大家收藏:谍海猎影青豆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二二七章 质问 方不为往小车最先驶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边是苏州河口,南岸是外滩,北岸还有日本领事馆。 小车里坐着的,八成就是领事馆的大人物。 跑这里来,不是来上海派遣军司令部,就是来找傅筱庵的。 方不为心里一喜。 最好是来找傅筱庵的。 这样的话,小车就肯定会从自己的脚下经过。 只要路口的宪兵一拦,小车就会停下,里面的人就会出示证件。 只要车窗一开,就是机会。 不开车窗不行,距离远了也不行,毕竟系统也不是万能的。 方不为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自己猜错了也无所谓。 大不了,也就浪费四枚窃听器。 积分多的是! 此时的方不为,就像是久穷乍富的爆发户。 方不为心里转着念头,又伏低了身体。 小车越开越近,经过派遣军司令部的时候,只是稍稍的停了一下,出示了证件后,又直直的朝着祥德路开了过来。 还真是来找傅筱庵的? 方不为狂喜。 说不定就是老天看不过眼,不想让自己空跑一趟。 说算不是来找傅筱庵的也无所谓。 能在凌晨时分,在虹口畅行无阻的大人物,能有几个? 方不为紧紧的盯着小车。 还离着近五十米,他就看到了车牌号,果然是日本领事馆的车。 开到祥德路街口的时候,小车果然停了下来。 这并不是方不为运气好。 这条路上,虽然不止住了傅筱庵一家,却只有傅筱庵这么一个值得刺杀的人物。 傅筱庵虽然是汉奸,但怎么说,也是相当重要的人物了,日本人对他非常重视,不然也不会让他把家搬到派遣军司令部的隔壁。 所以,既便是岩井英一来了,可能都得出示证件才能通过。 毕竟不是所有的日本兵都能将上海军政两界的所有首脑全部认下来。 更何况,天还这么黑…… 方不为屏着呼息,飞快的打量着车里的人。 路灯够亮,方不为看的清清楚楚,车里坐着四个人。 司机和副驾驶上的人都穿着军装,军衔只是少尉和中尉,肯定不是什么大人物,也用不着浪费窃听器。 而后排也坐着两个人,一个穿着军装,一个穿着西装。 方不为在高处,只能看到靠近自己这一侧的那一个,也就是正好穿着西装的那一位。 四十岁出头,有些瘦,留着胡须。 方不为保证,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 另一边的军官,方不为只能看到很少的一部分,连胸章都看不到。 前后四扇车窗全部都被打开,宪兵一边要着通行证,一边打量着车里的人。 看到后座的军官,宪兵还敬了个礼,用日语叫了一声“少佐阁下!” “辛苦了!”少佐应了一声。 穿西装这位,宪兵可能不认识,只是称呼了一声“阁下”! 西装男只是点了点头,很倨傲的模样。 看来还真是个大人物。 方不为心里一喜,念头一动,两枚窃听器就飞了出去。 那个少佐他也没拉下。 虽然军衔不高,但说不定就是哪个重要人物的助理秘书之类的角色。 万一撞大运了,保不准就能窃听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证件无误,哨兵搬开了拒马,小车径直开了进去。 往前开了没两分钟,小车又停了下来,方不为定睛一看,那不就是傅筱庵的宅门么? 估计是早就接到了消息,小车刚停,铁门就被打开了,车上的四个人都下了车,司机和前排的那个少尉一左一右,站在了门口,西装男和那个少佐进了院子。 方不为打开了窃听器。 “傅市长呢?” 说的是汉语,但极其蹩口,要不是方不为日汉双通,可能还听不懂这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是那个少佐的声音。 方不为估计,说话的应该是那个西装男。 “正在楼上恭候阁下!”一个人恭敬的回道。 “八格!”西装男喝骂了一声。 声音虽不大,但方不为还是能听出其中隐含的怒意。 “何秘书,傅市长真是太失礼了!” 这一句说的汉语说的字正腔圆,方不为一听就知道,是那个少佐的声音。 怪不得西装男的汉语说的那么差。 原来这个少佐是个翻译? 又浪费了一枚窃听器。 但方不为一点都不失望。 傅筱庵又不是阿猫阿狗? 西装男的翻译敢怒斥傅筱庵太失礼,可想而知西装男的身份? “还请阁下见谅……抗匪猖獗,市长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何秘书语气惶恐的回道。 “带路!”西装男怒哼道。 “请,这边请……” 趁着几人上楼的空子里,方不为脑子里飞速的转着念头。 傅筱庵怎么就失礼了? 日本人嫌他不出门迎接了? 听三个人正在爬楼梯,方不为连忙收敛心神,默默的数着。 二十二,二十来,二十四……楼梯走完了,转弯了! 这肯定是二楼,就是不知道是左转还是右转。 “织田阁下,万分抱歉,还请见谅!” 几个人刚上楼,方不为就听到了一个沉厚的声音。 能出头道歉,九成九是傅筱庵。 而傅筱庵一喊细田的名字,方不为就知道他是谁了。 日本驻上海部领馆的副武官,织田一夫。 给织田道歉的,果然就是傅筱庵。 因为织田开口的称呼,就是“傅桑”! “傅桑,你太让人失望了,难道你认为,我数万帝国皇军,还保护不了你一个人的安全吗?这么恶劣的事件,你身为上海市市长,竟然连现场都不敢去看一眼?” 织田一夫说的是日语,声音非常大,几乎是用吼的,而且又急又快。 可见被气成了什么模样。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原来自己真的没有判断错误。 收到汪公馆被炸的消息后,日本人想让傅筱庵去愚园路,结果傅筱庵怕死,没敢去。 “织田阁下,不是我傅某人贪生怕死,而是此次事件,实在是太蹊跷了!” 傅筱庵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并不怕织田一夫:“抗匪刺杀李主任,我能理解,但有什么必要,去炸一座空宅子?所以我认为,这是刺客的引蛇出洞之计……” 方不为心里猛的跳了一下。 这到底是傅筱庵拿来糊弄日本人的借口,还是他直觉太强? 第一二二八章 传话 “但我怎么听说,傅主任都决定要去愚园路了,突然又改变了主意?”织田冷声问道。 日本人怎么知道的? 傅筱庵的面皮一僵,心里冒出了一股邪火:自己身边有日本人的奸细? 奸思可以慢慢查,先把织田一夫糊弄走再说。 傅筱庵硬是忍下了一口恶气,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确实是临上车的时候,才突然想到这一点的……” 方不为暗暗的讥笑了一声:这脸皮够厚的,还真会蹬着鼻子上脸。 不过从这句话中,方不为多少听出了一丝有用的信息:傅筱庵并不是很怕日本人。 两方还处在合作的阶断。 明知道傅筱庵在糊弄自己,织田一夫却没证据指责他,气的肺都快要炸了。 织田一夫没猜错,傅筱庵哪里有这个急智? 不然当年就不会被孔祥西和杜月生联手坑那么惨了。 接到日本人消息,知道汪宅被炸后,傅筱庵确实是准备去看一眼的。 虽然当时他确实也想到,刺客可能是在引蛇出洞。 但想着几百号日本宪兵,加几百号七十六号的特务,要是还保护不了自己,那就算自己躺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被杀的命运。 但就在他下楼的时候,丁默邨又打来电话告诉他,刺客用的是黄色炸药时,傅筱庵开始打退堂鼓了。 他的小车虽然能防得住子弹,但哪里能防得往炸弹? 万一自己走到半路上,被刺客丢上一颗呢? 傅筱庵当即决定:拼着挨骂,也不去了。 小命要紧! 织田的眼神,冷的像刀子一样,狠狠的盯着傅筱庵。 死猪不怕开水烫? 有你哭的时候…… 傅筱庵看似谦恭的笑了笑,又抱了抱拳:“还请织田阁下见谅!” “那傅桑准备怎么处理这起事件?”织田冷声问道。 “我已通知武田君,赤木君,丁默邨,李士群等,严密追查,誓必破案……另外,我已向法租界公董局提出严重抗议,并声明,此次案件,必须我方主办调查……”傅筱庵不急不绪的说道。 他说的这些,其实已经向岩井英一汇报过了,傅筱庵算了算时间,他打电话的时候,织田一夫可能正在半路上,所以才不知道。 织田一夫又瞪了傅筱庵一眼。 怪不得有恃无恐? 原来早已向岩井阁下请示过了! 岩井阁下什么都好,就是对支那人太过宽容这一点,实人让人无法理解。 这个国家,迟早要被帝国奴役的,何必对他们这么客气? 织田一夫缓了一口气,决定略过这一点。 岩井英一派他来这里,本就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是他气不过,才想着要给傅筱庵一个下马威。 没想到傅筱庵这么狡猾! 自己反倒成了小人? 走着瞧…… “岩井阁下让我来通知你,明日上午十点左右,山田阁下乘座的军舰,会准时抵达吴淞码头,届时,将由岩井阁下,率各部长官,登舰为山田阁下送行,傅市长务必不能延误……” 织田一夫冷冷的说道。 “要为山田阁下送行?” 傅筱庵很是疑惑。 这种事情,岩井英一直接在电话里说就可以了,为什么要专门派织田一夫跑一趟? 但他嘴上却答应的很快:“织田阁下放心,明日早点八间,我会准时到江湾!” 上海特别市市政府,就设在江湾。 傅筱庵的意思是,他肯定会准时上班。 然后几点通知他去码头,他几点动身就可以了,江湾离吴淞口又不是很远。 “不用!”织田回道,“坐车太慢,没有坐船方便……阁下吩咐,明日早点八点,所有人到领事馆集合,从黄浦码头坐船出发……” “坐船更好,胜在安全!”傅筱庵皮笑肉不笑的附和道,“明天一早,我肯定准时到领事馆……” “那就好!”织田一夫淡淡的应了一声,又说道:“太晚了,我就不回领事馆了,请傅桑为我准备一间房间吧!” 傅筱庵恍然大悟。 原来岩井英一是怕自己明天不去,专门派织田一夫来看自己了? 这这这……这也太小看人了吧? 想到后半句的时候,边傅筱庵自己都有些心虚。 委实是他今晚的表现太差,岩井英一很不放心。 为示隆重,明日,上海军政两界的首脑都要登舰,为山田送行,要是独独少了傅筱庵,还不让山田的对手笑掉大牙? 绝对不能允许这么失礼的事情发生的,所以岩井英一才将织田一夫派了过来。 傅筱庵心里腹诽着,脸上却一丝不显,只当是织田一夫怕麻烦,真的不想走夜路了。 他还亲自给织田一夫安排着房间,顺便假惺惺的问了两句山田乙三的病情。 等两人分开,傅筱庵也回了自己的房间,方不为才悄悄的从房顶上溜了下来。 已近五点半了,东边都已发白了。 方不为特意绕远了一些,直接穿过了虹口公园,绕出了虹口。 这个方向,基本上没有哨卡,人流也要少一些,暴露的风险比较小。 毕竟天快要亮了,他现在这个身份,大小在上海滩也算是个角了,说不定就会碰到熟悉他的。 虽然化过妆,但身高体形没办法做出大的改变,能避免的风险,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十几分钟后,方不为又从宋公园绕了出来,叫了一辆黄包车,赶往外滩。 之所以坐黄包车,是因为方不为要考虑问题,不想分散过多的精力。 因为喝的毒酒不多,再加抢救及时,山田乙三,吉本贞一,铃木宗作等华中派遣军的三位首脑,都没有被毒死。 但基本上已经成三个废人了。 除了山田乙三,勉强还能站起来,剩下的那两个,连床都下不了。 包括南京在内,日占区的医院,救治水平都不高,再拖下去,等于是等死。 但怕美国人不好好治,更怕暗中使坏,日本人又不敢把这三个人送到上海的教会医院,最后,日本大本营决定,尽快将山田乙三等,送到东京。 方不为一直在监听原吉熊吉,这个消息,自然是知道的。 :。: 第一二二九章 准备 方不为也知道从南京启程,路过上海的时候会停留。 他之前还设想过,能不能利用这个消息,搞点事情出来? 但后面想了想,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吴淞口,停着至少二十艘以上的日本军舰,部分水域,全部实行军事封锁,而潜上军舰的难度,比潜入军营的难度大的多。 方不为想来想去,觉的与其潜到船上补刀,还不如想办法,潜到派遣军司令搞破坏,来的容易一些。 为三个废人,冒这么大的风险,怎么算怎么不划算。 但他并不知道,上海军政两界的首脑,还会登舰慰问送行? 并且会从黄浦码头坐船去吴淞口? 利用这一点,倒是可以做做文章。 黄浦码头虽然在虹口,但与外滩只隔着一条苏州河,只要计划得当,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嗯,先计划计划,看有没有空子可钻。 到外滩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身上的紧身衣,早在他路过宋公园的时候,就扔到树从里了,身上的衣服已变成了西装。 脸上的妆容也已擦的二二净净。 就是两只脚湿的难受。 那是他穿过虹口公园和宋公园时,绊进去的露水。 方不为没有急着回房间,而是直接上了和平饭店的楼顶。 虽然上海第一高楼已被取代,但在外滩,和平饭店依然是最高的。 站在楼顶,外滩方圆数里的景物,尽收眼底。 包括苏州河北岸的黄浦码头,码头再往北的日本总领事馆。 方不为一幢楼挨一幢楼的数了数。 他发现,就数南岸的益丰大楼,地理位置最为理想。 离黄浦码头,还不到三百米。 既临苏州河,又临黄浦江,而且还在南岸,正好的英美租界的地界内,日本人没有管辖权。 就这里了。 现在已经六点了,还有两个小时,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方不为飞快的下了楼。 十几分钟以后,方不为的房间里响起了刺耳的电话铃声。 “谁啊,这么早打电话?”隔壁的一个保镖嘟囔了一声,又翻过去睡了。 方不为装模做样的接完了电话,换了一身衣服,又用最快的速度下了楼。 “麻烦派辆车,送我到虞洽卿路的齐氏大药房!”方不为下了楼,给酒店的经理说道。 “马上为你安排!”经理接过了小费,笑吟吟的说道。 几分钟之后,一辆小车拉着方不为,往西开去。 “要去南通?” 胡守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刚刚发白的天色:“什么事这么急?” “谁知道呢?” 方不为打了个哈欠,一脸不耐烦的说道:“睡的正香,电话就响了,吓了我一大跳……” “但必须得去看一看,电话是从广洲湾打过来的,说是胡先生亲自交待的……”顿了一下,方不为又一本正经的说道。 一听是胡文虎,胡守成也不敢抱怨了:“那你快去吧,别误了船!” 现阶段,上海的总店才刚开张,各地的分店还停留在纸面上,所以,销往苏浙一带的药品,其实还是半走私的模式。 不过好在齐希声和日本人的关系极好,基本还算顺利。 而南通,就是南洋公司在长江沿岸的一处走私集散点。 方不为分身乏术,暂时是由胡文虎另派的人在负责。 很有可能是那里出了什么问题,惊动了胡文虎,胡文虎才命方不为去处理的。 “嗯,好,那这边就交给你了!”方不为拍了拍胡守成的肩膀,“快则两天,慢则三四天,应该就回来了……” “路上小心,早去早回!”胡守成又说道。 他发现,离了齐希声,他在上海滩还真的玩不转。 光是应付日一人,就够他喝好几壶! “我知道!”方不为点了点头,又交待道,“暂时还不知道什么事,以心意外,我就不带人了,你安排好!” “明白!”胡守成重重的应了一声。 这就样,方不为边哄带骗,胡守城根本没怀疑。 电话确实是广洲湾打来的,但并不是什么胡文虎的人,而是陈浩秋。 包括南通,方不为也肯定会走一趟。 南洋方面的电报,他也已经发了,胡文虎会替他找好借口的。 这么安排,其实是在防备中村或赤木亲之。 万一这两个心血来潮,想查一查,方不为是不是接到过广洲湾的电话,是不是去了南通。 以防万一,还是早做安排的好。 离开药店,方不为又去了一趟小码头。 要搞事,就离不开武器。 方不为在上海的部分武器,就藏在这里。 陈浩秋把藏身的地方选在小码头,不是没道理的。 这里是英租界,日本人不可能像在虹口一样,就查就查,就拆就拆。 而且既通水路,又通陆路,四通八达。 再加是码头,人流密集,且龙蛇混杂。 更难得的是,随便选一间仓库,就能当据点。 方不为有样学样,在这里建了几间安全屋。 表面上,仓库里堆的都是粗麻,旧棉一尖的不值钱的东西,但地底下却另的乾坤。 但靠河太近,只能挖空关层,人进去后,只能猫着腰。 一间用来藏身,一间用来藏东西。 这段时间,方不为所有的武器弹药等装备,都是从这里拿的。 日本人查的太严,想把大批量武器搬运到这里根本不可能,所以这里藏的东西并不多。 都是方不为独自一个人,靠蚂蚁搬家的方式,一点一点的用各种各样的道具运进来的。 全是以应不时之需的。 闸北和八字桥,那里才叫藏的多。 世面上能搞到的武器,方不为只要觉得有用的,都会藏一点。 除此外,还有用来转移和隐藏各种武器、电台的道具。 那里手雷,炸药……甚至是小型的迫击炮和日式的掷弹筒都有…… 方不为用最快的速度化好了妆,换好了衣服。 还是本色打扮:老板。 不过从表面看,年龄至少大了一倍。 化好妆之后,方不为又开始挑选趁手的武器。 一尊石膏像,一卷中堂画轴,一扇缕空的木制屏风。 这里面,藏的都是长枪,专门狙击用。 :。: 第一二三零章 潜入 一尊石膏像,一卷大中堂,一扇缕空的木制屏风。 这里面,藏的都是长枪,专门狙击用。 时间来不及,只能选最为轻便,最不引人瞩目的了。 方不为又在衣服里塞了几枚手雷,在皮包里装了两颗炸弹,最一把提起了那扇木制屏风,出了安全屋。 一把英七七,还有狙击镜,就藏在屏风的底座里。 方不为出了安全屋,码头上已经有人上工了。 他没敢停留,有意的走出了码头,走过了一条街,才叫了两个搬运工人。 方不为坐黄包车,两个搬运工人抬着屏风,跟在方不为的身后。 经过江西路的时候,方不为停了一下,用路边的公共电话机,打了一个电话。 “请接中央269!”方不为给接结员说道。 269是上海福煦路810号公馆的电话,而公馆的主人,就是益丰大楼的老板亚伯拉罕。 这位是英裔犹太人,早年间,是向中国走私鸦片起家的,创办的商行就叫益丰洋行,总部就在益丰大楼。 二十世纪初至一零年代,这近十年间,亚伯拉罕是公认的上海首富。 上海禁烟之后,亚伯拉罕改了经营策略,以远洋运输,进出口贸易,经租和仍金代理等生意为主。 于二君的远洋公司,和益丰洋行的生意来往非常频繁。 到了上海后,方不为还以齐希声的身份,亲自去拜访过这一位。 另外,齐希声这个身份就是美国人,到上海后,又加入了“上海英美联合商会”的会员。 亚伯拉罕是商会的五位理事之一。 所以方不为能记往这个住址,这个电话,一点都不奇怪。 电话被接通,方不为自报家门:“你好,我是时昌洋行的买办谢竹铭,有一件由香港转运至上海的礼品,需要送至贵行,请帮我我叫一下贵府管家!” 天已大亮了,方不为不想提前闹出动静,惊动了苏州河对岸的日本人,所以爬楼这种方法,已经不能用了。 只能想办法,光明正大的潜进去。 但益丰洋行的警卫非常严格的,已经有了后世物业“一卡一人”的管理模式,没有内部人员打招呼,方不为根本进不去。 而这会,他也来不及到哪里去通一张进门证。 只能用这种方法蒙混过关了。 接电话的可能是家佣之类的人物,说了一句“你稍等!”,又跑去叫人了。 电话亭的老板看了看西装革履的方不为,又看了看街对面的时昌洋行。 离的这么近,为什么不在自家公司打电话,钱很多么? 还有,这小子竟敢自称是谢老板? 老板只以为方不为是时昌洋行的什么经理,想着肯定是不敢这么早,去打扰顶头上司,所以才在这里假冒。 心里虽然疑惑,但小老并没有往歪处想。 谁能想到,随便来个打电话的,就是上海滩第一杀手?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时间太紧,他没办法像以前以样,做到尽善尽美,尽量不留痕迹。 留下的后遗症不小:小码头的那两间安全屋,可能保不住了。 保不住就保不住吧,其它地方还有,大不了,以后再想办法建两处。 但若是让他放弃这次的机会,是绝对不可能的。 电话再次被人接了起来,一听声音,方不为就知道,这位是亚伯拉罕的管家,兼益丰洋行的财务经理李树梅。 方不为见过不止一次,还说过几句话。 也是犹太人,但也是中国人。 以前是河南的农民,本世世初,随父亲李敬胜逃难到上海,被亚伯拉罕所创立的“中国犹太人救援协会”收留。 以前是益丰洋行的杂役,因为勤快老实,被亚伯拉罕挑中,送去了同样是亚伯拉罕创立的“上海犹太人救助学校”读书,毕业后在益丰洋行管账,一步步升成了亚伯拉罕的管家。 现在就要考验功力了。 同是英国人开的商行,同是英国人商行的华人雇员,而且职级都不算低,所以李树梅和谢竹铭,两人之间很熟悉的。 他微微的调整了一下嗓音,模仿着谢竹铭的声音:“李经理你好,我是谢竹铭,何东先生托我行,从香港运来的一件礼品,交待我,送到益丰大楼……” 方不为口中的何东,就是香港首富何东爵士,次子何世礼,以前是东北军的炮兵团长,方不为在美国的时候,还救他一次。 借用一下何东先生的名头而已,方不为毫无压力。 “何东先生托运来的?好,我知道了,谢经理稍等,我马上过去……”李树梅应道。 “不用,不用李经理亲自接收!” 方不为笑道:“因为我没有时间,只能派人送过去,所以才给你打电话,主要是想让你给贵行打个电话,让我的人把东西送上去……” “也行,正好要陪先生,去一趟大使馆,那我就不过去了……”李树梅笑道,“麻烦谢经理了,改天请你喝酒!” 两人客气了几句,方不为才挂断电话。 “承蒙惠顾,二十美分!”老板点头哈腰的说道。 虽然老板说的是美元,但比起五年前,方不为每一次到上海,打个电话动辄三四块大洋的时候,已经便宜很多了。 方不为递过去一张元的美钞,淡淡的说道:“不用找了!” “谢谢老板!”小老板飞速的给方不为鞠了个躬。 没想到一睁眼,就发了一笔小财? 老板心里很清楚,多出来的这一部分,是给他封口费。 方不为重新叫了黄包车,往外滩走去。 到了外滩,已近快八点了。 益丰大楼下车水马龙,人流密织,不是一般的热闹。 到了楼下,方不为会完钞,施施然的下了黄包车,带着两个工人,走到了楼门口。 守在门口的是两个印度保安,又黑又壮。 另外还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国人,西装不太合身,有些服大。 “是谢经理派来了吧?” 方不为还没开口,瘦高男子先问到。 “对,有劳了!”方不为握了握瘦高男子的手,又指了指屏风,“是一件楠木屏风,你看送到哪?” :。: 第一二三一章 试枪 一听东西是何东送来的,哪怕是一块烂树根,管事也要小心对待。 他本想客气一下的,但看了看又肥又壮的两个印度人,又做罢了。 笨手笨脚的,万一摔了怎么办。 “那就有劳了,请送到三楼!”瘦高管事客气道。 “好!”方不为笑了笑,一指两个工人,“抬进去。” 进了大厅,竟然还有警卫,不过已换成了英国人,每进一个人,都要出示出入证。 若是外来办事的,必须要有内部人员出来接引。 方不为暗暗的赞了一声。 “以前本来是没这么严的!” 高个管事解释道:“但日本人来了以后,租界内人口激增,混牙门歪道的越来越多,丢了几次东西,死过几次人之后,先生便决定,加强警卫了……” 方不为笑着点了点头,以示认同。 上海滩每天不听到几声枪响,不死几个人,还叫上海滩么? 电梯太小,屏风又太大,根本装不下,只能走楼梯。 工人在后,方不为的瘦高管事在前,两人还叙着渊源。 “看先生有些面生?”瘦高个问道。 “刚从香港回来不久!”方不为神如自如的应道。 在管事的指点下,东西被抬到了三楼的一间会议室,可能是要等亚伯拉罕看过来,再看往外摆。 工人都是方不为提前结过钱的,东西抬上来,就可以走了。 方不为随意找了个借口,和瘦高管事说了几句话,看工人下楼之后,一个掌刀将管事砍倒在地。 方不为关好了会议室的门,掏出一块毛巾,在管事的鼻子上捂了十多秒,然后又在他的身上摸了摸。 钱包,手表,钢笔……值钱的东西,全被方不为摸了个遍。 确定偷干净了,方不为才把他塞到了会议桌底下。 方不为这是怕有人发现管事失踪,会全楼搜寻,提前制造的假像。 万一人被找到,一看值钱的东西全丢了,第一反应就是混进来贼了。 哪个贼得了手之后,还敢继续藏在楼里? 装好了一堆零碎,方不为又围着会议室转了一圈。 会议室在大楼的东南角,东面就是黄浦江,南面是直通江边的北京路。 恰好背道而驰了。 不过没关系。 难的是怎么光明正大的混进来,只要进了楼,方不为有的是办法。 他飞速的拆开木箱,找开屏风底座下的机关,把长枪和狙击镜抽了出来。 一杆崭新英七七,方不为试过枪之后,就再没用过,枪上还散发着枪油味。 他把枪立在窗边,掏出一卷尼龙绳。 在这个年代,这可是真正的好东西,韧性比蚕丝都还要强。 三十年代初,被美国人发明出来的,去年才开如量产,今年初才传到中国。 方不为把尼龙绳捆在了枪身上,又打开窗户,把另一头搭在了外开的窗棂上。 江风有些大,他不得不多缠几圈。 接下来,就是怎么上楼顶的问题了。 楼下人太多,不到万不得已,方不为是不会爬楼的。 他出了会议室,关好了门,顺着南侧的楼梯,爬到了四楼。 现在已经是八点多了,早过了上班的时间,楼内人来人往,没有会关心,上楼的这个中年人,是不是这幢楼里的员工。 用后世的话说,益丰洋行其实是一家跨国商业集团,内部部门繁多,又有谁能厉害到,能把几百号同事的脸全记下来? 方不为不紧不慢的上了楼,在角楼的拐角里停了下来。 楼梯到这里就断了,再上楼顶只能通过拐铁的扶梯。 其实就是几根粗大的钢筋,掰成了“u”字型,嵌进了水泥墙里。 看左右无人,方不为手脚并用,飞速的爬了上去。 出口不大,盖着一块铁板,又用一把铁锁锁了起来。 方不为双手一用力,猛的往上一顶,“砰”的一声,铁板被顶开。 铁锁没断,锁鼻倒被崩开了。 一样的效果。 他脚下一蹬,飞一般的蹿了出去。 “什么声音?” 四楼拐角处的一间办公室里,出来了一个英国人,站在门口左右瞅了瞅。 一切都很正常。 英国人嘟囊了一句,又回了办公室。 楼顶肯定没人,但问题是,这幢楼,并不是很高。 往西往南,多的是七八层的高楼。 方不为不得不小心行事。 他猫着腰,沿着楼顶的斜坡,潜到东南角,用绳子和带勾的匕首,把长枪提了上来。 然后又潜到了东北角的穹楼里。 巴洛克式风格的大楼,楼顶上大多都有这玩意,有的也会把穹楼改成钟楼。 益丰大楼也有钟楼,不过在东南角,东北角的这一幢,只是为了装饰。 而且恰恰好,就对着黄浦路的日本领事馆。 方不为把地点选在这里,也有这个因素在内。 不是第一次当狙击手了,方不为的动作很快。 他飞快的装好狙击镜,提着枪,爬到了穹楼的二层。 角度非常好,识野也不错。 方不为看了一下标尺,从他这里,到日本领事馆东门的直线距离,竟然只有两百八十米。 西门还要更近一些,不到两百七十米 黄浦码头在领事馆北侧,离的稍远一些,接近三百米。 唯一的缺点,就是江风有点大。 方不为倒是会一些弹道计算,但作用不是太大。 离江太近,而且相邻的高楼太多了,风向说变就会变。 上一秒,可以是东北风三级,等下一秒,可能就成了东南风五级了。 不提风力的影响,既便是为了校准狙击镜,也必须要试枪。 方不为瞅了一圈,把枪口瞄准了苏州河北的礼查饭店。 礼查饭店在方不为十一点钟的方向,而日本领事馆和黄浦码头,则在一点的方向,两者距离并不多。 方不为挪了挪枪口,把准星对准在礼查饭店楼顶的钟楼尖上。 等了十几分钟,大钟的指针,指到了九点。 “当!” 一声钟响,震的方不为的耳膜稍稍有些发痒。 这么大的两座钟,还离的这么近,声音不大才怪了。 应该够了。 巨钟敲第三下的时候,方不为猛的扣下了扳机。 “啪!” 就连方不为,也只觉的像是拍了一下手掌的那种响动。 大部分的枪声,都被钟声给盖了下去。 :。: 第一二三二章 难以抑制的欲望 子弹打空了,没有打到钟楼的墙上,而是飞了出去。 不是枪的问题,而是狙击镜没有调整好。 问题很好解决,方不为不是很担心。 他微微的扭头了一下狙击镜,等第九声钟响之前,又开了一枪。 这次打到了墙上,但与方不为瞄准的那个点,还是有不少的错差。至少二十分分。 如果是瞄人头的话,这一枪就放空了。 方不为估计,是风太大的原因。 只能到时根据风力的具体情况,靠经验和感觉调整了。 怕日本大使馆会派人提前侦察,方不为不敢长时间暴露在窗口。 但并非没有办法。 织田一夫身上有一枚窃听器,盯住他就可以了。 听动静,织田一夫已经陪着傅筱庵,到了位于江湾的上海市政府。 傅筱庵应该是去交待公务了,织田不知坐在什么喝茶,好长时间,方不为都没有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听完了这边,方不为又打开了袁殊身上的那一枚。 袁殊好像没有接到通知,依然在岩井公馆,也没有要来日本领事馆的意思。 反倒是吴四宝这边,一直闹哄哄的,从昨天开始,一直到现在,就没有消停过。 还全城搜捕? 搜捕个毛线。 一想到昨晚的行动,方不为就有些后悔。 早知道山田乙三今天会到上海,岩井英一会带上海军政两界要员登船送行,方不为说什么都不会孟浪。 虽然没听吴四宝提,但方不为有很大的把握,可以确定,李士群也在送行人员之例。 因为丁默邨给手下说了这么一句话:“刺客要不闹这么一场,今天还得跟着日本人,到海边吃江风……” 丁默邨都会去,那李士群也少不了。 守在这里狙杀,岂不是更稳妥么? 但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更何况,不往汪精卫的宅子里丢那一颗炸弹,不把日本人大部分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方不为也不大敢放心大胆的跑去埋伏傅筱庵,就更不用说及时听到日本人和汉奸,会齐聚日本领事馆的消息了。 不过只要能把岩井英一杀了,也就够本了。 基本上没隔十分钟,方不为会探头观察一次。 每看一次,方不为都会发现,领事馆的院子里,就么会多出几个人,要么会多出几辆小车。 他看到了张啸林,俞叶丰,还有袁登履…… 当奸不多,就只有三瓜两枣的几个,因为像梁鸿博,温宗尧之类,都被南京军统,一杯毒酒给送到医院去了。 军官倒是挺多,但大多都是大佐,中佐之类。 要是上海派遣军司令藤田进的话,方不为早就开枪了。 他的目的很简单,尽量要狙击职位最高的,对中国的破坏性最大的。 就算杀不了岩井英一,也得藤田进这一层次,至不济,也要把傅筱庵杀了。 不然就太对不起老天爷给的这次机会了。 十点钟的时候,方不为趁着钟枪,又试了两次枪,算是稍稍的掌握了一些风力对弹道影响的规律。 他有把握,瞄左胸的时候,子弹再偏的厉害,至少也能打到右胸,而不是打空。 以英七七的威力,以他的手速,方不为有十成十的把握,在目标中第一枪倒地,或是警卫扑上来挡住射界之前,他至少还可以开三枪。 四枪之中,只要有一枪打中要害,以这个年代的救治水平,绝对是十死无生的结局。 试完枪之后不久,傅筱庵也行动了。 还真是跑去看押的一样,织田一夫硬是挤到了傅筱庵的车里。 听车边吵吵嚷嚷的动静,傅筱庵至少带了二十号警卫。 “傅桑,这有些兴师动众了吧……”细田一夫操着法生不熟的汉语问道,就算方不为看不到,也能听出他语气中的鄙夷。 “织田阁下,小心无大错!”傅筱庵笑着回道。 “多年以来,虹口一直同我帝国军人所掌控,傅桑难道以为,恐怖份子还能跑到虹口来搞刺杀?”织田一夫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他就是看不惯傅筱庵这种怕死怕到骨子里的样子。 是不是有一天,一旦察觉性命危在旦夕,傅筱庵就会毫不铖豫的再次叛变? 不是可能,而是肯定,这样的人,织田一夫自认为见的多了。 “主要是为了保护织田阁下!”傅筱庵皮笑肉不笑的回应着,心里去暗暗冷哼。 被杀的如季云卿,陈录等人,生前的时候,哪个没有得到过类似的保证? 最后照样丧命在军统特务的枪口之下。 还有,愚园路的警卫力量够强了吧,比之虹口不逞多让,不照样让刺客潜了进去,差点要了李士群的命。 既便最后没得手,刺客也没走空,炸了汪精卫的宅子。 这等于硬生生的在日本人的脸上扯了一耳光,还吐了一口痰,织田一夫还好意思在自己前面拍胸口? 算了,不计较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心里转着念头,傅筱庵嘴上打着哈哈,尽量避免和织田一夫正面冲突。 一个冷嘲,一个热讽,竟然不知不觉之前,小车就开到了日本领事馆。 方不为早早就盯上了傅筱庵的车。 因为太好认了。 前后三辆小车,外面竟然站满了警卫? 想隔窗狙击是别想了。 就算没有警卫挡着,方不为也怀疑,傅筱庵坐的小车,装的是防弹玻璃。 怕死怕到了这个地步,傅筱庵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看到三辆小车开进了大使馆的院子,方不为下意识的就举起了枪。 傅筱庵和织田一夫,一左一右,从中间那辆车上走了下来。 准星已经瞄到了傅筱庵的头顶上,方不为屏住了呼吸。 杀不杀? 万一还有更好的机会呢? 比如藤田进,比如岩井英一? 方不为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迫使自己,松开了扣着扳机的手指。 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诫着自己:不要急,就算等不到岩井英一,等不到藤田进,也能等到傅筱庵从海边回来,回江湾。 方不为咬了咬牙,松开枪托,猛的蹲了下来。 他发现,自己杀死傅筱庵的欲望,竟然是如此的强烈? 第一二三三章 汉奸,比日本更可恨。 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三个傅筱庵,也比不上一个藤田进的威害力。 方不为大口大口喘着气,等彻底平复了心情,他才重新站了起来。 傅筱庵已经进楼了,院子里只有一队日本宪兵。 不急,不急,还有机会。 方不为暗暗的安慰着自己。 他微微转动着望远镜,正准备看一看领使馆往北的海军码头,也就是黄浦码头的情形时,突然看到,领事馆的楼顶上,多了几个日本军人。 应该是刚上来,不然自己不会看不到。 方不为快速的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以便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些。 无一例外,全都背着长枪,长枪上面,全都装有狙击镜,总共有八个人,两人一组。 这是标准的狙击小组。 不奇怪,亏吃的多了,死的人多了,自然而然就学会了。 九一八之后,日本和苏联在东北边境的北满的小规模冲突不断,都是那时候,从老毛子那里学来的。 四个方向,一个方向一组。 没等向南的这一组架好枪,方不为就先爬了下来。 他早就料到了。 如果岩井英一,藤田进等高级长官登舰之前,日军不知道占据制高点侦察的话,方不为才会觉得奇怪。 这是最基本的安保程序。 方不为也早有准备。 他拿出了巴掌大的一块镜子,插在匕首上,慢慢的伸出了窗口。 果然,等楼顶的观察哨就位之后,从领事馆的东门,出来了一队宪兵。 而东门以北三十多米远的海军码头上,停靠着两辆小型军舰。 军舰上的日本海军,也开始下船,准备戒严。 又看了几秒钟,方不为发现了不对。 怎么这么多的日本士兵? 像是无底洞一样,领使馆和军舰上的日本兵没完没了的往外走着,只是两三分钟的时间,从使馆东门到码头,这三十米左中的距离,站满了人。 这特么是什么,人墙战术? 方不为正在咬牙暗骂,又发现,这还不算完。 一堆黑压压的人头,从使馆东门冒了出来……人挨着人,肩并着肩,足有三四十号。 方不为放眼一看,只能看到一颗颗脑袋,却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哪个是哪个。 什么人墙战术,分明是麻雀战术。 这么多的人,全都低着头走路,方不为根本分不清谁是藤田进,谁是岩井英一。 方不为咬了咬牙,打开了织田一夫身上的那枚窃听器。 但耳朵里听传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响动,竟然没人说话。 这是什么人想出来的办法,完全杜绝了从高处狙击目标的可能性。 也绝对不会是自己这个位置暴露了,不然,岩井英一早就取消这次送行,并且派宪兵,或是赤木亲之来抓人了。 也只能归结于,日本人当中有高人,找出了安保程疗当中的漏洞:高空刺杀。 不说自己藏身的位置,就说日本领事馆附近,多的是日本人无权搜查的高层建筑。 比如方不为之前试过枪的礼查饭店,与日本人领事馆相领的灰楼,都是绝佳的狙击点。 防备如此严密,看来是没机会了。 方不为完全能猜到,送完山田乙三,回来的时候,也肯定是这样的程序。 不怕办法老套,有用就好! 他眼睁睁的看着所有人上了军舰,进了船舱,又看到军舰启动,海军上船,宪兵回大使馆,一直到,房顶上的八个观察哨撤走。 只能等军舰回来,再找机会了。 这一次,坚决再不能优柔寡断,错失良机了。 方不为放下了镜子,又打开系骗钱,听了听楼下的动静。 他放了两枚窃听器,一枚在瘦高个管事的身上,一枚在东南角角楼的扶梯口。 还好,到现在为止,这两处都没什么动静,说明自己现在很安全。 等吧! 方不为靠在墙上,眯着眼睛,打起了小盹。 睡一会,起来听听动静,再睡一会,再起来听听动静。 一直到爱屋及乌胃开始抗议的时候,方不为才翻座了起来,抹了一把风脸。 他翻了翻口袋,掏出了两块巧克力。 这是离开安全屋的时候,顺手拿的。 当时想着,会不会弄成持久战,顺手装了两块,没想到,还用上了。 方不为拆开开锡纸,大口大口的咬着。 吃完了第一块,耳朵里突然有了动静。 这枚窃听器,在织田一夫身上,方不为并没有设置加长距离监听。 他能听到动静,就说明军舰回来了,织田一夫已到了离自己一公里以内的范围了。 方不为先拿出小镜子,对着日本领事馆照了一下。 果然,那八个观察哨,又出现在楼顶上了。 他放下镜子,又提着望远镜,猫着腰,爬出了穹楼的南窗。 有穹楼的墙挡着,领事馆楼顶上的观察哨,自然看不到。 望远镜里看的清清楚楚,还是那两艘军舰,正从黄浦江,往西而来,离提篮桥,已不足一里了。 最后的机会来了。 方不为跳下窗户,把最后一块巧克力塞进了嘴里,又拿起了小镜子。 还是之前的套路,宪兵,海军组成人墙,然后一堆人一起下船,进领事馆。 方不为一动都没动。 机会来之不易,他也不敢乱动。 一辆又一辆小车离开,袁登履,俞叶丰,张啸林,还有原田熊吉,日本海军特务部部长须贺彦次郎…… 但方不为还是没动。 因为最理想的三个目标,一个都没出来。 就算岩井英一不走,藤田进和傅筱庵,总不会也在这里过夜吧? 小车越开越少,最后只剩下了四五辆。 方不为记得很清楚,其中有两辆,就是傅筱庵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方不为看了看表,已经快五点了,楼顶上的那八个观察哨都早已撤走了。 再有一个多小时,天色就要黑了,到时候,才是彻底的没招了。 方不为决定,不管下一个出来的是谁,他都要开枪了。 又过了十来分钟,终于又有人出来了。 是织田一夫,怎么笑的这么开心? 而后,一个戴着眼镜,胖胖的身影,也出现在了瞄准镜里。 是傅筱庵,与织田一夫相反,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因为他今天凌晨的表现太差了,很少发火的岩井英一,把他骂了狗血喷头,一点脸面都没给他留,所以才出来的这么晚。 方不为的呼吸,猛的急促起来。 杀不杀? 还用得着犹豫么? 如果再次错失良机,这一天一夜,就全白忙活了。 方不为飞快的伸出手,感受了一下江风的方向和力度。 风不大,不用校正,好机会! 他微微的一挪枪口,瞄准了傅筱庵的左胸,毅然扣下了扳机。 这个年代,没有哪个狙击手会蠢到瞄着人的脑袋打,除非你有把握,一顶打中眼窝。 子弹被骨头夹住的情形,太常见了。 子弹刚喷射出去,方不为便飞快的拉了一下枪栓,将第二子弹推上了膛。 傅筱庵正在激动的和织田急辩着什么。 方不为怕影响状态,所以没有开窃听器。 但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一朵血花,在傅筱庵的胸口爆开。 方不为着呼吸,又开了第二枪。 等到傅筱庵又中了一枪,跟着惯性往下后倒的时候,织田一夫才听到了枪响。 论速射,方不为绝对是抗战时期的天下第一。 一秒两发,单身三十年,都练不出这个手速…… “傅桑,你实是在误会了,我真的没有在阁下面前告你的状……” 织田一夫笑的很猥琐,也很畅快,满脸都是:我就是告状了,但我不承认,你又能祭我何的模样。 傅筱庵刚张口嘴,想要说什么,只觉心脏一痛,像是被人扎了一刀一样,疼的他喘不是气来。 “呲”的一声,一股血箭喷涌而出,喷出了织田一夫的脸上,把他的两片眼镜全都糊了起来。 是刺客? 心里刚冒出念头来,嘴都还没有张利索,又是呲的一下。 这一次,血直接喷进了织田一夫的嘴里,腥咸腥咸。 直到这个时候,织田一夫才听到了一声枪响。 “有刺客……” 织田一夫的嘶吼,伴随着第二声枪响,同时,织田一夫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地倒去。 他的速度,甚至比中枪的傅筱庵还要快。 “咚”的一声,织田一夫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身上很疼,但脖子更疼。 “呵……呵……”织田一夫使劲着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但没有一丝空气被吸到肺里。 他的脖子上,霍然多了一个鸡蛋大的血窟窿。 大股大股的血沫从织田一夫的嘴里喷了出来,从脖子里流了出来。 织田一夫下意识的想捂着脖子,但胸口又猛的一痛,双眼下意识的往外一突。 自己要死了…… 这是织田一夫的最后一全意识。 整整一天一夜了,方不为将全部的怒火,全部的怨气,全部发泄在了这杆枪上。 虽然愤怒,但他的状态奇好,十发子弹,枪枪命中,竟然没有一发打空。 等两个弹匣打完,傅筱庵和织田一夫,已经成了两个血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第一二三四章 搜捕 等两个弹匣打完,傅筱庵和织田一夫,已经成了两个血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还要不死,算我输! 方不为冷笑一声。 他也没料到,杀了傅筱庵之后,还能多个添头。 可惜了,还是没等到藤田进或者是岩井英一。 方不为通着狙击镜,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啪”的一声,离他脑袋还不到一尺远的墙上,溅起了一蓬尘灰。 方不为头猛的往一下低。 “啪啪……嗖嗖……”无数的子弹,或打在了穹楼的墙上,或从窗口飞过。 再慢一丝,方不为就被开瓢了。 他的心脏,“砰砰砰的”一阵急跳。 日本兵的反应怎么这么快? 只看子弹打在穹楼的墙上的印迹就知道,这是站在日本领事馆的方位开的枪。 差一丝,就被留的这里了。 方不为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猫着腰,助跑两步,一个鱼跃,从穹楼南面的窗户里跳了出去。 沿江南下的风里,隐约夹杂着日本人的叫骂声: “在益丰大厦……” “在楼顶上……” 能追得上,算我输! 方不为冷哼一声,如一阵轻烟,飞一般的跑到了楼顶的东南角。 那卷尼龙绳,就绑在这里的廊柱上。 方不为抓着绳头,一跃而下。 楼下依然人流密织,在方不为的眼中不断放大。 “登……” 一声轻响,如同古筝的弦被拔动了一下,绳子猛的被绷紧,方不为的身体撞向二楼的一间窗户。 他双腿微微一张,卡在窗边,阻止身体撞进去,然后松开绳头,双手攀住了窗台。 “哧溜……” 像是猴子一样,方不为四肢夹着墙角,滑到了地面上。 从他跳到穹楼,再到跳下楼,整个过程,还没用去二十秒。 这个时候,速度最快的日本人,才刚刚冲出领事馆的院子。 “借过!”方不为掀开大衣领口,亮了亮里面的手雷。 “啊……炸弹……” “手榴弹……” 刚刚围成一圈,惊奇的不要不要的路人,瞬间抱着头,全鸟兽散。 方不为迈开大长路,迎着江风一路狂奔。 两分钟后,方不为都已快跑了一公里了,日本人才赶到益丰大厦的门口。 “快快快……围起来围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走……”一个日本中佐大声吼着。 一队队日本兵冲进了大楼。 两个印度保安刚走过来,迎面就是两枪托。 看到两个印度缠头满脸冒血,一个三十多岁,正一脸兴奋的迎着日本人走来的中国男子,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日本人疯了么,怎么二话不说就打人? 这特么别赏还没领到,吃上两枪托就不划算了…… 男子亲眼看到方不为从楼上飞跃下来,亮了亮手雷,又向南跑了。 他本来是准备告密的,一看日本人的凶相,又被吓住了。 日本人也没想到,自己愚蠢的行径,竟然又给凶手争取了不少的时间。 等日本人知道有人从楼顶上飞了下来,已经跑了的时候,都已是快十分钟以后了。 “有没有看到一个穿大衣的人……” “跑哪里去了……” 日本人顺着江边追了上去,见人就抓,见人就问。 “阁下,快看……” 一看日本兵大声喊道。 负带带人追捕的少佐扭头一看,一件鼓着大包的东西,顺着江水飘了下来。 好像就是大衣。 “捞上来!”少佐一声令下,两个会水的日本兵跳到了江里,把大衣捞了上来。 内衬口袋的位置,霍然挂着一个手雷。 难道凶手跳进了江里,嫌大衣太重,影响游水,所以抛弃了? 也说不准是凶手的调虑离山之计。 “你去找木村阁下,把这个情况告诉他,让他派军舰搜江……其他人,顺着江边往上搜,注意水里……” 少佐大声的下着命令。 几队日本兵顺着江边,浩浩荡荡的追了上去。 此时的方不为,正坐在上海城隍庙,吃着灌汤包。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 更何况已经一天一夜了。 吹了一天的江风,方不为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身上的西装,大衣早就不见了,此时的方不为穿着一身青衫,戴着眼镜,梳着中分头,典型的一副知识份子的打扮。 衣服和鞋,还有手边的黄皮包,都是他到了城隍庙之后买的。 脸上的妆容依然没有变,还是四十多岁的模样,不过八子胡变成了小短须。 真舒服…… 最后一口热汤下肚,方不为打了一声饱嗝。 “老板,结账!” “好嘞!” 灌汤包店的老板暗暗的佩服着,快步走上来,接过了方不为递上来的硬币。 这位客人,进门还没五分钟,三屉包子就下了肚,又快又能吃…… 老板哪里能想到,他这已是这位客人吃的第三家了。 估计日本人马上就要搜到附近了,方不为提起公文包,随着人流,施施然的出了城隍庙。 城隍庙也在江边,离益丰大厦只有两公里。 果然刚出了城隍庙,方不为就听到江边传来的嚷嚷闹闹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日本人的喝骂声。 日本人明目张胆的派兵进入公共租界搜查,已经违犯了占领上海时,与各国签定的《上海租界公立条约》,看来已经被气疯了。 想想也不奇怪。 傅筱庵竟然被杀死在了日本领事馆之内? 下一个,被刺杀的会不会就是岩井英一? 以后,各日战区的外务首脑,各部队,各师团的将领,还敢不敢来上海,敢不敢来大使馆了? 这已经不是在打日本人的脸了,而是严重危胁到了日本在华高级官员的生命。 哪怕是把公共租界掀个底朝天,也要把刺客翻出来。 日本海军出动了八艘军舰,四艘沿黄浦而上,严密搜索,另外四艘,并排停在苏州河口以下一公里的地方,横成了一排,堵住了整个江面,正在下网。 这是防止刺客真的跳入江中,顺着江流潜水逃走。 整个益丰大厦都被围了起来,不管男女老少,不管英国人中国人印度人,全被日本兵赶到了大厅里,跪在了地板上。 第一二三五章 又能搞事了 刚开始的时候,英国佬自恃身份,还在抗议,结果嘴一张,迎上来的不是军靴,就是枪托。 打掉了几嘴牙,打折了几个英国佬的鼻梁之后,再也没人敢吭声了。 一个日本军官的脚下,摆着一杆英七七,一个狙击镜,一枚手雷,一件湿漉漉的大衣。 日本兵像是赶羊群一样,一队一队的赶着人,上来辩认着。 但几百号人全部看完了,也没人承认谁见过这几样东西。 日本人认为英国人不老实,又是一顿军靴枪托,外加恐吓…… 益丰大厦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方不为却暗爽不已。 闹吧,使劲闹吧,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整幢益丰大厦,其实就是拿中国人的血泪和白骨累起来的。 方不为从来没忘记过,亚伯拉罕这个上海首富,是向中国走私鸦片,才富起来的…… 方不为像是听戏一样,听着窃听器里的动静,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法租界的西藏南路。 天色将黑,大世界俱乐部霓虹灯已经照亮了大半条街。 他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门口的侍应生定定的看着他。 不是没有穿着长袍跑来这里找乐子的,但很少看到这种书卷气极浓,一看就是老学究的人。 方不为的化妆技术日益精深,身上的文人气息非常浓,所以服务生很是新奇。 “先生几位?”报务生客气的问道。 “一位!”方不为温声温气的回道。 “先生想到几楼?” “就一楼吧,听听歌,跳跳舞……” 服务生下意识的瞅了瞅方不为身上的长袍。 一看就是地摊货,但没想到,还是个有钱的? 穿着这个去跳舞,也不知道会不会绊倒。 服务生心里笑话着,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客客气气的给方不为领着路:“先生里面请!”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方不为压着嗓音回了一句,又曲指一弹,一枚硬币飞向服务生。 “赏你了!” 服务生手疾眼快的接到手里,定睛一看,是十美分,抵的上他一条的薪水了。 “谢先生赏!”服务生大声唱了一句。 这是在给里面的同伴报暗号:是个不差钱的…… 一楼是舞厅,最前面是一个舞台,用来演译歌舞,夹杂一些魔术,杂技。 中间是个巨大的舞池,零零散散的摆着一些沙发。 演译还没有开场,暂时没有音乐,舞厅里的灯全都开着,分外亮堂。 已经有不少的客人进场了,有的三五个,有的七八个,围在一起说笑着。 或浓妆,或淡抹,或高挑,或小巧……数不清的舞女,深情款款的在雅座间走来走去,期望有客人能挑中她。 舞女的收入很高,这也是舞厅消费不低的原因之一。 其中还有不少的外国女人。 在上海滩,白俄舞女也是出了名的。 方不为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的场景。 他杀了卢英之后,大世界还被封了几天,也不知道黄金荣怎么说通的日本人,或是找了谁的门路,又开门营业了。 他之所以跑到这里,就是想看看,日本人的搜查力度有多大。 要是会搜到这里,就说明公共租界已经被包围了,日本人这次是铁了心的要撕破脸,自己也就不用再打歪主意了,想个办法找艘船,乖溜溜的去南通吧。 方不为刚进门,就有一个侍应生迎了上来。 “一个人,找个安静的地方,上一瓶张裕,要甜的……” 方不为不耐烦被人一遍一遍的问,直接了当的说道。 安静一点的地方,就只有左右两边靠窗的位置。 服务生领着方不为,尽量找了一个既靠窗,又能看清舞台的位置。 没一分钟,酒也被送了上来。 “承蒙先生惠顾,两美元,或是六十先令……”服务生客气的说道。 方不为暗暗咋舌:不是一般的黑。 按照现在物价,一美元,远超后世一千人民币的购买力,这么一瓶酒,就卖两千多? 当然,后世几十万一瓶的酒,方不为也不是没听过,关键是,这么一瓶,大街上的商行才卖十美分,到了大世界,就翻了二十倍…… 果然是销金窟。 方不为暗暗的摇了摇头,掏出了两美元,也没忘了给服务生小费。 酒很甜,甜的有些齁人,但方不为喝的津津有味。 至少是原装的,没掺水。 前后有七八个舞女过来和他搭讪,都被方不为赶走了。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音乐响了起来,舞台上跳起了开场舞。 后世跑农村的草台班子都屑于演的燕舞,在这里却掌声不断,口哨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方不为打开了系统。 听着窃听器里的动静,方不为心中一喜,放下了酒杯。 日本人竟然撤兵了? 再仔细一听,美国驻华公使纳尔逊詹森,竟然直接去了益丰大厦。 日本人可以不鸟英国大使馆,但对上詹森这样的美国大使,就不敢那么放肆了。 不但益丰大厦的日本兵撤了出去,就连正在英租界搜捕的宪兵队,黄浦江面上拉网的日本军舰全都撤了回去。 方不为看了看时间,现在离他刺杀傅筱庵,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美国大使馆就在外滩,就算是步行,走到益丰大厦也就是几分钟的路程。 既便大使詹森当时不在大使馆,只要他在上海,赶过去也要不了这么长时间。 看来,在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詹森大使已经与美国本土勾通过了,美国国会肯定向日本发出了抗议,不然日本人不会这么快妥胁。 詹森还是很给力的。 方不为见过这个老头。 几个月前,他刚到上海,为了打开局面,也为了能让自己多一重背景身份,给美国大使馆捐了几千美金的修缮款。 当时的詹森就在上海,还亲自出面见了方不为,之后方不为被黄金荣骗去接受赤木亲之调查的时候,詹森缘由都没问,先是给他派了一个外交随员去站台。 因此,也让赤木亲之和中村对他多了一层顾虑,放缓了对他的诱降计划,才给了方不为更多的时间,让他搞了这么多的事。 说起来,方不为还要感谢詹森…… 方不为端起酒杯,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口。 暂时安全了,又能搞事了…… :。: 第一二三六章 不能留了 方不为耐心的看完了歌舞,魔术,寻技,但始终没有去跳舞。 这里面的女人,哪个不是阅人无数,手一搭到身上,就能判断出个大概来。 什么样的老男人,老学究,肌肉绷的比小伙子的还要紧? 一直到了凌晨一点,看时间差不多了,方不为才离开了大世界俱乐部。 日本人那边,也一直没有消停。 岩井英一主持,整整开了四个小时的会,专门研究针对近期一系列的刺杀,应该如何预防。 以及如何才能抓住这个,更或是这群神出鬼没,几近非人的刺客。 参会人员有:华中派遣军特务部部长原田熊吉,在华海军特务部部长须贺彥次郎,公兵房总局警务处处长赤木亲之,岩井公馆负责人袁殊,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主任丁默邨,副主任李士群…… 几乎在上海的所有谍报部门的首脑全都来了。 但研究了半晚上,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该想的办法已经全部想过了,该用的方法和手段,也用部用上了,上海城内,什么特务,什么地下党,几乎都要绝迹了,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法捕房,公捕房已经人满为患,可还是没挖出有关这个刺客的任何线索,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哪怕今天的刺客,在现场留下了不少的痕迹,但对于把他挖出来,没有一个有信心。 “说一说今天的情况吧!”岩井英一沉着脸说道。 在所有人当中,他才是心情最糟,最愤怒的那一个。 傅筱庵和织田,竟然被狙杀在了大使馆的院子里?更过份的是,出动了上千人,八艘军舰,竟然连刺客的影子都没摸到? 那下一次,刺客的目标要是换成自己呢? 自己又该如何防范? 难道要把日本领事馆方圆一里内的高楼,全部都拆了? 开什么玩笑。 一向沉稳阴戾的岩井英一,竟然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的节奏。 在座的每一位,都能听出他话语中隐含的怒火。 在众人的注视下,赤木亲之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他是反谍专家,也算是刑侦专家,在这些人当中,他的话最有权威。 “经过堪查和询问,大致能推断出,凶手身高一米八左右,体型较壮,年龄四十岁左右,浙省口音,但不排除精心化过妆,有意改变说话语气的可能……” “早间七点三十左右,凶手在时昌洋行对面,假冒时昌洋行经理谢竹铭的声音,给益丰洋行的老板亚伯拉罕的管家李树梅打了一个电话,骗到了进入益丰大楼的便利。 半个小时后,凶手带着两名雇工,抬着一扇木制屏风,进入了益丰大楼,到了三楼的会议室。 支走了雇工,打佣了李杩梅安看在眼里接他进楼的管事,凶手拿出提前藏在习风里的武器,从东南角的扶梯,上了楼顶……” “武器是藏在屏风里的?”岩井英一打断道。 “对!”赤木亲之点着头,“已反复比对过,狙击枪,瞄准镜,都是用屏风带进楼里的……完成刺杀后,凶手用一根绳索,从楼顶跳下,从容逃脱……” “跳?”岩井英一猛的一皱眉头。 “对,就是跳!” 赤木亲之回道:“已反复讯问过楼下的目击者,凶手确实是跳下来的,因为绳索长度不够,凶手跳到了二楼,又从楼角滑到了地面……” 怎么可能,这根本不是人力可及的? 岩井英一本能的不相信,但他一看其他人的表情,好像都知道这个情况一样,一点都不奇怪,心中一下就明白了:审讯目击者时,不止赤木亲之一人在场。 真的是跳下去的? 那可是二十多米高? 岩井英一的眉毛微不可察的跳动了一下,压制着心里的恐惧,又问道:“还查到了什么?” 赤木亲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虽然两次的脚印不一致,但根据凶手滑落时留下的痕迹,我直觉,这一次的凶手,和刺杀季云卿的凶手,很有可能是同一人……” 只有脚踩过墙的痕迹,没有太多的佐证,赤木亲之也知道自己的论断没有太大的说服力,所以才用上了“直觉”这样的字眼。 但他要是不说,就无法让岩井英一,以及在座的这些人提起应有的警惕。 这个人的身手,已经不能用“厉害”之类的字眼来表述了,完全就跟中国的“飞侠”,日本的“忍者”一样,根本不应该出现在现实当中。 同一个人? 岩井英一想起了季云卿被杀后,赤木亲之送来的调查报告:飞檐走壁,踏雪无痕…… 他下意识的往房顶看了一眼。 难道躲在使馆里,也已经不安全了吗? “怎么才能抓住他,或是消灭他?”岩井英一咬着牙问道。 赤木亲之鼓了好大的勇气,才涩声回道:“暂时并没有好的办法,只能严加防范……” “八嘎……” 岩井英一终于忍不住了,猛的大吼一声,胳膊一扫,把眼前所有的东西都扫了下去。 “咣啷……啪……” 茶杯,会议薄,钢笔……乱七八糟的砸了一地。 “饭桶……帝国的耻辱……”岩井英一大吼道。 即便他骂的没头没尾,在座的所有人,也知道全都被他骂进去了。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站了起来,深深的低着头。 但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是真的不好抓…… 岩井英一被气的脸皮紫红,像耕地的老牛一样,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个星期……我只给你们一个星期的时间,如果还抓不到这个人,那你们,就全部自裁吧……” “嗨!” 不管是日谍还是汉奸,全都重重的应了一声…… 还一个星期? 我倒要看看,到最后会不会有人切腹? 方不为耻笑了几声,心里也在暗暗在佩服。 果然是名不虚传,赤木亲之确实很厉害。 只根据墙上留下的印迹,就能推断出是同一人! 而且自己还换过鞋,两次的鞋都不一样大。 赤木亲之不能再留了,不然说不准哪一天,就会再找出点什么线索来。 :。: 第一二三七章 明知山有虎 杀是肯定要杀,但不是现在。 至少也要等到中村和赤木亲之跟自己摊牌之后才能下手,不然就会打断“蝰”计划。 应该快了。 齐希声这个身份,该从日本人那里得的好处,已经得了一大堆,该让日本人抓的把柄,也被抓了一大堆。 一个有心,一个故意,就跟干柴烈火一般,就差引燃大火的那丝火星了。 方不为估计,至多一个月,中村就会彻底亮底牌。 从此以后,自己也算是“汉奸”了…… 方不为一边意淫着,一边往华格臬路走去。 张啸林就住在这条街上。 方不为也很无奈,要是条件允许,他也不想这么赶。 刚刚收到傅筱庵在大使馆遇刺的消息,张啸林怕是胆都快要被吓破了,可想而知他身边的警卫力量强到了什么程度? 方不为这也算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但架不住张啸林胆子太小,竟然想逃出上海,回慈溪老家去。 日本人自然不会答应,但张啸林已经决定先斩后奏了。 他计划向老大哥黄金荣学习:装病! 而且已经开始实施了。 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古方,说是连喝一周,人会持续高热,却又不会伤及身体。 方不为一直怕他这边一动手,就会影响到南京军统的毒杀计划,所以一直忍着没动手。 之后又忙着杀李士群和傅筱庵,所以没顾上。 今天终于能腾出手来了,再要不杀,等方不为从南通回来,说不定张啸林就跑慈溪去了。 难道要跟到慈溪去? 根本不可能。 方不为决定去碰碰运气。 这并非他心血来潮,而是南京毒酒案之前就计划好的顺序:李士群,傅筱庵,张啸林。 李士群是不用想了,绝对会比乌龟还能缩。 傅筱庵死了,只剩张啸林了。 至于岩井英一和上海派遣军司令藤田进,只能看运气了。 其实岩井英一完全多虑了。 方不为没有在岩井英一的身上装过窃听器,根本无法掌握到他的具体行踪。 而齐希声这个身份过于耀眼,方不为更不可能一整天都爬在日本领事馆附近的楼顶上等着。 比如为了杀傅筱庵,还还要制造出去南通办急事的假像。 齐希声也不可能动不动就办急事吧? 次数一多,别说如胡守城这种身边的亲近人,就是中村和赤木亲之都要怀疑。 所以,真的只能等机会,看当了汉奸以后,能不能见上岩井英一一面。 只要能用上系统,有的是机会…… 现在已近晨两点了,但大街上,与往常比,明显有了区别。 到十点左右就会关闭的路灯,现在依然亮着。 平时不是在睡觉,就是在找牌,更或是在哪里寻欢做乐的巡警,竟然开始夜巡了? 虽然走一步歇两步,还不停的在骂骂咧咧,但毕竟是警察,给了洋人很大的安全感。 至于国人……大白天见了这群王八蛋,都会有多远躲多远,更何况晚上了。 这都是拜方不为所赐。 如果不是他杀了傅筱庵,也不会让日本人发疯,公共租界公董局也不可能如此的如临大敌。 但这些也根本难不倒他。 路灯不可能将所有的地方照透,总有背光的地方,而大街上,也不可能站满了警察。 他连日本人宪兵哨卡和巡逻队都能避过云,更何况大都是流氓混混身份的华警了。 方不为轻而易举的绕过了巡警,潜到了张公馆往西一百米左右的地方。 张啸林的家在华格臬路210号,也在公共租界,离外滩不到三到三公里。 方不为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自然轻车熟路。 他依约有印像,前世的时候,这个地方他也来过,海关大厦就在这一块,而张啸林的宅子所在的位置,好像成了海关大厦旁边的一块绿地。 说起来有点可笑。 知道季云卿被刺时,刺客是攀着窗台雨檐进出的,张啸林竟然命人,把家里所有的窗台,屋檐,全部都给砸了。 所以,现在的张公馆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光秃秃的,就跟抗战神剧中,鬼子的碉堡似的。 爬墙不是问题,问题是直接强攻,还是设法躲过警卫? 方不为左右瞅了瞅,看没有巡警出没,飞快的窜到了路边的一棵银杏树底下,三两下就窜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跟傅筱庵学的,还是日本人教的,外墙上装了好多盏壁灯,把墙里墙外照的亮如白昼。 戒备果然森严,大狼狗都被警卫给牵出院子来了。 方不为看到的这面,就足有八名警卫,两条狼狗。 警卫牵着狗,沿着墙来回走动着。 人狗合一就有些操蛋了,密制的牛肉用不上了。 看来,没办法做到悄无声息的干掉张啸林了,只能强攻了。 不过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张啸林身上有窃听器,一举一动都在方不为的掌控之下。 有一个班,十四名日本宪本,部分守在前后楼门口,部分守在张啸林所在的一楼。 另外还有近六十名身高体壮,身手矫健的青帮弟子,全都住在楼里,个个配双枪。 警卫力量确实强,但比起李士群那里,就逊色的多了。 光日本宪兵就有一百多号,更不要说,不远的七十六号,还有几百名特务。 难度是张啸林这里的十倍都不止,不照样被方不为杀了个对穿? 而最大的依仗,就是张啸林身上的那枚窃听器。 不管张啸林躲到哪,他都能在第一时间确认位置。 但也不是一点难度都没有。 张啸林也在地下挖了一条地道,以备危急时刻所用。 因为时日太短,又要掩人耳目,地道挖的并不长,刚刚挖出了院子,而地道出口的地方,就停着两辆小车。 也就是方不为正在观察的这一面。 方不为估计,只要稍微一有动静,张啸林就会钻进地道, 但会不会驾车而逃,就不一定了。 方不为暗暗的叹着气: 要是地道挖长一些就好了,自己完全可以悄咪咪的干掉这几个警卫,直接从地道里潜进去。 观察了快一个小时,树底下巡逻的华警都来回经过四趟了,方不为才轻轻的滑下了银杏树。 他已经想好了用什么方法对付张啸林。 :。: 第一二三八章 远程强攻 方不为绕远了一些,穿插过几队巡警,攀上了离张公馆不不远的一处洋楼。 只有这个方向的花院,相隔的距离小一些,方便方不为快速靠近。 他尽量避免发出声音,悄悄的向着张公馆潜移。 半个多小时后,方不为跳到了隔壁的这幢楼顶上。 两栖幢楼相距十来米,他甚至能听到大狼狗哈哧哈哧吐舌头的声音。 方不为微微的抬起头,看了看院子里的警卫。 楼前楼后,至少有二十个人,或走,或站,或抽烟,全都精神抖搂,尽量戒备着。 看来张啸林给的赏钱不低,不然以这些流性的习性,不是凑到一起打牌赌钱,就是偷偷的喝酒了。 几条大狼狗这里一个,那里一只,散落在花院各处,静静的卧着,一点灵性都没有。 哈哈…… 方不为很想笑。 狼狗被散养的时间太长了,每时每刻都要和这么多的待一块,更或者是这些人还要两班倒,哪就更多了。 人一多,气味就杂,狗再厉害,哪能全部记得住? 不看军犬警犬,除饲养员和训练员,很少会让其它人接触。 说不定自己现在混进去,狗都不一定会叫。 一群蠢货。 方不为暗暗的骂着,又从皮包里摸出了几颗手雷,摆在了房顶上。 没错,他就是提着装满手雷和炸弹的皮包,在大世界俱乐部舞厅,整整待了六个小时。 方不为不敢去跳舞,也有这个原因。 他摆好手雷,又掏出快慢机,直接上了膛,也放在了触手可及了位置。 然后方不为又看了看张啸林住的那个房间窗户。 相距最多二十米,不管是手雷,还是炸药包,方不为轻轻松松就能扔进去。 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 方不为拿起了颗手雷,拉开引信,扔到了院子里。 看到一个冒着白烟的东西,蹦蹦跳跳的从自己头顶跳过去,狼狗吓了一跳,“汪汪”的叫了两声。 “什么东西?”一个保镖下意识的惊呼道。 一听就是没上过战场的,突然从天而降,还冒着烟的玩意,能是好东西么。 “手雷啊……”另外一个保镖一声厉吼。 “敌袭……刺客……” 手雷还没炸,院子里先乱成了一团。 “嗖”的一声,又是两颗被方不为扔了进去。 这一颗,被准准的砸到了张啸林住的那间房间的窗户上。 玻璃碎了,手雷却被弹了回来。 方不为凝神一看,窗户后面根本不是窗帘,而是铁板。 可以么,真把自个当乌龟了? 别急,待会赏你个更响的。 张啸林原本和季云卿一样,也是睡在三楼的,但想到刺客来了的话,可能连楼都来不及跳,就被开膛破肚了,所以他才把女佣赶了出去,睡到了一楼的这一间。 后来受高人指点,张啸林又在这个房间里挖了条地道。 但方不为一直还不知道,他把窗户都拿钢板钉上了。 狡猾狡猾的…… 方不为一点都不着急。 这间房的窗户被钉上了,不可能所有房间的窗户都被钉上吧? 他一扬胳膊,又一颗手雷飞了出去,不过不是落向房间,而是落向了保镖群里。 “砰”的一声,每日一颗手雷炸响了。 也并不是所有的保镖都没有经验。 两次淞沪会战,特别是第二次,打残编制的部队极多。 也有不少的士兵,不愿意再打仗,就此退役,躲到了租界。 除了开枪杀人,也没什么别的本事,所以只能混帮会。 “卧倒,卧倒……”有好几个保镖大声喊着,还有一部分,正四处张望,想找到手雷是从哪里飞来的,打个反击…… 结果卧倒的声音都还没落,头顶上突然又炸响了一颗。 一阵鬼哭狼嚎,特别是那几个发号施令的,叫的最惨。 反倒是四处乱窜的,基本上没怎么受伤。 有几个老兵阵阵心惊:到底是凑巧,还是刺客真的这么厉害,竟然能将手雷的落点,和爆炸的时候,掌控的如此精确? 方不为就是想让所有的保镖乱起来,给张啸林制造一种:刺客不是一个人,连保镖都挡不住的错觉。 这一下,哪个还敢爬在原地? 所有的保镖全都如同受了惊的鸟兽,四散而逃。 又是两声爆炸,全都在保镖头顶上炸开,手雷连地都没落,惨叫声更多了。 至此,再也没有人敢怀疑了,刺客绝对能控制手雷落到那里,落到什么位置才炸的程度。 这特么谁敢留在院子里? 大多数的都想冲进楼里,却被楼门口的日本宪本给拦下了。 “狗日的小日本,是存心想让老子送命吧……兄弟们,拼了……”也不知是哪一个,突然就迸发了巨大的勇气,大吼一声,抬手就是一枪。 一个日本宪兵仰就倒,胸口飙出了一股血箭。 也不知是真的为了逃命,还是平时就有矛盾,后面跟着的保镖,也有人开了枪。 保镖全拿的是盒子炮,弹容量有二十发,四个日本宪兵连手枪的保险都没来得及打开,就倒在了血泊里。 一群保镖一窝蜂似的冲进了楼里。 方不为差点笑出声来。 好嘛,自己人先火拼起来了。 他不慌不忙的抄起手雷,又往一楼和二楼的窗户里各扔了一颗。 就数这两个房间,窗边攒动的人头最多。 “刺客在对面……”三楼的一个保镖大喊了一声。 方不为抓起快慢机,抬手就是一枪。 叫声戛然而止。 但看到他的,并不止这一个。 “对面楼顶……刺客在对面楼顶……”又有人吼道。 方不为抓起屋脊上的最后手雷,拉掉引信扔了出去,然后飞快的缩到了屋脊后面。 “啪啪啪……”一阵乱枪吃起,打的心顶上的瓦片烟尘乱飞。 “砰——砰!”又是连着两声炸响,一楼和二楼的两个房间,相继冒出了两团火光。 这是方不为刚刚扔进房间的那两颗手雷炸了。 “啊……” “疼啊……”一阵哭爹喊娘的声音,叫的分外刺耳。 张啸林请的人够多,依然有人在向这边开着枪。 方不为提起皮包和手枪,不慌不忙的换了个位置。 第一二三九章 做汉奸的下场 屋脊够长,方不为不用担心没有藏身的位置。 除非对面也有人能像自己一样,扔手雷像是开手枪一样,扔哪炸那,不然根本伤不到自己。 楼内,屋里,哭嚎声此起彼伏,听在方不为的耳朵里,却像是美妙的歌声。 敢当当奸,敢给当奸做狗腿,就要有遭报应的觉悟。 方不为藏好了位置,又听着系统里的动静。 张啸林要急着下地道,但负责贴身保护他的日本人好像不愿意。 “张桑,我听手雷爆炸的声音,完全可以确定,对方只有一个人,你完全没必要逃跑……万一刺客还有同伙,就守在你的必经之路上呢?” 张啸林觉的自己晕晕眩眩,非常害怕,却又极其亢奋。 他自然不知道,这是肾上腺素彪的太快太多的原因。 “放屁!”平时唯唯诺诺,这会的胆儿格外的肥,连日本人都敢骂了:“你都说了他可有同伙……一个都厉害成这样了,要是再冲上来一群呢……” “张桑,我是在为你的生命负责,相信我,现在还不到逃跑的时候……” “现在才应该是最佳的逃跑时机,你难道忘了,李士群是怎么躲过刺客的刺杀的……” 听到两个人在拉拉扯扯,方不为冷笑了一声。 不急,等我腾出手来,慢慢帮你拿主意。 他掀开长袍,摸出三颗手雷,瞄准了洋楼的房间,扔了出去。 这次的手雷带的多一些,足有十五颗,扔出去了八颗,还有七颗。 足够把这几十号保镖,压制在楼里不敢往外冲。 时间已过去了三分钟,张公馆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哨声,是公附近正在巡罗的警哨在吹哨子拉人。 这些警察可能连张啸林请的那些保镖都不如,来了也是给自己送菜。 只要不要被日本兵围住,自己就有信心逃出去。 时间差不多了,该帮着张啸林下决心了。 方不为掏出一颗炸弹,拔掉了引信上面的铜帽,又用手搓了两下。 “嗤”的一声,引信无风自燃,像是后世的女孩子最喜欢放的那种烟蓊一样,燃起了点点火花。 怕真有不怕死的,看到炸弹后,还敢跑上来踢两脚,方不为特意等了两秒才扔了出去。 炸弹落地后,骨碌碌往前滚了几米,撞到墙根后停了下来,恰好就在张啸林藏身的那个房间的窗户底下。 真以为躲到一楼就安全了? 真以为挖好地道就万事无忧了? 再不出来,老子连房子带地道,一块给你炸了…… 这次的动静格外的响,一声火光冒起之后,整个地面都跟着晃了起来,楼里的保镖,竟然还有没站稳直接摔倒的。 像是飞来了一辆汽车,一截砖墙飞来,重重的砸到了日本分队长的背上,分队长往前一扑,撞上了张啸林,两人一起飞了出去。 重重的摔落在地面上,张啸林被摔的眼冒金星,喉咙发甜。 他下意识的就榻掀翻日本人爬起来,只听“呃”的一声,日本人嘴一张,一股鲜血喷了出来,喷到了张啸林脸上。 日本人……吐血了? 这怎么回事? 张啸林肝胆俱裂,甚至不知道,他和日本人是怎么飞出来的? “炸弹……”日本人断断续续的说道,“是……黄色炸药……逃……” “我干你妈啊……”张啸林用力的掀翻日本人,厉吼道,“他再扔两个,岂不是连楼都要炸塌?” 你特么早干去了,老子前面就说逃…… 张啸林刚坐起来,看到原来的窗户早不见了,现在的位置,露着一个方面一米多的大洞,正往里吹着凉风。 刺客要从这里杀进来了? 张啸林的魂都吓出来了。 连滚带爬的冲到了地道口,大声嘶吼着:“阿四,开车……” 听到张啸林下了地道,方不为暗松了一口气。 他要再不动,方不为就真的只能从那个炸开的洞里冲进去了。 但楼上的那几十号保镖难道是纸糊的? 自己又不是真的刀枪不入。 方不为边跑,边往楼里扔着手雷,因为在移动,准头有些差,有两颗没扔进房间。 不过可以了,有了前车之鉴,大部分的保镖,都缩到洋楼最拐角的房间里去了。 方不为扔了皮包,飞快的关了手枪的保险,然后一个纵跃,像是一只大号的壁虎一般,头下脚上,倒着从楼顶上滑了下来。 快到一楼的时候,他一个空翻,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张啸林的司机阿四才刚刚冲到地道口。 方不为跳上这一家的院墙,站在墙头,把最后四颗手雷扔了出去。 躲在墙后,正商量怎么冲进去的那八个保镖,还有十几个刚刚赶来的警察,被炸了个正着。 张啸林还以为是刺客的同伙也来了,大声的催促着司机:“快快快……去发车……” 方不为刚要跳下去,又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摩托车特有的响声。 他往远处一看,看到两辆摩托,正在往这边开来。 摩托上各坐着三个日本宪兵,后面还跟着一小队,目测有二十多号人。 日本人怎么来的这么快? 方不为猛的一惊,随既又反应过来。 这一队日本宪兵,并不是从虹口赶过来的,应该本来就驻扎在公共租界。 赤木亲自成了公捕房总局警务处处长之后,岩井英一特许,给他调了一个小队的日本宪兵,常驻公共租界,配合他缉捕恐怖份子,或是应付突发事件。 赤木亲之把一百余人的小队,全部分开,分别驻扎在公共租界的各个巡捕房。 方不为估计这两个分队,应该就是从附近的巡捕房赶来的。 要抓紧时间了。 方不为飞快的跳下了墙头。 这个时候,司机才刚刚打着了小车,张啸林才刚刚钻出地道口,连车门都没有拉开。 方不为飞一般的追了快去,一个飞腿,将张啸林踢翻,一脚踩在他的胸口。 “张啸林,这就是做汉奸的下场……” 如同响起了惊雷,连在百米外,坐在摩托车上的日本宪兵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没时间写字,更没办法提前准备,方不为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第一二四零章 跑路 必要的震慑必须要有,不然民众还以为张啸林是被仇家杀死的。 震天般的吼声落入耳中,张啸林福临心至,惊恐的看着方不为:“齐……” 方不为吓了一跳。 自己声音虽大,却是精心伪装过的,张啸林怎么听出来的? 齐你妹! 方不为没有丝毫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啪啪啪啪”几声枪响,张啸林像是被人踩住的老鼠,使劲了蹬了两下腿,彻底不动了。 心脏都被打烂了,不死就见了鬼了。 稳妥起见,方不为飞快的摸了一下张啸林的脖子和鼻子。 确实没气了,心脏也不跳了,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方不为甩手一枪,打死了正挂着档,想要一着车逃跑的司机。 然后他又看了看那一队日本宪兵。 本来这最后一颗炸弹,是想用来炸翻张啸林的小车的,哪知道张啸林的动作太慢,让自己省了下来。 就赏给你们吧! 方不为一个纵跃,躲到了车后。 不知道有多少敌人,两辆摩托车上的宪兵不敢独自冲过了,还要等后面小史上的宪兵,所以开的并不快。 一百米的距离,快走了半分钟。 还有二十多米的时候,方不为引燃了炸药包,朝日本宪兵扔了过去。 炸药包冒着火星,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恰好落在了日本宪兵的中间。 一声爆响后,惨肢断臂满天乱飞。 部分正听着手雷的炸响停了下来,要不要冲出来替张啸林报仇的保镖,恰好就看到了日本兵的惨相。 这特么的不是手雷,是能把整栋楼炸塌的炸弹啊? 就算能打死刺客,万一人家临死前拼死反击,再引燃一颗呢? 算了,命是自己的…… 也不是没有胆大的,也不是没有对张啸林忠心耿耿的,等这几个大汉冲过来,哪里还有刺客的影子? 十几分钟后,赤木亲之赶了过来,看着眼前如炼狱一般的惨像时,气的浑身都抖了起来。 方不为踏着屋脊,如同一只超大号的灵猫,一幢楼一幢的飞跃着。 离他最近的警察,距离还不到十米。 一个向北,一队向南,擦肩而过。 方不为一路上,满脑子都在想,张啸林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绝对不是声音。 当时自己吼的那一嗓子声音虽大,但与他平时说话的声音截然不同。 那就只可能是身高体型,以及身上的气味了。 这段时间,为了能够及时掌握他的动向,自己也确实和张啸林接触的有些多。 也有可能,是张啸林在临死前,突然袭击然迸发了直觉。 直觉这玩意玄之又玄,晦涩难明,没办法用道进而来解释。 比如自己刚来上海,陈浩秋就是靠直觉认出自己的。 但不管是哪一种,自己以后都要注意了。也就自己手快,没有犹豫,要是像电视里一样逼逼叨叨装半天,张啸林哪一嗓子早喊出来了。 齐希声这个身份,也就废了。 不行,这段时间赶的有些紧了,得歇息两天…… 方不为脑子里转着念头,一路急奔,十几分钟后,他就回到了小码头附近的安全屋。 这个时候,赤木亲之才刚刚赶到华格臬路,正看着张啸林的尸体,暴跳如雷。 是啊,方不为也有些可怜赤木亲之。 刺客不但厉害到没边了,胆子更是奇大。 几个小时前,才杀了傅筱庵,谁都以为他早已逃出上海了,谁能想到,他又杀了个回马枪? 不要急,等我正式投靠你,当了汉奸以后,就能彻底的替你解决痛苦了…… 方不为飞快的换下了衣服,重新化了妆,然后挑了一些零碎,装到了一个背包里。 今天的动静整的太大了,日本人估计都被气疯了。 对日本人来说,自己的危胁实在了太大了。 抓又抓不到,防还防不住…… 要换成自己是岩进英一或是藤田进,绝对会封城,彻彻底底的搜查,来个掘地三尺也不为过。 虽然不能明目张胆的封锁租界,但却可以围住整个上海。 毕竟租界以为,全是日战区。 所以,必须在日本人封城之前,逃出上海。 收拾好了东西之后,方不为又开始清理自己留下的痕迹。 刺杀傅筱庵的计划太过仓促,自己留下的破绽太多,这两处安全房,迟早都会暴露。 日本人已经查到,自己是用屏风把狙击枪带到益丰大楼的,而屏风,又是自己雇了两个民夫抬过去的。 找到那两个民夫,就能找到自己最先出现的地点。 日本人要是真的来个掘地三尺,很有可能会搜到小码头,安全屋暴露的可能不是没有。 虽然每次都琮这里,方不为都带着手套,没有留下过指纹,但脚印还是不少的。 只要让赤木亲之确定一次之后,下次再见到,他一眼就能认出来,也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发现,刺客的脚印,为什么和齐希声的如此相像? 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其实一把火烧了最干净,免得最后偏宜日本人。 但方不为又有些不甘心,万一搜不到这里呢? 留着吧,就算真被日本人搜到了,也没什么好心疼的。 一个傅筱庵,二十个安全屋都够抵了,别说两个…… 锁好了门,盖好了地道口的麻包,锁好了门,方不为开始向北狂奔。 他左冲右突,躲过了一队又一队往华格臬路而去的公捕房警察,绕过了虹口…… 出了上海县,就彻底是乡下了,稍微绕一下,就几无人烟,方不为彻底放飞自我,奔跑到乡间山林,像一道轻烟。 他还没亮,他就跑到了五十公里的太仓。 方不为不相信,日本人还能把风太仓也封了? 不会有人能想到,在没有任何交通工具的情况下,仅靠两条腿,有人能跑到百里之外? 太仓江边有一处码头,部分客船会在这里停留,方不为打算从这里登船去通州。 其实还有七十公里左右了,两加把劲,耗上半天,也能跑的到。 但是太累了,方不为有系统不假,但又不是永动机。 有船坐,为什么要走路? ps:大大们,最后一天了,月票再不投就做废了! :。: 第一二四一章 后续影响 逃出租界之前,方不为分别给王天木,胡月明,马春风三个人各发了一份电报。 他是怕日本人真的封城,然后掘地三尺,把躲在宝山,嘉定乡下的军统和地下党给挖出来。 通知马春风的意思,则是看重庆方面,能不能利用张啸林的死,再做做什么文章。 政治这东西玄而又玄,迄今为止,方不为依然是个门外汉。 其实马春风在昨夜半月晨之前,就收到袁殊发到重庆本部的电报了。 当时马春风都有点不看相信自己的眼睛。 傅筱庵被人刺杀就已经够惊奇了,还被人杀死在了日本领事馆的院子里? 这完全称的上惊悚了。 这起事件所代表的意义,丝毫为亚于山田乙三等人中毒事件。 等于是在告诉日本人和汉奸除非躲在乌龟壳里,不然迟早都有送命的一天。 都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日本人灾难,就是中国人的福报。 马春风笑的嘴都快合不拢了,连把这个消息报给了委员长。 委员长大悦,命马春风对执行人员大力奖赏,马春风却很是为难。 刺客不是军统的人,而他也发“自己人”发过电报,但一直没有得到回复,所以,即便他想嘉奖,也找不到嘉奖的人。 回去后,马春风又给“棘刺”小组发了一份电报,命袁殊严密监控上海日谍部门的动向,然后又给“自己人”发了一份电报,求证傅筱庵到底是不是他杀的。 因为除了这位能量极大,且极为诡异的人物之外,马春风实在想不到,还能有谁有这个能力? 等了快一个小时,没等到回复,马春风便准备睡觉了。 结果刚回甲室,齐振江就来了,手里拿着一份翻译好的电文。 不知道是不是特别急,这一次,“自己人”再没有用文邹邹的语气,全遍都是大白话 傅筱庵,织田一夫确实是我所杀,另外,于半小时前,张啸林已被我刺杀于家中……日本人肯定会恼羞成怒,有很大的可能,会封城搜捕。 宝山,嘉定已不安全,建议贵部在沪人员,连夜撤往昆山,太仓一带…… 一看电文当中“屏风”,“英七七”等字眼,马春风就深信不疑了。 自己人没必要撒谎,更没必要把刺杀傅筱庵的功劳揽在他头上。 他连国民政府的嘉奖都不要,连他自己的身份都没有想任何势力和任何人公开过,他要这份虚名有什么用? 再看到张啸林被杀的情报,马春风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也更加佩服这位神秘人物的胆量和能力。 他这已经不是打不打日本人的脸了,而是直接给上海的日本人汉奸,在头顶上悬了一把刀小心点,我随时都能要了你们的命…… 将死不死,不知道头顶的刀什么时候才能落下来的时候,才是最恐惧的…… 马春风要是再不知道利用这件事造出点影响,他就不是马春风了。 没办法,他只能再次去找委员长。 等他从委员长官邸回来,天都快亮了。 马春风不但不困,还异常的亢奋。 他有很大的把握等南京毒酒案,傅筱庵使馆被刺案,张啸林家中遇刺案的细节传出去之后,日战区的汉奸,个个都会人心惶惶,生怕什么时候,就会有一颗子弹,突然射到自己的胸口。 对军统而言,这是千载难缝的好时机。 他当即给各敌占区军统,各发了一份电报。 除了命令上海区连夜撤退之外,其他各区,立即行动,想办法与各伪新政府,维持会等汉奸组织首脑,或重要骨干联络,规马他们及时醒悟,拨乱反正。 马春风估计,在这个节骨眼上,除了像李士群这种已无一点退路的死硬份子,剩余大部分,就算不会立即叛变日本人,也绝不会出卖上门当说客的军统人员。 谁也保不准,自家的地盘上,会不会出现上海刺客一般的人物…… 方不为自然还不知道这些,这个时候的他,正靠在椅子上,睡的正香。 八点刚过一些,最早一班从上海发出的客轮途径太仓,方不为卖票上了船。 早进船舱,他就听到游客议论纷纷,说的全都是日本人在上海连夜大搜捕,在码头检查的如何如何严密。 不但搜身搜包搜行李,甚至连鞋子都要脱下来检查。 方不为一声暗叹日本人果然疯了! 幸亏自己有先见之名,早走了一步,不然很有可能会被困在上海城里。 万一中村心血来潮,或者是有什么急事要找方不为,命南通的手下去找方不为呢? 太仓到苏州七十公里,差不多两个小时就能到,方不为决定乘机休息一会。 他已经连着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听着票务员大声报着地名,方不为睁开了眼睛,抓起皮包下了船。 南洋医药公司的转运公司就在码头附近,但方不为并没有直接去,而是先进了城。 南京怎么说也是日占区,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上海! 胡守城挤着一脸的笑,把一队日本兵和特务送出了门。 不管是日本人,还是汉奸,个个喜笑颜开。 无他,得了油水就是这个样子。 没办法,这次的搜查令,是由日本领事馆,上海派遣军司令部,英美租界工部局联合下发的,不管是英国人的,美国人的,还是日本人的,所有的建筑物内,全部都要搜查。 要是不送钱,这些王八蛋手底下稍微重一些,打烂什么药瓶,扎烂什么药包,十倍的损失都挡不住。 “呵……忒!”等日本人和特务走远之后,胡守城使劝戒的吐了一口痰。 他越发的想念齐希声的好了。 花不花钱无所谓,齐氏大药房财大气粗,不差这几个荼钱,关键是这些王八蛋的嘴脸,实在是让他难以忍受。 胡守城越想越生气,扭过头,就给中村打了个电话。 日本人的事情,就得找日本人解决。 山田正准备找一趟齐希声叫鸡,一听齐希声不在,下意识的问道“他去哪了?” “南通有点急事去处理了,两天前走的!”胡守城回道。 两天前? 那看来是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 第一二四二章 袁殊要暴露 中村皱起了眉头。 两天前? “行,我知道了,我帮你给赤木阁下打声招呼!” 中村说的是一拔又一拔的特务上门靳索的这件事。 对他们而言,自然是轻而易举。 他给赤木亲之打了个电话提醒了一声之后,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往南通打电话。 到上海后,齐希声基本上一直都在自己和赤木君的视之内,应该不清楚这件事的内情。 算了,不套话了,免的打草惊蛇。 就算齐希声真知道相关的情报,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中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南洋的情报络瘫痪,重建一个就是了。 更何况,只有“蝰”计划,想建多少都没问题。 直到昨天,日方才收到了南洋代表团访问重庆的情报。 这离陈佳庚,于二君,胡虎离开重庆,都几个月了? 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晚,一是重庆方面,特别是军统,保密工作相当到位。 其次则是,自中村离开南洋后,日方在南洋的情报网络,接二连三的遭到了重创,基本陷于瘫痪了。 不论是哪一件,其实都是方不为的功劳。 可笑中村,竟然还想着从方不为的嘴里套话? …… 在南通城里溜达了一圈,快天黑的时候,方不为才到了转运公司。 他一是怕中村发觉自己不在上海,心血来潮的想证实一下,自己是不是来了南通,所以要做一些布置。 二则是,他来南通,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做,转一圈,露个面就回上海。 必须要和胡虎勾通后,找个什么由头。 毕竟中村很轻松的就能打听到,齐希声到了南通后,处理过什么事情。 在华所有日战区的县级以上的城市,都有日本森下商会的分支机构,也就是卖仁丹的那个。 所以,齐氏大药房在各日占区城市的分公司未筹备之前,药转运,行销等,靠的都是森下商会的渠道。 两家公司的来往极为频繁,人员也极为熟识。 只是因为方不为一门心思的盯着日本人和汉奸,根本不瑕顾忌,所以才将给了南洋总部,由于二君和胡虎重新选派了人员。 只要中村一个电话打到南通的森下分社,不出一个小时,就能打听到齐希声干过什么,所以他才这么小心。 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布置竟然没用上? 方不为一点都没学我的可惜,更没认为自己的安排是不是很多余。 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到了转运公司,方不为连夜开了一场会,找了个过硬,且确实存在的理由,开革了一名经理,一名仓库管事,又把下面的扶正了两个,才算是完事。 美美的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又回了上海。 不但去给张啸林上了柱香,还假惺惺的掉了几滴泪。 然后,他就该干嘛干嘛了。 他先是请中村和赤木亲之喝酒,赤木亲之都已急的火眉毛了,哪里有这个心情? 中村倒是欣然应邀。 连着喝了两天,中村扛不住了,不再去了,方不为又请着胡守城,药店里的掌柜,管理,老大夫,甚至是伙计喝。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只要搜捕不结束,药店就没办法开门做生意,方不为也不敢稍动分毫。 耗着呗,反正先着急的绝对不会是他姓方的,或是姓齐的。 就这样,整整一个星期了,上海依旧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原本繁华似锦的租界,一到天黑,竟然连人都见不到几个? 法国佬,英国佬,还有美国佬,都有些坐不住了。 三国大使馆连连向日本领事馆抗议,岩井英一却无动于衷。 开什么玩笑? 这个刺客要是挖不出来,他寝食难安。 以岩井英一为首,所有的日本人,都不相信,这个刺客只是单身一人,没有同伙。 其它的不论,刺客每次行动,所需要的武器弹药,难道是凭空变出来的? 总要运进上海,运进租界,交给刺客? 另外,行动前所需的情报呢? 纵观这几次行动,刺客总能卡在最为关键的时刻发起暗杀。 比如卢英,比如季云卿,比如张啸林,刺客是怎么知道,这些人当天是在什么位置的? 有九成九的可能,这些人身边有刺客的内线,其次,内线把也肯定要把情报传递给刺客,那刺客难道是亲自跑到这些人的家里,去接收的情报吗? 因为季云卿和张啸林遇刺之前,家中基本是封锁状态,所有保镖,家佣等,一律不得外出。 就是怕这些人会走漏消息。 所以日本人断定,刺客不但有同伙,而且人数不少。 这绝对是一个组织,比军统特务厉害十倍都不止的组织。 日本人这样一怀疑的结果便是,季云卿和张啸林门下的弟子,又遭了一次殃。 甚至是李士群都被日本人逼得,不得不先自查七十六号。 因为他也遇刺了,不过没被刺客得手罢了。 问题是,当晚的刺客,可是摆着十成十的知道他就在家里的架势去的。 那这个消息,又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方不为笑的牙根都快露出来了。 狗咬狗,一嘴毛…… 他也没想到,竟然还能造成这样的效果。 但笑了没两天,方不为就笑不出来了。 袁殊,可能要暴露了…… “叮零零……”赤木亲之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一个日军少尉快速的抓起话筒。 这是赤木亲之的助理。 “阁下……嗨……我马上叫他过来……”助理小心翼翼的把话筒放在一旁,飞快的跑了出去。 因为电话太多,赤木亲之无法集中精力,所以要分析或是推断重要的案情的时候,赤木亲之都会去隔壁。 “报告!” 赤木亲之头都没抬,只是喊了一声进来,继续在本子上写写划划。 “阁下,岩井阁下,马上让你去领事馆一趟,有非常紧急的事情!” 赤木亲之猛的抬起头来。 岩井英一性格阴柔,不急不绪,很少会用“非常紧急”之类的字眼。 绝对是有大事了! “备车!”赤木亲之从助理手里接过军帽,大步流星的出了门。 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路上,赤木亲之都是暗暗猜测着。 第一二四三章 放长线钓大鱼 方不为跟在后面,冷眼看着杨国仕安排着手下,把步少纲吊了起来。 高思中的那一脚,也让杨国仕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蠢事,现在格外的殷勤和小心。 方不为走到步少纲的面前,冷冷的盯着他:“步少纲,你知不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 步少纲愣了一下,随既又大吼道:“姓方的,我不信你敢杀了我,有种你就来……来啊……” 方不为冷哼一声,直接握住步少纲那一只被自己踢断的手,轻轻一捏。 步少纲杀猪一般的尖叫起来,同时用力的挣扎着,晃的铁链“叮咣”直响。 等步少纲额头上渗出了细秘的汗珠,方不为才松开了手。 “姓方的,你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我要让你们全特务处都跟着赔命……”步少纲咬着牙,语无伦次的吼道。 方不为直接笑出了声来。 特务处不是阿猫阿狗,别说曾中明,就连汪怕是都不敢说这样的大话。 方不为伸出右手的食指骨节,闪点般的点向步少纲喉结往下的位置,步少纲一口气窝在了胸口,不上不下,难受至极。 刚刚如同既将死去一般的恐惧感,又涌上了步少纲的脑海里。 方不为再一拳,砸在了步少纲的头上,步少纲顿时头晕目眩,眼冒金花。 “步少纲,你好大的胆子,敢替日本人卖命?”方不为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步少纲的耳边响起。 就算是田立成,在方不为的这一招之下,也被震的心神失守,更何况步少纲。 死亡的恐惧感,加上方不为的击打,直接让步少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再猝然听到方不为这句话,步少纲心中如同丢了一颗炸弹一样,连身体都跟着颤了两下。 步少纲的这种表现,已经完全可以证明了:他就是汉奸。 方不为捏着步少纲的下巴,让他抬起了头。 步少纲脸色苍白的看着方不为,眼神当中闪过一丝慌乱。 就连高思中和杨国仕都看出了不对。 高思中嗫了一下牙花子,看着方不为倒吸冷气。 他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方不为每次猜的都这么准? 杨国仕则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步少纲,许久之后才喃喃的说道:“我想不通,为什么这样的人物都会去当汉奸?” 方不为冷笑一声,松开了手:“想不通的事情多着呢!” 步少纲算什么,以后当了汉奸的大人物多了去了。 听到方不为渗人的冷笑,杨国仕心里一颤,误以为方不为是在说他。 再想想步少纲被关进来之后,自己的所做所为,杨国仕忍不住的一抖。 “放你妈的狗屁……”步少纲总算回过了神,扬声嘶吼道。 但看他白的跟纸一样的脸色,谁都能看出不来步少纲已经心虚的没底了。 步少纲不是专业的间谍,心神大乱之下,根本想不到掩饰表情,他的声音,他的脸色,早已出卖了他。 “要不直接用刑?”杨国仕看着方不为说道。 要能用刑早就用了,方不为还用的着让杨国仕提醒? 一听杨国仕的话,高思中就知道要糟,但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没有出他意料。 高思中一回头,看到步少纲就像是冻住了一样,惊恐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姓方的,你诈我?”步少纲一声嘶吼,好像瞬间想明白了什么,抬头狂笑了起来。 “诬谄我是汉奸?拿不出证据来,老子要你的命……” 高思中上去就是两耳光,盖在了杨国仕的脸上。 杨国仕也反应了过来:方不为就是在诈步少纲。 他的脸也和步少纲的一样,在瞬间变的煞白,任凭高思中对他拳打脚踢着。 步少纲狂笑的声音更大了。 方不为顺手就是两拳,步少纲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珠子直往外突。 高思中直接骑在杨国仕的身上,拳头雨点一般的砸下去,杨国仕却连叫都不敢叫一声。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拉起了高思中。 “他娘的,怎么没有蠢死你……”高思中气喘嘘嘘的站了起来,他知道,现在对步少纲用刑,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了。 步少纲被方不为诈的心神大乱,如果杨国仕不出声,说不定几样刑具用下来,就会受不住,吐出一些东西出来。 但现在明知道方不为没证据,步少纲怎么会轻易开口? “进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先提醒他一声?”高思中又抱怨着方不为。 高思中也明白,杨国仕固然蠢的要命,但也并非全都是他的原因。 方不为一进门,就一副气势汹汹,胸有成竹的架势。直到诈的步少纲露出马脚,让杨国仕最后只以为,方不为是真的查到了步少纲的证据。 用刑? 方不为暗中摇了摇头。 他从进门开始,就没想过用这一招。 既然系统发布了任务,方不为哪里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他还想着想办法把步少纲放出去,然后一尽全功。 方不为这次来,只要确认步少纲是不是汉奸就够了。 他越来越清楚系统给的道具有多金贵,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方不为真不敢浪费。 如果这时候步少纲真要招出点什么,就把方不为的计划全打乱了。 像步少纲这样的人,酷刑之下,可能会交待一部分,但绝对不会全招出来。 他可能会承认自己是汉奸,但不一定会牵扯到其他人。 明知道自己只有死路一条,绝大多数的人首先会想着给家人留一条后路。 方不为托着自己的下巴,盯着步少纲。 想个什么办法才能放长线钓大鱼? 他肯定是没权限把步少纲放出去的,马春风可能也不行。 这事必须要让谷振龙发话才行。 但到现在为止,基本等于什么东西都没查出来,就算能查出来,方不为也不会上报。 但谷振龙那里怎么交待? 看方不为一脸为难和样子,刚刚缓过一口气来的步少纲心中大定。 他只以为方不为在为难,应该怎么处置自己,所以步少纲认定,方不为没有证据! 但这几顿挨下来,步少纲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姓方的根本不怕自己危胁,只要自己一张嘴,就会吃苦头。 所以他很明智,再也不出声了。 这仇咱们以后慢慢算! 步少纲只敢在心里发狠。 看到步少纲阴冷的眼神,方不为心中一动:江右良那边会不会说出点什么? 如果江右良招供时扯到步少纲身上,自己刚刚的计划岂不是全废了? “走!”方不为冲高思中喊了一声,扭头就走。 “去哪?”高思中紧追在后面。 刚刚爬起来的杨国仕,看了看两个人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步少纲,心里欲哭无泪:他娘的,老子怎么做才是对的? 最快更新,阅读请。 > 第一二四四章 补救 抖了两下又不抖了,方不为又听到“滋滋……嚓嚓”的音乐。 不个声音有些耳熟…… 方不为心里一跳,这种事情他经常干。 赤木亲之在削铅笔。 写字用不到铅笔,赤木亲之也不用画图,那肯定是想刮一些墨粉下来,洒在纸面上,看上面的印痕会显出什么字迹。 果然,刮了好一会,方不为又听到赤木亲之的轻轻的吹着气。 静了好一阵,赤木痫之猛的倒吸一口凉气,直接把纸面上的字迹念了出来 “六月十三日夜,九时二十五分电……代号棘刺,等级特急……据悉,下午六时许,傅筱庵被刺于上海日领事馆,身中多枪,当场逊命……日伪欲封倘上海……” 我干你娘,你特么脑子里装的是大粪么,通讯保密条例,全都学到狗身上去了? 方不为直接骂出了声。 他一听就明白了,日本人缴获的这部电台,是属于“棘刺”小组的,这个林教员,就是小组中的收发员。 赤木亲之念的内容,就是袁殊当日配合日本宪兵在英答界搜捕刺客时,传递出去的情报。 用赤木亲之所用的这种方法,方不为委实占过不少便宜,所以当初在洪公祠培训班讲课时,他就将防荡的办法写进了教材里 任何情报通讯员,传递员,收发员,抄写过情报,电码的所有纸经,必须当场烧毁,并捻碎纸灰,并且要求,抄写或编译时,只能使用单页纸张,有条件的话,下面必须垫趁硬物。 这个林教员,纯粹是把这条条例忘到脑后去了,虽然烧了原件,却忘了原件之下稿纸上,还留下了痕迹。 这下麻烦了…… 方不为刚骂完,就听到赤木亲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飞一般的跑出了这间房子。 “阁下……” 刚进岩进英一的办公室,赤木亲之猛的把门关死,把稿纸递了上去“阁下请看!” 岩井英只是扫了一眼,重重的一拳砸到了桌子上“我们,有内奸?” 方不为痛苦的呻吟了一声,他就会是这样。 傅筱庵是六点差一些死的,九点过一些,这个情报竟然就到了军统的密电收发员这里? 大场区已经是名付其实的乡下了,根本没电话,传递情报,只能靠人力。 那除去三十多里的路程,再除去林教员接到密写的情报,翻译出来的时间,等于傅筱庵刚死,写这份情报的人就知道了消息。 这一次,和卢英,季云卿,张啸林这些人遇刺,有着天与地一般的区别傅筱庵是死在日本领事馆的,除了领事馆的人员,就只有接到岩井英一命令的各部谍报首脑知道。 这是内部有了内奸,还能怎么解释? 岩井英一的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直响“怪不得刺客每次都能掌控的目标人物的具体行程,怪不得他每次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脱?” 岩井英一猛的将纸攥在了手心里“不能再等了,必须要将这个人挖出来……” “嗨!”赤木亲之重重的应道。 他刚要走,岩井英一又叫住了他“不行,你不能去……我来通知须贺君吧,你去电检课,先把这个内奸所有的电道频道查出来,再根据以往的监听纪录,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规律…… 除此外,还要想办法,找到密码本,把电文破译出来……” 岩井英一又不是第一天和军统特务打交道了,很清楚对方的组织有多严密。 就算抓到这个商人,但商人十之,只知道自己的上线是谁,而不知道这个代号“棘刺”的人是谁,还的通过其它渠道想办法。 大使馆内部,就有负责监听上海区域内,能接收到电波的所有电台的电检课,说不定就有监听记录。 说不定,就能将这些电文破译出来,那找到这个人的希望就更大了。 其实,要想稳妥一些,放长线钓大鱼的计划才是最好的,但岩井英一不好判断这个内奸藏在哪个部门,万一拖的时间一长,就有可能让这个人知道自己马上要暴露了…… 方不为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他很想问候一下马春风的家人,怎么给袁殊派了这么个猪队友? 他也知道,发怒已无济于事,现在必须要想办法补救。 方不为飞快的给马春风发了一份电文棘刺小组专用电台已被日方查获,林姓教员被当场击毙,该小组通信员胡姓商人已暴露,并在日谍的严密监控之下…… 另,六月十三日晚间电报内容,已被日方知悉,据此内容,日方已圈定棘刺之大致范围…… 也不排除,日方会从林教员所遗内容中,找到密码本,所以,万万再不可联系棘刺…… 棘刺最易暴露之环节,应为虹口区中华大剧院门口报刊亭,他曾与数次,在此报亭内交接情报,贵部应尽早处得理,若无条件,请直言相告,我来想办法。 慎重提醒电台频段已暴露,袁殊也已成为日方重点怀疑目标,请贵部切勿擅自联络他,我会想办法想通知他……除报刊亭之外,若还有其它易暴露环节无法处理,请尽快相告…… 方不为边发着电报,边拿着帽子往外走。 他必须要想办法通知袁殊,让他知道其中的严重性。 一定要稳住! 只要吉他殊能稳信,不要上日本人的当,不要自乱阵脚,马春风再能将中间的联络线斩断,再将报刊亭这里处理好,那这场危机,就能安然渡过。 至于内奸,方不为会给日本人安排一个。 但是,自己如何才能见到袁殊,把这些情报告诉他,还要保证自己的身份不会暴露? 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方不为非常头疼。 …… 齐振江像是疯了一样,冲进了马春风的办公室,马春风正在和贺耀祖喝着荼。 这位军统调查局名义上的一把手,马春风的顶头上司,轻易不来军统局,但只要来一次,马春风总会尽心尽意的招待。 这自然缘于贺耀祖从不过问军统的具体事务,从不干涉马春风的任何决定。 。 第一二四五章 还在可控当中 不用和其它人比,只和中统,只和徐恩曾比就行了。 正局长朱家烨和副局长徐恩曾为了夺权,脑浆子都快打出来了…… 只此一点,马春风就不得不感激贺耀祖。 两个人正谈笔风声,齐振江连门没敲就闯了进来。 “局座……”齐振江把手里的电文递给了马春风,声音微微发颤。 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物,哪能不知道出了大事? 马春风按捺住震惊,接过了文件夹。 齐振江知道贺耀祖也在,也料到贺耀祖可给会看这份电报,但又一分钟都不敢耽误,所以抄报电文的时候,并未写到棘刺就是袁殊,只提了“自己人”已知道了袁殊的身份。 马春风只是扫了一眼,脸色猛的大变。 袁殊要暴露? 这只是其次,关键的问题是,自己人怎么知道棘刺的身份的? 他连这样的隐密都知道,那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军统上下,在他面前,就跟透明的一样? 这特么要是敌人,会带来多大的破坏? 这才是让齐振江惊慌失措的原因。 马春风虽然惊惧,但知道轻重。 先保住袁殊,再论其它。 至少迄仿为止,这个自己人,并没有表露出过任何一丝损害国家,损害国党以及军统的意思,而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马春风将电文递给贺耀祖。 贺耀祖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军统局长,但他还是军事委员会办公厅的主任,委员长的大管家。 他虽然不知道棘刺是谁,却知道上海有这么一号人物的。 贺耀祖看了一眼电报,眼睛猛的一睁: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了一个“自己人”,看起来,好像比棘刺还厉害? 马春风沉声给齐振江下达着命令:“电令王天木,尽一切办法,处理掉中华大剧院门口的那一处情报交接点,同时,打电到话到法租界《集纳周刊》报社,通知一个叫何建英的,迅速转移!” “是!”齐振江重重的应了一声。 其实就连马春风,之前也只知道,袁殊在虹口有一处专用交接情报的地方,离岩井公馆和上海派遣军司令部都不远,却不知道是这处报刊亭。 马春风还劝过袁殊,让他不要弄险,但也知道,袁殊的身份太特殊,不可能跑到太远的地方交接情报,只能得过且过。 怕情报从自己这里泄露,马春风也从来都没问过袁殊这处交接点的具体位置。 方不为在电报中一提,他就明白了,绝对就是这里。 上海未沦陷之前,马春风也是中华大剧院的常客,知道真的有一处地方…… “另外……”马春风刚说了两个字,又停了下来,看了看贺耀祖。 贺耀祖的脸色很凝重,郑重的说道:“你安排!” 他同样明白,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才去干,外行领导的最终结果,只有乱上加乱,糟上加糟。 看看中统就知道了,这才刚开始一年,就乱成了什么样? 所以贺耀祖才如此放权。 马春风有委员长撑腰又如何? 看看徐恩曾,不但有委员长撑腰,还有陈氏兄弟撑腰呢,朱家烨还不是想争就争? “将有关棘刺的所有情报,全部给这位……”马春风咬牙说道。 “他还要棘刺与本部来往的电令原件!”齐振江又说道。 “原件?”马春风沉声问道,“他没要密码本?” “没有!”齐振江摇了摇头,“他只要原电令编码,说是要替棘刺找个替死鬼。” 马春风的心里猛的一松。 自己人确实厉害,也确实帮了军统许多的大忙,抛开他刺杀的那些汉奸不论,就只一起南京毒酒案,就能看出,自己人是坚定的抗日人士。 应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但是,军统也不止日本人一个敌人,没摸清楚这个人的来历之前,只能防范加利用,至于信任,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涉及到高级保密的东西,马春风是万万不敢泄露的。 至于电令,给就给了,没有密码本,根本不可能翻译的出来。 更何况,袁殊小组所豕的这份密码本,很有可能,马上就会被日本人破译。 “给他!”马春风大手一挥,“说不定,马上就要请他帮忙……” 马春风不知道上海的具体情况,所以他怀疑,王天木可能没办法执行他下达的那两项任务。 果不其然,刚入夜,王天木这边就有了回复:上海外围已被封锁,所有进出人员,必须要有上海市定居人员三位以上的人员做保,而且还要在日军宪兵司令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报备。 军统人员根本无法安全潜入。 只能请托这位自己人帮忙了。 …… 方不为是半路上接到马春风的电报的。 还好,袁殊生性小心,明白环节越多,暴露的风险就越大。 所以所率小组人员结构极其简单:一个收发员,两个通信员。 收发员就是已牺牲的林教员,胡老板是其中一个通讯员,负责从《集纳》报社的编缉何建英这里接收情报,然后送到林教员那里,或是从林教员这里接收命令,再送给何建英。 而何建英,就是袁殊的下线和直接联系人。 包括袁殊,这四者之间都是单线联系,只要斩断何建英这条线,袁殊就没有暴露的风险。 另外,就是相互之间的通讯密电了。 都是专业人士,也都明白未雨绸缪的道理。 袁殊和马春风,从来没有在电文中提到过袁殊的身份,涉及到岩井公馆,东亚建中联盟,日本领事馆等之类,会涉及到袁殊表面身份的字眼。 他们就是担心密电电波可能会被日方截听到,甚至是被破译出来。 事态还在可控当中,方不为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就算林教员的遗物中有密码本,就算日本领事馆电检课,确实监到听到过袁殊与重庆联系过的部分电波信号,并做了记录,就算赤木亲之把这一部分电文破译了出来,也不可能当场就怀疑到袁殊的身上。 至多也就是锁定一个大致范围。 :。: 第一二四六章 联系袁殊 方不为不相信日本领事馆的电检课有这么大的本事,能真的将袁殊与重庆联络过的电波信号全部侦听到,全部记录下来。 除非日本人早就盯住了这个频段,不然电检课根本没有那个能耐,能同时能侦听几百上千个频段。 但根本不可能,因为领事馆没有几百上千部电台。 看看麦家的《风声》当中的情节就知道了。 那已是五十六年代,雷达技术已相当发达,甚至已经有了电波测向技术,知道敌特之间联络的信号,肯定会朝着一个方向收发:台湾。 但即便如此,寻找台湾的秘密电台时,依旧需要上百部的电台同时侦听。 电台又不是大白菜,方不为估计,日本领事馆有十部左右的电台顶天了。 还必须得有两块钱中五百万的运气,才恰好能听到袁殊的电台发出的信号,并恰好做了记录。 所以岩井英一让赤木亲之至电检课调阅该频段是否有记录时,方不为一点都不担心。 这跟“天上掉下了一颗流星,恰好砸到了袁殊头上”的几率差不多,运气不可能差到这种程度。 现在只需要斩断何建英这根线,再提醒袁殊不要中了日本人的圈套,就基本上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至于那个报刊亭怎么处理,还要再听听袁殊的意思。 不是方不为下不去手。 如果这个老板失踪,或是被杀,恰好引起日本人的怀疑,追着这条线调查怎么办? 袁殊也是这家报刊亭的常客,说不定就会弄巧成拙。 方不为给黄包车师傅交待了一声,往金神父路的方向走去。 《集纳报社》就在金神父路。 三零年左右,从日本留学回来,创办了《文艺新闻》,发表最多的,则是抨击政府当局的文章。 后来《文艺新闻》被国党当局靳令停刊,袁殊转移阵地,在《集纳》上发表文章。 这家报纸,与左联文人之间的关系也很密切,而袁殊早年的化开身份,本就是左倾主义文人。 到了报社,方不为以刊登广告的名议,与报社主编一顿胡侃。 在这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里,他不但见到了何建英,还在他身上留了一枚窃听器。 交了点订金,离开报社之后,方不为没有叫车,而是绕过了两条街,特意走远了一些之后,又给报社打了个电话,说是要找何建英。 “建英,我是余龙,你家里进贼了,赶快回来一趟……” 余龙是马春风的代号,家里进贼的意思是事发了,赶快跑。 何建英脸上面无血色,身体跟着晃了两下。 旁边的同事还以为他在家里放了什么贵重物品,好心劝着他:“他急,先回去看一下,万一没丢呢?”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这个电话里说的暗语,却表明事态非常严重。 命令竟然是马局长下达的,那袁殊呢? 何建英不敢怠慢,挂了电话,给报社主编打了声招呼,急匆匆的走了。 看何建英出了报社,方不为才叫了一辆黄包车,回了外滩酒店。 没办法,为了避免何建英被捕,方不为必须要在何建英身上装一枚窃听器,以随时掌控他的行踪。 至了必要时候,只能采要手段。 半路上,方不为打了个僻静的地方卸了妆,又回到了外滩酒店。 他在等天黑。 白天的袁殊,不是在岩井公馆,就在日本领事馆,很少会走出虹地界口。 即便外出,他身边也时时刻刻都有人,方不为根本没办法接触。 打电话更不可能,比方不为用齐希声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和袁殊见面,还容易引起日本人的怀疑。 可以这么说,站在岩井英一的立场上,调查内奸,他首会先怀疑中国人,其次才是日本人,而赤木亲之调查的方向,也是以此为重点。 所以袁殊已经站在暴露的边缘,任何一丁点的异常,都会被日本人无限放大。 方不为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还不能用齐希声的身份,公开和袁殊见面。 会不会让日本人起疑先不提,关键是,齐希声就是“自己人”这个秘密,是肯定保不住了。 因为袁殊的身份太过复杂:地下党,军统,中统,远东国际共产主义联盟,七十六号的丁默邨和李士群,以及即将成立的汪伪政权…… 甚至是日本人,七十六号,以及汪伪政府这三者之间,都不是很清楚,他与其它两方的具体关系。 比如岩井英一,从来只知道袁殊和李士群的关系不太好,却不知道袁殊一直和丁默邨暗中有联系。 谁敢信? 后世看苏德战争时期,美苏冷战时期的谍战片,方不为都没见过这样的故事人物。 间谍做到他这个份上,绝对是前无来者,后无古人。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方不为不想把这一层身份暴露给袁殊。 方不为的初步设想是,想办法接触到袁殊的老婆丁景星,再由丁景星联系到袁殊。 一想到丁景星,方不为就情不自禁的,再次佩服起袁殊来。 他先在老家上过三年私塾,后来到上海,流落街头时饿昏之后,被丰子恺先生创办的艺达学园收留,以旁听生的名义,读了一年半的文学。 他与左联的渊源,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严格说起来,袁殊连小学都没毕业。 能成为闻名上海的作家,记者,甚至日语能说的以假乱真,全都是他自学来的。 方不为认为,袁殊能为这么大的成就,除了他自身努力之外,有三分之一的功劳,属于他夫人马景星。 没有马景星,袁殊别说两度去日本留学了,他连船票都买不起。 他去日本留学的那个成都大学的假文凭,也是马景星托关系花钱给他办的。 马景星家里不做生意,却也是上海数得着的富豪。 无它,地多,房子多。 马景星的老爹马蝶生,在浦东有四千多亩地,而浦东浦西上海县宝山县等地,有两百多号粮店,商店,租的门店都是马蝶生的房子。 马蝶生是上海名副其实的大地主,恰好只有两个女儿…… 所以说,成功的男人身后,往往站着一个更加厉害的女人。 第一二四七章 联系袁殊 (二) 好不容易等天黑了,方不为领着两个保镖出门了。 十多分钟后,小车开到了大世界俱乐部的门口。 上海虽然被封锁了,但只是对市区整体而言,内部并没有分割封锁。 租界依然是租界,十里洋场依然是十里洋场。 方不为给两个保镖每人给了一美金,打发他们到二楼去听戏,自己一个人进了一楼的舞厅。 齐希声的这张脸,已经是大世界俱乐部的常客了,不管是服务生,还是舞女,更或是舞厅经理,都认得他,很是。 但方不为却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全部挥手赶走,独自挑了个角落,要了一瓶酒,自斟自饮。 过了十多分钟,等服务生再次经过时,发现酒还在,人却不在了? 只以为齐老板是不是又到楼上哪一层去潇洒了,服务生帮他存好了酒,连位置也留着。 而这个时候的方不为,已经跑到了黄浦江边上。 本人再能耐,也封不住黄浦江,对于方不为而言,也就是换两衣裳的问题。 没多长时间,他就游过了江,跑到了浦东。 袁殊在租界也有宅子,但马景星不喜欢喧闹,大部分的时候,都和儿子住在浦东,袁殊只要不忙,都会回来住。 马蝶生是两年前去世的,家里是她大娘做主,所以马景星并没有住在老宅,而是另起了一院宅子,管家保镖全有,但对于方不为来说,和形同虚设没什么区别。 这个年代没什么娱乐活动,小孩一般都睡的早,马景星抱着睡着的儿子上了二楼,把孩子放后之后,刚直起腰来,猛的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她嘴都还没张开,方不为如同鬼魅一般的捂住了她的嘴。 “不要害怕,我是余龙先生派来的,有急事要见袁先生!”方不为低声说道,“我希望你能袁先生打个电话,想办法让他回来一趟……” 一听“余龙”两个字,马景星猛的松了一口气,使劲的眨了一下眼睛。 袁殊与地下党,还有军统的关系,马景星一直都知道,自然知道余龙是马风的化名。 方不为松开了马景星,马景星没叫,但也没说话,只是紧紧的盯着方不为。 方不为知道马景星是什么意思:没凭没据,谁敢相信你,万一是本人派来试探袁殊的特务怎么办?<90……”方不为报出了一组编码,看着马景星,用极其认真的语气说道: “这是袁先生与余龙先生约定的,只有十万火急的时候,才会用到的暗码,但我并不建议你在电话里和他验证,因为,他办公室,以及城里宅子的电话,很有可能被本人窃听了……” 马景星的脸色猛的一变。 “你不要害怕,也不要着急,本人现在只是怀疑,而且怀疑的目标有很多,袁先生只是其中一个……” 马景星虽然紧张,但依然站着不动。 她不可能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就贸然给袁殊打电话。 方不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看来要动真格的了。 “我认识胡月明先生,也认识王子先生,知道他们与袁先生交接报,一般会选在虹口公园旁边的一家书店里,还知道,十多天以前,王先生来过这里,和袁先生见了面,我更知道,你和袁先生私底下,经常戏称王先生是王胖子,王大头……”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马景星惊的眼睛都快突出来的一样,像是见了鬼一样,她指着方不为,手指哆哆嗦嗦:“你……你是……” “还啰嗦?赶快打电话吧!”方不为无奈的叹道。 马景星再无怀疑,飞快的抓起了话筒,拔着号码,心里也在暗暗惊疑:这个人既然说他是余龙先生派来的,怎么又知道这么多地下党的报? 难道他的份和学艺一样? 极度惊惧之下,马景星甚至主忘了怀疑,自己和袁殊关上门所说的戏言,这个人为什么也知道的那么清楚? “学艺,孩子有点发烧,给他吃了一片退烧药,但好像不太管用……” 这是马景星与袁殊约定的暗号。 如果胡月明或是王子找袁殊有急事,但又无法接触或不方便联系袁殊,就会直接到浦东来,让马景星给他打电话。 这几年前,这样况也只发生过一次。 袁殊心里一跳,瞄了瞄离他不远的副手,沉声说道:“好,我马上回去……” 这段时间太忙,袁殊确实刚长时间没有回守家了,本助理并没有起疑。 离开岩井公馆,袁殊特地跑到虹口的一家西医诊所,开了两只退烧针,才去了本领事馆,给岩井英一汇报了一声。 没有岩井英一发话,他根本过不了江。 不知岩井英一已经怀疑他了,还只是基于正常的防范程疗,不但给他派了两个宪兵保护,还直接将领事馆的医生也派给了。 袁殊当即就发现了不对劲。 岩井英一对他确实不错,但还没有无微不至到这个份上。 他哪里敢推辞,只能带着两个宪兵和医生一起过江。 他只能期望,来的是专门负责和他接头的王子,再不济,胡月明也行。 因为要经常来往,家中上上下下的下人都知道,这两位,一位是袁殊的亲戚,一位是他的朋友。 只要下人的口径能对的上,本人应该不会起疑。 出了领事馆,到了黄浦码头,本宪兵开着小火轮把他们送过了江。 …… “给孩子再盖一被子吧,稍微捂一捂……本人可能会派医生来……”方不为对马景星说道。 “不可能!”马景星坚定的摇了摇头。 以往又不是没有孩子真病过的时候,本人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小心无大错,防着一些的好!”方不为又劝道。 马景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给孩子加了一被子。。 不大一会的功夫,孩子额头上就见了汗,上微微有些发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后,楼下传来了袁殊说话的声音。 【提示】:如果觉得此文不错,请推荐给更多小伙伴吧!分享也是一种享受。 第一二四八章 惊恐 “不要慌,日本人要是想进来,让他们进来好了,也不要给袁先生任何的暗示……哦,对了,在他们进来之前,记得把孩子身上的被子掀开……” 方不为说着话的同时,打开窗户,轻轻的翻上窗台,一个纵跃,连丝声音都没有,便跃上了楼顶。 马景星惊恐的张大了嘴,望着黑漆漆的窗外。 她终于知道,这个男人如何悄无声息的潜进来的。 听着上楼的脚步声,马景生飞快的掀开了孩子身上的被子。 “当当”的响了两声后,袁殊推开门,带着一个穿着军服的日本人进了房间。 日本军官提着一口箱子,还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西药味。 马景星心里又是一惊:还真被那个人给说中了,日本人真派了医生? “孩子怎么样?”袁殊一脸凝重的问道。 “还在烧!”马景星低着头应了一声,让开了一步,让袁殊和医生看到了孩子。 她之所以低头,是怕自己的脸上的表情不自然,被日本人看出端倪。 其实完全没必要。 她被方不为吓的不轻,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更何况军医是真的军医,虽然也确实得到过岩井英一的授意,让他来了仔细观察,但他又不是微表情专家,哪能分辩的出,马景星的脸色不好,是因为担心,还是惊吓过度? 袁殊下意识的把手伸到孩子的脑门上,触手温烫。 这一路上他都是想,万一日本医生发现孩子没发烧,还怎么圆? 没想到孩子真发烧了? 他猛松了一口气,赶快让开了位置:“松野君,麻烦了……” 军医坐在床头,先量体温,又看喉舌。 后世的医学如此发达,对感冒这种病都没研究透彻,更何况这个年代,还是个没学到家的二把刀? 军医也只查出,孩子确实发烧了。 无非就是开两片西药,打一针而已。 一阵折腾,反倒把熟睡的孩子给闹哭了。 打完针,又给日本军医和两个宪兵安排了住处,袁殊才回到二楼的房间。 刚进门,他先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是王胖子……” “来了”两个字还没出口,袁殊猛的瞪大了眼睛。 房间里突然多了一个男人,正坐在桌子边,好整以瑕的看着他。 再看马景星,已经拉好了帷帐,正在哄孩子睡觉。 这个男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袁殊下意识的摸向了口袋,那里装着一把勃朗宁手枪。 方不为举起手,往下压了压,意思是让袁殊不要紧张:“自己人!” 袁殊的心里一跳:哪个自己人? 军统,地下党,还是那个“自己人”? “就是你想的那样!”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即便方不为现在不也承认,随后马春风也会告诉袁殊,索性也让袁殊代马春风验应一下:确实有这么一号人,而且已经厉害到能上天的程度了…… 袁殊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无比神秘,无比诡异的“自己人”,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家里,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感觉跟做梦一样? “7214M90……”为免误会,方不为先报上了代表袁殊最高机密级别的识别暗吗。 “林教员已暴露,电台已被日方获,你于十三日传递出去的那份情报,已被日方破译……”方不为开门见山的说道。 至此,袁殊已无半点的怀疑。 如果这个男人是日本人,等待自己的只会是手烤和刑具……不,自己连岩井公馆都走不出来。 说明事态还没有到最糟糕的程度。 但也不容乐观,不然如此神秘的“自己人”,不会冒险和自己见面。 “日本人查到哪一步了?”袁殊涩声问道。 “嘉定的胡老板,已于半个小时前,被押回了宪兵司令部,不过,集纳报社的何建英,我已于下午通知他转移了……我来找你,就是想想问,还有什么环节需要处理!”方不为回道。 那个胡老板,方不为是真的无能为力。 当他知道消息的时候,岩井英一已经派须贺彥次郎动手了。 如果同赤木亲之,或是原田熊吉带人抓捕的,方不为都有机会。 甚至是他已决定,实在不行,只能先一步下手…… 但偏偏是须贺彦次郎? 须贺彦次郎身上没窃听器,方不为连他走哪条路都不知道。 袁殊定定的看着方不为,他现在终于有些理解马春风和胡月明的心情了。 看自己人刚刚的行为,宁愿用孩子病了的借口,把自己骗回来,也不愿用电话,就表明他极度谨慎,绝对不会用自己家的电话和外部联络的! 那他是怎么知道胡老板已被押到了宪兵司令部的消息的? 半个小时前,自己还在江上,自己人也肯定在自己家里等着自己…… 方不为自然知道袁殊在想什么,他没时间解释,也不会解释。 “不要浪费时间了,赶快想一想,还有哪些环节需要补救?”方不为催促道。 消失的时间短一些无所谓,两个保镖至多认为,自己跑到楼上快活去了。 时间一长不见自己,何镖肯定会着急,要是满楼都找不到自己,不惊动日本人才怪。 袁殊的脸色一黯:“只要何建英不暴露,日本人就不会有指证我的证据,但是……” 他抬起头,看着方不为露出一丝苦笑:“日本人最终还是会怀疑到我的头上的……” “这个你不用管,我来想办法!”方不为坚定的摆了摆手,“你只需要告诉我,还有哪些环节,需要清理……文件,稿纸,密码本,或者是,那个报刊亭的老板……” “这些环节都没有问题!” 袁殊摇了摇头:“身在敌营,我怎么可能不谨慎……那个老板也没问题,包括岩井,都经常会在那里买报纸……” 那就好! 方不为微微的点了点头。 虽然必须要以大局为重,但是对一个无辜的人下手,他还是稍稍有些压力的。 最重要的一环不出问题,那就应该没问题了。 方不为也大舒了一口气。 “那你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平时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 :。: 第一二四九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你……准备怎么处理?”袁殊还是不放心。 在遇到生死间的大恐怖的时候,意志再坚定的人,也不会做到真正的淡然面对。 对于袁殊来说,死倒是其次,他自认为,酷型他也能抗下来,但是家人和孩子呢? “我准备给你找个替死鬼!”方不为笑道。 “谁?” “最后是傅筱庵,实在不行,就吴四宝和佘爱珍……”方不为回道。 “真的……能做到?”袁殊还是有些不太敢信。 “相信我!”方不为拍了拍胸口,“悄无声息的潜到傅筱庵,或是吴四宝的家里,确实有些难度,但去香春楼,还是轻而易举的……” 袁殊一听,就大概明白了方不为的计划。 无非就是栽赃嫁祸那一套。 以自己人能悄无声息的刺杀季云卿,张啸林的手段,还真有很大的把握做成这件事。 “要不要帮忙!”袁殊有些过意不去。 “不用!”方不为回道,“还是那句话,你装做什么都不知道……该震惊的时候震惊,该委屈的时候委屈,该不岔的时候不岔……” 对于袁殊来说,演戏自然不是问题,不然也不被成为一代谍王。 方不为走到了窗边,刚准备翻出去,又顿了一下。 他觉得,还是要提醒袁殊一声: “私人提醒你一句,坚决不要和王天木,陈公树有任何形式的接触,哪怕马春风命令你都不行……” “他们……出问题了?”袁殊浑身一震。 “现在还没有!”方不为摇头道,“但以王天木嚣张的性格,不会一直老老实实窝在乡下的……上海多的是认识他的人,李士群真想对付他,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袁殊顿时明白了。 只要他不与王天木有直接的接触,就算王天木叛变,哪怕亲自指证他是棘刺,他也有的是办法反驳:有什么证据? 谁敢保证,王天木是假叛变,真卧底? “谢谢你,保重!”袁殊重重的握了握方不为的手。 方不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躲开。 对于袁殊,他内心中是充满敬意的,甚至还有很多的偶像情结…… “你也是!”方不为笑了笑。 刚刚握住方不为的手,袁殊心里猛的一跳:这种感觉,怎么有点熟悉? 自己握过这个人的手?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他就猜到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所以才犹豫了一下。 两个月前,他与中村去拜访赤木亲之的时候,和袁殊见过一年。 两人论了论青红帮内的渊源,说了好长时间的话,手握在一起,基本没松开过…… 不过方不为不是太担心。 袁殊也就是怀疑,猜到自己就是齐希声的可能性不大。 退一万步讲,就算猜到了,问题也不大。 袁殊不会说出去,方不为也有自信,只要他在,就可以保证袁殊不暴露,就算暴露了,也能提前把他救出去…… 方不为松开了手,正准备跳出窗户,马景星又开口了:“他知道王胖子……” 你们两公婆还有完没完了,让不让我走了? 方不为幽怨的看了袁殊一眼。 袁殊叹了口气,他本来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的。 胡月明不止一次交待他,让他想办法查查“自己人”的根底。 “你是向着那边的?”既然马景星点破了,袁殊不能装做不知道。 方不为颇有深意的看着袁殊:“谁能让中国人过上好日子,我就向着哪边……” 不用问了,袁殊什么都明了。 方不为摆了摆手,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单手一撑,就跳出了窗户。 这样跳下去,就算不受伤,落地时也会发出很大的动静,绝对会惊动住在一楼的那两个日本宪兵…… 袁殊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往前一扑,爬到到窗棂上。 方不为不但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反多米尼加如同鬼魅一般,眨眼间就跑出了几十米? 这……这……这还是人么? 不到三秒的功夫,袁殊就看不到方不为的影子了,他张大着嘴,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他是什么人?”马景星走过来,惊恐不安的问道。‘ 她是真的被吓坏了。 半夜里,一个男人突然就从自己的眼前冒了出来,之后又“嗖”的一下消失,再之后,又像鬼一样的冒出来…… 马景星没有被吓的精神失常,意志就已经够坚定了。 她哪里知道,方不为就是故意的,包括走的这一幕,也是故意让袁殊看到的:告诉马春风和胡月明,别拿豆包不当干粮,搞的以为哥在糊弄你们一样…… “我也不知道。”袁殊摇了摇头。 有些能对马景星说,是因为需要马景星替他打掩护。 但这位……还是算了吧,已经厉害到突破“人”这个范畴了。 “怎么不问问他,他是怎么知道王胖子的?”马景星又问道。 什么意思? 袁殊只以为,马景星问的是,这个人说自己是马春风派来的,怎么又和地下党有关系? 他哪里能想到,“自己人”竟然连他和老婆关起门来说的悄悄话都知道? 这……这特么怎么解释? …… 差不多十点过一些的时候,方不为再次回到了大世界俱乐部,从他离开到现在,才过去了三个小时。 他见袁殊,除了善后这一点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为了让袁殊了解实况,让他稳住。 照现在这个进度查下去,日本人基本查不到什么有利的证据,至多也就是怀疑。 但架不住日本人玩诡计,故意给袁殊下套。 打个比方,日本人故意透露出有关“棘刺”的部分情报,让他们怀疑的对像“无意”中知道,真正的棘刺会是什么反应? 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家人考虑一下吧? 只要谁有异动,谁就是棘刺。 只要袁殊不自乱阵脚,方不为就能腾出手来,把“棘刺”栽赃到别人头上。 理想目标自然是傅筱庵。 实在不行,就吴四宝和佘爱珍了。。 方不为也没想到,没顾得上杀吴四宝夫妇,竟然变成了好事?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第一二五零章 栽赃 老天没让方不为失望,十一月一日上午,震惊中外的刺杀事件如约发生了。 王兆名身中一枪,被送往了医院。 陈碧君当众质问委员长:“蒋先生,你若不想让汪先生干下去,直言便是,何必取他性命?” 委员长面皮涨成紫色,却无言以对。 因为连他自己也怀疑,是不是手下那个王八蛋错解了自己的意思,擅自下手。 不但陈碧君这样的想法,参会的国党元老和中坚力量不这样想的实在没几个,包括谷振龙和马春风。 王兆名被送往医院之后,委员长当既召来各特务头目质问。 他怀疑是几大特务门策划的,不然杀手怎可如此轻易的混了进来? 委员长一边质问,一边大骂。 但问到最后,没有一个人承认,包括他之前最信任,此时最怀疑的康泽。 康泽现在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特别训练班的班主任,兼任南昌行营别动总队的队长,校长由委员长亲任,专门负责培训反共意志坚定的军官。 说白了,就是委员长的铁杆团,只要与委员长不对付的所有人都要反。 而康泽此人极度仇恨王兆名,不止一次在私下坦言,王兆名和改组派是党国最大的毒瘤。 委员长怀疑是康泽派人干的。 康泽大呼冤枉,指天发誓,声称与自己无关。 委员长又怀疑到了陈祖燕。 陈祖言也不止一次在私下予他进言,称王兆名是党国大患,危胁甚至在共党之上,不除此人后患无穷…… 陈祖燕自然极力否认…… 没人承认,就不等于不查了,委员长考虑来考虑去,怕还是自己的亲信下的手,没敢独用哪一部,命几处特务机构联合侦办此事,由陈祖燕主事,限期一周破案。 调查主力用的是特工总部。 委员长认为,不管是谷振龙,陈祖燕,陈超,马春风,包括贺中寒,邓有仪,康泽这些复兴社主干在内的一帮特务头目,因为全都力主抗日,都不待见王兆名,下手的可能性极大。 也就贺清南的调查科和特工总部还算本份,一心一意的反共,没出过幺蛾子。 但贺清南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特别是与马春风的积怨由来以久,如果没人监督,不给马春风上点眼药水才是见了鬼,所以委员长才派了陈祖燕主事。 陈祖燕固然也不待见马春风和王兆名,但至少能领会自己的真实意图,知道哪头轻哪头重。 委员长最迫切的便是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他甚至让王兆名的老婆陈碧君全程参与侦办调查。 方不为哪里能记住这么多的细节,更因为还在船上,连刺杀会不会如期发生他都不敢保证。 发不发生是一回事,但方不为觉的自己要不做点什么,实在对不起自己这个穿越者的身份。 上船之后,方不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一夜,利用系统,研究出来了一套极为隐密的电报暗码计算公式。 想来想去,方不为还是没用周大师的这本著作当整套密码底本。 周大师已经成了南京特务机构榜上有名的人物,方不为不想让他牵扯过深。 虽然这本书很有可能被日本人用来当过收发电文的密码底本。 只要是市面上流通过的文字资料,哪一本都能被拿来当做密码本,与著作人并无关系。 方不为就是心理上有点过不去。 他用的是与上海地下组织第一次联络时的那一本《三国演义》。 除此之外,系统内部就只有整版的《二十四史》多一些,再没有扫入过如此多的资料。 《二十四史》要用来和地下联络,不能暴露,不然可能会被温玉庆破译出部份电文。 方不为也没想用几条电文就把此事栽赃给日谍组织,他只是想把水搅浑。 国民政府有的是精明能干的人物,不会看不出这几份电文有栽赃之嫌。 起码谷振龙,陈祖燕,陈超,马春风这四个人就骗不过去。 王亚樵是别想摘出来了,方不为也没这个本事。 就算躲过了这次,就凭他时时刻刻都想着暗杀委员长,还天天挂在嘴上这一点,最后也逃不过慷慨悲壮的结局。 而且事实也确实如此。 方不为记得此次调查只是查到了王亚樵的徒弟华克之身上,而对王亚樵,贺清南只是怀疑,没有确凿的证据。 调查不尽人意,受委员长暗命,贺清南最后栽赃给了共产党,称共产党与铁血锄奸团勾结,刺杀的王兆名。 在此期间,数百无辜者被捕,遇害者上百,华克之最后看不下去了,才在刺汪一周年之时,写了一篇《告全国同胞书》,在上海散发,还特地寄给了委员长,算是还原了刺汪的具体经过。 第一目标就是委员长,朝王兆名开枪,是孙风鸣不见委员长踪迹后的无奈之举。 此事和共产党也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而华克之也是七七事变之后才加入的地下党,成了胡月明的手下。 方不为的本意,也只是想在委员长及一干妥协份子心里埋下一根刺,让他们对日本人产生猜忌。 等设计好之后,方不为又检查了一遍,很是满意。 公式不算太难,但破解起来绝不容易,就算是温玉庆,明知道密码母本是哪一本,想要反推出公式,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到的。 还得露出点破绽来。 十月三十日,离开上海口岸的第二天,方不为先用之前朝日洋行用过的那套密码发送了一条电文,大意是计划照常实行,但联络密码要即时更换…… 这套密码温玉庆早就知道,甚至破译出了日谍机构针对谷振龙的“斩首行动”。 方不为当时也见过,还特意的翻了翻,全部扫描到了系统里。 第二条电文,方不为又发送了具体的计算公式,但没有提到密码底本是哪一本。 第三条,方不为又用《呐喊》做为底本发送,内容只有四个字:《三国演义》! 这本书还在特务处,齐振江正拿着他反推之前截获的一些疑似日谍机构用来联络的电文,看有没有可能得到一些情报。 第一二五一章 栽赃(二) 在房门上挂了一枚窃听器之后,方不为翻出窗户,顺着墙角下了楼。 又是初一,月隐星稀。 租界的街上亮的如同白昼,一队又一队的华警和宪兵交替巡逻,每一个出现在街上的人,每一辆出现在街上的车,都会被拦下接受盘查。 没有一个人发现,一个如同鬼魅一般的影子,在楼顶上飞奔,像极了后世的日漫当中,迎风夜行的忍者。 何建英就藏在公共租界的曹家街,离和平大饭店不远,只有两公里过一点。 这里临近江边,南有十六铺码头,北有外滩渡轮,都可以到对面的杨家渡。 只要到了浦东,或是就地潜藏,或是逃出上海,都问题不大。 可惜,何建英最终还是没混过日本人的封锁线。 租界外出上海的人员,必须要有所在街道巡捕房开的通行证,而且通行证上须要有三个以上长居上海的人签名做保。 情急之间,何建英到哪里去找三个保人,到了巡捕房,又该如何解释,他到外地去做什么? 无奈之下,何建英只好回到曹家街的安全屋躲起来,等风声过去一些再想办法。 后世有名的冠生园食品厂,就建在曹家街,何建英的亲外甥在冠生园食品厂当仓库保管员,而且也是上海军统的暗线之一,冠生园食品场的仓库,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军统的一处秘密藏身点之一。 因为地处江边,又临进外滩,日本宪兵的盘查力度格外的严,何建英刚来,就遭遇过一次搜查。 外甥把他埋进了装糖果的箱子里,日本宪兵查的并不仔细,所以没发现。 已经两点多了,何建英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上海沦为孤岛,也快两年了,何建英从未见过以往有哪一次,日本人的盘查力度有这一次这么严。 他即担心袁殊,又担心自己,更害怕连累外甥一家。 正忧虑着,耳边突然传来“刷刷”的几声轻响,何建英扭头瞅了两眼,但因为太黑,他什么都看不到。 食品仓库里多的是老鼠,何建英也没有在意,背靠着箱子,撕掉了一块蜜饯外面的锡纸。 藏在这里就这一点好处,不愁吃喝。 蜜饯还没塞到嘴里,何建英感觉耳边有一股微风吹过,下意识的一抬头,隐隐约约的看到,眼前多了一个黑影。 他嘴都还未张利索,一只手就捂了上来,耳边同时响起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2125……” 方不为报的是属于何建英的识别暗码。 这一套东西,还是方不为在特务处时期,加以健全和完善的。 何健英心里猛的一松,摸向后腰的手垂了下来。 不是敌人。 一是暗码能对的上,二是何建英记的这个声音。 下午的时候,他才接到这个人打到报社的电话。 方不为松开了何建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何建英的脚下,洒落着一堆糖纸,还有一个水壶。 方不为不上自主的皱了皱眉头:“少吃一些,不然排泄物怎么处理?” 何建英老脸一红:“太紧张,一紧张就想吃……”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人之常情! “他……怎么样?”何建英又紧张的问道。 方不为知道他问的是袁殊:“暂时还好,日本人暂时只是怀疑……” “怀疑?”何建英的声音有些苦涩,“那就离暴露不远了!” 日本人什么时候,会和你讲证据? “不至于!”方不为坚定的说道,“只要操作得当,这一关并不难过……” 何建英精神猛的一震,万分期望的看着方不为:“需要我怎么做?” 他稍稍顿了一下,郑重而又真诚的说道:“哪怕是让我牺牲……” 简简短短的一句话,让方不为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如何建英这样的人物,也见多了慷慨悲壮,毅然赴死的英雄,但每见一次,他心中便热浪滚滚,止不住的湿的眼眶。 “没到那个份上!” 方不为笑着摇了摇头:“确实需要你配合,也确实有一定的风险!” “你说!”何建英坚定的点了点头。 “很简单……这样,我给你安排个身份,你明天去香春楼,去找吴四宝,然后这样,这样……” 方不为飞快的说着自己的计划。 “这样……能行?”何建英本能的有些不信。 不是说方不为的计划不好,而是操作难度极大。 首先要把吴四宝哄到香春楼,和何建英见面,然后还要恰好让日本人知道这个消息,再然后,还要搜出证明吴四宝就是“棘刺”的证据…… 太难了。 “相信我!”方不为拍了拍何建英的肩膀,“明天一早,你就去吕班路的这个地方等我……” 何建英猛的一惊:“被日本人拦住怎么办?”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胡老板暂时还没有开口……” 他昨天还在问候马春风,怎么给袁殊派了这么些猪队友,但现在,方不为的态度已经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方不为能看的出来,何建英说是要牺牲自己的话,绝对是发自肺腑,且深思熟虑过的,而胡老板,已经被押到宪兵司令部,受了整整四个多小时的酷刑了,却依然一个字都没往吐…… 所以,方不为刚刚才那么激动。 “好!”何建英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却一点怀疑的念头都没有。 他坚信,如果按照这个人的计划,能把吴四宝约出来,又能把栽赃的东西藏在吴四宝经常会去的地方,这个计划绝对能成历。 大不了,就牺牲自己一个人而已…… 安顿好了何建英,方不为又悄无声息的出了仓库。 迎风奔走在一栋栋楼顶上,方不为心中阵阵激荡:在国家危难之际,这个民族,从来都不缺热血…… 胡老板,请再坚持两天,放心,一定会为你报仇…… …… 同在公共租界,小码头同样离的不远,如果不是为了躲避巡逻的警察和宪兵,方不为根本用不了半个小时,至多几分钟就跑到了。 第一二五二章 栽赃(三) 安顿好了何建英,方不为又悄无声息的出了仓库。 迎风奔走在一栋栋楼顶上,方不为心中阵阵激荡:在国家危难之际,这个民族,从来都不缺热血…… 胡老板,请再坚持两天,放心,一定会为你报仇…… …… 同在公共租界,小码头同样离的不远,如果不是为了躲避巡逻的警察和宪兵,方不为根本用不了半个小时,至多几分钟就跑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风声,日本人一直没有找到那两个帮着方不为把屏风抬到益丰林楼的装卸工。 日本人暂时还不知道,刺杀傅筱庵的刺客,最早出现在小码头附近。 所以小码头仓库的这两个安全屋,暂时还是安全的。 方不为期望,最好还能再安全两天,等他把这出戏唱完。 他下了安全屋,找齐了纸,笔,密写墨水,然后盘腿坐在地上,在膝盖上横放了一块木板,开始奋笔疾书。 袁殊很谨慎,不可能随时都把密码本带在身边,那样和找死没什么区别,所以,他只能把整套密码记在脑子里。 这样一来,他所用的密码,就必须具有简单,又难破译的特性。 所有市面上长见的刊物都不能用,齐振江特意为他制定了一套密码底本。 全部都是一三年北洋政府版汉语注音字母组成,只有三十八个符号,全是如:“ㄌ”、“ㄋ”、“ㄇ”、“ㄈ”、“ㄗ”、“ㄘ”、“ㄙ”、“ㄕ”、“ㄏ”、“ㄧ”、“ㄩ”、“ㄛ”、“ㄟ”、“ㄠ”、“ㄢ”、“ㄥ”之类的字符。 每个字符都则特定的编码,只要把电文翻译成编码,再拼在一起,连起一读,就能知道基含义。 所以方不为也不大担心,日本人能从林教员所留的遗物中找到密码本。 林教员不大可能笨到连三十多个编码都记不住。 就算记不住,一个国语教员的宿舍里,放一本国语注音字母表,那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么? 方不为力求字迹公证,写好了密码本,又用密写墨水,写好了几分密电。 他把密码本和密电放在一边晾干,然后又开始给马春风发电报。 整整一天了,马春风就没离开过电讯室,一直等着上海方面的消息。 他感觉自己闭上眼睛没多久,齐振江就叫醒了他。 有消息了。 马春风一骨碌翻了起来,接过了齐振江手里的文件夹:胡老板已被捕,虽受尽酷刑,但并未叛变……我已找到何建英,欲和他合作,执行如下计划:…… 栽赃陷害给吴四宝? 行不行? 马春风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 吴四宝臭名昭著,手上不知沾了多少军统特务的血,你现在告诉日本人,他其实是假叛变,真卧底,一直在为军统窃取机密? 日本人又不是蠢猪,怎么可能会信? “相比较起来,那位给日本人做的贡献,比吴四宝更多!”齐振江小声说道。 他说的是袁殊。 在军统的暗助之下,袁殊不知帮着日本人得到多少重要的情报,立了多少功劳,不然岩井英一怎么可能会让他主持岩井公馆,日本外务系怎么可能会扶持他成立兴亚建国联盟,和日本军部扶持的汪精卫打擂台? 与袁殊比,吴四宝连根毛都算不上。 一语点醒梦中人。 马春风一拍大腿:对啊,换成自己是日本人,哪里能想到,袁殊才是内奸? 日本人现在已被吓成惊弓之鸟了,越是不像内奸的,日本人才越是会怀疑。 “那就照他所说的办吧!”马春风交待道。 “问题是,他为什么不要秘码本?”齐振龙万分想不通。 既然要造成何建英的上线就是吴四宝的假像,还要让军统有原频往上海发密电,让日本误以为重庆在联络棘刺,难道就不该给吴四宝栽赃几份已翻译好的电文么,更或是特定只有袁殊小组才能使用的密码本? “难保不会是他已经侦听到了袁殊和我们所用的频段,并且已经破译出了密码本……”马春风转着眼珠问道。 “不可能!”齐振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的跳了起来。 “那你告诉我,他当初是怎么找到的刘戈青,怎么知道王天木在哪,怎么杀的季云卿,张啸林,怎么知道的日本人的每一步行动,怎么知道棘刺要暴露了……”马春风问道。 这不是一回事好不好? 齐振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主要是这个人太诡异了,诡异到,好像没有什么情报是他不知道的,没有事情是他办不到的。 “属下明白了!”齐振江耷拉着脑袋回道。 他就算不服,也不会表露出来了。 “去办吧……上海方面再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马春风拉着棉大衣,躺在了行军床上。 他都已经被方不为震惊到麻木了,颇有些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改色的气势。 “是!”齐振江应了一声,跑云发电报了。 …… 上海日本领事馆,电检课。 一个日本电讯兵,专门守着一部电台,已经快十二个小时了,但电台里没有接收到过任何一丝的信号。 电讯兵昏昏欲睡,正想着要不要打个盹,耳机里突然传来了“滴滴”声。 来信号了? 电讯兵猛的一惊,抓着耳机坐直了身体,同时给旁边的同事喊道:“特定频道有信号了,快通知赤木长官……” 另外一个电讯兵快步跑出了电检课。 赤木亲之正在地下室的牢房里审讯胡老板。 牢房里飘散着一股浓浓的焦味,像是把肉烤焦了的那种味道。 胡老板已被折磨的遍体鳞伤,浑身上下不见一块好肉。 一个日本宪本提着水桶,把一桶冰水浇到了胡老板的头上,胡老板只是微微的颤了一下。 “长官,不能再用刑了,不然连天亮都撑不到!” 一个拿着铬铁的日本宪兵说道。 整整五个小时了,能用的刑罚全都用过了,胡老板只是痛呼,再多余一个字都没有说。 赤木亲之恨的直咬牙。 难道真是铁打的不成? :。: 第一二五三章 栽赃(四) 温玉庆的意思是,这些电文并不是从南京发送出去的,至少也在千里之外,所以也不能保证是不是从日本或是东北发过来的。 邓有仪不是电讯专业人士,只知道皮毛,但不并不怀疑温玉庆说的话。 温玉庆只对委员长负责,不会有意包庇马春风。 其他人也是这样的想法。 但谷振龙心里猛的一跳。 他微微抬了抬眼皮,看到陈祖燕正在看他。 再一斜眼珠,陈超和马春风的视线也在他身上。 他们同时想到了去年六月发生的藏本事件。 方不为人在船上,不也照样发来了示警的电文? 赵世锐也是因为这一次,顶了方不为的功劳,才升成了少将。 这次没轮到谷振龙摇头,陈祖燕直接做了暗示。 这事不可能是方不为干的。 “当务之急,还是要抓紧时间查证……还得劳烦温司长,看能不能再截获到类似的电文……”陈祖燕说道。 “娘稀皮,光在这里胡猜有什么用?”委员长也醒悟了过来,大声骂道,“一群饭桶,竟能让刺客混进会场?” 谷振龙和陈超先低下了头。 他们二人是首都宪警部门的负责人,此次大会的警卫就是宪兵司令部和首都警察厅两个部门负责,出了事,就数他俩的责任最大。 下来才是特务处和特工总部。 又是一通臭骂,所有人都被撵了出来。 陈祖燕特意将谷振龙,陈超和马春风叫到了自己的车上。 陈祖燕是此次案件的侦办负责人,也是特工总部的实际掌控人,谷振龙是宪兵司令部司令,陈超是首都警厅厅长,马春风是特务处处长。 这四个是南京宪警特务部门的具体负责人,委员长也早下达过让他们联合侦办此案的命令,此时几人聚在一起,没有人会怀疑。 车上还有司机在,陈祖燕并未多言,而是将车开到了四条巷。 军事委员会统计局的本部就在这里。 四人一起到了陈祖燕的办公室,陈祖燕摒退了左右,连茶都没让人上一杯。 除了陈祖燕,其他三人各自点了一支烟,但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谷振龙在暗暗的奇怪:为什么怀疑到内部有人栽赃时,自己脑子里第一时间就会想到方不为? 他能感觉到,其他三位当时也是类似的反应。 日谍的这两套密码,全都接触过的,就有方不为。 就连谷振龙都不知道温玉庆掌握的那套密码的详情。 恰恰好,方不为此时身边还带着一个精通电讯破译的陈心然…… 如果说都有谁盼着王兆名出意外,其中绝对会有方不为。 还有,这王八蛋离开南京的时机太巧了,还如此急迫,甚至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没有。 而他上一次解救南京被日军军舰所围时,指使赵世锐寻找日本副领事的经过太过匪夷所思,知情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这次不会又是方不为干的吧? “不要胡想了,不可能是他!”陈祖燕敲了敲桌面,提醒了一句。 他叫这几位过来,主要目的就是这个。 现在正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之时,别说怀疑,出现在关联名单上的人物都会跟着倒大霉,就算最后真相大白,能不能活着从牢里出来都得两说。 陈祖燕怕谁的嘴一松,当玩笑一样的说出去,听到有心人的耳朵里。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马春风也跟着说道。 他不是在附合陈祖燕,更不是在为方不为开脱,而是真的这样想。 他不怀疑方不为有没有组织这次刺杀的能力,而是认定方不为根本没这个时间和机会。 也不看看谷振龙为防止方不为利用林子安的身份反间,偷跑到日本人的老窝里,把方不为看守到了何种程度? 就差关在地牢里,让方不为不见天日了。 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盯防,每日所做所为都有专人记录上报…… 只此一条,就绝了方不为参与组织策划此事的可能。 既然方不为不知道这件事,那这些电文也不可能是他发送的。 算算时间,方不为明天才会南洋,此时正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怕是到现在,他都可能不知道南京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我也觉的不可能!”陈超也说道,“而且邓有仪所说的内部人想栽赃给日本人的说法也不靠谱,我总怀疑这王八蛋故意在给雨农下绊子……” 这还用的着怀疑? 如果不是邓有仪,马春风现在都已经是少将处长了。 “真要是他干的,老子反倒要夸他一声‘杀的好’!”谷振龙冷笑道。 陈祖燕瞪了谷振龙一眼:“司令慎言。此事就此做罢,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查出线索,委员长只给了一周的时间……” 一说这个,四人齐齐皱起了眉头。 真要查不出来,最后肯定要找个背锅的,具体会赖给谁,他们心里也大概有数。 但先不说身上的嫌疑能不能洗清,至少“护卫不力”这口锅,他们是背定了。 “要不要把这小子叫回来?”陈超沉吟道。 “没了方屠夫,你还能吃带毛猪?”谷振龙瞪眼骂道。 “还是算了吧!”陈祖燕也摇了摇头,“你是生怕日本人闲的没事做?” 陈超猛的一噎。 他是形成了惯性思维:遇事不决问不为! 却忘了送方不为到美国避风头的初衷,就是为了避开日本人。 方不为却一点都不但心有谁会怀疑到自己。 这事真要发生了,就说明历史并没有偏移轨道。 不出一周,贺清南就会查到线索,最终查到原十九路军和斧头帮这里。 刺杀的计划,就是王亚樵和几位隐居香港的原十九路军将领在香港密谋策划,由华克之具体实旋的。 为了避闲,方不为甚至故意坐了一艘从上海出发,途径日本横滨后便直达南洋星洲,不会在香港停留的美国邮轮。 陈浩秋亲自送他上的船。 孙风鸣的身份并不难查:原十九路军连长。 南京多的是原十九路军的旧部,而且驻守上海的八十七师,就是十九路军旧部整编的,多的是认得孙风鸣的人。 第一二五四章 栽赃 (五) 岩井英一沉吟了一下,又叹道“如果到了明天晚上,还无法确实大致的目杯范围,就用最后一套方案吧……” 这套方案是赤木亲之提出来的,他命名为“引鱼上钩”。 只要放出风声,严密监视嫌疑人员,谁有异动,谁就最有嫌疑。 剩下的,自然便是穷源朔源,必要时候,也可以刑讯逼供。 这里所谓的嫌疑人员,自然是以投诚的那些,并且能接触到最高机密的中国人为主。 丁默邨,李士群,吴四宝,袁殊…… 人虽不多,但每一个都非常重要,如果怀疑错了就有可能误伤,也有可能煮成一锅夹生饭,会让人以为日本人在卸磨杀驴,对日本人损失非常大。 比如两三年之后,为了安抚大部分的汉奸,日本人宁愿悄悄毒死李士群和吴四宝,也不敢给他们戴一顶“叛变”的帽子,原因就在这里。 “明白!”赤木亲之点了点头,又鞠了个躬,退出了岩井英一的房间。 三点多了,他也要抓紧时间休息一会,说不定天亮后,就要迎接新的挑战。 …… 方不为关掉了窃听器,微微的吐了一口气。 一切都还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何建英还是安全的,明天的计划应该能顺利执行。 而这宝贵的时间,全是胡老板用命换来的…… 方不为微微一咬牙。 如果自己搞砸了,如何对得起这样的烈士? 他挎好背包,背好木箱,出了安全屋…… 凌晨四五点,是一夜中最为黑暗的时候,也最是人困马乏的时候。 警察和日本宪兵虽然还在巡逻,但精神和反应能力已大不如前半夜。 方不为却依然神采兮兮。 半个多小时后,他出现在了香春楼下。 香春楼原本是一栋砖木结构的西式洋楼,但佘爱珍接手后,花费重金重新进行了装修,全部改成了复古风格。 廊台,亭阁,假山,水榭……所以可供潜行的藏身的地方不要太多。 再加又是青楼,也没有狼狗一类操蛋的玩意,所以潜进去的难度不是太大。 有几间房里的灯还亮着,浪声笑语和猜拳喝酒的声音依然很大。 方不为背着箱子,翻过了院墙,又从厨房的窗户翻进去,恰好躲过了楼门口打牌的四个保镖,潜到了后楼。 站在过道里,各种响动接踵而来,方不为不由的暗暗的叹着气生意果然红火。 但也更加给他提供了机会。 走到过道尽头,是一道铁门,门上拴着一条粗大的链子,挂着一把大铁锁。 这难不倒方不为。 他掏出一根钢丝,伸进锁眼捣鼓了两下,铁锁应声而开。 铁门之下是两层楼梯,还有一道铁门,里面就是地下室。 吴四宝之所以把烟土交易中心放在香春楼,而不是放在更为安全的七士六号,更或是虹口,只是因为日本人不想背负“毒害中国人的名义”! 如国民政府,都快烂到骨子里了,也不敢公开贩毒,反而年年大喊禁烟的口号,只敢让复兴社,特务处,更或是假托杜月生这种青帮份子的名义来贩毒,就是这个原因。 日本要收买人心,自然要让民众知道,一心要实现的日本,肯定比国民政府强,是绝对不会做出毒害中国人的事情的…… 大部分的生意,都是在这里谈成后,吴四宝才会去日本人设立在虹口江边的制毒工厂去拉货。 所以,香春楼的地下室里,只要是市面上畅销的毒品鸦片,吗啡,海络因等,都有一些样品,就是方便让买方验货。 因为只是一些样品,加起来也没多少钱,所以也就没有加派警卫。 吴四宝也以为,以他和佘爱珍在上海滩的名气,也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哪能想到,偏偏有人就盯上了这里? 方不为进了地下室,打开了手电筒,细细的看了一遍。 几排货架,上面是封成包的鸦片,洋土,滇土,黔土,东北土……什么成色的都有。 另外还有一台保险柜,里面装的就是吗啡和海洛因。 方不为解下箱子和背包,先试着开保险柜。 这玩意不但有暗锁,还有机械密码所,方不为捣鼓了十多分钟,也没摸索出什么规律来。 主要是时间不够。 如果给方不为半个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还有希望打开的。 算了,不钻牛角尖。 方不为收起了开锁的工具,打开背包,掏出几张纸,钩在铜丝上,从保险柜顶端的缝隙,吊进了保险柜的最内侧。 如果开保险柜的人不仔细瞅,基本上是不会发现保险柜里多了几张纸。 轻轻的那开了货架。 为防潮,地下室的地上垫着一整块油毡,再下面是用红砖铺成的地面。 这省了方不为很多事,至少不用撬水泥地面了。 他挪开货架,掀开油毡,撬起红砖,开始掏下面的砂石。 掏出来的砂石,全被方不为装进了背包里。 等挖出足够大的坑之后,他把箱子放了进去,然后恢复原样,又搬好了货架。 等洒落在地面上的砂石清理完之后,地下室原封照旧,一丝多余的痕迹都没有。 方法老套不要紧,管用就好。 更何况,这才是第一步,接下来的步骤才是关键。 方不为倒退着出了地下室,一边走,一边清理着自己留下的痕迹。 院子里的保镖还在打牌,楼上的酒客还在划拳,粉账里的妓女还在哼叽…… 方不为翻出香春楼,又看了看表。 快要五点了,要抓紧时间了。 他躲开一队队的警察和宪兵,半个小时后,到了马当路。 方不为让何建英天亮之后到这里,并不是因为这里离何建英藏身的地方近,而是因为吴四宝的一个客户的家就在这里。 吴四宝的身上有窃听器,方不为想找这么一个小物,不要太简单。 这人姓马,专做富人的生意,在上海贩卖吗啡,已经有七八年了。 上海未沦陷之前,他走的是杜月生的门路,也从复兴社那里进过货,日本人来了之后,吴四宝主动找上了他…… 。 第一二五五章 栽赃(六) 方不为潜到院墙外听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偷人的打算。 干这种营生的人物,怎么可能不懂得雇几个保镖的道理? 院子里不但有保镖,还有狗…… 那就只能智取了。 马老板家的斜对面,有一家小旅馆,站在二楼或是三楼,临街的这一面的窗口,可以清楚的观察到马老板院子里的情况。 方不为进去的时候,伙计正趴在柜台上打鼾。 “起来了……”方不为一拍柜台,把伙计吓了一大跳。 “狗日的日本人……”方不为骂骂咧咧的往外掏着钱包。 原来是个醉汉? 伙计嘀咕了一句。 这段时间,这样的人物不要太多,大都是不耐一遍一遍的让巡逻的警察和日本人盘查,宁愿随便找到住的地方,将就一晚上,等天亮后,日本人扯了巡逻队才回家。 看了看一堆硬币,伙计就能猜出来,这位这是个没钱的,不然不会跑到自家这种小地方,早跑去青楼妓馆了…… “先生,还得要巡捕房发的通行证……”伙计又提醒道。 “给……”方不为又把一张硬卡纸拍在了柜台上。 紧急之下,日本人能把这玩意造的多精致? 粗制滥造的玩意,连张照片都没有,给方不为半截萝卜,他能把这上面盖的章给刻全了…… 开了一间三楼临街的房间,方不为摇摇晃晃的上了楼…… 看的确实很清楚,方不为甚至能看到马老板的院子里,两个保镖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抽着烟。 等了半个多小时,天色已经发亮,方不为又看到了院子里的大别克。 看来马老板确实在家。 可以给马春风发电报了…… 重庆,军统本部。 齐振江再一次敲开了马春风的门。 马春风揉了揉眼睛,先看了看窗外。 天已经亮了,看来是自己那边又有消息了。 他接过文件夹,快速的瞄了一眼,上面就两个字:打钱! “嗯,我知道了!”马春风应了一声,翻起了身。 “真给?”齐振江最终还是没忍住。 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马春风,万一肉包子打了狗怎么办? “鼠目寸光!”马春风冷笑了一声,“你怎么不算算,只是他给南京站的那批武器,就值多少钱?” 齐振江一下就被噎住了。 那都已经不是钱不钱能卖到的问题了,关键是无论花多少钱,南京站也没办法把那么多的武器,更甚至是炸药开进南京城。 他乖乖的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马春风本就穿着衣服睡了一晚上,用毛巾抹了一把脸,就出去安排了。 昨晚上,方不为便将所有行动步骤告诉他了,现在这一步,是让他通过上海的中央银行,往一个账户里打两千美金。 “自己人”说这是吴四宝的账户,马春风深信不疑。 更何况,只是两千美金而已,真要能让袁殊安全过关,两万美金马春风也舍得给。 一个小时后,确定上海的钱已到账,马春风已让齐振江给方不为发了一份电报。 第二步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步骤。 两千美金,放后世也就是是两百多万,方不为觉的并不多,配得上吴四宝的身价…… 八点半,干净利落,西装革履的方不位,准时站在马老板家的门口…… “东家特命我来投帖,想请马老板到一品香一唔……” 马三虎找开了拜帖,扫了一眼。 “付高昌,以前在南京的那个付高昌?” “对,没想到马老板还记得东家的名号……”方不为欠着腰笑道。 “好多年没见了,还以为他……” 马老板及时醒悟,没把“死了”两个字说出来。 “告诉你家老板,我会准时到!”马三虎回道。 等方不为走了之后,身边的心腹问着马三虎:“看这个手下挺精干,想来这位付老板也是个场面人物,但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入这行才几年,能认识几个人物?”马三虎笑骂道,“李凤年还记不记得?” 一说李凤年,心腹说想起来了:“被南京政府枪决的那个?” “对!”马三虎点了点头,“我当年,还从李凤年这里进过几批货,经手的就是这个付高昌……李凤年倒了之后,就再没见过他……” “那他这次来找您是什么意思?” “看他那个手下的穿着,就能看出来,他不是来投靠的,哪能来干什么?” 马三虎笑道,“自然是做生意了……左右离的不远,也算是故人,中午就走一趟……” 心腹应了一声,出去安排着小车和司机。 这自然都是方不为精心准备好的。 和这样的人物打交道,如果攀不上交情,人家理都不会理你,所以方不为才让何建英冒充成为付高昌。 付高昌是李凤年的手下,专做烟土毒品生意,进货的渠道,背后的大金主,就是上海和东北的日本人。 李凤年,就是原四海公司的老板,方不为的四海公司,就是这么来的…… 只要让方不为见一面,就再不用他时时刻刻的盯着了。 刚过十一点,马三虎便领着心腹和两个保镖,开车来了一品香酒楼。 怕马三虎起疑,方不为甚至没敢把地方订太远,就订在了马当路。 听到楼下的声音,方不为装做极度惊讶的模样,快步的下了楼。 “马老板这么早,我们东家还没到……” 马三虎损坏了摆手:“是我到的早了……” 他也没想到这个付高昌这么实诚,说是十二点,就是十二点。 不过马三虎也没生气,跟着方不为上了楼。 方不为一指一副随从打扮的何建英:“把几位兄弟招呼好了……” 何建英弯着腰应了一声,领着两个保镖和一位司机去了楼下的包间。 “马老板,快请快请……”方不为热情的招呼着马三虎和心腹上了楼。 马三虎和心腹不疑有他,一前一后的进了包间。 先是听到关门的声音,然后又是一声闷响,正准备坐落的马三虎下意识的转过头来,迎上了一脸狞笑的方不为。 再看手下,已经软绵绵的躺倒在了地上。 马三虎的手还摸到枪柄,方不为一个掌刀便砍到了他的后脑勺上…… 第一二五六章 栽赃(七) 马三虎和心腹不疑有他,一前一后的进了包间。 刚一进门,马三虎便看到,不大的桌子上,满满当当的摆满了酒菜。 不对呀,不是说付高昌过一会才到么,这酒菜怎么先上来了? 马三虎正儿着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下意识的转过头来,迎上了一脸狞笑的方不为。 再看手下,已经软绵绵的躺倒在了地上。 马三虎的手还摸到枪柄,方不为一个掌刀便砍到了他的后脑勺上。 提前上菜,就是不想酒楼的伙计进来的意思。 要不是怕马三虎起疑,弄巧成拙,方不为直接就把他约到客房里了。 他把两个人扶到沙发上坐好,又关紧了门,才往楼下走去。 方不为怕何建英没有下药的经验,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几位兄弟,真的是怠慢了……”何建英在楼下客气的招呼着马三虎的司机和保镖。 能当的了间谍,还能被派到敌后潜伏的,除了心理素质过硬,还得会演戏。 何建英哪一样都不差,没几句话,就和这几位混熟络了。 方不为进去后,上菜的小厮也跟着进去了,两个托盘上摆的满满当当。 “兄弟你下来了,那老板呢?”一个保镖毫诧异的问道。问道。 “咱东家刚到,正在和马老板谈事情,就让兄弟我来招呼各位了……” 方不为顿了一下,又支着何建英:“我照应着,你到楼上去守着……” 他是怕酒楼的伙计不懂事,万一跑到包间里去,就露馅了。 “几位兄弟别见怪……保不准老板聊着聊着,兴趣一上来,就要换场子,所以咱们这边先开始吧……” 方不为招呼着伙计往桌上摆着菜。 这三个也知道他说的是大实话。 跟着老板出去,往往都是筷子刚拿手里,老板心血来潮,又想着重新找个快活的地方,不得不饿着肚子,先去送老板。 闹到最后,别说吃饭,可能连杯茶都混不到。 等菜上齐,方不为先拿着筷子,挨个尝了一口,又让伙计倒满了各人面前的酒杯,对这三位笑眯眯的说道: “上好的绍兴花雕,醉不了人,也误不了事,三位兄弟可以少喝几杯……” 话音刚落,一杯酒就被他灌了下去。 这是江湖规距,也是礼数,特别是混偏门的,最怕被人黑吃黑,久而久之,上海滩就留了这么一个习俗下来。 别说请客的人是没怎么名气的付高昌,就是杜月生和马三虎刚打交道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套程序。 “唉呀,都是自家人,兄弟还这么客气?” 保镖和司机不疑有它,都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倒满了第二杯,方不为就将伙计支了出去…… 十多分钟之后,三个人倒下了一对半。 搞定! 方不为潇洒的拍了拍手。 这三位已经进了包间,不似马三虎的心腹前后跟的那么紧,怕闹出的动静太大,方不为不好来硬的,只能下药。 就是有些耗费时间。 方不为捏着三个人的缌帮子,一人差不多灌下去了一坛。 酒当然是加了料的,方不为估计,除非有人拿刀扎,不然这三个能睡到明天早上。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觉的不大引人怀疑了,方不为一个肩膀上搭了一个,装做扶醉汉的样子,和何建英把这三个,还有马三虎和心腹全部全部抬到了三楼。 只要有需要,就会有市场,这个年代,稍微大一点的酒楼,就会配几间客房,供醉酒的客人休息,这也正好给方不为提供了便利。 酒楼的人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也只以为是真的喝醉了,根本没怀疑。 “哗……”一盆冰水浇到了马三虎的头上。 马三虎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方不为隐隐冷笑的神情。 他再蠢,也知道自己栽了。 马三虎是真的没有起疑。 干他这一行,和混帮派的不一样,讲究的是闷声发大财,所以马三虎真没什么仇家,往常谈生意,大多连保镖都不带。 他想着付高昌也算是故人,约的地方就在自家门口,到了酒楼再一看,对方就只有两个人,对自己还无比谦恭,所以马三虎压根就没有往不好的方向怀疑,真以为对方是来谈生意的…… 没想到,最后还真是栽了。 马三虎很定,自己没得罪过什么人,对方不是来寻仇的,九成九是求财。 “兄弟,都是道上混的,有什么难处,你尽管提……”马三虎表现的很豪爽,一点都不像是被绑架的样子: “兄弟能借付老板的名头找上门来,想必是了解过的,我马三虎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从来都是和气生财,手下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势力,更不想过给自己树什么仇家,所以兄弟你放心,我是万万不会报复的……” 这是在给方不为吃定心丸,也在求方不为,要什么都可以,千万别撕票…… 越是混老了江湖的人,心里越是明白:只要能活下来,一切都是浮去。 就算被绑架,被敲诈,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反而事后会被人夸一声有脑子,有胆子。 上海滩的黑帮,早就过了意气用事,拼了命也要争一口气的年代了。 不看杜月生,张啸林被王亚樵敲诈,最后还不是乖乖奉上钱财了事,也没见这两位的威名有什么损失。 马三虎也更没想过,要打听一下方不为的来历,那是真真嫌烦自己命太长了。 方不为嘿嘿一笑, 要是马三虎真是个不怕死的,他还不敢绑他过来。 他拿出一颗黄色炸药制成的炸弹,凑到了马三虎的鼻子底下,让他闻了闻。 马三虎脸色一变。 现在对他来说,要奶筷子和一颗炸弹之间,能有什么区别? 都能要了他的命。 上海的黑帮,至多也就是玩玩枪,别说炸弹了,能弄到手雷的都没几个。 主要还是日本人,以及工部租和公董局管控的严,有这玩意的,一律都会被定性为恐怖份子。 马三虎隐约猜到,绑架自己的,怕不是简单的人物,也不会是求财那么简单。 (本章完) 第一二五七章 栽赃(八) “兄弟给马老板介绍一下……” 方不为拿着炸弹和导火线,让马三虎仔细瞅了一遍,才笑嘻嘻的说道: “德国造的最先进的水下炸弹,水泼不灭,见一丁点空气,导线就能自燃,威力么……” 方不为顿了一下,又瞅了瞅楼顶:“这么一栋全炸塌不敢说,但炸塌一半,还是有保证的……” 说完后,方不为把导火索往马三虎的肚子上缠了两卷,最后把炸弹捆在了他的后腰上。 马三虎猛的想起了这几个月以来,名震上海滩的那个“第一刺客”。 前两天见吴四宝,还跟他提过一句,这个刺客刺杀李士群未果,然后拿炸弹,炸了汪精卫的宅子…… 这特么……难道是同一伙人? 马三虎的脸上没有了一丝血色,直愣愣的看着方不为:“兄弟是……重庆的?” “聪明!”方不为竖了个大拇指。 “兄弟……兄弟,有话好好说……我真没和日本人勾结啊……”马三虎满头都是冷汗,哪有方才镇定的模样? 自己真要被这些人认定成汉奸,别说钱,怕是老婆小妾献出来,人家也照杀不误。 “放心,没想把你怎么样!” 方不为拍了拍马三虎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这次请马老板过来,只是请你帮个小忙……” “尽管说!”马三虎急道。 “帮兄弟约一下吴四宝,吴队长……”方不为笑眯眯的说道。 原来对方的目标是吴四宝? 马三宝的脸色一下变了。 这跟现在就杀了自己有什么区别? 吴四宝要是被这些人杀了,日本人还能放过自己,还能放过自己的家人? 一想到最后是什么结果,马三虎虽然恐惧的浑身都在抖,却迟迟不敢答应。 方不为自然能猜出他在想什么,他轻轻的拍了拍马三虎的肩膀: “马老板放心,确实只是想请你帮忙……报国也罢,除奸也罢,还是混江湖也罢,讲究的都是一个‘信’字,不可能让马老板帮了忙,最后还害你性命,更甚至是连累你全家……不然兄弟早就拿马老板的家人,来逼马老板就范了!” 马三虎紧紧的咬着牙关。 他知道方不为没说假话,他能骗自己出来,自然也能骗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出来:只需逼迫自己的保镖,更或是司机,轻轻松松就能做到…… 看马三虎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方不为又笑道:“所以,兄弟想替马老板指条明路:投诚反正吧!” “怎么投?”马三虎下意识的问道。 “自然是投靠重庆……我保证,到了重庆后,马老板的生意照样兴隆……至于马老板的家人,现在就送,送出上海后,由我们的人送到重庆……”方不为回道。 马三虎猛的抬起了头,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这些人,真的只是想逼自己合作,而不是用完就杀掉? 不然不会说出现在就让自己把家人送出上海的话。 难道他说事后再送,自己还敢不答应? 方不为一看就知道,马三虎意动了。 他又循循善诱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兄弟我找吴队长,只是想用付高昌的身份,和他谈一笔生意,而非要他的命……而且我能保证,在日本人发现之前,能安然无恙的把马老板送出上海,送到重庆……” 谈生意? 抗日份子和吴四宝这样的人物,有什么生意可谈? 难道是想让吴四宝叛变? 马三虎顿时脑补出了无数的信息…… “好,兄弟你说怎么做……”马三虎咬着牙说道。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答应又能如何?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如果不答应,对方就不敢下手了? 马三虎也算老江湖,知道对面的这个人,和他平时打交道的那些毒贩,帮派人物等,根本不是一个类型:因为人家根本不和你讲利益,就算杀了你全家,人家也是在报国…… “聪明!”方不为转到马三虎的背后,给他松开了绳子。 马三虎不喜反惊:“兄弟,我觉的还是绑着点的好……” 万一自己的哪个动作引起误会,认为自己要逃,或是要给吴四宝通风报信,顺手给自己一枪怎么办? “问题是,待会见了嫂夫人和令郎,迟一些再见到吴队长,也不可能这样绑着马老板啊?” 方不为淡淡的笑道:“之前之所以绑着马老板,是怕马老板误会兄弟,做出什么不妥的动作来,伤了自个……” 他说着又指了指马三虎的腰“兄弟真没骗你,这是真炸弹,一拉就炸……” 原来是怕自己反抗,拉响了炸弹。 另一层意思则是:有这个东西在,不怕自己会反悔。 这人哪来这么大的自信,就不怕自个瞅机会跑么,你还能在炸弹引线上拉跟绳子? 马三虎揉着手腕,心中正在狐疑,猛觉眼前闪过一道残影,像是眼花了一般…… 眨眼的功夫,方不为就绕着马三虎跑了三圈:“马老板看兄弟这身手如何?” 别说马三虎,就连冷眼旁观的何建英都被惊呆了:这特么……是什么东西,世上竟然有这种人? 戏文当中,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将首级的赵子龙,怕是都没有这般的身手? 这两个终于知道,季去卿和张啸林是怎么死的了! 马三虎点着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厉害……确实厉害……” 他哪能看不出来,方不为就是做给他看的:别动歪心思,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半年小时后,何建英开着车,方不为和马三虎做在后座上,后面跟着两辆双人黄包车,拉着四个醉汉,回到了观三虎的家。 一顿花言巧语,马三虎哄着自己的一妻一妾和小儿子上了车,说是要把他们送到苏州老家。 他的大儿子在香港读大学,正好免了这一劫。 开车的还是何建英,马三虎的小妾抱着小儿子坐在副驾驶,马三虎坐在后排最中间,左边是正妻,右边是方不为。 马三虎是日本人和吴四宝的座上宾,各种通行证应有尽有,送一家三口出租界,出上海,对他来说都轻而易举。 《谍海猎影》章节将持续在青豆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青豆! 喜欢谍海猎影请大家收藏:谍海猎影青豆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二五八章 栽赃(九) 方不为更不用说了。 日本人发的这种通行证,他十分钟就能伪造出一个来…… 有马三虎在的好处是:何建英成功的有了另外且合水运的身份,而日本人并没有过份的去观察,开车的司机和后座上的保镖,是不是化过妆…… 从上海到太仓,不过五十里,何建英开了快一个半小时。 要不是怕马三虎耍花招,换成方不为的话,连一个小时都用不到。 当到了太仓码头,看到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大檐帽,一副学生打扮的刘戈青时,马三虎才猛松了一口气。 给自己绑炸弹的这个人真的没有说谎,他真的是重庆的人,也没想杀自己…… 上海未沦陷时,刘戈青一直跟着陈浩秋,当时的陈浩秋是京沪铁路缉私处的处长,不但查的就是马三虎干的这种勾当,而且陈浩秋本身也在涉足这个行当。 别忘了,特务处时期,受委员长授意,特务处上海站本来就与杨虎及杜月生在贩毒,所得的钱财,大部分都被委员长拿去做军费了…… 所以,马三虎没少给陈浩秋送钱,也没少和陈浩秋合作,秘么可能不认得陈浩秋的头号心腹刘戈青? “马老板,别来无恙?”刘戈青淡淡的打了声招呼,又往小车里瞅了几眼。 感觉有些熟悉,不过刘戈青也没有在意。 他在上海这几年,大小也是一号人物,见过没见过的人多了去了,说不定哪一天见过的什么人,其实就是本部早就安排的暗子。 就是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不下来,不和自个打声招呼? “马老板放心,我军统做事,向来言出必行,绝对会把夫人和公子安全送到重庆……”刘戈青看四周无人,低声给马三虎保证道。 其实见到刘戈青的第一时间,马三虎就放下了大半个心:至少老婆和儿子,暂时是不会有危险了。 对于军统,他还是很认可的,虽然做事狠决,但却言出必行。 “拜托刘兄弟了!”马三虎抱了抱拳,又看了看儿子和老婆,狠狠的一咬牙,转身往车边走去。 码头上人多眼杂,不是生离死别的地方。 在车上的时候,他才选择性的给两个老婆说了一部分实话,让她们先回重庆,他晚两天再到…… 上了车之后,看马三虎依旧魂不守舍,方不为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只要今晚能见到吴四宝,明天这个时候,你也能再到这个地方来坐船,最后到重庆……” “你们……真的不杀吴四宝?”到现在,马三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方不为说是要和吴四宝做生意的话。 “明天你就知道了!” 解释的越多,马三虎的疑心越重,方不为笑了笑,抽出一块手帕递给马三虎,“睡一觉吧,养足精神,好见吴四宝……” 马三虎接过手帕,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他知道,自己的几个手下,就是被这东西弄晕的。 几分之后,马三虎彻底的睡死了过去。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何建英非常的不解。 他的意思是,对马三虎这样的人物,用完之好,一刀结果掉才最是干净省事的,何必这么费力,还要把他的家人先送走? “蝼蚁尚且惜命,何况是人?” 方不为叹道,“明知必死,甚至连家人都要跟着送命,换你是马三虎,能老老实实的配合么? 这只是其一,其二则是:计划成功后,日本人问吴四宝为何要和你见面,吴四宝肯定要供出马三虎,到那个时候,一个死了的马三虎,和一个全家失踪的马三虎,哪一个效果更好?” 何建英顿时明白了。 方不为不但要坐实吴四宝是内奸,更要让日本人以为,马三虎就是吴四宝的下线和联络络人。 因为必须要让马三虎出面引荐,何建英才能见到吴四宝,见面的时候,吴四宝也不可能不带手下,所以马三虎这一环节,根本无法遮掩掉,日本人迟早会知道。 要是杀了马三虎,反倒会让日本人觉的,是真的有人在陷害吴四宝。 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因为现在的租界风声鹤唳,人不好杀,尸体更难处理,更何况还有赤木亲之这样的刑侦高手,方不为根本无法做到不在现场留一丝的痕迹。 反倒不如逼着让马三虎真正的投靠过来。 何建英并不笨,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 快到上海地界的时候,方不为弄醒了马三虎,三人顺利过了关卡,去了一趟小码头,避开耳目,从安全屋拿了一部电台和一些零碎之后,三人才回到了马三虎的家。 那四个手下还在昏睡,其余的家佣也只以为是真的喝醉了,根本没有人怀疑。 在马三虎的书房里,方不为郑重的给马三虎和何建英交待道:“记住两点:第一,一定要进到地下室,尽量想办法,待到十五分钟以上,最好超过半个小时……” “这个容易!”马三虎笃定的回道,“光是验烟土的成色,也要半个小时以上!” 方不为点了点头:“第二,一定要想办法,把你写的这张纸,亲手交给吴四宝,能不能被别人看到无所谓,但至少要保证,这张纸不会被吴四宝随意的丢掉……” 何建英的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各种烟土,各要多少斤……等于是一张进货清单。 何建英看了看马三虎,马三虎依然胸有成竹:“应该不会,他肯定要拿着这张纸,去日本人的库房看一看,有没有这么多的货……” 那就好! 剩下的就是一些细枝末节了,比如,让何建英如何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烟土贩子。 有马三虎这个行家在,紧钯培训一下,应该能瞒的过吴四宝。 说来也是可笑。 回来后,方不为告诉马三虎,见了吴四宝该如何介绍,如何说明来意,如何谈成这笔生意等等步骤后,马三虎才相信,这两个真的要和吴四宝做生意。 一千美金的真金白银就摆在他面前,这是让何建英,拿去给吴四宝当订金的。 而且这钱还是方不为出的,并没有让马三虎掏腰包…… 第一二五九章 栽赃 (十) 说来也是可笑。 回来后,方不为告诉马三虎,见了吴四宝该如何介绍,如何说明来意,如何谈成这笔生意等等步骤后,马三虎才相信,这两个真的要和吴四宝做生意。 一千美金的真金白银就摆在他面前,这是让何建英,拿去给吴四宝当订金的。 而且这钱还是方不为出的,并没有让马三虎掏腰包…… 到这个时候,马三虎才有了一些“自己这条命,暂时还是自己的,而且事后丢命的可能性不是很大”的觉悟。 虽然方不为没有细说,但马三虎能猜出来,这两个人在给吴四宝挖坑,而且是大坑。 等吴四宝事发,自己早特么跑到重庆去了…… 想通了这一点,马三虎无比的积极,主动帮方不为拴遗补漏。 因为他已经没有第二条可走。 难道真的能狠下心来,抛弃两个老婆和儿子,跑去向吴四宝和日本人告密? 再一个,回来之后,方不为再一次给他展示了,什么叫来无影去无踪,什么叫“取尔首级不费吹灰之力”! 马三虎已经百分百的认定,季云卿,张啸林就是这个人杀的。 自己算什么,难道还能有本事,像李士群一样,日日夜夜的躲到日本人的裤裆底下? 没那个本事,就老老实实合作吧,况且,云了重庆,又不是不能衙操旧业了。 他可是知道,广东的吴铁成,重庆的杨虎,甚至是军统,依然还在偷偷的干这个买卖。 有这么一份香火情份在,马局座多多少少会给些便利吧…… 发了,没想到还能因祸各福? 马三虎越想越是美滋滋…… 何建英正在和马三虎交流,如何做到像一个合格的烟土贩子,方不为则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 桌子上摆满了纸张,字迹歪歪扭扭,写的全都是今日吗啡多少,前日海洛英多少。 这些纸张上的字,全都是马三虎和吴四宝的交易清单,上面的字,自然是吴四宝写的。 方不为这是在模仿吴四宝的字迹。 既然有条件,能栽赃的更成功一些,方不为自然是要努力一下的……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方不为成功的伪造出了几分用密写墨水抄录过的电文。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交给何建英和吴四宝。 不确定下地下室看货的时候,吴四宝会不会带保镖,何建英和马三海能不能找到机会塞进保险柜,所以方不为最终决定,还是亲自走一趟吧。 现在是下午五点多,马三海和吴四宝约好的时间是七点,还有时间,方不为决定先回一趟和平饭店露个面。 他是怕中村突然上门找他,但提前找个借口。 早上出来的时候,他给酒店的经理留过话同,所以两个保镖只以为齐老板是去谈生意了,现在听齐老板晚上还要出去,带他们两个不方便,保镖并没有起疑。 又不是第一次了,以往方不为和日本人出去的时候,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不带他们的…… 趁着天还没黑透,街上还没有开始巡逻,方不为又回到了马三虎这里。 一切准备就绪,方不为自然是扮成了马三虎的司机。 临出门之前,他又听了听各处的动静。 胡老板依然一个字都没吐,也更加让方不为确信,他是抱了必死之心。 因为军统有交待,只要挺过规定的时候,被捕人员可以假叛变,甚至可以吐露一些真实的情报,以此骗过日本人,保住性命。 历史上,有过叛变经历的军统特工不要太多,但有些确实是假叛变,有些却是真叛变。 比如陈公树和王天木…… 赤木亲之没任何进展。 人已经不敢审了,再用刑就真的要死了。 负责破译密码的电检课也没有任丝一丝进展,赤木亲之怀疑,须贺彦次郎带回来的这一堆书里面,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密码底本…… 岩井英一决定,过了今夜,要是还无进展,便会实施“钓鱼计划”。 之所以决定再等一夜,是因为岩井英一和赤木亲之都认为,昨夜疑似重庆方面的电台联络棘刺,却没有得到答复,今晚肯定会再次联络…… 谈的是烟土生意,自然是约在了香春楼。 在香春楼的三楼,有一间会客厅,就是专门用来做这个的。 上楼之前,两个特务从头到脚的把马三虎和何建英搜了一遍。 这是吴四宝新立的规矩,哪怕马三虎和吴四海是拜把子兄弟,每次来了也照搜不误。 自然是怕被刺客混进来,更或是结义兄弟被重庆方面收卖…… “付老板,实在是得罪了,恐怖份子太过猖狂,吴某不得不小心防备……”吴四宝挤着一脸横肉,给何建英道着歉。 “我也听闻了,理该如此……”何建英表示很理解的样子。 三人坐定,等手下上了茶,吴四宝又开始套何建英的话:“听闻付老板以前与李凤年李老板合作,做的是南京的生意,肯定是日进斗金吧?” 其实吴四宝知道个屁的李凤年,那个时候,他还在白崇喜的桂军中当连长呢。 再说了,混的也不是一个圈子,李凤年做的是实业,吴四宝纯粹就是个混混。 是马三虎给他打完电话,给他说是要一位烟土买家,以家是跟南京的李凤年混饭吃的,现在慕名而来找他进货。 吴四宝顺嘴在李士群面前提了一句李凤年,李士群捎带着给他讲了讲,当年的中统和贺清南,是如何因为李凤年,狠狠的被军统给坑了一把,如何沦为南京的笑谈的典故。 有方不为这个当事人在,别说是当故事讲,让何建英一字不差的给他复述一遍当没问题。 何建英一脸唏嘘的模样,给他讲着当年的往事。 吴四宝听的暗暗点头,果然是主任讲的一字不差。 到这里,他基本不怀疑何建英的身份了。 “不知付老板,这次准备进多少货?” 何建英淡淡的笑了笑,伸出手,叉开五指比划了一下,又翻过去,再比了一下:“滇土十担!” 吴四海心里一动。 十担就是一千两百斤,不少了。 第一二六零章 栽赃 (十一) 国统区年年高喊禁烟,再加上中日开战,交通不便,导致鸦片价格连年上涨。 等从云南运出,途径各地层层加税,一担滇土到了上海,已升到五百美金了。 十担就是五千美金……放后世,这就是五六百万的生意。 吴四宝也很清楚,双方是第一次合作,这位付老板,肯定要先试试水,只要第一次合作顺利,以后肯定一次比一次多…… 职业性使然,吴四宝最终还是问了一句:“敢问付老板,这批货打算销往何处?” 马三虎翻了翻眼皮,心里又暗暗佩服起那一位来:吴四宝还真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别说何建英了,就是马三虎,和吴四宝合作了这么多年,也没说过自己的客户是什么人。 吴四宝这简直是在坏规矩,要换个愣头青,慑于吴四宝身后的日本人的淫威,说不准就会说露嘴。 何建英一脸浅笑,淡淡的看着吴四宝:“我说我要销往重庆,吴老板信是不信?” 吴四宝有些尴尬,哈哈哈的干笑了几声:“付老板开玩笑了……” 重庆离云南那么近,还用的着跑上海来进货,更何况,四川也是产烟大省,自个的还卖不出去呢? 他也知道自己问的话有些犯忌讳,再看这位付老板的样子,确实是个烟土商人,而非奸细,吴四宝心里又放心了不少,索性略过这个话题不提。 想着是长久的生意,吴四宝还特意让了让价格,何建英当然也是一副商人秉性,一副锱铢必究的模样。 越是这样,吴四宝越是不起疑…… 谈完了价格,自然就是看货了。 吴四宝带着马三虎和何建英,来到了地下室。 吴四宝的那一干手下都知道,有大生意来了,要是小生意,吴四宝至多也就是把东西拿到楼上去,让客人看一眼,而不会带着客人参观他的宝库。 铁门一开,一投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像是陈年的尿沤馊了一样。 吴四宝和马三虎露出一副沉醉的模样,何建英只能咬牙忍着恶心。 来之前,方不为就给他交待过这些细节,包括鸦片库房不是一般的臭等等。 吴四宝打开灯,何建英看到了两副大货架,三层全摆着包好的烟土,上面标着产地和成色。 何建英瞅了瞅,滇土,黔土,川土,东北土,西北土,包括已在国内消失多年的洋土都有。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 祸国殃民的东西,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成了与黄金,美元,英磅齐名的硬通货? “来,付老板,试试货?” 吴四宝打开一个油布包,用匕首挑出了一块烟膏,递给了何建英。 何建英接了过来,一股尿味涌进鼻腔,呛的他只想打喷嚏。 何建英硬是忍了下来,把烟膏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又用手指捻了捻。 不经意之间,何建英和马三虎对了个眼神,马三虎轻轻的眨了两下眼皮。 这是在告诉何建英,货没问题,吴四宝没耍花招,拿出来的确实是好东西。 何建英会意的点了点头,把匕首递给吴四宝,又坚了个大拇指:“吴老板,畅亮!” 吴四宝志得意满的拍了拍胸口:“这才哪到哪?交道打多了,付老板就知道我吴某人的为人了……” 这王八蛋是真的没怀疑何建英的身份,而且何建英开口就要十担的货,也让吴四宝动心不已。 他是真的想当成长久的生意来做的。 何建英又想起了方不为交待的,尽量多在地下室多待些时间的话,他伸手指了指货架:“不介意的话,吴老板能不能让我看看其他的货……” “当然没问题!”吴四宝回道。 七八样烟土,何建英全看了个遍,好在来之前,马三虎给他恶补过相关的知识,再加上马三虎的暗示,何建英表现的非常专业,吴四宝压根就没起疑。 看完了烟土,吴四宝又指了指保险柜,神秘兮兮的问道:“还有好东西,付老板要不要看看?” 何建英呵呵一笑,摇着头说道:“算了吧,乡下地方,玩不起这个!” 吴四宝自然也知道,除了上海,吗啡和海洛因真心不好卖。 而且就算何建英敢买,他也不敢卖。 这东西可是日本人明令禁止的军事管制品。 吴四宝也就是想在何建英面前显摆一下而已。 看完了货,自然是要接着往下谈了。 三人出了地下室,吴四宝还邀着何建英,让他试试烟土的成色,被何建英直接给拒绝了。 “做做生意赚点钱就行了,这玩意,还是别碰的好!”何建英回道。 吴四宝顿时了然:又是个只贩不吸的。 这样的人不要太多,他就是,马三虎也是…… 回了三楼,重新坐定,何建英打开皮包,拿出一张手写的清单,交给了吴四宝。 这便是方不为反复交待,一定要交给吴四宝,并且不能让吴四宝随便扔了的那张纸。 要的最多的自然是滇土,其余黔土,川土,洋土,各要了一些,看来是想运回去试试水。 字虽然不多,但吴四宝可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本能的把纸折好,装在了口袋里。 何建英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又把一沓美金推到了吴四宝面前。 “吴四爷,这是订金,等货到了码头,上了船,剩下的一次付清!” 吴四宝只是瞅了一眼,就判断出,这一沓美金足有一千。 何建英要的货,总价差不多有七千美金,按照行规,先付一到两成定金,何建英的这一千美金不算少了。 “什么时候要货?”吴四宝问道。 “自然是越快越好,当然,看四爷的时间!”何建英笑眯眯的回道。 做生意的,哪个嫌钱来的太快? 就看吴四宝想多久赚到这个钱了。 “明天早上我走一趟,看码头库房里的货够不够……最迟中午十二点,给你个准信……”吴四宝沉吟道。 烟土确实在码头,但不是什么库房,而是日本人的制毒工厂。 “好,那就恭候四爷佳音了!”何建英站了起来,和吴四宝握了握手。 第一二六一章 栽赃(十二) 吴四宝本来还要摆酒,何建英借口还约了人,婉拒了。 三人一起下了楼,看着何建英坐着马三虎的小车离开,吴四宝才和马三虎上了楼。 “为什么不把马三虎一起拉走,实在不行,你亲自盯着他也行啊?” 何建英的非常的不解。 万一没有盯着,马三虎给吴四海通风报信怎么办? “放心,马三虎没有那么狠毒,不会置老婆孩子于不顾……”方不为随口敷衍道。 他总不能告诉何建英,他有办法盯住马三虎吧。 马三虎和吴四宝原本都不叫现在这个名,是拜了把子之后,才改成三虎和四宝的,先不论交情是不是真到了这个份上,就算是装样子,马三虎也不可能丢下吴四宝,时时刻刻的跟着付高昌。 真要这么做,以吴四宝多疑的样子,肯定会胡乱怀疑。 再一个,齐希声这个身份,和吴四宝见面可不止一次了,万一被吴四宝看出端倪怎么办? 方不为也不是没有补救的手段,万一马三虎鬼迷了心窍,自己也只能杀个回马枪,把吴四宝和马三虎一起给解决了。 车刚开动没多久,听到马三虎和吴四宝的对话,方不为的心又放下了不少马三虎还是很识实务的…… “你说你,做生意就做生意,货卖出去就行了,你管他卖到哪?”马三虎抱怨道。 “我就是好奇!”吴四宝回道,“东北和华北有关东军和驻屯军,苏浙有黑龙会……” “黑龙会有几个鸟人?”吴四宝的话没说完,就被马三虎给打断了。 吴四宝的眼珠转了转,又猛的往外一突“狗日的,胆子挺大啊……” “你管他胆子大不大,东西又不是卖到上海了,你赚钱不就行了!”马三虎又不屑的说道。 吴四宝微微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他吴四宝投靠的是上海的日本人,其它地方的日本人利益受不受损,和他有毛的关系? 比如马三虎,从吴四宝这里买走的吗啡,相当大的一部分,都被他卖到了苏州,南京,等于是在从黑龙会的嘴里抢肉吃,黑龙会照样拿马三虎没办法。 因为他有上海的日本人撑腰。 这个付高昌,很有可能就和马三虎一样。 “对了,我的那批货,还得让你帮帮忙……”马三虎又问道。 一个星期前,马三虎从吴四宝这里订了一批吗啡,本来是想运到苏州去的,但上海被戒严,马三虎觉的风险太大,就做罢了。 吴四宝倒是想主动帮忙,答应帮马三虎的货运出上海,但马三虎不愿意。 因为这王八蛋趁火打劫,把价格提了五成,马三虎毛都赚不到。 “想通了?”吴四宝得意的问道。 “那边催的紧……再不供货,这客户八成得被人抢走……”马三虎装做肉疼的样子哀求道,“但你这边稍让一让,不然哥哥我不但不赚钱,还得倒贴……” “怪不得?” 吴四宝恍然大悟“我还在奇怪,说你自己不赚,怎么好心把付老板介绍给我,原来原因在这里?” “这个节骨眼上,除了你,谁能把货运出去?”马三虎露出了几丝尴尬。 “看在你这么帮趁兄弟的份上,也别五成了,就三成吧……”吴四宝豪爽的说道,“但不能再低了,日本人那里也是需要打点的……” “我明白!”马三虎装模做样的叹了一口气。 “放心,明天就给你办……”吴四宝拍了拍马三虎的肩膀,“我亲自给你送出去……” 成了! 马三虎满脸喜色,站起了冲吴四宝抱了抱拳“谢谢老四了……” 两人胡天海地的聊了一阵,还小酌了几杯,看时间差不出了,马三虎主动提出了告辞。 他用吴四宝会客厅里的电话,给付高昌所住的酒店打了个电话,让司机来接他。 方不为挂了电话,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成了! 临出门的时候,他拍了拍何建英的肩膀“好好的睡一觉,明天才是最关键的时候……” 何建英明白方不为说的意思,重重的点了点头。 方不为到了香春楼下,门口的保镖上去通知,两三分钟后,吴四宝和马三虎一起下了楼。 “明天给你打电话!”吴四宝给马三虎比划了一个手势,率先钻进了小车。 “他不在这住?”等马三虎上了车,方不为边打着方向盘边问道。 “早被吓破胆了,除了愚园路,吴四宝从不在其它地方过夜……” 说了一半,马三虎又用极其怪异的眼神看着方不为“愚园路的那颗炸弹,是你丢的吧?” 方不为神秘的一笑“可惜,让李士群从地道里跑了……” 马三虎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人竟然连李士群从地道里逃走的都知道? 剩下的,再不用问了。 马三虎深知,知道的多了,并非好事情。 他一路上,不停的给方不为汇报着,方不为和何建英走了之后,他和吴四宝说过什么。 方不为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马三虎还算老实…… 大约半个小时后,两人回到了马当路。 看方不为架着电台,立着天线,马三虎眼珠嘟噜噜的乱转。 炸弹算什么,电台这种玩意,才是真正的大杀器,这个人是怎么弄进上海的? 为了坑吴四宝,也真舍得? …… 赤木亲之一直守在电检课,就为了证实,今天晚上,特定频段会不会再次出现信号。 按照他与岩井英一的判断,应该是会出现的。 他们不相信,重庆方面只有林教员这一条联络“棘刺”的通道。 一直到凌晨五点,电检课课长才叫醒了他,把文件夹递了上去。 重庆方面果然又在试图联络“棘刺”了! 赤木亲子坐直了身体,戴上了眼镜。 又是一份电码。 加上昨天晚上的那一份,已经两份电码了,不知道能不能根据林教员留下的那份电文,推断出部分译文。 “昨天那部电台发来的?”赤木亲之随口问道。 电检课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太确定?” 什么意思? 赤木亲之心中一跳,猛的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第一二六二章 栽赃 (十三) “这只是第一份,频段里一直有信号……我估计,这是两部电台……” 电检课课长回道。 赤木亲之的脸色都变了,猛喝一声“走” 他就睡在电讯室的隔壁,冲进去的时候,两个译电员正截着耳机,不停的听写电码。 桌子上,已经有抄写好的两份电码,但电码并不长,翻译出来的话,顶多也就是一两句话。 赤木亲之不敢打扰,硬是忍着急燥,等到频道内信号彻底中断。 “什么情况?”赤木亲之急声问道。 负责监听的译电员摘下了耳机,指了指那几份抄好的电码,惊诧的回道“除了第一段信号连发了三遍,之后的每段信号,都只有一次,而且相互发送的间隔时间极短……” “说清楚!”赤木亲之不耐烦的接过了那几份电码。 “我怀疑,这是敌人的两部电台,而且已建立了问答式联络……”译电员回道。 问答式联络? 赤木亲之浑身一震。 坚不得电检课长说,不确定是不是一部电台在发送信号。 这就好比是在打电话,有打的一方,那就绝对有接的一方。 “能不能确定另外一个信号源的大致范围?”赤木亲之急声问道。 他很怀疑,这一部电台就在上海,如果他猜对了,译电员绝对会有发现。 果不其然! 译电员点了点头“信号非常清晰,没有任何停顿和干扰,估计发送源应该就在上海境内,至多不会超出宝山和嘉定一带……” 这是上海的西北两个方向,东南就不用说了,都是海! “咚……”赤木亲之重重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这个棘刺,果然不至林教员这一部电台。 范围太大,一时半会,想查到电台的具体位置是不用想了,只能从其它方面想办法。 关键的是,要搞清楚,这两部电台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频繁联络,目的是什么? 有八成的可能,是因为昨天重庆没有等到林教员那部电台的回复,从而启用了备用联络人员。 那接下来,这伙人会做什么? 肯定会想办法搞清楚,林教员的电台为何静默了,更甚至是,想办法联络棘刺…… “继续侦听……”赤木亲之扔了一句话,小跑着去了岩井英一的卧室。 “阁下,我怀疑,重庆方面应该会派人联络棘刺,也肯定会去大场,更或是去嘉定,查探林教员和胡老板的现状……” 赤木亲之激动的说道。 怪不得已经两天了,须贺彦次郎在大场小学和嘉定县设下了天罗地网,却没发现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员,原来是对方的反应太慢? “那这些电文,应该就是对方在商讨具体的计划和细节?”岩井英一问道。 “对!”赤木亲之重重的点了点头,“很有可能,也是在商量撤退或潜伏计划……” 突然无法联络,重庆方面第一反应绝对会考虑,是不是哪一个环节出问题了,也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相关的人员转移,也肯定会通知棘刺。 这两天以来,岩井英一和赤木亲之一直不敢有大动作,不就在等这个机会么? “我来通知吧须贺君和原田君吧!” 岩井英一兴奋的说道“那个胡老板,千万不能让他死了,审不下来的话,就等一等吧!” “嗨!”赤木亲之重重的应了一声。 他明白岩井英一的意思,胡老板已经奄奄一息,交待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但等抓到疑似“棘刺”的人物,或是棘刺的上下线以后,可以用他来试探,以此确定对方的真实身份。 有的时候,不需要等嫌疑人开**待,才能确定证据,而是一个眼神就够了…… 赤木亲之跑去了地下室,交待医生尽力救治胡老板,岩井英一则给须贺彦次郎和原田熊吉打着电话。 他交待原田熊吉盯好李士君,丁默邨,袁殊等嫌疑人物,又交待须贺彦次郎,在大场镇小学和嘉定县城布好口袋,等鱼上钩…… …… “啪!”听到赤木亲之和岩井英一的对话后,方不为兴奋的拍了一下巴掌。 日本人果然上道,一切都在按原订计划进行,吴四宝不死都难…… “怎么了?”马三虎被这一巴掌给吓醒了,惊恐的问道。 “没什么!”方不为摇了一下头,指着电台和一堆纸张说道“你抓紧收拾一下,能藏多隐密,就藏多隐密,我出去一趟……” “天线呢?”马三虎指着窗户问道。 “废话,当然是收进来了!”方不为骂道。 不可能只藏电台,却连天线都不拆,不然岂不是告诉日本人,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哦!”马三虎应了一声,拔着电台上的线头,准备装到箱子里。 他本来想问一句,这个时间,外面还在巡逻,方不为能到哪里去,结果等想起来的时候,却发现方不为早不在了。 人呢? 马三虎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人怎么消失的? 别说看到了,他连声音都没听到一丝。 怪不得敢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怕自己跑去告密? 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方不为是跑到香春楼,给吴四宝再添点证据去了。 天快要亮了,方不为至多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但他并不着急。 香春楼离马三虎的家不是太远,昨天晚上开着车回来,一路经过了那么多的路卡,也才用了半个小时而已。 黎明之前,是最为黑暗的时候,也是人或狗最为困顿的时候。 方不为故伎重演,跳楼顶,穿小巷,躲警卫,用了十来分钟,就潜到了香春楼的会客厅。 从监听吴四宝的过程当中,方不为得知,会客厅的一间保险柜里,有吴四宝贩毒的账本。 这是专门用来给日本人交差的,里面有不少的猫腻,都是吴四宝亲自做的。 有了这个账本,日本人甚至不需要再另外找证据,就能对比出吴四宝的字迹…… 方不为打开身上的背包,把两样东西换了出来。 就一个收音机和一沓空白的稿纸。 稿纸被他塞进了保险柜,收音机被他塞到了保险底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一二六三章 栽赃(十四) 从监听吴四宝的过程当中,方不为得知,会客厅的一间保险柜里,有吴四宝贩毒的账本。 这是专门用来给日本人交差的,里面有不少的猫腻,所以账本是吴四宝亲自做的。 有了这个账本,日本人甚至不需要再另外找证据,就能对比出吴四宝的字迹…… 方不为打开身上的背包,把两样东西掏了出来。 就一个收音机和一沓空白的稿纸。 稿纸被他塞进了保险柜,收音机被他塞到了保险底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正金银行,汇丰银行,中央银行……” 方不为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马三虎撅着屁股,在保险柜里乱翻腾。 “挺有钱的么?”看了好一会,方不为讥笑了一声。 像是被踩到了尾马的猫,马三虎凭空跳了三尺高,等看到是方不为的时候,脸色更白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毛么跟鬼一样,一丝声音都不带的? “本……本来就准备,全送给你的……” 看被撞了个正着,马三虎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收起来吧,真要是贪你这几个毛票,你还有命在?”方不为讥笑道。 癞蛤蟆打哈吹,你口气挺大? 马三虎本能的以为,方不为是在吹牛皮,但他哪里敢和方不为争辩? 这可是真正的万贯家财啊,他在上海打拼这么多年的心血,全都在这里面了。 这个人就不动心? 难道是准备用完再杀,再把钱抢走? 可看这个人的样子,又好像真的视钱财如粪土的样子? 事到如今,马三虎能怎么办? 除了胡思乱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祈祷这个“第一杀手”,真的言出必行。 哪怕钱全拿走,给他留下一条命来也行…… “先带走吧,有机会的话,再去香港兑换……”方不为催促道。 马三虎存钱的这几家,在香港都有分行,所以不用害怕离开上海后,全部变成废纸。 “哦,好!”马三虎猛的点了点头,抓过一只皮包,把里面的东西全部装了进去,挎在了脖子里。 这是他的全部家当,大都是上海各大银行的存单,本票。 宅子就没办法了,只能便宜日本人…… 七点过一些,方不为继续装扮成了司机,去了离马当路不远的那家酒店,接上了何建英。 三个人先去了金神父路,到了何建英之前租住的房子里,藏了几样东西,之后何建英又找到房东,一次性交了三个月的房租。 搞定了何建英这里,接下来就是送他们出城了。 有马三虎的面子在,一路自然畅行无阻,路卡上的日本宪兵,至多也就是搜了搜车里有无夹带,并没有对方不为和何建英的身份起疑。 差不多九点钟的时候,小车到了嘉定,太仓,昆山交界的竹桥镇。 岸边停着一艘小火轮,甲板上摆着几支木桶,里面是刚刚从浏河里打捞上来,还活蹦乱跳的鮰鱼。 刘戈青一副渔夫打扮,叉腰站在船头上。 昨夜凌晨,上海站再次接到重庆本部的紧急通知,马春风亲自电令王天木,命他安排得力人员,于今日上午,在竹桥镇迎接两名重要人员,从太仓码头登船,护送至重庆。 看到小车,刘戈青便猜到,今天护送的这两位,与昨天的那两个女人和一个小孩是同一拨人。 因为还是这辆车,还是马三虎。 另外一位不认识,但刘戈青知道,这位比马三虎重要多了。 因为马春风在电报里特意交待过,未到重庆之前,护送人员都要以此人的命令为准。 方不为还是没有下车,隔着车窗给何建英和马三虎交待着。 “一定要快!”方不为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九点,最迟十点,我就会执行下一步计划,如果那个时候你们还没有登船,就有可能走不了……” 嘉定离太仓码头没有多远,日本人肯定会想到封锁水路,码头一旦封锁,何建英和马三虎就只能跟着王天木上山打游击了。 “应该没问题!” 何建英沉吟道:“船票都是买好的,到了码头就能上船,再一个,太仓也是小地方,你没发动之前,日本人不会关注这里……” “嗯!”方不为点了点头,“那就一路顺风!” 何建英重重的点了点头,紧紧的握住了方不为手。 只有他最清楚,这三天以来,方不为都做了什么,等他们走了之后,方不为又会做什么。 最危险的就是他。 “谢谢你,保重!”何建英非常激动,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不用担心我!”方不为笑了笑,又看了看有些魂不守舍的马三虎。 到现在为止,马三虎都有些不相信,这个人,真的会把自己送到重庆? 他都已经做好了献出全部身家的打算。 “别想了,没人会卸磨杀驴!”方不为讥笑了马三虎一句,又给何建英交待道,“毕竟也是出过力,到了重庆后,你照看着点……” 不出意外,到了重庆后,何建英绝对会晋升,说不好就是连升两三级的那一种。 至于马三虎就不好说了,丢命不至于,但若是没人替他说话,他的那些家财,估计是剩不了多少,所以方不为才会这么说。 “我记下了!”何建英回道。 “那就走吧!”方不为摆了摆手。 等两人转身,往岸边走去后,方不为发动了汽车,往南而去。 “你好……”虽然认得马三虎,但该走的程序必须要走,刘戈青一丝不苟的和何建英对了暗号。 所有程序都没问题,刘戈青让手下搭上木板,让何建英和马三虎上了船。 “那位是谁?”刘戈青最终还是没忍住,指了指小车离开的方向。 虽然长的不一样,但刘戈青怀疑,这个司机和昨天的那个司机,应该是同一位。 开车技术太好了。 “一个朋友!”何建英淡淡的笑了笑。 骗鬼呢吧? 刘戈青撇了撇嘴。 虽然没听到离开的时候,那个司机和这两位说了什么,但一看这两位的态度,刘戈青就能猜到,司机才是这两位的上级。 不看马三虎都快把腰折成九十度了么? :。: 第一二六四章 栽赃 (十五) 这辆小车太显眼,而且还要用来给日本人演戏,所以方不为不敢直接开去太仓,只能让王天木派人来接何建英和马三虎。 他控制着时间,大概十点钟的时候,小车开到了嘉定县城。 小车并没有去胡老板的商店所在的那条街,只是顺着主要街口转了一圈。 看到不远的街口,一个化妆成老百姓的日本特务探头探脑的看着小车,方不为扯了扯嘴角,一轰油门,扬车而去。 特务看着车尾灯,皱了皱眉头,扭头去给上级汇报了。 “阁下,两分钟前,一辆小车在街头停了一下……” 这个年代,小车真的是稀罕物,嘉定虽然离上海很近,却是名付其实的乡下,平日里很少看到小车出现。 “小车?”特务头目心中一跳,“有没有人下来过?” “没有,只是在街头停了两分钟左右!”特务摇了摇头。 会不会是路过的? 虽然这么想,但特务头目还是不敢大意。 “你去打问一下,看这辆车还在哪里停过?” 须贺部长可是郑重交待过,今天很可能会有支那的特务人员来刺探消息,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嗨!” …… 半个小时后,这辆小车又出在了大场。 和在嘉定县城一样,成功引起望风的日谍的注意后,方不为一脚油,小车向西扬长而去…… “小车,怎么又是小车?” 须贺彦次郎就躲在嘉定县城的一座小酒楼里。 半个小时前,他刚刚接到潜伏在胡老板商店四周,等着大鱼上钩的特务的汇报,说是嘉定县城出现了一辆别克小车,在离胡老板的商店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停了一下。 但小车一触既走,那些特务想追都没办法追。 想着小车里并没有下来过人,也没有多停留,更没有在商店附近打探过,又怕引起大动静后打草惊蛇,所以须贺彦次郎并没有派人去追。 但这才过了半个小时,大场镇小学附近,也出现了一辆小车? 同样是原地停了一两分钟,看到有人观察时,就加起油门跑了…… 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车呢?”须贺彦次郎沉声冲问道。 “已经走了!”负责监控大场镇小学的特各头目回道。 他也犯了和须贺彦次郎同样的错误,认为只是一辆小车而已,只是停了一下,再没有其它的动作,就认为是路过的。 “什么车?” “别克!” “车牌号多少?” “啊……没看清!” 能看清个屁,方不为早拿泥巴糊上了。 “八嘎,派人去追……”须贺彦次郎怒道。 “啊……”特务头目猛的一愣,“那辆车开走已经岗位十分钟了,而且速度极快……” 何止十分钟。 等街口的特务看到小车,回来给头目汇报,再到头目派人打探清楚小车有无在其它地方停留,有无在街上打问过什么,再回来报给头目,头目再给须贺彦次郎打电话…… 方不为早已把风车开出二十公里以上了。 “往哪个方向走了?”须贺彦次郎硬是忍着怒气问道。 须贺彦次郎很清楚,主要的责任其实就在他自己身上。 要是嘉定县城的特务给他汇报的时候,他稍微敏感一些,等小车到了大场镇,完全可以堵下来。 但现在后悔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向南,是向南走了……”对于小车离开的方向,特务头目还是很确定的。 向南,这是往上海来了? 但也不一定。 现只能通知各地方公署和警察局,以及城内的宪兵,密切注意这辆小车的动向了。 须贺彦次郎用最快的速度,给宝山,闸北等地打着电话。 等须贺彦次郎给各部打完电话,方不为已经到了昆山县城了。 “老板,打个电话!”方不为把小车停在了县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上,车屁股后就是一个带公用电话的商店。 “好嘞,先生你尽管用……”商店老板点头哈腰的说道。 这个年头,能开的起小车的,跟后世能开的起私人飞机的没多大的区别,一个小商店的老板哪敢不用心。 方不为掏出来了一元美金,弹给了老板,又轻轻的挥了挥手。 商店老板心领神会的快走两步,跑出了商店。 他明白这位客人不想在打电话的时候,旁边有闲听到。 “叮零零……”大场镇小学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一个值守的电话机房的特务漫不经心的抓起了话筒,他还以为和之前一样,是个普通电话。 “你好,我找一下林教员!”方不为模仿着何建英的声音说道。 特务猛的一惊,眼睛都瞪大了三分,飞快的一脚踢在了同伙的椅子上,又打了个手势。 同伴猛的醒悟过来,手忙脚乱的接着录音机。 “你说你找谁?”特务问道。 “林文舟,教国文的林文舟教员!”方不为又重复了一遍。 “哎呀,真不巧!”特务装模做样的叫了一声,“早上的时候,校长带他去闸北公署办事了,可能下午或者晚上才能回来……” “他是早上才走的么?”方不为忍着笑,又问了一句。 “对对对,早上刚上班才走的……”特务回道,“你看,你要有事,可以留个话,等他回来后,我再转告他,或者留个联系方式……” “不用了!”三个字刚说完,方不为就挂断了电话。 “盯着电话,我去给组长汇报……”特务扔下电话,撒腿就跑。 方不为的第二个电话,又打到了嘉定县城。 为了方便联络,胡老板的商店里,本就装有电话,方不为打的就是这个号码。 为了掩人耳目,商店还在正常营业,看店的是胡老板雇佣的伙计,专门有两个特务在看着他。 电话一响,两个特务吓了一跳,用最快的速度把伙计抓了过来。 这部电话可不像大场镇小学里的那一部,天天都有人往里打,这还是这三天以来,电话第一次响起动静,特务不用猜都不知道,百分之百是来找胡老板的。 “我找胡老板!”方不为开门见山的说道。 第一二六五章 栽赃 (十六) “林文舟,教国文的林文舟教员!”方不为又重复了一遍。 “哎呀,真不巧!”特务装模做样的叫了一声,“早上的时候,校长带他去闸北公署办事了,可能下午或者晚上才能回来……” “他是早上才走的么?”方不为忍着笑,又问了一句。 “对对对,早上刚上班才走的……”特务回道,“你看,你要有事,可以留个话,等他回来后,我再转告他,或者留个联系方式……” “不用了!”三个字刚说完,方不为就挂断了电话。 “盯着电话,我去给组长汇报……”特务扔下电话,撒腿就跑。 方不为的第二个电话,又打到了嘉定县城。 为了方便联络,胡老板的商店里,本就装有电话,方不为打的就是这个号码。 为了掩人耳目,商店还在正常营业,看店的是胡老板雇佣的伙计,专门有两个特务在看着他。 电话一响,两个特务吓了一跳,用最快的速度把伙计抓了过来。这部电话可不像大场镇小学里的那一部,天天都有人往里打,这还是这三天以来,电话第一次响起动静,特务不用猜都不知道,百分之百是来找胡老板的。 “我找胡老板!”方不为开门见山的说道。 “他……他去进货了……”伙计按照特务交待好的台词念道。 “是去了上海么,什么时候去的?” “好像就是去了上海,昨天下午走的……”伙计又回道。 他话还没说完,电话“咣”的一下,就被人挂了。 方不为扯着嘴角,无声的笑了笑。 差不多了,如果是真的联络员,听到两个人都不在,再蠢也知道出问题了。 日本人这也是没招了,只能拿这样的话搪塞。 但换做是方不为,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应对。 换人假冒? 分分钟穿帮。 这个电话真要是联络打的,如果听到接电话的人自称是林教员或是胡老板,通讯员第一反应便是对暗码,暗码对不上的话,等于在直接告诉通讯员,这两个人暴露了…… 也多亏的胡老板,硬是咬着牙,一个字都没有交待。 方不为又叹了一口气,丢下了话筒,给老板打了声招呼:“好了老板,钱不用找了……” “先生慢走!”商店老板高高兴的牙根都咧出来了。 开着车转了一圈,看到一家比较大一些的酒店后,方不为直接把车开进了院子。 “开一间上好的客房,包半个月……”方不为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把几张美金拍在了柜台上,“剩下的不用找了,就当存车的费用了……” 他又指了指外面的小车:“找个库房,把车给我存起来,退房的时候再开……” 方不为给的钱,住一月都够了,酒店老板乐的眉开眼笑,知道遇到了大主顾:“先生放心,肯定给你存好了!” “钥匙给我吧,我自己上去!” 方不为一伸手,老板飞快的把一把钥匙递给了他…… 他提前包,不紧不慢的上了楼。 十几分钟后,谁都没发现,从这个房间出来的客人,原本是个年轻人,现在却成了半拉老头? 方不为打扮的像是个乡下土财主一样,慢慢悠悠的在昆山城里转悠着。 又看到一部公用电话,方不为停了下来,拨通了第三个号码。 这个电话是打给马公馆的。 “我是马三虎,苏州有点急事,要回去一趟,把家看好……” 方不为模仿着马三虎的声音,给管家交待道:“那几个醉鬼醒了之后,让他们不要声张!” 等管家答应了两声,方不为挂断了电话,拨通了第四个号码。 “我找吴四爷……” “哟,是三哥?早上走的时候,老四还念叨你呢……”接电话的佘曼春,声音透着一股浓浓的娇媚的味道。 方不为紧紧的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曼春啊,老四去哪了?” “天一亮,就去码头了,去接你的那批货了……猜到你可能要打电话,他还交待我,问一下你,把货送到哪?”佘曼春说道。 “送到昆山吧……我不太方便,就不往七十六号打电话了,你替我转告一声……” “昆山,这么远?”佘曼春嘀咕了一句。 “近了不行啊,万一撞上日本人了怎么办?”方不为回道。 “好吧,我给他打电话!” 佘曼春也知道,马三虎的这批货,是要运往苏州的,马三虎让吴四宝替他运到昆山也不奇怪。 她一丁的疑心都没有起,当即抄起话筒,给七十六号打了个电话。 恰巧吴四宝刚从码头回来,统计了一下何建英要的那批烟土,又把马三虎要的那批货给拉了回来。 他正准备给李士群打声招呼,然后问一下马三虎,那位付老板什么时候提货,再顺便问问他,把那批吗啡送到哪,佘曼春的电话就来了。 “老四,三哥说让你去昆山……” 毕竟贩卖的是军事管制品,坚决不敢让日本人知道,吴四宝把吗啡卖到了上海以外的地方,所以佘曼春说的含含糊糊。 但吴四宝一听就明白,佘曼春说的什么意思。 到昆山,来去也就两个小时,他倒没觉的远:“好,我知道了!” 吴四宝挂完电话,又去李士群了。 他只说是出去一趟,没说去哪,也没说干什么,但李士群一听就明白。 吴四宝贩运烟土吗啡的收益当中,也是有李士群的一份的。 “快去快回,小心一些……”李士群又咛嘱了一句。 他总觉的,这两天的日本人有些不对劲,好像对傅筱庵遇刺案,都不怎么上心了,完全丢给了七十六号。 之前无比活跃的特高课,原田熊吉,须贺彦次郎,都干什么去了? “主任放心!”吴四宝咧着大嘴应了一声。 ……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是坐等风起云涌。 方不为吐了一口气,结了电话费,叫了一辆黄包车,把他拉到了昆山火车站。 半个多小时后,一位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佳公子,踏上了开往上海的火车。 这个时候的日本领事馆,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第一二六六章 栽赃 (十七) “辛苦须贺君了!”赤木亲之回道,“我马上汇报给岩井阁下,请他通知法租界公董局和公租界工部局,调查这辆小车的信息……另外,须贺君若还有其它消息,请立即与我联系……” 挂完了电话,赤木亲之飞快的给岩井英一汇报着同一辆小车,在半个小时内,连续出现在两个伏击圈的外围,这绝对不会是巧合。 找到这辆车,就有可能查到与“棘刺”相关联的人物…… 岩井英一很高兴。 小车这种稀罕物,根本无所遁形,哪怕是被埋进土里,开进江里,最终也会找到来龙去脉。 上海境内以及周边,能开过去小车的路上都有关卡,这辆车不可能一直糊着车牌号,只是不是从开上掉来的,总能查到其来历…… 赤木亲之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总算不用执行“钓鱼”计划了,如果执行了,当然有成效,但总归还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打击面太广了。 听赤木亲之汇报完,岩井英一又给公董局和工部局打完电话,要求租界巡捕房协助调查这辆别克车的来历。 等他刚挂了电话,电话又响了起来。 还是须贺彦次郎。 “阁下,数分钟前,有人分别往大场镇中学,胡老板的商店打了电话,不加任何掩饰的询问了这两个人的下落……均是听闻人不在学校和商店时,便挂断了电话,没有留下任何身份信息…… 通过闸北电话局和嘉定电话局,查到这个号码来自昆山……我怀疑,打电话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辆小车上的人……” “怎么可能?”岩井英一猛的站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 离须贺彦次郎给赤木亲之打电话,汇报那辆小车出现的嘉定县城,才过去了几分钟? 那伙人就算是开飞机,也没有这么快的。 赤木亲之轻轻的咳了一声,又给岩井英一使了个眼色。 岩井英一恍然大悟。 小车出现在嘉定县城后,因为须贺彦次郎第一时间没有重视,所以耽误了不小的时间,再等他查清楚小车在大场镇和嘉定县停留的时间,去过哪些地方,车里坐了几个人……等等信息后,又是近半个小时以后了。 嘉定离昆山只有四十公里左右,这么长的时间,小车怎么可能开不到昆山?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岩井英一压着心里的不快,沉声说道“你亲自带人去昆山追查,绝对不能再发犯时机的错误……我会协调昆山方面配合……” 别说昆山了,哪怕是整个江苏,甚至是整个华东的日本驻地方外务机构,都在上海总领事馆的节制之下。 而日战区地方政府,又受地方领事馆等外务机构节制,所以岩井英一真的有这个权力,号令地方维持会等汉奸政府。 “嗨!”须贺彦次朗重重的应道。 挂了电话,他马不傍蹄的安排人员,用最快的速度去了昆山。 同一时间,岩井英一直接把电话打到了昆山县政府,要求昆山方面迅速封城,全城查找那辆别克车,以及打电话的那个人…… 上海电话局。 原田熊吉亲自坐镇,带着精英特务,负责监听李士群,丁默邨,袁殊,吴四宝等人的办公室,住宅,以及各个产业内的电话。 原田熊吉深知,没有比电话更为迅捷,安全又及时的联络方式了,哪怕电台都不行。 如果内奸真的在这些人中间,遇到紧急情况时,打电话绝对是对外联络的第一选择。 再一个,都是有名有姓的特务头子,就算能力有高有低,但经验谁都不比谁差,起码的敏感还是有的,所以原田熊吉不敢过多的派盯梢的人员。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监听电话了。 他已经整整守了三天了,根据这些人身边的内线报上来的消息,以及对他们的电话监听得来的情报,均显示,李士群,丁默邨,袁殊的行为都算正常。 最正常的是袁殊,其次才是丁默邨,而后李士群。 而吴四宝的反应,就有些让原田熊吉恼火了。 竟然从来都不知道,吴四宝竟然敢把吗啡这样的管制品,贩运到上海以外的地方,而且量还这么大? 这些吗啡流到了什么地方,是真的被人卖去当毒品吸食了,还是流到抗战地区,当镇痛药物使用了? 原田熊吉断定,李士群肯定是知情的。 也就是现在还是非常时期,不然他早把吴四宝抓起来了。 正当他琢磨着,到时候怎么惩治吴四宝时,手下来汇报了。 “阁下,刚刚监听到,吴四宝的合伙人马三虎,从昆山县城,住吴四宝的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要求吴四宝把那批吗啡,运送到昆山县城…… 接电话的是佘曼春,她把这个消息转告给了吴四宝……七十六号内部的内线也称,吴四宝刚刚离开了极斯菲尔路,应该就是准备去昆山的……” 原田熊吉的眼睛微微一眯,冒出两点凶光“问过工厂没有?” “打过电话了,工厂那边称,吴四宝从工厂离开时,确实带走了两箱码啡……” “砰”的一声,原田熊吉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太嚣张了。 现在还是管控时期,吴四宝就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走私吗啡,那平时非管控的时期呢,吴四宝到底走私了多少? “那要不要拦下来?”手下小心翼翼的问道。 “蠢货!”原田熊吉大声骂道,“万一吴四宝就是内奸呢,岂不是明着告诉他,我们已经怀疑到他了?” “嗨!”手下一个立正,惭愧的低下了头。 原田熊吉呼了好几口气,才忍下了怒火,抓起了话筒,给岩井英一拔了过去。 不能排除吴四宝是内奸的前提下,还是要严密掌控他的行踪。 但现在吴四宝要离开上海,就不在原田熊吉的掌控范围之内了,直接派人跟踪的话,又容易被吴四宝发现,所以只能请示岩井英一,让他协调沿路及昆山方面,严密监视吴四宝的动向。 第一二六七章 栽赃 (十八) 岩井英一只以为原田熊田是正常汇报,并没有在意,但当他听到吴四宝刚刚接到了来自昆山的电话,而吴四宝也准备偷偷去昆山时,岩井英一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马三虎打到吴四宝家里的那个电话,是什么时候打来的?”岩井英一压着心中的惊疑问道。 原田熊吉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五十五分……” 与打到大场镇小学和胡老板商店的那两个电话,相差近半个小时。 绝对怎么可能会这么巧? 吴四宝……是内奸? 岩井英一心中狂怒无边,牙齿咬的咯咯做响:“严密监控佘曼春,李士群,丁默邨等人,一有异动,马上汇报……” “嗨!”虽然不知道具体内情,但原田熊吉预感,吴四宝去昆山的行为,极有可能与“棘刺”有关。 “打电话,查清楚马三虎的住址,向当地巡捕房求证,马三虎开的车是什么型号……” 岩井英一沉声给赤木亲之下达着命令,自己也抓起了话筒,协调上海至昆山一线的路卡,及昆山方面,严密监控吴四宝的动向。 结果他还没交待完,助理就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赤木亲之放下了听筒,压了压手,意思是不要惊动岩井英一。 岩井英一再蠢也知道,又有情况了。 他耐着性子交待完,挂掉了话筒,沉声问道:“什么情况?” “须贺阁下来电,已在昆山查到那辆车的下落了,确实与出现在大场镇及嘉定县城为同一辆,小车藏在昆山县城内的一家旅馆内,车号为:泸1126…… 经查,大场镇和嘉定县城的那两个电话,就是这辆车上的人打的……和车上乘座人员未知,暂时下落不明……昆山已封城,须贺阁下正在带领昆山警察局全员搜捕……” 助理刚汇报完,赤木亲之又紧接着说道:“马三虎的那辆车,车牌号就是沪1126,于早晨七点半左右,离开马公馆……” 原来办公室的两部电话全部占线,须贺彦次郎把电话打到岩井英一的助理那里去了。 不用猜了,这个马三虎,绝对和林教员和胡老板有直接的关系。 至于吴四宝…… 岩井英一咬了咬牙:“吴四宝刚出上海,到昆山,至少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先查马三虎,你亲自去……” “嗨!”赤木亲之一个立正。 虽然在日本人眼里,吴四宝和一条狗没什么区别,但架不住这条狗太听话,太好用。 没有一定的把握之前,岩井英一不想直接拘捕吴四宝,万一闹了乌龙,即便是狗,心里也会有想法…… 赤木亲之明白,岩井英一是要他在吴四宝到达昆山之前,找到吴四宝与“棘刺”到底有关,还是无关的证据。 最关键的环节,自然是马三虎。 马三虎肯定是怀疑林教员,胡老板都出了问题,才仓惶逃到了昆山,又打过电话确认后,证实了猜测,才给吴四宝打的电话。 即便吴四宝不是“棘刺”,也绝对逃不了干系。 赤木亲之不敢怠慢,当即带着一队宪兵,冲向了马当路…… 半个小时后,马公馆方圆百米内,被日本宪兵和巡捕房的警察围了个水泄不通。 “赤木阁下,公馆内人员已全部控制!”手下汇报道。 “嗯!”赤木亲之应了一声,快步走进了马公馆一楼的客厅。 管家,厨师,帮佣……全被五花大绑,跪了一地。 另外还有四个醉鬼,人虽然醒了,但依然昏昏沉沉,跪都跪不稳。 “怎么回事?”赤木亲之皱眉问道。 “昨……昨天中午跟东家出去,喝了一顿酒,醉的太厉害,就成这样了……”管家哆哆嗦嗦回道。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平时和马三虎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日本人,突然就上门抄家了? 赤木亲之直觉有问题。 什么样的酒,能醒一天一夜?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细节的时候,慢慢审也不迟。 “搜,每一寸都不要放过……”赤木亲之大手一挥。 他又搬了一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在这些人的对面。 “已有确切证据证实,马三虎私通抗日份子和恐怖份子……如果不想被枪毙,就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 抗日份子,恐怖份子? 马公馆的每一个下人,无一不是面如土色。 他们虽然不识几个字,但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在上海,只要与这两个词挂上钩,就代表家破人亡,十死无生。 “太君,冤枉……”管家刚叫了一声,旁边的宪兵一枪托就砸在了他的嘴上。 只听一声惨嚎,几颗带血的牙齿被管家吐了出来。 管家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血顺着指头缝,滴答滴答的往下淌着,即便吓的浑身直抖,也再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我问你的时候,你才能说话!”赤木亲之冷冷的说道。 管家的头点的就像是拨了一下的弹簧。 “马三虎呢,他老婆和孩子呢?” “去苏州老家了!”管家喷着血沫回道,“东家说是老家有急事……” “什么时候走的?” “两位夫人和少爷是昨天下午走的,东家是早上走的,但走的时候没有说,大概快十二点的时候,才打了一个电话,说是要去苏州……” 怪不得出了嘉定后,马三虎又去了昆山,原来是要去苏州? “在这之前呢,他还干了些什么?”赤木亲之又问道。 “之前……”管家努力的回忆着,“昨天晚上,东家带着一位姓付的老板,去了香春楼,说是和吴四爷谈了生意,直到快一点的时候才回来……” 和吴四宝谈了生意,快一点才回来? “付老板,从哪来的?”赤木亲之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不知道,东家没说……昨天早上八点多,一个年青人来投拜贴,中午东家带着他们出去了一趟,回来后,他们就成这样了……” “昨天中午在酒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赤木亲之猛的捏住了马三虎的心腹的下巴,厉声问道。 第一二六八章 栽赃 (十九) “刚进酒楼,我就被打晕了,刚刚才醒……”心腹回道。 “我们是被灌醉的,也是刚醒……”司机和两个保镖回道。 “马三虎呢,也被打晕了?”赤木亲之冷声问道。 “不知道,我晕过去的时候,他还是好的……”心腹回道。 “继续往下说……”赤木亲之一指管家。 “差不多一点阗,东家和他们回来了,付老板和那个年轻人也跟着回来了…… 他们三个人一起躲在书房里,说是在商量什么生意,到了六点左右,年轻人出去了一趟,快七点才回来他们一起去的香春楼…… 晚上一点多,年轻人和东家一起回来的,没见到那个付老板,说是住到红山酒店了……今天早上,就是那个年轻人开着车,拉着东家走的……” 管家说的语无伦次,赤木亲之却听的极是清楚。 就是这个付老板和年轻人突然出现之后,马三虎才突然不正常的。 马三虎也绝对不是被胁迫或是绑架了,因为大多数的时候,只有其中的一个人跟着他。 家里这么多的保镖难道是摆设? 更何况,马三虎还带着他们去过吴四宝那里…… “你到红山酒店去一趟!”赤木亲之安排着一个手下。 手下离开后,他又问了一些细节,问的越多,赤木亲之越怀疑,这个突然出现的付老板和手下,很有可能就是重庆方面因为联络不到“棘刺”,而突然袭击然唤醒的潜伏人员。 马三虎很有可能就是林教员或胡老板的上线或下线。 因为是单线联系,被哕醒的这两个人与马三虎之间并不认识,只能通过这种江湖拜访的方式,联络马三虎。 又怕马三虎的手下走露风声,所以才打晕的打晕,迷晕的迷晕…… 迷晕四个手下这一点,好像有些牵强,但赤木亲之觉的,其它方面的推断,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他正准备再捋了捋,是不是露掉了什么,两个日本宪兵突然从楼上冲了下来,一个的怀里抱着一口箱子。 “阁下,你看……” 赤木只是扫了一眼,眼珠子一下就突了出来。 电台,天线…… “从三楼书房的保险柜底下搜出来的……已经查看过了,三楼窗台和楼顶,都还留有架设天线的痕迹,不出意外,这部电台,昨晚使用过……” 赤木亲之压着心里的惊疑,厉声问道:“昨天晚上,有谁听到过什么动静……确凿无疑的话,当场释放,还有赏金……” 管家眼珠一转,刚要张嘴,赤木亲之又阴恻恻的一笑,声音冷的如同三九天的寒风:“要是敢说假话,全家都去见阎王吧……” 管家脸色一白,悻悻的闭上了嘴。 “我……我听到过……”一个女佣声若蚊吟的举了举手。 “说!”赤木亲之说道。 “老爷和那个司机回来后,我还去书房问过老爷,要不要吃点夜宵,喝碗醒酒汤,老爷说不用……但我进去书房的时候,司机不在,书房有窗户是开着的,楼顶上好像有人……” 赤木亲之心里一跳。 看来刚回来后,马三虎就和司机开始架设电台了。 “我也听到过……” 另一个女佣又抢着说道:“我就住在二楼……嗯,就在老爷的书房的下面……好像一整夜,老你都没怎么睡觉,一直和那个年轻人在说话……” “说了什么?” “没……没听清楚?” “还有呢?”赤木亲之怕吓到女佣,尽量温和的问道。 “嗯……天都快亮了,应该是五点的时候,我出来起夜,听到楼上,好像有‘嘀嘀嘀’的声音……” “啪!”赤木亲之猛的一拍手掌。 这就对上了。 今天凌晨五点左右,与重庆方面建式问答式联络的,就是这部电台。 “再有没有搜到其它东西?”赤木亲之问着手下。 “正在清理……”手下回道。 马三虎为了附庸风雅,书房里的书着实不少。 “先带回去!”赤木亲之回道。 回去之后,与林教员的那些书一对照,就知道这里是不是有密码本了。 但希望不大,赤木亲之怀疑,马三虎至多就是个联络员,而非专业的密电收发人员。 就是不知道,这部电台,是这个付老板带过来的,还是之前就藏在马三虎的家里的? “你们以前有没有见过这个东西?”赤木亲之一指电台。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管家大着胆子回道:“东家从不让我们进书房,平时打扫,都是两位夫人亲自动手……” “看藏电台的位置,痕迹有段时间了,应该是之前就藏在那里的……”手下回道。 赤木亲之微微点了点头,看来电台之前就藏在马三虎的书房里。 他哪里知道,保险柜底下的那个坑,是马三虎之前用来藏吗啡,甚至是藏金条的,方不为不过是拿来利用了一下。 马三虎玩的也不过是灯下黑的把戏。 谁能料到,马三虎放着保险柜不用,却把最贵重的东西藏在保险柜底下? “你们继续搜……电话机在哪?”赤木亲之又问道。 搜到了电台,马三虎的嫌疑已是板上钉钉了,赤木亲之必须马上请示岩井英一,下步该如何执行。 算算时间,吴四宝离开上海已半个小时了,要是快一些,最多半个小时,就到昆山了。 如果吴四宝真是内奸,一看昆山已被封城,哪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搜到了电台?”岩井英一猛的一惊,直接站了起来。 吴四宝的嫌疑,又加重了一分。 “对!”赤木亲之回道,“而且凌辰时分还启用过,时间正好与电检课侦听到的那两部电台联络的时间相附合…… 基本可以确定,马三虎和司机,于凌晨一点半左右,离开吴四宝的香春楼,于两点左右到马公馆,然后开始架设电台,于五点钟左右,正大与重庆方面取的联络……” “嗯,原田君这边也确定了,昨天晚上,吴四宝确实在香春楼见了马三虎和一个姓付的老板……” 岩井英一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搜查香春楼吧,你亲自带队……” /br; /br;。 第一二六九章 栽赃 (二十) 赤木亲之心里一跳这是要对吴四宝动手了? “如果李士群过问,就用发现疑似恐怖份子藏匿在香春楼的名义,不要提马三虎,更不要提那个付老板……”岩井英一又说道。 赤木亲之顿时明白,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岩井英一还不想撕破最后一层脸皮。 “但务必要仔细!”岩井英一话音一转,语气冷的像三九天的寒风,“挖地三尺……” “嗨……” “一小队继续搜,二小队将所有证物押至领事馆,其余人跟我走……”赤木亲之大声呼喝着…… …… 刚到中午,最晚的一批客人才刚刚离开,姐儿们正在补觉,佘曼春正在和老妈子对账。 “东家,不好了,咱们的楼,被人围起来了……”一个保镖慌里慌张的冲了上来。 佘爱珍“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太岁头上动土……抄家伙……” 说话的空子里,佘曼春伸手提过了包,掏出了一把勃朗宁。 “是……是日本人……”保镖提醒道。 佘曼春猛的一惊。 怎么可能是日本人? 不知道香春楼是自己和吴四宝的产业么? 佘曼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手机塞进了旗袍,快步的下了楼。 等他下到一楼,赤木亲之已经指挥着警察和日本宪兵,把得有春楼里里外外围了三层。 “赤木阁下?真是稀客……快快快,楼上请……”佘曼春笑靥如花,就像围的不是她的楼,当做凶神恶煞一般的日本宪兵不存在似的。 “谢谢佘太太好意!” 赤木亲之挣开了佘曼春的手,把胳膊抽了出来,淡淡的说道“接到线报,有恐怖份子藏匿在香春楼,还希望佘太太配合调查……” “配合,绝对配合……”佘爱珍拍了拍胸口,笑的如同银铃一般,“但怎么没听老四提过……” “我也在奇怪!”赤木亲之饶有兴趣的看着佘受珍,“来这里之前,岩井阁下特意命我,一定要知会吴队长,我本意也是要与吴队长一起来的,但不巧,吴险长竟然外出公干了?” “我还真不知道……”佘爱珍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自然。 吴四宝去干什么了,她能不清楚? 但肯定不能先告诉赤木亲之,吴四宝去昆山,给马三虎送吗啡去了。 但佘爱珍也不是第一天混江湖了,直觉这里面有问题。 就算恐怖份子真藏在得有春楼,赤木亲之真的没联系到吴四宝,但李士群呢? 什么时候,日本人抓捕恐怖份子,不和七十六号联合行动,反而和租界巡捕房的警察搅到了一起? 更何况,李士群和吴四宝好的穿一条裤子了,李士群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不可能不提前知会自己一声。 佘爱珍的心脏猛的跳了一下不对,赤木亲之在说谎…… 她转了转眼珠,脸上笑的无比明艳“外面太阳大,赤木阁下不如先到楼里喝不茶,不管怎么查,怎么搜,我绝对配合……” 佘爱珍知道赤木亲之肯定不会放她走,她就想着先进去,看能不能想办法给李士群打个电话。 “不用了!”赤木亲之不冷不热的回道,“还是这里安全,万一恐怖份子狗急跳墙,暴起伤人怎么办?所以,佘太太也不要进去了,太危险……” 佘爱珍的脸色稍稍一僵。 赤木亲之为何如此肯定,楼里绝对会有恐怖份子? 不可能。 上海滩谁不知道香春楼和吴四宝的关系? 真嫌自己命太长了,故意到阎王店里来送死? 吴四宝虽然是当奸,但也是在日本人那里挂上号的那一种,不可能没有任何原由的,日本人就跑来抄家。 佘爱珍怀疑,是不是吴四宝背着日本人走私吗啡的事发了,日本人是来抄查罪证的? 但她并不担心。 不管是她还是吴四宝,都是胳膊上能跑马,江湖上立过字号的人物,怎么可能不防着这一点。 香春楼里除了那几样样品,再连一根毛的违禁品都没有,日本人绝对什么都搜不到。 但如果只是来查走私的证据,赤木亲之应该不至于这么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一点情面都不讲,甚至怕自己给李士群或是吴四宝通风报信。 怎么说,自己夫妇二人,也是给日本人立过汗马功劳的…… 佘爱珍正狐疑着,一个日本特务快步的跑下楼下,附在赤木亲之的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 特务说的是日语,语速很快,声音也很低,佘爱珍一句都没听懂。 但她看到赤木亲之的脸色稍稍的变了一下,心里也跟着一紧。 难道真的发现恐怖份子了? “保存好,千万不能损坏,先带回领事馆!”赤木亲之神色异常郑重的用日语说道。 “嗨!”手下应了一声,又快步的跑上了楼。 赤木亲之的语速不快,佘爱珍听懂了这一句。 “阁下,你的手下找到了什么?” 脸上虽然笑着,但佘爱珍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紧张。 今天的日本人太反常了,由不得她不小心。 “没什么!”赤木亲之呲着牙回了一句。 佘爱珍狐疑的盯着赤木亲之。 他感觉赤木亲之的语气当中透着一丝兴奋,像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一样? 但不应该啊? 香春楼里有什么,自己比吴四宝更清楚,日本人什么搜不到才对…… 赤木亲之确实很兴奋。 手下告诉他,在吴四宝的会客厅的保险柜里,发现了一沓空白的稿纸,上面有一些印痕,能非常明显的看到“大场镇小学,林文舟,嘉定县城,胡老板”之类的字眼。 除此外,还从保险柜底下搜到了一台收音机, 收音机不应该是摆在显眼地方才对么,为什么要藏在保险柜底下? 手下多了全心眼,拆开收音机的后盖,霍然发现,这台收音机里,竟然有电子管? 收音机与收报机的区别,也就是一根电子管而已…… 只是这两样东西,吴四宝私通军统特务,更或是重庆政府的嫌疑,就已被确定了八成。 赤木亲之怀疑,香春楼里,肯定不止这些证据。 继续搜就是了。 第一二七零章 栽赃 (二十一) 赤木亲之换位思考,如果是他,也肯定会把东西藏在香春楼。 愚园路的家里肯定不行,除了吴四宝和佘爱珍之外,还有帮佣,厨子,司机,保镖等一大堆人。 特别保镖,全都是从七十六号的行队人员里挑选出来的。 明知道日本人是什么尿性,既要用,还要防,难保这些人里面没有人被收卖,吴四宝怎么也要留个心眼。 七十六号就更危险了。 至于其他地方就更不可能了。 吴四宝不是普通人,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就跟一盏上千瓦的探照灯一样,走到哪里,都有人盯着他,同样不安全。 吴四宝最放心的,只有香春楼。 整个香春楼被佘爱珍经营的跟只铁桶一般,想换谁就换谁,看谁不顺眼,或是怀疑谁有问题,赶走就行了…… 想到这里,赤木亲之又看了看身边的佘爱珍。 不知道这个女人,有没有被吴四宝拉下水。 “阁下,请你过来一下……”一个手下站在香春楼的门口,朝着赤木亲之打了个手势。 赤木亲之的瞳孔猛的一缩。 手下在告诉他,又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比刚刚发现的收报机和那沓稿纸还要让人吃惊。 佘爱珍看不懂赤木亲之手下的那个手势,但她明显感觉的,只是在瞬间,赤木亲之的气势猛的变了。 刚才还是生疏中带着客气,戒备中带着客气,但只是这一个手势,赤木亲之看她时,已带上了一丝凌厉之色。 “赤木阁下,我能不能跟着你,看一看,你的手下,到底搜到了什么?” 佘爱珍期望,就算不看吴四宝的面子,赤木亲之也应该看在她佘爱珍在上海滩的影响力的面子上,起码让她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惜,佘爱珍有些高估自己了。 别说是赤木亲之,就连她手下的那一帮青帮门徒,从来都只是把佘爱珍看作是季云卿的玩物。 屁的女老大,连交际花都不如…… “看住她……”赤木亲之一指佘曼春。 佘曼春脸色一变,不敢置信的看着赤木亲之。 四个日本宪兵快速的往前一步,举起手里的长枪,对准佘爱珍之后,拉着枪栓,把子弹推上了膛。 佘爱珍银牙都快咬碎了,赤木亲之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进了香春楼。 她再蠢也知道,吴四宝出事了…… 手下带着赤木亲之走进了地下室的库房。 刺鼻子的味道,呛的赤木亲之想流眼泪。赤木亲之捂着鼻子,走到了摆放烟土的货架旁边。 货架已被挪开,下面露着坑,坑里面是一口木箱,里面是一台崭新的电台…… 赤木亲之目露精光,慢慢的蹲了下来。 “和马三虎家中的那一台,是同一个型号?” “阁下明见,都是德国产的新式电台,不过看这一台,好像没怎么用过……”手下回道。 赤木亲之冷笑一声“在这种地方,怎么用?” 这里可是青楼,晚上才是最热闹的时候。 一怕被人听到发报时,或架设天线时的动静,二怕电台启用时,影响到电压,吴四宝的脑子除非被驴踢了,才会在这里用电台。 “阁下,还有……” 手下又拿出几样东西。 几张稿纸,上面都没有字,好像是空白的。 但赤木亲之是干什么吃的,手下既然敢给他看,就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他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放到鼻子底下闻了一下,一股极淡的药水味飘进鼻腔。 赤木亲之心中一跳“是密写墨水?” “应该是!”手下回道,“用手摸,能感触到写过字的痕迹……” 赤木亲之下意识的用指肚在纸面上摸了一下,确实如手下所说,可以感触到一些纹路。 “保存好,回云之后再研究!”赤木亲之郑重的交待道。 手下点了点头,又把第三样东西递了上来。 还是一张稿纸,但这一张上面,却是写过字的。 字迹很工整,跟印刷出来的没什么区别,上面全都是如 ㄌ”、“ㄋ”、“ㄇ”、“ㄈ”之类的符号,每一个符号后面,都标注着一组数字。 赤木亲之双眼一突,不敢置信的问道“密码底本?” “我也怀疑是密码本!”手下附合道。 不,不用怀疑,这九成九就是。 赤木亲之越看,就觉的这张纸上的部分代码是那么的眼熟。 昨天,前天,连着两夜,疑似重庆和“棘刺”的电台,联络时发送的电波信号中,不就有这其中的一部代码么? 虽然自称为中国通,但能认得汉字,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话,赤木亲之就已经很了不起来。 他暂时还不知道密码本上的这些符号代表的是什么意义,只以为为偏旁部首。 但赤木亲之也知道,有了手上这张纸,破译密电内容就很容易了。 到这个地步,吴四宝的嫌疑,已是板上钉钉,绝对跑不掉了。 赤木亲之激动的手都抖了起来。 吴四宝啊吴四宝,真的没想到啊…… 他小心翼翼的将这张纸折好,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又给手下交待道“要快,还要仔细……我去请示阁下!” 手下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无比郑重的应了一声。 赤木亲之用最快的速度出了地下室,跑到了三楼的会客厅。 吴四宝请他来过香春楼,所以他知道,这里有一部电话机。 看到赤木亲之,看守的宪兵替他拉开了门,赤木亲之飞快的跑了进去,抓起了话筒。 “阁下,从吴四宝的地下室里,又挖出了一部电台,另外还有部分密写的文件,及疑似重庆方面与‘棘刺’联络的通电密码底本……” 赤木亲之听到“咣啷”的一声,好像是岩井英一是把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 “阁下……阁下!”既使知道岩井英一已经暴怒冲天,赤木亲之也顾不得了。 必须得提醒岩井英一时机稍纵即逝,再不抓,就来不及了。 此时的吴四宝,应该已快到了昆山了。 另外,天知道除了吴四宝之外,七十六号内部还有没有其它内奸,而自己带兵包围香春楼的消息,怕是已经传到七十六号去了。 第一二七一章 栽赃(二十二) “抓!”岩井英一咬牙切齿的吼了一句。 “嗨!”赤木亲之应了一声,看岩井英一再无交待,便挂掉了电话。 吴四宝不用赤木亲之操心,岩井英一肯定会交待须贺彦次郎,他只需要守住香春楼,盯紧佘爱珍就行了。 除此外,还要防备李士群,丁默邨,以及七十六号的上上下下,看还有谁是吴四宝的同伙。 赤木亲之相信,岩井黄一肯定有妥善安排。 他快步的下了楼,看了看故做轻松,一有我轻云淡的佘爱珍。 赤木亲之想不通,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佘爱珍为何还能如此的坦然? 当真是有恃无恐,还是吴四宝压根把她蒙在了鼓里? 赤木亲之直觉不可能。 这个女人虽然以色事人,但颇有心机和手腕,没有她,吴四宝也混不到现在这个程度,吴四宝的事情应该瞒不过她…… 赤木亲之有些想不通,但并不打算纠结。 不是人人都如那个胡老板一般,长的是铮铮铁骨,更何况像吴四宝和佘爱珍这种,本来就视节操如同狗屎,做事不择手段的人。 几样酷刑下来,什么问不出来? 佘爱珍其实是外强中干,强颜欢笑。 她无比想知道,赤木亲之到底从香春楼搜到了什么。 绝对不会是人,因为楼上无比的安静,别说枪声,连声惨呼都没有发出来过。 赤木亲之站在门口,看了看围着佘爱珍的几个宪兵,大手一挥“铐起来!” 佘爱珍脸色一变,本能的往大腿上摸去,那里藏着一支勃朗宁。 但手刚刚摸到枪柄,一个宪兵便举起了枪托,狠狠的砸了下来。 只听一声娇呼,佘受珍抱着脑袋跌倒在地上。 四个宪兵全扑了过去,两个按着他,一个在给她铐手铐,另外一个从佘爱珍大腿的枪套上,拔下了手枪。 赤木亲之冷冷一笑。 她早听闻这个女人诡计多端,所以才没有靠近,就是怕被佘爱珍当了人质。 果不其然,这女人真的反抗了? 看来,佘爱珍也有嫌疑。 佘爱珍悔的肠子都青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她一个女人,只有一个枪,能有什么用? 反而会惹的赤木亲之更加怀疑。 她一直都处在疑神疑鬼,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当中,顺手拔枪,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这个反应甚至都有经过脑子…… “赤森阁下,为什么要抓我……”一句话都还没说完,一个日本极其熟练的掏出一块破布,塞进了佘爱珍的嘴里。 对这一幕,佘爱珍无比的熟悉,因为她跟着吴四宝,见过不止一次。 这完全是对待特务和恐怖份子才用的手段,绝对不会是因为吴四宝走私吗啡的事发了,赤木亲之才会这产对待她。 完全范不着…… 佘爱珍的大脑几近空白,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吴四宝到底干什么了? “带走!”赤木亲之冷声喝道。 两个宪兵架起佘爱珍,塞进了赤木亲之的小车里…… 与此同时,岩井英一那边也有了动作。 当知道从吴四宝这里搜到了电台和密码本,岩井英一当即打电话到七十六号,劈头盖脸的把李士群和丁默邨训了一顿。 李士群悻悻的挂掉了电话,一句都没敢争辩。 他刚刚接到手下急报,说是赤木带人,包围了香春楼,正在搜查。 李士群正在惊疑,日本人难道是疯了,自己要不要过去看一眼的时候,岩井英一的电话就到了。 原来是吴四宝走私吗啡的事发了。 “岩井阁下让我们立即去领事馆,向他解释此事……”李士群有些郁闷的对丁默邨说道。 其实他并没有多在意。 走私吗啡而已,又不是多大的罪? 更何况,吴四宝赚来的钱,大头还不是交给了日本人? 李士群觉的岩井英一有些小题大做。 反观丁默邨,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虽然他也参与贩毒,但走私吗啡这件事情,完全是李士群和吴四宝在操控,他最多也就是跟着沾了点油水。 真正说起来,他是受了无妄之灾。 但岩井英一下令,他难道还敢不去? “那还等什么?”丁默邨冷哼了一声,率先出了办公室。 李士群看着丁默邨有背影,暗暗的冷笑了一声。 分赃的时候悠然自得,担责任的时候,却一丁点都不想沾? 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两个要一前一后离开办公室,直接进了车库,坐进了各自的车里。 他们哪知道,因为吴四宝,岩井英一已经直接怀疑到了他们两个的头上,怕有人狗急跳墙,所以才将计就计,把他们骗到了日本领事馆。 等确定这李士群和丁默邨离开了七十六号,岩井英一急命袁殊,让他率人,接管七十六号,严格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任何人员,以任何形式对外联络和接触。 若有违抗,当场击毙。 为此,岩井英一直接给袁殊派了一个中队的日本宪兵,由宪兵大队长武田义男亲自带队协助。 方不为的牙根都快要笑出来了。 他没想到,自己的一番操作,还能制造出这样的效果? 袁殊基本上已经稳了,因为岩井英一已经将一情的所有内情全部告诉了他。 有人替他清理首尾,有人替他找垫背的,找背锅的,更有人主动摘除对他的怀疑…… 不得不说,袁殊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也是因为岩井英一太配合了,简直是神来之笔…… 到这种程度,已经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必须要尽快的挖出与“棘刺”,嗯,也就是吴四宝有关的所有嫌疑人物。 岩井英一又命原田熊吉,全力搜捕金神父路,务必尽快将胡老板的上线挖出来。 他怀疑,胡老板和马三虎中间,应该还有一个人,**不离十,就是那个付老板或是司机。 原田熊吉离开电话局,带着手下的特务,如狼假虎一般的扑向了金神父路。 范围已经很小了,原田熊吉手下有近百名特务,而且还有金神父路的退捕房配合,不到半个小时,报社和何建英租住的房子以内的半条街,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一二七二章 栽赃 (二十三) “挨家挨户问,挨家挨户搜……”原田熊吉站在一群日本特务的警察面前,大声的吼着。 几个手下快速的给特务和警察发着照片。 照片有三张,一张是胡老板,一张是马三虎,第三张是马三虎的小车。 他的任务,就是要把胡老板,马三虎中间的那个人挖出来。 照片发完后,近两个号人一哄而散,钻入各条小巷子。 还不到十分钟,沿街的一组警察就查到了有用的东西。 是一个擦鞋匠,就在金神父路的一条巷口摆摊。 “慢慢说,只要是实话,大大的有赏……”原田熊吉冷声说道。 他是怕擦鞋匠夸大其词。 迎上原田熊吉冰冷的目光,擦鞋匠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飞快的挪一开了目光,指着警察手里的照片说道“我见过这个人……” 他指的是马三虎。 “还有这辆大别克……”这是马三虎的车。 “什么时候?”原吉熊吉冷声问道。 “早上八点刚过一点,我刚出摊……”擦鞋匠努力的回忆着,“当时,这辆车就停在离我的鞋摊不远的地方……车上下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这个人……” 擦鞋匠又指了指马三虎。 “你怎么记的这么清楚?”原吉熊吉又问道。 “这个人到我的推子上擦过鞋,给了我二十美分……”擦鞋匠回道。 原来是发了笔沁财,怪不得擦鞋匠的生意这么红火。 “有没有看到和他一起下车的那个人?”原田熊吉又问道。 “看到了!”擦鞋匠老老实实的回道,“穿着格子西装,戴着礼帽,还戴着帽镜,走路的时候低着头……” 听到擦鞋匠描述的这个人的穿着,与赤木亲之派人来告诉他的那位付老板的穿着一般无二,看来就是那位付老板无疑。 马三虎和付老板不会无缘无故的来这里,这条街上,八成就有付老板的一处安全屋…… 原田熊吉正转着念头,又听擦鞋匠回道“但我看他走路的样子,有点像集纳报社的何编缉……” “你说像谁?”原田熊吉一把抓住了擦鞋匠的领子。 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擦鞋匠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结结巴巴的回道,“像……像集纳报社的何编缉……” “太君,集纳报社就在前面……”一个警察非常狗腿的指了指集纳报社的方向。 “走……”原田熊吉一把扯起了擦鞋匠。 方不为带马三虎和何建英到金神父路,本来就是来埋雷的,自然要让他们亮亮相…… 原田熊吉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的到了集纳报社,却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何建英三天前就请假了,再就没来过。 都是一帮硬骨头,没有一个人提到,早上的时候,何建英还往报社打过电话。 原田熊吉一眼就看出这些人没说实话,正想来点硬手段,手下又有人来汇报,说是问到了其他的情况。 有人认出了胡老板,说是见过何建英和一起出现过…… 原田熊吉暂时放过了报社,带着人风风火火的下了楼。 认出胡老板的何建英租住的房子的房东。 “太君,真的不敢说谎,真的见过他……嗯,一个月前吧,这个人帮着何编缉搬过东西……” “什么东西?”原田熊吉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房东回道。 “你最近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原田熊吉问道。 “今天早上啊,八点多的时候……”房东理所当然的回道,“穿着格子西装,人模狗样,还一次**了三个月的房租,说他要出一趟远门,让我不要把房子租给别人……我还开玩笑,问他怎么突然阔了起来……” 原田熊吉猛的站了起来,紧紧的盯着房东“他有没有说去哪?” “这倒没有!”房东摇了摇头。 房东也算是有钱人,不像擦鞋匠那么胆小,心里虽然也害怕,但表现的还算镇定。 “带人去搜……”原田熊吉指使着手下。 房东刚要阻拦,原田熊吉按住了他“放心,要是损坏了什么,一样不少的赔给你……” 房东转着眼珠,心里暗骂着日本鬼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他哪里敢要赔偿,只想着不要被何建英连累就行了。 统共就那么一间房子,能有多大? 只是用了十多分钟,日本特务就搜到了方不为想让他们搜到的东西。 电台藏在沙发在坐垫底下,装有电子管的录音机,藏在衣柜里,还有半瓶密写墨水,藏在书柜的暗格里。 另外,特务还从床底下的一个火盆里,找到了几张没有烧干净的稿纸,没烧的地方没有字,烧过的地方却密密麻麻的显示着字迹,一看就有问题。 特务小心翼翼的把火盆端了出来。 看了看里面的灰烬,原吉熊吉双眼猛的往外一突。 他看到了“山田乙三乘军舰回日本,上海军政首脑赴港口送行”的字样。 上面还有日期,正好是山田乙三到上海的那天早上。 不出意外,傅筱庵的死,就和这张纸有关。 字迹写的歪歪扭扭,根本不像是一个校验编缉写出来的,原田熊田判断,这应该是何建英,也就是那位付老板的上线送过来的情报…… 原田熊吉伸直了脖子,把鼻子搭到火盆上面闻了一下,一丝烟火气息飘进了鼻腔。 这绝对是早上才烧的,甚至没等烧完,何建英就记开了,可想而知他有多么的慌乱? “坐我的车,马上送到领事馆,交给岩井阁下,记往,坚决不能有一丝的损坏……”原田熊吉厉声交待道。 他没有这么个本事,把已经烧成灰的上面的字迹复原,但他知道,赤木亲之应该有这个本事。 特务应了一声,端着火盆,小心翼翼的下了楼。 快一个小时后,原田熊吉才将何建英租住的房屋彻底的搜完,他带着手下,将认为有用的东西一股脑的搬到了日本领事馆。 赤火亲之这里也已搜完,同样如此,只要是他认为有嫌疑的东西,一样都没有放过,包括吴四宝的两座保险柜,佘爱珍的梳妆台,办公桌…… 第一二七三章 栽赃(二十四) 岩井英一阴沉着脸,看着眼前的一堆零碎,牙齿咬的格格做响。 一模一样的三部电台,一模一样的三部录音机,甚至是连型号都一样。 还有一模一样的三瓶密写墨水…… 这就是铁证。 “吴四宝呢?”岩井英一冷声问道。 “须贺阁下刚刚来电,已将吴四宝拦截在昆山城外。”助手回道。 “拦截?”岩井英的瞳孔猛的缩了一下。 “这是须贺阁下汇报的详情!”助手把一份文件递给了岩井英一。 岩井英一扫了一眼,“呵呵呵”的冷笑了几声。 吴四宝竟然想跑? …… 上海离昆山只有五十多公里,开车差不多一个小时就能到。 但因为上海城内戒严,路上关卡也多,就算是吴四宝,也需要停下车来应付应付。 一来二去,走了快两个小时,才到了昆山城外。 这一路上,吴四宝总觉得有些心惊肉跳,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但都已经出了上海了,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 昆山又没有日本人,别说昆山的警察局长了,就算是昆山县长,见了自己也得客客气气的…… 吴四宝觉得自己谨慎过度了。 为了安神,他还在车上小酌了几杯,又睡了一觉,等醒过来,就已经到昆山县的南城门外了。 吴四宝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下意识的往外瞅了一眼。 嗯,偌大的官道,竟然没一个行人? 正奇怪着,司机一脚踩下了刹车,吴四宝一头磕到了前座椅的靠背上。 “你他娘的皮痒了……”吴四宝大声骂道。 “四爷,日本人……”司机提醒道。 这次跟着来的,都是吴四宝的心腹,不管是保镖还是司机,都清楚吴四宝是来干嘛的,所以看到日本人,本能的就有些发怵。 日本人,怎么跑到这了? 吴四宝探着脖子,往前瞅了一眼。 南门好像被封了,城门口立着拒马,一小队日本兵站在拒马后,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吴四宝看了看日本兵的肩章和袖标,认出这是上海的宪兵。 昆山属苏州管辖,上海的宪兵怎么跑到了这里,难道是发现了恐怖份子,或是军统特务? 不然上海宪兵不可能跑到这里来…… 但自己离开上海时,也没听说啊? 吴四宝心里犯着疑,但并没有多在意。 越是熟人越好办事,上海的宪兵没有一个不认识他吴四宝是谁,不然他还能带着吗啡,大摇大摆的出了上海? 他正准备让司机往前开,突然看到城门口的宪兵有了动静。 “开过来,接受检查……”一个小队长指着吴四宝的车大声吼着,另外还有十几个宪兵,直接提着枪向着小车冲了过来。 有些不对劲? 要真是上海的宪兵,不可能不认得他的车牌号。 就在这个时候,吴四宝又听到城门上有人在用日语吼着“快快快,围起来……” 声音有些耳熟,吴四宝下意识的低头一看,发现竟然是海军特务部上海部部长须贺彦次郎。 就算没有天天见,一个月也至少见七八次,须贺彦次郎还能不知道他的车牌号? 吴四宝心里一跳,这不会是冲自己来的吧? 事发了? 他想到了小车后备箱里的那两箱吗啡…… “快快快,调头……”吴四宝大声吼着。 坚决不能被抓现行,哪怕找个地方扔了,再装模做样的回来,或是直接回上海都行。 到时候就说,忽然看到上海的宪兵跑到了昆山,还以为是国党游击队假扮的…… 司机挂了倒档,飞快的打着方向盘。 想跑? 须贺彦次郎狞笑了一声,指着吴四宝的小车说道“打轮胎……” 这一路上,每过一道关卡,吴四宝的行踪都会汇报到岩井英一那里,岩井英一第一时间就会通知给须贺彦次郎。 所以他连吴四宝走的哪条路,会从哪个城门进昆山都知道。 须贺彦次郎也预计过吴四宝感觉不对,肯定会跑,所以早就留好了后手。 别说吴四宝现在已经跑不掉了,就算小车真能成功掉头,东、南、西三个方向,都有伏兵。 到时候就不是打轮胎这么简单了,机枪,手雷全有…… 司机刚把车头掉过来,只能“砰砰”两声,小车先是跳了一下,而后往下一沉,半个车身猛的往右一斜。 吴四宝的眼珠子猛的往外一突特么的,来真的? 老子不就是走私点吗啡而已么? 心里这样想,但吴四宝也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为了两箱吗啡,日本人不至于派这么多的日本宪兵,更不至于让须贺彦次郎专门来抓自己…… 会不会是搞错了? 几个念头的功夫,冲出城门的的那一队宪兵已经追了上来,一大部分举着枪,瞄着车里的人,嘴里用日语喊着“抱头,下车……” 其余几个举着枪托,用力的砸着车窗。 吴四宝抱着脑袋,躲着溅进车窗的玻一璃渣子,嘴里大声喊着“自己人,不要开枪……” 车门被拉开,紧挨着他的一个保镖被拉了下去,戴上了手铐。 第二个就是吴四宝。 吴四宝刚挣扎了一下,身上就挨了两枪托,疼的他呲牙咧嘴。 “须贺,我干你姥姥……” 吴四宝脾气一上来,就有些犯浑,不然当年也不会杀了老婆和奸夫全家,逃出上海,跑到广西当兵。 这下好了,小队长直接举起枪托,照着吴四宝的嘴上就来了一下。 吴四宝“啊呀”一声,嘴里当即就流出了血。 “我特娘的干什么了?”看到须贺彦次郎,吴四宝大声吼道。 须贺彦次郎狞笑一声,一脚把吴四宝踢了个跟头,大手一挥“搜!” 几分钟的时间,吴四宝,司机,还有两个保镖就被日本宪兵扒成了光猪。 后备箱,驾驶室,甚至是发动机舱都没有放过,恨不得把车拆了的架势。 “阁下,你看……”一个特务,带着两个日本兵,各把着一箱吗啡,走到了须贺彦次郎面前。 “有没有夹带?”须贺彦次郎问道。 手下摇了摇头。 “带回去!”须贺彦次郎摆了摆手,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第一二七四章 栽赃 (二十五) 吴四宝脸色一变。 老子又不是军统特务,也不是地下党,能有什么夹带? 日本人也不是来查吗啡的,不然不会把自己扒个精光。 吴四宝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这特么……有人在陷害自己? 吴四宝用力的挣扎了两下,但日本人怕他跑了,手上打着背铐不说,还用绳子捆了个四蹄倒攒,甚至怕他乱喊乱叫,连嘴也给堵了起来。 须贺彦次郎理都没理吴四宝,只是紧紧的盯着一众手下,生怕他们会漏过什么地方。 另外几个特务,把吴四宝和司机,保镖的衣服仔仔细细的搜了好几遍,才抱着一堆零碎来汇报了。 手枪,弹匣,烟盒,火柴,甚至还有衣服,每一样都没放过。 没有放大镜之类的东西,而这个地方也不是适合仔细检查的场合,须贺彦次郎只挑肉眼都甄别的东西。 他先是拿起了一张纸。 滇土一百担…… 好像是大烟进出货的清单,吴四宝身上有这个东西再正常不过了。 他正准备收起来,下意识的想到,岩井英一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提过和吴四宝在香春楼见面的那个间谍,好像就姓付,两人见面所用的借口,就是谈烟土生意…… 须贺彦次郎心里一跳,下意识的把清单举了起来,透着太阳的光线看了一眼。 空白的地方,就然有书写过的痕迹? 这张纸上,还有密写墨水写的内容? 须贺彦次郎猛的蹲了下来,揪掉了吴四宝嘴里的破布“哪来的?” “呸……”一口血水吐到了须贺彦次郎的脸上,“你管老子哪来的?” 吴四宝是真正的有侍无恐,他怀疑,日本人抓他,还是因为他贩毒,但绝不是因为他走私吗啡。 这特么才多么点量,就算流到抗战份子手里,又能起多大作用? 又特么不是磺胺? 应该是日本人内部起了内讧,有人要拿他来祭旗,或是杀鸡儆猴,所以才想出了这么龌龊的方法,来栽赃陷害他。 他吴四宝能耐再大,也只是个汉奸,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本事,把吗啡运出上海? 这件事不但有李士群默许,背后更有华中派遣军在撑腰。 因为制毒工厂就是华中派遣军的。 但之前却不是。 上海没沦陷之前,日本领事馆也会是日本领事馆,日本陆军还在东北和华北打转,上海势力最大的日本人,是海军陆战队司令部。 上海沦陷后,制毒工厂就落到了华中派遣军司令部的手里。 抢过来也就算了,陆军竟然想独吞,一点油水都不给外务系和海军分润。 这三家本来就不对付,这样一来,关系更差了。 所以吴四宝怀疑,要么是海军特务部,要么就是岩井英一直接插手了,想通过自己,和华中派遣军争一争。 上头那么多顶锅的,就算季云卿死了,也还有一个李士群,自己怕个毛? 贩毒的利润,八成以上,他都交给了派遣军司令部,剩下的两成,李士群和丁默邨再一分,到他手里根本没多少…… 而且吴四宝自认为,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从叛变之后,他从来都忠心耿耿,从来没有做过损害日本人利益的事情。 日本人让他抓谁他就抓谁,日本人让他杀谁,他就杀谁,他比一条狗都要听话……就算是为了避免兔死狐悲,日本人也不会对自己下死手。 须贺彦次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吴四宝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不急。 他有一百种方法,能让吴四宝哭着求饶…… “带回去!”须贺彦次郎狞笑道。 没抓到马三虎,也没有抓到付老板,很大的原因,是因为须贺彦次郎第一时间没有重视。 但抓到了吴四宝,完全能抵消他之前失误的罪过。 毕竟吴四宝才是主谋,马三虎和付老板都只是小虾米…… 昆山县城依然封着,须贺彦次郎留下了大部分的人,继续搜捕,只带了一个分队的宪兵,亲自押着吴四宝回上海…… 听着窃听器里的动静,方不为都快要替吴四宝鼓掌了。 刚的好! 吴四宝越是犯诨,嫌疑就越大。 方不为虽然知道吴四宝有些二,但没想到蠢到了这种地步。 怪不过到了后来,因为他太过嚣张,但日本人确实抓不到他的把柄,不好明着杀他,最后只能把他骗到苏州,悄悄毒死,最后报了个暴毙。 还真是求仁得仁…… 吴四宝确实有些蠢,但李士群和丁默邨却很聪明。 两人刚到了领事馆,就被分开,软禁了起来。 不但门口守着人,房间里更是各有两个宪兵在看守。 走私点吗啡而已,有必要用这么大的阵仗么? 绝对是因为其他的事情。 两人不约而同的联想到了那个天天让他们做噩梦的刺客。 确实犯得着让日本人动这么大的干戈,但这个刺客和七十六号,和他李士群,丁默邨有什么关系? 两人正在猜疑着,听到楼下一阵喧闹。 李士群比较奸滑,忍着没动,丁默邨却没有控制住好奇心,想着看一看,又有谁被抓了回来。 但他屁股还没抬起来,看守他们的日本宪兵就扑了过来“老实点,坐下!” 虽然没动粗,但口气很不好。 丁默邨眼皮一跳。 日本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这事情不对劲。 被押回来的是佘爱珍。 身上的旗袍快被扯到了胸口了,身上全是土,满头满脸都是血,狼狈的不能再狼狈了,哪里还有女老大的风采? 她叱咤上海滩十数年,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佘爱珍又害怕又窝火,下车的时候,本能的挣扎了两下。 “八格!”押他下车的日本宪兵一声暴吼,顺手就是两耳光。 嘴被塞着,没办法叫出来,佘爱珍只能“呜嘤”两声。 几乎天天见面,李士群哪里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 佘爱珍不但被抓了回来,还在挨打? 李士群猛的想到了来这里之前,香春楼被赤木亲之带人包围的消息。 日本人不是在演戏,吴四宝和佘爱珍,真的出事了? 第一二七五章 栽脏(二十六) 跟着佘爱珍一起押回来的,还有香春楼的姐儿,护院,龟公……马公馆的下人,以及吴四宝的亲信手下。 一车又一车不停的往领事馆运,李士群和丁默邨越听越是心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是岩井英一,还是赤木亲之,都还顾不上这两个。 他们首先要查清楚,这几天以来,疑似重庆方面的电台,到底和上海都联络过什么情报,从马公馆,何建英租住的房子,还有吴四宝的办公室和地下室,搜到的稿纸以及密写过的纸上,记录的都是什么东西? 之前不可能,但现在赤木亲之有了最大的依仗密码本。 虽然岩井英一,赤木亲之,以及原田熊吉都是中国通,但他们学汉语,都是用日文标注读音的,哪里能认的汉语音标符号? 电检课那帮电译员,也全是日本人,都是差不多的情况,也不懂汉语音标。 总不能去请一个中文老师过来吧,又不能用完就杀? 想来想去,实在是无人可选,岩井英一把袁殊叫了过来。 这也是矬子里面拨高个,无奈之举。 包括岩井英一在内,所有谍头目均认为,迄今为止,在上海的所有情报和反谍部门当中,嫌疑最小的汉奸,也就袁殊了。 而且没当间谍之前,他就是当记者和作家的,对汉语的了解的肯定不比老师少。 袁殊其实也无比的好奇,“自己人”到底是怎么操做的,短短的两天时间,好像除了自己以外,剩下还在为日谍情报部门服务的汉奸,全都被日本人当成了嫌疑人? 所以听到岩井英一让他来帮忙,他非常高兴。 除了第一时间了解内情之外,他也很想看看,自己人是怎么把这件事给干成的。 “袁桑,请看一下这个!”袁殊刚来,岩井英一就把密码本递给了他。 他心里猛的一跳是真的密码本,一个符号都没有错。 军统本部给他的? 袁殊心里还在怀疑,但动作一丁点都不慢,日本人既然找到密码本,破译出来是迟早的事情。 而且自己人能把真密码本留给日本人,肯定还有后续的手段,也肯定要先把密码本破译出来,这些手段才能起作用。 所以袁殊没有一丝迟疑“这上面每一个字符,就代表一个汉字的读音,只需要照着密电,把电码翻译成这种音标符号,连起来读,就能读出这句话的意思……” 在袁殊看来很简单,对于日本人来说也不难,难的是怎么捅破这层纱。 “一事二主,袁殊就辛苦一下吧!”岩井英一欣慰的说道。 被袁殊一语道破真相,岩井英一也很高兴,认为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无论什么时候,袁殊都是很得力的,也比丁默邨和李士群,更能让人放心。 “遵命,阁下!”袁殊很谦恭的答应了下来。 原吉熊吉拿来的第一份密电,就是林教员和胡老板一个被杀,一个被捕的当天晚上的那份电文。 赤木亲之认为,正是因为重庆发出这份电文后,一直没有得到上海方面的回复,从而认为上海可能出了什么问题,才激活了潜伏人员,让他们直接联系“棘刺”,也才让吴四宝暴露了出来。 袁殊接过电码,先翻译成音标符号,又一个符号挨一个符号的读了起来。 连读了两三遍,他就翻译出了全文“呼叫棘刺……刺傅行动成功,委座大喜,特命重奖,钱于天亮到账,请予查收……若日方重要人员再有大型活动或出行讲划,请及时通知……” 岩井英一和原田熊吉都感觉脑袋“嗡”的一下,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棒。 谁都怀疑傅筱庵被刺,是内部有人给刺客通风报信了,但之前一直是怀疑,现在却有了铁证。 而且听电文中的口气,内奸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并且以后还会一直干下去…… 下一次会是谁? 岩井英一,原吉熊吉,赤木亲之,还是袁殊? 只凭这一点,吴四宝就该被千刀万剐。 袁殊则是暗赞了一声佩服。 傅筱庵遇刺,和军统,和他棘刺有个毛的关系,全都是“自己人”一手搞出来的。 现在拿出来栽赃到“棘刺”的头上,还真是恰到好处。 “阁下,要不是要派人查一下吴四宝的银行账户?”原田熊吉问道。 “再什么都再没有提,怎么查?”岩井英一忍着滔天般的怒火说道,“难道吴四宝会蠢到用他自己的名字去开这个账户?” 原田熊吉一下就被噎住了,他确实忽略了这个问题。 “继续!”岩井英一又说道。 原田熊吉把第二份电文递给了袁殊。 这就是今天凌晨,两部电台建立问答式联络的那部份密电。 内容有些多,还有些零碎,袁殊用了不少的时间 荆芥呼叫本部……我已找到“秘书”,并通过“秘书”,找到“医生”,他们均称,已有两日未与收发员,通讯员联系,…… 这是今天凌晨的第一份,严格来说,应该是第一句。 “记下了没有?”岩井英一冷声问着旁边的助手。 “阁下放心,一字不差!”负责记录的助手回道。 岩井英一点了点头,又对袁殊说道“继续吧!” 袁殊念起了第二段“秘书与医生怀疑,收发员与通讯员可能已暴露,谨慎起见,决定冒险与棘刺见面……怕连累家人,医生已于昨日下午,将家人送往苏州老家……” “于晚间,秘书与医生,成功和棘刺碰头……棘刺称,也暂未听闻日方在大场与嘉定有过行动……” “棘刺小组三人商议,决定天亮后,由秘书与医生,先行去往大场镇与嘉定县城查探,若有异常,再行通知棘刺及时转移……” “可照此计划办理,请务必谨慎……”最后这一句,应该是重庆本部的批复命令。 除此外,中间还夹杂了一些疑似重庆本部针对细节方面的疑问。 比如怎么出城,到了大场和嘉定怎么查探,如果收发员和通讯员暴露后,又怎么通知棘刺…… 第一二七六章 栽赃 (二十七) 不用过渡分析,岩井英一和原田熊吉就能猜出这份电文中,各个代号代表的都是谁。 荆芥就是那个司机,秘书则是何建英,也是后来的付老板,医生则是马三虎,这两个都是棘刺在上海城内的下线。 电文中商定的计划,与吴四宝,马三虎,何建英等人今天的行动轨迹一丝不差。 比如马三虎和何建英打电话试探,再打电话通知吴四宝,以及吴四宝用运送吗啡的名义到昆山,再逃到苏州…… 岩井英一一丁点都没怀疑,这是有人栽赃陷害的。 别的可以赃栽,但吴四宝又不是提线木偶,凭什么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难道见了须贺彦次郎就跑这一点,也是别人栽赃给他的? 原田熊吉也在暗暗的感叹着。 赤木亲之不愧是反谍专家,一点都没有猜错。 因为林教员被击毙,军统本部发给棘刺,提醒他钱已到账的那份电文无人接收,所以重庆怀疑棘刺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重庆情急之下,临时激活了潜伏在上海的暗子,也就是马三虎的那个司机“荆芥”,荆芥冒险联系了何建英和马三虎,又和吴四宝见了面,才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到这个程度,吴四宝的罪名的已经逃不脱了,但岩井英一并不着急。 他要让吴四宝死的心服口服,哪怕是为了让其它的汉奸明白,他岩井英一不是在卸磨杀驴,也必须再找出几分铁证来。 疑似证据的东西还有很多,赤木亲之正在马不停蹄的甄别,岩井英一相信,肯定还会有更大的发现…… 隔壁的办公室里,岩井英一正带着七八个手下,小心翼翼的整理着一大堆零碎。 所有人都带着帽子,口罩,手套……就差一身白大褂,就和七三一的研究员没什么区别了。 最轻松的一组手下,正在拿着几张空白的稿纸,或照着阳光,或吹着墨粉,识别着上面的印痕,期望能让上面的字迹全部显露出来。 赤木亲之在旁边,正盯着另外一组手下,小心翼翼的清理着火盆里的纸灰。 火盆是从何建英租住的房子里带来的,里面的稿纸大都只烧了一半,还有一半未燃干净,可想而知,当是的何建英走的有多急。 被烧过的纸灰上有字,没烧的部分却是空白的,赤木亲之一看就知道是用密写墨水写的,肯定是机密情报。 为了尽量的保证能够看清上面的信息,赤木亲之不得不安排专门的人员记录。 记录完最上面一层纸灰上的内容,特务才会拿毛笔轻轻的扫掉这一层纸灰,再把没烧完的上半张揭下来,开始记录下面的一层…… 赤木亲之让手下戴口罩,就是怕喘气的气流太大,把纸灰给吹飞了。 其实赤木关之完全没必要这么小心。 方不为既然做了安排,就肯定会尽可能的让日本人得到最完整的信息。 除了上面的两张,是特意拿来吸引搜查的日本特务的注意力之外,剩下的,被烧掉的全都是没字的部份…… 清理到第三张,看纸灰上的字迹越来越少,这一组的速主不由的快了许多。 “阁下,试出来了!”另外一组的特务高兴的叫道。 赤木亲之快步的走了过去。 桌子上放着一个水盆,水盆里有半盆水,水盆边摆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碘酒,明矾,酒精,热水,甚至是冰块都有…… 水面上漂着一张原本空白的入稿纸,此时正显示着蓝色的字迹。 怕字迹很快就会消失,赤木亲之安排了三个记录员,一人负责抄写其中的一部分。 “怎么试出来的?”赤木亲之兴奋的问道。 看火盆里的那一部分就知道,这种密写过的文件,用火烧就能显出字迹来。 但赤木亲之不可能真的拿火去烧。 一是怕上面的信息过多,抄录员来不及记录,纸就被烧完了,二则是他必须保证,既要能知道情报的具体内容,还要能将原件彻底的保留下来。 所以赤木亲之只能让手下一样一样的去试。 “加了开水!”手下回道。 赤木亲之皱起了眉头,这几个手下蠢到家了? 明知道遇高温就会显字,那除了加热水,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为什么不试着用火烤一下?”赤木亲之说道,“又不是真的让你们去烧?” 一个头目脸色一红,快速的拿过酒精灯点燃,又拿过了一张空白的稿纸,靠近火焰烤了一下。 纸上面果然显出了字迹。 “是钴盐!”赤木亲之斩钉截铁的说道。 钴盐就是氯经钴,一战末的时候,德国人发明的,前期用来制做变色水泥,也不知道哪个天才突发奇想,又研制出了密写墨水。 这玩意有一个特点,一热,字就会显出来,一冷,字就会消失,所以比起其它密写墨水,最大的好处是密写过的稿件可以反复阅读,长期保存。 不过知道钴盐有这个特性的人很少,赤木亲之想不通,军统的特务是从哪里学来的? 只要试出了破解的方法,接下来的速度就快多了。 不到一个小时,这一组就将所有的密写稿件全部破解了出来,包括从火盆里捡出来的那些纸片。 手下把记录好的文件整理好,交给了赤木亲之,他只是看了一眼,心里便狠狠的跳了一下。 吴四宝真该死…… 他合上文件夹,快速的跑到了隔壁。 “阁下,请你过目!”赤木亲之把文件夹递给了岩井英一。 岩井英一打开,看到第一页的最上面一行写着何建英,意思是这些信息,是从何建英的房间里搜出来的。 左面是特务抄录整理好的,字迹非常工整,后面则是原件,每一张都只有半片,明显是被火烧过。 特别让岩井英一印像深刻的是,原件上的字迹歪歪扭扭,非常难看。 这个字体他不止见过一次,一眼就能认出是吴四宝的字迹。 应该是吴四宝通过马三虎传给何建英的情报,然后何建英传给胡老板,送到了大场镇小学,用电台传递到了重庆。 第一二七七章 栽赃 (二十八) 但不知道为什么,何建英把全部的原件都留了下来。 岩井英一吐了一口气,看起了具体的内容。 第一条是有关傅筱庵的 傅筱庵今日下午会到闸北公署视察…… 傅筱庵今日会去法租界,与公董局交涉租界内执法权一事…… 今日上午,山田乙三等人,会乘军舰至宝山港口,上海军政要员可能会登键送行…… 看到到这里的时候,岩井英一怒火中烧,目眦欲裂。 虽然从袁殊刚刚破译的电文当中证实过了,傅筱庵遇刺,以及张啸林,季云卿等人遇刺,都可能是因为吴四宝通风报信,刺客才能一击必中的,等真的看到证据时,岩井英一还是觉的肺都快要被气炸了。 吴四宝死一百遍都不足惜。 岩井英一缓了两口气,又继续往下看。 第二条 季云卿将于明日,与俞叶丰到中华大戏院听戏…… 季云卿定于下午六点,赴香春楼参宴…… 第三 张啸林家中保镖约五十人,全为青帮好手,枪法俱准,另有日本宪兵十余人…… 听闻张啸林已在家中挖掘地道…… 相对比于傅筱庵遇刺,这些已不会让岩井英一觉的有多么震惊了。 他又翻到了第三页,当看到其中的内容时,岩井英一的呼吸猛的一滞。 “今悉,日本外务省次长清水三次郎,华中派遣军司令山田乙三,将于本月十日左右赴南京慰问,届时,梁公博,温宗尧,以及南京地方维持会等多明汉奸人,会随行赴宁……” 看下面的日期,是六月二日。 怪不得南京的特务准备的那般充分,致使大部分的参会人员都中了毒? 原来提前一周,吴四宝就把这个消息泄露给了重庆方面? 岩井英一气的浑身直抖,只是在瞬间,眼中就充满了血丝,他恨不得现在就冲下去,把吴四宝千刀万剐。 “阁下,请息怒……”赤木亲之提醒了一句。 现在还不是杀吴四宝的时候。 虽然现在已经完全能证明吴四宝就是“棘刺”,但谁又能保证,除了吴四宝之外,内部还有没有他的同伙,更或者是还有身份比他还要重要,藏的比他还深的人物? 张啸林,季云卿的行踪就不用说了,吴四宝身为季云卿的徒弟,几乎天天都会到季云卿的家里请安,能了解到这些信息不奇怪。 等傅筱庵的行踪呢? 他又是怎么知道,南京毒酒案之后,山田乙三等人会被送到日本救治时,会途径上海,岩井英一等人又会上船送行? 还有更为关键的一点,以吴四宝的身份和级别,根本不可能知道清水三郎,山田乙三等人,要在六月十号左右,赴南京慰问视察。 但这些情报,李士群和丁默邨,都是一清二楚的,到底是他们无意中泄露给吴四宝的,还是本来就是一伙的? 一次无意能说的过去,但不可次次都是无意吧? “查!”岩井英一咬牙切齿的吼道。 “嗨!”赤木亲之应了一声,离开了岩井英一的办公室。 只看岩井英一此时的态度,赤木亲之就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岩井英一在不停的咬牙,袁殊却在暗暗佩服。 “自己人”的手段,真是太高明了,恰好把自己给摘了出去。 因为不论是清水三次郎,山田乙三赴南京慰问,还是山田乙三回日本治疗,会途径上海停留,这两件事,袁殊根本不知道详情。 都是事后,或是岩井英一偶尔提一句,或是给他安排任务时,袁殊从其中猜到了一些,但都只是皮毛。 只是这两次事件,日本人就绝对再不会怀疑,袁殊和“棘刺”会不会有什么瓜葛了。 想到这里,袁殊又暗暗的兴奋了一下李士群这一关,不太好过了。 正在暗自思量着,岩井英一把文件夹摔到了桌子上,双眼腥红的说道“你们两个,把这些情报,和之前破译的那些电文对照一下……” “嗨!”原田熊吉和袁殊齐齐的应了一声,拿着文件夹,到了另外一张桌子上。 重新看了一遍之后,袁殊才发现,这里面不但有从何建英那里搜出的部份情报,还有马三虎和吴四宝那里的一部分。 特别是吴四宝这里,还有更加强有力的证据。 从他写完字之后,留下的那沓空白稿纸的第一页上,赤木亲之的手下提取出了全部的内容今日上午,山田乙三等人,会乘军舰至宝山港口,上海军政要员可能会登键送行…… 袁殊和原田熊吉对比了一下,不论是稿纸的质地,上面的字迹,都与烧坏的那半张原件上的内容没有任何的差别。 这是其一。 其二,从吴四宝的保险柜里,搜出来的那些看似空白,实则有密写内容的纸张上面,记录着一些银行帐号和金额,最大的一笔是两千美金,银行账户属于中内银行上海分行,金额是两千美金,记录的时间就在今天早上……又恰好与破译的电文相附…… 其三就更了不得了,也是最让袁殊惊疑的。 是何建英和吴四宝见面时,当面交给他的那张烟土清单,除了表面的字迹,其中还有密写过的内容。 竟然是藏在公共租界内的一个武器仓库,清单上密密麻麻,列的清清楚楚,全是各式各样的武器。 手枪,冲锋枪,手雷,甚至是黄色炸药都有? 看到这里的时候,袁殊和原吉熊吉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袁殊惊疑的是,“自己人”既然敢造这么一份证据出来,那上面标明的这些武器就绝对存在。 东西虽不多,但对于和孤岛一样的上海来说,却无比珍贵,特别是手雷和炸药,简直是搞恐怖活动和刺杀的大杀器。 用来栽赃吴四宝,有些浪费了。 要是让方不为知道袁殊此刻的想法,保准会嗤之以鼻。 只要能保下袁殊,这张纸上的武器数量再乘以十,方不为都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点武器算什么? 袁殊一个人的作用,完全能抵的上抗日前线的一个军…… 第一二七八章 栽赃 (二十九) 原田熊田则是在惊疑,吴四宝的胆子竟然这么大,竟然在租界藏了这么多的武器? 他举一反三,瞬间就联想到了,那个神出鬼没的刺客,每次刺杀时,那么强大的火力是怎么来的了? 全都是吴四宝提供的…… 两人都不敢怠慢,把这几样文件又送到了岩井英一的面前。 此时的岩井英一已经冷静了许多,他看到这几样东西,冷冷的笑了两声,当即安排道 “原田君去这几家银行,务必查清楚,这些账户和记载的金额是否属实……袁桑去公共租界,把这些武器挖出来……” “嗨!”两人齐齐的应了一声,快速的下了楼,大声召集着手下。 袁殊一边吩咐着司机赶快备车,一边的心里惊叹。 这个“自己人”太有才了,竟然把武器藏在英美租界的公幕里? 他也根本不会想到,方不为在虹口的日侨公幕地底下,藏的更多…… 小不忍则乱大谋,岩井英一恨不得将吴四宝生吞活剥,但也更明白除恶务尽的道理。 还是得想办法,尽可能的将吴四宝的同伙全部挖出来,他也更期待,能够通过吴四宝,查到那个刺客的底细。 原田熊吉和袁殊走了之后,岩井英一也下了地下室。 赤木亲之正盯着一群手下,审讯着每一个嫌疑人。 他也知道,即便铁定如山,也不一定能让吴四宝痛痛快快的认罪,因为傻子也明白,一旦承认了,就彻底没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也就更不用奢望,能让吴四宝把什么人给咬出来。 赤木亲之只能试一试,看能不能从其它人的口中问出一点蛛丝马迹,查到李士群和丁默邨有没有参与吴四宝的事情。 “进度如何?”岩井英一问道。 “不是很理想!”赤木亲之摇了摇头,“这些人知道的很有限……” 能不有限么,也不看看赤木亲之这会审的都是什么人? 吴四宝的心腹手下,香春楼的老妈子,马公馆的管家,保镖,司机…… 这些人知道个毛线。 “要不试一试佘爱珍?”岩井英一建议道。 赤木亲之叹了一口气“效果不会太大!” 在搜查香春楼的时候,他之所以一直留在佘爱珍的身边,就是想第一时间观察佘爱珍的反应。 但不管是搜出东西之前,还是被抓之后,佘爱珍的表现,完全符合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女人的反应。 前期过于平静,后期却又惊又怒,唯独没有害怕。 试问佘爱珍真要知道吴四宝干过什么,看到日本人搜上门来,怎么可能会那般淡定? 她是女老大不假,却是是演员,既便真是演员,赤木亲之也有自信,能够从面部表情,身体反应等方面看出端倪。 但他确实没有佘爱珍身上看出她在演戏的迹像。 “那就试试胡老板吧!”岩井英一皱着眉头说道,“那怕诈一诈也行。” 李士群和丁默邨也不能一直关下去,要么赶快找到他们参与的证据,彻底撤消他们的职务,审问并且定罪,同时另选才能,掌管七十六号特工总部,要么尽快洗清他们的嫌疑,让他们回去稳定大局。 七十六号必须有人掌舵,但又不可能一直交给袁殊代管。 与信任不信任没有任何的关系,岩井英一必须要考虑,袁殊同时掌控岩井公馆和七十六号之后,会带来哪些连锁反应? 既便不考虑会不会让袁殊一家独大,也要防备,乘此期间,袁殊会不会收卖,或是在七十六号安插内线? 都是干间谍的,谁还不了解谁? 换位思考,岩井英一自认为,如果是他站在袁殊的角度上,也绝地会这么做? 因为对于李士群和袁殊来说,对方的存在,不但已经危胁到了自己一方的利益,更危胁到了自己的生命安全…… “也只能这样了!”赤木亲之附合道。 “如果胡老板这里问不出什么,昆山那边又抓不到马三虎和何建英,那就直接提审吴四宝吧!”岩井英一又说道,“不能再往下拖了……” 这不是建议,而是命令。 赤木亲之一个立正,“嗨”了一声。 一天一夜没有动刑,而且还在细心救治,胡老板的气色看起来还可以,至少不会有突然之间就一命呜呼的可能。 赤木亲之把他从刑房换到了普通的审讯室。 听到动静,胡老板微微的转了一下头,瞅了一眼赤木亲之,眼中没有任何表情。 这三天里,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试诫自己,一定要挺住,一定要挺住,大不了就是一死。 胡老板也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他不但不害怕,反而有点高兴。 只要死了,就不用忍受痛苦的折磨了,也不用担心,自己哪一天会挺不住…… 虽然军统有规定,上级也不止一次提过,如果被抓,只要挺过七十二个小时,就可能选择性的交待一部分。 但胡老板认为,这远远不够。 以往不是没有过三天以上未与上下级联络过的情况发生。 他必须要保证,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让老何发现自己已失踪,从而怀疑到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最后通知“棘刺”,及时转移。 所以,他必须要挺下去。 胡老板认识赤木亲之,也知道这个日本人是如何的狠毒,如何的凶残。 但那又如何? 他已经挺过了最为痛苦的时候,疼痛,更或是死亡,已经对他构不成任何的危胁了。 怕胡老板自杀,所以他整个人都是被锁的床上的,甚至是满嘴的牙,都已被拔了个干净。 所以赤木亲之不用害怕胡老板会伤害到他。 他搬过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床头的位置,正对着胡老板的脸。 “放心,今天不是来审讯你的!”赤木亲之阴恻恻的笑了一声。 胡老板无表情的看了胡老板一眼,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好像是在告诉赤木亲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老子要是哼一声,就是你养的…… “也不用再审讯你了!”赤木亲之又说道。 胡老板心里猛的跳了一下。 什么意思? 第一二七九章 栽赃 (三十) “因为,你们已经抓到了你的上线,还有上线的上线?” 赤木亲之笑的很开心,也很得意“他们已经全部交待了,所以,你马上就可以解脱了!” 胡老板的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但他一遍遍的告诫自己这要上当,这是日本人诡计,在套你的话…… “不相信?” 赤木亲笑了一声,打开了文件夹,抽出烧了一半的稿纸,划亮火柴,在纸背面烤了烤,又递到了胡老板的眼前“看看这上面的东西,你就该明白了……” 赤木亲之就是像看一看,胡老板认不认得这个笔迹,如果认得,那就说明他知道吴四宝就是棘刺,再下一步,就是拉他和吴四宝对质了。 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胡老板有些疑惑。 这是谁写的,字这么丑? 再一看其中的内容,胡老板更觉的诡异。 “听闻张啸林正在家中挖掘地道,具体位置未知……” 这是从何建英的家中的火盆里找到了情报。 怎么回事? 这个情报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 张啸林被刺的消息,胡老板倒是听过,但他知道,和自己这一组没有任何关系,就连“棘刺”本人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部分下的手,甚至都不能确定刺客是不是军统的人。 难道是这一部分的人员落网了? 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日本鬼子拿这个东西,来诈自己了…… 胡老板瞬间就想明白了,他抬起眼皮,用极其怪异的目光看了赤木亲之一眼,就像是在看傻子一样。 赤木亲之心里一跳不认识? 那就说明他们的组织结构极其严密,胡老板除了自己的上下线,根本不清楚组织当中其他人员的身份? 也或许是胡老板没有了过吴四宝的字迹,所以认不出来? 没关系,还有。 赤木亲之又抽出了第二张。 这是一张吗啡的进货清单,是从马三虎的书房里搜到的,上面自然是马三虎的笔记。 胡老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又用更为怪异的目光看着地木亲之。 日本鬼子的脑子透逗了,拿烟土贩子的东西给自己看? 他越发确定,日本人应该是查岔了,拿这些东西来诈自己了。 也不是? 赤木亲之拿出了第三张。 也是一张烟土清单,但被火一烤,又显出了一份武器清单,以及藏武器的位置。 胡老板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这是老何的笔记,绝对不会错。 工工正正的防宋体,就跟油墨印出来的一样。 老何被抓了? 刚刚生出这个念头,又猛的被胡老板给压了下去。 不可能。 如果何建英落网,赤木亲之就不会是拿这么一纸稿纸来诈自己了,而是会押着老何和自己对质,或是让两个人见面,玩囚徒博弈那一套。 虽然是第一次经历,但在军统的特训课程中,胡老板不知道听过多少次。 更何况,这张纸上写的东西,自己为什么不知道? 二十把快慢机,十支德式冲锋枪,五十枚手雷,五颗黄色炸药制成的炸弹…… 我丢你老母……别说见,老子听都没听过…… 自从“棘刺”小组成立,胡老板就被派到上海了,虽然不知道“棘刺”是谁,也不知道除了上线何建英,下线林文舟,小组当中还有什么成员,但他至少知道,小组还有那些物资。 因为他不但是情报传递员,更是后勤保障人员,小组成员所用的物资,都是他转运进上海的。 如果小组在租界藏有这么多武器,何建英何必天天催他,让他想办法多搞一点枪进来,以备不时之须。 还藏在英国人的坟墓里? 这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主意? 他敢用性命担何,小组里绝对不会有这些东西……日本人被人耍了。 要不是为了迷惑日本人,胡老板都想笑出声来。 但努力的板着脸,脑子里飞速的转着念头。 字迹确实是老何的字迹,可为什么写的是这样的东西,日本人又是从哪里搞到的,拿来诈自己了…… 诈…… 像是闪过了一道光,胡老板暗暗懊恼。 自己刚刚还想到,日本鬼子被人耍了,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老何? 哈哈哈……老何安全了,棘刺安全了……老子可以瞑目了…… 胡老板用力的咬着牙根,忍着不让自己表现出兴奋和高兴的情绪来。 赤木亲之的目光,一直紧紧的盯在胡老板的脸上。 当他看到胡老板闭上眼睛,眼皮圾微微颤动的迹像时,赤木亲之眼睛一眯。 有效果了,但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用处。 胡老板这样的反应,也不过是进一步证实,何建英就是他的上线。 但赤木亲之早就得出这个结论了。 因为原田熊吉在追查胡老板在上海的行动轨迹时,就已查到了集纳报社和金神父路,何建英的房东,也证实胡老板去找过何建英…… 这没什么卵用,但赤木亲之却在安慰自己相比较前几天,像个死人一样的反应,胡老板今天至少多了不少的情绪,自己应该一鼓做气,尽可能的让他多出一些反应来。 “我们已经抓到何建英了……” 胡老板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是那么的平稳。 “还抓到棘刺……”赤木亲之又说道。 暗老板在心里暗暗嗤笑要真抓到棘刺,还用的着在我这里耗费时间? 赤木亲之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胡老板身体是铁打的,难道心脏也是铁打的? 就算怀疑自己是在诈他,至少也要再怀疑一下,自己说的这些,有没有可能会真的发生? 胡老板为什么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赤木亲之哪里能想到自己弄巧成拙,好死不死的要把那张武器清单拿出来给胡老板看,最终让胡老板猜出,何建英不但已经安全了,还在和棘刺合谋,误导日本人……自己不做任何反应,就是对何建英和棘刺最大的帮助。 虽没有完全猜中,但离事实真相也不太远了。 不得不说,马春风还是很有识人之能的,派给袁殊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第一二八零章 栽赃 (三十一) 赤木亲之决定,抛出最后一颗重磅炸弹“棘刺就是吴四宝!” 你糊弄你爹呢? 吴四宝是“棘刺”? 简直能笑掉老子的大牙。 真当军统开出的必杀令是开玩笑的? 就自己知道,王新恒,陈浩秋不止一次发动过对吴四宝的暗杀,不过最终都没得手罢了…… 脑子里刚刚转了几个念头,胡老板浑身一震。 这……这是何建英和棘刺干的? 他们是怎么做到,诱到日本人怀疑到吴四宝身上的? 干的好……也算是替我报仇了! 胡老板的心中狂呼,全身的毛孔好像都在笑,皮肤不受控制的微颤起来。 有反应了,反应还这么大……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赤木亲之猛的站了起来,大声对胡老板说道“觉悟吧,现在是你最后的机会……只要站出来指证吴四宝,你不但能活下去,还可以升官,发财……再也不用过这种心惊胆战,夜夜都会从睡梦中吓醒的日子……” 指证吴四宝? 胡老板心里一跳,猛的睁开了眼睛。 有没有可能,彻底的钉死这个王八蛋? 太诱人了…… 胡老板开始天人交战,脸上的五官扭在一起。 根本不用赤木亲之用什么专业的知识来分析,随便拉一个人过来,都能看出此刻的胡老板有多么纠结。 “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活着不好么?”赤木亲之循循善诱道。 不行! 胡老板猛的咬住了牙根。 自己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算要栽赃,也不知道该从而栽起。胡乱攀咬的话,反而会让日本人怀疑,这是有人在陷害吴四宝…… 千万不能画蛇添足…… “呵呵呵……”胡老板突然狂笑起来,露出赤红的牙根。 看到他近似疯狂的动作,赤木亲之眼皮一跳,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这是要破罐子破摔了? 果不其然,胡老板没笑几声,突然鼓起腮帮子,“呸”的一声,啐出了一口血水“去死吧?” 赤木亲之猝不及防,被喷了一头一脸。 又一次失败了? “八格!”赤木亲之恼羞成怒,狠狠的一巴掌扇到了胡老板的脸上。 “呵呵,你要死了,你要死了……”就像是真的疯了一样,胡老板定定的盯着赤木亲之,神经质一般的笑着。 他就是要表现出一种彻底绝望,几近疯狂的态度,这样可以更加的让日本人确信,吴四宝就是棘刺。 赤木亲之知道,他不可能从胡老板这里得到任何的信息了。 “要死的是你才对!”赤木亲之阴阴一笑,举起袖子擦开了脸上的血水,又大声吼道“来人!” “阁下,有什么吩咐?”一个日本宪兵出现在审讯室的门口。 “押回刑房,继续用刑!”赤木亲之一指胡老板。 “嗨!”两个宪兵冲进来,打开胡老板手脚上的铁锁,把他架出了审讯室。 “你要死了……哈哈哈……赤木亲之,你要死了……”胡老板的狂笑声越去越远…… 方不为擦了一下眼角,轻轻的说道“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我发誓……” “阁下,辜负了您的期望,失败了……”赤木亲之低着头,给岩井英一汇报着经过,包括他每拿出一样证据,每说一句话,当时的胡老板是什么样的反应。 岩井英一早就料到可能会是这种结果,所以并不是很失望。 “也不是一点效果都没有!”他反过来安慰着赤木亲之,“至少更加确定,吴四宝就是棘刺……” 其实赤木亲之也是这样认为的。 胡老板最后的表现成功的误导了赤木亲之。 赤木亲之认为,知道日本人查到了棘刺的真实身份后,让胡老板发现,他受了这么多的罪,甚至马上就要死了,却什么作用都没有起到? 从而让胡老板的信仰就此崩溃,也彻底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希望,所以才会近似疯狂…… “直接提审佘爱珍和吴四宝吧!”岩井英一说道。 “我怕这两个也会如胡老板一样,咬死不开口!”一个胡老板,折腾的赤木亲之连自信心都没有了。 这也并非是赤木亲之长他人志气严自己的威风,如果换成他是吴四宝,也绝对不会承认。 不认还有一点翻盘的机会,要是认了,那就是十死无生……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拿出点信心!”岩井英一冷喝道。 “是!”赤木亲之硬是打起了精神。 “咬死不开口又能如何?”岩井英一冷笑道,“就凭现有的这些证据,就是十个吴四宝,也够定死罪了……” 刚刚传来消息,原田熊吉已经查到了吴四宝的秘密账户,金额,甚至是转账日期,都与那张密写稿纸上记录的信息一般无二。 袁殊也打电话来汇报,已经从公共租界公墓的一座老坟里,挖出了清单上的那些武器…… 赤木亲之自然知道岩井英一没有说错,但他就是有些不甘。 因为吴四宝不开口,就没办法指证李士群和丁默邨…… 到现在为止,以岩井英一为首,所有的上海日谍头目,没一个人怀疑,吴四宝是不是被人陷害了,更或者是李士群,丁默邨有没有叛变的可能。 因为用不着怀疑,就算最后查到李士群是“棘刺”,他们也不会有一丝的惊奇。 日本人早就知道,既便如傅筱庵,李士群这样的铁杆汉奸,都暗中与重庆方面有联系。 委员长之所以对这两个人发出必杀令,也只是因为他们和重庆的谈判谈崩了,而这两人联络重庆的经过又恰好被日方知道了。 为了将功补过,这两个才做出一副渔死网破的架势,铁了心的和重庆政府做对。 要是重庆不对他们发出必杀令,日本人就该对他们动手了…… 这才是彻底惹恼委员长,对他们二人发出必杀令的原因。 岩井英一很清楚,只是因为日本现阶段势如猛虎,重庆政府看似最终必败,这些人才做出一副死心踏地的模样,甘心当汉奸。 如果哪天日本稍显败势,像李士群和傅筱庵这样的人,绝对会不会有一丝犹豫的叛变。 第一二八一章 栽赃 (三十二) 但日本人又能怎么办? 他们的梦想是称霸全球,可是全部的日本人加起来才有多少? 但是,以华治华的政策必须贯彻到底,日本人也很清楚,不可能找的到真的能够死心踏地,忠心耿耿的的为他们服务的汉奸,只能矬子里面拔高个。 既便知道这些人怀着二心,也必须要用。 这就是政治…… …… 先回来的是原田熊吉。 岩井英一没有派袁殊,而是派他去银行,也是有说头的。 毕竟日的是恐怖份子,其它银行肯定会给日本人这个面子,不会去考虑袁殊是不是汉奸这个问题。 但国民政府的官有银行就不行了。 如果吴四宝真是重庆政府收卖的内奸,他所拥有的这些账号,肯定是受保护的,听到风声后,中央银央要么是不配合,要么是胡意拖延,销毁账目,来个死无对证。 袁事做事有个特点,向来是谋定而后动,深谋远虑,不是一般的稳重, 但反过来再说,就是有些温吞水,决断力和魄力不足。 岩井英一认为派袁殊去,很有可能会错失良机,被中央很行那帮人钻了空子,所以才选择了原田熊田。 原田熊吉经岩井英一授意,不是一般的雷厉风行。 中央银行刚接到消息,说是日本人要来查账,行长手里的话筒都还没有撂,本人就冲上来了。 “所有人放下手中的东西,全部下楼……”日本人驱赶着银行的工作人员。 “你们要做什么?”行长从办公室里冲了出来。 “查账!”原田熊吉面无表情的说道。 “凭什么?”行长问道。 “凭中央银行给恐怖提供活动资金……”原田熊田不想和行长废话,大手一挥“封!” 大多数的银行职员,都是临时招聘的,就算有几分爱国气节,也不敢抗衡日本人手里的长枪和刺刀,任由日本兵驱起点着下楼。 行长刚要去拦,被原田熊吉拿着枪抵住了脑门。 “这里是租界,你们就不怕美国人和英国人找你们算账?”行长急道。 “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原田熊吉狞笑道,“又不是抢他们的钱,真要抢错了,到时候还回去就行了……” 行长的脸色一变日本人……这是来明抢了? 外国人的会还回去,那普通人的呢? 到时候他们难道还会去找日本人要? 肯定是找银行啊…… 理论上来说,日本人应该不敢这样干才对连中央银行都敢抢,那些民营银行,私人银行又如何自保? 绝对出不了三天,除了外资银行外,其余银行就会被挤兑破产,上海的金融秩序就地崩溃。 但架不住日本人会耍流氓。 如果他们摆明一副只和重庆政府的官方银行做对,先破产的,只可能是他们这四家。 这四家担负着坚守上海,为重庆调济金融,兑换外汇的重任,没外汇,国民政府别说买武器,从外国人手里连根毛都买不到。 行长只能忍辱负重。 他气的直发抖“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查账!”原田熊吉掏出一张纸,在行长面前一抖,“老老实实把这些账号的出入账记录全部交出来,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不然,你就等着哭吧……” 行长看了看那张纸上的几个账户号和姓名,没有什么印像,心里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他没印像,就说明这几个账号和重庆政府没什么关系。 “好!”行长咬了咬牙,形式比人强,他不得不答应。 要是以前,慑于国际社会压力,特别是美国方面,日本人确实不会这么干。 要干也是会,而不是这般明目张胆。 但这几个月,以美国大使馆为首,租界内的外国势力,都被搞烦了。 他们自然乐的日本人吃瘪,但前提是不能损害他们的利益。 问题是只有一天抓不住这个刺客,日本人就不会解除对租界的封锁,这样一来,他们跟日本人又成了同一立场。 也就重庆政府没有公开承认过这个刺客和他们有没有什么关系,而日本人也没有查到任何的证据,不然国外势力早就从官方和外交层面给重庆政府施加压力了。 原田熊吉狞笑一声,把纸装进了口袋里。 如果他一来就提出要查这几个账户,银行肯定不会答应,然后再一阵扯皮,该销毁的记录早销售毁了。 但他先封楼,然后提出一个中央银行绝对无法答应的要求,再一降再降,行长权衡利弊之下,只能答应…… 这就是换成日本人的好处,要是换成汉奸,根本给行长造不成多大的心理压力,除非是像李士群那种凶名在外的…… 从进门到中央银行同意查账,还没用到五分钟,称得上雷厉风行。 怕中央银行使手段,岩井英一还特地联系横滨正金银行,派了几个会计过来。 看日本人要查的也确实是普通账户,行长怕多生枝节,没敢多使手段,所以日本人查的很快。 没出半个小时,几个正金银行的会计就把吴四宝的几个账户查了个清清楚楚。 大致扫了一眼手上的几张纸,原田熊吉笑了笑,又对行长说道“接下来怎么做,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即便行长心里就跟吃了蛆一样的恶心,但不得不低头“如果有人拿着这几个账号的凭证来取钱,我会第一时间给你们打电话……” “但原如此!”原田熊田咧嘴一笑,一挥手,所有人日本人都下了楼。 “联系重庆,马上汇报此事!”行长皱着眉头说道。 日本人这一次的嚣张,给他敲响了警钟说不定哪一天,日本人真的会抢上门来? 方不为把那两千美元存在中央银行,固然是因为吴四宝给日本人来了个灯下黑,在中央银行弄了好几个黑账户,存了好多黑钱的原因。 最重要的一点则是,他就是想让国民政府的各大银行,财政部,乃至是蒋委员长,早点从梦里醒来,不要再对日本人,对英美等国抱任何幻想,早做防备日本人可是真敢抢的…… 喜欢谍海猎影请大家收藏谍海猎影。 第一二八二章 栽赃 (三十三) 方不为实在想不通,和日本人脑浆子都快打出来了都已经丢了半壁江山,沿海和江南富庶之地,全部已落入日本人之手,重庆政府的这些人从哪里来的迷之自信,认为日本人不会对上海租界的中国银行下手? 况且这特么都已经被抢过一次了? 认为日本人会害怕美国人和英国人么? 这就是个笑话,就算是重庆政上下脑子被驴踢了,也不应该蠢成这样才对? …… 袁殊这边就要顺利多了。 外国人可没有什么祖坟被挖了,会怎么怎么样的概念,更何况,藏武器的这座墓的主人,后人就不在上海。 而公共租界公捕房也被刺客和恐怖份子搞的极是头痛,再加上赤木亲之一就是公捕房总局警务处处长,日本人在公共租界拥有部分执法权,所以根本没人租拦袁殊。 幕丘被挖开,先看到的是一副破旧的棺材,清理完棺材和尸骨,又往了近一米,才看到摆的整整齐齐的几口箱子。 箱子一一被打开,看到从武器上泛出的迷人光茫,还有淡淡的火药气味,袁殊一阵肉疼。 这可是有钱都弄不进来的好东西啊,真特么舍得? 东西搬上车,和巡捕房的探长客气了几句,袁殊也马上停蹄的回日本领事馆给岩井英一汇报了。 “这些账户上的钱,大部份是从重庆汇至香港,又从香港汇到上海来的……而重庆政府,包括军统,一直用的都是办法……”正金银行的一名高管说经给岩井英一汇报着。 “能不能直接查出这些钱是重庆政府或军统汇过来的证据?”岩井英一眯着眼睛问道。 “基本不可能,除非香港方面的银行全力配合!”高管解释道。 那就还是不可能。 香港是英国人说了算,现阶断的日本人再厉害,也把手伸不到那么远的地方。 岩井英一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看来只能再等机会了。 方不为真没有猜错,日本人对于重庆政府留在上海的四大国有银行早就垂涎三尺了。 这涉及到很多方面,不单单是日本人想抢钱,更是为了破坏国民政府的金融秩序。 但借口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至少日本人要找到这四家银行确实干扰了是海的社会稳定,参与了特务份子在上海发动的恐怖事件。 不然就和明抢没什么区别。 上海的金融秩序真要崩溃了,以内国为首的这些国家,肯定不会善罢干休…… 岩井英一叹了一口气,又拿起袁殊清查回来的武器清单。 搜回来的武器数量,还真和吴四宝身上的那张清单一模一样,连子弹都没有多一颗或是少一颗。 最重要的一点是,和近期出现的那个刺客所用的武器一模一样…… “你们怎么看?”岩井英一问着原田熊吉和袁殊。 “吴四宝素来贪财,从他敢让马三虎把吗啡卖出上海这一点,就能看出,就没有他不敢赚的钱……这些账户中的钱,肯定就是他向重庆政府或是军统出卖情报赚来的……”原田熊吉回道。 “也有可能是贩卖武器得来的!”袁殊指了指武器清单,“吴四宝连情报都敢卖,卖武器自然也是顺理成章……” 岩井英一和原田熊吉都觉的袁殊说的很有道理,不然这批武器没办法解释。 其实袁殊说的还真是实话。 去年冬,袁殊和马春风在香港秘密见面的时候,马春风提过一句,重庆方面没对李士群发出必杀令之前,吴四宝确实和上海军统有来往。 干的最多的,就是替军统把武器运进上海,或是直接把武器卖给上海的军统,然后上海站再拿这些武器和日本人,以及七十六号,更甚至是和吴四宝干仗…… 这句话要不是从马春风嘴里说出来的,打死袁殊都不会信! 之前肯定不能说,而就算说出来,也不可能钉死吴四宝。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袁殊相信,赤木亲之绝对能撬开吴四宝的嘴…… “就是不知道,吴四宝对那个刺客的信息知道多少?” “棘刺”就是吴四宝,基本上没跑了,岩进英一就开始幻想,最好能把那个刺客一起挖出来。 在他看来,就算是李士群和丁默邨,全都是吴四宝一样,成了重庆政府的内线,也没一个刺客的威肋大。 如果没有这个刺客,哪怕是有人将自己全天候所有的行程泄露给军统特务又如何? 真当日本宪兵和警卫是摆设? “那就只能期望赤木阁下了!”袁殊又回道。 “也只能这样了……” 岩井英把两份清单递给了手下,让他交给了赤木亲之,一并审讯。 赤木亲之正在审讯佘爱珍。 此时的佘爱珍哪有了往日的风采? 衣衫褴褛,血肉模糊,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了一丝好肉…… 吴四宝成为李士群的左膀右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佘爱珍什么场面没见过? 没挨几下,她便惊恐的发现,日本人在下死手。 佘爱珍要是真有什么骨气,就不会放着富家太太不当,跑去混帮派,而是跑去当兵才对。 她要是有气节,有原则,就不会跑去给季云卿当干女儿,也不会开妓馆,开青楼,更不会心甘情报愿的当汉奸。 当她发现,自己不说实话,就有可能会死的时候,什么吴四宝,全被她抛到了九宵云外。 敲诈,绑架,靳索,杀人,走私武器,走私药品,吗啡等等,只要是吴四宝干过的烂事,只要是她知道的,佘爱珍没有一丝隐瞒。 赤木亲之惊讶的发现,吴四宝从头到尾,与抗日分子都有合作,但一联想到他是“棘刺”的身份,赤木亲之又释然了,“棘刺”要不这么干,就不是“棘刺”了。 方不为早就知道这些情况,甚至知道,李士群和丁默邨也这么干过,所以他才计划,要么栽脏给李士群,要么栽脏给吴四宝。 这几个铁杆汉奸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为了赚钱,难道还能因为是爱国? 就没有这些王八蛋不敢赚的钱。 喜欢谍海猎影请大家收藏谍海猎影。 第一二八三章 栽赃 (三十四) 一支磺胺,卖到抗日部队手里,能换两到三根同体积的金条,可想而知是多大的暴利? 不过贩运武器,和军统勾勾搭搭的事情,李士群和丁默邨真的没怎么参与过,都是吴四宝一个人干的。 因为李士群和丁默邨至少知道,他们和军统的立场天生就是对立的,上海军统越强,对他拉的损害就越大。 李士群彻底没有与重庆政府和军统撕破脸,吴四宝还没有满大街的抓军统特务,没有见军特统特务就杀之前,吴四宝和王新恒,陈浩秋的生意来往极其频繁。 甚至有好多次,军统的武器和物资运不进上海,都是李吴四宝帮的忙……谁敢信? 当然不是白帮,吴四宝收的运费,是武器本身价格的好几倍…… 只此一点,赤木亲之便对烟土清单上的那些武器深信不疑。 这些事情,就只有佘爱珍知道。 佘爱珍又交待出了吴四宝的密秘账本,记的自然都是吴四宝走私药品,走私武品,暗中和军统合作等勾当,赚的那些黑钱。 赤木亲之派了手下,从吴四宝在愚园路的家里搜了回来,和那张密写的账户清单一做对比,只有最后一笔对不上。 也就是方不为栽脏给吴四宝,让日本人认为那时重庆政府因为吴四宝协助刺客刺杀傅筱庵,给伯奖赏的那一笔。 不过无所谓,这么多条,只对不上一笔而已。 更何况,这笔钱是今天早上才汇报过来的,而吴四宝正急着出逃,没时间记账太正常了。 除此之外,佘爱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被打急了,她就会胡乱承认,赤木亲之说什么,她就认什么。 赤木亲之自然能够分辩的出来,佘爱珍说的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屈打成招。 但他只以为,是吴四宝藏的太深,连佘爱珍都被蒙在鼓里。 马上就要与吴四宝正面交锋了,赤木亲之决定让自己缓了缓,调整一下思路,顺便再向岩英一请示一下。 他还是想多争取点时间,彻底查清楚,像李士群,丁默邨这些人,与重庆政府,军统中统的交织有多深。 “给你两天时间!”岩井英一举起了两根手指,“但你一定要注意,不能被吴四宝牵着鼻子走……” 岩井英一是怕吴四宝破罐子破摔,见人就咬。 日本人的最终目的,还是想有更多有影响力,有能力的汉奸能为他们效力,如果李士群丁默邨干的只是瑕疵之芥,比如敲诈靳索,绑架杀人,贩运烟啡之类的,他并不愿意过多深究。 毕竟在有名有姓的汉奸当中,这两个还算听话,能力也很强。 岩井英一便决定,只能犯的不是原则性的错误,他不会把这两个怎么样。 更何况,傅筱庵死后,上海特别市市长不能空缺太久,日本大本营及岩井英一均认为,前任市长苏文锡是最好的人选。 在苏文锡上任之前及上任之初,借助七十六号的地方非常多,必须要有熟悉重庆政府和军统及中统等特务组织内部关系的协助苏文锡,以免被这几方钻了空子。 所以,岩井英一需要赤木清之速战速决,要么查到和这两个有关的强力证据,要么洗清嫌疑,赶快放人。 赤木亲之嘴上答应着,但心里却很失望。 查清一件间谍大案,还是牵扯到李士群,丁默邨这样的专业人士,两天怎么可能够? 但赤木亲之也明白,岩井英一有岩井英一的考量,他只能服从。 两天? 现在天都要快黑了,其实只有一天两夜的时间了。 赤木亲之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努力的提起了精神,再次下了地牢。 吴四宝被扒了个精光,呈大字型,呆在房梁下,全身上下,就只有嘴里被塞着一块破布。 赤木亲之没有急着审讯,而是一样一样的摆着证据,给吴四宝讲着这些东西是从哪搜出来的,代表着什么。 电台,收报机,密码本,密写过的文件,只是撕掉了第一页,第二页上留下印痕的搞纸,银行帐户清单,武器清单…… 吴四宝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五官狰狞,双眼当中充满了血丝。 他跟着李士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耳喧染之下,当然明白这些证据所代表的含意。 吴四宝终于明白,日本人不止要栽脏他那么简单,而是要致他于死地…… 看完了这些东西,赤木亲之又喊道“带过来……” 两个宪兵押着浑身不着片缕的佘受珍,站在了刑房门口。和吴四宝一样,佘爱珍的嘴也被堵的严严实实,只能毫无意义“呜呜”两声。 看到佘爱珍,吴四宝双目赤红,脸上青筋暴起,像一头野兽一样,使起全身的力气,使劲的往前扑着。 他很愤怒,但并不是因为佘爱珍现在不着寸缕,觉的自己受到了羞辱。 吴四宝是真的愤怒。 赤木亲之已经把佘爱珍的口供给他看了,吴四宝自然知道,佘爱珍什么都交待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和佘爱珍白头到老的……但佘爱珍去出卖了他? 这比杀了他,还要让吴四宝难受。 吴四宝知道,自己是不是重庆政府的内线,是不是“棘刺”已经不重要了,只凭他替上海军统特务运送武器,并且给军统贩卖武器这两点,日本人就不可能放过他。 他现在最恨的不是赤木亲之,而是佘爱珍。如果赤木亲之能放开他,吴四宝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丝的犹豫,直接把佘爱珍撕成碎片…… 当见到吴四宝的第一眼,佘爱珍还在内疚,还在后悔,期望吴四宝能看到她血肉模糊的身体,能够理解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来交待出来的。 但当看到吴四宝眼中那种恨不得吃的她的眼神时,佘受珍心中一片冰凉。 如果不是吴四宝,她何止于落到如此的地步? 观察着这珍妻二人的表情,确定不是在他面前演戏之后,赤木亲之阴恻恻的一笑,让手下取掉了两个人口中的破布。 让这夫妻二人见面,不就是为了看狗咬狗的局面么? 第一二八四章 栽赃 (三十五) “你这个贱人,你这个烂货,你不得好死……”吴四宝张口就骂,恨不得的全世界最恶毒的诅咒施加到佘爱珍的身上。 佘爱珍的目光慢慢变冷,什么愧疚,什么难受,统统一扫而过。 吴四宝……难道就没看见,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模样,受了多少折磨? 难道你就不想想,要是没有自己,你吴四宝能在偌大的上海滩闯出这么大的名头,能被干爹季云卿收为徒弟,能和李士群成为师兄,更能成为李士群的左膀右臂? 这些都是自己拿身体换来的……没有吴四宝,自己依然是香春楼的老板,依然是季云卿的得力心腹,依然是跺一跺脚,上海滩都要抖一抖的女老大……怎么可能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佘爱珍的眼神渐渐冰冷,甚至带上了恨意“吴四宝,你好自为之吧……” 赤木亲之轻轻一挥手,手下飞快的把破布塞到了吴四宝的嘴里,吴四宝喝骂声戛然而止。 “佘小姐,我有一个不请之请!”赤木轻之笑道。 佘爱珍也跟着笑了笑,好像又恢复了上海滩女老大的自信“赤木阁下请讲!” 吴四宝如此不念情义,就不要怪她佘受珍不仁不义了。 吴四宝一死,佘太太自然就成了佘小姐……赤木亲之在告诉自己,只要自己配合,自己就能活下来……佘爱珍大致能猜到赤木亲之想让她干什么。 “吴四宝受审之时,我希望你能站起来指证!”赤木亲之又说道。 “没问题!”佘爱珍没有一丝犹豫。 没人会为她考虑,她只能自己顾自己…… “希望佘小姐不会食言!”赤木亲之又警告了一句。 “阁下放心,不会的!”佘受珍咧了咧嘴,露出一口血牙。 “带上去,让医生好好替佘小姐治疗!”达到了第一个目的,赤木亲之显得很开心。 他从来都不觉得吴四宝是个聪明人,他之所以能混到现在这么风光,一方面是敢下死手,敢干脏活,一方面是因为他运气好,有贵人相助。 如果没有佘爱珍,吴四宝早已横尸上海街头了…… 但越是这种人越是一根筋,不像聪明人那么患得患失,自然也就不是那么好审。 所以吴四宝要一点一点的打破吴四宝的心理防线,最好能让他彻底崩溃。 手下押走了佘爱珍,赤木亲之又转过头来,怜悯的看着吴四宝。 吴四宝还在奋力挣扎,绑在他身上的皮索,随着他的抖动“啪啪”直响。 “别急,还有更精彩的!”赤木亲之阴恻恻的一笑,“想不想知道,你一直忠心耿耿,视你为兄弟的李主任,会不会救你?” 吴四宝猛的一愣。 对他而言,他最大的依仗就是佘爱珍的李士群,认为谁都会出卖自己,这两个人绝对不会,所以看到佘爱珍对他的指证时,他才那么愤怒。 那么李士群呢? 吴四宝止不住的开始发抖。 他这么害怕,绝对不是因为他怕死。 吴四宝已经不奢望自己能够活下去了。 只要让李士群知道吴四宝竟然一直在给七十六号的生死仇敌军统转卖武器,别说保他,李士群怕是第一个恨不得毙了他的人。 但吴四宝自认为,即便李士群会杀他,但他为李士群做了那么多,赚了那么钱,李士群怎么也要念一下旧情。 佘爱珍已经彻底和他绝裂了,所以吴四宝只能把最后一点希望寄托在李士群身上吴四宝还有一个女儿…… 挣扎了好久,吴四宝才点了点头。 他也想到了,赤木亲之既然这样问他,那就说明李士群还不知道自己背着他和军统干的那些事情。 听听李士群的打算,也能让他判断出,李士群到底值不值得托付。 如果李士群真敢不仁,那就别怪姓吴的不义……吴四宝很清楚赤木亲之想干什么! 赤木亲之挥了挥手,一个手下快步的跑出审讯室,近十分钟之后,才去而复返。 “阁下,已经把他们关到一起了!”手下回道。 赤木亲之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又有一个手下在吴四宝的头顶一阵摸索,拉出一根铜管一样的物件。 “想要多听两句,就不要出声!”赤木亲之警告道。 吴四宝重重的点了点头。 赤木亲之把铜管放在了吴四宝的耳边…… 日本宪兵把李士群和丁默邨关到了一个房间里。 “我听到佘爱珍的声音了!”丁默邨说道。 “我也听到了!”李士群叹了一口气,“不但被抓了回来,还挨了打!” “吴四宝到底干了什么?”丁默邨气急败坏的问道。 他自然也听到了。 如果不准备彻义撕破脸,日本人是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不说吴四宝,只是佘爱珍,也为日本人干了不少事情,铁铁的“中日友好人士”,要不是日本人查到了铁证,怎么可能这样对待佘爱珍? 他们已经被关了一天了,没有一个重要人物来见他过他们,来问过他们什么。 两个人干了半辈子的特务,还能不明白日本人肯定是在调查,吴四宝的事情和他们有没有关系。 问题是,吴四宝到底干了什么? 如果只是走私吗啡那点破事,别说他们了,就是吴四宝都不会被抓,至多也就是跑日本人那里保证一番,以后绝不再犯之类的…… “肯定不是因为走私吗啡……为了这么点事情,不至于!”明知道日本人在窃听,但李士群还是直言不讳的说了出来。 连佘爱珍都被抓了回来,还挨了打,李士群就知道,不能指望日本人查不到这件事情了。 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 丁默邨的心里越来越慌“吴四宝是不是和重庆有来往?” 他也只能想到这一点了。 李士群看白痴一样的看了丁默邨一眼。 日本人什么理由都不说,把他们骗来领事馆关了一天,现在又突然关到了一起,傻子也能想到,就是想让他们两个谈论这件事情,从而推论出他和丁默邨有没有参与,是不是吴四宝的同伙的信息。 喜欢谍海猎影请大家收藏谍海猎影。 第一二八五章 栽赃 (三十六) 李士群刚要使个眼色,提醒一下丁默邨,又猛的看到丁默邨在使劲眨眼睛,顿时恍然大悟。 是啊,丁默邨什么时候这么蠢了? 这个时候,不讨论吴四宝,还能说什么? 真要不提,日本人反而会怀疑,自己真的和吴四宝干了什么不敢让人知道的事情。 问题是,除了走私吗啡,垌根本没有啊? 而以前和重庆方面眉来眼去的事情,日本人早就知道了,岩井英一也给过他们最后一次机会,自己和丁默邨也确实照办了…… 李士群定了定神,缓缓的说道“我也不知道……” 意思是真和重庆有联系,吴四宝又怎么会告诉他?他李士群早就和那边彻底断干净了,不然也不会对他发出必杀令。 “那还能是什么事情?”丁默邨不是一般的着急,因为他可是真的还和重庆方面有联系的。 不过丁默邨一直不冷不热,不主动,也不积极,就是想留下点香火情,给自己备一条后路。 李士群差点被杀,汪公馆被炸,甚至是季云卿,张啸林这些人都被杀了后,他还在沾沾自喜,夸自己有先见之明,但没想到,悲剧转眼就来了。 丁默邨怀疑,是不是因为刺客没有杀了他和李士群,从而让日本人怀疑上了, 毕竟他和李士群都是有前科的。 所以他无比着急,想知道吴四宝干了什么,日本人又为什么要软禁他和李士群 “我也觉的不大可能啊?”丁默邨急道,“也不看看老四对下起手来有多狠……” 都说祸不及家人,特别是对他们这些投靠日本人的汉奸来说。 李士群和丁默邨叛变以后,重庆政府,更甚至是军统中统等,并没有拿他们的爹娘老子怎么样。 相应的,七十六号抓到军统的特务之后,不管怎么用刑,既便是枪毙这些人,也从来不会拿这些人的家人来危胁他们,更或者是残害。 但吴四宝就不一样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少干斩草除根的事情。 说这样的人会投靠重庆,或是投靠军统,谁都不会相信。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算是栽了,这是事实!”李士群叹道。 从佘爱珍挨打这一点,李士群就能看的出来,他们绝对是准备对吴四宝下死手的。 都已经结仇了,难道还能放回去? 更何况是像吴四宝这样一根筋的。 日本人不会这么蠢。 “那你是什么打算?”闻弦歌而知雅意,丁默邨眨了眨眼睛,给李士群捧着哏。 “你我都自身难保了,还能有什么打算?”李士群苦笑道,“舍卒保帅吧!” 这两人一唱一和,就是说给日本人听的。 既便吴四宝再没干过什么,但日本人如果非要拿他走每户吗啡这一点来做文章,他李士群和丁默邨,也不会为吴四宝开脱。 保命要紧! 已经没必要再听下去了,赤木亲之让手下堵住了铜管。 吴四宝像是被住了一样,连呼吸都忘了。 赤木亲之见的多了,自然也知道,这是绝望到了极致。 他知道自己成功了,接下来,别说是让吴四宝交待,就是让他说李士群和丁默邨是女的,吴四宝也绝对会照办不误。 赤木亲之一直待着,想着等吴四宝缓两口气,再问也不迟。 但等了快十分钟,都不见吴四宝有交待的迹像,只顾着在那里发狠。 应该是恨到了极致,赤木亲之看到吴四宝紧紧的闭着双眼,不时会有几滴眼泪洒落下来。 五管就跟变了形一样,狰狞的拧同在一起,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嘴里发出“呼呼呼”的疗闷哼声,额头上冒着虚汗。 “你不准备说点什么?”赤木亲之主动开口了。 “哼哼哼……”吴四宝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了一丝闷笑。 怎么回事,为什么硬要闭着嘴笑? 赤木亲之万分疑惑的看着吴四宝。 吴四宝终于忍不住了,用起最后一丝力气,吞下了口中的血水,全身跟筛糠一样的抖了起来,最后猛的睁开了眼睛。 “你……你服了毒?”赤木亲之目眦欲裂,猛的一声暴吼,“给我撬开他的嘴……” “哈哈哈……”根本不用撬,吴四宝自己张开了嘴,仰天狂笑道,“氢化钾,还是你亲自给我的……” 赤木亲之看到,吴四宝的嘴里全都是血。 他重重的一拳打在吴四宝的肚子上。 “呃”的一声,吴四宝吐出了一口血水,血水里混合着一颗断牙。 “没用了……”吴四宝又笑道。 确实没用了,一闻味道,赤木亲之就知道,吴四宝服的毒量不少,而且早已和胃液发生了反应,流到了血液当中,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了。 “你就不为你女儿考虑一下……”赤木亲之抓起了吴四宝的头发,大声吼着。 “呵呵呵……”吴四宝用看蠢货一样的眼神看着赤木亲之,“就算你能放过她,李士群能放过她,佘爱珍能放过她……求谁都没用的!” 在听到李士群说“舍卒保帅”的那几话之后,吴四宝就想到自己女儿的命运了。 在那一刻,他像是开了窍一样,脑中从未有过的清明。 他瞬间就想到了自己和女儿是什么结局。 只凭给和军统合作这一点,他就活不了了。 自己一时冲动,和佘受珍彻底决裂,以这个女人的狠毒,绝对会斩草除根。 而李士群不念一点情义,连自己犯了什么事都不了解,就已然决定抛弃自己,吴四宝已经能料到,他对如何对待自己的女儿。 “你以为,我吴四宝……就……真的那么喜欢杀人全家……呃……” 吴四宝又吐出了一口血“都是李士群暗示的……他不想背上这样的骂名,自然只能这个第一心腹来替他干这些事情……” “啊……”赤木亲之一声狂吼,拳头像是雨点一样落在了吴四宝的身上。 他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为什么非要让吴四宝的精神崩溃,为什么又让吴四宝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在乎他,会帮他? 吴四宝确实崩溃了,也绝望了,所以他选择了自杀。 《谍海猎影》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 喜欢谍海猎影请大家收藏谍海猎影。 第一二八六章 栽赃 (三十七) 莽了一辈子,临到死了,吴四宝终于聪明了一次。 在赤木亲之让他听李士群和丁默邨谈话的那一刻,吴四宝就已猜到,日本人想看什么了。 不就是想让自己把李士群和丁默邨也交待出来么? 不是咬,是真正的交待出来,有凭有据,有理有实的那一种。 就是在那一刻,吴四宝彻底的清醒了。 不管自己配不配合日本人,自己和女儿都活不下了。 不交待出东西来,日本人不会放过他们,交待出来,李士群和丁默邨更不会放过他们,更何况,后面还有一个比毒蛇更毒的佘爱珍在等着…… 所以,在听到李士群那句“舍卒保帅”时,吴四宝什么都豁出去了……不管自己怎么做,最后都求不了自己和女儿,为何不先保仇,借日本人的手,灭了这些王八蛋? 但他却又无能为力。 因为他真的不知道交待什么。 李士群和丁默邨之前和重庆眉来眼去的哪些事情,日本人早知道了。 正是因为这两个王八蛋急于保命,所以才不惜彻底和军统翻脸,大肆捕杀军统特务和潜伏人员,李士群甚至还暗示自己斩草除根…… 最终惹恼的重庆,发出了对李士群的必杀令,日本人才放过了李士群和丁默邨…… 而暗示他走私吗啡,参与分赃这点破事,根本对李士群和丁默邨构不成任何危胁…… 那能怎么办? 赤木亲之能骗着让自己失去理智,和佘爱珍彻底翻脸,自己为什么不能? 想通了这一点,吴四宝已经不想知道,这么多的电台,这么多的收报机,这么多的密码本和密写文件,为什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自己的保险柜里,是不是和那个神出鬼没,身手厉害的根本不像人的刺客有关? 这个刺客又是如何模仿的自己的笔迹,把这些证据伪造的就跟自己亲自写的一样? 他也更不想知道,“棘刺”是谁,明明一门心思捞钱的马三虎,为什么成了重庆方面的特务,那个付老板又是谁,这些人为什么会舍得那么多的钱,故意给自己栽脏? 因为他只想报仇。 但咬是不可能咬的。 突然清醒的吴四宝,在听到丁默邨和李士群的对话之后,就知道这两个只是被软禁了。 他也瞬间明白了日本人想要什么查清真相,而不是让他胡乱攀咬。 但连自己都不清楚,一夜之间,这么多的东西是怎么跑到自己的会客厅和保险柜里的,又哪里有办法,扯到李士群和丁默邨的头上? 万言万中,不如一默! 合作了这么久……不对,当了这么长时间的狗,和日本人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吴四道怎么能不知道日本人对他们这些汉奸的心理? 既要用,更要防! 不然赤木亲之何必这样逼迫自己,非要查清李士群和丁默邨是不是自己的同伙? 自己什么都不说,比任何方法都要管用。 只要在日本人心里种下一根刺,就算现在弄不死李士群,丁默邨,但终有一天,这根刺会长成天参天大树,成为日本人必杀李士群的根缘…… 他本来还想扯上佘爱珍的,但实在想不出这个女人有什么把柄。 当然,说不定因为她的出现,刺激的自己自杀,会让赤木亲之恼羞成怒…… 真要到这一步,自己所有的仇,就算是全报了…… 想到这里,吴四宝很想再笑两声。 真是没想到怕有一天,自己会落到军统的手里,真的被千刀万剐,所以才学那些军统特务,才嘴里藏了一颗毒牙,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但吴四宝发现,他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极度的痛感正在慢慢消失,吴四宝感觉自己越来越冷,像是赤身**,站在三九天的寒风里。 自己要死了…… 这是吴四宝的最后一个念头。 赤木亲之状若疯狂,足足打了快五分钟,直到精疲力尽,实在没有力气的时候才罢手。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今天这么失败。 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毫无底线,灭绝人性的汉奸,最后竟然会自杀? 他甚至在后悔,如果没有让吴四宝和佘爱珍见面,不让他们夫妻反目,也没有让吴四宝听到李士群早就决定放弃他的那句话,吴四宝会是什么反应? 虽然知道自己肯定会死,但吴四宝绝对会想办法,保全自己的女儿。 对吴四宝的过往,赤木亲之一清二楚。 当年就是因为女儿撞破了老婆和奸夫私通的丑事,为了不让女儿说漏嘴,老婆不惜打骂威胁女儿……吴四宝一怒之下,屠尽两家人,才带着女儿逃到了广西。 这是吴四宝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亲人。 是自己,亲手掐断了吴四宝的最后一丝希望。 为什么自己要害怕吴四宝不就犯,幻想李士群会救他,从而设计了这一出,想让吴四宝彻底绝望…… 是因为岩井英一给他的时间太短,赤木亲之不想完不成任务,更不想抒这起案件煮成一锅夹生饭……但到头来,真特么成了一锅夹生饭。 后悔,也没用了? “怎么检查的?”赤木亲之咬着牙,用起全身的力气,重重的一巴掌扇到了手下的脸上。 鼻血淋淋啦啦的从手下的鼻子里淌了出来,手下却连头都不敢仰一下“请阁下处罚!” 手下深知,确实是自己失误了。 须贺彦次郎的手下把人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剥成了光猪。 他当时还仔细的问过,须贺彦次郎的手下告诉他,已经按照程序检查过了,别说嘴里,就连嗓子眼和后庭都没放过。 特务机关本来就是这么一套程序,一是怕嫌疑人自杀,二则是怕嫌疑人在这些地方藏匿情报。 有些不放心,赤木亲之的手下还再次检查了一遍。 唯一没有做的,就是没有拿把钳子,挨个检查吴四宝的牙齿,更没有把吴四宝的牙全部拔下来。 但谁能想到,像吴四宝这么怕死的人,竟然敢自杀,用的还是赤木亲之亲自给他的毒药? 第一二八七章 栽赃(三十八) 手下坚信,别说他和赤木亲之,就连最为了解吴四宝的李士群都绝对不会想到这一点。 但到了这个地步,除了低头认错,还能做什么? 手下能想明白的道理,赤木亲之自然也能想明白,他犯的错误,比手下还多。 赤木亲之忍着一口恶气,掰开吴四宝的嘴看成了看成,又捡起吴四宝吐出来的那颗断牙,仔细的瞅了瞅。 牙确实是真牙,拔下来之后,中间钻了洞,藏了毒药后,又装上去,又用胶水和旁边的两颗牙粘死在了一起。 要想发现,除非把吴四宝满嘴的牙全部拔下来,不然就算是拿钳子敲,也绝对发现不了…… 赤木亲之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把断牙放到了桌子上,冷冷的盯着手下“谁都不要动,我去给阁下汇报……” 手下哪敢不答应,腰弯成了九十度“多谢阁下!” 他能听的出来,赤木亲之没想让他背锅…… …… “阁下,吴四宝自杀了!”赤木亲之低着头说道。 岩井英一,原田熊吉还有袁殊,全都惊呆了。 三个人瞪着六只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赤木亲之。 他们一是震惊吴四宝这样的人竟然会自杀,二是惊疑,有人竟然能在赤木亲之的面前,玩出这样的把戏? 赤木亲之是什么人? 所有的日谍系统公认的反谍专家,不然也不会让岩井英一动用外务系统的关系,把他调到上海来。 也就是他到中国不久,更没有上过战场,不然他的级别不会比原田熊吉低。 但赤木亲之现在说,被抓回来已经超过六个小时的吴四宝自杀了,让他们觉的比听到重庆政府投降了的消息还要惊讶。 “怎么回事?” 这四个字,是岩井英一咬着牙,从牙缝里迸出来的。 “我原计划,让他精神崩溃,尽快交待出所有的真相,但没想到,听到了李士群和丁默邨的对话之后,他竟然会选择自杀……” “蠢货……”岩井英一重重的一巴掌盖到了赤木亲之的脸上。 看着岩井英一满脸狰狞,原田熊吉的眼皮禁不住的跳了一下。 他跟着岩井英一的时日也不短了,从来没见过岩井英一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因为一直在外务系统,从事外交性质工作的原因,岩井英一从来给人的感觉都是温文尔雅,不急不徐,至多也就是给人一种阴柔的感觉。 别说打人,连他发火的样子,原田熊吉都怎么见过,但今天竟然罕见的打人了? 可想而知他愤怒到了什么程度? 袁珠比他还不如,瞪着一对大眼睛,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看成着赤木亲之。 吴四宝怎么可能会自杀,“自己人”是怎么算到这一步的,简直比听到委员长自杀的消息,还要来的让他震惊。 袁殊哪里能想到,方不为的计划中就根本没有考虑这一点,他只要求能把“棘刺”的名头做实给吴四宝,让袁殊安全过关就完美了,还哪里敢奢望把李士群和丁默邨给扯进来? 袁殊之前还在琢磨,吴四宝背上“棘刺”这口黑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因为他沉身长满嘴也说不清了。 但想牵扯到李士群和丁默邨就不大可能了。 因为假的就是假的,没有人比袁殊更清楚,“棘刺”是谁,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哪怕换成是他,真要暴露了,也不可能把李士群和丁默邨扯进来,更何况本来就是被栽赃的吴四宝。 吴四宝只能乱咬,但说的越多,日本人就越怀疑,认为他是在报复,更或是为了免受折磨,只求速死。 但吴四宝什么都没交待,反而是一死了之,就让这件事情的性质发生了质的变化。 站在客观的角度,怎么看怎么像是吴四宝在保什么人,甚至让他连自己女儿的性命也不顾了? 到底是什么人重要到了这种程度……一联到这里,袁殊禁不住的打了个冷战? “怎么了,不舒服?”岩井英一冷冷的问道。 这个时候的他,就像是一头择人噬的野兽,浑身都散发着疯狂的气息。 袁殊适时的表露出了一丝敬畏的神色,实话实说道“对吴四宝来说,什么人这么重要?” 只是这一句,让把其他三个人全都带歪了。 就连原本猜测,吴四宝是绝望到底才自杀的赤木亲之,也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 难道是因为吴四宝听到李士群和丁默邨的对话之后,猜到日本人并没有过份怀疑到这两个人,更或是其中的哪一个,所以才自杀? 因为只有他死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这个人才能更加的安全? 袁殊也抱的上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 就算这几个日本人怀疑不到李士群和丁默邨的头上,也至少要怀疑一下那个刺客吧? 这是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炸到你头上来的炸弹…… 岩井英一越想越愤怒,抬起脚,重重的踹到了赤木亲之的肚子上“我只是让你两天之内处理完这件事情,并不是让你逼死吴四宝……” 从始至终,他们几个都知道,岩井英一确实是抱着这样的打算的。 只要没查到像吴四宝现在这样,这么多的铁证,他就准备放李士群和丁默邨一码,想着暂时应付完这一关,以后慢慢查也不迟。 甚至看到赤木亲之有急功近利的苗头时,还提点了两次。 哪知道,赤木亲之最终还是没稳住,没人给逼死了…… 还查个屁啊,谁都知道,这起事件只能至此为止了。 赤木亲之躲都不敢躲一下,被踹倒之后,又飞快的爬了起来,重重的一低头“请阁下责罚……” “跟我一起去,看看咱们的赤木阁下,是怎么把一个贪生怕死的逼到自杀的?”岩井英一咬牙切齿的说道。 看到从赤木亲之的眼中一闪而没的那丝怨恨之色,袁殊心里一跳自己只是想加重日本人对李士群的丁默邨怀疑的一句话,竟然还能在岩井英一和赤木亲之心里种下一颗刺? 还真是有心栽花不开,无心插柳柳发芽…… 第一二八八章 栽赃 (三十九) 岩井英一带着原吉熊吉,赤木亲之,还有袁殊来到了地下室。 吴四宝七窍流血,面以乌青,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岩井英一看了看吴四宝的断牙,一动不动,只是阴沉着脸,看着吴四宝发呆。 春他几个人也不知道他的琢磨什么,只能乖乖的站在旁边。 “放了李士群和丁默邨……”许久之后,三个人能听到岩井英一阴森至极的语气。 “阁下……”赤木亲之不解的着岩井英一。 “啪!”又是重重的一巴掌,打的赤木亲之眼冒金星。 “那你来告诉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岩井英一狂吼道,“他们的家里,七十六号的办公室,甚至是经常出现在一些地方,全部都搜过了,却什么都没有搜到……现在吴四宝也死了,你拿什么和他们对质?” 赤木亲之只是嗨了一声,再不说话了。 袁殊看着这一幕,表似看似庄重,其实却在暗暗高兴。 赤木亲之太不懂政治了,而且情商好像也不太高。 不认错就也算了,竟然还敢置疑岩井英一的决定? 捅下了这么大的瘘子,难道不应该是岩井英一怎么说,他就老老实实的怎么做么? 也可能正为因为他赤木亲之专注反谍这一行,再加上非常较真的性格,才让他有了“专家”的名头。 但这种人,往往不知道,还有比查明真相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各式各样的利益。 到这种程度,已经没办法查了,因为得不偿失。 定不了李士群和丁默邨的罪,只能放了他们,放了还不行,还得继续用因为一时之间,日本人根本再找不到比他们两个更合适掌控七十六号这个怪胎机构的人选。 而现阶段的上海,又绝对离不开这个怪胎不单单是因为傅筱庵死了,苏文锡要接任上海特别市市长这么一件事情。 汪精卫马上就要从日本回来了,回来后,就会着手筹备建立新的国民党,新的国民党政府,达到日本人以华治华的目的。 所以,日本人手里,必须要有一个对中国国情,对国民政府内部,更甚至是对军统中统极其了解的一个特务机构,来保证汪精卫筹备政党和政府过程当中,尽可能不让重庆方面的间谍,暗线渗入进来。 对岩井英一,对侵华日军,乃至是日本大本营,什么东西都大不过“稳定”两个字。 这才是岩井英一提醒赤木亲之不要操之过急的根本原因。 但赤木亲之是个政治白痴,脑子里只有“真相”两个字,导致用力过猛,造成了现在这个不上不下的局面。 没有任何证据,就把李士群和丁默邨从七十六号赶出来,是会引起连锁反应的其余的汉奸会想,像狗一样的李士群和丁默邨,都会毫无缘由的被日本人赶下台,那自己呢? 岩井英一现在也很后悔,自己看出赤木亲之有些急燥的时候,就不应该想着给赤木亲之留面子,而是直接骂醒他……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吴四宝又不可能活过来,只能尽量想办法补救。 袁殊觉的,这种时候,应该是自己挺身而出,为“帝国考虑”的时候了。 其实他就是想更一步离间一下岩井英一和赤木亲之的关系。 袁殊先是假模假样的给原田熊吉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缓和一下现在这种尴尬的局面。 不出意外,原田熊吉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岩井英一正在气头上,恨不得毙了赤木亲之,何必要在这个时候长不自在? 更何况,赤木亲之仗着自己的专业技术,从来都不把他和须贺彦次郎这种半路出家的间谍头目放在眼里,原田熊吉早就看不惯了,这个时候没有落井下石,就已经是看在同为帝**人的面子上,放赤木亲之一马了,又怎么可能会替他说话? 给你机会你都不知道珍惜,那就别怪我出招了……袁殊看了原田熊吉和赤木亲之一眼,清了清嗓子,又往前踏了一步,成功引起了,岩井英一和赤木亲之的注意。 “还请阁下息怒……赤木阁下也是为了帝国考虑,所以并没有理解阁下的辛苦用心……” 他的意思是,站在查案的立场上,赤木亲之并没有做错。 果不其然,这句话成功的勾起了两个日本人更大的怒火。 岩井英一刚想吼一句“难道是我错了”之类的话,却不想赤木亲之先开口了“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支那人,在这里指手划脚了?” 在平时看起来很平常的一句话,在这里就显的有些恶毒了。 因为不管怎么看,袁殊的这句话都是在替赤木亲之开脱,赤木亲之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恶语中伤? 袁殊脸色稍稍的白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赤木阁下误会了……” 说这这句话,他又往后退了一步,彻底闭上了嘴,。 原田熊吉幸灾乐祸的看了袁殊一眼,好像在说看,这就是不听我劝告的下场。 不过他心里也对袁殊的好感更多了一层。 见过的汉奸多了,自然就有了比较中国人向来讲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除了袁殊,没有哪个中国人会在这种时候,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 这个中国人,确实没有其他汉奸那么多的私心…… 岩井英一厌恶的瞪了赤木亲之一眼,又对原田熊吉说道“原田吉,带赤木君上去冷静一下……” “阁下?”赤木亲之惊讶的抬起来头。 岩井英一竟然为了一个支那人,要关自己禁闭? “走吧!”原田熊吉捅了赤木亲之一把。 他本意是不想再激着岩井英一发出更大的怒火,但赤木亲之根本不领情。 赤木青之情商再低,也不敢朝岩井英一呲牙,他只能瞪着原田熊吉,愤怒的说道“支那人没有一个是可信的……” 原吉熊吉一阵恼火,捅直接变成推了“赤木君,不要逼我叫手下过来……” 看到岩井英一难看的脸色,袁殊暗暗高兴妥了。 第一二八九章 栽赃 (四十) 日本人的社会等级森严,长官对下属有相当的震慑力,赤木亲之心中再恨,也不敢表现出对岸井英一的任何一丝不满。 袁殊暗暗的桦了一口气。 他越来越发现,赤木亲之的可怕了。 竟然能从烧完的纸灰中,恢复出原本的字迹? 让这种人留在身边,实在是太危险。 袁殊觉的,经过这一次挑拔离间,岩井英一对赤木亲之的感官绝对会下降,不会再像以前那么重视他的意见。 而感受倍受打击的赤木亲之,接到岩井英一的命令后,也就不会再那么尽力了…… 真接让这岩井英一的赤木亲之翻脸不太现实,但滴水穿石,聚沙成塔……如果不做,连“可能”都不会有…… 赤木亲之被关了紧闭,岩井英一又把袁殊和原田熊吉叫到了办公室。 “二位觉得,这起案件,接下来应该怎么查!”岩井英一问道。 查是肯定要查,不挖出那个刺客,岩井英一寝食难安。 但吴四宝之死,算是给岩井英一敲了个警钟能力这东西,和忠心不忠心好像没多大关系。 赤木亲之对帝国的忠诚度自然毋庸置疑,而自己的命令也下达的够当事人晰了,但照样把好好的案子,给煮成了一锅夹生饭。 岩井英一不想再吃这样的亏了,所以他必须要试探清楚,手下的心理倾向,然后再看交给谁合适。 “李士群和丁默邨自然要放,但必要的措施必须要采取……监视居住,出行,想国法收卖他的亲信,安插内线,更甚至是监听电话……”原田熊吉不假思索的说道。 “那吴四宝呢?”岩井英一又问道。 原田熊吉眼珠子一瞪“吴四宝死了呀?” 长官是不是被赤木君给气糊涂了? 袁殊嘴角一咧,关点没崩住笑出声来。 原田熊吉今天怎么也这么蠢了,被赤木亲之给传染了? 岩井英一一直是看着他们说话的,袁殊表情变化自然没逃过他的眼睛。 他不悦的瞪了袁殊一眼“你补充!” 我什么都没说,补充什么呀我补充?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袁殊还是板起了脸,肃声回道“吴四宝自然是在秘密接受赤木阁下的审查……” 原田熊吉眼睛一亮,顿时明白,吴四宝明明已经死了,岩井英一为什么还要问吴四宝怎么办? 如果吴四宝真有同伙,他的死讯一传出去,这些人就会彻底的松一口气,自然就知道如何应对和防范日本人接下来的调查。 但他们要是不知道吴四宝已经死了呢? 难免惶惶不可终日,在极度焦虑之下,做出错误的判断,更甚至是露出马脚…… 岩井英一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不是他非得要用袁殊,问题是不论遇到什么问题的时候,袁殊提出的意见和办法,都是最贴合他心意的那一个。 岩井英一甚至在想,如果这次的案件要是交给袁殊来办,既便慢一些,但也绝对不会出现这么大的失误……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总归,理智还是战胜了感慨。 岩井英一一指原田熊吉“接下来你负责,袁桑协助……” 即便用袁殊用的再顺手,岩井英一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袁殊是中国人的身份! …… 已经是深夜了,李士群和丁默邨,被骗到领事馆,已经整整十二个小时了。 岩井英一再没有让他们两个人分开,两个人还在一个房间。 桌上摆着饭菜,基本上没怎么动。 想来也知道,日本人突然之间,做出要对他们动手的样子,让这两个人彻底的慌乱了,哪里有心思吃饭。 房间里很安静,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声,再听不到一丝多余的动静。 吴四宝早都讨论完了,都诗诗论到再找不出话题的地步,而这两个人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拉家常,只好干坐着,猜着各自的心事。 “吱呀!”门轻轻的响了一下。 声音虽轻,但在这两个人听来,跟惊雷没什么区别。 李士群和丁默邨下意识的一颤,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 双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疑知道真相的时候到了,也说不定,也是决定命运的时候…… 两个人又齐齐的扭头,往门口看去。 袁珠站在门口,浅笑吟吟的看着这两位。 看到是袁殊,李士群和丁默邨心里一跳什么意思? 日本人不想背负骂名,所以派袁殊才送他们上路了? 他们再慌也知道,如果是调查,日本人是绝对不会派袁殊来的,就算不是原田熊吉,也应该是赤木亲之才对。 毕竟吉他殊也是中国人,岩井英一对他再信任,也抵不过对他的警惕的防备。 “丁主任,李副主任!”袁殊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呼。 说起来真是奇妙。 上海未沦陷之前,袁殊还和李士群共事过一段时间,当时中统的驻沪办事处主任就是丁默邨,是两个共同的上司。 而且这两人也知道,袁殊与地下党,甚至是与军统有些勾勾搭搭。 更奇妙的是,这些情况,当时的岩井英一也知道,而且袁殊表面上,就是受岩井英一的指派,和军统,中统,乃至地下党,共产国际远东事务局接触的。 所以最最奇妙的地方就在于所有人都知道,袁殊是五重间谍的身份,但日本人认为袁殊接受的是他们的命令,军统也是这样认为的,中统也是这样认为的……这已经没办法用道理解释了,就算归功于袁殊是运气好,都好像有些牵强。 要不是仔细了解过,知道的所有的真相,打死方不为也不会相信。 因为太离奇了,小说和电影里都不敢这么写。 这才是方不为最为佩服袁殊地方。 方不为觉得,如果换成他,就算有系统,也会翻船…… 上海沦陷,胡月明二次回沪后,袁殊先是断了与共产国际远东事务局的关系,直接交收胡月明负责。 之后又因为中统势力收缩,退出上海后,就基本上失去了和中统方面的联系。 这两点,岩井英一都是清楚的。 第一二九零章 栽赃 (四十一) 后来,日本外务系统成立了兴亚建国同盟,在岩井央一的协助和公关下,袁殊成为兴亚建国同盟的精神领袖之后,岩井英一便要求袁殊和军统,地下党断绝来往,袁殊其实是“真汉奸”的身份,自然也会浮出水面, 正是因为袁殊没有一丝犹豫的答应了下来,所以以岩井面一为首的日谍头目,从来都没怀疑过,袁殊只是表面答应,其实哪一方面的联系都没有断…… 可以说,袁殊能成为五重谍王,其中出力最大的,就是日本人。 对你最了解的,从来都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这句话,放在袁殊和李士群身上,尤为贴切。 从成立之初,李士群就知道,他最大的竟争对手,不是原吉熊吉,不是须贺彦次郎,更不是赤木亲之,而是同为中国人,同为汉奸的袁殊。 虽然他负责的七十六号和袁殊负责的岩井公馆在事务性质上,基本没有重合的地方。 前者反谍,后者收集情报。 但李士群总有一种预感,终于一天,袁殊会抢了他的饭碗,把他扫地出门。 因为岩井英一太信任袁殊了。 李士群深知,像他这样的人,如果被日本人抛弃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所以自始至终,李士群都把袁殊当成最大的对手。 其次便是缘于对袁殊的了解,以及李士群的直觉。 毕竟共事过很好的一段时间,李士群对袁殊有相当深的了解,他总觉的,袁殊这个人太平静了,平静到与事无争的境界。 但是这样的人,却偏偏做了间谍? 李士群和丁默邨之所以投靠日本人,最大的原因是为了报仇为了救李士群,李士群的老婆快要被中统高层给睡遍了,这对李士群来说是奇耻大辱,他誓报此仇。 丁默邨则是因为与马春风的争锋之中,被马春风栽赃陷害,不但丢了军统第三处处长一职,就连少将职务也丢了,所以,丁默邨也要报仇。 那袁殊呢? 他和国党没有任何的仇怨,相反,国为怪西人案,当时还是特务处的军统,查到他是地下党之后,最终还是放了他。 袁殊也不会是为了钱。 他不贪财,更何况,他岳父本就是上海数的着的巨富。 那就只剩贪权这一条了。 但李士群从来没从袁殊的身上,看到过春风得意,志得意满的一面,哪怕是他被日本人定为兴亚建同同盟的领袖,袁殊知道日本外务系准备让他成立新的政党,让他来和汪精卫打擂台的时候。 “王莽谦恭未篡时”,即便是这样的枭雄人物,都还知道提前结交上下,给自己博个好名声,而袁殊却没有表露出过任何这一方面的迹像? 所以,即便是没有一丁点的证据,李士群也坚定的认为,袁殊不是真心实意的投靠日本人。 再联想到袁殊以前的经历,李士群怀疑,袁殊暗中还在为军统,或是地下党效力。 李士群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查,他也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抓袁殊小辫子的举动,当然,袁殊也没闲着,一直背着李士群,在和丁默邨暗中联系,就是想把李士群置于死地。 大哥别笑话二哥…… 其实就连丁默邨,更甚至是马春风都不知道,李士群和方面眉来眼去的情报,就是袁殊捅给岩井英一, 当然,肯定是经过胡月明授意的。 不单单是因为李士群危胁到了袁殊,李士群这个王八蛋,实在是太过狠毒,已经突破了所有的底限,对任何一方都赶尽杀绝,根本不知道“后路”两个字。 更何况,李士群三番两次的背叛组织…… “袁主任……”李士群和丁默邨惴惴不安的猜测着袁殊的来意。 “岩井阁下命我送你们回去!”袁殊又笑眯眯的说道。 “放了我们,为什么?”李士群即不解,又惊讶的问道。 “为什么不放?”袁殊很奇怪的问道,“难道李副主任做了什么不能让岩井阁下放你回去的事情?” 放你娘的狗屁……李士群很想爆一句粗口,但他很清楚,论耍嘴皮子,十个他,也不是做过记者的袁殊的对手。 “这句话,袁主任应该送给自己!” 李士群嘲疯了一句,又面色不善的说道“说抓就抓,说放就放,总要给个理由吧?” 李士群不认为自己近期做过什么损害日本人利益的事情,而且不管做过没做过,他也必须要摆出一副据理力争的态度来。 不然真让日本人认为他一丁点火气都有,再有下一次,岂不是还是会说抓就抓? 就算真当他是一条狗,挨打也要有个原因才对? 说你胖,你还给喘上了? “请二位过来在这里待一天,自然是有原因的!” 袁殊揶揄的看了李士群一眼,手往后一伸,后面的一个日本特务递过来了一本文件来。 袁责任制接了过来,又递给了丁默邨。 李士群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知道袁殊在提醒他丁默邨才是七十六号名义上的负责人,你李士群只是个副的…… 但还没过三秒,李士群就顾不上了生气了。 丁默邨接过文件夹,只是扫了一眼,脸色突然一变。 像他们这样的老特务,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基本的要求,谁都能做到。 而能让丁默邨如此震惊的事情,绝对不会小。 李士群也顾不上会不会在袁殊面前掉份了,下意识的凑了上去。 “吴四宝伙同七十六号内部部分人员,暗中与军统特务勾结,走私管制药品,武器,并替恐怖组织运送武器进入上海……” 我特么……李士群差一点就爆出了一句粗口,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怎么可能? 七十六号内部,和军统特务干仗干的最多的,打的最凶的,就是吴四宝…… 再往下看,一份份转账清单,吴四宝的几个亲信的供词……无一不表明,日本人不是无的放矢,还是已经查到了铁一般的证据。 丁默邨猛的吐了一口气,把文件夹丢给了李士群。 第一二九一章 栽赃 (四十二) 吴四宝和李士群好的快能穿一条裤子了,天知道这两个王八蛋,是不是真的干过这样的事情? 反正吴四宝不是他丁默邨的人,这件事和他毛的关系都没有,就算背锅,也是李士群背,轮不到他丁默邨。 丁默邨幸灾乐祸的同时,也在飞快的分析,他认为,这事应该和李士群没什么关系。 真这样干了,跟自己拉的屎,又被李士群自个吞了下去是一个性质。 李士群虽然不择手段,做人没底恨,但不会自己给自己捅刀……反观吴四宝,就说不准了,这王八蛋满脑子就只有一个“钱”字,就没他不敢赚的钱。 李士群捧着文件夹,平回看了好几遍,浑身都跟着抖了起来。 他不是被吓的,而是被气的。 文件夹里要口供有口供,要人证有人证,要物证有物证,除了不合情,哪个地方都合理。 再联想日本人查抄香春楼,抓捕佘爱珍的经过,李士群九成九能够断定,吴四宝真的干过“白天和军统特务又打又杀,晚上又偷偷转运武器,卖给军统的”的脑残勾当。 自己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 李士群看来,吴四宝这么做,比时时刻刻都想着要他命的军统特务和地下党还可恨。 “他人呢?”李士群大吼道。 他不但在抖,面色完全涨成了紫色,脸上和脖子里青筋暴起,就根个大号的茄子一样。 “这就不劳李主任操心了!”袁殊淡淡了回了一句,从李士群手里抓过了文件夹,又正色的说道“阁下命我来传令,二位立刻回七十六号,马上对七十六号内部进行审查,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与恐怖份子有勾结的可疑人员……” “我要见吴四宝,我要见岩井阁下……”李士群鼻子里喷着粗气,大声叫嚷道。 袁殊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李士群“阁下说了,让二位即刻回七十六号,主持大局……” 明知道岩井英一不会见你,更不会让你见吴四宝,你想什么好事呢? 难道让你和吴四宝去串供么? “是不是你这个王八蛋在从中做梗!”李士群终于忍不住了,说出了心里话。 李士群也有失了智的时候? 袁殊很是惊讶,但看到李士群冷静的眼神时,他猛的反应了过来这个王八蛋在演戏。 他现在表现的越是愤怒,就表明他对吴四宝的痛恨,更进一步说明,他和这件事情半有一丁点的关系……这比他跑到岩井英一那里哭诉来的划算多了。 这王八蛋也应该知道,别说吴四宝了,岩井英一也绝对不会见他的,所以就地演了这么一出。 果真是老奸巨滑! 看李士群的样子,像是恨不得扑上去和袁殊打一架,丁默邨想了想,还是绝了看戏,更甚至是扇风点火,让李士群挨顿打的念头。 李士群个头矮小,袁殊却身材高大,吃亏的肯定是李士群。 问题是,李士群真要动手了,他身为李士群的顶头上司,还能真的冷眼旁观当看戏么? 唉呀,好可惜啊……丁默邨不得不违心的信了李士群一把“不要冲动,大局为重!” 都是王八蛋,没一个好东西……正在监听的方不为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两位,我还有要事,就不送了!”袁殊冷冷看了一眼丁默邨和李士群,夹着文件夹出了房间。 李士群还在那里跳脚,丁默邨拉了他一把“别闹了,回去再说!” 丁默邨虽然抱着看戏的心态,但心里未尝不清楚,吴四宝这个王八蛋,成功把他和李士群给拉下了水。 就算吴四宝不胡乱攀咬,日本人也没有查到他和李士群参与的证据,但绝对会怀疑,他们两个在这起事件当中起了什么样的作用。 之所以放他们两个回去,也只是因为不好定他们的罪,七十六号也需要有人主持大局。 必须要想办法,尽快洗清自身的嫌疑…… 李士群很入戏,下楼的时候都还在骂吴四宝和袁殊……不骂袁殊怎么办,难道他还敢骂岩井英一? 两个人会进了车里,直到小车开出了日本领事馆,李士群才消停了下来。 他有一半是在演戏,但有一半,是真的快被气疯了。 吴四宝是他真正的心腹,从李士群家里的帮佣,厨子,保镖等都是吴四宝一手安排这一点,就能看的出来李士群对吴四宝有多信任。 但这个王八蛋竟然为了钱,给军统卖武器? 那下一步,如果重庆和军统给他足够多的钱,吴四宝会不会连自己都会杀? 真是哔了狗了……要不是日本人查到了这么多证据,甚至根据吴四宝的那几个心腹的口供,更一步证实了这件事情,李士群都还以为本人是不是要找个由头,对自己动手了? 袁殊其实并没有猜错,在看到文件夹上的内容里,当时的李士群确实被气糊涂了。 但到这会,他已完全冷静了下来。 “到底是日本人谋定而后动,早就发现了端倪,查到了线索,甚至有了部分证据之后,才发动了雷霆一击,还是有人在中间捣鬼?” 李士群以自己之心,度袁殊之腹,一直怀疑袁殊也在收集对付他的把柄,所以他怀疑,这件事情是袁殊干的。 丁默邨看了李士群一眼,悠悠的说道“你就没发现,这几天以来,原田熊吉,须贺彦次郎,还有赤木亲之,都没怎么露过面吗?” 李士群心里一跳“日本人早就有线索了,袁殊也是怀疑的对象之一?” “**不离十!”丁默邨回道。 “吴四宝这个王八蛋……”李士群又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为什么佘爱珍就一丁点都没有察觉到?” “呵呵!”丁默邨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李士群。 李士群被看的极不自在,心里突然一跳,想到了文件夹中,那一张专门罗列吴四宝存黑钱的账户和金额……这些不一定就是吴四宝交待出来的,还有可能是佘爱珍。 第一二九二章 栽赃 (终) “这个贱货……原来一直在演戏?” 李士群牙齿咬的咯咯直响,这次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气成这样了。 丁默邨咧了咧嘴角,硬是忍住了笑意。 真觉得比吴四宝早认识了几年,佘爱珍就肯定会对你死心踏地? 即便从和谁睡的多这一点来说,佘爱珍也不可能向着你李士群…… 两个人回了七十六号,自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袁殊也回去给岩井英一汇报了。 也是他向岩井英一建议,只提吴四宝贩运武器的罪名,而不提“棘刺”! 真实情况是假的自然是假的,而这两个也不太好对付,要是让他们知道了全部的内情,肯定会怀疑吴四宝被栽赃了,万一脑子一抽,也为洗清自己确实没有参与其中的嫌疑,非要查个水落石出怎么办? 必须要消化一段时间,让这件案子成为铁案,到那时,就算这两个知道了,也于事无补了。 袁殊给岩井英一建义的时候,说的还是那句话,如果李士群和丁默邨真的和这件事有关,吴四宝一落网,他们自然就知道,日本迟早会知道这件事情,也肯定会想办法补救。 只要他们一动,就会露出马脚。 如果他们没参与,那李士群和丁默邨知道不知道这件事,对日本人来说没有多大的紧要关系。 反正也不可能让他们两个参与调查这起案件的。 汇报完之后,岩井英一又和原田熊吉和袁殊商量了一下,如何处理佘爱珍。 三个人的意见比较一致如果能证实佘爱珍确实与贩卖军火,“棘刺”的事情无关的话,就放了她。 张啸林死了,季云卿也死,还留在上海的这些青帮头目,要么坚决不会和日本人合作,比如黄金荣这样的,要么辈份不够,声望太低。 而日本人也不想季云卿和张啸林遗留下的势力,彻底落到李士群的手里和不能给袁殊机会插手七十六号是同样的道理,即要用,更要防,坚决不能让哪一方彻底做大。 这样一来,佘爱珍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收拢张、季二人的门徒,另起炉灶,不但能制衡七十六号,更能做一些七十六号不好做的事情,比如贩毒。 日本人再不想养出吴四宝这样一个反骨仔来了。 吴四宝为何能帮军统把武器运进租界? 按道理来说,这是李士群和丁默邨也做不到的事情。 根本原因就在于,吴四宝在替日本人贩毒,就连各处关卡,都不怎么查他。 但佘爱珍不一样,她没有七十六号的身份,只是贩运烟土的话,该查还是会查。 这样一来,留着佘爱珍,比杀了她更有用。 也不用怕她会继续和李士群眉来眼去,勾勾搭搭。 李士群肯定能想到,原本派他派去监视吴四宝的佘爱珍,早就肉包子打狗了……就算李士群一时半会想不到,日本人也会想办法让他知道这一点! 案子到这一步,基本算是告一段落了,剩下的,早需要水磨功夫。 比如调查李士群和丁默邨。 岩井英一和原田熊吉还丰收着一丝幻想但愿须贺彦次郎能在昆山或是功州抓住马三虎和何建英。 袁殊却一清二楚即然那个人能将局做的这么大,还设计的如此严密,怎么可能会留下这么大的漏洞? 他估计,何建英早已到了去重庆的路上。 至于马三虎,应该也去了重庆……从怕自己暴露,想替自己解决掉中华大剧院门口那个报刊亭老板之前,那个人都要征求一下自己的意见这一点来说,这个人并不奢杀。 就是可惜了胡老板。 几天几夜连轴转,岩井英一也扛不住了,他也让原田熊吉和袁殊,安排好手下后,也早点去休息。 原吉熊吉带着袁殊,又到地宾果里转了一圈,看了看胡老板,佘爱珍,吴四宝的手下等。 这是怕再发生类似吴四宝自杀之类的事情。 胡老板已经奄奄一息了,袁殊表情看似平静,但心里就像藏着一团火。 他发誓,他一定会为胡老板报仇。 “看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嗯,袁桑,你也早些休息吧!”原田熊吉说道。 “多谢阁下关心!”论起来,他和原田熊吉是平级,所以袁殊不用嗨来嗨去。 回了房间,袁殊关了灯,躲在床上,却没有一丝的睡意。 脑海里,全都是胡老板吊的刑架上,血肉模糊的那一幕。 赤木亲之,我一定会杀了你…… 所有窃听器里都归里平静,甚至是已回到七十六号的丁默邨,心里即便担心,也没有要出手帮李士群的意思。 方不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关掉了系统,揉了揉眼睛。 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怎么合眼了,身体极度疲惫,精神却极度亢奋。 稍的差错,便会让袁殊万劫不复,所以方不为不敢有一丝的大意。 到现在,基本上已经稳了,袁殊不但没有被怀疑,反而更近一步的得到了岩井英一,原田熊吉的信任,不得不说是意外之喜。 而最大的惊喜,并不是这个。 方不为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虽然出乎了他的预料,但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阴差阳错之间,竟然把李士群和丁默邨给拉下了水? 多亏了吴四宝……他的自杀,简直就是神来之笔,硬生重的把方不为的栽赃计划中的所有漏洞,全部都给补上了。 看似他在最后一刻突然变聪明了,突然醒悟了,但在方不为看来,吴四宝最后的做法,依然没有偏离他一贯以来的行为准则莽撞,狠决,不留任何后路……不让我好过,那就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这一下,没人会怀疑吴四宝是不是被人陷害了,而李士群和丁默邨,混身长满嘴,也洗不清身上的嫌疑了。 不信任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了,用不了多久就会长成参天大树,即便方不为不动身,这两个不久之后,也会死在日本人手里。 特别是李士群,根本没有“退路”这两个字的说法,不管是国党这边,还是日本人那边。 方不为接下来,只会静其变变,当然,有机会的话,他也不介意不着痕迹的再添一把火。 第一二九三章 启动蝰计划 赤木亲之被关了三天就放出来了。 岩井英一命他协助原田熊吉和袁殊,继续调查“棘刺”案的后续影响。 这一次,是真正的协助,岩井英一没有一点委婉的提醒赤木亲之,他只能提出建议,而不能干扰原田熊吉和袁殊的调查思路。 赤木亲之自然一口答应。 不知是真的想通了,还是不得不低头,赤木亲之还郑重其事的给岩井英一,原田熊吉,以及袁殊道了歉。 好像所有的芥蒂都消失了? 岩井英一又单独召见了中村和赤木亲之,严肃而又郑重的交待他们:尽快启动“蝰计划”! 岩井英一突然这么重视,也是因为这个计划拖的太久了。 其实要不是接二连三的刺杀案,“蝰计划”早都启动了,说不定齐希声已经回了南洋,和中村密谋如何鸠占鹊巢呢。 “齐希声的声望已完全够了……帮他铺了这么久的路,想必他应该猜到了一些,应该不会拒绝……”岩井英一说道。 “确实如此!”中村点了点头,“齐希声很聪明,也很敏感,说不定,已经做好了准备……” 赤木亲之没有说话,但还是很认同中村和岩井英一的判断的。 天上不可能掉馅饼,齐希声又不是日本人的爹,凭什么日本人这么不计回报的帮他赚钱? 齐希声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摊牌之后,就尽快开展下一步的计划,另外,再问一问他的意见,回南洋之前,能不能想办法,先去一趟重庆……”岩井英一沉吟道。 “重庆?”中村很是不解。 让齐希声去重庆做什么? 按照原来的计划,等齐希声开拓完华东的市场之后,就要回南洋的,再利用日益壮大的南洋医药公司为跳板,加入远洋公司董理会,逐步取代于二君,乃至彻底掌控整个南洋联盟……当然,这其中还有最重要的一环:和于秋水结婚。 中村实在想不通,岩井英一怎么突然拐到重庆去了? 想让齐希声成为双面间谍? 简直是本末倒置。 中村加然同岩井英一的属下,但是他的老前辈,所以对岩井英一并不是那么畏惧,他刚要出声反驳,岩井英一却先摆了摆手: “并非如中村君想的那般……让他去重庆,只是想试一试,看他能不能利用南洋的关系,和军统搭上线,这也是大本营的意思……” 中村猛的一怔:大本营,外务省? 他瞬间明白了,齐希声与军统,这两者本是风马牛不相及,岩井英一怎么突然扯在了一起? 无它,还是因为这个神龙不见首尾的刺客,已成了日本人心口的一根刺。 因为这个刺客,让岩井英一及上海各日谍部门,更甚至是日本大本营,空前绝后的对军统重视了起来:这样的刺客,军统还有多少? 战场上的顺利,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道,就跟中国的那句老话是一个道理: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 日本军部没有那么多的部队,占一城就守一城,还是要坚决的贯彻以华治华的方针。 但这几个月以来,上海和南京连着出了几起震惊世界的刺杀案,别说观望的那一群了,就是已经叛变那些汉奸,其中有相当多的一部分,都已开始动摇,甚至有的已经开始和重庆方面眉来眼去了…… 日本在华的谍务部分的厉害不是吹出来的,自然已经发现了这个现象,但谁都没有太好的办法。 难道怀疑一个,就杀一个? 日本人不蠢,明白真要这么做了,比那个刺客的所做所为造成的破坏还要大。 那只能从源头上想办法,尽可能的了解到,军统是如何制定出这个计划的,又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个近似非人的刺客人选的,后续的计划又有哪些,以及想办法挖出这个刺客……更甚至是,消灭这个刺客后,军统再有没有类假的计划? 听起来很麻烦,很困难,其实需要齐希声做的并不多。 岩井英一也没期望让齐希声做什么,他的初步计划,也只是希望齐希声到重庆之后,能接触到几个军统的重要人物,了解这些人的相关信息,比如爱好之类,然后日谍部门再派专门的间谍公关。 这对于齐希声来说,并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毕竟他是南洋的后起之秀,生意又做的有声有色,极受于二君和胡文虑的信重。 以于二君,胡文虎和重庆方面的关系,齐希声接触几个军统的重要人物,肯定是没什么难度的。 但中村有些犹豫,主要是时间不够。 鸠占鹊巢的计划,实施起来可没有那么简单,虽然齐希声的医药生意扩展极快,给于二君和胡文虑赚了不少钱,也为南洋联盟做了很大的贡献,但对整个计划来说,算是才刚刚开了个头。 接下来,还要计划如何让齐希声尽快和于秋水结婚,如何进入远洋公司董事会,如何取得大部分董事的信任,再如何顺利的从于二君的手里接过权力…… 中村估计,再快也要两年左右的时间。 但再要是让齐希声跑一趟重庆,当一次间谍或是掮客,这个时间还得再耽误几个月。 既然连大本营都同意了,中村自然不敢反对,只能无条件配合。 但好在岩井英一并没有把话说死,还有回旋的余地。 “等他彻底归顺后,我会征求他的意见!”中村回道。 之所以是征求,还不是命令,也于“蝰计划”的执行策略有关。 齐希声叛变之初,日本人并没有让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而是要尽可能的让齐希声从日本人这里得到什么:金钱,美女,权力……等到齐希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时,才是日本人收获的时刻。 岩井英一稍稍有些不悦,他的本意,是要让中村尽可能的说动齐希声,但中村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的没听懂,态度有些敷衍。 “阁下放下,我会尽全力协助中村君!”赤木亲之又站起来说道。 岩井英一心里一喜:怎么把赤木亲之给忘了? :。: 第一二九四章 摊牌 中村很不高兴,认为岩井英一和大本营太过急功近利,干扰到了“蝰计划”的正常执行。 但赤木亲这却不这么想,这一次,他是完全站在岩井英一这一边的。 “若是连中国都拿不下来,要一个小小的南洋,对帝国又有什么用?” 赤木亲之说的有些夸张,直接把这个刺客妖魔化了,好像这一个人,就能影响到日本在华的全盘计划和利益? 但也不得不尽快解决这个让人头痛的问题:岩井英一已接到情报,华北方面,有不少的汉奸已经有了和重庆方面秘密接触的苗头,即便是为了杀鸡儆猴,也必须尽快把这个刺客挖出来。 “先和他摊牌之后再说吧!”中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方不为关掉了窃听器,“呵呵呵”的笑了几声。 日本人真是打的好算盘,还想让自己去重庆,让自己去查自己? 简直能笑掉老子的大牙。 但反过一想,真要到了那一步,去还是不去? 自己脑子坏掉了? 真当马春风等人认不出自己? 只要知道方不为就是齐希声,马春风百分之百就能联想到,这个“自己人”就是方不为。 别的不考虑,方不为至少要考虑,马春风知道后,委员长也就知道了,会不会之后给他下达一些稀奇古怪,且愚蠢无比的命令? 比如类似让袁殊挖地道,炸死李士群的这一种。 简直脑子被驴踢了? 所以,他是万万不会去的。 况且,这也不附合齐希声贪生怕死的性格。 方不为也有的是办法,拒绝这个任务。 他也在就等着中村和赤木亲之和他摊牌了。 方不为很期待,只要一摊牌,赤木亲之的任务就完成了,也该送他上路了…… …… 摊牌的过程,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齐希声果然没有拒绝。 “齐桑,来,干了这杯酒,祝我们合作顺利……”中村搂着方不为的脖子,大声的笑着。 赤木亲之也端着酒杯,但并没有中村那么狂热,只是笑吟吟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也有些精彩。 原是如此……果然是这么会事? 会不会很危险,会不会死…… 担心,害怕,兴奋,激动……等等等等的情绪交织在方不为的脸上…… 如果方不为知道赤木亲之从自己脸上看出了这么多的情绪,非大笑几声不可:老子又不是影帝? 赤木亲之和中村都觉的,齐希声答应投靠日本人的话,关不是敷衍了事。 因为他已经上了贼船,不是那么容易能下得来了。 几个月的时间,南洋医药公司已名噪华东数省,除了上海,齐氏大药房的药品行销南京,苏州,无锡,杭州等地,且市场占有率极高。 之所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势头发展的这么猛,九成以上,都要归功于日本人。 在日本人的帮助下,在华东地区,齐氏大药房和森下商会,快要把医药市场给垄断了。 光是中村和赤木亲之知道的,于二君和胡文虎发来夸赞齐希声的电报,就是下十份,胡文虎甚至亲自做主,将南洋医药公司两成的利益,奖赏给了齐希声。 难道齐希声还能放弃金山银海,纸醉金迷,跑回美国混帮派? 更何况,日本人已将齐希声是日裔的身份,及至齐希声与他父亲暗中贩毒的事情,查了个清清楚楚……齐希声敢回美国,安良堂就敢让他三马六个洞。 齐希声的把柄不止这些。 这几个月以来,齐希声瞒着副手胡守城,做了多少手脚,黑了多少钱,日本人也查的一清二楚,甚至他和妓女鬼混的照片,都拍了不少…… 真敢不答应,中村和赤木亲之有一百种办法,让齐希声身败名裂,更或是横尸街头。 齐希声除了投靠日本人,再没有第二条活路。 反观来再想,齐希声有什么理由拒绝? 跟着日本人,他所攀想的一切都能够得到:权力,财富,美色…… 像是觉悟了一样,更像是最后下定了决心,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猛的举起酒杯,倒进了口手,又极其还有肃的看着中村和赤木亲之:“还请多多关照……” 妥了! 中村和赤木亲之很是高兴,喝到了深夜。 喝的最多的,当然还是方不为,离开的时候,是保镖把他背出去的。 中村今天没耍花招,喝的也不少,都有些站不稳了。 最数赤木亲之清醒,最多也就是半醉。 他看着保镖把方不为背上了车,送住酒店,又让几个手下,安排着中村住到了居酒屋,自己则准备回公捕房总局。 “阁下,要不在直接就在这里休息,今天就只有你与中村阁下两位,并无闲杂人等!”居酒屋的老板劝道。 看似普通的一家居酒屋,其实是黑龙会的一处据点,今天更是被中村给包场了。 再加地处虹口,外面还有一队接一队的日本宪兵巡逻,安全基本有保障。 赤木亲之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这里再安全,还能比日本领事馆和公捕房总局更安全? 基它的日本人,只知道那个刺客很厉害,飞檐走壁,来去无踪,但根本没有一个大概的概念。 也就只有赤木亲之知道,这个刺客能做到哪些。 除非是排成人墙,不然只凭街上的关卡和巡逻队,是根本防不住刺客的。 而黑龙会的大部分成员,都是浪人,论防备能力和反应,还不如巡捕房的警察。 所以赤木亲之压根就没有在这里留宿的念头。 他拒绝了老板的好意,坐上了小车。 “阁下,你要去哪?”司机问道。 “福州路!”赤木亲之回道。 公共租界总捕房就在苏州路。 以往的时候,赤木亲之一般都是回宋公园,或是直接去日本领事馆的。 但自从被关了紧闭之后,赤木亲之对原田熊吉和岩井英一就有了抵触心进而,不大想碰到这两个人,所以既不想回宋公园旁边的公寓,也不想回日本领事馆。 总捕房虽然没有领事馆那样如临大敌,但照样戒备森严,赤森亲之不信刺客还要敢到这里来搞刺杀? 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 第一二九五章 完美 人逢喜事精神爽,人遇愁事瞌睡多。 再加上喝了个半醉,到了办公以,赤木亲之倒头就睡。 两个小时后,一个如鬼魅一般的身影,站在路边大树的阴影之下,盯着公捕房总局的大楼看了好久。 公捕房大楼建的年头不长,占地面积很大,看起来很是气派。 即便已到凌晨,大楼外依旧灯火辉煌,时不时的还有巡逻队经过。 方不为能大致能猜到赤木亲之的心理,但他觉得有些不可思义。 赤木亲之是醉糊涂了,竟然连灯下黑的道理都不知道就不怕刺客来个反其道而行? 连赤木亲之这种反谍专家都以为刺客不敢跑到总捕房来撒野,更何况其它警察? 没有人能想到刺客的胆子不会大到如此地步,绝对不会自投罗网,所以警察的警惕性就更差了。 就大门口和楼门口的那两组配狼狗的警卫,对方不为稍稍有些威胁,外围和楼内值勤的那些,纯粹就是摆设。 打盹的打盹,聊天的聊天……度假都没有这么悠闲。 方不为不费吹灰之力,就潜进了楼内。 赤木亲之的呼噜声打的很响,十几米外都能听到的那一种。 方不为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走到了床边。 睡的不是一般的死,赤木亲之压根没有一丝的觉察。 方不为掏出一块毛巾,轻轻的盖在了赤木亲之的脸上。 毛巾是方不为从怀里掏出来的,温度适宜,只是为了不把赤木亲之冰醒。 可能感受到呼吸有些困难,像是猪叫一样,赤木亲之的喉咙里发出“哧哧”的声音。 方不为飞速的毛巾提起了一个角,放了一点空气进来,感觉呼吸顺畅后,赤木亲之又平静了下来。 当然,方不为还有更直接,更粗暴的方法比如直接用毛巾捂赤木亲之的口鼻,让他尽快昏迷。 这么做,快倒是快了,但肯定会先惊醒赤木亲之,他也绝对会下意识的挣扎。 方不为一是怕闹出太大的动静,二则是嫌麻烦。 他想制造赤火亲之是意外而死的假想,赤木亲之一挣扎,就会留下痕迹,他事后还的清理…… 接近五分钟后,赤木亲之的呼吸频率越来越稳,方不为知道迷药起作用了,把毛巾取了下来,塞进了怀里。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方不为一手捏着赤木亲之的嘴,一手把两根指头伸手了赤木亲之的喉咙。 赤木亲之虽然彻底昏迷了,但身体本能的反应还在,“呃呃”的两声,一股秽物从胃里反了出来……没几秒钟,酸臭味和酒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彻底盖住了乙醚的气味。 刚刚吃完喝完,还没怎么消化,赤木亲之吐的不是一般的多,等第一轮吐完,赤木亲之的前胸,脖子,脸上,乃止枕头上,全都是食物残渣。 是时候送他上路了……方不为又一次,把指头伸进了赤木亲之的嘴里。 胃里的东西又一次反了上来,到了嘴里,将喷即喷的时候,方不为猛的捂住了赤木亲之的口鼻。 赤木亲之的嘴鼓的跟个包子似的,但一口秽物却怎么都喷不出来。 看涌到嘴里的汁液差不多了,方不为稍稍的松了一下手,一口气随着几点汁液,从方不为的手掌缝隙中挤了出来。 那口气呼完了,接下来自然是要吸气了。 方不为猛的松开了手,赤木亲之猛的一吸,那一口东西,大半都被吸了下去。 秽物还在赤木亲之的口鼻之中,他一呼吸,首先吸进气管和肺里的,就先是那些没消化完的食物残渣。 然后他又飞速的把赤木亲之的口鼻捂紧。 赤木亲之的本能反应处在一个非常微妙的状态。 没有氧气吸进来,身体极需呼吸,可气管和呼吸系统的本能反应,却是想把秽物咳气来。 但是,嘴和鼻子被捂的严严实实,哪种反应都做不出来。 吸入的迷药太多,赤木亲之的大脑和身体,都处在深度昏迷的状态,既便大脑发出了指令,赤木亲之的身体做不出相应的反应。 方不为只看到他的腿稍稍的蹬了两下,就再没什么反应了…… 足足捂了五分钟,确定赤木亲之死的已经不能再死了,方不为才松开了手。 嗯,手捂过的地方太干净了……方不为用手指挑起了一些秽物,均匀的糊在了赤木亲之的脸上。 然后他又倒退了一步,他细的观察了一下。 相当完美,就算是方不为自己也看不出多少破绽来。 想必日本人就更不可能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来了。 胡老板,你若在天有灵,自然能看到这一幕兄弟我为你报仇了。 喝酒窒息而亡,多么自然的死法? 便宜赤木亲之了…… 不是方不为不想大张旗鼓,而是他不级再张扬了,他当然恨不得把过木亲之开膛破肚,更甚至是千刀万剐。 但形势不允许。 按照日本人的逻辑,这个刺客与“棘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岩井英一甚至断定,“棘刺”和刺客就是一伙的。 棘刺已经死了,没有了内应,没有了武器,就等于打断了刺客的双手。 方不为如果还像以前那么张扬,告诉日本人和汉奸,赤木亲之就是刺客杀的,日本人会怎么想? 刺客怎么知道赤木亲之今夜没有回虹口的公寓,也没有回日本领事馆,而是去了公捕房总局? 难道除了棘刺,自己内部还有内奸,更甚至是“棘刺”就没死? 也不排除,日本人会发觉疑到中村和齐希声的声上,因为只有他们两个及手下,最有可能知道赤木亲之今晚会睡到哪。 这是其一,其二则是,中村已和方不为正式摊牌,接下来,中村就会协助齐希声,给南洋方面交一份更为完美的答卷方不为马上就要去苏州,南京,无锡,杭州等城市,筹建医药分公司。 他一走,上海也就算是彻底消停了,会不会有人脑洞大开齐希声一走,为何这个刺客也跟着销声匿迹了? 所以,基于防范这一点,也必须要让日本人认为,正是“棘刺”的覆灭,才导致刺客不得不偃旗息鼓…… 第一二九六章 意外死亡 因此,赤木亲之只能是意外死亡,而非谋杀。 方不为之所以急着动手,也并非完全是为了给胡老板报仇。 赤木亲之不愧有“专家”之称,这个人是方不为迄今为止,遇到过的在刑侦方面最专业的人才。 技专专业是一方面,思维还极其缜密。 方不为非常担心,自己离开上海后,没办法再在上海搞事,赤木亲之会不会把齐希声和刺客关联在一起…… 这不是方不为异想天开。 如果有人真的开发了这个脑洞,就会惊奇的发现从卢英开始,这一系列的刺杀事件,处处都能和齐希声沾上边。 卢英遇刺的那天,就是齐希声请的客,俞叶丰,季云卿,张啸林,都与齐希声相交甚笃。 唯一一个傅筱庵,好像和齐希声没什么交集,但恰好傅筱庵遇刺的那一天,齐希声却不在上海? 如果日本人有心,百分百能查到,齐希声是第二天才到的南通…… 方不为认为,最有可能想到这一点的,就是赤木亲之。 一是所有的刺杀案都是赤木亲之在负责追查,有关的线索和大致的嫌疑人范围,赤木亲之最清楚。 二是所有的日本人当中,对齐希声的行程最为了解的,还是赤木亲之。 第三则是,赤木亲之的专业能力太强了。 只要他有心,通过刺客的脚印,还有目击者描述的身高体形,一做对比,就能把齐希声和刺客锁定成一个人…… 这才是方不为这么着急杀赤木亲之的原因。 好在一切顺利。 方不为清理了一下脚印,原路出了房间,一直走下二楼,才从过道尽头的窗户里翻了出去。 他一边下楼,一边遮盖着留下的痕迹…… …… 天还没亮,公捕房总局的电话就打到了日本领事馆,听到手下汇报,说是赤木亲之死了,岩井英一脸色一僵,整个人都跟冻住了一样。 “是那个刺客?” “不是刺客!”手下回道,“公捕房总局称,是意外死亡……” “怎么可能?”岩井英一目眦欲裂,飞快的抓过衣服往身上套着,“什么样的意外,能让了赤木的命,难道他跳楼了……” “是呕吐后,秽物倒流,堵塞气管,窒息而亡……”手下战战兢兢的汇报着。 “八格!”岩井英一气的直抖。 他宁愿相信,赤木亲之是因为被他关了紧闭想不开,剖腹自杀了…… 半个小时后,岩井英一,原田熊吉,袁殊,还有特高科的几个专业人员,全都到了公捕房总局。 特高课全名日本领事馆警察暑特别高等课,不单单是一个谍报部门,刑事侦察也在其职责范围之内。 岩井英一不相信公捕房,不但挑了几个专业的日籍警察,还从虹口的日本医院和上海派遣军司令部,找了几个专业的外科医生…… 赤木亲之的办公室在三楼,岩井英一上去的时候,公捕房总探长金九林正在楼梯口等他。 “岩井阁下!”金九林弯了弯腰,打了声招呼。 岩井英一冷哼一声,带着袁殊和原田熊吉,还有特高科的几个人进了办公室。 赤木亲之还躺在床上,脸上,脖子里,枕头边堆着一滩又一滩的秽物。 和日本人打的交道多了,傻子也会变聪明几分,更何况如金九林这种从市井混迹起来的人物? 接到手下汇报的第一时间,他就命手下,一定要把现场保护好,不管赤木亲之是真的被噎死的,还是被谋杀的。 然后,他又给英籍总探长打了电话,提醒了一声,才火急火燎的跑回了总捕房。 不用仔细堪察,有点经验的警察都能看出,赤木亲之是被自己给噎死的。 噎死的? 岩井英一一个字都不信,刚进门,便再没往前走,而是让领事馆特高课的人员,先行堪察现场。 特高课来了两组人,一组检查尸体,一组堪察痕迹,询问口供。 赤木亲之死后,房间里进来的人不少,再加地板是木制的,已经不可能从脚印推断出线索了。 窗房里完好的,房间内,床上也没有博抖过的痕迹,甚于气味,早就挥发的干干净净了…… 这一组又询问了口供。 最先发现赤木亲之死了的,正是赤木亲之的助手,还是个日本人 “大概四点的时候,我起来解手,发现赤木阁下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一直打呼噜,我想到赤木阁下今晚喝了酒,会不会有什么意外,便进来看了一眼……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现场基本没有遭到破坏……只有史密斯总探长和金九林总探长进去过,他们没有动过任何东西,只是看了一眼就出来了……” 听口供像是没什么问题,但岩井英一还是不相信,赤木亲之是被噎死的。 就看对尸体的检查了。 几个医生先是清理了赤木亲之的口鼻,发现喉咙和气管内,确实塞满了食物残渣,初步推断,赤木亲之确实是窒息而死。 但岩井英一还是不相信,他没有任何的忌讳的犹豫,命医生开始解剖赤木亲之的尸体。 看到日本医生像是在卸猪肉一样,在尸体上动着刀,金九林和英籍总探长史密斯一阵反胃。 但必须要等日本人检查完,他们才敢走,不然日本人耍赖,说赤木亲之是被谋杀的怎么办? 等日本医生剖开赤木亲之的肚子之后,史密斯更是干呕了起来。 食道,心脏,胃,肠,整个都被检查了一遍,并没有查到赤木亲之有中毒的迹像。 解剖完毕后,医生拿着盘子,把割下来的肺和气管,用一个大方盘,端到了岩井英一的面前。 看到淋着血的那几坨肉,金九林终于忍不住了,扶着墙吐了起来。 史密斯早就躲到了十几米之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日本人果然是畜牲…… 反观日本人,没有一个觉的有什么不对……也就袁殊的脸色难看一些,喉咙不停的滚动着。 “阁下请看,气管已完全被食物残渣堵塞,肺内遗留有相同的物质……确实是窒息而死……”医生汇报道。 真的是被噎死的? 赤木亲之,你个混蛋…… 岩井英一的一张脸被气成了紫色。 第一二九七章 祭奠 对于日本军人而言,这是最耻辱的死法,和死在女人的身上没什么区别。 岩井英一气的脖子上青筋暴起,却又不知道该迁怒于谁。 赤木亲之之所以喝酒,还是他命令的,岩井英一也不可能怪罪到中村和齐希声的身上…… 忍了好久,岩井英一才算是忍下了一口气,咬着牙摆了摆手“搬回去!” 金九林和史密斯对视一眼,同时松了一口气看来日本人没想耍赖,认同了赤木亲之是意外死亡的事实。 岩井英一亲自来了公捕房总局,早就惊动了公共租界工部局,最有份量的一名英董和一名美董联袂而来,准备接待岩井英一。 但岩井英一哪里有这个心情,只是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带着赤木亲之的尸体回日本领事馆了。 听着袁枚身上的那枚窃听器的动静,方不为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岩井英一极怒之下,会把他和中村叫过去问话? 多好的机会,就这么擦肩而过了…… 现场没有任何异常,甚至连尸体都解剖了,岩井英一不得不接受,赤木亲之就是被自己给噎死的。 而其它的日本人更不怀疑这一点……这又不是什么天下奇闻,就边虹口,都时不时的会发生一起。 也就只有袁殊,抱着最大的怀疑为什么“棘刺”的案子刚刚告一段落,赤木亲之就死了? 会不会是那个人动的手? …… 两日后,赤木亲之的追悼会在八子桥日侨公墓举行。 该缝的都缝上了,赤木亲之穿着整整齐齐的军装,躺在棺材里,供来客祭奠。 不管是明面上南洋医药公司,齐氏大药房老板的身份,还是暗地里汉奸间谍的身份,齐希声都必须来一趟。 岩井英一不太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包括原田熊吉和须贺彦次郎也一样,所以都没有来。 今天的葬礼,由宪兵司令部大佐武田义男负责,袁殊是副手。 他现在负责迎客。 看到方不为的时候,他下意识的伸出了手,准备握一握,却没想到,方不为根本没有要伸手的意思,反而给他鞠了个躬“袁师兄,赤木君是精英,在场的全都是友好人士,咱们就入乡随俗吧!” 袁殊愣了一下怎么回事,这位齐老板怎么越来越像日本人了? 齐希声和日本人的关系好,袁殊自然也一清二楚,他虽然疑惑,但还没想到这位齐老板已经当了“汉奸”! 方不为身后就是中村,后面还有好多人,袁殊没时间想那么多,也以为方不为是在有意讨好日本人,便微微的弯了弯腰,算是走完了这个过场。 “齐桑!”身后的中村喊了一声。 方不为转过头来,迎上了中村稍显严厉的目光。 他发现自从摊牌后,齐希声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有些大意了,处处表露着他是一个日本人的迹像。 怎么,嫌我太刻意了? 你知道个蛋,上次握手,袁殊就已经起疑了,老子再敢和他握,他直接把老子认出来怎么办? 方不为脸色先是一僵,而后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最后歉意的朝着中村笑了笑,意思是我记住了。 中村又看了他一眼,意思是让他注意,然后两人一起走到了棺材前面。 看着棺材里的赤木亲之,方不为一脸的肃穆,微微一躬腰“安息吧,赤木君!” 这次中村倒没说什么,因为不管日本人,英国人,美国人,还是中国人,到了棺材前面,都是这样的动作。 追悼会很简单,鞠个躬,和遗体告个别,就算是完事了。 方不为往边连走的时候,嘴里还在默默嘀咕岩井英一也太抠门了,连顿酒都不摆? 老子还准备大喝一场呢…… 总算是应付下来了,袁殊累出了一身汗。 送完了最后一个人,他换出手帕擦了一下头上的汗,下意识的看到了和中村并肩离去的方不为。 嗯,这个背影,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刚生出这么一个念头,袁殊又哑然一笑。 自己又不是第一次和这位齐老板见面?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不就是在公捕房总局的楼底下么,当时,就是赤木亲之送他下来的。 他和日本人走的越来越近了啊,要不要想办法,给重庆说一声,想办法通过南洋,提醒齐希声一声,和他形影不离的中村,其实是日本间谍? 免的这位齐老板被日本人给利用了! 袁殊想了想,还是觉的不妥。 齐希声不是专业的间谍,为了在中间面前露了马脚怎么办? 算了,才刚刚摆脱嫌疑,还是蜇伏一段时间吧。 如果日本人有这个计划,应该瞒不过自己。 袁殊甩了甩脑袋,往自己的车边走去…… …… 李士群和丁默邨的嫌疑不是那么好洗清的,所以“棘刺”事件,只是告一段落,而非彻底落下帷幕。 安全起间,方不为特意要求军统本部给袁殊下令,保持静默,而上海方面的消息和情报,暂时由他向军统提供。 除了窃听袁殊,方不为也不得不打消,看能不能找个机会,让原田熊吉也死于意外的计划。 因为袁殊毕竟是中国人,岩井英一再看重他,也不能像信任原田熊吉那样,对他毫无保留。 方不为必须要在日本人内部有这么一个“眼线”,只能留下这个人。 除此外,方不为也决定,好好安生一段时间。 一是因为中村与他的联系越发紧密,不说二十四小时在一起,但一到两天之内,两人必定要见一面,方不为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想消失就消失,想行动就行动。 二则是,汪精卫从日本回来了。 从袁殊这里,方不为知道汪及同党正在和梁公博,袁殊等谈判,似组建傀儡政府。 因为他之前闹的太凶,日本人不是一般的重视,方不为也根本找不到机会。 所以,就算是为了麻痹日本人和汪精卫,方不为也不得不蜇伏下来。 两个多月了,他再没有搞过什么事情。 为些,迫于英国等国的压力,日本人不得不解除封锁,让租界恢复正常。 第一二九八章 针对 一层秋雨一层凉! 太仓县就只有一座山真山,真山不大,一到秋雨天气,整座山都被雾气包裹的严严实实。 山上有一座小庙,本就破败,再加雨天路滑,就更没什么香客了。 几个和尚围座在佛像下,在比赛谁抓的虱子多。 一个穿着破旧的僧服,又高又壮,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的和尚,正站在窗前暗暗咬牙。 这他娘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王天木恨恨的骂了一句,举起袖子闻了闻。 一股霉味夹杂着酸臭,冲进了鼻腔。 已经山上装了两个多月的和尚了,王天木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在庙里过的。 他连女人和肉是什么味,都快要忘干净了。 王天木无比的渴望,能找个干爽的地方,把自个给晾一晾,要是能进上海,泡个澡,听听曲,更或是跳支舞,那就更美妙了…… 心里正在畅想着,听到外边有走路的声音,王天木按着腰里的枪柄,扒着门缝瞅了一眼。 是刘戈青,虽然打着伞,但浑身都湿透了,一看就是刚从山下上来的。 王天木飞快的打开门,把刘戈青让了进来。 “怎么样?”他急声问道。 刘戈青抹着头发上的雨水“局座说,让你再等等……” “等等?”王天木跟睛一瞪,怒声骂道,“我干他娘!” 他非常想不通。 上海戒严时,是因为日本人搜查的极其严密,马春风不让他回上海还情有可原。 但这都已经解封了,租界都已恢复了正常,为什么还要等? 关键的问题时,不是让所有人都等着,而是就他王天木一个。 刘戈青和沈醉等人,都已带着手下在租界开始活动了,但马春风偏偏就是不让他回去。 “老子是来当特务的,不是来当和尚的……” 王天木抓着领口,用力一撕,本就不怎么结实的僧衣被他撕成了一块破布“不想让老子干就直说,何必神神叨叨的,非要说老子被人给盯上了? 老子倒要看看,我进了上海城,还能有人来把老子的鸟给咬了?” 王天木大手一挥“走!” 刘戈青暗叹了一口气这才过去几天,你怕是忘了季云卿和张啸林是怎么死的? 这可是“那个人”的意思,连局座都拿他没办法,你确定你王天木能刚的过? 但自己只是手下,说的多了,还让王天木以为自己是不是在打什么算盘,所以,爱咋地咋地吧…… “就是你们这些人整天里神神叨叨,把这么个东西说的跟神仙一样……”王天木边往外走边冷笑着,“老子就不信,他还是千里眼,顺风耳……我偷着去,他还能知道?” 好吧,你高兴就好! 刘戈青没说话,只是撇了撇嘴。 王天木这是在警告他,别想着告状。 告个鬼啊,电台在你的人手里,难道老子喊一嗓子,话就能飞到重庆,或是飞到“那个人”的耳朵里? 虽然想不通,那个人为什么就是不同意让王天木回上海,更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王天木的实时的动静的,但刘戈青直觉,王天木真不听警告,肯定会吃亏。 给庙里的大和尚打了声招呼,又留了点香火钱,也没等雨停,王天木就带着刘戈青下山了。 也不可能说回上海,就回上海,毕竟七十六内部,有好多从中统叛变过来的特务,是认得王天木的这张脸的,王天木总要装扮一下,化化妆。 另外,他还要想一想,毅然决然的跑回上海后,怎么给马春风解释? 至于那个刺客? 我去你娘的去吧,为什么非要针对老子? 老子还不信了……嗯,人家本事还是有的,也不能不防着。 但老子只是去爽一下,爽完就回来了,只要手下人不告状,他能知道个**毛? 王天木嘴里叫嚣的厉害,但心里还是很害怕的,不然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在庙里窝了两个多月。 他是实在憋狠了,再一个是因为只不许他一个人回上海,心里不忿的厉害,所以才想偷着回上海。 老子又不是汉奸,咱可是一伙的……真被发现了,大不了警告一下,难道那个人还真能杀了自己? 其实王天木抱的是这样的态度。 听着窃听器里的动静,方不为冷冷的笑了一声。 果然忍不住了? 上海解除戒严后,方不为就想着,应该赶快让军统特务进入上海,恢复之前的情报网络了。 一是袁殊正式进入静默,无法再为军统搜集和提供情报。 其二是方不为马上就离开上海,原田熊吉也会时不时的离开上海,方不为无法掌握第一手的情报。 第三则是,马春风一直不相信“自己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方不为不能告诉马春风他的真实身份,马春风能选择性的和他合作,已经是在赌运气了。 所以,军统的情报网络必须尽快恢复。 但谁都能回来,就是王天木不行。 李士群正憋着一股劲,等着洗涮自己的嫌疑呢。 而王天木这个王八蛋又太过招摇,都不用方不为估计,更不用对照原本的历史,他都百分之百的可以肯定,王天木敢来上海,迟早都会落入李士群的手里。 这样一来,原本的惨剧,又回重演? 王天木交待出袁殊,袁殊被捕……他又交待出陈公树,陈公树也被捕……越交待越多,最后导致华北和山东军统被日谍杀了个七七八八…… 不,坚决不行。 现在正是袁殊最为关键的时期,方不为绝对不允许出现一丁点的差错。 汪精卫拟组建伪政府,在日本人的授意之下,梁公博,袁殊等人正在和汪及同党谈叛。 与无根飘萍一般,手底下全是汉奸,无强有力的日本势力支持的陈公博相比,袁殊有日本外务系支持,更提前两年组建的兴亚建国联盟,也只比汪精卫一系弱一些,比陈公博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唯一欠缺的,也就是在国党中的资厉。 方不为估计,即便两相抵消,袁殊至少也能拿下一部之长,更或是上海市市长的位子。 第一二九九章 吓唬 只从维持上海的金融秩序,为了能给苟延残喘的国民政府的金融体系多争取两年的时间,袁殊也一定要想办举动拿下这个位置。 但困难也极大。 方不为记得,原本历史中,伪政府成立后,当了上海市市长的是周佛海。 可见对于汪系来说,上海市市长一职的重要性。 所以,方不为坚决不允许王天木出现在上海。 因为这个王八蛋可是知道袁殊的身份的? 一想起来,方不为就恨的咬牙切齿? 被委员长逼急了,马春风不得不将袁殊的部分身份透露给王天木,期望两人里应外合,能干掉李士群。 王天木这个王八蛋试了几次无功而返,竟想出了从李士群家几百米的地方挖地道,直接挖到李士群家里,拿炸弹炸死李士群? 更没想到的是,马春风竟然同意了? 之后,王天木被捕叛变,供出了袁殊,也供出了这份计划,李士群一查,果然找愚园路附近找到了才开始挖的地道。 也是基于这一点,李士群才认定,袁殊是军统安插在日谍内部的内奸…… 之前方不为一直以为这是讹传,更可能是后人在调侃马春风和王天木,但他没想到,竟然真的发生了? 不过与记忆中不同的是,这份计划被马春风打了回来,还把王天木给臭骂了一顿。 之后又因为方不为搅风搅雨,杀季云卿,张啸林,傅筱庵,以及中间的南京毒酒案,最后的吴四宝顶缸案,日本人对上海的戒严力度越来越强,上海军统不得不越退越远,最后躲到了太仓。 而李士群也因为接二连三的刺杀案,更加谨慎和小心,别说挖地道了,愚园路周边多余出现个陌生人,都会被七十六号的特务抓回去审个好几天,所以这个计划才未能执行。 这也是马春风斥骂王天木是蠢货的原因。 这份计划,自然就无疾而终了。 但方不为很清楚,王天木一直没有放弃利用袁殊,立个大功出来的念头。 所以他数次和马春风沟通,能不能不让王天木来上海。 不知马春风是怎么考虑的,既没有答应方不为,让王天木回重庆的建义,也没有让王天木来上海,而是一直让他待在太仓。 当了两个月的和尚,王天木终于忍不住了,想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这是逼着让方不为给他点颜色看看。 当然,杀是肯定不能杀的,人家抗日抗的好好的,更没有生出什么二心,方不为也不能只凭想像,就把王天木给除了奸。 但吓唬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 三月不知肉味的日子,真特么不是人过的! 好在王天木还知道分寸,只是狂吃狂喝,还没有精虫上脑。 喝了个半醉之后,就带着刘戈青,回了竹桥镇的据点,早早睡下了。 他已决定,天亮后,就从陆路进上海。 水路上别想了,从宝山港开始,一直到外滩码头,日本人足足设了三道关卡,降非王天木想送死,不然绝对不会坐船进上海。 怕刘戈青告密,所以王天木让他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包括睡觉,两个人都在一个房间里。 而此时的方不为,就在离他们一公里多远的一处农庄里。 农庄是嘉定的一个老地主家的,这个地主又是喜定县城齐氏的股东之一。 知道王天木从山上下来后,方不为就找了个借口,去了一趟嘉定,一直磨到天快黑,确定王天木要回竹桥镇之后,他也来了竹桥镇。 长江洄鱼是江南一绝,属浏河的最为鲜美,挥土如金的齐老板心血来潮,顺路到竹桥镇尝口鲜,再正常不过了。 当然,安全起见,方不为也可以直接从上海跑过来,毕竟大部分的关卡都撤了,不用担心被日本人发现。 但来去足有八十多公里,这一晚上,方不为就别想睡觉了…… 还是那两个保镖,再加一个司机,菜刚上完,就被方不为灌了过四蹄朝天。 这里是真正的乡下,别说日谍和七十六号的特务了,连个警察都不见,所以对方不为根本构不成危胁。 等各人都睡熟之后,方不为轻手轻脚的翻出了农庄。 王天木挺会藏。 几个月前,上海的军统被方不为一步步逼出租界,逼出上海,最后逼到太仓后,王天木买通当地的保长,以保长亲戚的借口,让两个军统特务在这里安了家,当起了渔民。 安好家之后,保长就被他干掉了,再也没有人会对他们的身份起过疑。 上海解除戒严后,陈公树带着大部分的特务回了上海,但还有王天木留在了太仓,这处据点就没有撤。 普普通通的土房子,就建在离浏河不远的地方,地下还挖了地道,直通浏河边。 真要有了万一,抱个轮胎潜到浏河河底,更甚至是游到长江都有可能。 确实是藏人的好地方。 方不为跳进院子,一对扮渔民的特务夫妻根本没有一丝察觉。 刘戈青被王天木拉着喝了半晚上,虽然没醉,但警觉性直线下降,也没有任何察觉。 王天木就更不用说了,睡的跟头猪一样。 也不怪这几个人放松警惕。 别说日本人,就连嘉定的警察都很少来这里,王天木和刘戈青又是天黑后才偷溜回来的,潜意识里便认为,根本不会有任何危险。 看着王天木,方不为冷笑一声,掏出一块毛巾,在刘戈青和王天木的脸上捂了一下…… …… “喔喔……” 雄鸡一唱天下白。 太阳还没冒头,那一对夫妻就起来了。 他们今天的任务是打一船好鱼,然后王天木和刘戈青会用板车推着鱼,去嘉定县城卖。 到了嘉定县城,自然会有人接应,王天木会再化妆成另外的身份,混进上海。 但日上三杆,等着夫妻俩打完渔回来,也没听到王天木和刘戈青的动静。 想着这二人都喝了酒,是不是没睡醒,男特务准备把王天木和刘戈青叫醒,让他们早点上路。 等他掌着马灯下了地道,看到王天木的情形时,就跟见了鬼一样。 第一三零零章 吓破胆 王天木赤身**,像头光猪一样,展展的躺在铺子上。 但诡异的是,他脖子里还挂着一块布,上面写着九个大字敢来上海,必取你狗命! 男特务被吓的魂飞魄散。 张啸林,季云卿是怎么死的,早都传疯了,更何况他还是军统的内部人员,知道的更多。 男特务只以为王天木也被除了奸,根本没时间深想那几个字的含义。 仍是颤心惊的欣起布条看了一眼,没看到王天木被开膛破肚,却发现王天木的胸口正在一起一伏。 没死? 特务又探了一下王天木的鼻息,发现王天木呼吸正常,就跟睡着了一样……不对,本来就是睡着了,不过没有打呼噜罢了。 特务猛的松了一口气,使劲的摇着王天木。 “区长,区长……” 主要是因为王天木比较壮,方不为怕提前惊醒他,就稍稍的加了点药量,所以王天木还处在昏迷当中。 他没醒,刘戈青倒先醒了。 刘戈青摇了摇昏沉的脑袋,心里还在想没喝多少啊,怎么醉了这么厉害? 当他下意识的抬起眼皮,看到王天木的模样时,猛的睁大了眼睛。 那块写字的布,看在刘戈青的眼里,就跟牛头马面手里的招魂幡一样…… 刘戈青下意识的往起一蹦,却忘了这里是地道,堪堪一米高,一头就顶到了地道的顶上。 “哎哟”一声,刘戈青跌座了下来。 感受着头顶的巨疼,刘戈青终于确认,自己没事,身上也没伤。 “区长没死……应该是被下了药!”男特务说道。 刘戈青表情一松,又惊疑的指着王天木的身体“这怎么回事?” 像是被人用鞋底子烙了一遍,王天木遍体淤青不说,脸肿的跟猪头一样。 男特务和刘戈青之所以第一时间惊惧,就是这个原因。 “我也不知道!”男特务摇了摇头,又倒吸了一口冷气,“估计,是‘那个人’打的,想来是要给区长一点教训……” 不是第一天干特务了,脑子自然要比普通人转的快,男特务和刘戈青此时也回过了神,想明白了布条上的那九个字是什么意思。 “血是哪来的?”刘戈青又问道。 男特务把马灯凑近了一些,两人看到王天木的右手掌心里,被划开着一条口子,不过伤口早不流血了。 “想办法把他弄醒吧!”刘戈青叹了一口气,其实心里也在幸灾乐祸 劝你你不听,非常跟人家称称斤量,这下傻眼了吧? …… “哗”的一声,一盆凉水浇上去,王天木打了个激动,猛的睁开了眼睛。 “怎么……这么疼?”王天木呲着牙,惊声问道。 “你自己看!”刘戈青给他支了反下巴。 王天木一低头,看到了自个身上全是淤青。 都是刑讯的老手,还能不知道这是被打出来的? 王天木眼珠子一瞪“谁干的?” “喏……” 刘戈青把那张布条举到了王天木的面前。 其实根本不用举那么近,特务又加了一盏汽灯,地道里被照的跟白昼似的,王天木看的清清楚楚。 和刘戈青醒来时一摸一样的反应,王天木的又手又颤又急的在身上摸了一遍。 最后只发现只是鼻青脸肿,身上再没少什么零件之后,他才回过身来,对方只是在警告他。 “我干你……” “娘”字还没骂出口,一股惧意如同巨浪一样袭遍王天木的全身,惊的王天木一个激灵 “他……他怎么找到这的?” “别看我,不是我告的密,我也被迷晕了……”刘戈青心有余悸的说道。 他虽然也害怕,但比王天木就镇定的多了。 一是这个人不是针对他,二是这已经是刘戈青经历的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在快半年前,在虞洽卿路的小码头上,方不为为了警告陈浩秋,特意去拜访了一下刘戈青。 王天木自然知道,不可能是刘戈青泄露出去的。 从下山开始,刘戈青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包括解手都在一起…… 这特么……是什么找上门来的? 王天木越想越觉的不可思议,越想越害怕。 这人要是想要自己的命,岂不是随时随地都能做到? 真他娘的见了鬼了……不,就跟刘戈青经常念叨的一样,神仙都没这么神的…… 王天木终于有些理解上海的那些汉奸和日谍的心情了……这谁能防的住? 愣了三四分钟,王天木才回过神来,看着一身的淤青,像是在自言自语“老子都被打成这样了,竟然就没有感觉到过一丝?” 刘戈青撇了撇嘴,他一听就知道,王天木就根本没好好学过《特务手册》。 “用的应该是乙醚之类,用来做伤科手术的麻药,别说挨这么点打,就是卸胳膊卸腿,也感觉不到一丁点的疼……” 卸胳膊卸腿……王天木猛的打了个寒战。 “老子不干了……” 原本惊惧诡谲的气氛,被王天木的这一声干嚎给冲了个干干净净。 没有任何缘由,刘戈青就是想笑。 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马春风第一他第二的王天木,也有被吓破胆的时候? 但反过来一想,刘戈青又有些同情王天木。 胆气再壮的好汉,被这种有如神仙鬼怪一样的人物盯上,也会被吓个半死。 人家这是先礼后兵,明着警告你。 要是还不知好歹,人家有一百种方法,能让你死的神不知鬼不觉,你连声“疼”都喊不出来。 试问谁不害怕? “那……接下来,怎么办?”刘戈青明知故问道。 “还能怎么办?”王天木咬着牙吼道,“老子回真山,继续当和尚……” 这当然是气话,王天木怎么也是马春风的心腹和得力干将,就算呆不了,还可以去其它地方。 “那要不……我先回去,给局座发密电汇报,看他怎么说?”刘戈青又问道。 “嗯……嗯!”王天木连连点着头,“咱们一块走,你回上海,我回真山……” 王天木一分钟都不敢这里待了,他感觉那个人好像就在地道里,一直在盯着他…… 第一三零一章 守护神 王天木嚣张归嚣张,但不是蠢货,不然也不可能成为军统九大特区的区长之一。 当意识到对方真的能轻而易举的要了他的小命,王天木要多乖有多乖,老老实实的回了真山。 方不为也相信,经过这一次,王天木再也不会生出来上海的心思了。 麻烦算是解决了,但也并非一帆风顺,方不为估计,马春风对“自己人”的警惕,绝对会再上升一个档次。 不过不要紧,只是短暂的合作而已,等日本人投降,这个身份自然而然就消失了。 方不为也没想过用这个身份交换什么,得到什么。 他想要的,马春风也给不起…… 其实方不为还是有些低估马春风的戒心了,也确实是因为方不为此次过于果断,给马春风敲响了警钟。 虽然暂时能确定,“自己人”是坚定的抗日份子,却不一定是站在国党这边的。 受委员长的影响,马春风对**的警惕性,比对日本人的都要强…… 接到陈公树发来的密报后,马春风当即命上海和华北军统,专门成立小组,秘密调查“自己人”的身份和来历。 从上海调查,自然是因为方不为以“自己人”的身份第一次出现,以及之后的一系列活动轨迹,都在上海。 从西北调查,则是因为马春风怀疑,“自己人”很有可能是王天木的仇家,至少也结过怨。 不然不可能只针对王天木一个人? 方不为危胁王天木的举动,成功把马春风给带偏了。 他还不知道这些情况,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更没时间理会。 这中间,还发生过一点插曲马春风竟然请求他,刺杀汪精卫,或是拟组建傀儡政府的骨干人员,至不济,也要想办法破坏三方谈判。 方不为嗤之以鼻。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能找到机会,还用的着马春风提醒? 他早干了。 哪怕是就此暴露齐希声这个身份,或是暴露他本来的身份都无所谓。 但奈何之前的半年内,他搞出的动静太大,日本人如临大敌,汪精卫,梁洪志及这两系的骨干人员,就跟缩头乌龟一样,被日本人保护的密不透风,方不为根本找不到机会。 但他也不急。 谈判迟早都会结束,这些汉奸也不可能一直留在上海,肯定有机会。 回绝了马春风之后,方不为抓紧时间开始处理上海之外的业务,尽量争取能跟着这群汉奸去南京。 从九月开始,他辗转苏州,杭州等地,筹建医药分公司和齐氏大药房,拓展市场,开拓渠道。 三个月后,快到元旦的时候,才将这两地安顿好。 时隔两年,方不为再次回到了这个让他伤心欲绝的地方。 而汪精卫及傀儡政府的各级骨干,也将于半月后回到南京。 除了汪精卫及同党,还有梁公博一系和袁殊一系。 在日方的控制及支持之下,三方谈判马上就会结束,将正式在南京组建中华民国傀儡政府。 没有遂方不为的愿,袁殊没有捞到上海特别市市长的职位,依然是由周佛海兼任。 当然不是袁殊没有争取的原因,而是方不为有些想当然了。 就连方不为这种对政治和金融近似白痴一样的人物,都知道控制上海,就等于控制了中国一大半的金融秩序,日本人和汪精卫能不知道? 这个位置,是万万不可能落到汪系以外的人物手里的。 周佛海先是财政部部长,兼接下来才是上海市市长,然后傀儡政府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 财政部部长与上海特别市长这两个职位,就跟焊在了一起一样,不可能分开任命的。 对于汪精卫来说,这个位置太重要了,不容有失。 至少是一到两年之内,上海市市长不会另任它人,只会是汪的亲信。 就连袁殊最大的靠山,已接任上海总领事的岩井英一,都坚决反对袁殊谋取这个位置,而是替他争取了民政部下属的赈济部总长一职,常驻上海。 用后世来比喻,相当于高官的京官。 方不为有些感叹,但并不是很失望。 袁殊身上的那枚窃听器还在,方不为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该听的,他自然一个字都没有落下。 袁殊虽然有日本外务系的强力支持,更有岩井英一这种在华战区最高行政长官力挺,但归根结底,他的资历太浅了。 他除了和日本人亲近一些,再没有任何拿的出手的东西。 除了他之外,汪精卫一系,梁洪志一系,以及王克敏一系,其中哪个不是国党的元老? 能捞到这个总长,还是岩井英一力排众议才得到的。 不过好在没有煮成一锅夹生饭,岩井英一让袁殊留在了上海,继续主持岩井公馆。 按照本人的计划,于四零年的三月底四月初,将正式对外宣布,新国民政府成立的消息。 在此之前,岩井公馆将与梅机关合并,不出意外,袁殊将会是影佐祯昭的副手。 梅机关的主要职责,便是监视和控制汪伪政府,从这一点来论,袁殊等于是汪伪政府的太上皇,与之相比,那个总长毛都不是。 唯一让方不为担心的是,袁殊能不能得到影佐祯昭的信任,就像是岩井英一对他那样。 但方不为觉的问题不大。 袁殊现在所代表的兴亚建国同盟,就是由影佐祯昭和岩井英一共同成立的,两人还共事过一段时间。 也正是为了招降汪精卫,影佐祯照无瑕顾及,而岩井英一又要负责领事馆的外交事务,才将兴亚建国联盟和岩井英公迎的具体事务交给了袁殊。 而袁殊的性格向来沉稳,不似李士群那般锋毕露,所有在华日谍头目,对他的印像都很好,影佐祯昭也应该不例外。 实在不行,方不为配合一下,让他立几件不大不小的功劳,好好亮亮相,信任自然就有了。 方不为相信,有他在,袁殊绝对能爬越高。 他也做好了准备以后,只要是妨碍到袁殊的所有事情,包括刺杀汪精卫在内,没有百分之百把握的前提下,他都不会去干。 甚至让他当个专职的守护神都行。 第一零三二章 又回南京 虽然方不为不大懂政治,但起码的政治敏感性还是有一些的。 这段时间以来,方不为每天都会将日方与汪伪政府骨干的谈叛内容发给马春风。 这可是汪伪应当叛会议中的实时记录啊? 马春风惊诧之余,更是高兴疯了。 他完全能够想到,这对于重庆政府意味着什么。 “自己人”竟然能随时随地的能知道日本人和汪伪政府的任何计划? 这自然是方不为通过袁殊身上的那枚窃听器听到的,但他难道会告诉马春风? 方不为只是不想让马春风激活袁殊而已。 不过他也在计划,看想个什么办法,能够接触到日方的高层人物。 比如岩井英一,影佐祯昭。 再高一级的,就不要想了,根本不是他能计划得了的,只能碰运气。 比如像留守南京的侵华日军总司令西尾寿造,还有时不时就会回南京的板垣征四郎。 特别是后一位,听着好像比西尾寿造还低一级,但架不住板坦征四郎是刚从日本陆相上退下来的。 总司令虽然是西尾寿造,但他最多也就是个粮草官,后勤总指挥的角色,现阶段侵华日军真正的首脑是板垣征四郎。 按方不为的理解,侵华甲级战犯中,板垣征四郎是最最该死的一个,之后才是东条英机,松井石根,广田弘毅,土肥圆贤二…… 从一九零四年,日俄战争时期开始,板垣征四郎就以为侵占中国为毕生之志。 他参与了所有对华战争、分裂中国的计划及实施九一八,伪满州国,满**立,华北独立,七七事变…… 板垣征四郎在侵华战场整整活跃了四十年,而被定性为对华侵略战争的第一罪魁祸首东条英机,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还有日本第三代特务首脑土肥圆贤二……和板垣征四郎相比,汪连根毛都比不上。 要是能杀了这个人,方不为连命都可以不要。 但是真的只能碰运气。 方不为只能期望于中村的脑子突然被驴踢了,会带着他去拜见板垣征四郎。 中村,板垣征四郎,土肥圆贤二,这三人,都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也就是第二代日本对华特务头目坂西利八郎。 但方不为觉的可能性不大。 他和中村的关系没到那个份上,而且他估计,中村和板垣征四郎的关系,可能还不如他现在和中村的关系。 就看老天给不给面子,列祖列宗保不保佑了…… …… 陆路太颠簸,还是也不安全,方不为便选择了水路。 冬天多雾,而且还好巧不巧的碰到了阴天,快到中午的时候,他才从上海登了船。 天气不好,船不敢开的太快,刚到江阴天就黑了。 在江阴停了一夜,第二天上午上了船,到南京已是近黄昏了。 天上飘着小雪,江上还刮着寒风,又阴又冷。 丝丝冷风吹过,发出“呜呜”的轻响,像是有人在自己的耳边轻声呢喃。 方不为想起了炮火连天的日夜,想起了染成血红的长江……心里像是点着了一把火,眼泪根本不受控制,大颗大颗的往下滴。 我……对不起你们! 方不为站在船边,抬头看着天,把手里的黄酒洒进了江里。 天色近黑,而方不为又背对着船舱,没人看到他在干什么。 洒完了酒,方不为依旧一动不动,直到客船到了下关。 中村在日本领事馆内也有兼职,岩井英一要交待他什么事民,今天并没有随方不为一起来南京,说是明后天才到。 还是老样子,方不为只了一个助理和两个保镖。 船刚靠岸,他就看到了一辆雪佛来小轿车,小轿车上插着两面小旗,一面是膏药旗,一面是森下商会的会标。 胡守成和一个个子矮子,留着仁丹胡的男子站在小车两侧。 这个日本人,方不为在南京见过,还喝过两次酒。 他是森下会社南京分社的社长富田仲次郎,也是中村手下的特务头目之一,所以很清楚齐希声的底细。 齐希声这个身份,已经成了真正的日本人和间谍,也是中村的直线下属。 当然,胡守城是肯定不知道这一切的。 但现在的南洋医洋公司,齐氏大药房,和森下会社好的快要穿一条裤子是不争的事实。 胡守城也只以为齐老板给日本人送了钱,或是让出了一部分利益,日本人才会这么帮齐老板。 他哪里能想到,日本人不但没赚钱,还贴了一部分进去。 胡守城是半个月前就到了南京,在富田仲次郎的胁助下,找好了门店和仓库,谈好了租金价格,签好了租契文书等等。 现在就等着货到了南京后,就可以正式开张了。 看到方不为,富田仲次郎快步的迎了上来,握住了他的手“齐桑,一路辛苦了!” “谈不上辛苦,倒是麻烦富田君了!”方不为热情的笑了笑。 几个人客气了几句,上了车,开向了离开关不远的扬子大饭店。 富田仲次郎明显的感觉到,与上海见面的时候相比,齐老板的话少了许多,好像还有些不高兴。 但天色已全黑,车里也没有光线,富田仲次郎无法判断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对的,所以他只以为,可能是连着坐了两天船,太累的缘故。 已经整整两年了…… 虽然日本人修缮过,想让南京看起来真正的像是个首都。 但残缺的城墙,修补过的弹坑,消失的城门,无一不在提醒方不为,这座积满冤魂的城市里发生过什么。 不到十分钟,小车就开到了扬子饭店。 “齐桑远道而来,风尘仆仆……我与胡桑特意在餐厅备了一桌酒席,为齐桑接风洗尘……”富田仲次郎很郑重的说道。 “多谢富田君的好意……”方不为轻轻的吸了一下鼻子,闷声闷气的回道,“江上风太大,可能是受了风寒,觉的那都不得利,改日吧……” 方不为的脸色确实不太好,黑里透青,以富田的眼力,还看不出来他是真病了,还是有心事,所以根本没有怀疑方不为的话。 “那你早些休息!”富田鞠了个躬。 第一零三三章 合适的借口 到了南京后,方不为只是大致过问了一下开张筹备的进程,看没什么大的错漏,就再没怎么插手。 胡守城能被胡文虎委派到国内来,做方不为的副手,自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除了不怎么愿意和日本人打交道之外,生意方面,比方不为强的不是一点半点,也用不着方不为多操心,只需掌控好大方向就好。 所以,齐老板就无所事事了,日日游玩,纵情酒色。每天不是在去游玩的路上,就是在酒桌上。 几日下来,他把南京周围的山转了个遍紫金山,牛首山,方山,雨花台…… 第七天,方不为被中村堵在了莫愁湖。当时,他正在携美荡舟,好不快活。 “齐桑,你有些放纵了!”中村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方不为没有刻意隐瞒,这些天来他干了什么,公司的手下清清楚楚,混在其中的日本间谍自然也就知道了,一字不差的报给了中村。 他让方不为到南京来,是督促南洋医药公司尽管铺建销售渠道,赶在年节前开张的,哪知道方不为正事一件都没干,光顾着玩了。 “中村君,不要那么紧张!”方不为笑嘻嘻的回道,“偶尔放松一下,舒缓一下心情,没有坏处的!” 中村懒得和他争辩,只是冷哼了一声。 大体上来说,方不为的表现,还是很让中村满意的脑子灵活,反应敏捷,擅长产际,态度认真,办事也得力,从来没掉过链子。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爱玩。 这一点,他在南洋的时候还没发现,等方不为到了上海时候,就彻底的撕下伪装了。 十里洋场,有点名头的风月场所,处处都有齐老板的传说。 中村特别担心,他在上海胡闹的消息,会传到南洋,会传到胡文虎,于二君的耳朵里。 当然,这些都是商场宿老,自然知道逢场做戏的道理,齐希声要尽快打开局面,就必须要和各路头面人物结交。 人与人交际,特别是有钱或是有权的人,无非就是那几样套路金钱开道,美色慰怀,于二君肯定能理解。 中村怕的是于秋水不理解。 好像就连齐希声自己都放弃了,但自始至终,中村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想让齐希声娶于秋水的打算。 这是一步捷径。 所以,中村时常会警告方不为,让他少近女色。 其实方不为哪里近过,从来都是做做样子啊?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个好酒喜色的名声是怎么传出去的? 知道方不为有分寸,警告了一句后,中村就再不纠结这个话题了。 “于先生和于小姐什么时候来中国?”中村问道。 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年节左右吧!” 原计划当中就有这一步,不管是中村的计划,还是方不为的计划。 但方不为也没想到,计划进展会这么快,还没一年,就到了于秋水必须露面的时候了? 关键是因为,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南洋医药赚钱的速度太快了。 别看现在在南京,苏州,杭州等地的分店才在筹备,但架不住日本人太配合。 只要是被日本人攻战的地方,县级以上,就有森下商会的销售渠道,这自然是因为便于日谍靠着民间商业行为,搜集各方面的情报。 但用来做生意,确实事伴功倍。 在中村的协调下,只要是卖仁丹的地方,就有虎标良药和百宝丹。 这两种本就是家喻户晓的常用之药,再加价格又低,宣传也给力,不到一年,就普及了大半个华东。 不但没有像胡文虎,于二群所预料的,会赔不少,反而赚了不少。 七**最热的三个月的销售额,竟然一度超过了南洋本地。 这当然是因为日本人背后撑腰,大开绿灯,汉奸和地方官员不敢大肆索贿,再加森下商会不计成本的帮忙的原因。 按照正常逻辑中国市场这么给赚钱,于二君和胡文虎怎么也要重视起来,肯定要奖嘉齐希声,同时,也要拉拢齐希声,防备齐希声。 要知道,是齐希声一手打开了局面,和日本人,和汉奸,和地方政商建立了关系,如果有一天齐希声不满受制于人,想跑出来单干怎么办? 没有渠道,没有日本人,没有当地政商两界的关系,你东西再好也卖不出去。 所以,从正常的商业角度来说,南洋方面一要安顿齐希声,不要让他这么快反水,二则会快马加鞭的往国内公司掺沙子。 而且为了故意留把柄给日本人,方不为委实做了不少手脚,“黑”了不少钱。 连日本人都能知道,自然也瞒不过胡守城这样的专业人士。胡守城虽然不知道齐希声具体黑了多少,但至少能肯定,数额不会小。 胡守城再佩服齐希声,他首先是胡守城的人,自然不可能帮他瞒着胡文虎,肯定会告状。 这一出,必须要演给日本人看,要尽快派重量级人物来中国,一是坐镇监督,二是拉拢。 不然别说中村这样的老特务,就是胡守城这种公司内部的人也要起疑南洋总部就这么信任齐希声? 怕日本人起疑,入秋之后,于二君和胡文虎就准备这么干了,计划派来国内坐镇的人选就是于家大公子,于秋水的老爹于安成。 但当时正是方不为最忙的时候,一是没有时间天天陪着于安成应付中村,应付日本人,二也是怕中村趁机往他身边安插间谍,第三则是,方不为担心,说不定哪一天,齐希身这个身份就暴露了,来的人越多,陪葬的人越多,所以就拖了下来。 但这马上就要到年节了,已经到了于安成必须要来的时候了,再往下拖,中村就会起疑了。 之所以还有于秋水,也是无奈之举。 不让齐希声和于秋水的关系更近一步,就无法让中村彻底放心,说不定中村一着急,就会把方不为撵回南洋,让他用盘外招,把这一层关系确定下来。 好不容易有光明正大的身份跑来国内,方不为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回南洋。 第二,必须要给日本人一个强有力的借口,让日本人认为,南洋方面不会怀疑齐希声,不会派人长期监督他,依然会把国内市场交给他负责,而不会派人长期坐全镇监督,更或是逼着南洋方面摘桃子。 听起来有些复杂,而且为了能让中村和日住把柄,方不为也必须做一些损害南洋方面利益的事情,比如黑钱。 派人坐镇监督,是迟早都会走的一步。 但派谁合适? 必定不会是胡守城这样的小角色,至少也是两大家族内的核心成员,比如于安成这样的。 但万一齐希声的身份要是暴露了呢? 来一个,就得陪葬一个,来一双,就得陪葬一双…… 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则是,派来的人应该如何处理齐希声? 拉拢只是其次,防备才是最重要的,掺沙子只是基本手段。 但日本人和中村早已将方不为的南洋医药和齐氏药房,当成了囊中之物,岂会放任让南洋方面摘桃子? 必然又是一出宫斗剧,以日本人的尿性,说不定就会把于安成给拉下水……于安成要是真当了汉奸,那就有乐子可看了。 不论是方不为,还是于二君,都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怎么解决? 没有哪个办法,能比齐希声和于秋水的关系更进一步,来的完美了。 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都成了一家人,迟早都是自个的,齐希声有什么必要要反水,于二君和胡文虎有什么理由,要防备齐希声? 只需要于安成带着于秋水走个过场,安定一下齐希声蠢蠢欲动的心就可以了。 “蝰计划”突然飞跃了这么一大步,中村和日本人有什么理由让方不为回南洋? 方方面面全都照顾到了。 唯一觉的有问题的,只有方不为。 他没料到中村这么给力,日本人这么配合,只用了一年,就几乎达到了方不为设定两到三年才能达到的效果。 方不为只以为,到这一步,怎么也到四二年左右了,到那个时候,太平洋战争也爆发了,南洋,香港早被日本人占领了,南药医药和齐氏大药房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帮着日本人赚钱么? 到时候方不为摇声一变,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日本的高级间谍,至不济,也会成为第二个袁殊。 但计划发展太快,无形中打乱了方不为的节奏。 不可能真的把国内的南洋医药公司和齐氏大药房拱手送给日本人,也不可能把戏演到鸠占鹊巢的那一步。 演宫斗局,是会死人的! 方不为不得不考虑,什么时候才是和南洋“翻脸决裂”,彻底投靠日本的合适的时机。 这是大方向,必须掌控好这个这一点,才能谋划接下来该怎么做继续搞事情,还是彻底当卧底。 但当前,先得把这一关应付过去,必须要保护好于安成和于秋水的安全。 一想到于秋水,方不为就能想像到于二君是何等的愤怒,在怎么骂他了。 骂就骂吧,等活下来再说。 有中村天天跟着,方不为就不好摸鱼了,筹备的进程非常快。 最后,方不为把开张的日子定在了腊月初十。 当然,各方面也要打点好,方不为几乎天天都爬在酒桌上。 连着陪了几天,中村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想不通,明明前一天夜里还吐的昏天暗地的齐希声,第二天一早,就生龙活虎了? 虽然已在中国待了十多年了,但中村依然很讨厌中国人的这种交际方式。 为什么增近关系,非要放到酒桌上? 但他也不得不佩服齐希声的这种交际能力能喝的也就罢了,也特懂得察颜观色,见缝插针。 一场酒喝到一半,齐希声基本就能判断出,今天的目标人物的大致性格和喜好。 是喜欢钱,还是喜欢女人,或者喜欢权力? 接下来自然是投其所好。 今天这一场,也是中村组的局,因为请的人物有些敏感,所以他是临时通知方不为的。 其实方不为早就知道客人是谁了。 他想不明白,中村为什么要介绍自己和袁殊认识? 他不是一直都很不认同,岩井英一太过信重袁殊的做法么? 而且在上海的时候不介绍,偏偏等到他和袁殊都到了南京之后,才想着让他们接近? 虽然想不通,但方不为至少知道,并不是因为中村怀疑到了他,或是怀疑到了袁殊,才把他们两个凑到一块的。 其实方不为也挺期待的,他之前就计划过,能不能以齐希声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和袁殊交往。 但他怕中村起疑,再加也没有合适的机会,所以一直没能如愿。 却不想,中村反倒主动替他们安排了。 机会来了,肯定要抓住,想必袁殊对齐希声这个身份,也好奇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为此,方不为还设想过,袁殊会不会认出自己来。 应该不会吧? 局虽然是中村约的,但请客的人肯定是方不为,所以太阳刚偏西,他就到了酒楼。 今天定的绿柳居,就在秦准河边上。 这家的牛羊肉和素菜做的一绝,在江南非常有名气。 方不为依稀记得,前世他穿越的时候,这家店好像都还开着,到时候算,绝对是百年老字号。 他先上了楼,安排完了酒菜,又要了一壶好茶,坐在窗边等着。 积分来之不易,方不为也是能省则省,没必要的时候,他也不会二十四小时监听中村。 所以除了袁殊,他还真不知道中村还请了谁。 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不然中村肯定会告诉他。 一盏茶还没喝完,听到楼下传来的汽车的鸣笛声,方不为探了一下头,看到一辆小车停到了酒楼的门口。 虽然来人戴着视帽和眼镜,但方不为还是一眼认出,来的就是袁殊。 怎么说袁殊也是部长级的高官,还是闻名上海的特务头子,以齐希声这个身份来说,自然不敢托大到在楼上迎接。 方不为起身,快步的下了楼。 袁殊刚踏进酒楼门口,看到方不为,露齿一笑“齐师弟,别来无恙!” ps推荐一本军事同人精品《从士兵突击开始的影视特种兵》,是真正的精品,不是商业互吹的那一种。 现在正在三江频道推荐,可见质量之高,请各位大大移步品鉴。 ps既然说了就多说两句,这一章一写就是两天,越写越不满意,但又不能不交待清楚,只能写成这样了,请大大们见谅一下。 该过渡的也过渡完了,已经进入正式剧情,不会再有这种特别水的章节了! 第一三零四章 老朋友 “确实好久不见了,袁师兄安好!”方不为笑着回了一句,又抱着拳做了个揖。 都不江湖儿女,行这样的礼节也说的过去,袁殊也跟着把了把拳。 方不为只以为这样就完了,没想到袁殊抱完拳之后,又把手伸了过来。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这是不和自己握个手不甘心啊。 算了,握就握吧,上次参加赤木亲之的葬礼,自己就躲过去了,要是再来一次,袁殊非起疑不可。 况且袁殊一天到晚不知会和多少人握手,不一定就能记往自己。 方不为大大方方的把手伸了过去,和袁殊握在了一起。 袁殊的眼皮轻轻的跳了一下这个感觉……有些熟愁啊?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嗯……好像是参加完赤木亲之的葬礼,齐希声和离开的时候。 有点奇怪啊。 按理说自己和齐希声这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不会产生这种感情才对? 袁殊心里很疑惑,但并没表现在脸上。 毕竟常年在刀尖上跳舞,除非遇到天崩地塌般的大事,袁殊又怎么可能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 两人一起上着楼,方不为边走边说道“没想到,还能在南京碰到袁师兄……也怪我,一直抽不出时间来,没有去拜会一下袁师兄……” 袁珠自然知道这位齐老板说的是场面话。 中村和赤木亲之一直对他很抵触,而齐希声又和这两个走的这么近,也肯定影响到了齐希声,不然齐希声连丁默邨都拜会过了,独独没来给自己送过礼? 其实袁殊只猜对了一半。 中村确实告诫过方不为,却不是看不看得上袁殊的问道。 一个是汉奸,一个是间谍,而且与外务系都有着千丝万万缕的关系……从哪一方面论,日本人都不会和他们走的太近的。 也就是这次有求于袁殊,中村才让方不为和袁殊见了面。 “都是自家兄弟,师弟不用这么客气……”袁殊笑的魏是爽朗,“我这种身份,师弟还是要避嫌的好……” 意思是他是大特务,大汉奸,方不为暂时还不是,还是尽量不要走的太近的好。 当然是玩笑话,齐希声这个身份,都要和日本人和汉奸拜把子称兄弟了,还在乎这个? 两人上了楼,东拉西扯的聊了两句,中村也来了。 “麻烦袁桑了!”中村笑呵呵的和袁殊握了手,又对方不为说道,“你今天应该好好的给袁桑敬几杯……” 方不为才知道,原来中村请托袁殊当中人,请了两个南京的地头蛇。 他很好奇,想着袁殊一直都在上海打转,就没怎么来过南京,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本来想问一句,听到楼下车响,方不为就知道,正主到了。 不用问了,一见就知道。 方不为原本要下楼,袁殊却把他拦了下来“都是老朋友了,师弟不用这么客气……” 蛋的老朋友! 齐希声这个身份是凭空捏造的,怎么可能在南京有熟人。 袁殊的意思是不是大人物,不用屈尊纡贵,跑到楼下去迎接。 方不为眨巴了眨巴眼睛,瞅了瞅袁殊,心里犯着嘀咕只见了三次面而已,两人又不熟,袁殊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了? 看方不为不明白,中村解释了一句“是南京警政部门的两位……” 方不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是袁殊突然就对他热情了,而是因为袁殊官太高了。 等到三月底,伪国民政府宣布成立后,袁殊就是赈济部的总长了,部长级的高官。 而警政部只是南京警察厅的下属处级部门,就算处长来了,也比袁殊差着四个级别。 这样的人物,就算和袁殊的私人关系再好,也不可能让袁殊跑到楼底下去迎接。 但是方不为要去的话,做为中人的袁殊,难道不跟着一起下去? 所以他才会拦住方不为。 必经是有求于人,不用下楼可以,但也不可能真的坐在包间里等着。 以示心诚,袁殊和方不为出了包间,在门口等着。 袁殊给他小声解释着“这两位,是新成立的警政部门的首脑,位置虽不高,但权很重……” 方不为也是前两天才知道这个警政部是干什么用的。 不是他不用心,而是这个机构成立的时间太短。 按日本人的计划,七十六特工总部是要转入汪伪政府内部统属的,但汪本人和骨干均认为,七十六号已经成立了大半年,和日本人又走的这么近,难免不会阳奉阴违,特别是李士群这个人,反复无常,有奶便是娘。 未雨绸缪,周佛海就建议汪精卫,在南京成立了一个新的特务机构,就是这个警政处。 按汪的意愿,是要效彷军统,成立一个大型特务机构的,连名字都想好了军事委员长政治保卫总局。 但日本人不同意,认为类似军统的机构,有七十六号一个就够了,再建一个,难免会真的成为重庆政府同部的军统和中统,内耗不断。 日本人其实是不想汪伪掌控太大的特力力量。 汪和周佛海只好退而求其次,在南京警察厅之下,组建了一个小了好多号的特务机构,就是现在的警察厅政治保卫处,简称警政处。 其实汪及骨干打的什么算盘,方不为也能猜到一二无非就是先把名目立起了,万一到时候丁默邨和李士群不听指挥,他们就会想办法壮大这个机构,和七十六号打擂台。 方不为依稀记得,这个部门后来好像还真的壮大了,甚至势力比七十六号还要强。 好像最后一分为三,分别成了汪伪政治保卫总局,汪伪警政部,汪伪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 总局局长一直是周佛海兼任的。 一想到这里,方不为的好奇心就被勾了起来。 他想看看来的是谁,自己认不认识。 现在虽然才是处长,等警政处壮大后,处长至少也会捞个局长或是部长当当,肯定是在历史上留下过字号的大汉奸,大特务。 当看到一前一后上了楼梯的两个人之后,方不为的心脏狠狠的跳了一下。 第一三零五章 老朋友(二) 吕开山,田立成! 竟然是这两个王八蛋? 还真是老朋友。 方不为下意识的侧了一下头,看了一眼袁殊偶像,你这张嘴,是不是被开过光? “怎么了?”袁殊下意识的问道。 “没什么!”方不为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客人都到了,我竟然连他们姓什么都不知道?” “唉哟,怪我,怪我……”袁殊抚额苦笑,“你先别动,听我给你介绍!” “有劳师兄了!”方不为应了一声,暗暗的吐了一口气。 五年之前,他崭露头角时,和中统骨干过招的一幕幕,不断的在脑海中浮现。 这两个可是被他狠狠的坑过的,对他的印像绝对深刻至极,而且还是特专业的那一种。 不但是老朋友,还是极其了解他的那一拨,要小心应付了。 南京保卫战之后,他就出了国,一直在美国和南洋打转,还真的没有刻意了解过中统的情况,至多也就是知道丁默邨和李士群投了敌。 他真的不知道这两个也当了汉奸。 方不为又瞅了瞅吕开山和田立成,心里飞速的转着念头。 田立成当汉奸,他一点都不奇怪。 这个人的才能至多也就是中人之资,性格偏阴柔,又没有急智,而且也没什么胆气和担当。 当初的自个才是个小组长,结果连诈带吓,哄得田立成把徐恩曾的拖下了下,吃了个大亏。 徐恩曾也不是心胸宽广的主,难免不会记在心里,给田立成穿小鞋就太正常了,一来二去,背心离德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但吕开山叛变,方不为还是很惊讶的。 这个人的性格是大开大合的那一种,很得徐恩曾的信重,一直是徐的左膀右臂,如果没有变故,按理来说早跟着徐恩曾去重庆,担任中统的要职了。 他又是什么时候和周佛海拾上关系的? 这一年多来,周佛海一直陪着汪精卫,大部分的时候都在日本,偶尔会到上海,就没在南京待过啊? 方不为估计,中间肯定发生过什么。 正思忖着,两个人就走到了包间门口,袁殊谈谈的一笑“怠慢了……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中村先生,森下会社的社长……” 吕开山和田立成虽然还不知道森下商会是半商半谍的那种,但也知道这家商会极有实力。 有日本军队的地方,就有这家商会的分社,用屁股想,也知道有多厉害。 两人欠着腰,客气的和中村握着手。 “这位是南洋医洋公司的齐老板,是我袁某人的小师弟,也是今天的东主……今天特意请二位来,就是想结个善缘,以年还请二位多多关照……” 师弟前面加个“小”字,关系一下就不一样了,就算袁殊带着几分客气,想来两人的关系也是很近的。 吕开山和田立成自然笑脸相迎。 看起来,好像这两个人才是求人办事的一样,袁殊,中村,方不为倒成了客人。 但方不为一点都不奇怪,在袁殊和中村看来,能请吕开山和田立成帮忙,就是给他们面子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方不为很清楚,这两个压根就不是省油的灯,所以一点都没有托大,也跟着弯了弯腰,和两人握着手。 袁殊先介绍的是吕开山“吕处长,陈先生的股肱之臣……” “袁先生过奖了……”吕开山还客气的笑了笑。 原来不是周佛海,而是陈公博? 怪不得! 方不为一下就明白了,吕开山也不知道怎么搭上了陈公博的关系。 想想越对,这位可是汪系骨干的头号人物,更是国人公认的二号汉奸。 汪死后,就是他接任的汪伪政府的主席一职。 猛然看来,跟着陈公博,怎么要也比跟着徐恩曾有出息的多。 不说重庆政府节节败退,丢了大半的江山,说不定马上就要把日本人赶尽杀绝了,就说中统和任徐恩曾被军统和马春风按在地上打,吕开山都不会跟着去重庆…… 方不为边和吕开山握着手,边说着客气,另外还分着心想着这些问题,所以丝毫没发现,旁边的田立成双目箭,像是要钉在他的身上。 这种感觉,怎么这么熟悉? 第一眼看去,长的不像,说话的声音,语气也不像,肢体动作也不太像……但越看,越听,田立成就越感觉熟悉。 有点像方不为……怎么可能? 他不是早就死了么? 田立成用力的咬了咬牙,克制着内心的惊悸,又猛的闭上眼睛,回想着他第一次见方不为的时候。 那时候是五年前,正是深春季节……他正蛊惑着时任特派员的关景言,准备给特务处上海站和陈浩秋挖个大坑。 方不为突然闯了进来…… 那时候的方不为,连胡子都没有几根,嘴唇上还是淡淡的绒毛…… 自己的阴谋被方不为给识破了,陈浩秋没栽,江右良倒栽了。 第二次交手,是两个月以后,自己和吕开山带着近千号人,竟然被方不为带着几十号人缴了械? 第三次,自己被方不为抓到了特务处……一个手指头的刑都没有上,自己竟然被方不为给吓的尿了裤子?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的噩梦开始了……自己害的徐恩曾被谷振龙扇耳光,被陈祖燕扇耳光,更害的他成了国党内的笑柄,也害的党调处一落千丈,处处都被特务处压制…… 穿小鞋,穿小鞋,穿小鞋……自己受尽了委屈和折磨,要不是方不为,自己何苦要做汉奸? 田立成猛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这位齐老板的脸,被田立成自动的换上了方不为的脸,再看此时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竟然是那么的贴切? 田立的心猛的跳了起来,像是是歇气的跑了好几公里的那种感觉。 不行,自己要镇定,要镇定……方不为有多厉害,还活在这个世上的,有谁比自己更清楚? 田立成低着头,快速而又隐蔽的呼了几口气。 轮到自己了……听着袁殊开始价绍自己,田立成抬起了头,微微的欠着腰,露出了一丝谦恭的笑。 从徐恩曾开始他穿小鞋开始,田立成见了谁都是这样,绝对的本色出演。 第一三零六章 杞人忧天 田立成低着头,快速而又隐蔽的呼了几口气。 只是在瞬间,他就打定了主意不防一万,就防万一。哪怕是自己眼花了,猜错了,他也要把眼前的齐老板,当成真的方不为来应对。 轮到田立成了……听着袁殊开始介绍自己,田立成抬起了头,微微的欠着腰,露出了一丝谦恭的笑。 嗯,有些卑微的过头了? 怎么说也是不大不小的特务头子,自己也只是一介商人,田立成没必要这样吧? 这是给方不为的第一感觉。 “田处长太客气了……”方不为笑呵呵的说道。 田立成的腰又往下弯了一丝“应该的……应该的……” 听到一声微不可察的冷哼,方不为稍稍的一错眼珠,一丝鄙夷的神色从吕开山的脸上一闪而过。 方不为顿时了然这不是田立成第一次这样干了,要不然吕开山只会惊疑,而不是看不起。 田立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成了眼前的这副模样? 不可能一直客气下去,方不为心里犯着疑,但动作也不慢,把吕开山和田立成让进了包间。 菜是绿柳居的特色,酒是上好的绍兴花雕。 方不为热情的劝着酒,但没喝几杯,其个四个人全都是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 中村是喝伤了,就算没喝伤,他也不会放开畅饮毕竟是假商人,真间谍,不会让自己喝的烂醉的。 这也是做为一个情报人员的基本素养。 袁殊不敢多喝,自然也是这个原因,而方不为也知道,他平时基本都是滴酒不沾的,今天可能是看在中村的面子上,才少喝了几杯。 这两位一不喝,吕开山和田立成也不怎么敢喝了。 方不为也只以为他们是为了照顾中村和袁殊,特别是袁殊……毕竟比他们高几级,还同属特务系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他们的上司了,所以一定要留下个好印像。 他也没在意,说了一下请客的缘由,一人送了十两黄金,又说了一些日后多多照顾的话,这场酒宴就算是结束了。 既然碰上了,自然要查探一下,至少也要知道这两个对自己的第一印像是什么样的。 而且,他一直觉的今晚的田立成有些不对劲,除了田立成,再看谁的时候,都不敢对正眼。 好在看袁殊,看中村都是这样的表情,不然方不为还以为自己被田立成认出来了呢。 所以临走的时候,方不为田立成和吕开山的身上各装了一枚窃听器。 方不为先和中村把袁殊送回了中央大饭店,又和中村一起回了扬子饭店。 他一边和中村扯着闲话,一边听着吕开山和田立成那边的动静。 这两个人是一起来的,也是一起走的,在一辆车上。 “老田,就算袁殊官比我们大,你也没必要这样吧,咱们可是汪先生的人,天生就和袁殊不对路……当然,该捧自然要捧,但你也太过了……就算是当条狗,就算不敢咬人,也要敢叫两声吧?” 方不为听的一愣? 为难吕开山了,竟然把当汉奸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田立成没吱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吕开山明显带着一丝火气,一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口气“陈先生,周先生还指望着你我,为他们涨面子呢,你老是一副唯唯诺诺的哈巴样,以后谁能看的起?” 田立成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你以为我在怕袁殊?” “那你怕谁?”吕开山问道。 方不为的心猛的跳了一下难道是在怕自己? “你就没注意到,袁殊和那个日本人的说话的时候的态度和语气……我要猜的没错,那绝对是个日本特务,连袁殊都好像有些怕他……” 方不为又惊了一下田立成可以啊,功力见涨,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袁殊给日本人外务系当了这么多年间谍,自然清楚中村的身份。 特别是到了南京,想到中村和板垣征四郎是师兄弟的这一层关系,无形中,袁殊又给中村加了一道光环。 袁殊看似表现出来的,是对中村的尊敬,其实方不为很当事人楚,袁殊是在防范和戒备。 “我怎么没注意到?”吕开山挠了挠头。 你他娘光顾着拍袁殊马屁了,哪里会观察到这一点? 更不用说,看似最活跃,也最不起眼的那位齐老板,很有可能就是方不为。 田立成想了好久,还是不敢把自己的怀疑告诉吕开山。 也是因为他猜到了中村的身份,所以有些顾忌……田立成甚至在猜测,如果这位齐老板真的是方不为,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已经叛变了? 想想又不可能方不为可是国民英雄,也不看看开战之后,他都干了些什么? 吕开山好像在纠结,许久之后才听他说道“日本特务又怎么了,老子现在就是在给他们效命,有什么好怕的……” 骂了一句,只听他话音一转“我倒觉的那位齐老板,倒是挺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田立成的脸色猛的一变吕开山,也和自己有同样的感觉? 这岂不是等于,又把自己的猜测,往前推了一步? 方不为啊,那人很有可能就是方不为……田立成很想大喊一句,但一想到吕开山大大咧咧的性子,他又给忍住了。 况且车上还有司机在…… “我倒没觉的……”田立成悠悠的问道,“那你想想,他和谁长的像,不就想起来了么?” “想不起来,也没必要想!”吕开山摇了摇头,“像的人多了去了……” 田立成气的直咬牙你个蠢猪…… 两人之间再无对话,各自回了住处。 方不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他早就猜到,吕开山和田立成看到自己的第一眼,绝对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毕竟当年把这两个王八蛋坑的不是一般的惨,这两个对自己的印像,怕是比陈浩秋还深刻。 所以方不为很担心,他们会不会像陈浩秋一样,一见自己,就会联想到“方不为”这个身份。 但看来这两个人的直觉还没敏感到这一步,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 第一三零七章 同样的感觉 到这个时候,方不为也算是知道了田立成为何不敢拿正眼看人了:从吕开山骂他的话里就能听出来,田立成一直都是这样。 九成长,还是自己害的……被徐恩曾欺压了四年,田立成见了身份比他高的,本能的就会装怂…… 吕开山住在常府街,田立成住在四条巷,两家离的极近,基本上每天一起上班,一起回家。 等吕开山进了大门,田立成才让司机调了头,往自个家开去。 田立成刚走,吕开山的脸猛的沉了下来。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不会演聊斋? 刚进门,看到齐希声,他确实觉的有些眼熟,也确实如田立成在车上所说的那样,只以为这位齐老板和自己认识的哪一位长的像,自己才会有这种感觉,所以他并没有深想。 一直到喝完酒,齐希声送他们下楼,看着他和田立成上了车,背着手站在车前目送他们离开的时候,吕开山毫无来由的想到了方不为,想到了五年前,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方不为,站在玄武湖边,背靠着一辆小车,冷眼看着他和车抢夺江右良的那一次…… 那一次是车得手了,结果被谷振龙打了个半残,之后连降了三级……也幸好是车得了手,让自己免于一劫。 当时的吕开山无比惊奇,想着方不为死了都快两年了,自己怎么会生出这种念头? 他归结于是自己过于以张,疑神疑鬼了。 当坐在车里,田立成有意诱导他的时候,吕开山才知道,原来不是自己一个人这么想,田立成也有这种怀疑同,而且比自己还深? 见了鬼了? 怀疑齐希声是不是方不为只是一方面,吕开山更在意,田立成为什么不对自己明说? 就算当时有司机在,那到了自己的家门口的时候,他却也没有下车密谈的意思? 是想自己查,偷偷摸摸立个大功,把自己挤下去,还是觉的齐老板的身份不简单,自己和他又势单力薄,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更或是还有其它顾忌? 要说田立成不想报仇,那简直是笑话。 在田立成的仇家里,连徐恩曾都要排在方不为的后面…… 上了楼,躺在床上,吕开山整整想了一夜,根本没有合过一眼。 鸡刚一打鸣,窗外还半月高悬,吕开山一骨碌的翻了起来。 不把这件事情搞明白,别说睡觉了,他怕是连饭都吃不下去。 吕开山一夜未免,田立成同样如此,他甚至连床都没挨一下,在窗边站了整整一夜。 陶瓷的烟灰缸里插满地址了烟头,整个书房像是着了火,烟多的连人影子都看不清了。 田立成满脑子都是徐恩曾怎么给他穿小鞋,怎么欺辱他的那些事情……熟悉他的人,都说他田立成交了个好兄弟,要不是吕开山护着他,替他求情,他早被徐恩曾给玩死了。 但谁又能知道,是他田立成亲手把老婆送到了徐恩曾手上,徐恩曾才绕了他一命……这全都是方不为害的…… “咚……”田立成用尽全力,一拳砸在了桌子上,缸跳了一下,迸了一桌子的烟灰。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个徐娘半老,妖娆多姿的女人走了进来。 女人冷哼了一声:“等了你一晚上不见人,还以为你又睡到狐狸精那里去了……” “啪!”田立成顺手一个耳光甩到了女人的脸上。 女人猛的一愣,而后眼睛一突,五官瞬间扭曲:“田立成,你疯了……” “离婚吧……”田立成面无表情的往外走。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要不是老娘,你早被沉了扬子江……” “我不想再当乌龟了……”田立成抛下了一句话,扬长而去。 方不为自然不知道这些,不然他至少会感慨一句:和李士群比起来,田立成差着不止一筹…… 七点钟,天色微微亮,田立成就到了常府街。 “成爷,老爷请你进去一起喝早茶……”吕开山的管家邀请到。 “不用,我已经吃过了,懒的跑了,就在车上等一等吧!”田立成随口敷衍道。 吕开山和田立成好的都能穿一条裤子了,管家知道他不会客气,所以也没有再客气,站在车边,陪着他说了一会话。 没十分钟,吕开山提着包走了出来,田立成往里凑了凑,给吕开山让开了位置。 天色还没亮透,谁都没看出对方脸色憔悴,眼中充血。 “今天怎么这么早?”吕开山压抑着想打哈欠的冲动,连上车边问道。 “徐慧芬疯了,闹了一晚上……”田立成闷声闷气的回道。 吕开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劝。 绝对是因为想到了方不为,田立成又想到了之前的那些事情。 这件事,已经成了田立成心里的一根刺,这辈子是别想拔出来了。 “唉……尽量对她好一点吧!”吕开山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上了车之后,田立成主动转移了话题。 “送你到警察厅之后,我要去一趟浦西,要不要把车给你留下?” “不用,我要外出的话,向警察厅借就可以了……”吕开山回道。 他顿了一下,还是试探了一句:“你去浦西,是要去找李高义?” “嗯!”田立到汉口了一下头,“陈先生,周先生如此信任你我,总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吧,还是要尽快把事情办好……” 陈公博,周佛海把架子立了起来,剩下的事情,不可能再让亲力亲为,自然由吕开山和田立成负责。 两人也早就商量过了,还是要依托军统在特务处时期的经验,依托警务系统的力量,尽快发展壮大。 上命虽然下了命令,警察厅也肯定会配合,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具体到每一个警察局,肯定还要吕开山和田立成亲自出面。 李高义就是浦西警察局的局长,也是吕开山和田立成早就商量好,先期公关的人选之一。 吕开山很奇怪,到这种时候,田立成还有心思办正事,不应该是死盯着那个很像方不为的齐老板不放么? 第一三零八章 认人 即便心里怀疑,吕开山也不会表露在脸上,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早去早回吧。” 两人到了警察厅,田立成简单的收拾了几样东西,就开着车离开了。 吕开山站在窗户前,看着小车的尾灯,暗叫可惜。 时间太紧,他都没来得及给司机交待一声,让他盯着点田立成。 吕开山绝对敢肯定,田立成不会这样善罢干休的,至少也会查清楚,齐老板不是方不为,才会罢手。 但今天的他看起来是如此地平静? 这绝对不正常……准确的说,自从他亲手把老婆送到福昌饭店的那天起,他就已经不正常了…… 吕开山在意的是,田立成为什么不找自己帮忙? 那自己现在怎么做,要不要先查一查? 如今可不是当年了,现在的南京,是老子的地盘……吕开山目光微动,射出了两道精光。 …… 中间隔着一道江,光着乘轮流,就耗费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等田立成到浦西警察局,已近十点多了。 来之前就已打过电话了,李高义早早就等着田立成。 小车进了院子,田立成都没下车,就拉着李高义,去了长江边上的一座酒楼。 两人也算是老相识了,中统还是党调科的时候,田立成和李高义就经常合作,那时的李高义,还是警察厅二区警局的局长。 而当时,赵金山的夜总会就开在他的辖区之内,这王八蛋虽然没叛变,没被赵金山拉下水,但赵金山的钱却收了不少。 后来被陈超随便找了个由头,发配到了浦口,南京城破的时候,正好逃过了一劫,继续在浦西当局长。 他当然也是认得方不为,不过没多打过交道,不是特别熟愁。 田立成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敢让李高义帮忙,只是拿他当了个借口。 一顿海吃海喝,在酒桌上,两个人就把在浦西警局内成立警政组的事情商量妥了。 饱暖思,都是老套路了。 田立成安顿好了李高义,悄悄从妓院的后门出去,转过了两条街,上了一辆军用吉普。 不是田立成不相信吕开山,而是他把不准,如果告诉品开山,吕开山会怎么应对? 田立成估计,八成会劝着自己谨慎行事。 警政处刚刚成立,正是最弱小的时候,根本经不起折腾。 齐老板的靠山,不但有大名鼎鼎的袁殊,说不定背后还站着哪个日谍组织。 一不小心,就会捅了马蜂窝。 再加上警政处本就是硬顶着日本人的压力组建起来的,背后还站着一个虎视眈眈的七十六号,一旦被人抓住点把柄,就会被无限放大,说不定就此会烟消云散。 这是抱着雄心壮志的吕开山绝不发生的事情。 其次,就算确定齐老板真的是方不为,吕开山都不一定会支持自己彻查,除非自己有办法证实,齐希声不但是方不为,还是重庆政府和军统派来的奸细,而且必须是铁证。 自己要是有这个本事,何必偷偷摸摸的,直接抓了齐希声,严刑逼供不是更利索? 要是吕开山和自己一样,有那么恨方不为就好了……他也非常想不通,吕开山的心胸为什么这么宽广。 带着近千号人,被方不为带着几十号人缴了械,被人笑话了好几年,吕开山竟然不记仇? 不但不记恨,反而很佩服,时不时就会提起来说一下? 脑子坏掉了? 田立成已经顾不了吕开山怎么想了。 这些年来,他受尽屈辱,见人就磕头,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梦想有朝一日一雪前耻么? 哪怕拼着丢命,他也要查清齐希声是不是方不为。 …… 开车的是苏浙皖三省绥靖军独立团团长车庆丰的司机,这辆车,就是车庆丰派来的。 都是老朋友了,车庆丰和方不为的渊源不可谓不深。 五年前,方不为在玄武湖搜捕江右良,人确实抓到了,却引起了被谷振龙派来,协助特务处的宪兵警备团团长车庆丰的觊觎。 为了抢江右良,这王八蛋还差点的吕开山打起来,可惜吕开山势弱,被车庆丰镇住了,方不为没能一石双鸟,只坑了车庆丰一个。 结果江右良服毒自尽,责任自然全归到了车庆丰身上,被谷振龙打了个半死,关进了宪兵司部的牢里。 好在后来方不为给力,步少纲,李凤年一一落网,车庆丰的责任也没有那么大了,谷振龙就把他放了出来。 死罪可饶,活罪难逃,车庆丰连降三级,从上校团长降到了上尉连长,被发配到南京外城看城墙去了。 三年后日军围攻南京的时候,他依旧还是个连长,因为心中早就不忿,南京还没被围死,这王八蛋就主动叛变了,成了带路党。 南京城破后,他被任援道收编,历时两年,成了苏浙皖三省绥靖军独立团的团长,率部常驻**。 田立成就是来找他的。 都说狼狈为奸,臭昧相投,但在田立成看来,他们是患难与共,同病相邻。 都是因为方不为,也都是因为江右良案,他们才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自然有共同语言,三下两下,就搞到一块去了。 两人好的穿一条裤子都嫌肥。 吉普到了独立团指挥部,副官带着田立成去了车庆丰的办公室。 “最烦你们这些当特务的,干什么事情都鬼鬼祟祟……”车庆丰笑话着田立成。 大早上,天都还没亮透,田立成就给他打电话,交待车庆丰,给他派一辆车,在浦西等着。 当时吓了车庆丰一跳,他还以为田立成又叛变了,要外逃。 田立成好一顿解释,才让车庆丰相信,田立成确实是有要紧事情,要和车庆丰商量。 “到底什么事,一惊一诈的!”车庆丰问道。 “是特地来找你帮忙的……”看车庆丰怀疑的模样,田立成解释道,“放心,不是叛变!” “你说!”车庆丰。 “帮我去认一个人……”田立成回道,“但是不能告诉你他是谁,不然你会先入为主,失去基本的判断……” “脑子坏掉了?神神叨叨的……”车庆丰骂道。 第一三零九章 恭敬 费了好多口舌,车庆丰都没问出来,田立成让他认的人是谁。 不过忙肯定是要帮的,又不是多大的事情。他车庆丰能坐稳独立团团长这个位子,田立成和吕开山也是出了不少力气的。 说走就走,两个人一起回了浦西,然后约定,在警察厅附近见面。 田立成回了妓院,给李高义打了声招呼,又找到司机,回了内城。 吕开山指路起头来,看了看田立成的脸色。 很平静,很正常,看来是很顺利。 “办好了?” “好了!”田立成端着茶壶,牛饮了两杯,“咱们以往那么照顾他,这么点小事,他能不答应?” 吕开山点了点头。 这倒是实话。 自从日本人来了以后,陈公博还特意授意过吕开山,没逃出南京的这些散兵兵游勇,不论是军政两界,能收拢就尽量收拢。 像李高义这种,以前有点联系的,他们帮趁过不少,也该是让他还点恩情的时候了。 “那辛苦你了,早点回去吧!”吕开山体贴的说道。 “行,那你忙吧!”田立成也没客气,“车就留给你,我走着回去……” “嗯,好!”吕开山也没多问,他是回家还是回外室那里,更或者是去调查齐希声。 田立成刚走,吕开山就把司机叫了进来。 “离开这就去了渡口……过了江,直接就到浦西警局了……然后载了李局长,去吃了饭,又叫了几个姐儿……”司机详详细细的汇报着田立成的行程。 吕开山皱起了眉头还真去了浦西? 田立成什么时候转性了? 不可能! 即然你不提,那我就装做不知道。 但该防范的,还是要防范。 吕开山又把专管行动的科长叫了进来“通知下去,从今天起,所有外出执行任务的人员,不论多晚回来,都必须详细报备,去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另外,超过十人以上的行动,必须提前通知我!” “是!”科长应了一声。 吕开山虽然没有禁止田立成派人调查,但这样一来,至少能避免田立成突然头脑发热,闹出大事情来。 齐老板背后站的可是袁殊啊,连汪先生都要对他笑脸相迎,更何况还有一个极有可能是间谍头目的日本人。 吕开山可不想自己数年的心血,全栽到田立成的手上……能允许他调动十个人,已经是极限了。 十个特务够干什么? 估计那位齐老板身边的特务都不止十个。 但吕开山忘了,田立成既然没告诉他,自然也不可能用警政处的人。 当了这么多年的特务头子,田立成手底下怎么可能没几个帮闲? 齐希声的表面身份是正儿八经的商人,而他这段时间又广交南京路英豪,所以好多人都知道他住在扬子大饭店的人不少,其中也包括田立成。 田立成先是以警察厅的名义,派人到电话局,监听了扬子大饭店内的电话机,又派来在扬子大饭店大厅内严密监视,等齐希声离开饭店后,及时通知他。 没费多大功夫,田立成就查到今夜,齐希声会在下关望江楼,宴请伪政府南京宪兵司令部司令,兼警察厅厅长申振纲。 若是以前,田立成听到申振纲的名字,怕是腿都会先软一下,但今天的他出奇的淡定,好像天王老子来了,也已经镇不住它了。 望江楼是南京十六楼之一,就建在狮子山底下,与南京八景之一的阅江楼,就隔着一道城墙。 接到手下的电话,田立成马不停蹄的带着车庆丰,跑到了下关。 下关本就是南京的商业区,再加临江,易守难攻,南保卫战的时候并未遭受多少战火的波及,依然繁华如初。 怕齐希声认出他来,也更怕齐希声真的是方不为,认出车庆丰来,所以田立成没敢直接去望江楼。 对面,左右两侧,不是商铺就是酒楼,找个适合观察的地点,还是很轻松的。 斜对面就是一家酒楼,田立成上了二楼,找了个靠窗的包间,点了几样酒菜,边吃边等。 对面就是车庆丰,手边还备着一个望远镜。 看田立成瞅着对面,筷子都要戳进鼻子里的架势,车庆丰越发纳闷了他到底等的是谁? …… 以齐希声的身份,和齐氏大药房的规模同,自然还请不动申振纲这样的大佬,哪怕是加上袁殊都不行。 主要是中村暗中动用了点关系,而方不为送的礼也重,申振纲就免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 这一位,还真不是简单人物。 出自苏州豪族,是明朝万历年间第三任首辅申时行的二十二世孙。 当年赴日留学,他和蒋委员长是同期同学,护过法,打过北伐,协助谷振龙成立了宪兵体系和宪兵学校,又协助他的学生,也就是国民党警察之父李士珍,开办了国党史上的第一家警校杭州警官学校,是真正的革命元老。 方不为刚出道时,他是参谋本部作战厅的厅长,参谋本部改为军令部后,他的位置由刘斐将军接任。 与此同时,他还兼任过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的杭州警官学校的校长,而军统有名的杭训班,就是他办起来的,当时的主任就是他,教务由郑介民负责,马春风是副主任。 但这都不算什么奇特经历,让方不为惊讶的是,他在后世也算是半个民国通,但压根就没听过这位的名字,网上也根本查不到。 还是从野史中,看到过一些趣闻申振纲在二零年左右,任江苏省警察厅时,严禁江苏省内戏班,说书人等,演说《玉蜻蜓》这出戏。 这出戏和《铡美案》,《武大郎与潘金莲》如出一辄,都是后人杜撰出来诬蔑申时行的戏里说申时行是庙里的尼姑所生…… 但除此外,就没这位听禅先生的任何信息了。 但就方不为知道的,这位现在虽然顶着个汉奸的名头,其实却干着给重庆卧底的活,而且和**的关系也非常深……和袁殊有的一拼。 对这样的人物,方不为打心眼里佩服,所以非常的恭敬。 第一三一零章 认岔了 方不为特地提前了一个小时,准备先到酒楼点好酒菜,恭迎这位老先生。 他刚一出扬子大饭店,一个在大厅看报的年青汉子奔出了酒店,找了个公共电话,打到了附近的一处公共电话。 一个闲汉专门守在商店里,就等着接这个电话呢。 得到了准信,闲汉付了电话费,快步的经过望江楼,举起手挥了一下。 要来了……田立成神色一紧,扔下了筷子,提醒着车庆丰:“来了!” “呲溜”一声,车庆丰喝干了酒,放下酒杯,拿起了望远镜。 扬子大饭店和望江楼都在下关,所以没过几分钟,方不为的车就到了。 “看到没有,就那辆黑色的雪佛莱,车号宁6277……”田立成指着方不为的小车说道。 “看到了!”车庆丰紧紧的把望远镜扣在眼睛上。 他其实也无比好奇,田立成让他认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小车停在了望江楼门口,先是两个保镖下了车,一左一右,护着后车门,然后开始左右打量。 足足观察了一分钟,确定没有危险后,保镖才拉开了车门。 “什么人物,这副派头倒是挺足的?”车庆丰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了。 “上海来的大老板!”田立成随口敷衍了一句,又提醒着,“集中精神,他下车了……” 不是方不为还能有谁? 他方不为下车的那一侧,正对着望江楼的门口,背对着他们,车庆丰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嘶……”车庆丰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还别说,这背影真挺眼熟的……” 田立成的心脏狠狠的跳了一下。 这已经是他和吕开山,第三个说这句话的人了。 转过来呀……转过来…… 田立成不停的祈祷着,但可惜,方不为别说转身,连眼睛都没有斜一下,径直走进了望江楼。 他脑子坏掉了才会转身,或是在门口停留。 那样的话,何必带这么两个保镖,又何必让保镖那么谨慎? 难道是嫌刺客的枪不够快,或是嫌绑架来的太慢,有意要给这些人制造点机会? 简直是开玩笑。 当然,他只是一介商人,而且名头够响,更没有人知道他真实的身份,所以发生被刺或是被绑的概率不大。 但实在是他自导自演,在上海闹出的动静太大,把日本人给搞怕了。 中村还专门针对这点,对他进行了特训,所以,就算是避免让中村怀疑,方不为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脑残的举动的。 直到方不为进了酒楼,车庆丰也没有放下望远镜,好像这玩意能透视似的。 田立成一脸的可惜:他为什么连头都不转一下? 早知道就该派个人,制造出点动静下,让齐希声回一下头,好让车庆丰看清楚。 不过还好,并不是没有机会了。 等申振纲来了,齐希声总不可能像昨天请自己的时候一样,大马金刀的等着申振纲自己上楼吧? 田立成还以为车庆丰毛都没看出来,想着让他坐下来歇一歇,但一转头,看到车庆丰还拿着望远镜,往街上瞄着呢。 “缓一缓吧,等一会再看!”田立成拍了拍车庆丰的肩膀。 手刚落到车庆丰的肩膀上,车庆丰猛的一个激灵。 田立成反倒被吓了一跳:“怎么了,一惊一诈的?” “你他娘让老子认的是什么人?”车庆丰咬牙切齿,脸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田立成不惊反喜:“认出来了?” “我认个娘……”车庆丰猛的跳了起来,刚吼了半句,又猛的闭紧了嘴,生怕被外面的人听到似的,心虚的往外看了一眼。 对面的望江楼,方不为的两个保镖和司机才刚刚踏进门里? 他是谁田立成刚想问这么一句,话还没出口,就被车庆丰揪住了领子,往下一扯。 车庆丰毕竟是行伍出身,身体不知比田立成壮了多少,又是情急之下出的手,用力一拖,就把田立成拖下了桌子,摔倒在了地上。 “叮咚哗啦”一通响,瓶杯盘碗砸了一地,两个的身上全是菜汤酒水。 外面的伙计吓了一跳,飞快的跑了过来,推开了包间的门,看到两个男人正摞在一起。 “滚出去……”车庆丰一声怒吼,“砸烂了什么,双倍赔你……” 田立成惊恐到了极点,但还尚存一丝理智,知道不管他和车庆丰接下来说什么,都不能让第三个人听见,所以也跟着吼了一句:“双倍赔给你,滚……” 看到上一层的壮汉,右手伸到了腰间,摸到了枪柄,猛的打了个激灵,飞快的关上了门。 “你发什么疯……”田立成低吼一声,挣扎了一下,想翻起来。 但他哪里是车庆丰的对手。 车庆丰拔出了手枪,顶到了田立成的脑门上:“怪不得你今天这么鬼祟,原来是真的叛变了……你个王八蛋,叛变就叛变,竟然想拉老子下水?” 田立成眼睛一突,不可思议的看着车庆丰:“说什么胡话呢?” 他江青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方不为和日本人有什么关系? “你知不知道那是谁?”车庆丰吼道。 “谁?”田立成下意识的问道。 “那是……特么的老子也不知道,但老子至少知道,他绝对是日本的大特务……” 田立成双眼直发黑,要是方不为真的成了日本人的人,那自己还怎么报仇? “不可能……”他不甘心的嘶吼了一声。 “什么不可能,老子亲眼见过的……你个王八蛋,想害死老子……”车庆丰右手握枪,左手成拳,重重的砸到了田立成的脸上。 田立成被砸的脑子里嗡嗡做响:不可能,坚决不可能,车庆丰到哪里去见方不为? 更何况,以这王八蛋的性格,见了方不为,就算能忍住不说,但之后见了自己,也绝不可能装的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还跟着自己一起大骂方不为。 这一拳,倒是把田立成给打清醒了不少。 看田立成鼻子里开始流血,车庆丰也冷静了不少。 他翻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枪口依然对着田立成:“念在咱们兄弟一场,我就当不知道,但你别想把老子拉下水……” 第一三一一章 认岔了(二) 田立成站了起来,擦了一把鼻血,冷冷的看着车庆丰“你什么时候见过方不为……” “谁,方不为?”车庆丰眼珠子一突,“你他娘的说梦话呢,老子到哪里去见方不为?重庆还是阎王殿……” “哦,对了,重庆……”车庆丰猛的反应了过来,自己被田立成这个王八蛋给带偏了,“少他娘的转移话题,老子问的是,你为什么又叛变?徐恩曾怎么对你的,就这你鸟样,你以为你回重庆,就有活路了……” 田立成愕然的看成着车庆丰这王八蛋,压根就没认出方不为来? 哪他说的是谁? 我干你娘……两个人说的话,就根本不在同一条线上…… “你到底认出来的是哪一个?”田立成紧紧的盯着车庆丰,“是不是最先进门的哪个老板?” “少他娘的胡扯……”车庆丰还以为田立成在误导他,“和那个老板有毛的关系?老子说的是哪个司机……” 认岔了? 我说的是前城楼子,你说是胯骨轴子…… 田立成的牙都快要咬碎了“和那个司机有屁的关系,我让你认的是那个老板啊……” 车庆丰依然不信,冷哼了两声。 田立成嘴里呜呜啦啦的骂着,径直冲向了车庆丰,只当车庆丰手里的李俊是烧火棍一样。 车庆丰吓了一跳,生怕走了火,不得已把枪口往外一偏“你疯了……” “你给老子过来……”田立成硬拉着车庆丰,重新走到了窗口,指着对面的望江楼说道,“他待会肯定会出来,你给老子把眼睛睁大了,好好的认……再警造你一遍,不是司机,不是司机,是那个老板……” 田立成虽然压着声音,但满脸狰狞,脸上的五官已经扭曲成了一团。 车庆丰眼皮一跳。 这样的表情,他只在田立成脸上见过两次,现在就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田立成把老婆送给徐恩曾的时候。 看来真是认岔了,不是田立成叛变了? “你让我认的,真不是司机?”车庆丰半信半疑确认着。 田立成连吸了好几口气,舒着胸口,重重的点了点头“不是司机,是那个老板……你要想说,就说一说那个司机的来历……” 车庆丰盯着田立成半天,也没看出来,田立成是不是在跟自己演戏。 不过无所谓了,管他演不演,田立成真要叛,自己肯定不会帮忙,但也不会告发。 毕竟田立成还是帮过他好多次的…… “那时两年前,日本人刚围住南京城的时候……”车庆丰努力的回忆着 “我是从中华门的城墙上逃出去的,正外碰上了日军的第六师团,师团长是谷寿夫……嗯,就那个……” “不用你啰嗦,我知道,就那个效仿曾国藩,给士兵下达‘攻破南京,烧杀十日’军令的谷寿夫……”田立成打断道,“你说重点!” “对对对,就那个!”车庆丰心有余悸的点着头,“他听到我一直驻守南京,还做过宪兵团的团长,所以就把我留在了身边…… 好像是破城前十天吧,我去找他交南京的地舆图,看到一个中国人,从他的指挥部出来了……看着像是中国人,穿着长袍马褂。 传令兵把我带进去的时候,谷寿夫正在打电话,说是要空军出动飞机,轰炸南京牯岭路二十一号,城里的内应会想办法做标记……还提到了什么指挥部。 我当时没想起来,谷寿夫说的是什么地方…第二天早上,我听到唐生志的公馆被炸了之后,才反应过来……” 田立成猛的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你当时看到的,给谷寿夫提供的那个中国人,就是刚刚那个司机?” “对!”车庆丰点着头,“之后,好长时间我都没见过这个人,直到今年春天,嗯,应该是四月份,我又见到了这个人,开的就是这辆车……他虽然递了胡子,长袍换成了西装,但我还是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田立成默默的念叨了两句,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吕开山果然没猜错,那个中村,很有可能是日本高级间谍。 因为齐希声现在坐的这辆车,就是森下商会的,那个司机,就是中村的手下…… 但中村不但给齐希声借了车,还专门派了一个高级特务给他当司机? 到底因为合作的关系,只是单纯的为了保护齐希声,还是因为这个齐希声,也是间谍? 要是后一种,那自己还怎么查?就算查实了齐希声是方不为,又有什么用……不,谁说没用的? 刚想到这里,田立成的表情一松,就像是发现了绝世宝藏一样,心里像是擂鼓一样的跳了起来。 先不说方不为到底死了没有,如果他没死,有几个会相信,方不为会叛变,会投靠日本人? 说委员长叛变都有可能,方不为? 还是算了吧,绝对不可能。 也不看看方不为在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的时候都干过些什么? 方不为要是真叛变了,日本人除非蠢到家了,脑子被驴踢了,才想不到拿他叛变的新闻,打击国民政府,招揽观望的汉奸。 说不定会重新把方不为树立成亲日的“国民英雄”,不计代价的宣传。 这比让方不为当双面间谍划算多了。 是了,绝对就是这样……田立成越想越兴奋,最后抬起头,看着房顶哈哈大笑起来“天不绝我……” 车庆丰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这王八蛋是真疯了? “脑子坏掉了?”他讥讽道。 “放心,绝对没坏,清醒的很……”笑了好一会,田立成才停了下来,指着对面说道,“庆丰兄,拜托了,一定要看仔细了……来了!” 车庆丰扭头一看,又来了一辆小车,停到了望江楼的门口。 一个个子很高的年轻人从门里迎了出来,就是刚才只看到背影的那个老板。 老田让自己认的就是这个人……哦,对了,他刚才说这个人像谁? 像方不为……方不为? 像是被密蜂蜇了一样,车庆丰猛的跳了起来。 第一三一二章 认岔了(三) 来的是中村,方不为当然要出门迎接。 中村先是给他鞠了躬,然后才伸出手,和方不为握不握。 “中村君先请上楼,学艺先生(袁殊)和听禅先生(申振纲)也快到了,先不陪你了……” 方不为脸上笑的很自然,心里却在暗暗吐槽说到虚情假义,再没有哪个民族,比日本人更能装了。 即便后来的韩国和台湾,也不过是学了个皮毛。 两个人天天都在一起,哪怕只是分开还没半天,中村见了自己,还是要先鞠个躬才行? “辛苦齐桑了!”中村一语双关的回了一句,自己先上了楼。 确实辛苦。 为了配合中村的计划,方不为不得不天天趴在酒桌上,这些的样子,估计还得坚持一个月。 就为了能尽快打开局面,让于志成和于秋水到南京后,能够看到医药公司和药房的生意是多么多么的好,齐希声是多么多么的能干。 当然,哪怕中村不这样计划,方不为也得这么干至少得把蒙在鼓里的于志成糊弄走再说。 中村上了楼,方不为正准备直一楼堂厅里坐着等,下意识的一偏装头,看到袁殊的小车也来了。 其实方不为压根就没想过请袁殊,是中村提醒他,他和齐希声的身份都是商人,没有一个官方人物做陪,有失恭敬。 想来想去,在南京唯一能和齐希声扯上点关系的官方人物,也就袁殊了。 而且袁殊马上就会成为伪政府赈济部的总长,又非汪精卫一系,和身为梁洪志一系骨干的申振纲,天生共同语言,所以中村认为,请袁殊坐陪,再合适不过了。 中村硬逼着方不为联系袁殊,方不为无奈,才给袁殊打了电话,没想到,袁殊犹豫都没犹就答应了。 方不为估计,可能是知道来的是申振纲,袁殊觉的有非常有必要观察一下,看他对日本人,对伪政府的忠诚度到底有多少。 如果有策反的可能,可以报请重庆政府,安排专人接触……方不为觉的有些可笑,明明两个人都是卧底,却都当对方是汉奸? 其次,也可能是因为中村的关系,袁殊对自己产生了兴趣,甚至想着要不要提醒自己一声,中村是日本间谍。 方不为有些咬牙,却又无计可施,他是真的不想和袁殊多见面。 毕竟接触的越多,袁殊对自己的印像就会越深,下次要是用“自己人”的身份和他见面,自己万一不小心,露出点什么马脚,岂不是会被袁殊识破身份? 方不为再自信,也还没有自信到随时随地都能改变所有的习惯。 别说他,换个世界顶尖的影帝都做不到。 所以方不为才那么害怕,被中村派到重庆去,他真敢回重庆,他的身份不是可能会暴露,而是一定会暴露…… 正思量着,袁殊的小车就停到了门口,袁殊下了车,笑的很开心“又要来叨扰齐师弟……” “师兄哪里话,是师弟我厚颜,再次劳烦师兄了……快请快请……” 两个人好像突然就成了好朋友,拳也不拱了,手也不握了,用力膊牵着胳膊进了酒楼。 刚把袁殊送上楼梯,外面又有人在提醒“老板,申司令的车快到了……” 提醒他的就是那个司机,方不为当然知道对方是特务,而且是相当的厉害的特务。 中村没有明说,不知道是在考验他,还是认为他能看的出来。 方不为只能当不知道。 “来了来了……”方不为朝外回了一声,又扭头看着袁殊,“这下好,师兄也不用多跑路了……” 听到申振纲来了,袁殊自然不可能再上去了,包括刚到包间的中村也下了楼,三个人一起到门口,站成一排等着申振纲。 申振纲只有五十出头,头发却已花白,穿了一身绸褂加棉袍。 方不为昨天才亲自去拜访过,给申振纲送过重礼,两人自然是认识的。 之所以送了礼,还要请他参宴,自然是方不为想给点界释放一种信号宪兵司令,兼警察厅厅长的申先生,和我齐某人关系匪浅,想打秋风或是对齐氏大药房抱着歪主意的,提前想一想,你能不能惹得起? 他虚扶着老先生,一脸狗腿样的给他介绍着袁殊和中村。 三人在门口客气了一句,方不为在前引着路,申振纲在中,中村和袁殊陪在最后面,几人一起上了楼…… 车庆丰看着街对面,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真……真的是方不为?”他咬着牙,紧紧的盯着田立成。 田立成呵呵一笑“你说是,他就是!” 从车庆丰跳起来的那一刻,田立成就知道了,自己没有认错。 只有和他一样,被方不为狠狠的坑过,坑得把这条命都关点陪进去的车庆丰,才会有自己一样的感觉长的不太像,说话不太像,动作也不太像是齐希声,九成九就是方不为…… 这也不用担心了他和车庆丰都能确定这是方不为,那就不会错了。 不……甚至可能还得加上一个吕开山。 昨晚问他的时候,车里太黑,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但隐约听到,吕开山的声音好像有些颤……那个时候,肯定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吕开山的话音才不对的。 哈哈哈,报仇的机会来了……田立成真像仰天狂笑几声。 “是方不为,是方不为……” 车庆丰牙齿咬的咯咯做响,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但念着念着,他就像是突然被戳了一刀的皮球似的,猛的泄了气 “是方不为又怎么样?他也叛变了……他现在已经成了日本人的人,说不定级别比我们还高,你拿什么报仇?” “谁说的?”田立成得意的一笑,“你就不想想,如果是真的方不为,他怎么可能会叛变,就算是他真叛变了,日本人怎么可能让他如此频繁的抛头露面?” 车庆丰猛的一愣,定定的看成着田立成。 田立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好好想想这里面的道理!” 第一三一三章 狗改不了吃屎 他一是恨,二是不甘心,三是害怕但凡有一丁点的希望,他都想报仇雪恨…… “谁说的?”田立成得意的一笑,“你就不想想,如果是真的方不为,他怎么可能会叛变,就算是他真叛变了,日本人怎么可能让他如此频繁的抛头露面?” 车庆丰猛的一愣,定定的看成着田立成。 田立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好好想想这里面的道理!” “方不为是假叛变,真卧底……不对,”车庆丰猛的一拍大腿,“他就根本没有叛变,日本人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车庆丰不蠢,不然也当不了谷振龙手底下的团长,要不是被方不为坑,他现在至少也是个少将师长,更或是军长。 田立成一提醒,他就想明白了。 不管方不为公开叛变,还是秘密叛变,以及不论是真叛变还是假叛变,只是叛变了,日本人肯定是知道他的身份的。 如果是公开叛变,日本人早就大肆宣扬了方不为这个国民英雄可不是吹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这样的人物要是叛变了,对国民政府的威信的打击是相当要命的,日本人绝对不会藏着推掖着。 如果方不为是秘密叛变,那对于日本人来说,绝对是了不得的武器,不把他放到重庆刺探消息,为何让他跑到南京来,还光明正大的接触汉奸? 是嫌南京不会有人把他认出来,还是绝对敢肯定,南京政府里就没有和重庆方面勾勾搭搭的? 开什么玩笑,日本人的脑子又没被驴踢过!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日本人压根就不知道他是谁。 只要把这个消息捅给日本人,有的是人对付他,自己都不用亲自出手。 “哈哈哈……”车庆丰实在忍不住了,仰头大笑了几声。 田立成没有拦他,因为他很理解车庆丰现在的心情,几分钟前,他比车庆丰还兴奋。 “他是不是方不为?”田立成冷不丁的打断了车庆丰的笑声,阴恻恻的问道。 “绝对是……别说是他换了脸,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出来……”车庆丰咬着牙回道。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田立成双眼冒着精光。 “对了,你是怎么认出他来的,还有,他这张脸是怎么回事,不像是假的啊……” “你忘了,他受过伤?” 田立成万分自信的冷笑着“真以为老子什么都不懂?以往和地下党打交道的时候,见多了这种硬汉过断脸上的骨头后,咬牙忍着痛,多抻一抻,多揉一揉,包子脸都能抻成驴脸……” “咝……”车庆丰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只是听,都觉的疼的慌。 当年被谷振龙一顿暴打,骨头断了好几处,稍碰一下,都疼的他哭爹喊娘。 竟然有人能捏着自己断了的骨头玩,而且还是脸上的? 真特么疯了。 田痒立成又继续说道“他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南洋富商,专做医药生意,还做的很大,已经在上海,苏州,杭州等地开了多家分店,这次来,就是来南京开分店的……我和老吕怎么说也是地头蛇,自然要打点一下,所以才请我们赴宴……” “南洋?”车庆丰疑惑的看着田立成,“我记得好像听你说过,他还给南洋的什么大老板,当过一段时间的警卫……” “呵呵呵!”田立成冷笑了起来,“你以为我哪来那么大的把握,敢断定他就是方不为?” 于二君带着于秋水第一次来南京的时候,方不为就是他们的贴身警卫,其实方不为是躲在中央饭店养伤,除谷振龙,马春风等少数的几个人,再没人知道这个内情罢了。 但当时的田立成和吕开山,也恰好被派到中央饭店门口的商店里,带着中统特务参与护卫,是知道方不为给于二君于秋水当贴身保镖这件事的。 后来,田立成又从徐恩曾的嘴里知道,方不为的舅舅肖在明,好像就是跟着于二君,去南洋做生意了,做的好像就是医药生意…… 而好巧不巧,这位很像方不为的齐老板,开的这家医药公司,就是于二君的…… 天下哪有这么多的巧事,偏偏就凑到一起了? 田立成已经有九成九的把握肯定,齐希声就是方不为。 “他胆子也够大的,就不怕你们把他当场认出来,还敢请你们吃饭?”车庆丰瞪着眼睛问道。 “估计是认为,我们想不到,他会忍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换脸吧……也不得不佩服,不管是说话的声音,还是腔调,以入一举一动,他改变都很彻底,要不是那双眼睛,我还真认不出他来……” “那有没有办法指证他?”车庆丰又问道,“他敢来南京,就一定有什么依仗,不可能我们说他是方不为,日本人就会相信啊?” “有办法,绝对有办法?”田立成狞笑道,“如果是老吕肯帮忙,那就更完美了……” 吕开山祖上是仵作,他就是在中央监狱当牢头的时候,认识的徐恩曾,又凭一手高绝的刑讯技术,进的党调科。 而这种看脸骨是否受过伤,来辩别相貌有没有改变过的方法,还是吕开山交给田立成的…… 田立成又长叹了一口气那昨晚上,自己暗示过他之后,吕开山有没有想过,方不为的相貌,就是这样改变的? “老吕不会帮忙的!”田立成冷笑道,“他从来都没恨过方不为,而且在他心里,警政处,比什么都重要,他不会冒一丝的风险的……” 车庆丰当然知道这一点。 别说在田立成面前,就是车庆丰,都不止一次听吕开山说佩服方不为的话了,特别是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战之后。 当然,肯定是在私下里说的。 “老吕的脑子简直被踢了?”车庆丰冷哼道,“这么大的功劳摆在眼前,竟然都不知道争取?真要把方不为给揪出来,警政处还不立地跳好几个台阶……” 刚说了一半,车庆丰猛的停下了话头,眼神灼灼的看着田立成“我当然也想报仇,但主要是帮你,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但是,我能落到什么好处?” 第一三一四章 都不是好东西 田立成猛的一愣。 他没想到,到这个时候了,车庆丰竟然给他玩这么一出? 当初是谁咬着牙,拍着胸口发誓,千万别让他碰到方不为,不然就是拼着这条命,也要把方不为给生吞活剥了? 这会又成了够朋友,讲义气,才来给自己帮忙,还想要好处? 够无耻啊…… “你想要什么好处?”田立成都被气笑了。 “老田,你也别笑话兄弟……”车庆丰理所当然的说道,“这么大的功劳,真要办成了,你老田凭空升三级都有可能,捎上我一个,又能损失多少?” 升三级,你是姓汪还是姓日? 果然,这王八蛋满脑子都是功劳。 难道他忘了么,他是怎么被方不为坑的死去活来的? 还不是因为抢功?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田立成有些想不通,车庆丰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一听有功劳可抢的时候,会脑子里就像装的是屎一样? 当然,也是因为这王八蛋断定,自己没有方不为那么厉害,说坑就能坑得了他,所以才有恃无恐。 真的坑不了么? 你不仁,那就怪我不义。 田立成笑了笑,看着车庆丰说道“带上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能做什么?” 车庆丰猛的一愣。 我干,光想着要好处了,竟然没好好想一想,自己拿什么要好处? “我帮你认出了方不为呀?”车庆丰急道。 “现在不需要了!”田立成冷笑道。 车庆丰眼珠子一翻瓮声瓮气的说道“老田,不至于吧?卸磨就杀驴,太不讲义气了……” 说到不讲义气,车庆丰先心虚了一下。 好像是他自己先不讲义气的? 当初投靠了日本人,日本人又把他分到任援道的手下,但车庆丰和任援道有个毛的交情? 还不是田立成求着吕开山,把他引荐给了陈公博,陈公博又在任援道那里替他说了好话……不然他当蛋的独立团团长? “开个玩笑,看把你给急的?”田立成换上了一副笑脸,拍了拍车庆丰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仇肯定要报,但不能为了报仇,把自个也给搭进去,不能操之过急,得谋定才能后动……” “最烦你们这些特务的……你以为你是法官啊,没证据,就他娘的不能抓人了?”车庆丰不烦的打断道。 “来,你告诉我怎么抓?”田立成指了指对面的望江楼,“你也看到了,袁殊,申振纲,还有一个很可能是高级间谍头目的日本人……你是觉的我脖子太硬,能顶的住刀还是能顶得住子弹?” “你傻还是我傻?谁要你等着人家后台在的时候抓人?瞅个空子,把人绑回来,几样刑一上,什么都招了……他方不为难道真是铁打的不成?”车庆丰一脸的不解。 “万一搞错了呢?”田立成反问道。 “怎么可能?”车庆丰惊道。 田立成也觉的不可能认错,他一个人有可能认错,但绝对不可能车庆丰和吕开山也认错? 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激一激车庆丰。 眨眼的时间,车庆丰转了好几个念头“这样,你刚刚还不是说,只要把齐希声是方不为的消息,捅到日本人哪,日本人自然会收拾他……” “谁去捅给日本人?”田立成紧跟着问道。 车庆丰猛的一愣,呆呆的看着田立成你娘的,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老子? 他们一个是伪军,受任援道辖制,一个是伪特务机构,受周佛海辖制,这两个人的上面,还有一个梁洪志,梁洪志上面还有汪精卫……要是他们把这个情报直接捅给日本人,任援道和周佛海会怎么想,梁洪志和汪精卫又会怎么想? 但要是一级一级的报上去,仇倒是报了,田立成多少也能立一些功劳,说不定直接把方不为交给田立成审,田立成立的功劳就更大大了,还亲自报了仇…… 但他车庆丰别说好处,连口汤都剩不下人又不是他车庆丰每日一时间认出来的,是田立成,说不定还要再加上一个吕开山! 车庆丰什么都想明白了原来田立成,压根就没准备让自己占便宜……嗯,不对,田立成要真不想让自己占便宜,就不会提醒自己。 他是在明着告诉自己真想立功,就去找日本人,把这个情报捅上去…… 这个怂货,摆明了不想当出头鸟,想让自己出头……真要认错了,抓错了,日本人找的肯定是自己…… 那这个头,出是不出? 车庆丰很肯定,那绝对是方不为……但他也坚决不可能绕过任援道和梁洪志,跑去向日本人告密。 想坑老子,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车庆丰看着田立成,琢磨了好久,才发出了几声笑 “老田,这就不仗义了吧……你大老远的把我弄回来,什么都没捞着不说,还硬是给我扎了一根刺?” “形势比人强,我也没办法……”田立成装模做样的叹着气。 “你好好想想,多好的机会,这么大的功劳,说不要就不要了?” “不要了!”田立成坚定的摇了摇头,“能把仇报了就行……我现在就回去,直接和老吕摊牌,他要真不愿意查,我再去找周先生……” 车庆丰也不恼,气定神闲的说道“你都这样说了,那还能怎么办?那你一级一级往上报吧……今天这一趟,就算是我来找你喝酒了……” “都已经砸成这样了,还怎么喝?”田立成看了看狼籍的场面,“今天不是时候,改天吧!” “那也行,我就不耽误你办正事了,先走一步……”车庆丰皮笑肉不笑的抱了抱拳。 “实在是对不住了……”田立成也搁在拳,深深的做了个揖。 两人脸上都带着笑,但谁心里都清楚,虽然没直接翻脸,但也比撕破脸没好到哪里去。 归根结底,是两个人的心思都不纯。 一个忘恩负义,得了便宜还卖乖,想捞好处,另一个将计就计,想找个挡箭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一三一五章 都不是好东西 (二) 刚刚还同仇敌忾,好的能穿一条裤子的两个人,眨眼的功夫,就形同陌路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不会演聊斋? 这两个臭昧相投这么多年,早把对方的脾性摸了个七七八八。 以田立成对车庆丰的了解,只要了动了抢功的念头,就会一抢到底……当然,他也不是真的蠢,自己都提醒过了,车庆丰肯定不会去找日本人,不然任援道分分钟教他怎么做人。 但车庆丰,绝对会去找任援道,如果是任援道先把这个情报报上去,那又是另外一番局面了……为什么先认出方不为的人是吕开山和田立成,而第一个上报的,却是车庆丰? 这样一来,不但毛的功劳都立不上,还会让周佛海,汪精卫,甚至是日本人怀疑吕开山的居心。 当然不会怀疑到他田立成,他已经把吕开山不可能会查这个案子的理由,给车庆丰找了一大堆,他田立成是有难处的…… 田立成很肯定,车庆丰这个白眼狼,肯定会把自己告诉他的这些话,一字不减的告诉任援道,告诉日本人,到时候,自然就会把他田立成摘出来。 车庆丰心里没那么多的弯弯绕,但他至少知道,田立成就是想利用他。 利用就利用吧,能让他立功就行……捅给任援道,和捅给日本人没什么区别。 任援道可是梁洪志的人,和汪精卫,和周佛海,天然就是对立的。 车庆丰绝对相信,任援道知道这个消息后,绝对会想办法截胡。 至于怎么截,是直接报给日本人,还是撺掇着梁洪志派兵抓人,车庆丰就不知道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这个头功肯定是少不了的。 老田这个怂货,活该被徐恩曾踩在脚底下欺负。 怕得罪吕开山,竟然连这么点魄力都拿不出来? 便宜老子了…… 车庆丰坐着吉普,马不停蹄的去找任援道了,他正念念不望的田立成,正在给吕开山打电话呢。 “老吕,实在是对不住……我本来想着再确认一下,把握大一些之后,再给你汇报的,哪知道车庆丰这个王八蛋是个白眼狼,望恩负义,翻眼就不认人……他虽然嘴上没说,但我九成九的把握敢肯定,他已去跑去找任援道告密了……”田立成一副万份愧疚的语气。 吕开山肺都快气炸了,但还不能发作出来。 他硬是忍着怒气问道“车庆丰真的能确定,那就是方不为?” “他说了,别说变了脸,哪怕化成灰,他也敢确定……”田立成回道。 咬了好一阵的牙,吕开山才说道“老车就这么不念旧情,为了这么点功劳,说翻脸就翻脸?” “他是什么样的人,咱们也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了……再说了,在这王八蛋的心理,说不定准还在想我们不敢查,他就帮着我们查,等于是帮我们报了仇,应该是我们欠他人情才对……”田立成回道。 我干你娘的,你个王八蛋! 吕开山怎么可能不清楚,他被田立成给摆了一道? 你吕立成再不下决心,不抢先一步,人家任援道就要小题大做,拿这件事做文章了。 而这一切,绝对是田立成提前设计好的。 田立成叫车庆丰到南京来,第一当然是认人,第二则是为了断自己的后路,让自己不得不卯足了劲查清楚,齐希声是不是方不为。 以这两个人好的恨不得当连襟的模样,田立成能不知道,车庆丰是什么样的人? 吕开山很清楚,自己已是骑虎难下,必须要查了。 特么的,没一个好东西…… 他重重的吐了一口心里的闷气,冷声说道“给老子盯紧了!” 话刚说完,他用起全力的力气,把话筒掼了下去,实木的话筒手柄,直接被砸成了两截。 “愣着干什么,给我接周先生……”吕开车冲着助理大声吼道。 看吕开山脸已经涨成了紫色,一副恨不得要吃人的模样,手下吓了一跳,飞速的跑到旁边的办公室,拔打着周佛海办公室的电话。 听到“通”的一声重响,田立成心满意足的扔下了听筒。 事情成了! 田立成还不知道,吕开山怒气攻心,竟然开了窍,瞬间就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经过,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还吕开山在生车庆丰的气,觉的以吕开山的脑子,根本想不通其中的弯弯绕才对。 其实说起来也并不复杂,田立成只是利用了一下伪政府内部微妙而又复杂的政治环境罢了。 汪精卫没投敌之前,梁洪志,陈公博,任援道都是一伙的,对立派则是华北的王克敏,最多再加上一个根本成不了气候的袁殊。 陈公博的目的很简单他没想过当老大,给头猪也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谁当这个老大,谁就是重庆方面的死敌,必须有时刻面临刺杀的觉悟。 他只求能当个老二,所以才和梁洪志联合在一起,共同挟制王克敏。 但汪精卫一来,他这个梦想就有些不好实现了梁洪志和王克敏合伙了。 如果跟着梁洪志,他顶多是老三,说不定还得当老四,所以没怎么犹豫,他就投入了汪系的怀抱。 也确实如他所愿,他成了伉政府中自汪精卫之下的第二人。 但原来的盟友,梁洪志,王克敏,还有任援道自然恨死他了。 但凡有点能攻讦他,攻讦汪精卫的把柄,对方绝对不会放过。 这并不只是窝里斗,更关系到排座座,分果果各中央部门,那些位置是放谁的人,日战区各省,高官该谁的人当,市长该谁的人当…… 而刚刚成立的警政处,也是梁系无比渴望建立的组织,却汪精卫抢了先。 能毁掉警政处,还能让陈公博这个叛徒颜面扫地,梁系绝对会拼着命去干这件事。 那身为陈公博心腹的吕开山,该怎么应对? 别说查一个方不为了,就是让他去重庆刺杀校委员长,他都得硬着头皮上…… 田立成长长的叹了一声老吕,别怪我,这是我能想到的既能报仇,又能不让你我二人生分的最好的办法了…… 田立成还不知道,吕开山恨不得提把枪过来,把他姓田的给毙了! 第一三一六章 死而复生 像车这种带惯了兵的人,是无法理解当惯了特务的人的脑回路的,特别是田立成和吕开山这种,极其专业的特务。 这与脑子好不好使,聪不聪明的不太大。 车也想过,随便找个电话亭,打给任援道,但他怕电话线路不安全。 万一电话局的接线局的接线员,听到他提到方不为这个名字的时候,跑去告密呢? 方不为这个国民英雄,可不是吹出来的,特别是在南京,没有一个人没听过这个名字,车甚至见过在家里给他立上香牌位的。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他认为田立成不敢得罪吕开山,只能抱定主意要利用自己,让梁系的人出动人手,对付方不为。 所以车一点都不急,想着打电话告密,哪有当面报功来的安全,而且效果也更好。 但他没有想到,田立成不但想报仇,功劳也想立,更是想坑死他,一丝都没犹豫,直接用公共电话线路,报这个消息报给了吕开山。 对于特务来说,把“方不为”三字换成其它的说法,又有多么难? 一加一减之下,车都还没赶到伪绥靖军司令部,吕开山就已经打电话向周佛海和陈公博汇报过了。 在日本人调停之下,汪系,梁系,袁殊三派经过协商后,已正式任命周佛海为财政部长,中央诸备银行总裁,兼上海特别市市长,就等三月底正式对外宣布了。 这段时间,周佛海一直留在南京,一是在等正式的宣布任命,二则是与日本人交接原国民党四大国有银行的事宜,所以一直留在南京。 吕开山给他汇报的时候,他就在白下路的中央银行。 接到吕开山的电话,周佛海惊的嘴都合不拢了。 方不为? 不是死了么,从哪里冒出来的? 三七年底,方不为随宋希连等人从南京撤回武汉的时候,汪精卫还没有叛变,还在武汉好好的当着他的副委员长和行政院长。 周佛海自然也没叛变,当着他的委员长侍从室侍二处的主任,兼国党中央宣传部的代理部长,专门替蒋委员长处理党务,正治及宣传事务。 没开战之前,方不为时不时的去侍从室找林尉,找钱大均,或是找委员长的时候,动不动就会碰上周佛海,所以周佛海对他一点都不陌生。 全面抗战之后,就更不用说了。 方不为这个国民英雄是怎么宣传出去的? 基本上是由周佛海一手包办,军报,民报,内部等等各种渠道的宣传资料,都是他这个代宣传部长亲自经手的。 要说对方不为的事迹了解最深的,周佛绝对算是其中的一个。 所以三八年夏的时候,知道方不为被日本刺客刺杀后,周佛海还很是唏嘘感慨了一段时间。 但突然间,吕开山告诉他,方不为复活了,还来了南京,怎么可能不让他吃惊? 什么交接,什么账目,全被他丢到脑后去了。 他先要考虑,方不为为什么突然活了,跑到南京来是干什么来了,而不是去质疑吕开山和田立成有没有认错人? 刺探情报? 不大可能,方不为的专长好像不是这个。 方不为最擅长的是什么? 周佛海努力的回忆着:破案,安保,打仗……好像他的身手也特别好,号称打遍全军无敌手,对了,还有个“民国第一特务”的名头…… 想到这里,周佛海眼皮子一跳:是跑来搞刺杀的,目标就是汪先生? 他哪里还能坐的住。 周佛海厉声问道:“人现在在哪?” “在望江楼,老田亲自在那里盯着!”吕开山回道。 他顿了一下,又把田立成带着车去认人,经及田立成认为,车肯定会跑去向任援道,或是梁洪志告密的猜测也汇报了一遍。 周佛海心里一动:这个田立成要做什么,怎么有点像是要坑任援道,梁洪志一把的意思? 到时候再看吧,真要有这个机会,自然不可能放过。 “稳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周佛海挂了电话,用最快的速度,赶往总统府。 这件事涉及到了袁殊,还有很有可能是日方高级谍报头目的中村,已经不是他周佛海能够擅专的了。 是现在就抓,还是先盯住人,查清底细,更或者是放长线钓大鱼,都需要汪精卫拿主意。 等周佛海挂完电话,吕开山又给陈公博汇报了一声,方不为的名字如雷灌耳,陈公博自然听过,当然很吃惊。 但他未叛变之前,担任的是实业部部长和民训部部长,对方不为的印像不太深,再加上他对特务这个行当比较陌生,所以也只是停留在吃惊这个层次。 既然有周佛海在,陈公博就不打算插手了,只是叮嘱吕开山,一定要听从周佛海的指挥,不能盲目行事。 吕开山自然是连声答应。 而这个时候的车,才刚刚到绥靖军司令部。 比起周佛海和陈公博,任援道对方不为就比较陌生了。 这也与他一直在华北,华中任警备司令有关。 车用最短的时间,帮助任援道了解了一下方不为的生平,简直吹的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 但任援道的脑回路明显和车不在一条线上。 他转了转眼珠,盯着车问道:“这个方不为,是不是就是那个民国第一特务,也是马春风的第一心腹?” 车猛的一拍巴掌,兴奋的说道:“对,就是他……” “哦!”任援道淡淡的应了一声。 嗯,任司令的性质怎么不高? 车脑子里刚生出这么一个念头,猛的反应了过来。 不好,怎么忘了,任司令和马春风以前还是结拜兄弟? 虽然投降之后,任援道公开登报,与马春风割袍断义了,马春风也骂他有奶便是娘,卑鄙无耻,但天知道,他们私下里有没有勾勾搭搭? 就算没勾搭,像任援道这种老滑头,也肯定要考虑一下,杀了马春风的第一心腹,自己有没有汪精卫的本事,能应付的了一波接一波的刺客? 第一三一七章 脚踩两只船 脑子里正琢磨着任援道会怎么反应,任援道先说话了:“咱们是绥靖军,不是特务军,这种事情不好插手……这样……” 任援道顿了一下:“我现在就给梁部长打电话,你直接去给他汇报……要务必详尽……” 像是当头被浇了一盆冰水下去,车**的热火劲至少给浇灭了一半。 任援道不上心的话,他就算立了头功,这功劳也得打个折扣。 难道他还能跳出绥靖军,跑去政府部门任职? 脑子坏掉了? 算了,真要抓到了方不为,功劳多少是会有一些的,至不济,也有赏钱,就算退到最后一步,至少也能把仇报了…… 车**梳理了一下思路,重新给自己打着气,告另是了任援道,去找梁洪志了。 车**走了之后,任援道盘算了好久,眼珠子转个不停。 马春风把第一心腹派到南京干嘛来了? 不管干嘛来了,自己都当不知道就行了。 就算抓住的是真的方不为,马春风要是问起来,自己也能推脱的过去。 当然,有的是争着出头的人,比如梁洪志。 只要让梁洪志知道,给陈公博,周佛海,汪精卫上上约水的机会来了,他绝对不会放过。 不出田立成和任援道所料,听了车**的汇报之后,梁洪志第一个念头就是:报仇的机会来了。 因为陈公博的背叛,他这一系一败涂地,怀致他本人只落了个伪政府中的四号人物。 梁洪志恨的牙都快要咬碎了,恨不得把陈公博生吞活剥。 有了报仇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但这样的人物,自然不会被怒火烧的失去理智,他至少要搞清楚,这个疑似方不为的齐老板,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听田立成说,他是做医药生意的,主要经营的是南洋胡氏的虎标良药和于氏的百宝丹,生意做的很大……” 在梁洪志面前,车**是一点心眼都不敢耍,一五一十的汇报着:“田立成还说,除了生意做的大之外,这个齐老板在上海也很吃的开,今天他请的是申司令,但坐陪的是袁殊,估计就是看在袁殊的面子上,申司令才去扑宴的……” “袁殊也在?果然很吃的开啊……”梁洪志冷笑了一声。 他对袁殊自然没有好印像。 陈公博背叛了他之后,梁系的影响力直线下降,梁洪志本来是想联合袁殊的,想着利用袁殊和岩井英一的关系,进而影响一下主持调停的影佐祯昭。 但没有想到,袁殊理都懒得理会他,让梁洪志气的想吐血。 现在有了一箭双雕的机会,梁洪志自然不会错过。 “这样,我给警察厅打电话,让他们派一些好手,你亲自带着,一定把人给我盯紧了……”梁洪志郑重的交待道。 虽然没能抢到财政,实业等有油水的部门,但梁系也控制了宪兵,警察,还有绥靖军这三个军警宪部门,而宪兵司令瘦警察厅长申振纲,绥靖军司令都算是他的人,这样一算,梁系也还是相当有实力的。 但这也只是梁洪志自己的想法,他哪里能知道,自己的两个股肱之臣,一个是ChóngQìng的卧底,一个刚叛变,就给自己留了后路,正和马春风勾勾搭搭呢。 “院长放心!”车**一个立正。 等出了门,车**才察觉到一丝不对:自己没有告诉梁洪志,除了袁殊和申司令之外,好像还有一个疑似日本间谍的人物在做陪,田立成说好像是什么商会的会长…… 叫什么来着? 算了,梁部长反正要去找影佐阁下,到时候一查就知道了。 车**满脑子都想的是方不为,想的是怎么立功,竟然把中村给忘了…… 梁洪志也没敢耽搁,让司机备了车,直接去福昌大饭店去找影佐祯昭了。 南京被攻占后,福昌大饭店就被日军征收,成为了华中派遣军的招待酒店。 只要到南京,影佐祯昭就会住在这里。 梁洪志想报复陈公博,要给汪系上眼药水,只能找影佐祯昭。 虽然没有人提过,包括日本人也只承认,影佐祯昭只是新国民政府的高级顾问,但参与谈判的每一个汉奸都知道,影佐祯昭才是最终说了算的那一个,是名符其实的新政府的太上皇。 大会谈基本已经结束,政府各部首脑名脑也全部定了下来,基本上达到了三方制衡的局面,剩下只是一些不太重要的位置,不用影佐祯照亲自盯着,等三系首脑达成一致,就会把名单报到他这里来。 影佐祯昭很是悠闲,正坐在六楼的阳台上,晒着太阳喝着茶。 正晒的舒服,昏昏欲睡的时候,手下跑上来汇报,说是梁洪志工他有急事。 也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了,影佐祯昭至少知道,梁洪志不是这么毛燥的人,说有急事,那肯定是急事。 他当即下了楼,在房间里见到了一脸急色的梁洪志。 “阁下,我刚得到消息,一位疑似ChóngQìng方面的高级特务,来到了南京,正在与袁殊,申振纲等人在望洒楼见面……” 影佐祯佐眼神一滞,定定看着梁洪志:“梁桑,不要急,慢慢说!” 他本能的有些不信。 既然是ChóngQìng高级特务,脑子不可能坏到这种程度,怎么会选择在望江楼这种地方,和袁殊这么重要的人物见面? 就算这个特务脑子坏掉了,袁殊的总没有坏吧? “只是疑似,还待进一步确认!”梁洪志也觉的自己有些夸大其实了,赶紧收了收。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梁洪志一五一十的把车**汇报给他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包括警政处的两个头脑,明明昨天晚上就认出了方不为,一直没有行动不说,竟然都没有上报…… 影佐祯佐越听脸色越难看。 方不为这个人物,他自然听说过,虽然没有照过面,但隐形当中还交过手。 三四年,他任日本驻上海领事馆武官时,方不为炸了法国领事馆,却栽赃给了日本领事馆特高课。 被方不为打死的特高科特务头目福田英夫,就是影佐祯昭当时的手下。 第一三一八章 脚踩两只船 二(求保底月票) 方不为“被刺”后,国民政府公开了部分机密,影佐祯昭还有些唏嘘,想着在这种传奇人物的手里栽一次,算不上丢人。 但这个人被杀后才几年,突然就活了过来,还跑到了南京? 先不论真假,但这种消息从梁洪志的嘴里说出来,让影佐祯昭有一种极其滑稽的感觉。 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南京特区是干什么吃的? 梅机关是干什么吃的? 派遣军司令部特务部又是干什么吃的? 最让他觉的不可思议的是,警政处的两个首脑都已经认出了这个人,不但没有采取行动,甚至是连上报的意思都没有? 简直是八嘎呀路…… 难道这两个原中统的特务,早就叛变了,或者本来就是卧底? 不怪影佐祯昭有这样的想法,是梁洪志,故意隐去了田立成,吕开山被方不为坑过的这一部分经过,误导了影佐侦昭。 影佐侦昭当即就有了决断:不管真假,这件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梁桑,你稍等一下!”最高水位佐祯佐拿起了话筒。 稳妥起见,影佐祯昭没有通知七十六号南京特区,而梅机关刚刚与兴亚建国联盟合并,而这起**,又涉及到了袁殊,所以他并没有通知梅机关。 他只是给原田熊吉打了电话,让原田熊吉马上来见他。 十月份的时候,原华中,华北派遣军就被撤消了番号,正工并入中华派遣军序列。 原华中派遣军特务部,升级国中国派遣军特务部,原田熊吉水涨船高,已经成了中将了。 但不管升多高,只要他还是特务首脑,除了受中华派遣军司令板西尾寿造,参谋长板垣征四郎节制之外,还受兼任派遣军副司令的影佐祯昭节制。 即便影佐祯昭只是少将,军衔比他还要低一级。 …… “齐希声有可能是方不为,那个民国第一特务……”影佐祯昭被吓了一跳,“怎么可能?” “你知道这个齐希声?”影佐祯昭眉头一皱。 “知道,还一起喝过酒……”原田熊吉说了半句就不说了,看了看梁洪志,又看了看影佐祯昭。 影佐祯昭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当即下了逐客令:“梁桑,还请你到客厅等几分钟……” “好的阁下!”梁洪志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出了影佐祯昭的房间。 他表面虽然看似平静,其实心里早已起了疑。 原田熊吉认识齐希声,梁洪志并不奇怪,毕竟车**说这个齐希声在上海非常有名,而原田熊吉也在上海待了三四年了…… 但两人竟然喝过酒? 这就让他有些惊悚了。 一个医药商人,一个日本中将,特务头目,两者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还有原田熊吉刚才的态度,明显表明这个齐希声还有其它的问题。 什么问题? 难道他本来就是日本人的特务? 不可能吧,方不为会叛变? 这么一个人物,真要是叛变了,日本人不会是这样的用法,太浪费了……田立成能想到的,梁洪志想到的更快。 但他现在也有些犯嘀咕,心里无比好奇,原田熊吉在给影佐祯佐说什么。 “这个齐希声,是中村阁下引荐我们认识的……” 梁洪志就在外面,怕他听到,原田熊吉刻意压低了声音:“当时赤木君也在……” 中村,赤木亲之? “引荐过之后,他们没有暗示什么?”影佐祯昭皱着眉头问道。 如果齐希声是外务系统发展的重要间谍,按常理,中村肯定要暗示原田熊吉的。 主要怕引起什么误会,被自己误伤。 但也不绝对。 “没有!”原吉熊吉摇了摇头,“我也不敢确定,齐希声是不是有其它的身份,不过据我所知,他与南洋胡氏,于氏两家的关系非常好……” 虽然说着不确定,但原田熊吉本身的态度,就已说明问题了。 “那就是还有其它的身份了?”影佐祯昭呵呵一笑。 日本在华特务机构山头众多,大部分属于外务系,比如特高课,岩井公馆,另外的一些属于陆军,海军,比如各军特务部。 更或是独立在这三方之外的,比如满铁调查课。 也有一部分,属于几方联合,比如影佐祯昭的梅机关,土肥圆时期的奉天特务机关。 而这几个派系之间,矛盾又太多,所以大部分的时候,涉及到原则性利益的情报,从来都不会互相沟通的。 而外务系针对齐希声的“蝰计划”恰恰就属于这一种。 自然是因为涉及到了南洋的利益,怕陆军和海军干涉,更或是提前摘桃子。 而像影佐祯昭,原田熊田这种,本身出自外务系,做过高级外交官,并且主持过兴亚建国同盟,又在陆军中担任高级将领的人物,对外务系图谋南洋的野心多少知道一些。 一联想到齐希声的来历,和南洋的关系,答案呼之欲出。 “中国有句老话,老鹰也有被家雀啄瞎眼的时候……既然有疑点,就必须要查清楚!” 影佐祯昭的沉吟道,“先不要打草惊蛇,你先带人,把人控制住,包括袁殊和申振纲,还有周佛海的那两个手下,那个独立团的团长,同时,再问问中村阁下,他与齐希声认识的过程,然后再与这些人对质,看能不能找出线索……” 只问认识的过程……原田熊吉当即就明白了,如果中村真是中村或是外务系疏忽了,只要将方不为的生平和田立成等人的猜测告诉他,中村自己就能判断出来,他们是不是真的疏忽了。 只要验证了这一点,接下来自然就好办了。 “明白!”原田熊吉应道。 原协熊吉走了,影佐祯昭又把梁洪志叫了进来。 “梁桑辛苦了,先喝杯茶!”影佐祯昭笑着说道。 看到影佐祯昭这样的反应,梁洪志松了一口气。 这是让他稍安勿燥,安心等肖息的意思。 看来原田熊吉已经去查了…… 肯定是要查的,哪怕真的错了,再反过来给中村道歉也不迟。 但警政处的这两个,必须要严惩,哪怕不惜损害汪精卫的威信,也要杀鸡儆猴。 两只船是那么好踩的? 既想立牌妨,又要想快活,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第一三一九章 各怀心思 梁洪志的动作不慢,汪系骨干的动作更快。 虽然汪精卫有些犹豫,想着这件事不但涉及到日本外务系的代表人物袁殊,还牵扯到了梁系骨干申振刚,便认为应该先向影佐祯昭汇报一声。 还是周佛海劝他:你现在是一国元首,就该有一国元首的气度,不能时时刻刻想着自己是一个傀儡。 梅思平更了解汪精卫,直接激他,要是换成蒋委员长在他个位置,会怎么处理? 汪精卫还用回忆么? 即便蒋委员长干啥啥不行,但要论内斗的手段,他认了民国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 遇到这样的机会,老蒋绝对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一个是对立派的派系首脑,一个是另一对立派的骨干,说不定蒋委员长直接会派兵,管他是真假间谍,还是真假见面,先趁机会全灭了再说。 汪精卫直接被激起了火气,不打算给影佐祯昭汇报了,直接命周佛海,让他全权处理。 当然,杀是绝对不敢杀的,周佛海只能想办法查清,这个齐希声是不是ChóngQìng派来的特务,袁殊的申振纲是不是真有问题。 临走的时候,周佛海还和梅思平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遗憾:与蒋委员长相比,汪精卫还是差了一些杀伐果断的魄力。 当然,如果真换成蒋委员长,他们敢不敢跟着叛变,还是个问题。 相比较起来,汪精卫至少不会乱甩锅,有错就会认…… 一场纷争将起,而做为绝对主角的方不为,却在听申振纳讲故事。 讲的就是汪精卫。 申振纲讲的性起,只当中村不存在,戏称汪精卫之所以叛国投敌,是上了蒋某人的当了。 这算不上什么绝密,其实坊间早有传闻了,申振纲是直当笑话来讲的。 但方不为认为,这种说法,未必是空穴来风。他怀疑,汪精卫叛国,上的不是蒋委员长的当,而是日本人的当。 他一直觉得,汪精卫这个人有些复杂,而且性格当中有很大缺陷。 不然眼看争权争不过老蒋,甚至连投敌叛国都可能要落后一步的时候,竟然先一步叛变,并美名其曰曲线救国? 我去你妹的吧! 应该是日本人告诉他,他要是再不叛,就是蒋委员长叛了,弄不好,他连叛国的机会都没有。 汪精卫真的信了。 因为当时的蒋委员长一边喊着联合抗日,不死不休,一边却偷偷在和日本当局接触。 第一次是南京战败后,日方进一步控制上海,持续向各国使馆及银行施压,致使国民政府财政体系既将崩溃。 当时的委员长已经开始考虑,要和日本人和谈了,并已决定派何应钦亲自赴南京谈叛。 恰逢当时,方不为被派到了美国,在他的尽力斡旋之下,在司徒美堂,于二君,陈佳庚,胡文虎的鼎力支持之下,竟然只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就凑够了国民政府三八年全年的军费。 就是这个原因,让国民政府缓过了一口气,又在宋夫人,宋子文等绝对心腹的劝阻之下,再加上日本人的条件确实太苛刻,委员长才犹豫了起来。 这一犹豫,就给了汪系骨干接触日本人的机会。 他们想着反正都要叛,早叛一步,也能占据主动权……汪精卫就是这样,被周佛海,梅思平等人说动的。 之后,就有了汪精卫逃到河内,以及名震天下的《艳电》,这一下,就把委员长的路给堵死了。 还怎么谈? 难道让汪精卫当老大,他姓蒋的当老二吗? 去你娘的吧。 当然,后面再到最危急的时刻时,委员长也不是没有生出过再次和淡的心思。 最有名的就是四零年夏,日军进军川渝,准备攻打ChóngQìng的时候。委员长授命宋子闻的弟弟宋子良,准备再次与日本和淡,日本人称之为桐计划。 奈何**太给力,发动了百团大战,迫使日军放弃了进军川渝的计划,更让委员长生出:日本人也并非是不可战胜的,以及“再咬咬牙,说不定又能挺过去”的想法。 没想到,还真挺了过去。 结便就是,没叛变的,成了民族英雄,叛变了的,自然成了千古罪人。 方不为边在心里感慨,边极为狗腿的给申振纲和袁殊捧着哏,特别是申振纲,越看方不为越顺眼,甚至半开玩笑说,让方不为到他手下来,保准给他弄个高官当当。 当汉奸,哪有当间谍舒服? 一边数着日本人帮他赚来的钱,一边窃取日本人的情报,顺便还能杀几个日谍和大汉奸……方不为脑子秀逗了才会去。 席间的氛围很是热烈,不时会传出几声大笑,就连对面的吕开山和田立成也听的清清楚楚。 吕开山的脸色很不好看,进来就没怎么和田立成说过话。 田立成也只当吕开山气的是他没有主动汇报,等事快发了才知道让吕开山来擦屁股,哪里想到,吕开山已经明白了,田立成为了报仇,连他这个结拜兄弟都照坑不误。 还是那个包间,田立成早让伙计收拾好了,重新上了几样酒菜,两人相对而座。 但别说喝酒了,吕开山连筷子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紧紧的盯着对面。 他在盘算,要真是方不为怎么办? 田立成却很兴奋,想着大仇终于要得报了,总算能扬眉吐气一次了。 两人各有心事,但目标出奇的一致,都是对面的方不为。 大概半个小时后,周佛海也到了。 他仔细的询问着细节,确定吕开山已经安排好了足够的人手,才放下了一半的心。 “警察厅那里没有走漏消息吧!”周佛海问道。 在名义上,警政处毕竟是警察厅的下属部门,连办公机构机构都设在警察厅内部,而今天查的案子,又牵扯到的是警察厅厅长申振纲,所以周佛海非常担心,吕开山操作不慎的话,会提前走漏消息。 “部长放心,人都是我私下交待,让他们假装下班,之后又零零散散的召集过来的……”吕开山回道。 第一三二零章 蓄势待发 “那就好!”周佛海松了一口气。 他的计划很简单:如果任援道,梁洪志没上当,坑不到这两的话,就只能抓人了。 他会等酒席散场,命人尾随齐希声,回到扬子大饭店之后再动手。 这是原中统,军统一惯的老套路,可以尽可能的不打草惊蛇,尽量争取时间,甚至还能放长线钓大鱼。 钓的自然是袁殊和申振纲。 当然,这也与警政处刚刚成立,人手不足有关系,做不到掌控全局。 杀人很简单,派一队枪手,冲着包间里一顿乱枪,估计里面的四个人活不下一个。 但要抓活的,就因难的多了,而且酒楼下面还有袁殊和申振纲的警卫和司机。 万一把宪兵司令部和警察厅的人召来就麻烦了。 又反复询问了两遍,就连吕开山,田立成这两位专业的特务也说应该不会有问题,周佛海才算是放下心来。 看到桌子上在酒菜,他才想起来,自己到这会了,水未喝一口,米未见一粒。 他是被吕开山一个电话惊出来的,到了总统府,他只顾着劝汪精卫,别说他了,就连汪精卫都没顾上吃饭。 重新要了一副碗筷,又让吕开山把菜换下去热了一下,周佛海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 他边吃,边在心里琢磨。 吕一山给自己汇报的时候,离现在也近一个小时了,怎么不见对面有什么动静? 周佛海有些失望。 看来梁洪志没有上当,没有抢着派人来截胡? 不应该啊,看每天开会,梁洪志看陈公博像是看仇人一样的眼神,应该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才对? “你们确定车**会和你们撕破脸,一定会跑去找任援道告密?”周佛海不确定的问道。 吕立成没吱声,只是看了看田立成。 他连车**的面都没见着,哪能猜到车**会怎么干。 “部长放心,他一定会去的!”田立成万分笃定的说道。 这世上哪有一定的事情? 要是换成马春风,早两耳光上去了。 不过周佛海诩是文人,素来阴沉,讲究喜怒不现于色,即便不满,也不会显露在脸上。 算了,坑不到坑不到吧,等抓到方不为……哦,不,现在还是齐希声,看有没有办法,给梁系泼点脏水。 周佛海还不知道,梁洪志已经上当了,不但派了人,还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把状告到日本人那里去了。 不过车**刚到警察厅,人还没调出来,就被日本人给拦了下来,没来得及发动,所以他才没有看到什么动静。 离开影佐祯昭的房间后,原田熊吉第一时间,电话通知驻南京日本宪兵司令部,把警察厅给控制了起来。 一是因为涉及到了申振纲,为了申振纲有问题,警察厅内部肯定有问题。 二则是,梁洪志还派了车**,让他带警察厅的人,去抓人了…… 原田熊吉委实想不明白,梁洪志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想办法,通知申振纲,请他吃饭的那位齐老板,很有可能是敌方的间谍? 梁洪志难道要大义灭亲? 别开玩笑了,要真有这种信念,梁洪志就不做汉奸了。 那他派警察厅的人抓警察厅厅长,又是什么样的神操作? 还不如直接通知申振纲,让他直接抓了齐希声,这样反倒利索一些。 稍稍在脑子里转了一下,原田熊吉就知道梁洪志的意图了。 无非就是想避嫌,再趁机把事情闹大,把警政处发现疑似敌方高级特务的人物,却没有上报这一点无限放大,从而借机攻讦汪精卫,陈公博。 至于梁系骨干申振纲,在梁洪志看来,肯定是没问题的,因为申振纲是袁殊请过去的,他又不认识齐希声是谁。 有问题,也是袁殊有问题才对…… 打的真是好算盘? 原田熊吉连声冷笑。 真是一群蠢猪,就知道窝里斗。 原田熊吉有些不放心,怕警察厅这里出纰漏,处理不好就会走漏消息,所以他想了一下,先派人去了下关,万一车**的速度太快,就让手下连把人给拦下来。 然后他又先去了警察厅。 这个时候,车**正蛊惑着警察厅保卫处处长,赶快召集人手,跟他去抓人,却压根不提去的是望江楼,抓的人里面有可能还要算上申振纲。 车**不是笨蛋,多少猜到了一些梁洪志的心思,不提前给申振纲通风报信,肯定是在为了避嫌。 他想着梁洪志都没提要通知申司令的意思,自己就更不能多事了。 等他带着人到了酒楼,只要告诉申司令,请他吃饭的是ChóngQìng的高级间谍后,申司令难道还会拦着不让抓人? 有梁洪志的手令,而且梁洪志还亲自打了电话,保安处处长自然不敢怠慢,赶快召集着人手。 民国的警察厅保安处,有点类似后世的特警和处突中心,算的上警务系统中战斗力最强的队伍了,而且是两班倒,即便是晚上,也有一半的人员留守在警察厅。 车**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从来都没忘掉,方不为的身手有多厉害。 他认为,即便宣传的事迹当中,有一成是真的,方不为都已经厉害的能上天了。 至于哪些打飞机,打坦克的事迹,车**一个字都不信。 糊弄傻子呢? 保安处长刚刚把人手召集起来,还没带出警察厅,日本宪兵就到了。 宪兵司令让警察就地解散,又提到原田熊吉马上就会赶到。 车**当即就猜到了真相,他一点都不吃惊,心里还想着梁部长果然给力,这么快就说动了日本人。 “原田阁下!”看到原田熊吉,车**的腰弯成了一百二十度,头都快要杵到地上去了。 “你对警察怎么说的?”原田熊吉直接问道。 “阁下放下,我只说了奉梁部长之命,要去执行任务,其它的一概没提……”车**腆着脸答道。 “辛苦车桑了!”原田熊吉满意的点了点头。 只要车**没多嘴,就省了他还要采取措施,以防泄密的过程。 听到原田熊吉夸奖他,车**骨头都轻了二两:老子这头功,绝对没跑了。 第一三二一章 窝里斗 “车桑也跟我一起去吧!”原吉熊吉又说道。 “遵命!”车庆丰屁颠屁颠的回道。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有些晕晕乎乎的…… 车庆丰上了原田熊吉的车,司机都还没来得及打火,一辆小车飞一般的开进了警察厅的院子。 原田熊吉摆了摆手,让司机稍停一下,然后他拉开车门下了车。 车庆丰只看到那辆小车上下来了两个矮个子男人,快步的跑向原田熊吉,不知道在他耳边嘀了一句什么。 原田熊吉点了点头,独自走到后一辆车边,给日本驻南京宪兵司令冈本交待了两句,看着冈本发动了国车,先一步离开警察厅之后,他又带着两个男人往自己的车这里走来。 车庆丰没听到原田熊吉说了什么,只以为他在安排抓捕的计划。 到了车边,原田熊吉没有急着上车,而是把车庆丰叫了下来。 怎么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车庆丰不明所以,乖乖的下了车。 原田熊吉吐了一口气,看着车庆丰,淡淡的问道:“车桑,梁桑告诉我,是你亲自向他汇报,说吕开山,田立成都认出了齐老板就是方不为,但却没有采取行动……你怕嫌疑人跑了,才直接去找的他?” “对!”车庆丰还在暗暗高兴,想着梁洪志果然给力,隐去了自己先去找的任援道,任援道又让自己去找的梁洪志的经过。 这样一来,岂不是少了一个分功劳的…… “啪!”车庆丰的嘴角刚刚勾起来,原田熊吉重重的一巴掌盖到了他的脸上。 像是看到了烟花,车庆丰眼中金星乱冒,耳中嗡嗡做响。 “阁……阁下……” 这一巴掌,直接把车庆丰给打懵了,想不通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怎么突然就挨打了? 原田熊吉一把揪住车庆丰的领口,满脸狰狞的吼道:“知不知道你们的土地地如此之广袤,资源如此之丰富,人口如此之多,却一直都强大不起来么?” “我……我……我……”我了半天,车庆丰再多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能感觉到原田熊吉眼中的杀气,一句话说不对,自己就有可能命丧当场。 老子就想不通了,老子干什么了…… “铐起来!”原田熊吉一声冷喝,厌恶的把车庆丰丢到了,“一群蠢猪,只知道窝里斗……” 影佐祯昭给原田熊协下达的命令是:先将所有相关的人员全部控制起来,再抓捕齐希声…… 原田熊吉一丝不苟的执行着这个命令,所以他才先来了警察厅,同时命手下,去抓吕开山和田立成了。 但没想到,却扑了空? 吕开山和田立成都不在,家里的人交待,自从早上出去后,就再没回来过。 再一查自吕开山和田立成以下,警政处的其他头头脑脑,竟然也不知下落,原田熊吉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要是还想不到,吕开山和田立成已经带着人去抓齐希声了,就太小看他这个授中将衔的特务部长了。 人家明明已经行动了,为什么梁洪志和车庆丰却一口咬定,警政处的主任和副主任,明明发现了重要的敌方间谍,却当做不知道…… 这不是栽脏陷害是什么? 原田熊吉越想越恼火,又重重的一脚跺到了车庆丰的肚子上。 车庆丰一声哀嚎。 …… 天色刚近黑,宴席开始到现在,也就才两个小时左右,不过已接近尾声了。 四个人都没怎么喝酒,光听申振纲在那里讲古说今了。 不枉是书香门第,名门世家,申振纲极其渊博,还不腐旧,说话极有水平,故事讲的也极精彩。 方不为终于知道,为何谷振龙经常请他去宪兵学校讲课了。 从他讲故事的水平,就能看出他讲课授学的水平,再听他讲中日两国的国力,文化,社会,政治等等方面的对比,就能看出,申振纲是两国国力真心做过对比的,而且对中国和日本的宪警建制极有研究。 方不为自然知道现在是什么身份,齐希声一个在美国长大的中日混血儿,自然不会对这些东西产生多么浓厚的兴趣,他只能压制着请教的渴望,只当故事来听。 袁殊也一样,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表现出的,也是兴趣不太大的样子。 反而是中村,听的如痴如醉,不时的就会提出自己的见解,遇到无法求同的观点,还会和申振纲争论两句。 听了一会,方不为就听见点眉目来了,涉及到日本国力的好多新东西,还是中村不久前才讲给他听的。 申振纲是怎么知道的? 他讲的这些东西虽然不是什么机密,但也不是一个一直留在南京的汉奸能了解到的,举一反三,涉及到敏感的,会让中村警觉的东西,他也不会在这里讲。 他甚至觉的有点想笑的感觉。 申振纲这卧底当的很有水平啊,看似不显山不露水,但私底下,绝对没少和在南京的日本政要学者接触,不知不觉间,就把有用的情报套出来了。 方不为不时的看看申振纲,再看看中村,再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钦佩的表情。 他在研究申振纲,同时的防备中村,却没注意,对面的袁殊,却在研究他。 观察的时间越久,袁殊的心里越犯疑。 齐希声是美国人,这一点肯定不会错,袁殊记得卢英被杀之后,齐希声被赤木亲之带去调查的时候,美国领事馆还派陪同他接受过调查。 那他的日语,是从哪里学来的? 申振纲和中村争到激烈的时候,用的全是日语,但齐希声好像一点障碍都没有,完全能听懂的样子? 中村教他的? 不可能吧? 齐希声为什么要学日语? 就算中村已经把他发展成了间谍,也完全没这个必要。 还是说,他本来就是日本人假冒的……一想到这一点,袁殊的心脏狠狠的跳了一下。 伪装成美籍华人的日本间谍? 那他又是如何混进安良堂,如何成为于二氏,胡文虎等人的心腹的?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 第一三二二章 卧底就不是人干的 脑子里像是闪出了一根线头,怎么抓都抓不住? 袁殊决定,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情报传递给马春风。 问题是怎么传? 自己的专用小姐已经撤走了,原上海军统的那些联络站点,也都已废弃,兴亚建国同盟已与梅机关合并,之前的那套密码已经弃用了,自己根本没办法发电报,也根本不知道怎么联系到军统的联络员。 用地下党的情报渠道? 别开玩笑了! 也不知道,回到上海后,再能不能碰到那个“自己人”? 袁殊的心里越来越着急,但脸上却不动声色,至多也就是在方不为的脸上多瞄两眼。 方不为是在起身给中村和申振纲倒茶的时候,才觉察到一点不对劲的。 给这两位倒满水,他又顺便给袁殊添茶的时候,明显察觉到,袁殊与他对视的时候,眼神有些飘乎。 要是搁一般人身上,方不为肯定不会多想,但袁殊不一样。 可以说,方不为留在敌人的老巢里,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保袁殊,所以对袁殊的变化就格外的敏感一些。 怎么突然给人的感觉就不对了? 之前对自己还是一副多年的老朋友的架势,这才几个小时,好像就有了一丝防备和警惕? 是觉的自己冷落他了……啊,呸,自然想什么呢? 这是袁殊,古往今来最传奇的卧底,又不是深闺怨妇。 再说了,他不也听的津津有味么? 肯定是有原因的。 方不为放下茶壶,又想了想,从与袁殊一起,胳膊把着胳膊,像亲兄弟久别重逢一样的进了酒楼到现在,这两个小时里,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没三分钟,方不为就知道症结所在了。 发现自己能听懂日语,袁殊竟然对自己起疑了? 方不为有些哭笑不得。 中村明知道他是四分之三的日本人,日语说的一点都不比中村差,这让他怎么装? 难道为了让袁殊不怀疑,再假装成他听不懂日语? 那中村要是发现了这一点,又会怎么想? 齐希声突然这么做的原因? 要么会怀疑到袁殊,要么会发觉疑到申振纲,但好死不死的,这两个都是卧底。 他想骂一句MMP! 卧底这种营生,真特么不是人干的。 方不为心里苦笑不已:自己终究还是有些膨胀了。 今天这个饭局,原本是不应该让袁殊来参加的,但中村非要坚持,他再要推托的话,就有问题了。 以前马春风告诉他:高明的特务,往往只凭直觉,或是一个眼神的对视,或是一句话,或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就有可能判断出,这个人是不是有问题。 方不为一直不信:想着这世上,除了像自己这种有做弊器的人,谁还有这事? 今天就见识到了。 不对,之前还见识过一次,就是以齐希声的身份刚到上海,被陈浩秋认出来的那一次。 谍王不愧是谍王! 方不为有些头疼。 他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袁殊接下来会怎么干。 绝对是想办法通知马春风,再让马春风提醒南洋方面,让于二君和胡文虎提防自己。 但问题是,该让于二君和胡文虎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能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好像不太可能? 与南洋方面决裂? 那对与中村来说,自己还有什么用处? 让于二群,胡文虎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等于明着告诉马春风和袁殊,这个齐希声有问题,很可能是南洋方面打入日本内部的卧底。 马春风会不会想,于二君和胡方虎的手底下,什么时候出了一个这么厉害的人才,都能赶得上袁殊了…… 你妹啊? 马春风要是还联想不到自己身上,方不为敢把眼前的这张桌子给吃了。 就算想不到自己身上,也绝对会认为,这个主意绝对是他方不为出的,这个人,也肯定是他方不为挑选的,以及帮着训练的…… 马春风问起来的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圆? 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糊弄鬼呢? 方不为一阵头痛。 怎么越想越觉的,自己的身份有暴露的风险? 但很快,方不为就不用苦恼了。 因为原田熊吉来了。 方不为正在发愁的时候,一辆小车停在了望江楼对面的酒楼。 是一辆大别克,吕开山和田立成都觉的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具体的来历。 但都是老特务了,该有了警性还是有的,下意识的戒备了起来。 吕开山让周佛海离开了窗口,以免被人认出来。 田立成则轻轻掩上了窗户,只开着一条缝,紧紧的盯着那辆车。 但当车里的人下来之后,田立成吃了一惊。 “是冈本阁下!”田立成压低声音说道。 日军驻南京宪兵司令? 他在做什么,是来吃饭的? 三个人都有类似的想法,但谁都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你们有没有在附近碰到过熟人?”周佛海沉声问道。 如果冈本是来吃饭的,能请的动他的人,又怎么可能是无名之辈,吕开山和田立成是绝对认识的。 田立成和吕开山对视了一眼,犹豫了好几秒,才摇了摇头。 既然已经确定了齐希声就是方不为,他们哪里敢有多余的动作? 方不为是什么人? 民国第一特务啊! 真当这个名头是吹出来的? 也不想想,两个人当初是被怎么坑的死去活来的? 周佛海脸色一阴,刚想问一问他们这既不敢摇头,又不敢点头的模样,到底是怎么回事,田立成又是一声惊呼:“他进来了……” 不用猜了,就是冲他们来的。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是在几秒的时间里,就脑补出了大致和结果。 周佛海眼皮一跳,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 谁说梁洪志没上当? 冈本绝对就是梁洪志请来的。 吕开山狠狠的瞪了田立成一眼。 要不是田立成给车庆丰挖坑,怎么可能惊动日本人? 田立成冲吕开山挑了挑眉毛,意思是:看,要不是我有先见之明,这一劫你哪能逃的过去? 三个人怀着不一样的心思,但动作出奇的一致,全都站了起来。 :。: 第一三二三章 封楼 田立成还抢先一步,打开了包间的门。 冈本连个弯都没有拐,径直走进了这个包间。 三个人弯了弯腰,齐齐的称呼了一句:“冈本阁下!” 冈本点了点头,盯着周佛海说道:“周桑,影佐阁下有令,让你的人,全部撤回来……” 梁洪志竟然直接捅到影佐祯昭里去了? 好样的! 周佛海不惊反喜,重重的点了点头。 “去下令!”周佛海转头对吕开山说道。 吕开山刚要走,冈本把他拦了下来:“人都安排在哪里?” “这家酒楼里有一队,两头路口各有一队,扬子大饭店还有一队……”吕开山老老实实的回道。 “派手下去通知吧,全部撤回去,动静小一点!”冈本说道,“你们先留在这,还有话要问你们!” 硬邦邦的交待了两句,冈本又转过头来,脸上稍稍的带上了一丝笑,对周佛海说道:“周桑稍待,原田阁下马上就到,他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同样的目的,但语气和说辞稍稍的改变了一下,听在周佛海的耳朵里,就舒服多了。 “好!”周佛海应道。 吕开山叫上来了一个手下,交待了两句,让他去传命令了,冈本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大刀金刀的坐在包间里。 周佛海想套两句话,有意和冈本套着近乎,冈本只说自己也是刚接到命令,什么都不知道,等原田熊吉到了之后,会仔细给他们解释。 田立成则极有眼色的给冈本点着烟,倒着茶,还问冈本吃了没有,要不要喝一点。 得到的却只是冈本的一声冷哼。 日本人都这个德性,田立成也不在意,只在心里畅想着,抓到方不为之后,自己应该怎么炮制。 吕开山没有往前凑,关上门之后,就靠在了窗口,从窗户缝里瞅着对面的动静。 冈本看他没有开窗户的意思,也就没有喝斥他。 吕开山看到,街上突然多了好多人,走路不紧不慢,像是在逛大街一样。 逛街也要有个时候,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而且全是男人,一个女的都没有。 吕开山心下了然,这绝对是原田熊吉的人。 方不为凶多吉少了! ……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方不为的司机。 这本身就是个老特务,被中村派来,一是保护方不为,二是监视方不为,反应相当灵敏。 当他看到街上突然多了好多人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全都是特务。 如果是当兵了,即便换了便装,也没这么鬼祟,如果是帮派份子,不可能如此的协调,也冒出来,突然就冒了出来。 特务脑子转的飞快,他在猜测,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肯定不会是敌人,也不会是恐怖份子。 不管是军统中统地下党,都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也不会有本事让这么多的特务混到南京来。 不管是谁派来的,对于他而言,肯定是自己人。 但看这些人目标,好像就是望江楼? 对,就是望江楼。 人虽然多,动作也极快,但动静却极小,他转了几个念头的功夫,酒楼前门就被封了。 特务又往后门瞅了一眼,果不其然,后门外也是人影绰绰……就这么点时间里,这些人竟然已经把望江楼给包围了? 可是,望江楼已经被齐希声包场了呀? 想到这里,特务的脸色稍稍的变了一下。 如果排除掉酒楼里的老板伙计厨师等人,那剩下的,无非就是楼上的那四位,和大堂里司机,保镖坐的这一桌。 司机保镖能用的着这么大的阵仗? 不用猜了,就是楼上那四位中的一位。 但楼上的哪一个,哪一个都不是普通人物,敢冲着他们来的,会是什么人? 如果是南京政府的特务,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直接围楼,就不怕袁殊和申振纲吉后找他们算账? 这些人,八成是帝国驻南京的特务机构派来的。 特务稍稍的犹豫了一下,想着还是要上去汇报一声。 如果这些人是来抓袁殊或是申振纲的呢? 对方狗急跳墙之下,会不会拿中村或是齐希声当人质? 特务没有声张,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转身上楼。 这个时候,酒楼的前后门都已经被堵死了,是个人都能看出不对来。 他刚离桌,还没踏上楼梯,袁殊的保镖也站了起来,先是朝门外看了一眼,又转过头,看了看已经上了楼的司机。 这个人也发现不对了? 袁殊的保镖心里疑惑着,快步的跟了上去。 里面还在说笑,聊的好不热闹,司机也顾不得失礼,敲了敲门,没等里面的人回应,直接走了进去。 方不为脸色有些不好看,自己没叫他,他跑上来做什么? 他紧紧的盯着司机,看到司机先是看了中村一眼,才看向他。 方不为心里咯噔了一下:出事了? 要不然司机不会做出这种明显会让自己误会的动作。 “实在抱歉……”司机点头哈腰的赔着礼,快步的走到方不为的跟前,微微弯着腰,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先生,楼下突然多了好多人……” 方不为的脸色一僵,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 一半是装出来的,一半是自然流露。 好多人,来干吗的,谁派来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司机身体微微紧绷,随时准备发难。 他声音很小,只有方不为能听的见,所以防的自然是方不为。 并不是他直接就怀疑到了方不为,而这只是做为一个合格的高级间谍和特工,必备的素质。 他是中村的人,最信任的自然是中村,所以在他看来,其余的三个人都有嫌疑。 除了防备之外,特务靠着中村这边的那只手,飞快的打了两个手势。 不算是暗语,只是普通的战术手势:被包围了,自己人! 中村微微的眯了眯眼睛:特务所指的自己人,肯定是日本特务。 是来抓谁的? 他正在惊疑,袁殊的保镖也跑了上来,连声招呼都没打,直接爬在袁殊的耳边说道:“整个酒楼,都被包围了,看不出是什么人……” 第一三二四章 咱是汉奸 保镖没控制声音,桌上的人全都听见了。 方不为心里一跳,一道精光从眼中一闪而没。 望江楼被被包围了? 司机都能想到的问题,方不为怎么可能想不到? 这幢楼里,现在除了他们四个,就只有司机保镖等随从,老板伙计厨子了。 抓不相干的人,根本动用不了这么大的阵仗。 而且有袁殊和申振在坐镇,汪伪政府的那个特务机构连他招呼都不打,就敢直接封楼? 李士群都不敢这么干。 来的绝对是日本人,目标八成就是他们四个人当中的一个。 自然不可能是中村…… 方不为下意识的看向了中村,看到中村一脸的惊疑,目光依次从方不为,袁殊,申振纲的脸上扫过。 完了,这么大的行动,竟然连中村都不知道? 方不为的心脏狠狠的扭在了一起。 到底是谁暴露了? 但不管是谁,都绝对损失不起啊…… 方不为的心跳的跟擂鼓似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可能,却挑不出一条可行的办法。 要是自己倒好了,自己绝对有办法能逃出生天。 但剩下的这二位,绝对是没一点活路了。 方不为没那个本事,在铁墙铁壁之下,还能带一个一起逃出去。 他狠狠咬了咬牙:等! 都不是普通人,自然知道望江楼被包围代表着什么,九成九,就是来抓这四个人当中的一个的。 袁殊和申振纲的反应,和方不为都差不多,又惊又疑……当然,既便这种表情显在脸上,就算被中村看到了,他也琢磨不出什么来。 因为中村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心里不停的猜测着:人是谁派来的,又是来抓谁的,为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个行动? 你特么要是知道,老子不也就知道了? 方不为暗吐了一口气,把手伸进西装口袋,握住了枪柄,还装模做样的给中村使了个眼色。 意思是小心着点,别被人当了肉票。 中村只是眨了眨眼睛,意思是知道了。 然后,方不为转过头,又看了看袁殊和申振纲。 他好像是在怀疑他们其中的一位,其实是在犹豫,要不要暗示一下这两位,千万不要慌。 他估计对面的这两位,八成以为外面的人就是来抓自己的! 但谁能想到,四个人里面,竟然有三个卧底? 刚想到这里,方不为又觉的有些荒谬? 其实四个人都是间谍,全特么装模做样的凑到了一起,还谈笑风声? 中村不知道其它三个人是敌人,袁殊又不知道自己和申振纲是自己人,申振纲知道的最少,都以为对面的两个同胞,全特么是汉奸…… 方不为一头的冷汗,真够乱的。 估计今天这一出,都能被编入民国史了,绝对称的上绝无仅有! 他也有些火大,是生自己的气:怎么突然之间,就玩砸了? 好死不死的,为什么要把申振纲和袁殊弄到一张桌子上? 他现在最害怕的,是袁殊或申振纲两个人当中,不是日本人的目标的那一位,惊慌失措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动作,落在中村的眼里,被看出破绽。 这样一来,等于一次暴露了俩! 不过还好,申振纲和袁殊还算镇定,虽然又惊又惧,但都没有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来。 想必也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最需要的,就是保持镇定。 哪怕就是被吊到了刑架上,也绝对不能承认。 如果承认了,不但自己要死,还要连累其它人……而他们在决定走这条路的那一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打死也不能承认! 三个卧底,个个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 其中最镇定的是申振纲。 他的身份很超然:名门之后,江南望族,老革命,老前辈,徒子徒孙满天下……这几种身份结合在一起,就是一道金光闪闪的保命符。 就算日本人查实了他私通重庆的证据,至多也就是把他罢官,驱逐,甚至是要不要让他做牢,都要好好的考虑一下后果。 所以他根本不担心,大有一种不就是丢官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事实也是如此。 真正的历史上,申振纲是四一年的时候暴露的,日本人查实,申振纲不但是间谍,还是三面间谍:既给重庆政府出卖情报,也给中共出卖情报。 但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把他赶出了南京,撵到了香港,派人监视居住而已。 其次是方不为。 他不认为自己突然之间就会暴露。 唯一知道他的身份的,就只有一个陈浩秋,而陈浩秋也不可能把他的底细透露给任何人,包括马春风。 日本人再没有任何渠道,能够得到怀疑自己身份的证据。 而且从扬子大饭店出发之间,他还监听过中村和原田熊吉,这两个人都很正常。 这才两三个小时而已,日本人不可能突然掌握到了什么。 所以方不为根本不担心。 最紧张的,就是袁殊。 虽然吴四宝替他背了锅,让日本人认为,“棘刺”这个代号彻底消亡了,甚至还怀疑到了李士群和丁默邨,短时间内不会怀疑他有问题。 但问题是,李士群和丁默邨,为了自证清白,现在正卯着劲的调查吴四宝一案的后续呢,这段时间,七十六号就像是疯狗一样。 也说不准,李士群会从哪里查到珠丝马迹,比如,万一要是抓到胡月明,或是李大头怎么办? 袁殊心里虽然紧张,但表情却很镇定,一手握枪,一手安抚着申振纲:“申司令别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方不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真有你的,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误导一下,让申振纲以为自己和中村才是日本人的目标。 没想到吧,咱其实是汉奸! 方不为沾沾自喜的想着。 不愧是老革命,申振纲一下就反应了过来,猛的一拍桌子,厉声吼道:“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连点规距都没有么?” 意思是就算外面的人是日本人,有什么行动,也应该要通知他这个宪兵司令和警察厅长一声。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都是好演员啊! :。: 第一三二五章 各怀心思 “申司令莫急,先消消火!”中村淡淡的劝了一声,又看着袁殊和方不为说道,“二位也一样,还请稍安勿燥,应该马上就能见分晓了……” 意思是谁都不要乱动,这里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脱嫌疑,也都不要有过激的反应,以免让其它人误会,做出更过激的举动来。 听中村这么说,再看看每个人的反应,方不为有些想笑。 包括中村在内,包间里有六个人,动作非常的一致,个个不是把手插在腰里,就是把手插在口袋里。 还能干什么? 好随时拔枪啊! 这下好了,谁也不用观察谁了,看起来都有嫌疑,都好像没嫌疑……中村连个屁都看不出来。 但方不为一点都不敢放松。 能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说明日本人是绝对有依仗的。 但这段时间以来,自己一直没有放松过对中村和原田熊吉的监听,这两位一直都很正常啊? 心里犯着疑,方不为顺手打开了系统,听了听原田熊吉的动静:“哗啦,哗啦……” 好像是在翻书? 还是很正常啊? 方不为想着两个小时之前,马上准备出门来望江楼的时卢,自己还听了听原田熊,这会他身边又这么安静,想来也和中村一样,可能还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耳边有杂音,容易影响他集中精神思考,他顺手又关了系统。 但方不为哪里想到,原田熊吉正在中央大饭店,一个人在袁殊的房间里,翻查着袁殊的行李。 真正是吃了自以为是的亏,方不为以为中村不知道,袁殊也不知道,可能原田熊吉也不知道这次行动,包围酒楼的不是外务系的特务,也不是日本派遣军的特务,那就只能是影佐祯昭的梅机关了。 那就进一步说明,不是冲着自己和袁殊来的,应该是南京政府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看来,就是申振纲了。 而影佐祯昭这个人,相对不是那么激进,就算确定申振纲是内奸,也会多方权衡,十之仈Jiǔ,不会伤害申振纲的性命的…… 方不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但愿自己猜的是对的吧。现在根本没办法应对,只能到时候再随机应变…… 真是倒霉催的! 几个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有多说话,气氛有些诡异。 但并没有尴尬多长时间,原田熊吉就来了。 他之所以来的这么晚,是先去调查,今天晚上的这顿饭是怎么回事情了。 假设齐希声真的是方不为,那他请袁殊,请申振纲是什么用意,是不是这两个人也有问题? 原田熊吉着重先查的是被请的这两位。 袁殊除了带了平时随时都贴身跟着他的一个司机和两个保镖外,再没有做任何的安排。 酒店房间里也没查出什么异常,该在的东西全在,不该有的东西一样也没有…… 申振纲同样如此,平时是什么样的,宪兵司令部和警察就今夜就是怎么样的,他什么布置都没有做。 家里也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申振纲家里的下人告诉原田熊吉,申振纲临走的时候,还开玩笑似的念叨了一句:这位齐老板昨天才给他送过礼,今天又请他吃饭,难道还要送一次? 确实没查到什么,原田熊吉才去了森下商会。 他找到中村的心腹,问清楚了来龙去脉。 今天这场宴请,是中村主张的,认为在南京做生意,像申振纲这样的地头蛇,是万万不能漏掉的。 光送礼还不行,还得让申振纲看到齐希声的实力,所以又加上了一个袁殊。 所以归根结底,今天请客的虽然是齐希声,但出主意的却是中村。 查来查去,什么问题都没查出来。 越查,原田熊吉反倒觉的是不是搞错了? 即便心里这样想,原田熊吉也不可能就此罢手。 无论如何,总要查出结果:要么齐希声就是方不为,要么就是有人栽赃。 原田熊吉罕见的穿着一身便装,进门之后,包间里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和他打着招呼。 方不为心里咯噔了一下,刚刚还听到他在翻书,怎么突然就到这里了? 自己推断错了……那出问题的是谁,是自己,还是袁殊? 方不为的心脏如同擂鼓一样的跳了起来,脸色稍稍的些发烫,这是过于激动,血液流速过快所致。 还好,脸虽然变了色,但只是红,而不是白。再加上他多少喝了几杯酒,就算脸色也不会有人怀疑。 原田熊吉淡淡的扫视了一圈包间里的人。 没有一个不认识他,也没有一个,他不认识,包括方不为的司机,和袁殊的保镖。 当他看到所有人的手都握着枪柄,包括中村也一样,原田熊吉瞳孔猛的一缩:“各位这是准备开仗了?” “都怕被当了肉票!”中村冷笑道。 他的口气很冷,还有些硬邦邦的,明显是在向原田熊吉表达不满。 这么大的行动,为什么不提前通知他? 万一有人狗急跳墙,拉人垫背或是当人质呢? 是头猪都知道选谁? 丢不丢命倒是一方面,关键的人,如果齐希声被人打死了呢? 自己到哪里再去找身份这么合适的间谍人选? 到这个时候,中村压根就没怀疑过,出问题的会是方不为。 他觉的甚至是袁殊都有可能,也不可能是他亲自挑选的齐希声。 原田熊吉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心里却在冷笑。 你让我怎么通知你? 齐希声如果真的是方不为,真的是那个民国第一特务,任何一点异常,都会被他无限放大……为免万一,原田熊吉索性来了个鱼目混珠,把中村也蒙在了鼓里。 这样一来,绝对能降低齐希声警惕。 当然,这是他是方不为的前提下,如果不是,那就另当别论。 原田熊吉没有解释,他相信中村事后肯定能理解。 只见他微微躬了躬腰不紧不慢的说道:“诸位,不好意思,还请务必配合!” 话音刚落,一队便装特务冲进了包厢,一手提枪,一手提着手铐,竟然是全部都要铐起来的打算。 第一三二六章 各怀心思(二) 看这个架势,是准备全部都要铐起来带走? 方不为有些疑惑:抓的是谁,直接抓不就完了,演什么戏呢? 他不相信日本人有这个本事,能在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查出袁殊,申振纲,还有他方不为,全都是chongqing的卧底? 也有可能是原田熊吉在试探,看能不能搂草打免子,多诈出一个来? 稍一转念,方不为就明白了:还是因为今天的这一顿饭吃出问题来了。 刚刚得到了内奸报,内奸就和身份极其敏感的另外三个人在一起,还包了一整幢酒楼,不让外人进来? 这四个,是不是在密谋什么…… 方不为估计,袁殊和申振纲,应该也能猜看这一点。 但即便如此,也不会会有人这么容易就范。 太主动了也不好。 好像谁主动伸了手,谁就承认了自己有嫌疑一样。 方不为转了转眼珠:不管自己猜的对不对,都不能再这样绷着了,不然非露馅不可。 他主动伸出了手,举到了原田熊吉面前:“有劳原田君了,就从我开始吧!” “齐桑?”原田熊协有些惊讶。 他确实很吃惊,甚至做好了方不为突然暴起袭击的准备,但没想到,最先配合的竟然就是齐希声? 这一声惊呼,却给了方不为一个错误的信号:好像不是自己? “嗯,好!”原田熊吉点了点头,让手下给方不为带上了手铐,带到了一边。 这个姓齐的要是和日本间谍没关系,才是见了鬼…… 袁殊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就连方不为也看不出他是装出来的,还是在害怕。 “原田君,我项望你能解释一下!”袁殊不卑不亢的说道。 要原田熊吉解释什么? 自然是让袁殊带手铐的理由。 抛开原田熊吉的军衔不谈,只论特务系统,袁殊的职级一点都不比原田熊吉低。 若是只论兴亚建国同盟,袁殊还是原田熊吉的上级。 袁殊如果较真,不提中国人日本人这一得身份的话,是有这个底气问这句话的。 原田熊吉没说话,只是抽出了一张纸,在袁殊,中村,申振纲的面前转了一圈。 “是一张搜捕令,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控制袁学艺,申振纲,中村,齐希声等人及其下属……’”,签署人是影佐祯昭。 袁殊的眼皮子狠狠的跳了一下。 他惊奇的不是因为这个命令是影佐祯昭下的,而是为什么中村也在其中? “那就戴吧!”中村冷哼了一声,伸出了双手,“正想着什么时候拜见一下影佐阁下,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了……” 他装出这副样子,自然是做给申振纲看的,其它三位,哪个不知道他是大间谍? 连中村都伸手了,袁殊不可还硬挺着,冷着一张脸,让日本特务戴上了手铐。 还是申振纲底气足,“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原田阁下,抓人也要给个理由吧?” “理由?”原田熊吉嘴角一勾,指了指日本特务手里的铐子,“只要戴上它,我自然会给你们理由……申司令,配合吧!” 不配合还能怎么办? 都被围的跟铁桶一般,除非刀枪不入,再长双翅膀,才有逃出去的可能。 不然稍有异动,就是被当场打残废的下场。 打死是肯定不可能打死的,打死了还怎么审问? 要是平常,原田熊吉自然不会耍这么多花招,楼都已经被围住了,不管谁有嫌疑,也是插翅难逃了。 但架不住“方不为”这三个字的威力太大。 打坦克,打飞机,视万千日军如无物…… 既便心里一万个不相信,原田熊吉也不得不防。 如果齐希声真的是方不为,要是负隅顽抗,中村,袁殊,申振纲都会被他当做人质和筹码。 所以他连中村都没有通知,而是选择先调查,后包围,最后再全部带走。 只要把齐希声和其他人分开,原田熊田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好了,全铐住了,连枪也被缴了,并没有发生想偈当中激烈反抗的局面。 原田熊吉既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 失望的是,这么大一场行动,很有可能做的是无用功,庆幸的是,真要查不出什么,外务系针对齐希声所做的计划,自然就能照常进行。 都是为了帝国,既然得派系之间小有争斗,但最终的利益还是一致的…… “各位,得罪了!”原田熊吉一挥手,所有人全被押了下去。 原田熊吉示意手下,故意把中村留在了最后面,等其它三位全被押上了一辆吉普,他才解开了中村手上的铐子:“有人密报,齐希声可能是方不为!” “谁?”中村一声惊叫,“不可能!” 即便方不为出名的时候,中村不在中国,但这个名字,真正的已让如雷灌耳了。 正因为知道方不为是谁,他才如此震惊。 “可能不可能,只有查过才能知道!”原田熊吉冷声说道。 中村的一张脸,黑的跟锅底似的,两眼当中透着慑人的凶光。 怪不得今晚这么大的阵仗? “谁告的密?”中村问道。 “周佛海手下警政处的那两位!”原田熊吉回道,“和方不为有死仇,说是绝对不会认错!” 中村瞬间就想起了吕开山和田立成的脸。 “你觉的,齐希声要是真的方不为,还敢来南京,还看亲自出面,请这两个人吃饭?”中村咬着牙问道。 “中村君,请理智!”原田熊吉冷声提醒道,“你现在做的,是想办法找到齐希声身上的疑点,而不是替他开脱!” 原田熊吉的意思是,中村把身份位置摆错了,他先是日本间谍,然后才是齐希声的上级。 中村的胸口猛的鼓了几下,最后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艰难的说道:“好!” 看那几辆车已经发动了,原田熊吉叹了一口气,指着自己的小车说道:“一起走吧!” …… 看出原田熊田要和中村说悄悄话,方不为想都没想就打开了系统。 当他听到田立成和吕开山认出了他的时候,方不为的头发都立了起来: 靠靠靠靠靠…… 第一三二七章 断了一条后路 有错就认,是方不为诸多优点当中的一个。 他承认,自己疏忽了,没有腾出更多的时间,分秒不差的监听这两个王八蛋。。 昨晚上回去之后,只是简单听了一下吕开山和田立成的动静,发现这两个并没有提到认出自己之类的话题,方不为就再没有在意。 谁能想到,这两个王八蛋,还真认出了自己? 除此之外,方不为不认为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合适。 来南京之前,他早都考虑过了:他自到民国之后,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南京打转,南京就是他的老巢,这里有的是认识他,乃至熟悉他的人,更有田立成,吕开山这种,闭着眼睛,光靠着闻味都有可能认出他的仇人。 但难道因此就不来南京了? 根本不可能,开玩笑都不带这么开的。 从南洋医药公司的布局上来说,南京是坚决绕不过去的。 你连首都的生意都不做,你还是个生意人么? 这与齐希声的人疫不符,别说日本人了,是头猪都会因此怀疑到他的身份。 从战略层面来讲,方不为也必须要来南京。 留在上海,基本上已经没搞头了。继续待下去,至多也就是和岩井英一,李士群过过手,最好能干掉这两个。 但这两个王八蛋就跟真的王八似的,极度难杀。 另外就是保护袁殊,但方不为认为,只为了保护袁殊,而把自己钉死在上海,有些大才小用了。 而只要汪伪政府成立,不论是侵华日军,还是高层次的汉奸,都会向南京转移。 想要更彻底的发挥系统的优势,更进一步的得到日本人的信任,甚至打入日谍的核心层次,窃听到更多的机密情报,方不为就必须来南京。 有人觉的自己眼熟,甚至认为齐希声很可能就是方不为,这对方不为来说,并不可怕。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如果遇到现在这种局面,自己该如何应对。 可不应该在这种场合呀,但偏偏,就在这种场合被人指认了? 如果换一个场合,就算自己被指认了,但因为还有一层日本高级间谍的身份,只要最后能查实自己不是方不为,日本人绝对不会向不相干的人透露这个消息。 而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也绝对会被日本人下封口令,这样一来,“有人怀疑过齐希声就是方不为”这个消息,九成九传不到重庆去。 但可惜,晚了! 就凭眼熟,就凭直觉,这绝对不应该是吕开山和田立成直接认定,他就是方不为的理由! 凭什么? 你特么再要是能多找出超过一毛钱的证据,老子跟你姓。 我干你大爷的,你特么再挺两天,不,再挺两三个小时会死么? 别给老子机会,不然老子让你生不如死…… 方不为牙齿咬的咯咯直响。 要是恨意能杀人,田立成和吕开山绝对死了十万八千次了。 这下好了,真遂了自个的意,日本人的目标不是袁殊和申振纲,而是自己,那两位是算是真正的安全了。 而自己也有办法,证明自己不是方不为,所以从表面看上去,好像没什么损失。 但方不为恨的是,为什么恰恰是自己宴请袁殊和申振纲的时候,日本人把自己给抓人? 自己的问题查不清,袁殊和申振纲的嫌疑也摆脱不了,再等自己的问题查清了,袁歼和申振纲肯定也没问题了。 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像袁歼申振纲这种身份的人,是随便能抓,随便能放的? 就算要放,也要给人家一个充足的理由。 还能怎么办,日本人只能实话实说。 日本人肯定会告诉这两位,有人指证齐希声是方不为,是重庆政府的高级间谍,他们无奈之下,才突然抓了齐希声,而与齐希声同坐一桌,相交甚笃的袁殊和申振纲自然也就有了嫌疑,所以才不得不一起审查。 当袁殊和申振纲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抱着什么样的态度和心情看待齐希声这个人? 不管是哪一位,第一选择,肯定是向重庆汇报……一想到这里,方不为就恨不得拿头抢地。 别人不清楚,谷振龙和马春风太清楚自己和南洋方面,特别是于二君之间的关系了。 而之前怕军统的人,还有袁殊会利用齐希声的身份干点什么,方不为好死不死的还让于二君警告过马春风。 此时再听到这样的消息,马春风什么都明白了。 第一时间绝对是给南洋的于二君和声称在美国的自己发电报。 当然,这两样都能糊弄的过去,马春风再怀疑,也没办法找到证据。 但好多事情,只要怀疑就够了,和有没有证据没关系。 马春风举一反三,再根据自己的身手,直接就能联想到,代号“自己人”干的那些事情,是谁做出来的。 除非以后自己不回重庆,不然回去的第一时间,就先要解释,自己什么时候组建了一支不输于上海军统站的特务力量? 不然自己在上海杀的那些人,以及及时和马春风联络的那些电报,根本无法解释。 自己肯定咬死不能说,但以后,也就只能止步于钱袋子这个角色了。 什么领兵,或是等马春风死后,接掌军统等,那是想都不要想! 这等于是把自己为数不多的退路给堵死了一条。 我干你大爷的吕开山,田立成,要是让你们两个好死了,老子不姓方。 方不为气的肺都要炸了。 申振纲就坐在他的右侧,分明感觉到,这个年轻人的身体越来烫,像是着火了一样。 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小车一直开到了夫子庙。 这是原国民政府的首都宪兵司令部,日本人来了后,把宪兵机关放在了这里。 刚下车,袁殊和申振纲就被打开了铐子,几个日本特务把他们带到了楼上,直接去见影佐祯昭了。 方不为则就没这个待遇了,直接被送进了地牢。 昏暗的房间,墙壁和地面都是水泥砌成的,四面墙上和地板上,各嵌着一面镜子。 门是钢板焊接而成的,最中间是一个审讯桌,也是全钢焊接而成,手铐脚镣也是焊死在上面的。 :。: 第一三二八章 指认 四个日本宪兵守在门口,直接举着枪,看着两个特务把方不为铐在了审讯桌上。 还真把自个当方不为对待了? 方不为暗哼了一声,不耐烦的对一个日本特务吼道:“我要见中村!” 气恼之下,他也敬语都懒的说了。 现在这个局面,是个傻子都知道,日本人的目标就是他,站在齐希声的立场上,第一时间自然是要求见中村。 两个特务,四个宪兵懒的理他,锁好了手铐脚镣,又锁好了铁门。 你大爷的……方不为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气的想吐血。 这间地牢,特么的不就是自个修的么,多少日谍被自己弄死在了这里,现在却拿来关自个了? 造孽啊…… 听到头顶上悉悉索索的声音,方不为咧了咧嘴。 特么的,望了上面还有个天窗。 估计是有人在偷偷的观察自己。 观察就观察吧,除了直觉以外,你们要能找出我是方不为的证据,老子把这间牢房的水泥墙全特么给吃了。 头顶上有一块方圆一米左右的玻璃,正对着方不为。 周佛海,吕开山,田立成,还有脸肿的跟猪头一样的车庆丰,全部都在。 先是周佛海,他站在上面,看着墙上地上的镜子里的人时,就像是被钉到了地上,好久都没有动一下。 这种感觉……咝! 周佛海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连周佛海自己也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方不为正出名的时候,周佛海就在侍从室任职,算得上是委员长的御用笔杆子,那个时候,他就时不时的会见到方不为。 七七事变之时,周佛海任待从室第三室的主任,兼中党中央宣传部的代理部长,而恰逢方不为便誉为国民英雄,大力全宣之际,基本上方不为的宣传事家,全都是周佛海一手包办的。 他隔三岔五就会与方不为正面接触一次,印像不可谓不深。至多也就是比田立成,车庆丰,吕开山的印像稍浅一些。 只看脸,至多也就只有三四分相像,但看整个人,越看越像,越看越像。 看一眼再闭上眼,就会有一种齐希声和方不为完全重合的错觉。 看了三五分钟,他才让开了位置。 其它的三个根本不用看,他们已经认定,这就是方不为。 怕窗口不隔音,三个人出了房间,关好了门之后,才开口说话。 “你们怎么看?”周佛海问道。 “是他没错了!”田立成信誓旦旦的说道。 车庆也重重的点了点头。 只剩下一个吕开山。 就自己一个人否认,有什么用? 吕开山暗叹一声,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好,我去原田阁下!”周佛海吐了一口气,又交待道,“你们不要乱跑,可能随时都要找你们问话。” 剩下的三个人齐齐的点了点头。 周佛海去找影佐祯昭了,过道里就剩下了这三个人。 “狗日的,你敢坑我?”车庆丰一声低吼,像狼一样扑了上去。 田立居本能的往后一躲,但他没料到,吕开山先出手了。 吕开山用起全身的力气,奋力一脚,重重的踢到了车庆丰的肚子上。 车庆丰“啊呜”一声,当即抱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吕开山冷声骂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撒野?” 车庆丰又疼又气。 自己一时情急,竟然忘了吕开山这个王八蛋祖上是仵作,人高马大不说,还会几手拳脚,根本不是这种八辈子都是贫农的出身能比的。 “老车,闹成现在这个局面,谁都不怪,只能怪你太蠢,所以,别想着报仇了,至少还能省点脑子……哦,还有,最好还是先想想,怎么保住自己吧!”吕开山叹着气,蹲下来拍了拍车庆丰的肩膀。 车庆丰恨的咬牙切齿,像是看杀父仇人一样的怒视着车庆丰。 对于车庆丰这种一见利益,连爹娘姓什么都忘了的王八蛋,田立成一点都不忌惮。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车庆丰算是彻底栽了,就算能活下来,别说团长了,能不坐牢就算他祖坟冒青烟了。 他忌惮的是吕开山。 田立成他没料到,到这种时候了,吕开山竟然还向着他。 该问的,日本人全都问过了,所以车庆丰才说自己坑他,但相应的,吕开山也一定想清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自己不但坑了车庆丰,相对的也坑了他。 但现在看来,吕开山并没有往心里去。 田立成哪里能想到,吕开山是不想直接直接和他翻脸。 彻底翻了脸,田立成就有了警觉,以后还怎么玩? …… 周佛海进去的时候,宪兵司令部的会客厅里,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影佐祯昭,原田熊吉,冈本,中村,还有梁洪志和任援道。 看到周佛海,梁洪志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就像车庆丰看田立成的那种眼光。 到了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还猜不到,自己被坑了? 这个当,上的真特么没水平,感觉自己像蠢猪一样…… 梁洪志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越恨车庆丰。 都怪这个王八蛋。 其它的就不说了,人家田立成没有隐瞒任何与齐希声相关的情报,连有个疑似日本高级间谍的人物在包间里做陪,甚至叫中村,是森下商会会长的情况都告诉他了,但车庆丰根本没记住,更没向自己提过。 如果知道中村也在里面,他梁洪志怎么会这么莽撞。 中村是谁? 是第二代在华日谍头目坂西利八郎的弟子,是侵华日军总参谋长,第三代日谍头目土肥圆贤二的师兄。 人家中村跟着坂西利八郎在北洋政府中当高级顾问的时候,他梁洪志才是个参议院秘书…… 能和这样的人物如此亲密,别说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方不为,就算是真的方不为,梁洪志也只会当自己不知道。 这也就罢了,自己信誓旦旦的跑到影佐祯昭这里,狠狠的告了汪精卫和陈俊博一状,说是他们新成立的警政处,发现疑似敌方间谍的人物后,竟然不采取行动,也不上报。 :。: 第一三二九章 查证 结果这句说出去还没半个小时,冈本就给影佐祯昭汇报,说是周佛海亲自带着警政处,跑去抓嫌疑人物了? 影佐祯昭当即就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都是这个王八蛋害的! 梁洪志现在恨不得提把刀,把车**给千刀万剐了。 梁洪志的脸色不好看,影佐祯昭的脸色更不好看。 出于平衡和更便于控制的目的,他确实需要汪系和梁系之间存在一些对立的情绪,但绝对不能是时时刻刻都想着捅对方一刀的程度。 而从今天的这件事当中,影佐侦昭已经看出了一些苗头,如此任由两派这般争斗下去,那所谓的新国民政府,纯猝就是个笑话,连以前的南京政府都不如。 至少人家姓将的有兵有钱,能镇的住场子,而汪精卫有什么,告一张嘴么? 所以,对他而言最紧要的,是震慑汪系和梁洪志,不要得寸进尺,求同存异才是最基本的全作方针,不然,他就只能想办法其中一派了。 灭谁,还用着说出来么? 大不了再给汪精卫重新坚立个对手,比如袁殊。 认为袁殊资历太低? 好办,换成王克敏,或者让陈公博脱立汪系,自立门户不就好了? 他就是想让梁洪志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比能不能查清齐希声是不是方不为重要一百倍。 “结果怎么样?”影佐侦昭直接问道。 “他们三个还是很肯定……” “问的是你,不是他们!”周佛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影佐视昭给打断了,“你是认为,他们三个的能力比你还强?” 影佐祯昭的声音很冷,让周佛海忍不住的心里一紧:“我认为至少有一半的把握……” 可以了,要不是发觉影佐侦昭有翻脸的迹像,周佛海至多会说三成。 他性格就是如此,从来不会把话说满,而影佐侦昭最讨厌的也是这一点,这也是这群当奸共同的通病:没担当。 分好处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积极,需要担责任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缩的快。 反倒是稍显冲动的梁洪志,竟然是其中最有担当的一个?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们去查吧!”影佐侦昭像是赶苍蝇一般的挥了挥手,又指着周佛海和梁洪志,“你们两个留下!” “嗨!”几个日本人低头应了一声,退出了会客厅。 “乌合之众!”刚出了门,就听原田熊吉一声冷哼。 冈本认同的点了点头。 中村一直板着脸,从离开酒楼到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就没怎么变过。他在现在都还不相信,齐希声和方不为之间有什么联系? “怎么查?”他冷冷的问道。 “问问那三个中国人,既然他们一口咬定,齐希声就是方不为,想必早就想过怎么验证。”原田熊吉回道。 “那就查吧,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中村冷哼了一声,率先下了楼。 冈本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帝国可不像中国,会讲那么多的人情,中村君难道认为,板垣阁下和土肥圆阁下,直的一直都会支持他?” 原田熊吉摇了摇头。 冈本猜错了,中村并非是侍宠而骄,而是平庸的太久了。 眼看比他小很多的板垣征四郎和土肥肉圆越来越强,中村无形当中,给自己施加了很大的压力: 都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为什么两个师弟能青出于蓝而胜出蓝,而他这个跟随老师,在北洋时期就活跃在中国政坛的师兄,却越来越平庸? 中村无时无刻的不想证明自己,恰好,齐希声出现,让他认为遇到了最好的时机。 如果查实齐希声有问题,只会更加兀显他的无能和愚蠢! “走吧!”原田熊吉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中村去了地牢,原田熊吉和冈本去找吕开山等人了。 第一个审讯的,自然是田立成,就是这个中国特务,第一个认出的齐希声,也是态度最坚决的一个。 “说出你的理由!”原田熊吉冷冷的看着田立成,“警告你,不要用‘也许’‘可能’之类的字眼,不然我会让你知道,反复无常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田立成心里一紧,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 原田熊吉的一句话,瞬间就让他从即将能报仇的快意和瑕想中清醒了过来。 自己面对的不是吕开山和周佛海,而是日本人……对,那个中村,也是日本人。 原田熊吉带着中村回支宪兵司令部的时候,田立成恰好看到了。 他分明看到那个中村,在下车的时候,都好像在和原田熊吉在争吵什么。 这也进一步证实了吕开山的猜测:那个中村,很有可能是日本高级间谍,而且好像级别不比中村低。 而和这个中村关系非同一般的方不为呢,除是南洋医药商人这个身份,还有没有其它的? 田立成的心脏忍不住的跳了起来:方不为果然是来做卧底的,而且已经成功了? 如果这次不能钉死方不为,以方不为的性格和手段,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田立成终于感到了一丝害怕,再不复之前的信心百倍了。 他猛的打了个冷战。 “好的,阁下!”不论心里怎么想,田立成肯定只有答应。 难道他要告诉原田熊吉,自己之前有些冲动了,话说的太满了? 田立成将他和方不为怎么认识的,怎么结的仇,怎么被方不为坑的死去活来,他又是怎径山卖的任徐恩曾,徐恩曾如何欺辱他的经过,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遍。 原田熊吉用很古怪的眼神看着田立成。 他相信,田立成没有说谎,讲起往昔时,田立成那种恨之入骨的情绪是骗为了他的。 但他想不通,能当上特务头目的人,无论是智商,心计,性情,以及判断力都应该是上上之选,这个田立成怎么就能被方不为坑到那种程度? 嗯,还要加上一个吕开山? 七八百号人,被七八十号人缴了械? 田立成和吕开山是如何蠢到这种程度的? 要是把这七八十号人换成日军,把那七八百号人换成保安团,原田熊吉才觉的有几分可能。 第一三三零章 验证 (二) 当想到传闻,是田立成把老婆送到徐恩曾的床上,才保住了一条命的时候,原田熊吉对田立成的印像已经跌落到了谷底。 这种人物,心中已被仇恨填满,已经不知道廉耻为何物了。 但相应的,也让田立成所说的话的真实性多了几分。 窝囊到了这种程度的人,基本已经没什么底限了,如果不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田立成是绝对不会担这份责任的。 田立成没想到,自己自爆其丑的一番话,没有引来原田熊吉的同情,却引来的唾弃,但看样子效果差不多? 原田熊吉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决心。 “你准备用什么方法验应?” “伤!”田立成信心百倍的说道,“方不为这个国民英雄的称号,全是他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他受过很多次伤,而且不止一次命垂一线,他身上绝对有好多伤疤……” 原田熊吉心里一跳。 中村是什么人? 就算不如坂垣征四郎和土肥圆,但也是老牌间谍了,选中齐希声的时候,还能想不到这一点? 齐希声是美国人,应该没上过战场吧? 原田熊吉越想越觉的不对劲,微微的眯了眯眼睛:“你为什么不等到验证这一点之后,等把握更大一些的时候,再指证他?” “当我有八成的把握确定他就是方不为的时候,就一分钟都不想再等下去了!” 田立成狰狞着脸,沙哑着嗓子说道:“而且,他也绝对不会给我验证的机会……” 原田熊吉心中了然:田立成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也是慑于方不为的余威太重。 如果错了,大不了受一顿训斥而已:今天这么大的阵仗,又不是他田立成搞出来的? 谁让车庆丰立功心切,非要捅给日本人的? 但要是对了呢? 不但报了深仇血恨,还是大功一件! 原田熊吉有些疑惑,如果不是田立成破罐子破摔,今天的局面根本不会这么被动。 “那你就没想过,如果他是真的方不为,但你们却无法验证呢?” “那不管有没有指认他,他都不会放过我的!”田立成呲着一嘴白牙,扭曲着脸上的五官,露出恐怖至极的惨笑,“正因为恨他,所以才了解他……” “啪”的一声,原田熊吉一耳光扇到了田立成的脸上,把他没说完的话给打了回去。 “不要在我面前耍心眼!”原田熊吉冷声说道。 他岂能不清楚,田立成不但在想办法自保,还在往日本人的心里扎刺。 如果无法验证,不论是从齐希声高级间谍的身份出发,还是从“不能白白受委屈”的角度出发,都不会轻易放过田立成。 以他的身份,再加上一个中村,捏死田立成,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田立成就是在警告中村和齐希声: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这一层嫌疑到死都逃不脱了。 真是好算计啊! 原田熊吉已经一个字都不想听下去了。 “滚吧!” 换成吕开山,原田熊吉的态度就好了很多。 同样是汉奸,吕开山给人感官就好多了。 蠢归蠢,但至少有几份骨气,而且没有田立成那么窝囊,那么虚伪,更没有那么阴险。 “我不敢说那个齐老板百分之百就是方不为,但真的很像……” 吕开山闭上了眼睛,在脑子里回忆着齐希声和方不为的面孔和身影:“不是长的像,而是给人的感觉……特别是那一双眼睛,锋利,睿智,而且善变……他想要给你传达什么情绪,甚至都不用说话,看他那双眼睛就够了……” 用眼睛传达情绪? 你以为是信号灯? 原田熊吉就快被气笑了。 上一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这一个则是被吓破了胆,在心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像。 “你有几分把握?”原田熊吉打断道。 吕开山叹了一口气:“我要是有把握,就不会是心里明明已经怀疑了,却压着不上报了!” 事情到现在已经很明朗了,就连周佛海都知道,吕开山是被田立成给胁迫了:明明不想抓,想着先查清楚再说,却硬是被田立成和车庆丰联手给架上了贼船。 这才是最高明的回答。 这也是原田熊吉问他有几分把握的原因。 吕开山特别希望,最后证明,齐希声和方不为之间连一根毛的关系都没有。 而且他不是没有依仗:明明知道自己和田立成可能会认出他,方不为哪里来的胆子,敢亲自出面请他和田立成吃饭。 吕开山这不是在质置齐希声是不是方不为,其实他和田立成差不多,认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他是觉的,以方不为的性格,如果没有反制的手段,怎么可能光明正大的跑到南京来? 嫌自己活的太久了? 看吕开山眉头紧皱,原田通常吉冷了一声:果然是被吓破胆了。 他直接问道:“怎么验证?” “验伤!”吕开山回道,“一个人的脸不可能随随便便就会变形的,除非受过伤……但这位齐老板脸上没有伤疤,所以只需要检查,他脸上的骨头是不是被捏断过,就能证明他是不是方不为……恰好,卑职祖上是干仵作的,可以效劳……” “不用了!”原田熊协打断道。 部队的军医放着干什么用的? 更何况,还有X光机,一透视,什么骨伤查不出来? “好了,你也回去吧!” 第三个是车庆丰。 痛苦流涕,声泪俱下……车庆丰就差跪下来了,一面声诉田立成如何哄骗的他,一面求原田熊吉救救他。 车庆丰已经能想到,梁洪志有多恨他了。 原田熊吉对车庆丰的印像更加恶劣。 闹到如此被动的地步,一半的原因是田立成报仇心切,另一半是车庆丰见利失智。 全都是他咎由自取。 问到了想要的信息,原田熊吉让手下把车庆丰架了出去。 是时候见分晓了。 原田熊吉带着冈本,到了地牢。 刚进大门,他们就听到了争吵的声音。 是齐希声和中村,听声音就知道,齐希声现在有多么激动。 :。: 第一三三一章 同胞 齐希声说的是日语,不但快且流利至极,一听就是京都地带的腔调。 齐希声,竟然是同胞? 这一口地道的日语是骗不了人的。 他们两个都是出自日本参谋本部支那课,是专门为侵华战争培养出来的人才。 自关东军时期开始,原田熊吉和冈本就一直活跃在中国境内,不知道见过多少会说日语的中国人。 聪明如袁殊,学什么会什么,而且已经说了十多年了,但现在说日语的时候,都依然带着一丝汉语的发音。 但齐希声却没有。 现在听他说日语,竟然给人一种阴阳顿挫,极富节奏感的错觉。 原田熊吉甚至觉的回到了小时候,坐在课堂上,在听老师启蒙一样。 冈本也有差不多的感觉:这种声音,应该让他去念广播。 而恰好,中村又称呼了齐希声一声“希声”君,更是让原田熊吉和冈本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帝国的精英,无一不是高傲和自负的,特别是像原田熊吉,中村这种家族历史悠久,本身才能也不低的谍报精英。 他们从来不会称呼中国人为“君”,至多也就是“桑”! 能让中村这么称呼齐希声,更进一步的证实了齐希声其实也是日本人的事实。 桑在日语中是什么意思? 就和中国称呼中的“小”字差不多。 蒋桑就是小蒋,汪桑就是小汪,可笑好多汉奸还沾沾自喜,以为是敬称,应该是“先生”的意思。 冈本无比的好奇,下意识的往里走,想要听的更清楚一些,但原田熊吉却拦住了他。 到了这种程度,中村确实已经没必要再向原田熊吉这个级别的自己人,隐瞒齐希声是外务系间谍的身份了。 但该保密的还是会保密,如果他们现在进去,中村十之仈jiu会选择沉默。 原田熊吉并不是要探听什么秘密,他一是好奇齐希声的真实身份,二是想着多了解,好判断接下来,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审讯齐希声合适。 其实在他心里,已经有了基本的判断:按照田立成的吕开山提供的方法,根本证明不了齐希声就是方不为。 要是中村连齐希声有没有上过战场,有没有受过伤这样的细节都没有了解,那个根本不配做坂西利八郎阁下的学生。 更何况,齐希声在上海是出了名的放荡不羁,几乎踏遍了上海滩的风月场所。 在,而且和中村,赤木亲之泡温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真要受过伤,中村能不知道? 要么就是田立成和吕开山认错人了,要么就是齐希声还有其它的身份。 说不定就是帝国的军人。 原田熊吉和冈本靠在门边,静静的听着中村和方不为的对话: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干这一行,还要提防来自背后的危险?” 方不为狰狞着脸,咬牙切齿的看着中村:“不对,我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背后,我现在才知道,你们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过自己人……” 方不为越激动,中村反而冷静了下来,因为他发现,突然之间,齐希声好像成长了许多。 中村一直很希望,齐希声能够快速的成熟,能够理解到做间谍这一行,有可能遇到的各种风险和突发因素,以便他以后遭遇风险时,可以从容应对。 因为自己不可能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效果确实达到了,但谁能想到,齐希声面对自己的间谍生涯当中的第一次审讯,竟然不是他本身的身份和职业带来的,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而审讯他的,还是一手把他带入这一行,等于是他老师的自己? 中村即欣慰,又担心。 欣慰齐希声成长之快,果然是做间谍的好料子,担心自己是不是疏漏了什么,没有把齐希声的底细查仔细。 如果齐希声真的是方不为,那什么都完了,自己也只有回日本本土养老这一条路了。 但事无绝对。 万一这是一场误会呢? “希声君,面对现实吧!”中村努力的打起了精神,气势高昂的说道,“你又怎么知道,这不是对你的一次考验呢?” “考验?”齐希声冷笑了一声,“什么样的考验,值得搭上袁殊和申振纲?中村君,不要再骗我了,请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没有骗你,这对你来说,确实是一次难得的考验!”中村笃定的说道,“我不可能时时刻刻的都为你保驾护航……如果有一天,因为你的疏忽,或是同伴的疏忽,更或是其它各样各样的突发因素,迫使你遭遇到这种局面,那你应该怎么办?” “那按照你的意思,这反倒成了一次难得的学习的机会?”方不为呵呵两声,“真要这么简单,为什么要把我锁到地牢里?还是你教我的,这种方法,只会用在极度危险的犯人身上才对吧?” “确实很危险,如果你不能证实自己的清白,等待着你的,只能是最为残酷的刑罚!” 中村摇了摇头:“希声君,觉悟吧,请用你最诚肯的态度和所有的能力,来应对这场危机吧……” 我觉悟你妹啊,你当老子是在看火影吗? 方不为冷笑不止:“那你总得告诉我,你们怀疑我的理由吧?” “如果是敌人,你认为他会跟你讲这么多么?不会的……”中村笑了笑,拍了拍巴掌,“原田君,交给你了!” 原田的脸色有些好看。 一句有用的没听到不说,还让中村把他当成了磨刀石。 他走进了牢房,冷冷的看着中村:“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你们玩!” 玩? 中村的眼皮一跳,有些不敢置信。 原田熊吉为什么会用上这样的字眼? 难道他已经认定,齐希声是被冤枉的? 中村还在疑惑,原田熊吉已经上前一步,用手捏起了方不为的下巴:“齐桑,还请配合!” “原田君放心,我很识实务的!”方不为很识相的笑着,“你问什么,我知无不言,你间我做什么,我照做不误……” 第一三三二章 闹剧 冈本鼓了鼓眼睛,古怪看着中村。 这就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学生? 纵国全球,好像没有哪个国家训练间谍的时候,会要求他们具备“无耻”这个特点? 冈本发觉,现在的齐希声身上就有这个特质。 他明知道中村不会把他怎么样,所以很放肆,肆无忌惮的争,歇斯底里的吵。 但换了原田,他突然就变了风格,乖的不能再乖了? 这自然是因为,原田熊吉只会按程序办事。 只要发现方不为不老实,或是不配合,原田熊吉就有可能上刑。 齐希声现在的做派,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识实务者为俊杰!” “这样的人,做间谍合适么?”冈本担心的问道。 【地址】如果落在真正的敌人手里,会不会连刑都没有上,他就会把所有能说的能说的,全都一骨碌全都交待出来。 “不会的!”中村摇了摇头,“他很聪明,也更加怕死,知道我们不会伤害他,才会这么配合……但如果换成敌人,他只要敢吐一个字,招来的只会是更加残酷,更加难以承受的痛苦,只有咬着牙挺过去,才能活下来的希望……” 怕死? 冈本不敢置信的看着中村:“这样的人,能是一个好的间谍么?” “的创始人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量变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会形成质变……只要让齐希声意识到,只要他敢交待,不敢交待是什么,最终的下场都是死亡,那他自然选择闭嘴,争取那一点生机……” 这是什么歪理? 冈本觉的很不可思议。 他不是专业的特务和间谍,感觉无法理解中村这种人的思维方式。 那边,原田熊吉已经动手了。 他先是把方不为的脸上上下下的摸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又把方不为扒了个精光,连内裤都没有剩下。电脑端: 然后,冈本发现了极不可思议的事情:竟然比女人的皮肤还好? 通体光滑,洁白如玉……在灯光的照射下,方不为浑身上下都反射着莹光。 别说伤了,连毛坑都不见一个,至多也就是有几颗痣。 男人还能长成这样? 冈本像是发现在新大陆,凑到了方不为面前,在他胸口上揪了揪。 方不为疼的呲了呲牙,心里其实乐开了花。 吕开山和田立成身上那两枚窃听器虽然过了时效,但原田熊吉身上那一枚却是正常的。 所以他无比清楚,日本人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验证自己是不是方不为。 伤? 不存在的! 有系统在,他就是想留下一块疤都不可能。 没有三分三,谁敢上梁山? 除了相貌无身高无法彻底改变之外,方不为的身上,根本找不出可以证明他到底是不是方不为的任何证据。 这个年代又没有什么基因检测技术,至多也就是能用验指纹之类的方法。 但比对的指纹从哪里来? 这世上,终究只有一个方不为。 日本人拿毛线来验证。 这也是方不为有些想不通,吕开山和田立成为什么敢指认自己的原因。 不过他现在已经想通了。 原来指认自己的只有田立成一个人,而这王八蛋,好像已经有些精神分裂的症状了。 早知道会让田立成把自己坑这么残,以前有机会的时候,就该一刀结果了他。 一想到接下的局面,方不为就有些高兴不起来了。 王八蛋,害人不浅! 原田熊吉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冈本用手托着下巴,一副欣赏艺术品的模样。 方不为被看的毛骨悚然,浑身发凉。 他不是害怕原田熊吉在怀疑什么,怀疑的再多也没用。 方不为怕的是冈本现在盯着自己的态度。 这特么不会是个变态吧? 万一觉的太过完美,想给自己来一鞭子怎么办? 系统的原则是有伤就治,怕是都不会过夜,皮肉伤就会复圆如初,到时候什么都露馅了。 “原田阁下,这是不是有些不合适?”方不为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如果不用刑的话,能不能让我先把衣服穿上……哦,光穿内裤也行……”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中村有些不耐烦了。 如果是真用刑,他反倒不会质疑,但两个大男人,盯着另个一个光屁股的男人一动不动,其中一个还露出一脸陶醉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原田熊吉回过了神,招了招手,叫进来了两个特务,指着方不为说道:“衣服穿上,带到同仁会医院……” 虽然已经认这定,很有可能是田立成和吕开山认错人了,但原田熊吉还是一丝不苟的执行着原定的计划,把方不为带到医院进行x光检查,看皮肤以下的骨头,是不是也如表面一般,一点伤都没有受过。 两个特务飞快的给方不为穿着衣服,原田熊吉使了个眼色,带着中村和冈本出了牢房。 “太完美了,简直就是艺术品!”冈本摇头晃脑的赞叹着。 原田熊吉的脸在瞬间变的跟底似的。 好好的一场审讯,最后怎么变成了如此诡异的风格? “没听说过冈本君还有龙阳之好?”原田熊吉讽刺道。 “纳尼?”冈本猛的一愣,一张有瞬间涨的通红,“八嘎,原田君,你在侮辱我?” “那你老盯着一个光屁股的男人看什么,还如此陶醉?”原田熊吉质问道。 “是欣赏,是欣赏懂不懂?”冈本解释道,“我杀过那么多的中国人,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中国人,能保养的这么好?” “原来如此?”原田熊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刚才之所以发呆,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齐希声的皮肤,为什么能好到如此程度? 中村也早已反应过来了,脸色比原田熊吉的还难看:“难道那三个中国特务,用来验证的方法就是看齐希声有没有受伤?” 原田熊吉点了点头:“不是三个,只是田立成,另外两个,都是被他算讲进来的……” “呵呵呵……”中村笑的很是畅快,“我们竟然被一个支那人,牵着鼻子演了一出闹剧?”div 第一三三三章 底细 中村的这句话,如果被过份解读一下,难道不是在说,原田熊吉,更或是影侦祯昭,都被田立成牵着鼻子,像是狗一样的溜了一圈么? 原田熊吉的脸色很难看,一字一顿的说道:“敢戏弄帝国的军人,就要做好接受惩罚的心理准备,中村君放心,我会让他记往这个教训的……” 刚刚被打开手铐的方不为听的直乐。 田立成啊田立成,你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自个性命。 田立成基本把所有的细节都想到了,算计了吕开山,算计了车**,还算计了任援道,梁洪博,周佛海,乃至汪精卫和影佐祯昭都被他算计了。 甚至算计到了齐希声万一不是方不为,而日本人又知道了所有的内情,知道他才是制造这一切事端的那个人,该怎么减轻罪责。 几乎把他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连后路都留好了。 但唯一漏算了一步:田立成没料到,原田熊吉根本不打算按常理出牌了,只想给田立成一个教训。 和日本鬼子讲道理,田立成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过? 好了,这下都不用自己动手了。 方不为很想大笑三声。 他被解开了手铐脚镣,带出了牢房,原田熊吉和中村已经出了地牢,准备去给影佐祯昭汇报。 基本没冈本什么事了,原田熊吉让他回了日军宪兵司令部。 其实是原田熊吉不想让冈本这个纯陆军派系的人在场。 中村知道原田熊吉有话对他说,一直等着。 确实如此,原田熊吉还是觉的给中村提个醒比较好。 “中村君,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问一问齐希声底细。” 到这个程度,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虽然原田熊吉和影佐祯昭,现在都是陆军中任职,但归根结底,他们都是外务系外交官出身,不大可能做出为了给陆军争取利益,而损害外务系的事情出来。 与其让他们不断猜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顺手使个绊子,比如就像今天这样,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当然,也只限于齐希声的来历,有关“蝰”计划的情报,中村是打死都不会说的,至于原田熊吉和影佐祯昭能不能猜到,中村就不知道了。 “他是大正时代,流亡到美国的第二代逃民……”中村一五一十的将齐希声的身份说了一遍。 还真的是帝国子民,怪不得日语说的如此纯正? 唯一不好的一点,是中日混血。 原田熊吉的眉头轻轻的皱了一下。 父亲靠女人上位,在华人黑帮中立足,最终加入安良堂,齐希声自小聪颖,被司徒美堂寄于厚望…… 再联想到南洋医药公司,原田熊吉基本能猜到外务系培养齐希声,为的是什么了。 打击或是图谋南洋华人的抗日组织,更甚至是找机会,催毁海外华人抗日侨盟。 理想不可谓不远大,影响不可谓不深远,但可惜就可惜在,现阶段,日本大本营及军部,给予不了外务系太多的支持,只能靠外务系自身的力量。 原田熊吉觉得,齐希声能够借助的外力太少,这个计划成功的可能性不是太大。 但看破不说破,何况即便失败了,也只是损失了齐希声一个人,对帝国产生不了太大的危害,所以原田熊吉选择冷眼旁观。 但该尽的责任,还是要尽一些的,毕竟都是为了帝国的利益。 “中村君,能让道你们就没有想过,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如此精致的男人?” “精致?”中村愣了一下,又反应了过来,失笑的问道,“你是说他的皮肤?” 原田熊吉点了点头:“他从小就厮混在黑帮内,就算没有经历过打打杀杀,但难道连磕磕碰碰也没有过?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身上不留一丁点的伤痕?” 正在窃听的方不为心里一跳。 果然,还真的有人会怀疑这个? 自己当时就想到了,皮肤太好,也可能会成为自身的破绽之一。 不过他刚认识中村不久,就半开玩笑的解释过,中村并没有怀疑。 包括后来的赤木亲之也没有怀疑。 反倒是到了性格相对沉稳,反应稍嫌迟顿在原田熊吉这里,却被质置了。 不知道他给中村的解释,能不能把原田熊吉的疑虑消除。 中村觉的有些好笑,没想【零零看书00ks】到这也会成为原田熊吉眼中的疑点? “混黑帮,参珥厮杀的,是他的父亲,而齐希声,一直是由他祖父带大的,从小生活就比较优渥,再加上他身体的恢复能力比较强,所以皮肤才那么好!” “原来是这样?”原田熊协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那就先调查清楚,他是不是方不为,再说吧!” “也好!”中村回道。 方不为心里直犯嘀咕。 看不到原田脸上的表情,他无法判断原田熊吉是真相信了中村的话,还是在随口敷衍。 但总觉的心里有些不踏实。 没有什么好办法,方不为只能静观其变了。 但想来问题应该不会太大,毕竟原田熊吉和中村身上都有窃听器,如果原田熊吉还在怀疑,肯定会再次和中村沟通,到时候自己自然就知道了,不用太担心。 嗯,当然,也要吸取这一次的教训,只要是可疑的对像,就一定要监听到底…… 一想到这里,方不为就忍不住的一阵头痛。 先不提上海,光是在南京,他需要监听的对像就有一大堆,包括:袁殊,申振纲,中村,原田熊吉,冈本,吕开山,田立成…… 把他方不为砍成八瓣,也不够用啊? 分身不够,只能时间来凑,以后怕是别想睡一个囫囵觉了。 但这都不算什么大问道,头疼的是,该怎么应付接下来的局面? 不过还好,还没有最糟糕的程度,在没有做完检查,没有彻底证实自己不是方不为之前,想必日本人还不会告诉袁殊和申振纲,到底为什么抓的他们。 因为到现在,原田熊吉甚至还没有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不为叹着气,被两个日本特务带上了车。 第一三三四章 破绽 到了医院,又是一番折腾,结果连毛线都没查出来。 别说什么枪伤弹伤,连骨裂的痕迹都没有。 做检查的医生夸赞方不为,说他迄今为止,再没有见过第二个骨骼如育如此完全的中国人。 看着迷迷糊糊,好像还不知道日本人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的齐希声,中村即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也觉的有些无奈。 欣慰的是,果然是那几个中国特务认错了人,齐希声根本没问题。 无奈的是,原本想让齐希声,借此机会经受一番磨励的,结果却让他轻轻松松的就过了关,甚至到最后,是因为什么原因把他抓回来的,都不知道? 中村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遗憾了。 “好了,齐桑,你自由了!”原田熊吉面无表情的说道。 “哈哈!”方不为夸张的笑了一声,“原田君这是怕我身体不好,特意给我做了一次检查?” 中村差掉笑出声来。 齐希声这明显是在表达不满,不过还好,并没有说什么过激的语言。 果然如齐希声自己所说,他这还真是识实务者为俊杰。 原田熊吉也不在意,毕竟觉的他也算是自己人了,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说两句怪话怎么了? 人之常情。 该他头疼的是,还被软禁在宪兵司令部的袁殊和申振纲处么办? 人好抓,但却不好放! 影佐祯照肯定不会亲自出面的,那样就太被动了,这件事只能由他解决。 原田熊吉深吸了一口气,琢磨着应该找个什么借口才合适? 直接说出真相? 中村应该不会同意吧? 毕竟看来,齐希声对他,对外务系是非同一般的重要,他们的计划成不成功,一半以上的因素,就看齐希声的个人级力发挥,以及他的际遇和运气。 中村以及外务系的头头脑脑,肯定不会过早的让齐希声这个人进入重庆政府的视线之内。 但若要把此次事件的原委告诉袁殊和申振纲,难保风声不会走漏到重庆。 不是原田熊吉不信任这两个人,而是汪伪政府内部本就跟一张筛子一样。 这两个稍一说漏嘴,就可能一传十,十传百…… 这想一想,好像麻烦越来越多了? 已经知情的那些人怎么办? 田立成,吕开山,车庆丰,任援道,梁洪博,周佛海,陈公博…… 原田熊吉看了看正在安抚齐希声中村,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好像也不多这两个吧? 至于能不能堵住这么多人的嘴,就让中村君去头疼吧! 对,中国有句老话:死道友不死贫道! 中村还不知道,原田熊吉为了减少他自己的麻烦,正在给找麻烦。 他想着应该如何安抚齐希声,让他明白,这次只是误会,另外,也要让他清楚,间谍情报一行内的斗争,并不比真刀真枪的在战场上博命来的轻松,稍一不慎,葬身之地不说,可能都没有知道你是如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 但中村没想到,齐希声不但没发火,还异常的冷静。 这只是因为,方不为不要浪费无谓的时间。 在来医院的路上,他就已经在考虑,有没有办法,能这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传不到重庆去? 其它人无所谓,最关键的,就是袁殊和申振纲。 当时,该表达的不满还是要表达,至少不能让中村起疑。 “中村君,还请你如实告诉我,这是不是原田君的欲擒故纵之计?”方不为斜着眼睛睛,忧心忡忡的看成着中村,“之前那么大的阵仗,把我关入地牢不说,还被扒了个精光,我只以为要受酷型,但最后,只是做了个检查,就把我放了?” 方不为摇头晃脑,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太不真实了!” 中村哑然失笑,又拍了拍方不为的肩膀:“看来,这次的经历,并非对你没有用处,我还以为,你会大发雷霆?” “为什么要发火?”方不为翻了个白眼,“让原田君对我更加憎与么?” 方不为又叹了一口气:“对原田君是不敢发火,对你是不用发火……因为这些事情,毕竟也不是你完全说了算的!” “哈哈哈……”中村开心的笑了起来,“希声君,你真是越来地我满意了……记住,对你来说,这就是最宝贵的生存经验……不论在什么时刻,都要清醒的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你最有利的,那怕身陷绝境,也不能让愤怒蒙蔽了理智,保持头脑清醒,才能抓住唯一的生机……” 中村边给方不为上着课,边在心里感慨:谁说“识实务者为俊杰”这句话,不适用于间谍的? 齐希声表现的多好。 方不为装模做样的睁大了眼睛,像是听懂了中村的言外之意一样,半信半疑的问道:“真没事了?” “对,没事了!”中村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方不为松了一口气,又疑惑的问道,“那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说你是方不为!” “方不为,哪个方不为?”方不为的脸色适时的变了一下,“那个国民英雄?不是早死了么?” 虽然他已经消失在了这片地土上,但在这片土地上,依然流传着他的传说……虽然来了才不到一年的时间,但齐希声这个身份,已经不止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说过方不为的英雄传奇了。 “对!”中村点了点头,“我也在奇怪,为什么好几个人,都说你和那个方不为很像?” 中村顿了一下,盯着方不为的脸说道:“别说五官,就是脸型也不像啊?” 他没有见过方不为的照片,却听过田立成吕开山等人对方不为的长相的描述,所以能做出清晰的对比。 方不为是国字脸,一脸正气,而齐希声却是瓜子脸,典型的小白脸,沉身上下透着精明。 中村想不通,相貌和气质上的差别明明这么大,这些人为什么会把方不为中齐希声联系在一起? 方不为的心脏狠狠的跳了一下。 果然,这个世界上,就不可能有百分之百没有破绽的伪装。 :。: 第一三三五章 理由 有很大的可能,迟早有一天,自己的身份就会因为这个疑点而暴露。 因为觉的他就是方不为的人,不会只是现在这几个。 怎么办? 退缩是不可能的。 也只能想办法,尽量拖延时间,让自己的身份尽可能是迟暴露一天。 不论是敌人这边,还是自己人那边。 方不为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忧伤的说道:“我不知道,是该说荣幸,还是说不幸!” 中村大笑了起来,他只以为齐希声是觉的配不上那位国民英雄的意思。 “好了,麻烦解决了,就能睡个好觉了!”对于方不为突然成熟了起来,中村颇为高兴,“当然,你如果想喝两杯压压惊,也完全可以,不过我是无法陪你了……” 中村自然是急着回去,替齐希声擦屁股的。 “喝酒压惊?”方不为叹了一口气,“不是好时候吧,袁殊和申振纲怎么办?” 中村真是对齐希声有些寡目相看了,他就是准备回去处理这件事的。 他知道齐希声最终能想到这一点,但以为他刚刚受过从来都没有经历的恐惧,现在正是最惶恐的时候,只会先顾他自己。 没想到他冷静的这么快? “你认为应该怎么处理比较好?”中村故意考较到。 表现在太妖孽了,就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齐希声入这一行才几个月? 方不为自然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 “暂时还想不到!”他摇了摇头,“但我觉的,还是尽量不要给这两个人留下不好的印像!” 这是最浅显的道理。 不管袁殊和申振纲能不能想到齐希声是日本人的间谍这一点,只要他们不说破,中村都只能当他们不知道。 而万一要是没看出来呢? 由此心生怨气,会不会故意为难齐希声? 处在他们的位置,想要给齐希声的生意制造点障碍,不要太容易。 中村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替齐希声出头,不然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齐希声又不是他爹,凭什么这么尽心尽力? 到时候,是头猪也能猜出齐希声的身份有问题。 再传到ChóngQìng,更或是传到南洋呢? 只此一点,也不能让袁殊和申振纲知道今晚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的缘由。 “很好!”中村已经无法掩饰自己心中的喜悦了,用力的拍着方不为的肩膀,“你还真是会给人惊喜?” “这算什么惊喜?”方不为撇了撇嘴,“就算不当间谍,钱还是要赚的吧!” “哈哈哈……放心!”中村大笑道,“只要你好好做事,我会让你赚到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他对齐希声最满意的就是这一点:从来都不向他隐瞒心中的玉望,不管是钱,还是权力,更或是女人…… 两人回到了宪兵司令部,中村没有让方不为下车,说是事情未彻底善后之前,最后不要让袁殊和申振纲看到他。 方不为有些失望。 他还幻想着中村能带他去见一下影佐祯昭。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中村提醒的也有道理,自己有些得陇望蜀了,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再说吧。 中村下了车,方不为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又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 最关键的人五个:田立成,吕开山,车**,袁殊,申振纲! 而其中,他最忌惮的,其实是袁殊。 “自己人”这个代号,在上海做过什么,除了方不为自己,最清楚的就数身处敌人心脏内部的袁殊,就连马春风,看到的也只是纸面上的汇报,无法感同身受。 更何况,袁殊还亲自和“自己人”接触过。 方不为特别害怕,袁殊会产生:齐希声等于方不为,方不为等于自己人这样的念头。 只要产生这样的怀疑,以袁殊的性格,肯定会想法设法的求证。 当然,他肯定不会冒着两个人都有可能暴露的风险接触自己,但是,公事公办的机会也不少,两人肯定时不时的就会碰到。 袁珠会不停的观察方不为,会不停的在心里,把方不为的这三个身份做对比,最后会得出一个惊天破地的结论:这种假设竟然是成立的? 到了这种时候,即便自己冒险与他接触,给他忠告,他会不会听? 方不为估计,可能性很低。 这样的人心中,“家国天下”四个字大于一切,包括他自己的命,家人的命。 到时候,不但马春风会知道,地下党组织也会得到这个惊破眼球的情报。 这不是断了一条后路,而是两条都断了。 因为有些事情根本没办法解释。 到时候,他也就真的只能到美国当个富家翁了。 所以方不为才如此忌惮,才如此痛恨田立成。 但忌惮和痛恨都没有,只能尽力想办法补救。 而且他也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便真的会发展到这个局面,方不为也不打算半途而废。 大不了死不承认。 只要不要让日本人知道就行了! 开导完了自己,方不为又打开系统,听着中村和原田熊吉的那边的动静。 果然,没有出原田熊吉的预料,影佐祯照果然不打算亲自出现处理这件事情,他全权交给了原田熊吉。 不过还好,他最终还是没有同意原田熊吉的建议,认为还是应该和中村商议一下,想个两权其美的办法。 他和原田熊吉的身份不同,影佐佐祯昭虽然在陆军当中职级不低,但现在履行的职责,权重还在外务系,包括他所领导的梅机关也一样,肯定是要向着外务系多一些的。 也不单单是不能破坏外务系的计划,所要考虑的因素很多,也很复杂。 原田熊吉无奈,只能折返回来,再去找中村。 两人都不是变通人物,三言两语,就商定好了理由,准备来个半真半假:就说有人密告,举报中村身边有疑似ChóngQìng派来的间谍,从而怀疑到了他们,才把他们软禁的。 结果最后查清,全是虚惊一场。 至于袁殊和申振纲会不会相信? 不信也得信! 只要不迁怒到齐希声头上就行了。 第一三零五章 老朋友 二 吕开山,田立成! 竟然是这两个王八蛋? 还真是老朋友。 方不为下意识的侧了一下头,看了一眼袁殊:偶像,你这张嘴,是不是被开过光? “怎么了?”袁殊下意识的问道。 “没什么!”方不为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客人都到了,我竟然连他们姓什么都不知道?” “唉哟,怪我,怪我……”袁殊抚额苦笑,“你先别动,听我给你介绍!” “有劳师兄了!”方不为应了一声,暗暗的吐了一口气。 五年之前,他崭露头角时,和中统骨干过招的一幕幕,不断的在脑海中浮现。 这两个可是被他狠狠的坑过的,对他的印像绝对深刻至极,而且还是特专业的那一种。 不但是老朋友,还是极其了解他的那一拨,要小心应付了。 南京保卫战之后,他就出了国,一直在美国和南洋打转,还真的没有刻意了解过中统的情况,至多也就是知道丁默邨和李士群投了敌。 他真的不知道这两个也当了汉奸。 方不为又瞅了瞅吕开山和田立成,心里飞速的转着念头。 田立成当汉奸,他一点都不奇怪。 这个人的才能至多也就是中人之资,性格偏阴柔,又没有急智,而且也没什么胆气和担当。 当初的自个才是个小组长,结果连诈带吓,哄得田立成把徐恩曾的拖下了下,吃了个大亏。 徐恩曾也不是心胸宽广的主,难免不会记在心里,给田立成穿小鞋就太正常了,一来二去,背心离德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但吕开山叛变,方不为还是很惊讶的。 这个人的性格是大开大合的那一种,很得徐恩曾的信重,一直是徐的左膀右臂,如果没有变故,按理来说早跟着徐恩曾去重庆,担任中统的要职了。 他又是什么时候和周佛海拾上关系的? 这一年多来,周佛海一直陪着汪精卫,大部分的时候都在日本,偶尔会到上海,就没在南京待过啊? 方不为估计,中间肯定发生过什么。 正思忖着,两个人就走到了包间门口,袁殊谈谈的一笑:“怠慢了……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中村先生,森下会社的社长……” 吕开山和田立成虽然还不知道森下商会是半商半谍的那种,但也知道这家商会极有实力。 有日本军队的地方,就有这家商会的分社,用屁股想,也知道有多厉害。 两人欠着腰,客气的和中村握着手。 “这位是南洋医洋公司的齐老板,是我袁某人的小师弟,也是今天的东主……今天特意请二位来,就是想结个善缘,以年还请二位多多关照……” 师弟前面加个“小”字,关系一下就不一样了,就算袁殊带着几分客气,想来两人的关系也是很近的。 吕开山和田立成自然笑脸相迎。 看起来,好像这两个人才是求人办事的一样,袁殊,中村,方不为倒成了客人。 但方不为一点都不奇怪,在袁殊和中村看来,能请吕开山和田立成帮忙,就是给他们面子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方不为很清楚,这两个压根就不是省油的灯,所以一点都没有托大,也跟着弯了弯腰,和两人握着手。 袁殊先介绍的是吕开山:“吕处长,陈先生的股肱之臣……” “袁先生过奖了……”吕开山还客气的笑了笑。 原来不是周佛海,而是陈公博? 怪不得! 方不为一下就明白了,吕开山也不知道怎么搭上了陈公博的关系。 想想越对,这位可是汪系骨干的头号人物,更是国人公认的二号汉奸。 汪死后,就是他接任的汪伪政府的主席一职。 猛然看来,跟着陈公博,怎么要也比跟着徐恩曾有出息的多。 不说重庆政府节节败退,丢了大半的江山,说不定马上就要把日本人赶尽杀绝了,就说中统和任徐恩曾被军统和马春风按在地上打,吕开山都不会跟着去重庆…… 方不为边和吕开山握着手,边说着客气,另外还分着心想着这些问题,所以丝毫没发现,旁边的田立成双目箭,像是要钉在他的身上。 这种感觉,怎么这么熟悉? 第一眼看去,长的不像,说话的声音,语气也不像,肢体动作也不太像……但越看,越听,田立成就越感觉熟悉。 有点像方不为……怎么可能? 他不是早就死了么? 田立成用力的咬了咬牙,克制着内心的惊悸,又猛的闭上眼睛,回想着他第一次见方不为的时候。 那时候是五年前,正是深春季节……他正蛊惑着时任特派员的关景言,准备给特务处上海站和陈浩秋挖个大坑。 方不为突然闯了进来…… 那时候的方不为,连胡子都没有几根,嘴唇上还是淡淡的绒毛…… 自己的阴谋被方不为给识破了,陈浩秋没栽,江右良倒栽了。 第二次交手,是两个月以后,自己和吕开山带着近千号人,竟然被方不为带着几十号人缴了械? 第三次,自己被方不为抓到了特务处……一个手指头的刑都没有上,自己竟然被方不为给吓的尿了裤子?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的噩梦开始了……自己害的徐恩曾被谷振龙扇耳光,被陈祖燕扇耳光,更害的他成了国党内的笑柄,也害的党调处一落千丈,处处都被特务处压制…… 穿小鞋,穿小鞋,穿小鞋……自己受尽了委屈和折磨,要不是方不为,自己何苦要做汉奸? 田立成猛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这位齐老板的脸,被田立成自动的换上了方不为的脸,再看此时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竟然是那么的贴切? 田立的心猛的跳了起来,像是是歇气的跑了好几公里的那种感觉。 不行,自己要镇定,要镇定……方不为有多厉害,还活在这个世上的,有谁比自己更清楚? 田立成低着头,快速而又隐蔽的呼了几口气。 轮到自己了……听着袁殊开始价绍自己,田立成抬起了头,微微的欠着腰,露出了一丝谦恭的笑。 从徐恩曾开始他穿小鞋开始,田立成见了谁都是这样,绝对的本色出演。 第一三一一章 认岔了 二 田立成站了起来,擦了一把鼻血,冷冷的看着车庆丰:“你什么时候见过方不为……” “谁,方不为?”车庆丰眼珠子一突,“你他娘的说梦话呢,老子到哪里去见方不为?重庆还是阎王殿……” “哦,对了,重庆……”车庆丰猛的反应了过来,自己被田立成这个王八蛋给带偏了,“少他娘的转移话题,老子问的是,你为什么又叛变?徐恩曾怎么对你的,就这你鸟样,你以为你回重庆,就有活路了……” 田立成愕然的看成着车庆丰:这王八蛋,压根就没认出方不为来? 哪他说的是谁? 我干你娘……两个人说的话,就根本不在同一条线上…… “你到底认出来的是哪一个?”田立成紧紧的盯着车庆丰,“是不是最先进门的哪个老板?” “少他娘的胡扯……”车庆丰还以为田立成在误导他,“和那个老板有毛的关系?老子说的是哪个司机……” 认岔了? 我说的是前城楼子,你说是胯骨轴子…… 田立成的牙都快要咬碎了:“和那个司机有屁的关系,我让你认的是那个老板啊……” 车庆丰依然不信,冷哼了两声。 田立成嘴里呜呜啦啦的骂着,径直冲向了车庆丰,只当车庆丰手里的李俊是烧火棍一样。 车庆丰吓了一跳,生怕走了火,不得已把枪口往外一偏:“你疯了……” “你给老子过来……”田立成硬拉着车庆丰,重新走到了窗口,指着对面的望江楼说道,“他待会肯定会出来,你给老子把眼睛睁大了,好好的认……再警造你一遍,不是司机,不是司机,是那个老板……” 田立成虽然压着声音,但满脸狰狞,脸上的五官已经扭曲成了一团。 车庆丰眼皮一跳。 这样的表情,他只在田立成脸上见过两次,现在就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田立成把老婆送给徐恩曾的时候。 看来真是认岔了,不是田立成叛变了? “你让我认的,真不是司机?”车庆丰半信半疑确认着。 田立成连吸了好几口气,舒着胸口,重重的点了点头:“不是司机,是那个老板……你要想说,就说一说那个司机的来历……” 车庆丰盯着田立成半天,也没看出来,田立成是不是在跟自己演戏。 不过无所谓了,管他演不演,田立成真要叛,自己肯定不会帮忙,但也不会告发。 毕竟田立成还是帮过他好多次的…… “那时两年前,日本人刚围住南京城的时候……”车庆丰努力的回忆着: “我是从中华门的城墙上逃出去的,正外碰上了日军的第六师团,师团长是谷寿夫……嗯,就那个……” “不用你啰嗦,我知道,就那个效仿曾国藩,给士兵下达‘攻破南京,烧杀十日’军令的谷寿夫……”田立成打断道,“你说重点!” “对对对,就那个!”车庆丰心有余悸的点着头,“他听到我一直驻守南京,还做过宪兵团的团长,所以就把我留在了身边…… 好像是破城前十天吧,我去找他交南京的地舆图,看到一个中国人,从他的指挥部出来了……看着像是中国人,穿着长袍马褂。 传令兵把我带进去的时候,谷寿夫正在打电话,说是要空军出动飞机,轰炸南京牯岭路二十一号,城里的内应会想办法做标记……还提到了什么指挥部。 我当时没想起来,谷寿夫说的是什么地方…第二天早上,我听到唐生志的公馆被炸了之后,才反应过来……” 田立成猛的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你当时看到的,给谷寿夫提供的那个中国人,就是刚刚那个司机?” “对!”车庆丰点着头,“之后,好长时间我都没见过这个人,直到今年春天,嗯,应该是四月份,我又见到了这个人,开的就是这辆车……他虽然递了胡子,长袍换成了西装,但我还是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田立成默默的念叨了两句,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吕开山果然没猜错,那个中村,很有可能是日本高级间谍。 因为齐希声现在坐的这辆车,就是森下商会的,那个司机,就是中村的手下…… 但中村不但给齐希声借了车,还专门派了一个高级特务给他当司机? 到底因为合作的关系,只是单纯的为了保护齐希声,还是因为这个齐希声,也是间谍? 要是后一种,那自己还怎么查?就算查实了齐希声是方不为,又有什么用……不,谁说没用的? 刚想到这里,田立成的表情一松,就像是发现了绝世宝藏一样,心里像是擂鼓一样的跳了起来。 先不说方不为到底死了没有,如果他没死,有几个会相信,方不为会叛变,会投靠日本人? 说委员长叛变都有可能,方不为? 还是算了吧,绝对不可能。 也不看看方不为在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的时候都干过些什么? 方不为要是真叛变了,日本人除非蠢到家了,脑子被驴踢了,才想不到拿他叛变的新闻,打击国民政府,招揽观望的汉奸。 说不定会重新把方不为树立成亲日的“国民英雄”,不计代价的宣传。 这比让方不为当双面间谍划算多了。 是了,绝对就是这样……田立成越想越兴奋,最后抬起头,看着房顶哈哈大笑起来:“天不绝我……” 车庆丰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这王八蛋是真疯了? “脑子坏掉了?”他讥讽道。 “放心,绝对没坏,清醒的很……”笑了好一会,田立成才停了下来,指着对面说道,“庆丰兄,拜托了,一定要看仔细了……来了!” 车庆丰扭头一看,又来了一辆小车,停到了望江楼的门口。 一个个子很高的年轻人从门里迎了出来,就是刚才只看到背影的那个老板。 老田让自己认的就是这个人……哦,对了,他刚才说这个人像谁? 像方不为……方不为? 像是被密蜂蜇了一样,车庆丰猛的跳了起来。 第一三一二章 认岔了 三 来的是中村,方不为当然要出门迎接。 中村先是给他鞠了躬,然后才伸出手,和方不为握不握。 “中村君先请上楼,学艺先生(袁殊)和听禅先生(申振纲)也快到了,先不陪你了……” 方不为脸上笑的很自然,心里却在暗暗吐槽:说到虚情假义,再没有哪个民族,比日本人更能装了。 即便后来的韩国和台湾,也不过是学了个皮毛。 两个人天天都在一起,哪怕只是分开还没半天,中村见了自己,还是要先鞠个躬才行? “辛苦齐桑了!”中村一语双关的回了一句,自己先上了楼。 确实辛苦。 为了配合中村的计划,方不为不得不天天趴在酒桌上,这些的样子,估计还得坚持一个月。 就为了能尽快打开局面,让于志成和于秋水到南京后,能够看到医药公司和药房的生意是多么多么的好,齐希声是多么多么的能干。 当然,哪怕中村不这样计划,方不为也得这么干:至少得把蒙在鼓里的于志成糊弄走再说。 中村上了楼,方不为正准备直一楼堂厅里坐着等,下意识的一偏装头,看到袁殊的小车也来了。 其实方不为压根就没想过请袁殊,是中村提醒他,他和齐希声的身份都是商人,没有一个官方人物做陪,有失恭敬。 想来想去,在南京唯一能和齐希声扯上点关系的官方人物,也就袁殊了。 而且袁殊马上就会成为伪政府赈济部的总长,又非汪精卫一系,和身为梁洪志一系骨干的申振纲,天生共同语言,所以中村认为,请袁殊坐陪,再合适不过了。 中村硬逼着方不为联系袁殊,方不为无奈,才给袁殊打了电话,没想到,袁殊犹豫都没犹就答应了。 方不为估计,可能是知道来的是申振纲,袁殊觉的有非常有必要观察一下,看他对日本人,对伪政府的忠诚度到底有多少。 如果有策反的可能,可以报请重庆政府,安排专人接触……方不为觉的有些可笑,明明两个人都是卧底,却都当对方是汉奸? 其次,也可能是因为中村的关系,袁殊对自己产生了兴趣,甚至想着要不要提醒自己一声,中村是日本间谍。 方不为有些咬牙,却又无计可施,他是真的不想和袁殊多见面。 毕竟接触的越多,袁殊对自己的印像就会越深,下次要是用“自己人”的身份和他见面,自己万一不小心,露出点什么马脚,岂不是会被袁殊识破身份? 方不为再自信,也还没有自信到随时随地都能改变所有的习惯。 别说他,换个世界顶尖的影帝都做不到。 所以方不为才那么害怕,被中村派到重庆去,他真敢回重庆,他的身份不是可能会暴露,而是一定会暴露…… 正思量着,袁殊的小车就停到了门口,袁殊下了车,笑的很开心:“又要来叨扰齐师弟……” “师兄哪里话,是师弟我厚颜,再次劳烦师兄了……快请快请……” 两个人好像突然就成了好朋友,拳也不拱了,手也不握了,用力膊牵着胳膊进了酒楼。 刚把袁殊送上楼梯,外面又有人在提醒:“老板,申司令的车快到了……” 提醒他的就是那个司机,方不为当然知道对方是特务,而且是相当的厉害的特务。 中村没有明说,不知道是在考验他,还是认为他能看的出来。 方不为只能当不知道。 “来了来了……”方不为朝外回了一声,又扭头看着袁殊,“这下好,师兄也不用多跑路了……” 听到申振纲来了,袁殊自然不可能再上去了,包括刚到包间的中村也下了楼,三个人一起到门口,站成一排等着申振纲。 申振纲只有五十出头,头发却已花白,穿了一身绸褂加棉袍。 方不为昨天才亲自去拜访过,给申振纲送过重礼,两人自然是认识的。 之所以送了礼,还要请他参宴,自然是方不为想给点界释放一种信号:宪兵司令,兼警察厅厅长的申先生,和我齐某人关系匪浅,想打秋风或是对齐氏大药房抱着歪主意的,提前想一想,你能不能惹得起? 他虚扶着老先生,一脸狗腿样的给他介绍着袁殊和中村。 三人在门口客气了一句,方不为在前引着路,申振纲在中,中村和袁殊陪在最后面,几人一起上了楼…… 车庆丰看着街对面,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真……真的是方不为?”他咬着牙,紧紧的盯着田立成。 田立成呵呵一笑:“你说是,他就是!” 从车庆丰跳起来的那一刻,田立成就知道了,自己没有认错。 只有和他一样,被方不为狠狠的坑过,坑得把这条命都关点陪进去的车庆丰,才会有自己一样的感觉:长的不太像,说话不太像,动作也不太像是齐希声,九成九就是方不为…… 这也不用担心了:他和车庆丰都能确定这是方不为,那就不会错了。 不……甚至可能还得加上一个吕开山。 昨晚问他的时候,车里太黑,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但隐约听到,吕开山的声音好像有些颤……那个时候,肯定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吕开山的话音才不对的。 哈哈哈,报仇的机会来了……田立成真像仰天狂笑几声。 “是方不为,是方不为……” 车庆丰牙齿咬的咯咯做响,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但念着念着,他就像是突然被戳了一刀的皮球似的,猛的泄了气: “是方不为又怎么样?他也叛变了……他现在已经成了日本人的人,说不定级别比我们还高,你拿什么报仇?” “谁说的?”田立成得意的一笑,“你就不想想,如果是真的方不为,他怎么可能会叛变,就算是他真叛变了,日本人怎么可能让他如此频繁的抛头露面?” 车庆丰猛的一愣,定定的看成着田立成。 田立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好好想想这里面的道理!” 第一三三零章 验证 二 当想到传闻,是田立成把老婆送到徐恩曾的床上,才保住了一条命的时候,原田熊吉对田立成的印像已经跌落到了谷底。 这种人物,心中已被仇恨填满,已经不知道廉耻为何物了。 但相应的,也让田立成所说的话的真实性多了几分。 窝囊到了这种程度的人,基本已经没什么底限了,如果不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田立成是绝对不会担这份责任的。 田立成没想到,自己自爆其丑的一番话,没有引来原田熊吉的同情,却引来的唾弃,但看样子效果差不多? 原田熊吉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决心。 “你准备用什么方法验应?” “伤!”田立成信心百倍的说道,“方不为这个国民英雄的称号,全是他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他受过很多次伤,而且不止一次命垂一线,他身上绝对有好多伤疤……” 原田熊吉心里一跳。 中村是什么人? 就算不如坂垣征四郎和土肥圆,但也是老牌间谍了,选中齐希声的时候,还能想不到这一点? 齐希声是美国人,应该没上过战场吧? 原田熊吉越想越觉的不对劲,微微的眯了眯眼睛:“你为什么不等到验证这一点之后,等把握更大一些的时候,再指证他?” “当我有八成的把握确定他就是方不为的时候,就一分钟都不想再等下去了!” 田立成狰狞着脸,沙哑着嗓子说道:“而且,他也绝对不会给我验证的机会……” 原田熊吉心中了然:田立成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也是慑于方不为的余威太重。 如果错了,大不了受一顿训斥而已:今天这么大的阵仗,又不是他田立成搞出来的? 谁让车庆丰立功心切,非要捅给日本人的? 但要是对了呢? 不但报了深仇血恨,还是大功一件! 原田熊吉有些疑惑,如果不是田立成破罐子破摔,今天的局面根本不会这么被动。 “那你就没想过,如果他是真的方不为,但你们却无法验证呢?” “那不管有没有指认他,他都不会放过我的!”田立成呲着一嘴白牙,扭曲着脸上的五官,露出恐怖至极的惨笑,“正因为恨他,所以才了解他……” “啪”的一声,原田熊吉一耳光扇到了田立成的脸上,把他没说完的话给打了回去。 “不要在我面前耍心眼!”原田熊吉冷声说道。 他岂能不清楚,田立成不但在想办法自保,还在往日本人的心里扎刺。 如果无法验证,不论是从齐希声高级间谍的身份出发,还是从“不能白白受委屈”的角度出发,都不会轻易放过田立成。 以他的身份,再加上一个中村,捏死田立成,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田立成就是在警告中村和齐希声: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这一层嫌疑到死都逃不脱了。 真是好算计啊! 原田熊吉已经一个字都不想听下去了。 “滚吧!” 换成吕开山,原田熊吉的态度就好了很多。 同样是汉奸,吕开山给人感官就好多了。 蠢归蠢,但至少有几份骨气,而且没有田立成那么窝囊,那么虚伪,更没有那么阴险。 “我不敢说那个齐老板百分之百就是方不为,但真的很像……” 吕开山闭上了眼睛,在脑子里回忆着齐希声和方不为的面孔和身影:“不是长的像,而是给人的感觉……特别是那一双眼睛,锋利,睿智,而且善变……他想要给你传达什么情绪,甚至都不用说话,看他那双眼睛就够了……” 用眼睛传达情绪? 你以为是信号灯? 原田熊吉就快被气笑了。 上一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这一个则是被吓破了胆,在心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像。 “你有几分把握?”原田熊吉打断道。 吕开山叹了一口气:“我要是有把握,就不会是心里明明已经怀疑了,却压着不上报了!” 事情到现在已经很明朗了,就连周佛海都知道,吕开山是被田立成给胁迫了:明明不想抓,想着先查清楚再说,却硬是被田立成和车庆丰联手给架上了贼船。 这才是最高明的回答。 这也是原田熊吉问他有几分把握的原因。 吕开山特别希望,最后证明,齐希声和方不为之间连一根毛的关系都没有。 而且他不是没有依仗:明明知道自己和田立成可能会认出他,方不为哪里来的胆子,敢亲自出面请他和田立成吃饭。 吕开山这不是在质置齐希声是不是方不为,其实他和田立成差不多,认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他是觉的,以方不为的性格,如果没有反制的手段,怎么可能光明正大的跑到南京来? 嫌自己活的太久了? 看吕开山眉头紧皱,原田通常吉冷了一声:果然是被吓破胆了。 他直接问道:“怎么验证?” “验伤!”吕开山回道,“一个人的脸不可能随随便便就会变形的,除非受过伤……但这位齐老板脸上没有伤疤,所以只需要检查,他脸上的骨头是不是被捏断过,就能证明他是不是方不为……恰好,卑职祖上是干仵作的,可以效劳……” “不用了!”原田熊协打断道。 部队的军医放着干什么用的? 更何况,还有x光机,一透视,什么骨伤查不出来? “好了,你也回去吧!” 第三个是车庆丰。 痛苦流涕,声泪俱下……车庆丰就差跪下来了,一面声诉田立成如何哄骗的他,一面求原田熊吉救救他。 车庆丰已经能想到,梁洪志有多恨他了。 原田熊吉对车庆丰的印像更加恶劣。 闹到如此被动的地步,一半的原因是田立成报仇心切,另一半是车庆丰见利失智。 全都是他咎由自取。 问到了想要的信息,原田熊吉让手下把车庆丰架了出去。 是时候见分晓了。 原田熊吉带着冈本,到了地牢。 刚进大门,他们就听到了争吵的声音。 是齐希声和中村,听声音就知道,齐希声现在有多么激动。 第一三三四章 善后 方不为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原田熊吉这个王八蛋,竟然是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态度,准备处理善后事宜的? 幸亏自己没敢多耽搁,哄着中村赶快赶了回来。 方不为有一种劫生余生的感觉。 卧底真特么不是人当的。 此时的袁殊和申振纲,也有些感同身受…… “袁桑,实在是抱歉!”中村深深的弯着腰,给袁殊鞠了个躬,“给你带来麻烦了!” 袁殊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了。 他一直提心吊胆,一遍一遍的回忆,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纰漏,让日本人发现了。 闹到最后,原来是虚惊一场? 袁殊没有说话,只是板着脸,静静的盯着中村和原田熊吉的眼睛,试图看出一丝端倪。 他很怀疑,这是不是因为日本人的行动失败了,没有找到指证自己的有力的证据,迫不得已用出来的欲擒故纵之计? 不怪袁殊这么想,实在是中村这次道歉,太假了! 真要是中村身边出了内奸,自己都还被关着,他凭什么反倒先能得到自由? 袁殊心中惴惴不安,但脸上一点破绽都不漏:“原来是虚惊一场?没事就好……” 没有出现如预料当中,袁殊质问,甚至是发火的情况,中村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毕竟袁殊的身份不普通,虽然是汉奸,却管理着不输与特高课的日谍系统,在外务系受信任的程度,并不比真的日本人低。 他真要不依不饶,想要知道真相的话,原田熊吉肯定会选择实话实说。 袁殊明知道是假的,却并没有深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在给他中村台阶下。 “多谢袁桑了!”中村又真心实意的给袁殊鞠了第二个躬。 袁殊的眼皮微微的跳了一下。 中村是在真的感谢自己,为什么? 他说的是真的,这次的事件,和自己没有关系,而是日本人自己搞错了? 各种各样的念头涌进脑海,袁殊心中五味杂陈。 他敏感的捕捉到了一个敏感的信息:不是自己这边出了问题,中村和原田熊吉不是在欲擒故纵。 却掉了最大的一块心病,袁殊如释重负,笑的更加真诚了:“中村君客气了!” 软禁自然解除了,袁殊来去自由。 但他并没有走,决定留下来看一看,申振纲和齐希声,是不是也是如自己一般的待遇,好以此来推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申振纲仗着是老资格,委实说了几句怪话,中村也不在意,很是赔了几个笑脸。 都是老狐狸,申振纲只用了几句话,就试探出来了中村和原田熊吉是真道歉,还是在欲盖弥彰。 一看中村假到不能再假的笑脸,申振纲就明白了,不是自己出问题了? 这才是天大的惊喜! 吓死老子了! 申振纲狠狠的吐着气,装着不高兴的样子,板着脸下了楼。 中村摊了摊手:“看,就是如此简单!” 原田熊吉暗暗冷笑:你一个才老前辈,卑躬屈膝,亲自来给他们道歉,哪个敢不接受? 袁殊和申振纲明知道有问题,也只能装出不知道。 难道还敢翻脸不成? 不过事情总算解决了,皆大欢喜…… 袁殊有意在上面磨蹭了一下,他下楼的时候,申振纲这边也结束了。 既便再渴望和对方套套近乎,顺便套几句话,也不会是在这种地方。 两个人心里都装着事,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就再没有多说话。 结果刚下楼,就看到了站在小车旁边的方不为。 “你小子为什么出来的比我们还快?”申振纲不解的问道。 “我又没有在政府当中任职,有什么调查的必要?”方不为极为自然的回道。 袁殊心里却冷哼了一声:撇清的倒是快? 申振纲转了转眼珠,往方不为跟前凑了一步:“小子,你和中村君关系那么好,他有没有告诉你,今晚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不为有些哭笑不得。 这位把假痴不癫,装疯卖傻这一套玩的真溜。 这个时候,老爷子想必也是一身冷汗吧,怎么可能不好奇,日本人到底是在查什么? 但他和袁殊身份都比较敏感,又不能互相讨论,只能从自己这里套话了。 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一下,实在是太可惜了。 至少可能给这二位吃一颗定心丸。 方不为转了转眼珠,似笑非笑的看着申振纲:“应该是中村君身边的人出了问题,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申振纲眼睛一翻,嘴还没张开,方不为又紧接着说道:“但能肯定,今天的事,绝对和二位是没什么关系的……” 申振纲还没有感觉出来,但袁殊已经完全听明白了。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齐希声明显很清楚,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他为什么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就不怕让自己和申振纲知道,他已经成了汉奸? 申振纲倒是没怀疑,想着即便齐希声清楚是怎么回事,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说出来的。 此时他这种态度,无非是在巴结自己和袁殊。 方不为的目的确实达到了。 “和他们没关系”这句话,从方不为的嘴里说出来,比从中村的嘴里说出来,可信度高多了。 方不为明显看到,申振纲和袁殊,脸上不同程度的表露出来了一丝放松的表情。 “让二位跟着受了无妄之灾,着实有些过意不去!”方不为换成了一副商人面孔,笑嘻嘻着邀请着,“若是司令和师兄还有雅性,不如继续由我坐东……” “呵呵呵……”申振纲几声冷笑,“你小子是嫌我们麻烦太少了?” 这个时候跑去喝酒,不是明着告诉日本人,他们三个在密谋什么吗。 知道方不为是在假客气,申振纲甩着袖子,上了自己的车。 院子里,就只剩下了方不为和袁殊。 灯不是特别亮,袁殊看不清方不为脸上的表情,但方不为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袁殊满脸都写着两个字:怀疑。 “齐师弟,与中村先生的关系很不错啊?” “是很不错!”方不为大大方方的承认道,“如果不是中村君,我的生意也不会如此的顺风顺水!” 真的只是这样么? 袁殊一个字都不信。 但就算是想试探,也不应该是现在。 随意的攀谈的两句,袁殊就离开了。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个泥瓦匠,偏偏还住着一间四处漏风的房子,这边刚补好,那边就漏了。 正思忖着,中村也下来了。 “他们问你什么没有?”中村直接了当的问道。 方不为被他留在下面,本就是给袁殊和申振纲吃定心丸的。 “怎么可能不问?”方不为一五一十的把申振纲和袁殊下楼之后,和他说了什么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他还着重提了袁殊临走时的那句话。 “袁殊应该是怀疑到了你的身份!”中村点了点头,“我和你走的太近,他迟早都会猜到的!” “要不要遮掩一下?”方不为问道。 自然是想办法让袁殊认为,齐希声并不是汉奸。 “没必要做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中村摇头道,“他也算是自己人,应该不会说出去……再者,也只是怀疑而已!” 方不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日本人对袁殊,还真是信任啊? 中村认为“只要袁殊不是重庆方面的卧底,他即便怀疑,也传不到重庆去,传不到重庆,就传不到南洋,所以齐希声和身份还是很安全的。 但中村哪里想到,最不可能的,恰恰就是真相。 算了,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估计在没有进一步证实之前,袁殊应该不会把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报上去的,自己还有时间。 当务之急,是赶快把今天的屁股擦干净。 “影佐阁下最后怎么说?”方不为边拉着车门,让中村上车,边问道。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方不为就有意的诱导中村,让中村产生了一种,如果让更多的人知道,齐希声曾被人指认,认为他是国民英雄方不为,可能会影响到”蝰“计划。 其实不用方不为提醒,中村也能意识到这一点。 过早的让方不为进入重庆方面的视线内,绝对会干扰到计划的正常实施。 “周佛海,梁洪志,陈公博,任援道等人,都不用担心,影佐阁下已经郑重警告过了,他们是肯定不敢说出去的!”中村回道。 两个人说的善后的事情。 田立成这个王八蛋,一招借马杀人,把这件事情弄了个满城风语,方不为不得不绞紧脑汁的想办法,如何才能不让消息传到重庆去。 上层当中,周佛海,梁洪志,陈公博三个都没什么问题,唯一可虑的,就是任援道。 方不为可是知道,这王八蛋叛变之后不久,就主动联系上了马春风,时不时的就会给马春风走漏一些“对重庆方面多少有些用处,又不会让日本人怀疑,是内部有人通风报信”之类的情报。 如果不警告他,任援道绝对会把今晚的事情,夸大成重要情报,报给马春风。 但真要成了重要情报,任援道就没那个胆子了。 这种王八蛋最会见风使舵,也最是怕死,真要是要命的情报,打死也不敢主动说出去的。 上层的人安顿住了,那就剩这些小虾米了。 “车庆丰好办……今晚的梁洪志栽了个大跟头,又丢人,又受气,最后绝对会迁怒到车庆丰的头上,估计不用我们亲自出手了!”中村又说道。 “那吕开山和田立成呢?”方不为步步紧逼。 “这两个不好处理?”中村摇了摇头,“即便原田君对田立成恨之入骨,也不可能现在就杀了他……因为汪系肯定要保他……” 方不为一阵头痛。 想想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让梁洪志吃了这么大个亏,对汪系骨干来说,田立成绝对是大功臣,即便是为了平息日本人的怒火,也是以后再说了。 哪怕是出于稳定其它汉奸的心,也不能这么快就卸磨杀驴。 也是因为田立成玩的是阳谋,原田熊吉根本没有证据指证,这一切都是田立成设计的,也没办法直接定田立成的罪。 那吕开山就更不用说了,在日本人看来,他才是最无辜的。 方不为有些咬牙。 他不是怕吕开山和田立成继续指认自己,而是怕这两个王八蛋走漏消息,所风声传到重庆去。 怎么办,难道要让自己亲自出手? 但一个闹不好,就发让日本人产生“为什么齐希声到哪,‘自己人’就会在哪里出现”疑点。 但留着这两个,实在跟留了两颗定时炸弹在自己身边没什么区别。 “不要急,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中村仿佛感受到了方不为的急燥,耐心的安抚道,“他们两个也算是汪系的中层骨干,暂时接触不到袁殊和申振纲…… 我也会派人盯着,如果他们有这方面的苗头,自然会当机立断的处理他们……” 方不为就是用“怕袁殊和申振纲知道”的借口,骗着中村去处理这件事的。 等出现苗头就迟了。 方不为总感觉田立成变的不一样了,竟然有了几分“毒蛇”的意味,会躲在背后阴人了? 但没好的办法,他也只能装做暂时放下心来的样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致命的错误,犯过一次就够了,犯第二次,那是嫌自己命太长。 方不为决定,哪怕是分心二用,也要时时刻刻的盯着这两个。 一旦发现不对,就造出点意外,假意回一趟上海或是苏州,随便哪一个地方,制造出自己不在场的假象,把这两个王八蛋给彻底解决掉。 已是凌晨三点多了,中村也困到了极致,只是安慰了方不为几句,就让司机送方不为回酒店了。 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影佐祯昭会不会再找他,中村还不能回去,等方不为走后,又上了楼。 方不为刚上了车,就打开了系统,听着吕开山和田立成的动静。 听器里很安静,里面并没有人说话。 除是呼吸的声音,好像还有人在咬牙。。 方不为稍一转念,就猜了出来:应该是车庆丰这个王八蛋。 也不知道他是在发狠,还是在害怕? 第一三三五章 搞砸了 该吵吵过了,该闹也闹过了,谁都不说话,房间里很安静。 一直到日本特务来传令。 “走!”特务在门口一声冷喝。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各怀心思的站了起来。 车庆丰的脸上没一丝血色,嘴唇不停的颤抖着,好像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他猛的扑了过来,抱住了吕开山的膊胳:“老吕,救救我,看在咱们以往的情报份上……” 吕开山吐了一口气,冷冷的看着车庆丰:“你觉的,我们之间还有情份么?” “我有钱……有钱啊……”车庆丰喊的撕心裂肺,“分一半给你……不,全给你……” “老车,别废心机了!”吕开山掰开了车庆丰的手,“你敢给我钱,我也得敢收啊……梁院长正在气头上,哪个敢救你……” 车庆丰猛的一僵,一下全明白了。 丢了这么大的人,梁洪志怒火攻心,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这种时候,谁又敢冒着和梁洪志撕破脸的代价,收留一个败家之犬? 吕开山肯定不敢,吕开山上面的人是不值。 自己……要完了? 到这种时候,车庆丰竟然罕见的冷静了下来。 他充满怨毒的看了田立成一眼,咬了咬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老吕,我明白了……我也不让你为难,只求你看在兄弟我往日还算恭顺的份上,给牢里的兄弟通个气,不要让我受罪……钱在我老婆那里,你只要告诉他我出事了,要多少,他给多少……” 田立成眼皮子一跳,想要给吕开山说什么,最终却犹豫了一下,吕开山则是赞许的点了点头。 能在这种时候,还能想到这一点,车庆丰不笨啊? 但为什么就被田立成坑到这个地步了? 梁洪志恼归恼,但不至于要车庆丰的命,至多也就是把他罢免了他的团长,关几天吃点苦头。 说不定出来后,还能给个闲职让他养老。 但其它人就说不定了。 车庆丰贪婪成性,仇家也是不少的,更何况,还有一个田立成。 像田立成这样的人,怎么会留一个对他恨之入骨的仇家,活着走出监狱,再反过来找他报仇? 打蛇不死,反受其咬。 田立成绝对会痛打落水狗,彻底置车庆丰与死地的。 最好下手的地方,就是监狱里了。 而恰好,南京的三大监狱,全都有吕开山的徒子徒孙和同门亲友,只要吕开山答应,车庆丰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为什么要求我?”吕开山不解的问道,“梁院长,任司令,都不会放任这种情况发生的!” “不,他们虽然不会亲自动手,却很乐意看到这一幕!”车庆丰惊恐的摇着头,哀声求道,“老吕,救我……” 吕开山不懂,但田立成却能猜到一些。 无非便是立场和派系的问题。 车庆丰当初是直接投靠的日本人,还立过功,所以才能当上独立团的团长。 他既不是任援道和心腹,更和梁洪志没什么交情,在梁系等人眼中,车庆丰和日本人派来的奸细没什么区别。 有了弄走车庆丰,换上自己人的机会,这些人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所以,这些人又怎么会帮他? 正嚎着,几个日本特务就冲了进来,狠狠的在车庆丰的身上踹了几脚,又把他拖了出去。 领头的一个看着吕开山和田立成,用半生不语的汉语问道:“不想走了!” “没有没有,阁下误会了……”田立成连连摆着手,拉着吕开山出了门。 车庆丰是被硬拖出去的,他们两个虽然没什么限制,但也是有人看着的。 只是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好多信息。 田立成的脸色非常难看:“事情好像……搞砸了?” “是啊,你才看出来?”吕开山冷笑道。 当车庆丰扑向田立成的那一刻,吕开山就开始怀疑了。 如果不是确定连最后一丝退路都没有了,车庆丰不会彻底撕破脸的。 只要日本人确定了齐希声就是方不为,车庆丰多多少少有些功劳,梁洪志即便再恼火,日本人也会保车庆丰一时的平安。 再看车庆丰脸上的淤青,明显是挨过打,吕开山便猜到,应该是原田熊吉带他回来的过程中,发生过什么,让车庆丰料到,指认齐希声的计划失败了。 当时的田立成正在畅想,方不为要是落在他的手里,他该如何报仇,根本没意识到这一点。 “他……他不会放过我们的……”好像第二个车庆丰,田立成的上下牙关打着架,好像方不为已经扑到了他的面前,来要他的命了。 面对原田熊吉的时候,田立成看似胸有成竹,甚至还敢暗暗的威胁一下,也只是因为,谋划要是真的没有成功,原田熊吉也不会真的要了他的命。 他从来没有奢望过,只凭几包威胁的话,方不为就能放过他。 田立成,是真的害怕了。 “谋划的时候,你就没考虑过这一点?”吕开山嗤笑道。 “为什么?”田立成猛的一咬舌尖,壮着自己的胆气,“为什么十拿九稳的事情,最后还是让他逃过了一劫?” “这也是为什么我也怀疑,却装做不知道的原因!”吕开山冷笑着,“你为什么就不想想,他为什么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你我二人面前?” 田立成咬了咬牙。 他怎么可能没想过? 不过是被报仇的冲动,蒙蔽了理智罢了。 “现在……怎么办?”田立成颤声问道。 事情是你搞出来的,你特么现在跑来问我? 吕开山怒火中烧,但脸上却不显露一丝。 “待会就知道了!”他长叹着气说道。 是啊,左右不过几分钟,早知道结果和晚知道结果,有什么区别? 只是日本人不准备灭他们两个的口,就证明,方不为不是日本人的高级间谍。 这样一来,事情还有得补救。 田立成一下就来了信心,有些奇怪的看着吕开山:“你为什么就不害怕?” “害怕有什么用?”吕开山呲牙一笑,“只要今晚能出了宪兵司令部的大门,就说明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那一步……不要忘了,现在的南京,可是日本人的南京,该害怕是他才对……” 是啊,自己要人有人,要枪有枪,该害怕的是方不为才对…… 道理虽然是这样的道理,但田立成还是无法控制心中滋生的恐惧。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做点什么!”田立成使劲的摇着头。 “还能怎么做?”吕开山深深的看了田立成一眼。 “认怂,服软!”田立成瞬间就有了决断,“备足重金,给他赔情道歉……” 果然,田立成真是没救了! 吕开山暗暗的冷哼一声,随即扯了扯嘴角。 不急,看看他是不是上道,说的多了,反会引起田立成的怀疑。 老田,不止只有你会阴人,咱们走着瞧! …… 以他们的级别,还见不到影佐祯昭,至多也就见见周佛海。 日本特务把带下了楼,直接带到了车场。 看到坐在副驾驶的周佛海,田立成猛松了一口气。 没有给他们上手铐,也没有把他们带到地牢,而是带到了周佛海面前? 事情虽然搞砸了,但日本人也没准备追究他们的责任? 不,应该是他一个人的责任,和人家吕开山就没什么关系。 接下了,就要应对周海佛这一关了。 “周先生,人交给你了!”特务头目说了一句,就转身走了。 周佛海扬了扬下巴,意思是让他们两个人上车。 两人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这是最后一次!”周佛海冷冷的看着田立成,寒声警告道。 没有人会喜欢田立成这样的下属的。 哪怕因为他的谋划,给自己争取了更大的利益。 周佛海也喜欢算计,更是天生的阴谋家,赌性也奇大,不然也不会蛊惑着汪精卫,做出投敌叛国的勾当来。 但他自问,绝对没有田立成这么阴暗,连自己的铁标盟友都算计,也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赌性,为了报仇,敢赔上一切。 这不是算计,应该是失心疯才对。 “对不起,周先生,是我莽撞了!”田立成深深的低着头,虚心的承认的自己的错误。 周佛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他深知,这样的人是不会知错就改的,八成会变本加厉,因为天性使然。 所以,周佛海根本没准备原谅田立成,之所以这么说,不过了为了稳住他,一是防止他狗急跳墙,二是尽快找个收拾他的理由和借口。 原田虽然没有明说,但暗示已经很明显了:绝对不能放过田立成这个罪魁祸首。 而站在周佛海的角度上来说,他也不会让田立成这样的人,当吕开山的副手。 汪先生以及自己,对警政处寄予厚望,绝对不会允许成为任何人手里的工具…… “嗯!”周佛海点了点头,意思是知道了,然后又对吕开山交待道: “这么大的误会,不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特别是中村先生那边,还是要想办法达成谅解的……我就不出面了,你们去吧,态度诚肯一点……” 吕开山眼皮一跳。 不用猜了,中村绝对是日方的高级间谍无疑,所以周佛海才如此忌惮。 那齐希声呢? 应该不是,不然自己和田立成不会这么轻易被放出来。 “先生,那这次的结果是?”吕开山犹豫道。 “不是!”周佛海疑惑的摇了摇头,“别说伤了,他身上连块疤都没有……冈本说,皮肤比女人的都要好……” 怎么可能,方不为是怎么做到的? 田立成猛的抬起了头来,惊恐的看着吕开山。 车里很黑,他只能看到吕开山的眼中冒出的两点寒光。 原来,不但搞砸了,还砸了个稀里哗啦? “该防备的肯定要防备!”周佛海又沉吟道,“但是也不要做的太明显……” 吕开山的心脏一缩。 即便是最后什么都没查出来,周佛海也没消除对齐希声的怀疑? “明白!”吕开山重重的点了点头。 “还有,今天发生的一切,不准对任何人提起,记住,是任何人!”周佛海猛的提高了音量,极其严肃的交待道。 这肯定是日本人的要求,说不定还是影佐祯昭要求的,所以周佛海才无比郑重。 两个人心中一凛,异口同声的答应着:“先生放心!”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周佛海挥了挥手,下着逐客令。 两个人老老实实下了车。 “你怎么看?”田立成的眼睛放着光。 周佛海让他们小心防备的那句话,让他重新捡起了信心。 果然,我就知道你没死心。 果然是被徐恩曾刺激出毛病来了。 刚才还怂的一塌糊涂,这会又开始动心眼了? 吕开山心里冷笑着,嘴上却回道:“还能怎么办?先生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行了……” “那道歉的事情呢?”田立成紧追不舍的问道,“齐希声是当事人,中村肯定会叫他的吧?他如果不是间谍,中村肯定不会告诉他实情,到时候,我们就说,全都是车庆丰蛊惑的……” 这……真是没救了,非要自寻死路? 吕开山不可思议的看着田立成。 “怎么了?”看吕开山不接腔,田立成疑惑的问道。 “我在想,人家会不会见我们,还是另外一回事!”吕开山摇了摇头。 “不会的!”田立成摇道,“没听明白周先生的意思么:态度诚肯一点……” 怎么诚肯? 无非就是送礼了! 但钱从哪里来? “我觉得,既然要让车庆丰背锅,就让他彻底背到底吧!”田立成阴忖忖的劝道。 来了,上道了…… “联系过后再说吧,人家给不给这个面子,还不一定呢!”吕开山悠悠的回道,眼睛里冒着幽光。 “既然周先生这么交待了,那一定是通过气的,肯定会给的……” 田立成好像很有信心,但一想到要再次直面方不为,他就有些心虚:“那到时候……你去,还是我去?” “一起吧!”吕开山根本不给他往后缩的机会,“周先生不是说了么,态度一定要诚肯!” 第一三三六章 解决麻烦 田立成神色一黯。 对啊,中村肯定知道,事情全都是自己设计的,自己不出面,算什么诚肯? 但一想到要再次见方不为,田立成心中就一阵发虚。 吕开山看的直摇头。 果直没救了。 他敢阴任何人,连自己都算计,却不敢见方不为一面,这不是心里有病是什么? 怕是只有亲手弄死方不为,田立成才敢光明正大的见人…… 方不为不在场,不然会分析出一大堆如“应激障碍,精神分裂,心神刺激”之类的症状来。 他还不知道田立成还没打算放过他,但他也没打算放过田立成,正在心里谋算,如何能在降低风险的前提下,弄死吕立成和吕开山。 确定二人分道扬镳,各回各家之后,方不为又把系统切换到了中村这里。 和原田熊吉,影佐祯照的小会已经开完了,说的无非是怎么善后这些事情。 其实整个过程并不复杂,对影佐祯昭来说,不管齐希声是不是方不为,都算不上太过轰动的事情。 当然,不是最好。 即便是被田立成牵着鼻子耍了一圈,他也不觉的如何愤怒。 人道毁灭就行了。 这样的事情,原田熊吉就能计划好:既能让汉奸们知道,戏耍帝国的精英,是必然要付出代价的,又让这些汉奸们理解,田立成是咎由自取…… 他在意的是,汪梁两系的共存和平衡。 如果矛盾和争斗继续扩大化,他就准备采取手段了…… 脑子里想着这些事情,影佐祯昭对原田熊吉和中村的争辩并不怎么上心。 “中村君,有些疑点,还是有必要深查一下的……”原田熊吉隐晦的劝道。 他说的自然还是齐希声的身份。 如果外务系谋划的不是大计划,没有准备真正把齐希声当成自己人,原田熊吉自然不会多事。 但从中村今夜的表现来看,明显不是这样的。 所以,原田熊吉不得不考虑,齐希声有没有可能是南洋方面派来的反间。 于二君,胡文虎都是坚定的抗日份子,即便有政治的复杂性,商业的唯利性等方面因素的考虑,而放任齐希声大力结交日系高层,但绝不会放任这样的人,攀登权利的巅峰的。 间谍是一把双刃剑,即能杀敌,也有可能伤己。 更不要说,于胡二人,全是白手起家,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才创就是一番伟业的,怎么可能如此无条件的相信一个黄皮白心的外国人? “按你的道理,司徒美堂也是外国人!”中村反讥道。 验证齐希声能不能靠的住,是不是反间,外务系,准确的来说是中村自然有办法:一个于秋水就能试探的出来。 但中村不会说出来。 他只需要向原田熊吉表达出他的态度就可以了。 “原田君放心,能想到的,我们都调查过了……” 原田熊吉噎了一下,他能听明白中村的潜台词:你能想到的问题,我们自然也能想到。 “好了,不用争了!”影佐祯昭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面无表情的说道,“中村君知道轻重的!” 中村重重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原田熊吉张了张嘴,不知想到了什么,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觉的自己应该理解了影佐祯昭的潜意:可能是真的相信外务系的情报系统,也可能是认为,他们并没有真正了解到外务系的具体计划,从而产生了误会。 干间谍这一行,绝大部分的时候同,都必须搞清楚,这个人是不是自己人,是不是忠诚,但也有极少的时候例外:只要最终弄来的情报是真的就行! 所以,谁也说不准,是不是中村,更甚至是外务系,已经查到齐希声是不是有问题,也只是把他当成了跳板和工具。 原田熊吉有些不甘心,但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处在他们这个层面上,争论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看影佐祯昭已经为此事定了性,中村才暗松了一口气。 该查的他自然会查,但不应是有陆军的人插手的前提下。 按照中国人通俗的说法,就是哪怕丢人,也应该丢在家里,而不是让外人看笑话。 更何况,外务系已经将能查的全部都查到了,中村不认为,齐希声能够未卜先知,甚至外务系还没打算利用他的时候,他就能将所有的漏洞全部补上。 世上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人,所以原田熊吉的担心全都是杞人忧天。 这就是中村最真实的心理写照。 该交待的已经交待完了,没必要继续把他们留在这里加深矛盾,影佐祯昭让中村和原田熊吉全都回去休息。 两人一起下了楼。 “中村君,中国有句成语:蚁穴溃堤!”原田熊吉冷声劝道。 “多谢原田君提醒!”中村不卑不亢的回了一句。 算了,该提醒的自己已经提醒过了,已经尽到了所有的责任,真要出了问题,自然有人会负责…… 原田熊吉叹了一口气,微微的鞠了个躬,先上了自己的车。 一直等到原田熊吉的小车开出大门,看不到尾灯之后,中村才微微的摇了摇头。 齐希声怎么可能出问题呢? 要是齐希声有问题,他自己除了剖腹谢罪,不会再有第二条路走…… 系统里再次归于沉寂,方不为吐了一口气,重重的靠的少发上。 原田熊吉开始怀疑自己了? 不怀疑才见了鬼了。 方不为很清楚,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的。 除非中村的计划永远只停留在纸面,不要实施。 因为于二君和胡文虎,以及司徒美堂全都是坚定的抗日份子,所以与他们有直接关系的齐希声,永远都会被日本人怀疑。 方不为也从没想过这个身份能一直隐瞒下去。 他要求不高:最好再坚持两年,坚持到太平洋战争爆发。 或者一年也行,等到中村和外务系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决定派他到南洋抢班夺权,谋害于二君,胡文虎,陈家庚的时候。 到那个时候,南洋的这些,都应该被他忽悠到了国内了吧? 即便没有忽悠来,绑也要绑来的。 南京的事情,已经成了方不为一辈子的痛,他绝对不会再允许自己犯第二次。 …… 一直等到中村,原田熊吉,影佐祯昭,袁殊,申振纲,吕开山,田立成,等这些人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方不为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准备眯一会。 睡是别想睡了,天知道哪一个盯不紧,就会出现昨天这样的突发状况? 至少也要保证,晚上发生的这些事情,不会传到重庆去,才能让自己安心一些…… 想到这里,方不为又翻坐了起来,打开了无线电侦仪。 军统的那几个频道,他再清楚不过了,如果袁殊或是申振纲给重庆发密电,他第一时间就能听到…… 听是能听到,但看到系统界面上代表着每一个人,最终汇聚成密密麻麻的那一堆红点时,方不为欲哭无泪。 真特么的累。 问题是,这特么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事情一天不解决,他就必须随时随地的开着系统。 想想同时打开八台电视,每台电视里播放的还不是同样的内容,那是什么感受? 方不为怀疑,总有一天,自己就会变成第二个田立成。 还没眯够一个小时,系统里就有了动静。 袁殊,申振纲,田立成,吕开山……以及被关在牢里的车庆丰。 方不为迷迷瞪瞪,一边过滤着敏感词,保证听到“齐希声,方不为”这样的字眼时,他绝对会第一时间醒来,一边尽量让自己处在半睡眠,半清醒的状态。 他也是佩服死了自己,竟然能开发出这样的技能? 袁殊去开会,申振纲去了警察厅,吕开山和田立成坐着同一辆车,去了警政处。 车庆丰被关在老虎桥监狱,看着一眼就能望到碗底的一碗清粥和两个糠团,目眦欲裂。 好像一切都很正常。 方不为有些难受,但又不敢彻底关了系统,只能硬撑着,这样整整持续了一天。 他终于能够理解,得了妄想症,精神分裂的那些人,平时是什么感受了。 照这个样子下去,他不疯都不可能。 到了晚上,差不多快十二点的时候,大部分的窃听器里已经没了声音,方不为听了听唯一还有动静的那两枚,咬了咬牙,一狠心,彻底关闭了所有的窃听器。 他实在有些扛不住了。 两天不睡并不困难,困难的是时时刻刻都能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同时听着这七八个窃听器里的动静,精神层面的损耗是平时的数十倍。 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不然根本不用田立成解决自己,自己倒是先替田立成把自己个解决了。 必须要想办法降低难道,让麻烦的程度降级…… 方不为转着念头,眯眯糊糊的睡了过去。 唯一还有动静的那两枚窃听器的主人,还在不停的争论着。 是田立成和吕开山。 “周先生让我们态度诚肯一些,怎么诚肯?”田立成笑的很阴险,“这是即不给马儿吃草,又想马儿跑……想的真是周到啊?” “你应该问问你自己,如果不是你疯了,何至于会到现在的地步?”吕开山冷冷的刺了一句,“所以,不要再怨天尤人了,想办法解决麻烦吧!” 赔罪是必然要有的程序,既然确定了中村的身份是日方的高级间谍,就必须要防备对方迁怒,更甚至是报复的可能性。 中村稍稍的使点坏,警政处就有可能寸步难行……这是吕开山,周佛海,乃至上面的人坚决不希望看到的。 所以怎么才能让中村和齐希声,认为他们的态度确实够诚肯,能够放警政处一码,才是最关键的。 田立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钱。 “那你认为,还能用什么东西打动他们?”田立成咬着牙,即恐惧,又兴奋,“中村和方……哦,不,齐希声的表面身份都是商人,那他们的任务,也应该和钱有关,送上足够多的钱财,必然能够让他们动心……我不要求能彻底的化干戈为玉帛,至少也能保证,短期之内,他们不会对我们下手……” 真是疯了! 吕开山不可思议的看着田立成:“在这样的人面前,你认为多少钱,才能让他们心动?” 那必然是一个天文数字。 “所以,我才把主意打到了车庆丰身上!”田立成兴奋的说道,“这些年来,车庆丰没少捞钱,他的身家,完全够了……” 天令其亡,必令其狂……田立成完了! 吕开山心里狠狠的跳了一下。 他斜着眼睛,带着一丝冷漠看着田立成:“毕竟是兄弟一场……” “车庆丰的眼里,从来都只有利益!”田立成冷笑道,“他但凡顾念到一丝旧情,就绝不会想着争功,把消息直接捅到梁洪志那里……” 这是实情,所以田立成自认为,根本没必要对车庆丰这样的人怜悯。 吕开山皱着眉头,沉吟不语。 “干吧,老吕!”田立成悠悠的劝道,“车庆丰不死,死的就是你和我!” 田立成不但想要车庆丰的钱,还想让他背锅。 他虽然失去了理智,但还没有彻底的失去智商,清楚这次得罪的人不少。 日本人,梁系,汪系,齐希声,以及眼前的吕开山。 吕开山和梁系都好对付,汪系暂时不会拿他开刀,所以现在最需要解决的,就是日本人和齐希声,更准确的说,是方不为。 他要稳住方不为,更要争取时间,他相信,只要让他做足了准备,这一次,一定能将方不为斩于刀下…… 所以除了送钱,必须要有一个人承担日本人的怒火,以免他的计划还没有实施,就让日本人先把他给解决了。 吕开山摇了摇头。 他肯定不会死,但田立成肯定是死定了,没有人能救的了他。 “你到底在顾忌什么?”田立成万分不解,“车庆丰蹦跶不了几天了……你和我不动手,最终也只会便宜别人……” “我顾忌的不是这个!”吕开山定定的看着田立成,“我在想,有一天,你会不会用对付车庆丰的手段,来对付我?” :。: 第一三三七章 解决麻烦(二) 怎么可能?”田立成失笑道,“你救过我!” 吕开山目不转睛的盯着田立成的眼睛,想要分辩他说的是不是实话。 救命之恩就真的那么牢靠吗? 在田立成心里,怕是什么东西,都比过报仇雪恨吧! 即便田立成发再多的毒誓,遇到算计自己的时候,照阴不误。 那自己还有什么可心软的? 可惜了十几年的交情。 吕开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灰意懒的回道:“随你吧!” 田立成心中一喜,眉开眼笑的说道:“那你给吕三打电话!” 吕三是诨号,全名吕长安,是老虎桥监狱的监狱长,也是吕开山的堂侄。 “知道了!”吕开山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不会让你出一个仔儿……”田立成边外往走,边拍着胸口保证着。 等吕立成走了之后,吕开山犹豫了好久,才抓起话筒,打出去了一个电话。 不是吕长安,是周佛海。 “他去监狱了!”吕开山开门见山的说道。 “那你安排好没有?”周佛海问道。 吕开山默然不语。 周佛海也不说话,话筒里只剩电流的杂音。 “不要心软了!”许久之后,周佛海才劝道,“于公于私,都没有什么可顾念的,好好想想,我们的事业!” 话刚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周佛海很清楚,吕开山既然能打这个电话,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他转过身来,拿起了还剩半截的香烟,塞进了嘴里,深深的吸了两口,吐出了一股烟雾。 “不会出什么纰漏吧?”烟雾后面的人问道,“怎么说,这三个也是烧过黄纸喝过鸡血酒的,十几年的交情,说下手就能下得去手?要不交给我的人去办……” “你手底下,哪个能干的了这样的事情?任援道,申振纲?” 周佛海摇了摇头:“算了吧,手脚做不干净,就容易留下把柄,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就算是演戏,也要演的逼真一些…… 放心吧,吕开山反应虽然慢一些,但不是蠢货,经过这一次,他应该能看出这两个是什么货色,哪怕是为免他日后的祸患,也能狠下心来的……” “但愿吧!”梁洪志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 都是老狐狸,被影佐祯昭高打一番之后,双方都看了出来,影佐祯佐对他们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这种局面,并非一朝一夕造成的。 从汪精卫发表艳电之后,汪梁二系就处处针锋相对,特别汪精卫完成日本的谈判回国后,陈公博公开投汪,两系间的矛盾达到了顶点。 即便没有这一次方不为的事情,也会有其它的事情,把这颗雷点爆,不然不管是梁系,还是汪系都不死心。 雷被引燃了,结果谁都没有落到好,因为谁都能看出来,再要这样闹下去,日本人就要换人了。 梁系就不用说了,本就是一盘散沙,稍有风吹草动,就是树倒猢狲散的下场,不管上面换了谁,任援道照做他的绥靖军司令,申振纲照当他的警察厅厅长,王克敏照样当他的华北政务委员长,被牺牲的,肯定只会是他梁洪志。 日本人换了梁洪志,汪系不但得不到便宜,说不定还会吃个暗亏。 如果换成陈公博,以他的野心,说不定争的比梁洪志还厉害,还不如维持现在的局面。 更如果,换成袁殊呢? 那直接和换成日本人有什么区别? 有一个影佐祯昭就够了,汪系不想头上再多一个太上皇。 当天夜里,双方都意识到了这一点,还是梁洪志,豁出去老脸,主动给汪精卫打了电话。 双方一合计,越来越发现事态的严重性,最后一致决定,在影佐祯昭翻脸之前,必须要拿出姿态来。 然后,就有了今天这一幕,可谓是一石三鸟。 既清除了内部的隐患,又让日本人出了一口气,更向影佐祯昭显露了完全臣伏的心思…… 这就是政治,为了利益,没有什么仇是放不下的,也没有什么朋友,是不能出卖的! 吕开山挂掉了话筒,苦笑一声:什么事业,当走狗汉奸的事业么? 全都是王八蛋啊…… 他跌坐在椅子里,闭着眼睛,脸上的肌肉微微发颤,牙齿咬的咯咯做响。 直到电话再次响起,吕开山才睁开了眼睛。 “七叔,田立成去监狱了,说是奉你的命令,要提审车庆丰……” 吕开山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安排两个过硬的兄弟看着他,就说我说的,能不动手,就不要动手……嗯,把枪也给他下了。另外,你也悄悄过去,不要让田立成发现……” 吕长安不知道吕开山这么安排是什么意思,但听吕开山的话音,好像是也要亲自过来,不然不会让他在监狱等着。 吕长安问都没问原因,应了一声,就去安排了。 挂掉了电话,吕开山哀叹一声,站了起来,从架子上搬下了一坛酒。 这还是重阳节的时候,田立成送给他的。 “好兄弟,哥哥来送你们一程吧!”吕开山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 从光绪年年间起,老虎桥三十二号就是监狱,迄今已有近四十年的历史了。 民国政府刚成立的时候,吕开山就在这里当狱卒,后来结识了徐恩曾,进了特务处,专负刑讯,一直到他成为党调处审讯科的科长。 即便四周高墙林立,院中灯光通明,一进大门,还是能感受到阵阵阴寒,但吕开山却像是回到了家,浑身通透,说不出的舒服。 守门的是吕长安亲自安排的人,看到吕开山的小车,一点都没敢声张,悄悄的打开了大门,放车放了进来。 知道吕开山要来,吕长安一直等在二楼,从窗户里看着楼下的动静。 看到吕开山,吕长安没说话,只是照着下面挥了挥手。 吕开山一步都没停留,径直上了楼。 “田立成呢?”他直接了当的问道。 “正在下面审讯,我派了两个家兄弟,亲自在下面盯着!”吕长安回道。 “他的人呢?”吕开山又问道。 “也在下面,不过我没让他们进审讯室,都在外面等着!” 吕长安有问必答,回的很快,同时心里也犯着疑:看七叔的样子,怎么像是要干大事? 吕开山沉吟了好久,才拉过吕长安,贴着他的耳朵交待了一番。 吕长安越听眼睛瞪的越大,马上就快突出来了一样。‘ 七叔……竟然要对结义兄弟下手了? 管他呢,拜把子的兄弟而已,又不是亲兄弟? 吕长安在瞬间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心里虽然惊疑,但送却点的飞快,也根本没准备问问吕开山,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奉了谁的令。 “七叔放心,我一定安排妥当!”吕长安连声保证着。 吕开山满意的点了点头。 自己人,就是这一点好处:信的过! 十几分钟后,等吕长安上来,说是全部安排妥当了,吕开山才下了地牢。 所有的监狱,之所以把最为重要的犯人关在地下室,只是因为出口少,不易逃脱。 车庆丰自然而然的就享受到了这个待遇。 怕审讯的时候,被其它犯人听到什么,所以审讯室被安排到了地牢的最尽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铁门。 “确定老田的身上再没枪了?”临下楼梯的时候,吕开山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七叔放心,都是你亲自调教出来的,别说枪了,身上连颗钉子都藏不住……” “那你的人下枪的时候,他两个手下有没有看到?”吕开山又问。 “没有!”吕长安回道,“是进了审讯室,才下的田立成的枪,外面这两个不知道!” “那就好!”吕开山点了点头,又低声给吕长安交待道,“进去之后,看我的眼色行事!” 吕长安用力的点了点头,把一把勃朗宁递给了吕开山。 吕开山接了过来,抽出弹匣,卸掉了四颗子弹,只剩下了三颗后,才插进了衣服外面的枪套里。 而他自己的佩枪,被他装到了裤兜里。 刚下了楼梯,吕开山还是听到了车庆丰状若疯狂的笑声。 吕开山边听着动静,边往审讯室走去。 田立成的手下就守在审讯室的门口,看到吕开山,猛的站了起来。 “老田糊涂了……这也是你们能听的?”吕开山眉头一皱,猛的一挥手,“到上面去!” 两个手下噤若寒蝉,看到田立成来了不算,吕开山竟然也来了,只以为车庆丰犯的什么了不得的案子,他们是审讯机密来了。 都是特务,哪是还不知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 两个手下告了两声罪,刚要走,又被吕开山拦了下来。 “算了,守着吧,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能说出去,不然扒了你们的皮……”吕开山厉声警告道。 两个手下连连点着头,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 里面的车庆丰,正在大声嗤笑田立成。 “田立成,别特么的痴心妄想了!”车庆丰狞笑着,“老子宁愿全都便宜了吕开山,也不会遂了你的意的?” 田立成险沉着脸,冷冷的看着车庆丰:“不知道吧,就是老吕派我来的……” “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车庆丰笑的很欢畅,“如果不是老吕点头,你连监狱的大门都进不来……” 车庆丰顿了一下,又朝田立成身边的两个狱警支了支下巴:“我还知道,他们也绝对是老吕派来,保护我的……哈哈哈……老吕再不是东西,也没你这个杂怂阴险,狠毒……” 田立原脸色很难看,他也没想到,吕开山虽然同意了,却还给他设置了一道难关。 他想不通,都到这个时候了,还玩虚情假意的这一套有什么用? 榨干了车庆丰的钱财,难道不应该彻底的斩草除根么? 田立成正咬着牙,车庆丰正尽情的嘲笑着,铁门突然响了一声。 两个人下意识的一回头,看到了吕开山和吕长安。 “你怎么来了?”田立成疑惑的问道。 “睡不着,找你们来叙叙旧!”吕开山叹了一口气,手往后一伸,吕长安每次巧的把一个酒坛和三个酒递了上来。 “在这里喝?”田立成吸了一下鼻子,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 “那你说去哪里,你家?”吕开山冷笑了一声,又看了车庆丰一眼。 田立成噎了一下。 原来吕开山不单要和他喝,还要喝车庆丰喝? 真是妇人之仁! 他只以为,吕开山是来帮他,让车庆丰尽快开口的,所以丝毫没起疑。 而车庆丰则以为,吕开山是顾念旧情,怕田立成下死手,不放心才跑过来的。 这个兄弟没白交! “老吕,谢谢你救我,不然我早被这王八蛋打死了……”车庆丰咬牙切齿的瞪了田立成一眼,又转过头来哀求道:“我求你最好一件事,让我见见我老婆……发知道我的钱藏在哪,只要你救我一命,我全都给你……” 吕开山暗暗的嗤笑了一声。 真想给,现在直接说出来不就行了? 两个王八蛋,一个玩的是调拨离间,一个则在拖延时间。 吕开山面无表情的看着车庆丰:“如果我救了你,你会不会找老田报仇?” “老吕?”田立成一声惊叫。 他真的以为吕开山犯了妇人之仁的毛病,想放车庆丰一马。 车庆丰像是见了鬼一样,不敢置信的看车吕开山。 因为吕开山问完“会不会报仇”之后,还无声说了三个字:杀了他! 正对着吕开山后脑勺的田立成,根本看不到吕开山隐密的动作。 吕开田为什么要这样做? 车庆丰脑子里像是搅了一锅浆糊,根本厘不清其中的道理。 吕开山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冷声问道:“想清楚,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 只是在瞬间,车庆丰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什么机会? 吕开山在给他制造越狱的机会? “老吕,你这是放虎归山……你会后悔的……”田立成厉吼一声,猛的扑了上来。 第一三三八章 解决麻烦(三) 吕长安一把拉住了田立成,装着一副笑脸劝道:“田叔,你别急,让我七叔把话说完……” 吕立成的模样,再一次的提醒了车:姓田的,是真的要置自己于死地啊…… 车恨不得扑上去,从田立成的身上咬一块肉下来。 他猛的一咬牙,重重的应道:“好!” 问题是怎么杀? 车看了看两个狱警,又看了看吕开山和吕长安,猛想到了吕开山刚刚说的那句话:最后的机会! 对,机会……吕开山肯定会给自己制造机会的…… “老田,毕竟兄弟一场,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吕开山转过身来,看着田立成说道。 “老吕,你会后悔的!”田立成一指车,“在他眼里,只有利益……钱给够了,连老婆都能卖……” “老子至少还没卖!”车阴笑道,“哪像你这个杂碎,比毒蛇还毒,六亲不认,连兄弟都阴……” 要不是田立成阴他,他何至于落到这个局面……刚想到这里,车猛的一愣。 田立成这次不但阴了自己,还阴了吕开山? 原来,这才是吕开山要杀田立成的理由? 车猛的笑了起来,笑的非常开心。 田立成的脸色已成铁青,没有一丝血色。 如果手里有枪,他会毫不犹豫的毙了车。 他看着吕开山,木然的点了点头。 车,他杀定了! 吕开山哪会管田立成怎么想,他只当田立成是同意了。 他轻轻的拍了拍田立成的肩膀,言辞肯切的说道:“喝一杯吧,一笑泯恩仇!” “好!”田立成没有一丝犹豫的点了点头。 “你倒酒!”吕开山指了指酒坛,又朝狱警伸着手:“钥匙!” 没说让他来开,狱警老老实实的把钥匙递了过来。 吕立成接过钥匙,挥了挥手,意思让两个狱警出去。 然后他弯着腰,开着车的手铐。 铐着手,怎么喝酒,说不定,吕开山还要让三个人一起碰一杯? 田立成没起疑,就是气的难受,心肝直颤。 车,你等着,我要让你全家都给你赔葬…… 田立成的手抖的厉害,连酒坛都抱不稳,大半倒在了碗里,少半洒在了桌上。 “田叔,要不我来?”吕长安客气的问道。 “不用!”田立成闷哼一声。 这个时候,吕开山已经打开了车左手的手铐。 就在他伸着腰,把钥匙插到车右手手铐上了的时候,腰间枪套上的扣子轻轻一崩,自动给崩开了…… 车的眼睛猛的往外一突。 原来,这就是吕开山给自己创造的机会? 杀不杀,万一是圈套呢? 不,不会,吕开山要是想杀自己,哪里需要制造圈套,把田立成放进来就行了…… 万一吕开山是在骗自己,只想借自己的手杀了田立成呢? 要不要直接绑架吕开山,越狱? 不,没有机会的……田立成肯定会直接开枪,趁机杀了自己和吕开山,简直是一举两得! 没机会逃出去的…… 只能赌一把,先杀了田立成再说! 车猛的一咬牙,抽出了手枪。 他刚要举起来,吕开山猛的往下一按:“先活动活动手碗,不然容易抖……” 车知道,吕开山说的是开枪容易抖,田立成只以为是端酒的时候会抖! 车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把枪横放在大腿上,快速的甩动着手碗, 看车甩的差不多了,吕开山狞笑一声,端起了一支酒碗:“我先干为敬!” 嗯,刚刚还说一笑泯恩仇,为什么吕开山自己先喝上了? 田立成下意识的愣了一下。 猛觉的对面的车动了一下,田立成定睛一看,直接崩裂了眼角。 车举着一把枪,正对着他。 枪是哪来的? 田立成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就是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了一丝明悟: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他田立成的局…… 吕开山……要杀他? 他下意识的想往下蹲,想躺开车的枪口,却看到车呲着牙,露出了一丝狞笑,同时扣下了手松山的扳机。 田立成甚至看到了枪口冒出的火焰…… 车上过战场杀过人,自然知道怎么才能最快的杀死一人。 “啪啪啪”三声,三颗子弹全部打到了田立成的左胸。 子弹已经打完了,车还不停的扣着扳机,可惜,枪再没有响,只的撞针敲空弹夹的“咔咔”声。 “你……吭……”田立成刚刚举起手指,还没指向吕开山,一股血猛的涌上嗓子。 只听几声咳嗽,冒出了几缕血沫,田立成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一比眼睛圆睁,像是要把天瞪出个窟窿来。 “走好!” 直到此时,吕开山才喝干了一碗酒,把酒碗轻轻的顿在了桌子上。 这就是信号。 吕长安猛的抽出了手枪。 “老吕,我……”车刚说了三个字,又是几声枪响。 他不敢置信的低下了头,看到自己的胸口,多了几个血窟窿,正在汩汩的往外冒着血。 车不敢置信,也不愿意相信。 他终于明白了,吕开山想要干什么。 吕开山不但要杀田立成,还想杀他车,更是一点血腥都不愿意沾…… “好……好……老吕……”车每喊一个字,就会跟着吐一口血。 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吕开山眉头一皱,冷哼一声,抽出自己的勃朗宁,又猛的往下一蹲。 还不死? 吕长安冷笑一声,又扣下了扳机。 他配的是快慢机,不止七颗子弹。 “哐”的一声,铁门猛的被人推开,冲进来了四个人。 两个狱警,两个是田立成的手下。 他们第一眼看到:车举着枪,像是在瞄着吕开山,吕开山应该是刚蹲下去,手里的枪还没抬起来,侧面的吕长丰,正举着一把快慢机,枪口还冒着轻烟。 再往下一看,田立成的胸口还在不停的往外冒着血,但双目怒突,明显是已经死了。 “咚”的一声,车一头栽到了地上。 第一三三九章 解决麻烦(四) 吕长丰举着枪,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先把车庆丰手里的枪踢了出去,又慢慢的蹲下来,探了探鼻息。 “死了!”他站起来说道。 “这个王八蛋……”吕开山爆吼一声,猛的扑到了田立成的面前,抱着脑袋摇了两下,“老田,醒过来啊……坚持住,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喊着喊着,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吕开山是真的伤心。 心狠的时候,他不会有一丝犹豫的对田立成扣下扳机,但并不妨碍,在他心软的时候,回忆起十多年来的点点滴滴。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与田立成相识十数年,一度亲如兄弟,到最后,哪怕田立成阴险狠毒,连他都算计,吕开山也没想过要致田立成于死地。 至多也就是打算彻底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 谁让你特么的认出方不为的? 认出来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喊出来? 老田,不要怪做哥哥的心狠,真的没办法啊…… 吕开山抱着田立成,跌坐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一样,浑身都染满了血…… 还送什么医院? 谁都能看出来,田立成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七叔说都是过命的兄弟,有什么怨是解不开的?就提议一笑泯恩仇,喝干这碗酒,还是好兄弟…… 谁知道车庆丰这王八蛋阴险至极,趁田叔给他倒酒的空子,抢了田叔的枪,抬手就是三枪……我都被吓蒙了,怕他还要打七叔,都没敢考虑,直接就开枪了……” 吕长安指着车庆丰和田立成的尸体,心有余悸的叙说着。 两个狱警,田立成的两个手下,谁都没有起疑。 狱警出去的那一刻,吕开山确实说过一笑泯恩仇的话,当时的他正给车庆丰开着铐子,田立成正在倒酒。 田立成的两个手下撞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情景与吕长丰说的一模一样:田立成已气绝身亡,枪套也确实是空的,而车庆丰将死未死,正举着枪,对着吕开山。 吕开山连手枪的保险都还没打开…… “上报吧!” 哭了好久,吕开山才缓了过来:“警察厅,军事委员会,还有日本人那里,一个都不要拉……” 日本人那里也要上报? 万一查出来点什么怎么办? 吕长安的心脏下意识的跳了一下。 “还不快去?”看吕长安不动,吕开山猛的一吼。 “哦……哦……好……”吕长安一个激灵,撒腿就往外跑。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吕开山再一点布置都不做,就敢直接往上报? 他胆战心惊的打完了电话,又飞一般的跑下了地牢。 吕开山已经出来了,命之前的那两个狱警,还有田立成的两个手下,全都守在审讯室的门口: “调查的人没来之前,谁都不许进去,包括吕长安!” “是!”四个人郑重其事的一个立正。 吕长安看的出,吕开山说的不是假话,没有装样子,自己是真的进不去了。 他万分不解,紧紧的跟在吕开山的身后,等出了地牢,确定没有第三双耳朵之后,才压低声音问道:“咱们的那两个兄弟,可是知道田叔的枪,是提前被下掉的……” “没人会问的……”吕开山悠悠的吐了一口气。 吕长安眼珠子猛的往外一突:这件事,是日本人安排的? 要不然吕开山不可能这么说。 但也不是一点风险都没有,万一这两个事后多嘴呢? 吕长安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眼珠一转,吕开山就能猜到他在动什么样的心眼。 “不要胡来!”吕开山一声低叱,“连自家兄弟都信不过了?” “没……没有……” 吕长安嘴上应拳头上,心里却不服:你和田立成,不也是拜过把子的兄弟么,说杀就杀了? 他第一次发现,自家七叔玩起阴的来,一点都不比田立成差。 今天的事情别说是受日本人指使的,就算不是,只要安顿好那两个狱警,也再没有一丁点的破绽。 能查出来个毛线? 吕开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要不放心,就给那两个交待一声,说是他们出门后,是我让你把老田的枪还回去的……” 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还不如不交待! 吕长安明白了,吕开山的意思,还是让他不要多事。 “七叔,我听你的!”吕长安郑重其事的应了一声。 日本人来的很快,带队的就是原田熊吉。 而来之前,他先接到了影佐祯昭的电话,知道了大概的原委。 只是一天一夜的时间,原本如死仇的汪精卫和梁洪志,就和好如初了? 这脸皮到底厚到了个么程度? 原田熊吉鄙夷之余,也有些欣慰:这些人还是很识相的,知道影佐祯昭和自己被田立成,车庆丰气的不轻,刚过了一夜,就替自己出了这口恶气。 看吕开山脸色苍白,原田熊吉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亲手杀了最好的两个朋友,像吕开山这样的人,心里肯定不好受。 但能怎么办? 上命难违。 原田熊吉没急着进去,等了快十分钟,申振纲才带着人到了监狱。 这还真不怪他。 原田熊吉是早有准备,自然到的快,而他却是老老实实,接到吕长安的电话后,才吓的从被窝里跳出来的。 他直觉这中间有问题:车庆丰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杀了田立成? 别开玩笑了。 又过了几分钟,等到装模做样,姗姗来迟的周佛海和任援道,原田熊吉才带着他们下了地牢。 加上吕开山是五拔人,代表着三方,其中就申振纲一个被蒙在鼓里。 但这位都快成精了,一早就打定了主意:原田熊吉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是绝对不会出头的。 事情有些诡异,没搞清楚还是不要过早表态的好。 再说了,这两个王八蛋都不是好东西,死了也是活该,没必要替这样的人出头…… 就算申振纲真想出头,原田熊吉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剧本都就定好了,这出戏,其实只是演给不知情的那些汉奸看的。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下了地下室…… :。: 第一三四零章 最不可能的可能 既便是演戏,也要演的够逼真,才能骗得过人。 原田熊吉做足了架势,想装出非常震怒,调查一定会特别认真,特别仔细来的样子的。 但他看完了现场,问完了笔录,竟然发现,好像真的如口供中描述的一般,车庆丰急眼了,杀了田立成,又想杀吕开山的时候,被吕长安给杀了。 这就让原田熊吉有些惊奇了。 在他看来,吕开山是那种性各比较耿直的人,之所以当汉奸,也是因为和陈公博关系过深的原因。 但现在看来,吕开山不但有思维细密的时候,而且也有急智。 从谋划到实施,计划能执行到这种程度,就有些厉害了。 也就只有周佛海梁洪志这种,极其了解往日的党调处,现在的中统是个什么样的机构的人,才知道看似粗莽直接的吕开山,绝对不会像他表现出的那么简单。 开什么玩笑,徐恩曾一直视吕开山为左膀右臂,阴险如田立成,也一直屈于他之下,没点心计和手腕,吕开山早被阴死了。 案子肯定不能这么草草了解,原田熊吉决定,怎么也要三五一周,再给出结果。 现场被封存,原田熊吉特意派了一个班的日本宪兵看守。 相关的人员全部都有限制,吕长安直接被关进了监狱,两个狱警和田立成的两个手下都被软禁了起来,只有吕开山,只被限定近期内不得离开南京。 毕竟警政处还要运转,还要执行任务,田立成一死,吕开山要是再被关进去,警政处就该瘫痪了。 没有人有怨言,也没有人争辩,一切都很顺利。 至多也就是有人怀疑一下,这起案件当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比如申振纲。 第二一早,车庆丰和田立成双双毙命的消息就被扩散了出去。 版本不多,大都是在议论,田立成到底把车庆丰逼到了什么程度,才让如此怕死的人生出了同归于尽之心? 方不为接到中村的电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把听筒扔了出去。 只是睡了一觉而已,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中村是当喜讯给他通知这件事情的,并没有其它的用意,了两句,就挂掉羚话。 方不为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坐在床头,打开了系统。 吕开山,田立成,车庆丰……听完这三饶录音,方不为大致猜到了原委。 听到原田熊吉这里,他总算是知道了真相。 方不为又惊又喜又疑。 惊的是周佛海和梁洪志。 政客果然是政客,不要脸到了极致。 前一还斗的你死我活,后一,就能联手合作,对自己人开刀。 喜的不用自己动手,就有人替他解决了两个最大的隐患。 疑的是吕开山。 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个人。 像这种出自仵作世家,怕是刚会走路,就开始见死人了吧? 后面当牢头,干特务,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到现在为止,少算一点,也有三四十年的历史了,心志早已如钢似铁。 让方不为起疑的是,对田立成下手的时候,吕开山为什么没有过任何一丝的犹豫? 心志坚定和有没有感情,完全是两码事。 方不为直觉,吕开山最后抱着田立成的尸体痛苦的时候,并不是在做假。 那之前呢,为什么一点征兆都没有? 从正常逻辑来,周佛海和梁洪志决定这么做之前,吕开山至少会替田立成求求情吧? 毕竟是十多年的朋友,哪怕是为了演戏,不让人误会他过于狠毒,吕开山也该这么做。 但可惜,并没有,方不为没有感觉到过一丝类似的情绪! 但是他图什么? 钱? 那还不如先把车庆丰榨干再动手。 权? 周佛海陈公博不是蠢货,吕开山不念一丝旧情,直接杀了田立成,只会让这些人对他生出忌惮,不定就会安排一个挟制或监视他的副手。 方不为有些想不通。 但他至少能确定,自己可能看走眼了,吕开山可能比田立成更阴险,更聪明,更会伪装,更狠绝…… 吕开山突然变的不可琢磨,比有了精神分裂征兆的田立成更难揣测,也导致方不为之前对他所做的性格和心理侧写基本全作废。 方不为根本猜不到吕开山现在的心理状态,也让他更加担心,吕开山到底是如何考虑“齐希声是不是方不为”这个疑点的? 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吕开山是会揪住不放,暗中调查,还是会装做不知道? 防患于未燃,只有把危险扼杀在萌牙当中,才是最安全的。 先出手为强,后出手遭殃……方不为百般权衡,决定先试探一下,如果察觉到吕开山依然对自己抱着极强的戒心,那就只有动手了。 不用方不为废脑筋,考虑怎么正面接触吕开山,吕开山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三后,针对田立成和车庆丰的案子正式有了结果:田立成心思不纯,想要挟车庆丰,独吞他的家产,车庆丰恼羞成怒,愤而同归于尽。 没有人觉得不合理。 别是田立成这种狠人,随便换一个来,榨干车庆丰的最后一滴油水后,接下来就是斩草除根。 没人会故意给自己留一个死敌的,田立成肯定会这么做,车庆丰也能想到这一点……逻辑非常合理。 吕长安莽撞杀人,被降了两级,成了副典长,但新来的监狱长,还是姓吕。 其它人原封照旧。 周佛海之前所的赔情道歉的事情,自然也被提上了日程。 吕开山先去拜会了中村,中村则觉得,南洋医药公司毕竟还要在南京做生意,这个人情落到齐希声的头上,比较划算一些。 所以,吕开山就来了。 第一次拜访,自然不可能空手,吕开山带了两坛酒。 成义烧! 也就是后世的茅台。 这个年代,成义烧也只是贵州一带有些名气,民国最有名,也最普遍的白酒是汾酒,而江南地区,普遍喝的都是黄酒。 而且这个时候的成义烧还没有改良,闻着虽然香,但口感不怎么好,有些干烈,远不如汾酒甘柔,大部分人都不怎么喝的惯,方不为在南京待了好几年,也只见过一家做坊有的卖。 因为谷振龙超喜欢,他还去买过几次。 方不为瞳孔猛的一缩,看了看酒坛,又看了看吕开山。 “不知道备什么礼好,但听闻齐老板千杯不醉,想来是极好酒的……屈屈薄礼,不成敬意……” 确实够薄,这两坛酒,还不值十块法币,也就够买两三只鸡。 但那句千杯不醉是什么意思? 不醉的是方不为,不是齐希声。 方不为差点没忍住,冷笑出声来。 自己没去试探他,他反倒先来试探自己了……不,这已经不是试探,还是明示。 吕开山瞪着自己好像在:不要装,我知道你就是方不为。 好啊! 这是要准备翻脸? 中村会教他怎么做饶。 除非吕开山像田立成一样,也有精神方面的问题,才会这样干。 那就是威胁了! 他想要什么? 还敢一个人来? 就不怕自己杀人灭口,在这里毙了他? 方不为有脑子有些乱,根本想不通,吕开山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表歉意,吕某特意在扬子饭店备了一桌酒席,务必请齐老板赏光……”吕开山拱了拱手,似笑非笑的道。 想的还挺周到,把饭局订到这里,是怕让自己多走路? “什么时候?”方不为心里想着事,随口问了一句。 “敬听尊便!”吕开山回道。 “那就明吧,这两折腾的狠了,稍微缓一缓!” 其实是方不为想理一理,吕开山是怎么回事。 “好!”吕开山站了起来,抱了抱拳。 方不为已经没心理装模做样的应付他了,别起身相送,连句送别的客气话都没樱 吕开山也很干脆,起身就走,出门时,连门都没有关。 这哪是赔罪,是示威还差不多。 方不为甚至有了一丝直接掏出枪,把吕开山毙在当场的冲动。 他阴沉着脸,紧紧的握住了茶杯,稍力用力,茶杯直接被捏碎,玻璃渣掉了一地。 杀还是不杀? 吕开山回去后,先是给周佛海打了个电话,汇报了一下已经请到了中村和齐希声,然后,一直到黑,他下班回家,就没有提过与方不为有关的任何一个字。 今的行为,已经形同威胁和挑畔了,他为什么一点后手都不留? 既没有通知任何,他在什么地方留了什么东西,或是万一他出了意外,应该怎么怎么样,也没有针对自身的安全,做任何的防备。 回家的时候,还是那辆车,除了一个司机,就只有吕开山本人,多余连一个警卫都没带。 他就不怕自己狗急跳墙,直接毙了他? 吕开山很清楚自己的身手,不用找帮手,一个人两把枪,就能当街杀了他…… 处处都看起来是如茨不合理,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方不为心里一跳。 他突然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最不可能的一种可能…… 这比吕开山咬着不放,暗中调查还要来的可怕。 敢不敢赌一把? 不行,大危险了! …… 凌晨,月隐星稀,方不为无声无息的溜出了酒店。 他对所有有可能发生的突发事件都做了预防,中村,原田熊吉,袁殊等等,所有可能突然来找他的这些人身上的窃听器,全部打开,在线监听。 吕开山早已钻进了被窝,打起了呼噜。 如果判断错误的话,方不为就准备效仿历史中傅筱庵被刺杀的桥段,来一出义仆杀奸的戏码。 刀劈吕开山,再掳走他的管家…… 南京是首都,没有上海那么复杂,更没有那么繁华,相应的,治安和戒安并没有那么严。 这个点,路上基本没有了光亮,也基本没有行人,方不为潜行的很轻松,没用半个时,就到了常府街。 院子里没有警卫,只有两条狗,方不为对付起来不要太轻松。 没怎么费功夫,方不为就潜到了二楼,摸进了吕开山的卧室。 吕开山和他老婆没有察觉到一丝的动静。 方不为掏出一个还有些温烫的瓶,拔掉塞子,轻轻的往地上洒了一些。 主要成份是乙醚,还有失忆水和吐真药的成份。 他都还没有盖上瓶塞,突然听到床上有了动静。 吕开山手里拿着一块毛巾,侧躺在床上,正惊疑的盯着他。 方不为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他手里的这块毛巾是怎么回事? 吕开山不但在装睡,还明显知道有人要来,更清楚来的人会用手段? 这就有些尴尬了。 到这个时候,哪里能考虑这么多? 纯粹是本能的反应,方不为脚下一踩,飞一般的扑了过去。 从他飞扑,跃到十几米的距离,到手快要攥住吕开山的脖子的这个过程,吕开山堪堪喊出了三个字:“自己人……” 方不为的心脏狠狠的跳了一下,但手上的动作没有一丝缓。 谁知道吕开山这不是缓兵之计,更或者是在诱敌深入? 吕开山没有挣扎,连身都没有翻一个,还躺在床上,任由方不为一个掌刀把他打晕。 当方不为腾出手,正准备对他老婆也来这么一招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这么大的动静,他老婆竟然没醒? 方不为伸手一探,摸了摸吕开山的老婆的脉搏。 人是活的,但睡的极沉,口鼻间隐隐散发着一丝药味。 吕开山竟然提前把自己的老婆给迷晕了? 你妹啊,真的是自己人? 吕开山处处都表现的不合理,方不为不得不考虑,会不会是最不可能的那个可能。 这一下,所有的事情都能的通了。 为什么吕开山坚决不承认,他已经认出自己就是方不为。 为什么他没有任何犹豫,顺水推舟的杀了田立成和车庆丰。 他今来找自己,不是为了示威,更不是为了挑畔,而是在暗示自己:他也是卧底。 更不用,他为什么没有留后手,没有防备自己,因为吕开山认为,他如此明显,自己应该能猜到他的真实身份。 老子没你想的那么聪明啊! 方不为气的直咬牙。 这下麻烦了! 第一三四一章 看走眼了 方不为一直比较信奉电影当中的那句台词: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才不会泄露任何秘密。 但敌人突然成了自己人,这个道理就成放屁了。 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怎么办? 当自己从来没有来过? 简直是扯蛋。 没看吕开山,已经摆足了架势,等着自己上门么? 肯定有什么事要告诉自己,或者是有话要问自己。 方不为无力的叹了一口气,站起来瞅了一圈,看到了桌子上的茶壶。 “哗” 一壶凉茶浇到了吕开山的脸上,吕开山猛的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方不为没开灯,屋子里比较黑,吕开山只能看到一个黑影站在自己面前,面上蒙着头套,只露着两只眼睛。 而自己已不在床上了,而是坐在椅子里。 再一看,嘴里没有塞毛巾,身上也没有捆绳索,手脚活动自如,吕开山才松了一口气。 这条命算是保下来了。 “咻咻”吕开山使劲的吸了两下鼻子。 方不为没弄懂他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只是紧紧的盯着他。 吕开山眨巴了眨巴眼睛,又吸了两下,脸色微微一变:“果然是你?” 我了个大艹……心里像是有一万头草泥巴马飞奔而过,方不为脸上的肉直抽抽。 这个王鞍,白的时候,在诈自己? 他想都没想,伸手就去掐吕开山的脖子。 “味道……味道……”吕开山急的大剑 方不为停下手,冷冷的看着他。 虽然看不到表情,但蒙面饶两只眼睛里射出的光,像是两点寒芒,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吕开山猛的打了个哆嗦。 他瞬间读懂了蒙面人眼中的含义:你要不出个一二三来,老子让你好看…… “味道,味道呀……”吕开山驴倒架不倒,心里四要死,但嘴上一点亏都不吃,“你忘了老子干什么的了……仵作呀……你特么能换脸换皮换声音,还能把身上的汗味给换了……” 方不为眼皮猛的一跳:吕开山还有这种技能,怎么可能? 看方不为不吱声,吕开山就知道他还没相信,又急声解释道:“民国以前,仵作验尸的时候不能动刀,除了看眼睛看舌头看七窍,就剩闻味了……老子这是家传的本事啊……田立成认出你是靠直觉,我靠的是味道…… 就跟吃过一次美味一样,吃第一次,就会记往这个味道,等第二次吃到,自然而然就会对上号……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吕开山的越多,方不为的手抖的越厉害……自己上当了,上了吕开山这个王鞍的大当了…… 他恨不得当什么都不知道,一把掐死吕开山。 吕开山为什么断定自己会来,为什么要提前把自个的老婆迷晕,为什么要给他自己提前备一条湿毛巾? 这特么防的不是方不为,防的是“自己人”…… 方不为“登登登”的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里。 原来吕开山喊的那句自己人,是真的“自己人”……问题是,自己的这些手段连日本人都没有搞清楚,吕开山是怎么知道的? 看方不为没有动手的意思,吕开山大口大口的呼了几口气,站了起来,先拉上窗帘,屋里更黑了。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摸出来一盒火柴,擦亮了一根,点着了一盏煤油灯。 就着微弱的光线,吕开山盯着方不为瞅了两眼,又嘿嘿一笑:“没想到我想的这么周到吧……” 方不为恨不得现在就弄死他,哪里有心情给他捧哏? 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吕开山吓了一跳,指着方不为的鼻子骂道:“老子把心都剖出来了,你他娘的还在这里疑神疑鬼……” “为什么?”方不为压着嗓子问道。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吕开山往椅子里一塌,拿起烟盒,自顾自的点了一根,“我要再不亮明身份,迟早有一,会死的不明不白……” “你就不怕老子把你灭了口?”方不为咬着牙问道。 “我只能赌!”吕开山哆哆嗦嗦的吸了一口烟,又全部吐了出来,“赌你念在我是自己饶份上,不会杀我……” 方不为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最了解你的人,不一定是朋友,有很大的可能是敌人。 当然,现在已经不是了,只是曾经是。 既然知道了齐希声就是方不为,方不为就是那个刺客,吕开山自然能想到,只凭他投敌叛国当了汉奸,方不为就绝不可能放过他,如果再加上一条“可能会让齐希声就是方不为这个身份暴露”,更是必死无疑了。 所以吕开山才豁了出去,主动亮明身份,赌方不为如果确定了他是卧底的身份,有很大的可能会放过他。 “你怎么猜到的?”方不为冷悠悠的问道。 他一直认为,“自己人”这个身份,经得起相当的考验,能猜到的人不会多,至多也就是像马春风,赵世锐这种对自己极其熟悉的人。 绝对不应该抱括吕开山。 “不是猜,是逆推……你以为徐恩曾当初为什么会看重我,因为老子会断案啊……” 一轮到卖弄自己手艺的时候,吕开山就显的很得意: “仵作这个行当虽然是贱籍,但可是真有本事的,北洋往上,一个县才有一个仵作,什么案子碰不到,什么场面没见过……十数代积累下来,是头猪也能被培养成推案高手…… 当我知道你没死,还用齐希声这个名头在上海招摇撞骗,我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上海发生的那么多诡异的事件,肯定和你有关系……因为这个世上,再也不可能找出身手比你高,手段比你诡异的第二个人来……” “放屁!”方不为一声厉吼,随即冷笑道,“你给老子实话……” 要是“自己人”的身份这么轻易就能暴露,这底下有的是能猜出这个真相的人,方不为早死一千遍了。 他方不为身手好,敢称下第一,谁不知道? 别马春风,谷振龙,叶兴中,冯家山之类对他极其了解的人了,就连日本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的身手有多高,吕开山还没有一手包装宣传过他的周佛海知道的多。 要按吕开山的法,周佛海听到“齐希声就是方不为”这个消息的时候,也绝对能想到近一年来,在上海兴风作滥那个刺客就是他齐希声…… 还有田立成,难道就比他吕开山差了? 怎么就没告诉日本人,齐希声不但是方不为,还是闹的上海鸡犬不宁的那个刺客? 扯七鞍! “好吧!”吕开山顿时泄了气,像是被扎了一刀的皮球:“吴四宝死了以后,我去过上海……” 方不为眼珠子猛的往外一突:“我怎么不知道?” 你怎么能知道? 吕开山不知道,方不为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在李士群的身边有眼线?” “哪那么废话?”方不为骂了一句,又问道,“是李群请你去的?” “废话,难道还能是日本人?”吕开山怼了一句,又道,“李士群怀疑,吴四宝不是自杀的,而是被日本人给毒死的,所以他请我去,让我验一下尸……” 方不炎有些疑惑。 就算是吕开山能闻出味来,但他又没直接接触吴四宝,怎么断定自己就是那个刺客? “然后呢?” “我告诉李士群,吴四宝确实是自杀的,但李士群不信,他好像觉的有些事情不像是吴四宝干的,是被人栽赃的,所以就把一些证物拿出来,让我辩认了一下字迹……就是账本,密码本那些东西…… 一闻味道,我就知道是你干的,再看上面的墨迹还很新,不超过三,所以我又多问了两句,让李士群带我去了香春楼,去了吴四宝的地下室……除了气味,再没找到什么痕迹,但确定那些东西都是你藏的…… 所以我就大胆假设了一下,既然你没死,即然你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吴四宝的地下室,那也能潜进季云卿,张啸林的家里…… 之后我又想起,军统好像有一种能让人不知不觉就昏过去,只要吃了,刀戳到身上都不会疼的迷药,我就更加确定了……不过我没想到,你就是齐希声……” 方不为一声哀叹。 你特么属狗的呀? 怪不得吕开山冒着人设崩塌,更甚至是身份暴露的风险,也要顺水推舟的杀了田立成和车庆丰? 他是怕这两个突发奇想,把齐希声,方不为,还有神秘刺客联系到一起。 “这些信息,你有没有告诉李士群?”方不为咬牙切齿的问道。 “废话!”吕开山翻了个白眼,“老子是真卧底,又不是真汉奸,还能不知道哪些能对李士群,哪些话不能对李士群讲?” “有没有告诉过你的上线?”方不为又问道。 “你当老子傻?”吕开山眼睛一瞪,“做内奸,最忌横向联系……再了,要是让马局长知道我猜到了这么多了不得的真相,如果不灭我的口,老子跟你姓方……” 军统? 没想到,还真和吕开山成了自己人。 方不为冷笑一声,“你还知道什么?” 察觉方不为的情绪越来越平稳,确定自己没有了生命之忧,吕开山的胆子更大了。 当然,他也在向方不为展现自己的实力,好让方不为知道,他吕开山,有当方不为同伙的资格,所以吕开山像是竹桶倒豆子,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查完吴四宝的事情后,我还在猜,你到底藏在什么机密的地方,不然何至于费这么大的周折……枪毙了吴四宝,不比给他栽赃容易的多?当那知道你就是齐希声之后,我才知道,你不是‘棘刺’,这个代号另有其人……” 很浅显的道理:棘刺是藏在日本人内部的,而方不为只是个商人…… 方不为恨不得拿头抢地,原来自己真的看走眼了,吕开山不是一般的厉害! 是不是让他和袁殊多接触几次,他也能猜出真相来? “还有呢?” “之后我向马春风报备了李士群请我去上海,调查吴四宝死因的事情,不过我没提我查到了什么…… 马春风让我别多事,又给我下达了一份新命令:留意一个代号‘自己人’的人,是上海的那些刺杀案,都是你干的,所以我就知道了,你狗胆包,连马春风也被你蒙在了鼓里……” 好样的,又多了一条让老子把你撵到重庆去的理由。 方不为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吕开山:“再有没有了?” “大概就这些吧!”吕开山笑嘻嘻的道,“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 做梦呢? “你怎么和马春风搭上了,中统那边呢?”方不为有些奇怪。 “南京沦陷之前,徐恩曾就断定,田立成可能要叛变,他想提前下手,但没想到田立成也猜到了徐恩曾的心思,提前跑了…… 然后徐恩曾就派我假投敌,杀了田立成再……但不知怎么被马春风知道了,他从徐恩曾手上把我要了过去,让我潜伏在南京……所以我就彻底成了军统的人……” 即然要潜伏,田立成自然就不能杀了。 “那任务呢?” “努力往上爬,最好能接触到汪系的核心……暂时还没有给我下达过具体的命令,但无非就是尽量取得汪系的信任,窃限机密情报……当然,如果有了接触汪精卫的机会,马春风肯定会给我下达刺汪的命令……” 方不为根本不怀疑吕开山猜的对不对,这本来就是马春风的行事风格和作风。 他瞅了吕开山两眼,心里又冒出了之前的那个念头:怎么办? 杀是肯定没办法杀了,方不为还没有恶毒到把枪口对准自己饶地步。 但万一吕开山出点意外,暴露了呢? 再要是叛变了呢,自己不就完了? 看方不为不话,吕开山壮着胆子问道:“你呢,现在是怎么回事?没听你投共了呀……” 吕开山有些不理解,既然连马春风都不知道方不为干的这些事情,那他现在算怎么一回事? 第一三四二章 有朋自远方来 吕开山也就是故意这么问一句,方不为应该不是投共了。 看他在上海闹出的那些动静,就能判断的出来,这根本不是地下党的作风。 “投你妹,老子现在在跑单帮……”方不为回道。 “呵呵呵……”吕开山面无表情的冷哼了几声。 跑单帮? 骗鬼呢吧? 没有前期的跟踪,侦察,信息收集,中期的物资武器偷这,行动时的踩点,行动后的接应,方不为拿锤子去行刺,每一次的行动都能成功不说,还次次都能安然逃脱。 吕开山怀疑,方不为绝对有一个配合无间,而且极其厉害的团队。 可问题是连马春风都不知道他换了一个身份在扑满之败我风搅雨,那他这些强悍到极点,比军统专门培养的杀手都厉害的手下,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可能才是方不为最大的依仗和秘密。 “不要把你猜到的这些,包括和我有关的任何信息说出去,连马春风那里也不能说!”方不为很郑重的交待道。 “放心,我懂!”吕开山拍了拍胸口,又问道,“能不能问一句,你接下来要干什么?” 方不为沉吟着,然后一呲牙:“先把你弄回重庆再说……” “我干?”吕开山被吓了一跳,眼睛瞪的跟核桃似的,“你不用我?” “我用你个锤子?”方不为冷笑道为,“万一你哪天暴露,叛变了怎么办?乖,去了重庆,保准给你安排个有油水的大官……” 他就是有些发愁,怎么能给吕开山安排个好职位,还能不动声色,不让人怀疑到自己? “放屁!” 一听这话,吕开山的肺都要气炸了,他一指方不为:“老子要想升官财,还能留在南京?我去你娘的……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取得陈公博的信任,骗着多少至交亲朋一起跟我当了汉奸?” 也就是知道打不过方不为,要不然他早扑上去了。 “嘶!”方不为倒吸了一口冷气,像是牙疼似的咧了咧嘴。 他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为了当卧底,为了能取得汪系的信任,吕开山这是把家人也拖下了水,当成了筹码? 方不为肃然起敬,把吕开山按到了椅子上:“好吧,没想到你会这么做,是我说错话了!” 吕开山挣扎了两下,发现挣不脱,又冷哼了一声。 其实他还是有些得意的:能得到方不为这样的人物尊重,可真心不容易啊。 冷静的差不多了,吕开山又说道:“其实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和马春风是单线联系,就连他安排给我的联络员,也不知道我的身份…… 而近期我也不可能接触到汪精卫这一级,马春风也不可能给我安排什么高级别的任务,所以不会有暴露的风险……” “只要产生联络,就会有迹可遁,不管你用的是什么方法……所以,还是要尽量小心谨慎……”方不为又劝道。 “我明白!”吕开山点了点头。 “还有,小心中村这个人!”,方不为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中村的真实身份告诉吕开山,“他和板垣征郎,土肥圆都是一个徒弟教出来的……” “这么厉害?”吕开山猛的一惊,“我想到他肯定是高级间谍头目,但没想到来头这么大?” “在这样的人眼皮子底下,你行不行?”吕开山担心道。 “这么大个坎,不也照样被我闯过来了?”方不为冷笑道。 吕开山知道方不为说的是被田立成指证这件事,他也很奇怪,方不为为什么连脸型都能改变,而且还能不留痕迹? 这肯定也是方不为的秘密之一,吕开山没敢多问。 “所以今天晚上的酒宴,要多留个心眼,哪怕全程板着脸,也比你突然对我大献殷勤的要强!” “我知道了!”吕开山吐了一口气。 “好了,我要走了,你也保重!”方不为拍了拍吕开山的肩膀。 该知道的他已经知道了,该交待的也已待过了,也该走了。 吕开山一惊:“你真不用我?” “用你做什么?”方不为斜着眼睛,“我到南京来,就是来做生意的,你别故意给老子使绊子就行……” “做生意,呵呵呵!”吕开山面无表情的冷笑了三声。 “嗯,要是危险了,比如身份暴露,或是被捕了,先挺住,不要急着交待,我会想办法来救你!”方不为犹豫了一下,又咛嘱了一句。 “顾好你自己吧,没这个必要!”吕开山叹了一口气,“怎么算,你的价值都比我大多了……” 价植? 确实可以这么算,但在生死面前,谁的命又比谁的低贱? 他只希望,不管是他,还是吕开山,都能坚持到最后,全须全尾的活下来,见证胜利。 “走了,保重!”方不为轻轻的摆了摆手,一口吹灭了煤油灯,攀着旧窗户跳了下去。 吕开山看着随风轻轻摆动的窗帘,冷哼了一声:“,跑单帮,做生意,糊弄鬼呢吧?” 不过他大致也能猜到方不为在顾虑什么。 虽然也能算是自己人,但总归不是一条线上的,而从方不为在上海的表面来说,他手下肯定是有一个极其厉害的小组在配合他的行动,肯定有极为完善的情报网络…… 况且中村的身份这么特殊,说不定方不为已经打入了日方内部,自己无法到的情报,他说不定都能看到。 这么一算,好像真的用不上自己。 算了,用不上就用不上吧! 吕开山吐了一口气,拉开了灯绳,一点一点有消除着方不为留下的痕迹。 …… 方不为不紧不慢的走在建身筑物的阴影里,一口接一口的叹着气。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吕开山竟然做了卧底? 差一点就做了自己的刀下之鬼。 吕开山的身份和做为,也给他带来了相当大的震憾。 为了能卧底成功,向家人隐瞒身份也就罢了,还拖家带口,劝着亲朋好友也跟他做了汉奸? 太弄险了,甚至有些不计代价的意味了。 他不好评价这么做是对是错,但换成他自己,是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虽然能增加在敌营中的可信度,但无形当中,也给自己留下了致命的软肋…… 如果有一天,有人拿家人的性命相要挟,吕开山应该如何抉择? 所以,方不为是不可能和吕开山合作的。 他知道的越少,对他来说就最安全…… 下午,中村如约而来,吕开山还叫了一个做陪的,说是警察厅缉私处的处长,要介绍给方不为认识。 方不为哪里会对这样的人物感兴趣,只是礼貌性的客气了两句。 吕开山也装的很自然,即谦恭又不失骨气,和方不为交流时也很自然。 方不为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前两天的那场酒宴:三个卧底,一个间谍? 简直是修罗场啊。 幸好没出事。 ……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江南多雨,一下雨,浑身上下都黏的难受,方不为极不喜欢这样的天气。 但不喜欢也没办法,得忍着。 这几年来,他大部分的时候,都在江南打混,即便去美国,到南洋,也没有留在国内的时间长。 虽然下着雨,十六铺码头依然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方不为一身黑西装,外加一件黑色风衣,黑墨镜,黑礼帽,像是电视中上海滩的许文强。 其实那只是为了突出效果,上海滩稍微有些名气的帮派份子,从来都是长袍绸褂。 一辆大型客轮停靠在码头,几个洋鬼子警卫打开舱门,跳上台阶,开始维持秩序。 客人提着行李,陆续出了舱门。 方不为虽然站的远,但眼力比较好,远远的看到了提着一群人,众星捧月一般的簇拥着于秋水下了船。 正是双十好年华,于秋水出落的越发楚楚动人。 左边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子,梳着大背头,嘴里还叨站个烟斗。 这是于家大公子于安成,也是于秋水的老爹。 他小翼翼的护着于秋水,像是怕被人挤到一样。 “他怎么也来了?”看到紧跟着于秋水的那个青年,方不为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 “谁?”胡守诚下意识的问道。 “你虎叔家老四!”方不为冷笑道。 “胡山?”胡守城眉头一皱,瞅了瞅方不为,“这不是捣乱么?” 方不为没说话,他估计,胡山是追着于秋水来的。 这是个曲型的二世祖,吃喝嫖赌无所不会,无所不精,除了正业不务,什么都务…… 明明差着一辈,偏偏对于秋水心心念念,穷追不舍。 于二君和胡文虎脑子又没被驴踢,不可能把于秋水往火坑里推,一直劝他死了心。 但这王八蛋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也可能是谁给他扇的风点的火,一直把“齐希声”当情敌,动不动就会找渣。 也就是看在胡文虎的面子上,不然方不为早让他死了一百遍了。 方不为一脑袋的问号:两位老爷子怎么想的,怎么把这个搅屎棍也派来了? 这里可不是南洋,真正的虎环狼伺,胡山真要敢胡来,就别怪自己不客气。 养子而已。 胡文虎今年五十九,亲儿子有两个,长子胡大虎,今年已经整四十了,可惜智力有点问题。 二虎早夭,老三胡三虎,今年才十岁,和大虎差了整整三十岁。 剩下的三子一女,都是胡大虎和胡三虎间隔的这三十年里,胡文虎陆续收养的。 老三胡好,老四胡山,老五胡蛟,养女胡仙。 胡山不但是被收养的,还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一个,极没眼色,动不动就闯祸,要不是元配护着,早就被胡文虎开革出家族了。 这样的蠢货,想必死了,胡文虎也不会心疼…… 听到胡山也来了,原本翘首以盼的胡守诚,还有从南洋跟过来的那几个伙计,心里的喜悦一扫而空。 他们都在担心,胡山这次来,八成要和齐经理过不去了。换一种说法,即便没有齐希声,胡山到哪里,哪里的人都防他跟防瘟神似的。 “怕什么?”方不为冷笑道,“不管他说什么,你们都当放屁,想干什么,先拦下来再说……有什么问题,都往我身上推……” 众人默默的点了点头。 也只能这样了。 看到于安成和于秋水的时候,胡守诚指了指:“他们来了!” 立马有几个伙计跑上去,开心的问着好,又从于安成的随从手里接过了行李。 人生四大喜……他乡遇故知,在远隔数千里之外,见到知己亲朋,就跟见了爹一样。 “大公子,辛苦了!”方不为冲着于安成抱了抱拳。 与胡文虎相比,于家的人丁比较单薄,于二君只有一子一女,儿子就是这位于大公子。 还有一个女儿,嫁到了大马陈氏,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 这确实是个老公子,喜欢玩,但不像胡山那么没品味,人家玩的是上流社会,玩的是闲情雅志。 方不为反正是挺佩服他的:性情恬淡的像个诗人! 于二君什么办法都想过了,关禁闭,断花销,甚至还关过地牢,但压根掰不过来。 于安成的说法是:反正我就是这样的性格,你要给,我就要,你要不给,我也没意见,反正不管传给妹妹或是女儿,总不可能看她哥或是她爹饿死吧? 于二君的嘴都给气歪了。 总不可能真的把家业传给女儿女婿吧? 所以于二君才对于秋水这么宠爱,就是因为她比他爹争气多了。 其次也是想招个龙门佳婿,最好能改姓“于”…… 于安成是于秋水的亲爹,自然听过自家女儿和这位从美国安良堂回来的后起之秀的传闻。 但看自家老爹从来不提这一茬,虽不澄清,也不阻拦,但暗底里好像很恼火,所以就连于大公子也搞不懂了:这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呢? 反正不管于二君是什么想法,几乎不会管他这个爹是什么意见,他说了也不算,也更不妨碍他对“齐希声”的欣赏:。 年轻有为,有能力,有魄力,有手腕,人品也不错,最关键的是,见多识广,博闻强记,聊什么都能聊到点子上,好像什么都会一点。 他就喜欢和这样的人玩…… 第一三四三章 接风 不论于二君是什么想法,几乎不会管他这个儿子有什么意见。 当然,也丝毫不妨碍于安成越看“齐希声”越顺眼: 年轻有为,有能力,有魄力,有手腕,人品也不错,最关键的是,见多识广,博闻强记,聊什么都能聊到点子上,好像什么都会一点。 他就喜欢和这样的人玩,至于其它的? 管它呢,先开心了再说…… 看到于秋水,方不为摘下墨镜,微微吐了一口气,迎了上去。 于秋水仿佛心有灵犀,方不为刚一迈步,她就停了下来,四处张望着,好像感应到方不为就在附近。 当看到方不为那张似是而非的脸时,她先是怔了一下,而后灿然一笑。 好像天上的雨都停了,整个世界充满了阳光……于秋水的眼睛里,心里,全都只剩这一个身影。 “呵!”于安成不满的冷哼了一声。 站在于秋水面前,方不为不知道怎么开口。 来之前,他准备好了数套说辞,但真到了要说的时候,却觉的哪一句都不合适。 沉吟了许久,方不为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最平静的语气,最简朴的文字,说着最为真诚的话:“你还好吧!” 所有人有一种错觉:方不为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男人 方不为也从来不否认,自己做的就是对的。 哪怕是因为家国,更或是因为责任…… 听到了方不为语气中的歉疚,于秋水笑的更开心了,叽叽喳喳的:“怎么可能会好呢?都怪我爹不务正业……爷爷整天逼我学这个,学那个……太难了!” “不然怎么办,这么大的家业,总需要人来维持!”方不为温柔的鼓励着。 “嗯……”像是嗓子里堵了一口痰,于安成十分不满的咳了一声。 我人还在这站着呢? “大公子,一路辛苦了!”方不为很自然的抱了抱拳。 他和于安成差着快二十岁,还隔着于秋水,但两个人都不是那种喜欢约束和客套的人,相互极对胃口,关系好的就跟兄弟似的。 于安成摘下烟斗,狠狠的吐了一口气,又瞪了方不为一眼,好像在说:终于看到我这个大活人了? “这一年来,你可是玩开心了,我怎么就碰不到这么好的机会呢?” 方不为眼珠子直往外突,不可思议的问道:“大公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玩了?我这是跑来赚钱的,那么多的钱打回南洋,你就连点风声都没听到过?” “南洋都传疯了,说你在上海……”刚说了一半,惊觉在女儿面前说这样的话不合适,于安成机警的闭上了嘴,悻悻的点了点方不为:“注意着点啊,有的是告你黑状的人……” 他其实是想说,你玩开心了,为什么不带上我? 方不为有些哭笑不得。 咱俩个可差着辈份呢,况且还有于安然在中间隔着,你跟我讨论这样的问题合适么? “都是逢场做戏,不得已而为之!”方不为不得不解释一句,“都是为了赚钱……” “俗气!”于安成烟斗一收,眼睛一斜,“为什么你们这些人,脑子里除了钱,就没别的东西了?” 没钱你玩个鸟蛋啊? 算了,和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老少爷说不到一个频道上。 方不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有意岔开了话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酒店已经定好了,我先带你们先回去休息休息,晚上咱们再聊……” 方不为的话还没说完,旁边响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成哥,咱们这次来可不是来玩的,是来查账的……” 方不为斜了斜眼睛:什么地方没关紧,把你给漏出来了? 查你娘个锤子? 要真是来查账,于二君和胡文虎就不会派来的是于安成这个二世祖了,至少也会派胡家的老三胡好来。 派于安成来的用意,摆明了是来走过场的。 但方不为有些想不通,胡山这个败类是怎么跟来的? 这王八蛋是真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那一种,南洋医药公司的干系这么大,自己的身份如此敏感,两位老爷子怎么会让这样的混蛋参与国内的机密? “查账的事情是爷爷亲自交待给我的,连我爹都无权过问,和你有什么关系?”于秋水的声音冷的像冰。 “怎么能没关系?”胡山很不服,“他齐希声至多也就是我们于胡两家请的大掌柜,有人密告他中饱私囊,挥霍公款,我凭什么不能过问?” “你还真不能过问!”于安成悠悠的回了一句,“来的时候,秋水可是授过你爹和我爹的尚方宝剑的,就算是我,也只是个跟班的……” “我和你不一样!”胡山梗着脖子哼叽道。 “老四,差不多就行了!”于安成脸上有了些怒色,“要不是我,你早被秋水赶下船了……你要再敢胡闹,秋水派人把你绑回南洋去的时候,我可不会帮你说话……” “不会,我对秋水这么好,秋水怎么会舍得……” 于秋水恶心的都快吐出来了,快走了两步,靠在方不为的身边:“快点,先回酒店!” “嗯!”方不为应了一声,带着于秋水往车边走。 胡山刚要追过来,被于安成有意无意的拦了一下。 “成哥,你可不能这样啊,咱们可是一伙的……你就没看出来,姓齐的狼子野心,在打脸家秋水的主意,更在谋算你于家的家产呢?” 好像你是个好东西似的? 和你比起来,人家强一百倍。 于安成摇摇头,拉住了胡山,正色的说道:“另说我没提醒你,别招惹齐希声!” “就他?”胡山冷哼一声,“我是东家,他了不起就是个大伙计,我还怕他?” 行,你高兴就好! 于安成不劝了。 他是爱玩不假,没什么大志,却不代表他不聪明。 看自家老爷子对齐希声的态度就知道了,于二君并不是完全把他当晚辈,公司里,甚至是家里,遇到无法决断的问题时,只要齐希声在,老爷子从不找第二个人拿主意。 这样的人能是善茬? 胡守诚就跟在于安成和胡山后面,看胡山一点都不把“齐希声”放在眼里的蠢样,止不住的在心里冷笑。 就你这样的蠢货,都不用齐希声亲自动手,只需他稍微露点口风,怕是你连码头都走不出去,就被沉了黄浦江。 蠢货,自求多福吧…… 以示隆重,方不为租了五辆车,加他那一辆就是六辆,所有人,包括于安成和于秋水的随从,他都订的是国际饭店的房间,一副不差钱的样子。 “大上海果然是大上海!”于安成进了大厅后,就开始摇头晃脑,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上海他又不是没来过,美国也去过,他就是故意的。 于秋水美国读书的时候,他闲不住,想见识一下洋人的世界,去美国待了几个月,还特地到纽约潇洒了几天,最后烦了,自个跑回的南洋。 既便是远东第一大港,比起纽约和华盛顿,上海还是要差一些的。 看方不为把厚厚的一沓美金交给酒店总台,一点心疼的样子都没有,胡山阴阳怪气的笑着:“我听说齐掌柜在上海很是潇洒,少年风流,一掷千金,看来传言不虚啊……” 不虚你个锤子? 方不为淡淡的看了胡山一眼。 他估计是胡守诚和几个分店的掌柜,给南洋方面汇报的时候,提了自己大把花钱,结交日方及汉奸权贵的经过…… 男人么,还能去什么地方? 刚下船的时候,于安成说的意思也是这个,意思是羡慕他纸醉金迷,夜夜笙歌。 胡山听到了一些,故意跑来给自己上眼药水来了! 于安成和胡山毛都不知道,甚至都不知道,眼前的齐希声,就是多年前救过于二君的那个方不为。 于秋水却清清楚楚,方不为化名齐希声,跑到国内做的是什么事情,有多危险。 所以不论别人如何编排,怎么离间,于秋水自是毅然不动。 方不为有多少钱,于秋水没有准确数字,但她知道,至少不比于家少。 方不为是不是贪图美色,她更是一清二楚。 自己难道不漂亮么?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胡山的肩膀:“看在虎爷的面子上,我叫你一声四哥……上海别的东西不多,就是玩的多…… 想玩什么呢,你就放开了玩,钱不够,来找我要!但有一句话提前忠告你:这里是大上海,不是星洲,说不定碰到一个穿的土不垃圾的老头,就是哪个帮派的大佬…… 所以,不管到什么地方都收着点,真要惹到了厉害人物,就算虎爷来,也救不了你……” 胡山也不恼,只是阴恻恻的笑着:“齐希声,你也别吓唬我……我真要在上海出了事,肯定就是你干的……” 说着还得意的往周围扫了一圈,意思好像是:看,有这么多人在给我做证。 方不为无力的摇了摇头。 没必要与这样的人浪费口舌,必须先要搞清楚,胡山是怎么回事? 来的太蹊跷了。 开好了房间,方不为光明正大的跟进了于秋水的房间,还把她的两个使唤丫头也支了出去。 “看看看……看到没有……成哥,这狗东西进了秋水的房间……”胡山像是炸了毛一样。 于安成肠子都悔青了。 为什么要带这么个碍事的东西来上海? 心真的不能软啊,一软就做错事! 于安成一把就把他按了下来,拖进了自己的房间:“他们是在谈正事,别添乱!” “胡山是怎么回事?”听着外面的动静,方不为的脸色有些冷,“二爷的电报里,并没有说他也要来?” “自己跑来的!”于秋水有些歉疚的说道,“刚知道我们要来上海的消息时,他就嚷嚷着要来,虎爷和我爷爷自然不可能答应,他便做罢了…… 但谁知道他那么阴险,说是要回缅甸总厂,虎爷信以为真,就让他去了。哪知道,他一直躲在星洲港口,打听到我们的出行时间,提前上了船,到了香港才露的头……我本来想把他撵下去的,但我爹说虎爷的脸上不好看……” 方不为摇了摇头:“你撵也没用,就算撵下去了,他还是会坐下一班船追过来……” 他猛松了一口气。 原来胡山自己偷跑着跟来的! 他还以为是南洋出了什么变故,或是胡文虎心里有了什么想法。 不是就好。 方不为也很清楚胡山跑来干嘛来了。 无非就是怕于安成和于秋水包庇自己,跑来监督了。 他想了想,觉的有这么一个人,也不算坏事,用好了,说不定还是个好的助攻。 “我在船上就想好了,上岸就给南洋发电报,然后派人把他押回去!” “没人能看的住他,除非你爹亲自押着他回去!”方不为摇了摇头,“先让他跟着吧,派人看紧一些就行了……反正你们也待不了几天!” “几天?”于秋水眼睛一瞪,“这么急着让我走?” 方不为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不但你们要走,我也要跟着走……国内的进展太快了,必须要想办法拖一拖……” 其实方不为是怕夜长梦多,再一个,也要赶快回去一,劝着于二君,胡文虎等人抓紧时间转移产业。 听到方不为也要回去,于秋水很开心:“哦,好吧!” “还有,查账的时候一定要仔细,认真……”方不为又仔仔细细的交待道。 “放心,我知道怎么演!”于秋水自信的回道。 “那就好!”方不为点了点头,又歉疚的说道,“辛苦你了!” “你心里记着就好!”于秋水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演情侣这样的事情,于秋水甘之如饴,真正让她觉的辛苦的,是美洲侨盟和南洋侨盟筹集的那些饷款。 方不为跑到了国内来,筹饷的事情不能没有干,一不可能让重庆方面再派人过来,也更不可能交给方不为和南洋方面不放心的人。 方不为和于二君,陈佳庚等人一商量,最后决定交给于秋水。 幸亏于秋水大学四年一直读的是会计学,不然早被活活累死了。 国家有难,小女子自然也有责,但她还是坚定的认为,这个人情,就该落在方不为的头上…… 她想看看,到了最后,方不为怎么还? 方不为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沉吟了许久,他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等我活下来再说吧!”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他这样说了,但于秋水的心脏还是像被攥住了一样:“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我们都要活着,都要长命百岁……” “对,长命百岁!” 气氛有些沉重,还有些压抑,方不为知道,自己该走了。 “你先睡一会,等时间到了,我来叫你!” “不再坐一会?”于秋水有些不舍。 “再要坐下去,你爹就该来敲门了!”方不为笑着说道。 于秋水的脸红了红,起身把方不为送了出去。 果不其然,刚出门,方不为听到隔壁的门后传出一些轻微的动静。 肯定不是于安成。 于安成没这么龌龊,也不可能这么不信任他。 那就只能是胡山。 方不为暗暗的冷笑了一声。 这才是真正的豪门败类,像于安成那样的,至多也就是二世祖。 两年前,方不为刚到南洋,还在以本来面目秘密筹款,当时的胡文虎还没那么讨厌胡山。 结果这王八蛋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赌输急了眼,竟然把胡文虎准备捐给重庆政府的饷款给偷走了。 等胡文虎知道,胡山不但把这笔钱全输了不说,又欠下了一屁股的烂债。 就是那一次,胡文虎动了真怒,要把他撵出家门。 要不是他姑妈,也就是胡文虎的元配苦苦哀求,胡山已经不姓胡了。 月例没了,家族内的任何生意,都不允许他染指,胡文虎更是放出话,谁敢再给胡山借钱放贷,就别怪他胡文虎不客气。 胡山的日子从天上到了地下,就靠着他姑妈偷偷接济过活。 胡山打于秋水的主意,当然只是为了钱,他瞒着胡文虎跑来上海,也是为了钱。 只以为国内遍地是黄金,“齐希声”能捡到,他胡山也能捡到。 不是方不为小看他,把胡守诚的智商和能力减到三分之一,胡山都不是对手。 再加上他这嚣张愚蠢的性格,还跑上海来赚钱? 不送命就差不多了。 等方不为回了自己的房间,于安成才把胡山撵了出来。 …… 接风宴就定在国际饭店,方不为没有叫别人,就请了一个中村做陪。 “一年不见,大公子还是风采依旧啊!”中村笑呵呵的给于安成鞠着躬。 “中村先生也一样,越发的精明了!”于安成回道。 两人是正儿八经的老相识。 中村刚开始谋算于家时,先是把主意打到了于安成的头上。 吃、喝、玩、乐,于安成喜欢什么,他就陪着玩什么。结果玩了快一年,中村才发现,这位大公子真的只是爱玩,再什么都不爱,甚至连家业都不喜欢继承。 气的于二君都任由他自生自灭,准备把家业交给于秋水了。 中村这才转过头来,开始在于秋水的身上下功夫,从而发现了“齐希声”,也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方不为用“齐希声”的身份回南洋后,还是中村有意无意的提醒他,于家的什么人是什么性格,可见中村谋划时日之久。 “于小姐也越发的漂亮了!”中村又真心实意的夸着于秋水。 于秋水淡淡一笑:“多谢中村先生夸奖!” 这还是方不为教他的。 不会演没关系,少说少做就行了。 反正谁都知道,于二君正在调教于秋水,想让她真正的强大起来,所以于秋水正在转变的阶段,就算有时会流露出一些紧张和不自然,也没人会怀疑。 看到胡山的时候,中村只是点了点头:“四公子也来了!” 他在南洋谋划了那么多年,几大家族中什么人的底细都知道一些,自然也知道这位胡四公子是什么尿性。 但做为一个专业间谍,是不应该把真实的情绪表露在脸上的。 中村之所以表情这么冷淡,是因为他知道,胡山是“齐希声”的情敌。 做为齐希声最好的朋友,他是不可能对胡山热情的。 他不理胡山,胡山却不放过他。 “中村先生,终于见到你了!”胡山笑的牙都呲出来了,“一直不见你回南洋,想感谢你都找不到机会!” “嗯,为什么要感谢我?”中村有些奇怪。 “感谢你这么帮趁……要不是你,医药公司的效益也不会这么好……我代表胡家,待会一定要敬你一杯……” 中村看着胡山,脸上虽然笑着,但瞳孔却稍稍的缩了一下。 情况确实是这样的情况,但他却不能承认。 他说服岩井英一这样的外务系新秀,说服老师坂西利八郎这样的外务系首脑,同意他的“蝰计划”,为齐希声打通在华日方派系中的各个关节,扫平一切障碍,可不是为了彰显他中村的功劳的,而是为了突出齐希声优秀,让齐希声能平稳进入于氏家族中枢。 自己已经尽量在淡化在其中的影响力了,就连方不为身边的人都不会这么想,但胡山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那南洋的其它人呢? 他哪里能想到,是因为南洋医药公司在国内的发展太快,委实超出了方不为的想像,所以方不为不得不想办法,有意的制造点障碍,好拖延一下时间,尽量让中村让中村把“派齐希声回南洋抢班夺权”的节点推后一点。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南洋方面对“齐希声”的能力产生争议,所以方不为才有意的放出去了点风声。 “四公子言重了,这都是齐桑自己的结果,和我的关系不大!”中村淡淡的回了一句。 胡山也只以为中村在客气,依然像个小丑一样在那里上窜下跳,拍着一些直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马屁。 一场酒席吃的极其尴尬,而偏偏制造尴尬的人却一点觉悟都没有。 有好几次,胡守诚都忍不住想把胡山拉回来,还是方不为他使的眼色,让他稍安勿燥。 :。: 第一三四四章 查账 “太丢人了!”于安成痛苦的捂住了额头。 怎么说父辈也是闻名远东的抗日实业家,为什么胡山一见日本人,比见了他爹还要亲? “不劝一劝?”于秋水小声问道。 “没必要!”方不为笑着摇了摇头。 胡山的举动越反常,他接下来对中村说的话,才越具有欺骗性。 搅屎棍不愧为搅屎棍,有胡山在,这场酒席的氛围诡异至极,中村可能连肚子都没吃饱,就提出了告辞。 胡山屁颠屁颠的跟着中村,说是要请中村去夜总会…… “胡山这是怎么回事?” 胡山刚追着中村下了楼,于安成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他就不怕被他爹知道,打折他的腿?” “还能怎么回事,看钱这么好赚,眼红了!”方不为冷笑道。 “眼红?”于安成一脸的不可思议,“鬼迷心窍了?” 他顿了顿,又奇怪的看着方不为:“不过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把铁定要赔本的买卖,干的风生水起的?” 不是他想不通,于安成就根本不操心这些事情。 是于二君和胡文虎不止一次的惊叹,于安成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原来他爹和胡文虎把齐希声派到国内,差不多是来做慈善的。 他们都做好了大赔特赔,不断往里贴钱的准备,没想到齐希声不但没赔,还赚了不少? 这戏法是怎么变的? 于安成极度的好奇。 “这有什么难的?”方不为呷了一口红酒,“打通关节就够了……” “真要这么简单,随便派个人来不就行了,何至于让老爷子夸你一次又一次?”于安成哪里会信。 方不为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说穿了其实一文不值。 归根结底,是因为中村想利用他,为了把他塑造成南洋数十年都不见得出一个的商业奇才,促使国内日战区的日本人大开方便之门,再加上百宝丹和虎标良药质量有何证,价格还极低,愣是让方不为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做成了独门生意。 个中原由,方不为早就和于二君和胡文虎分析过了,这两位老爷子其实是在惊奇,为什么事情一直都在按方不为的谋划在发展,一点差错都没出? 唯一超出预计的,就是发展良好的有些过头了:进展太快,中村已经开始谋划“蝰”划中至关重要的一步:让齐希声抢加快与于秋水的关系,尽快加入南洋世家核心…… 这是知道内情的人的想法,而一点内情都不知道的人,比如像胡山这样的,自然也能看出来,齐希声之所以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好,无非就是搭上了森下商会的快船。 而这些人无一不认为,中村够朋友,也不知道齐希声碰到了什么狗屎运,能遇到这样的贵人。 齐希声能遇到,他们自然也能遇到……这才是胡山见了中村这么狗腿的原因所在。 “不管胡山了,有胡守诚看着呢,出不了什么大事……要不要再喝两杯?”方不为又问道。 “没意思!”于安成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瞄了瞄旁边的于秋水,含含糊糊的说道,“要不换个地方喝吧!” 方不不猛的瞪大了眼睛:你还真来? 他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算了,你还是跟胡山一起去吧……” 应付日本人和那群汉奸的时候,应付的都快要吐了,方不为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进夜总会了。 一听胡山,于秋水就知道于安成说的是什么地方了,她眼睛眯成一条缝,目光像刀子似的剜着自己的老爹。 于安成浑然未觉,直骂方不为不敢义气…… 方不为不去,于安成一个人也没意思,又和方不为闲聊了一阵,和于秋水一起回了房间。 方不为只说不放心胡山,要等他回来,继续留在了餐厅。 于安成和于秋水都不知道,他其实在等中村。 果不其然,一个多小时候,中村来了。 “胡山呢?”方不为直接了当的问道。 “喝醉了,去找女人了!”中村回了一句,坐到了方不为的对面。 “这个胡山是怎么回事?” 方不为暗笑一声:果然。 出了胡山这么一个搅屎棍,最着急,最先坐不住的绝对是中村。 他坐在这里,就是认定中村会回来。 要是搞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中村今晚上是绝对不会睡觉的。 “钱赚的太快,有人眼红了!”方不为哂笑一声,提起茶壶,给中村倒了一杯茶。 “眼红?”中村直冷笑,“谁眼红,可以让谁来试试!” 这样的情况,他早就预料了,中村一点都不奇怪。 他是没想明白,就算是南洋方面想摘桃子,也不应该派胡山这样的废物来才对。 派胡山这样的人来,纯粹像是在恶心齐希声。 “于安成告诉我,是胡山自己偷着跟来的!”方不为无奈的摇摇头,“但是你信么?” “不信!”中村回了两个字,然后开始沉默。 看“齐希声”的语气,应该是想到了原因,但看他依然气定神闲,一点着急的样子都没有,那就一定是想到了办法。 中村不准备猜了。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除了试探,我再想不出胡山还有什么样的作用……这个人没什么脑子,脑子里除了钱,就是女人,自然也是极其贪心的…… 所以他不会藏着掖着,可以让我一眼就能看破他觊觎国内这门生意的心思…… 我如果恼羞成怒,就算是把胡山沉了黄浦江,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损失,但这样一来,他们就知道了我的底线,自然会选择不这么直接的方式…… 如果我选择忍气吞声,那就更好办了,直接派个得力的来,比如胡好……” 中村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这不算什么大问题,他们早就设想过:任何一个家族,都不可能把核心的生意交给一个外人,那把这个生意是这个外人一手做起来的。 迟出都会发生这么一出。 所以中村才那么急切的想让“齐希声”成为于家的乘龙快婿。 但中村没想到,偏偏是在他谋划让“齐希声”和于秋水的关系更进一步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这就有些恶心人了。 “你准备怎么处理?”中村沉着脸问道。 “简单!”方不为双手一摊,呲牙笑道,“这个桃子谁想摘,让他来摘就好了……老子不干了!” “就该这样!”中村用力的挥了一下拳头,阴恻恻的说道,“真当你齐希声的钱,是从大街上捡来的?谁想来摘桃子,就让他来试试,看这桃子好不好摘?” 不管是谁来,中村都保证让他笑着来,最后捂着一脸血,灰头土脸的滚回去…… 尊严从来都不是求来的,而是打出来的。 中村最怕齐希声舍不得现在的一切,选择忍气吞声,委屈求全。 但看来,经过这一年的培养,齐希声身上的血性浓了许多。 中村很是满意,他不但是把齐希声当成一个可以好好利用的对像,还有几分栽培的意思在里面,而他后半生的理想和抱负,都全部寄托在了这个“蝰”计划上。 所以拉下来的话,就有些推心置腹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无非就是这些店铺和底层的伙计,让出去也无所谓……只要渠道掌所在手里,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中村笑的很狰狞,他已经在脑海里构思,等南洋派来接管医药公司的人到了国内,该怎么教他做人。 “我明白了!”方不为顺从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狂赞:看吧,即便是废物,如果利用好了,也能起到大作用的。 胡山简直就是神来之笔,至少不用他为了回南洋,费尽心机的找借口了。 “不过还好,来的是胡家的人!”中村叹了一口气。 意思是暂时来看,于家的人还是很信任他的。 从派来查账和视察的两个人的身份上就能看出来:于安成就是个二世祖,先不论他懂不懂,办要是赚钱的事情,就没他喜欢的。 他只喜欢花钱。 于秋水就更不用说了,本就是齐希声有些不清不楚,而从刚才在酒桌上的表现来说,于秋水即便被于二君调教了一年多,但还没修练到六亲不认,翻有不认人的地步。 对她来说,肯定还在感性大于理性的阶断。 中村也猜想,可能是自己过于乐观了。 “蝰”计划如此繁巨,怎么可能一点波折和困难都不会有? 当务之急,站在齐希声的立场上,巩固和于家,于秋水的关系,比赚钱更重要才对。 “你还有什么打算?”中村又问道。 “置身事外,隔外观火就行了!”方不为回道。 中村眉头皱了一下,提醒道:“人也不用留在中国,最好还是跟于秋水一起回去!” “那是自然!”方不为笑的很开心,“我要留在国内,等这些人无以为继的时候,肯定会说是我在中间捣的乱……” “和于家那边的关系要维持好,当然,也没必要因为这件事和胡家闹别扭……”中村又说道。 “放心,我知道孰轻孰重……一时成败无所谓,笑到最后的那个,才是真的赢家!” 方不为一语双关的说道。 中村满意的点了点头。 成功的人,是从来不会计较眼前的那一点得失的……他感觉齐希声越来越成熟了…… 糊弄走了中村,方不为情不自禁的长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自然就好办了,只需要赶快和南洋方面通个气,让胡文虎和于二君安排好后续的步骤,自己就可以跟着于安成和于秋水安南洋了。 …… 人在千里外,福从天上来? 一天到晚不是追在于秋水身后讨欢,就是想方设法的追着中村讨近乎的胡山,突然间就接到他胡文虎的电报。 当时他还以为胡文虎是来电让他滚回南洋,接受家法的。 哪知道电报里只是简单的把他申斥了两句,就再没提这档子事。 反而叮嘱他好好配合于安成和于秋水,把国内的账丰尽快查清楚。 胡山喜出望外。 以前别说查账,胡文虎从来不让他插手家族内的生意,至多也就是让他跟着胡山跑跑腿,打打下手。 虽然这次也是打下手,但与之前有着天壤之别:说不定他做出点成绩来,国内这一摊子就回交给他管了…… 看胡山上窜下跳,跟个猴子似的,方不为暗暗冷笑。 想什么好事呢? 即便是在演戏给日本人看,胡文虎和南洋也不可能派胡山这样的人来接管:这不明白告诉日本人,他们要放弃这一桩生意,彻刘金东想赚这个钱了? 就算往砸里演,都不是这么个演法。 胡山是真正的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酥油的那一种,接到电报还没两个小时,该知道,不该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全都知道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于安成就跑来质问方不为了。 胡文虎不但没有让胡山立马滚回南洋,还让他参与查账? 这表明是不信任齐希声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有什么办法?”方不为双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放屁,这是卸磨杀驴……不对,这磨都还没拉完呢,就要杀驴了……” 就连恬淡如于安成这种性格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爆起了粗口:“虎叔怎么这么糊涂?” “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 看方不为一点都不急,于安成狐疑的问道。 “我能有什么办法?”方不为笑嘻嘻的回道,“胡山有句话没说错,这生意做的再大,再赚钱,也是你于胡两家的生意,我至多也就是个大掌柜……你们两家都不急,我有什么可着急的?反正赔了,损失最少的也是我……” “我……原来你抱的是这样的主意?”于安成气的牙疼,他一把扑了过来,扯着方不为的领子叫道: “不行,不能这样……我还想着让你偷偷给我弄点私房钱……那么多好玩的地方,你都还没带我去呢……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日? 方不为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他不敢置信的看了看于安成,又看了于秋水。 “爹!”于秋水的脸色很不好看。 她不明白,她爹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在他心里,她这个亲生女儿竟然还没有方不为可靠? “你能保证,我干什么事情,你都不会给你爷爷和你娘告状?”于安成斜着眼睛问道。 大公子,你真是太优秀了…… 方不为都被惊呆了:你的意思是,我不但要带着你去干坏事,还要给你提供干坏事的资金? 这脑回路是怎么长出来的? “劝劝?”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于安成一点都不尴尬,还给于秋水使着眼色。 “你做梦!”于秋水一点面子都不给她老爹留,冷哼了一声,噔噔噔的踩着高跟鞋走了。 厉害! 方不为忍不住冲于安成坚了个大拇指。 好像玩砸了? 于安成咂吧着嘴皮子,懊恼了好半天,还是不死心。 “再想想……国内这一摊子,可都是你从无到有一手打出来的天下,就这样拱手于人,你真能甘心?” “我还能翻脸不成?”方不为无奈的说道,“只要直接断了货,我就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 于安成猛的一顿。 他光想着替方不为打抱不平了,却没有深想其中的干系。 是啊,总归是要把药卖出去,才能赚到钱,没东西可买,毛都赚不到。 “也不知道我爹怎么想的,怎么就不劝劝虎叔?连份电报也不发……”于安成越想越觉的憋气。 他也猜想到齐希声可能会在背后使坏,不然不会这么平静。 但他并没有问,心里反而隐隐有些期待:管他来的是谁,栽的跟着才越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方不为表显的很平静,整日不是陪着于安成在喝酒,就是窝在酒店里看书。 至于于安成天天念叨的那些风月场所,他是一次都没去过。 开什么玩笑,带着于安成寻风访月? 他是嫌日子过的太舒坦了,还是觉的于秋水和于二君对他太好了? 这已经不是找不自在,而是找死了。 至于查账的事情,他全权委托给了胡守诚,不论是上海的总店,还是苏州,杭州,南京等地的分店,所有的账目,全部都运到了上海,所有的掌柜,也全部集中到了上海。 让于安成和于秋水去南京或苏杭等地,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些地方全由日本人控制,方不为实在不敢冒险。 留在上海,至少多一层安全保障。 胡山很不高兴。 因为这样无法更加彻底的查到南洋医药公司的账目是不是有问题,“齐希声”是不是在里面黑了钱。 但没有会在意他的看法,于安成不会,于秋水更不会,就连胡守诚这个本家,也完全是把他的话当放屁…… 他也更不敢对方不为太过放肆,因为中村警告过他:齐希声是他最好的朋友,中村不论放任他的朋友被别人欺辱。 胡山只能暗自咬牙,想着等回到南洋后,再慢慢收拾齐希声…… 查了快一个月,于秋水该但地账目全都仔仔细细的查核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问题当然有,不过并没有显示的账目上: 按齐希声的说法,从南洋运到国内的药品中,有两到三成的份额,是用来打通关节的。 所谓的打通关节,就是以几乎白送的价格,把这批药卖给了日军,伪军,以及汉奸权贵。 而其实这批药,全部用森下商会的渠道销售售出去了,大部分的钱自然也进了“齐希声”的口袋。 这也是中村所认为的“齐希声”的把柄之一。 于秋水知道这个情况,但账目不在嵌入本上显示,她在内,包括任何人,都不可能看的出来。 药品没有任何现有的渠道售卖,胡守诚和那些各分店的掌柜伙计都不知道,自然也无迹可查,更不要说胡山了。 真实情况则是:这笔钱先是存入日本人的正金银行,留了个底,又转入中国银行,再从中国银行转到汇丰银行,存入“齐希声”的账户,然后方不为再秘密把这笔钱转到南洋,再经南洋捐给重庆和延安…… 这个情况,该知道的人自然知道:比如于二君,比如胡文虎。 而于安成也玩高兴了。 虽然方不为不可能陪他,但中村可以啊! 一是为了套话,二也是为了替“齐希声”造势,中村很是用心…… 于秋水早就知道自家爹是什么性格,她没时间管,也没心情管。 不过这样的日子终于完了,马上就要回去了…… “那就祝安成君一路顺风!”中村举着酒杯,热情的劝着酒。 他确实很高兴。 陪了一个月,也不是白陪的。 中村已经清楚的了解到,于家内部,包括于二君,于秋水,还有于安成夫妇,对齐希声还是很看重。 甚至于二君好像不是很同意胡文虎“卸磨杀驴”的做法,但毕竟是萌友,不可能会这么一件事情就撕破脸,所以于二君已经决定,逐步收缩在医药公司中的细营份额,到一定时候,彻底退股。 不排除另立门户,彻底交给齐希声打理的可能性。 所以于安成和于秋水并没有表面出愤慨或是不平的情绪,好像他们相信,于二君会肯定会替齐希声讨会一个公道。 中村怎么可能不高兴? 这说明,“蝰”计划还在预定的轨道上稳稳当当的行进…… 至于胡家,后继无人这一点,就是这个家族最大的致命伤。 如果胡文虎突然出了点什么意外,后果不难想像……中村有的是手段让胡家产生内乱。 前提是得先等到“齐希声”成功接掌于家之后…… 胡山也很高兴,因为胡文虎刚来的电报,让他留在上海,等接管医药公司的管理人员到了之后,再另行安排。 虽然胡文虎没有直接指定让,他顶替齐希声位置,甚至严令他在齐希声走后的这个空窗期,不得插手医药公司的正常运转,让他有些遗憾,但胡山还是觉的自己胜利了一半…… 只要再想办法把齐希声赶回美国,或是弄死他,那就是大获全胜! 所以胡山很兴奋,也表现的很大度,连着敬了方不为好几杯。 只有方不为看起来很平静,不喜不悲……不知内情的人都能理解,比如像胡守诚。 任谁做出成果,快要到了收获的季节,突然就被人摘了桃子,都不可能高兴的起来…… 其实方不为是在想心事。 让于家先撤的主意,就是他主张的。 现在已经是四零年中期,离太平洋战争爆发,南洋各地被日军侵占还有一年半的时间了。 但战争不是说爆发就爆发的,珍珠港也不是山本五十六突然一拍脑袋就炸的。 这中间绝对有一个铺垫的时间。 具体的节点方不为不知道,他只能尽可能的把预防的时间提前。 让于家撤走,再布置出一场“因为齐希声被卸磨杀驴”,而导致于胡两家出现裂痕的假相…… 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如果还需要用医药公司做遮掩,以于家的名义再开一家就是了,然后彻底的搞跨的胡家的医药公司。 在中村的配合下,不要太简单……方不为估计,至多用不了三个月。 如果自己有办法彻底打入日方内部,比如像袁殊那样,那就不需要做掩护了,制造点矛盾,彻底和于家决裂:比如让于秋水发现“齐希声”在上海如何的放荡形骸,让于二君知道“齐希声”竟然黑了那么多钱…… 方不为最终的目的,则是为了尽快让南洋财团撤到安全地带,尽可能的保存民族工商业。 最好是搬到国内,比如云贵和福建等日军不可能攻占,战争波及不到的地方。 要是有人不放心,直接去美国也行,方不为愿意出资买下他所有的资产。 当然,只限于侨盟成员,为抗战捐过款,出过力的这一部分人。 方不为不怕买亏:等到日本人投降,百废待兴的时候,有的是人愿意用两倍三倍的价格,求爷爷告奶奶的从他手里赎回产业…… 这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比杀掉汪精卫,影佐侦昭,乃至杀掉土肥圆和板垣的重要性高无数倍。 杀了这些人,至多也就是缓一缓日军侵略的脚步,但如果保全了这些民族产业,战胜后的中国,能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恢复民族实业…… 方不为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回到南洋,甚至都已等不及接任他的到上海了…… 胡文虎和于二君都发过密电,也只有方不为知道,南洋方面派来接替他的是谁。 胡家老三,胡好! 虽然同胡山一样,也是养子,但能力极为出众,出众到让极其重视血脉相承的胡文虎,一度生出要将家业交给胡好继阻碍类的打算。 方不为依希有印像,后来的胡好确实被胡文虎钦定成了接任者,但可惜天妨英才,胡好英年早誓,甚至死的比胡文虎还要早。 他记得,胡家最后名议上的继承人好像是养女胡仙。但确实没有逃过中村的预言:胡家内患太多,只是无法确定继续人这一点,绝对是日本最大的隐患,而最后,也是内斗不体,一度到了胡家人相互抢卖家产的地步,最后分崩离析…… 胡好自然不知道,他是被派来给日本人看样子的:既然胡家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摘桃子,自然要派出最为得力的人手……胡好鼓了一股劲,还想着一定要做的比齐希声更好,才符合胡文虎对他的期望…… 爱玩的人,大都是没什么耐心的。 玩了一个月,于爱成也有些腻了,也确实有点想家,而且以后还有齐希声这么一个会玩的陪着他,所以只在上海待了一个月就离开,他一点都不失望,还有些期待。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和中村君相遇……”于安成稍稍有些感慨的说道。 “安成君放心,这一天不会太远……”中村笑呵呵的说道。 按他的想法,自然是不会太远,因为过不了多久,齐希声就会卷土归来。 在于二君的影响和教育下,于安成当然也有民族气节,但他并没有完全把中村当作一个日本人看待,还有一些一些朋友之间的惺惺相惜,所以不知不觉之间,于安成就喝多了。 也可能是看方不为没怎么喝久,也不想扫了于安成的雅性,中村拿出了舍命陪君子的架势,最后也喝的五迷三倒了。 把胡山这个王八蛋胡来,方不为先是把于安成和于秋水送回了房间,才去送的中村。 等方不为回到酒店,胡山已不见了人影。 方不为也只以为他回了房间,上楼听了听动静,看于安成和于秋水都已睡了来,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不为正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隔壁房间里的电话猛的想了起来。 于安成没被惊醒,方不为倒是先被吓醒了。 他猛的坐了起来,先看了一下时间。 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一般大晚上打电话来,绝对不会是好事。 到底是谁打来的? 方不为跳下床,飞速的穿好了衣服。 隔壁的电话依然在响,直到方不为穿好衣服,准备去敲门的时候,于安成才被吵醒。 方不为刚到门口,于秋水也已穿戴整齐,出了房间。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于秋水有些的问道。 方不为摇了摇头:“还不知道,进去再说!” 等于安成接完了电话,方不为快速的敲了敲门。 “等一下……”于安成喊了一声,应该是在穿衣服,两三分钟后才打开了门。 “出事了!”于安成脑门上全是汗,也不知是吓出来的,还是因为酒喝多了,房间太热,给闷出来的。 方不为和于秋水焦急的等着他的下文。 “是肖山……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被日军宪兵司令部给抓进去了……”于安成既不解又着急的说道。 他再孤陋寡闻,也还是听过上海日军宪兵司令部的大门的,被抓到里面的人,几乎就没活着出来的。 肖山再不堪,也是胡文虎的养子,又是他擅做主张带到上海来的,真要出了事,他于安成回了南洋,怎么给胡文虎交待? :。: 第一三四五章 闯祸 于安成再孤陋寡闻,也还是听过上海日军宪兵司令部的大名的。 被抓到里面的人,几乎就没活着出来的。 胡山再不堪,也是胡文虎的养子,又是他擅做主张带到上海来的,真要出了事,他于安成回了南洋,怎么给胡文虎交待? 方不为倒不是很着急,不是因为他和胡山有仇,而是因为即然有人把电话打到了于安成这里,还明确告诉于安成,是什么人抓走了胡山,又是被抓到了哪里,就说明胡山还活着…… 方不为委实有些想不通。 人肯定不是在酒店被抓的,日本宪兵在租界没有执法权,更无权进美国人开办的酒店来抓人。 方不为一没见到警察来过酒店,二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就说明胡山是在外面被抓的。 这个电话,要么就是来报信的,要么就是来勒索的。 但这王八蛋放着好好的觉不睡,是什么时候偷溜出去的? 又到底犯了什么事,竟然被日本宪兵司令部给抓了回去? “电话是谁打来的?”方不为问道。 “自称是宪兵司令部的军官……说话确实有点拗口,应该就是日本人……他让我们马上去宪兵司令部,其他的没提……” “也没提他们为什么抓胡山?”方不为又问道。 “没提!”于安成使着的摇着头,“咱们赶快走……嗯,要不要给中村打个电话,看他有没有认识的人……” “不要着急……如果是宪兵司令部主动打电话来,那就说明人应该没事!”方不为安慰道。 如果犯的是大事,案子没查清之前,别说通知嫌疑人的亲属了,怕是人死了,宪兵司令部都不会往外走漏一丝风声。 因此,胡山肯定活的好好的,说不定没怎么受苦。 八成犯的只是一些小事情,凑巧被宪兵司令部抓进去的,毕竟日军宪兵司令部不止是一个特务机构,更多的职能是钡责军警宪等方面的作用,时常就会客串一把警察,‘ 看来刚被抓进去,没怎么审,胡山就什么交待了,肯定抬出了自己的名号,说不定还提到了中村。 也可能是凑巧,被知道中村底细的人听到了,顺手了解了一下,又问到胡山恰好刚刚和中村吃过饭,也不是身份普通的人,宪兵司令部便打来了这个电话,通知这边去捞人的。 无非就是讲情面,花钱消灾那一套…… 没必要劳烦中村,先过去看一看情况再说。 方不为让于秋水回了房间,叫起了司机,带着于安成去了宪兵司令部。 “不会出事吧?”坐在车里,于安成担心的问道,“听说这就是个魔王窟,进去就没活着出来的……” 确实是个吃人不吐苦头的地方,但那针对的是好人。 王八蛋进去,一般都不会有事…… “放心,不会!”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至多也就是受些皮肉之苦……” 也该让胡山这个王八蛋吃点苦头了,真以为这是南洋,能让他横着走? 小车开到虹口大公纱厂,刚进巷子,就被拦了下来。 方不为主动表明了身份,说是接到宪兵司令部的通知,来配合查案的,估计宪兵也接到了通知,问明了方不为,于安成,还有司机的身份,将小车里外查了一遍,甚至还把三个人搜了一遍,然后放行。 小车不能往里开了,方不为让司机留下看车,他和于安成跟着一个日本宪兵,步行进了“特一号”。 连个弯都没有拐,宪兵把他们带到了一间类似接待室的房间。 门口也守望着一个宪兵,进门后是一张小会议桌,里面已经坐着几个人,有男有女。 宪兵把他们带到门口就不管了,示意他们进去,于安成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有些畏难,方不为却一毕怯意都没有,径直走了进去。 看到里面的几个人,他心里大概就有底了。 两个女人,一个长的很漂亮,穿着一身绸缎旗袍,满头珠翠,很是光鲜。 看到方不为和于安成的时候,这个女人冷冷瞪了一眼,满脸都是厌恶之色。 紧挨着她的应该是个女佣。 剩下的全是男人,领头的三十出头,穿绸袍马褂,手上带着一个大金镏子,其余几个黑衣黑裤,一看就是帮派份子。 看到那个漂亮的女人脸上的五指印,再看看罩在坎肩下的旗袍被撕扯过的痕迹,方不为已猜了个七七八八。 要是没缘由,宪兵不会把他们带到这里的。 估计就是争风吃醋那点破事。 领头这个男子气势很足,肯定是青帮的什么头目,而且方不为依稀觉的有些眼熟,想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能够他留下印像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人物。 果然,看到方不为的时候,领头的男人稍稍有些惊讶,也没敢托大,主动站了起来拱了拱手:“原来真是齐老板?” “幸会幸会!”方不为跟着拱了拱手,“不知师兄如何称呼?” 他从来都是这样,自打以齐希声面目回到国内后,方不为把商人的嘴脸演绎的淋漓尽致,从来不会拿架子,哪怕是见了小喽啰,也是客客气气。 “在下景玉生……”男子笑嘻嘻的回了一句。 “虹口戏院的景老板?”方不为脱口问道。 看男子点了点头,方不为上前一步,主动伸出了手:“如雷灌耳,今日不得一见……” 也算是青帮的一号人物,是个不大不小的汉奸,虹口大戏院就是他开的。 景玉生专门经营电影院,和医药公司不搭边,方不为也从来不去看电院,所以两人没什么交际。 “南洋齐希声”的名头在上海那么响,景玉生自然也是听过的,知道这位交友广阔,势力不小,一点都不敢小觑。 他用力的握了握方不为的手,又虚扶着坐到了自己的旁边。 “那位肖……肖老板,确实是齐老板的朋友?”景玉生惊讶的问道。 “算不上朋友!”方不为笑吟吟的说道,“他是南洋虎爷的养子之一……” 都是混老了江湖的人精,一听就明白了:胡山的来头不小,但和齐希声却不怎么对付。 “那我就先讲一讲事情的原委,齐老板权且听一听?”景玉生笑吟吟的说道。 “景老板请讲!”方不为叹了一口气。 他原本想着,说不定就能让胡山吃个教训,但看对方的神态,估计今天这事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也怪不得宪兵司令部能说的上话的人物一个都没出现,应该就是想让两方协商,自行解决。 就跟派出所调解一样。 “事情是这样……”景玉升就当是讲故事一样,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那个穿旗袍,长的挺漂亮的女人叫金怀玉,还是个小明星,正逢她所演的一部电影在上海公映,这段时间的金怀玉也一直跟着在各大剧院做宣传。 也不知道胡山什么时候看上了这个女人,几乎天天跑去捧场,想玩金主捧明星的戏码。 但不知是这个女人是已经有了金主,还是嫌胡山长的太难看,所以一直没给个好脸色。 但胡山也一直没放弃。 恰逢今天知道了胡文虎要让他留在上海的消息,胡山顿时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一时无两,觉的整个天下都好像是他的。 等酒席散了之后,胡山又想起了这个金怀玉,淫心大动,打问清楚金怀玉正在虹口戏院宣传影片后,马不停蹄的追了过去。 正好就是方不为去送中村的时候。 电影放完之后,胡山拦住金怀玉,非要请人家吃饭,金怀玉不愿意……一来二去,就撕扯到一块了。 胡山恼羞成怒,扇了金怀玉两耳光,可能还想干点什么,被电影院的警卫给抓了起来。 也不知道金怀玉所在的电影公司和景玉生,为什么没用江湖手段解决这件事情,直接闹到宪兵司令部来了。 一见日本兵,胡山的酒就全被吓醒了,只要是他能记起名字的人物,一个不拉的搬了出来。 胡文虎,于二君,于安成,齐希声…… 没出方不为所料,审讯胡山的宪兵少佐恰好就知道齐希声是谁,想到齐希声虽然不是日本人,但与已经死掉的赤木亲之关系极好,怎么也算亲日人士,所以又多问了两句。 再仔细一问,原来刚刚还和中村吃过饭……宪兵少佐汇报给了宪兵司令部大队长武田义男,武田义男认为没必要惊动中村,直接让宪兵少佐通知齐希声,让他来解决这件事情…… 听起来好像没多大的问题,一个明星而已,胡山也没干什么,只是扇了对方两耳光。 但方不为越想越不对劲:为什么处理这件事的是日本宪兵司令部? 这样的问题不好直接问,方不为稍稍转了一下念头,当做不知道一样,试探着景玉生:“那景老板你看,这事情怎么处理?” “我说了不算!”景玉生笑了笑,又转过头看着金怀玉,“要看金小姐本人的意思!” 方不为的眼皮跳了跳。 怪不得景玉生见了自己,一点异样都没有,好像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一样,原来这女人来头真的不小。 亏自己还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方不为脑子里飞快的转着念头。 这里面不寻常的地方太多。 这女人要是什么江湖大佬的禁脔,肯定不是现在这样的局面。 自家女人差点被欺辱,却让日本人撑腰讨回公道? 江湖大佬丢不起那个人。 胡山要么已被卸了胳膊腿,要么已被人沉了黄浦江了。 胡文虎的名头是不小,但在上海滩,根本不好使。 要说这女人没来头,就更不正常了。 要只是个小明星,景玉生这样势力不算小的江湖人物,完全可以做主,给自己一个面子,把这件事摆平。 无非就是花点钱,再摆场酒而已。 但现在这不上不下的算怎么一回事? 方不为倒是很想见死不救,但估计于安成不答应。 再说事情不算大,就算自己不救,于安成多使点钱,多给那个金怀玉赔一点,这事情也应该能了解…… 先问问情况再说。 “景老板,借一说话?”方不为低声说道。 “好!”景玉生一点都不避讳金怀玉,大大方方的应了一声,跟着方不为出了办公室。 出了门,方不为先是给景玉生递了一支烟,又疑惑的问道:“这位金小姐什么来头?” 景玉生吸了一口,笑吟吟的回道:“满映的人,因为是在我那里出的事,怎么也要应付一下……” 意思是和他关系不大,但事情出在他的电影院里,他就逃不脱干系。 满映? 方不为猛的愣了一下。 满映就是满州映画协会,又称满州电影公司,隶属满铁公司,专拍“中日共荣,日满一体”的奴化影片。 “那部《白兰之歌》就是她拍的?”方不为冷声问道。 这一个月以来,日本人的宣传铺天盖地一样,方不为想不知道这部用来美化日本鬼子的影片都难。 电影讲述的是:在中国的日军多么多么正义,在中国的日本人多么多么善良,身为中国人的女主角多么多么的水深火热,身为日本人的男主角多么多么坚韧不屈,历尽千辛和磨难,救出了女主角,最终走到了一起…… 我去你娘的吧…… “对!”景玉生应道。 “原来是她呀?”方不为呲牙一笑,“她其实是日本人吧?” “应该不是吧……”景玉生不确定的说道,“没听他说过日语,而汉话也说的很正……” 说了一半,景玉生看了看不远处的日本宪兵,把嘴贴到方不为的耳边说道:“但听说,三浦司令很欣赏她……” 方不为心里一跳:胡山这王八蛋可以啊,连上海日军宪兵司令的女人也敢抢? 三浦三郎可是敢和松进石根放对的人物啊! 但想想又不对? 这女人要真是和宪兵司令不清不楚,武田义男不可能拐着弯的通知自己来捞人? 是这女人在扯虎骨戒皮做大旗,或者是因为她演的这部精日电影的原因,三浦三郎确实在公开场合夸赞过她? “她想怎么解决?”方不为眯着眼睛问道。 “判刑,坐牢……”景玉生回道,“但武田义男好像没同意,说是影片正在上映时期,观众反响良好,她不能在这个时候闹出‘中日不和’的新闻……所以建议私下解决……” 扇他两耳光,就要让人坐牢? 真当自己是司令太太了? 方不为冷笑一声。 看来自己没猜错,这个女人是有来头,但没大到自己都应付不了的程度。 当然,日本人也确实会顾忌政治影响:中日友号的口号大嚣其上的时候,还真的在现实中出演了一幕电影中“恶霸欺凌女主角”的戏码? 两耳光而已,而且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日本人就算是想小题大作,也要考虑会不会弄巧成拙。 所以还不如低调解决。 “意思就是她不同意调解?”方不为又问道。 景玉生点了点头。 “谢谢景老板了!”方不为道了一声谢,“改天一定要赏个薄面,亲近亲近……” “好说!”景玉生拱了拱手,“齐老板先解决眼前的难题吧!” “我亲自问问她!”方不为笑了笑,再次回了办公室。 “金小姐,和气生财如何?”方不为笑吟吟的冲那个女人说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谁都好……” “我要让他做牢!”女人硬梗着脖子,冷冰冰的回了一句。 “这样,除了赔钱,也可以略施薄惩……再关他几天如何?”方不为又劝道。 “我要让他坐牢……”女人又来了一句。 你特么复读机啊? “哦……好,那你就等着吧!”方不为冷笑一声,霍然起身,又朝景玉生拱了拱手,“景老板,有情后补……” 说完扭头就走。 景玉生很是疑惑:只问了两句,就不管了? 于安成心里一急,一把就拉住了方不为:“就这样算了?再谈谈啊……” “先回去再说……” 方不为话没说完,就被于安成给打断了:“真要回去,黄花菜都凉了……一个明星而已,我不信她不爱钱……我去找她说,赔多少钱都行……” “这不是赔钱的事情!”方不为攥住了于安成的胳膊,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这女人是日本人……” 于安成脸色一僵:“日本人,她不是姓金么?” “改个名字而已?”方不为冷笑道。 这女人的汉话说的很好,但还是带着一丝日语发音的口音,方不为听的很清楚。 再加上到现在为止,建义双方调停的武田义男都没有出面,方不为就明白了: 这个金怀玉虽然不是三浦三郎的女人,但肯定有些来头,甚至让身为日本宪兵大佐的武田义男有些为难? 再进一步推断,武田义男竟然知道自己和中村的真实关系? 不然他不会中立,完全可以向着金怀玉。 景玉生知道的情况太少,这女人又一副目空一切,连话都不想和你说的模样,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想要解决这件事情,只能找中村。 而且必须要尽快找。 不然中村就会怀疑方不为的用心:明明能救胡山,为什么不救,难道齐希声不怕胡家误会他,这是他故意设的局? 真他娘的操蛋。 方不为摇了摇头,按着于安成的肩膀说道:“交给我来解决……放心,胡山这样的,我还没放在眼里,不会公报私仇……” 于安成有些半信半疑,但除了信任方不为,他没有任何的办法,最终只能点点头。 方不为交待了几句,让于安成在下面等着,然后他让宪兵带他去了电话室,给中村打了个电话。 他本来想先见见武田义男套套话的,也不知道武田义男是不是知道他们没谈拢,根本不见他。 方不为只能先找中村。 中村睡的迷迷糊糊,接电话的时候舌头都是大的,但多少还有些思维能力,听方不为大概说了几句,他就知道方不为这是遇到麻烦了。 他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宪兵司令部,也没多问,直接去了武田义男的办公室。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都超过一个小时了,才有一个宪兵下了楼,把金怀玉叫了上去。 这次比较快,十多分钟之后,武田义男,中村,还有金怀玉一起下了楼。 金怀玉甚至都没看方不为和于安成一眼,又回到了那个房间,坐到了那张椅子上,静静的等待着。 “道歉!”中村喷着一嘴酒气说道。 他舌头有些大,听不出是什么情绪,方不为特意看了看中村的脸色。 不高兴,但也不算特别生气,看来问题不大,按他的说法,就能彻底解决。 “只是道歉?”方不为奇怪的问道。 中村没说话,只是奇怪的看了方不为一眼,意思好像在说:怎么,嫌解决的太轻松了? 确实太轻松了,按方不为的想法,最好是把胡山关上几天,关到胡好到上海为止…… 他是怕自己和于安成,于秋水一离开,这王八蛋会不会又闹出什么妖蛾子来。 虽然不是东西,但毕竟有胡文虎的面子在,方不为也不可能真的不管不问。 “好吧!”方不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对于安成说道,“最好警告一下他,明天之后,他要还敢这么嚣张,就没人会救他了……” 中村解决的这么利索,其实还是在帮趁方不为,但方不为要是走了,哪怕胡山死了,他也绝对不可能过问一声。 胡山还敢惹麻烦,绝对是死定了…… “我知道!”于安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又郑重其事的朝中村抱了抱拳,“谢谢中村君了!” 他是真心没怀疑中村为什么解决的这么快:都是日本人,这么点面子肯定要给的…… 胡山被带了出来,方不为明显的看到,他走路的时候,姐姐好像都是软的。。 脸上早被吓的灰白如土,身体时不时的就会哆嗦一下,显然已被吓破胆了。 看到于安成的时候,胡山就像是看到他爹一样,一下就扑了过来:“成哥……” 第一三四六章 回南洋 胡山被带了出来,方不为明显的看到,他走路的时候,腿好像都是软的。 脸上早被吓的灰白如土,身体时不时的就会哆嗦一下,显然已被吓破胆了。 看到于安成的时候,胡山就像是看到他爹一样,一下就扑了过来:“成哥……” 太惨了,里面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也不知是不是武田义男故意在吓唬胡山,宪兵特意带胡山,到刑讯室转了一圈。 看到好坏些或吊或绑,或倒或卧,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形同厉定样的囚犯,胡山的那点酒意早被吓到了九宵云外。 他发誓,一辈都不会再来这样的地方了…… “要不是中村君,你不死也得脱层皮!”于安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还不谢谢中村君!” “谢谢中村先生……”胡山激动的都要磕头了。 中村冷淡的摆了摆手:“举手之劳!” 说着他又指了指金怀玉,对胡山说道:“倒歉吧?” 倒歉就可以了? 胡山直愣愣的看着那个女人。 他虽然蠢,但还不算蠢到家,也想明白了,这个女人虽然只是个小明星,但后面还有人,而且很厉害,竟然直接能使唤的动日本人…… 于安成只以为胡山还没转过这个弯来,认为给一个女人道歉太丢脸,还在死撑着,便低声吓唬道:“你要不服软,我们就走了……这里可是日本人的地盘?” 一听“日本人”三个字,胡山一个激灵。 “我服……我服……” 现在在他心底里,已经没有了女人不女人,戏子不戏子这个概念了……丢人总比丢命强! 他一脸惶恐的冲到金怀玉面前,深深的鞠了一个躬:“给您添麻烦了……” 方不为差点笑喷出来,这王八蛋从哪里学来的? 金怀玉的脸色非常难看,好像恨不得扑上去咬胡山一口的样子。 但上面让她息事宁人,没有人愿意帮她,她只能当做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她只能咬着牙齿,恨恨的瞪着胡山。 “走吧!”中村淡淡的说了一句,率先出了这间办公室。 方不为紧随其后。 “走啊……嫌麻烦不够多么?”于安成推了一胡山一把。 胡山有些不情不愿。 这女人明显没消气,他还想再说几句服软的话。 天知道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怎么招惹到了日本人? 在上海的这一个多月,胡山已经清楚的了解到了,“日本人”这三个字的厉害。 女人怎么了,只要是和日本沾边的,哪怕是条狗,也绝对是能咬死人的那一种。 “还得麻烦齐桑送我回去!”出了宪兵司令部的大门,中村直接了当的说道。 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的意思? 方不为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让于安成带着胡山先回酒店。 胡山不停口的给中村道着谢,但看中村没心思理会他的样子,就绝了继续跪舔的心思。 但他已经在心里抱定了主意,一定要抱好中村这条粗腿。 能量太大了,只是露个面,就把自己救了出来…… 来的匆忙,中村只带了司机,而且也是他绝对信的过的人,所以方不为并没有避讳。 “那位金小姐……是同行?”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方不为对这个女人的来历极其感兴趣。 可惜,系统没起作用,他什么都没听到。 中村上去的时候,方不为就打开了窍听器,但他只听到中村和武田义男之间几句短暂的应当话,中村只说道胡山必须要保下来之类的几句话,然后又是武田义男去和金怀玉勾通的。 中村和金怀玉就根本没碰面,方不为也更不知道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武田义男是怎么说服的金怀玉。 今天这事有点诡异,特别是那个金怀玉,方不为有些看不懂。 要说她也是间谍,方不为是不相信的。 日本人培养出来的间谍不会这么嚣张,也不会这么张扬,不论有没有这一层关系,都不可能传出和日本宪兵司令的绯闻。 而且看景玉生的态度,金怀玉并没有隐瞒他与日本人之间的亲密关系。 方不为由此推断,这个女人不是间谍,至多也就是日本人包装出来的一个宣传工具。 但一个工具而已,为什么能量大到宪兵大佐武田义男都要顾忌,中村出面才解决了这件事? 除非他亲爹或是干爹很厉害…… “不是……她只是和多田阁下的关系很好!”中村一语道破迷底。 方不为念叨了一句,下意识的问道:“多田骏?” 中村瞪了他一眼,好像对他直呼这种人物的姓名很不满。 但方不为是真的惊讶。 原来和金怀玉有关系的不是三浦三郎,而是更厉害的日本人。 多田骏是东条英机的死对头,前任华北方面军总司令,山田乙三中毒回日本后,他还兼任过一段时期的华中方面军总司令。 还真是睡出来的关系? 但以日本人一惯的尿性,女人从来都是附庸物,想必多田骏早忘了金怀玉是谁。 不然武田义男不会像是踢皮球一样,没有直接向着金怀玉,而是暗示方不为把中村请了过来,顺利的解决了这件事。 “会不会有麻烦?”方不为又问道。 他担心的不是胡山,胡山死不死,和他毛关系都没有。 方不为担心的是医药公司。 虽然很大的可能,是要有意让医药公司倒闭的,但前提是,不能让日本人占到便宜。 “放心,有我盯着!”中村冷哼道,“这个女人被捧的时间太长了,已经忘了自己是谁……” 果然如此! 方不为暗暗的点了点头。 中村顿了一下,觉的还是提醒一下方不为的比较好:“以后如果遇到这个女人,还是尽量不要有交际……她虽然不可怕,但她后面还站着一个疯子……” “疯子,谁?”方不为下意识的问道。 肯定不会是多田骏,不然中村不会这么轻易的逼着金怀玉息事宁人。 “金璧辉!”中村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方不为眼珠子差点突出来。 川岛芳子? 再一联想到多田驸马,他一下就想明白了这中间的关系。 还真是干女儿和干爹…… 这中间有些乱: 川岛芳子能在东北和华北混的风生水起,一是因为她满清皇室公主的身份,二则是她与几个大人物之间的亲密关系。 其中最送键的,就是冈村宁次和多田骏。 多田骏就是她的干爹之一,公开的那种! 这女人还超喜欢女扮男装…… 方不为没心思理会这种八卦,但他至少理清了金怀玉为什么这么有底气。 除了多田骏,竟然还有个川岛? 方不为肠子都悔青了。 他光给这女人装了个窃听器,没装定位器,他这会也更不可能再去追这个女人…… 川岛的大名,方不为如雷灌耳,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交际,不然这世上早添了一座新坟了。 中村没说错,这确实是个疯子。 为了实现她复辟满清的愿望,就没有她不能付出的东西……只要她有! 连日本人内部对她都不极其忌惮。 没这个女人,东北至少少死几十万人……也就是没碰到机会,不然方不为早下死手了。 可惜啊可惜…… …… 次日一早,方不为带着于安成,于秋水,登上了开往南洋的客轮。 来送行的人不多,都是南洋医药公司的掌柜。 方不为也没怎么交待,只是简单的咛嘱胡守诚,盯着胡山,让他少做妖,坚持几天,等胡好到了就好办了。 胡守望诚自然知道轻重,连连点着头,同时心中暗暗悲愤:虎叔老糊涂了,为什么要听信谗言,换掉齐希声? 即便胡好能力极强,但胡守诚还是不大看好,胡好来了国内,就一定能守住齐希声打下的基业。 齐希声强的不是做生意有多么厉害,而是交际的手腕。 胡守诚无比的清楚,在国内做生意,如果和日本人,还有汉奸搞不好关系,别说赚钱,裤子不赔掉都是烧了高香…… 客轮开动,方不为站在甲板上,凝视着晨光中的大上海。 不会耽搁太久,自己就会回来的…… …… 于二君足足骂了方不为三天。 根本不找什么借口,不提骂他的理由,反正见了就骂。 私底下骂,公开场合也骂,方不为从来不回嘴,一副我就是做错了的模样。 于安成看不过眼,多了一句嘴,替方不为申辩了一下,差点被于二君用拐杖给打破了头。 “你们看看……看看……搞到最后,好像是我做错了一样?”于二君把拐杖砸的“通通”直响,一把白胡子张牙舞爪的乱飞。 胡文虎也苦着一张脸,有些替于二君发愁。 要是方不为差一些也就罢了,大不了用些强制手段,把于秋水这颗瓜给扭过来就行了。 但问题是,就连于二君也动了心。 越是比较,他们就越觉的那些青年材俊,寒门贵子,给方不为提鞋都不配。 世家和豪门中倒是有几个能与方不为称一时瑜亮的,但哪个原意入赘到于家来? 真敢入赘的,九成九就是冲着他于家的家产来的,于二君除非真糊涂了才敢答应。 其实方不为最为让他们看重的,才能和眼力只是其次,最满意的是人品和手段。 “忠义无双”这样的话,用在方不为身上一点都不为过,看他以往的做为就知道了。 就是这种品质,才最让人放心,也才会让于二君认定,方不为不会鸠占鹊巢,到时候于家还是于家,方家还是方家。 手段方不为更是不缺,不管是赚钱的手段,还是为人处事的手段。 用于二君给他的那二十万英磅,只用了短短四年的时间,硬是让方不为赚出了不输胡于两家的家底,这简直是奇迹…… 他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软,该心狠的时候,绝对不会有妇人之仁,该怀柔的时候,绝对会让对方感受的最为真诚的心意…… 胡文虎甚至夸方不为,要是早生十几年,再让他们早些遇到,这天下,说不定又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这才是最让于二君最耿耿于怀的。 重选一个? 实在是不甘心,更舍不得。 这就好比见惯了美玉,突然换成了一块顽石,谁都会有落差。 就选方不为? 名声要不要了? 到时候怎么算? 更过份的是,这狗东西没有一丁点这方面的意思,一问就是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接茬…… 给谁都得气出脑淤血来。 “不行就先放放吧!”胡文虎耐心的劝着,“他不也说了么,最多两三年,局势就会明朗,到时候他也就不用亲自赴险了,也就能谈这件事情了……” 每次问到这个问题,方不为避无可避的时候,就会说:说不定哪一天,你们听到的就是噩耗…… 人一死,万事皆休,于二君和胡文虎当然知道方不为说的是什么意思,更知道他做的事情,蕴含着多大的危险。 刀尖上跳舞算什么? 方不为等于是在屁股底下绑了一颗炸弹,说不定什候,从什么地方迸出来一点火星子,炸弹就爆了…… 一这样想,就连于二君也没办法说方不为这么是错的。 正因为有情有义,才不敢胡乱承诺…… 但也不能一直这么拖着。 “两三年?”于二君眼睛一瞪,“你怎么不想想,我还能不能再活两三年?” “怕什么?”胡文虎醒溜溜的说道,“有他看着,就算你死了,难道还有人敢欺负到你于家的头上来?也就是胡仙才几岁,不然我都有这个心思了……” “放屁?”于二君一下不乐意了,“你那不是亲生的,自然不心疼……再说了,如果我和他都死了呢?” “你……你这不是抬杠么?”胡文虎哭笑不得。 …… 于二君都快被气爆炸了,楼下的气氛却很是和谐。 偌大的沙发里,一个方向坐着一个人:于安成夫妇,于秋水,方不为…… 虽然是爹妈,但于安成夫妇很清楚,于秋水的大事上,根本没有他们说话的份,哪怕是老爷子让于秋水嫁给一个乞丐,他们都没办法抗争。 一置身事外,看事情的角度就不一样了。 越看越满意,越看越满意…… 当然,也是因为这两个压根不知道,齐希声不但不姓齐,连老婆孩子都有了……不知道知道了以后,会不会考虑要不要把于秋水的腿给打断。 一回南洋,于秋水像是又回到了四五年前那种没心没肺的时候,非常的开心。 要不是方不为自己也有事情要忙,她恨不得一天到晚的跟在身边。 “要不咱们先走吧,不然呆会爷爷下来,又该骂你了……”于秋水笑嘻嘻的说道。 方不为瞪了一眼于秋水,意思是都这个时候了,还敢幸灾乐祸。 于二君光忙着生气,忙着找他的茬,根本不听方不为提出的尽可能多的让南洋人尽快转移到国内的建议。 方不为急的头发都快掉光了。 于安成却很好奇。 都是一家人,他明显的察觉到,自己的老爹,自己的女儿,还有齐希声三个,在合谋什么事情,而且还是大事情。 老爷子一直迟疑怎么处理齐希声和于秋水的关系,也是这个原因…… 但他就一花花公子,存在感太低,心里好奇,却没有搞清楚问题的的能力和办法。 老爹和女儿那是别想了,他也就只能在方不为这里套套话。 但方不为脑子秀逗了才会说实话,而且他骗于安成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谎话一套接一套…… 于安成明知是谎话还特爱听,也是见了鬼了。 一家三口聊着家常,方不为也不参与,脑子里转悠着怎么说服于二君和胡文虎,尽快转移。 也就一年半的时间了,听起来很多,但算起来,怕是都不一定够。 现在的于二君正在气头上,不等他消气,不事情就没办法谈,只能先做胡文虎的工作…… 又过了快半个小时,听到二楼书房的门响了一下,方不为只以为于二君和胡文虎谈完了,等胡文虎下来后,跟着一起离开。 胡文虎确实出了书房,但没有下楼,而是冲下面喊了一声:“你们两个上来……” 他所说的两个,自然指的是方不为和于秋水。 方不为一阵头大,他只以为于二君是要和他摊牌了…… 进了门,于二君重重的哼了一声,瞪了方不为和于秋水一眼,就再不说话了。 没骂人? 也没有要摊牌的意思? 方不为有些奇怪,还有些小惊喜。 “丫头去倒茶,嗓子者早在烟了……”胡文虎一点都不客气的支使着于秋水,然后一指方不为,“来,现在好好跟我们说说,你那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 想让南洋方面向国家转移,自然不是方不为嘴一张,红口白牙的恫吓两句,就会有人信的,更何况还是于二君和胡文虎这样的老江湖。 无奈之下,方不为只能半真半假的扯谎。 真的这一部分是:他告诉于二君和胡文虎,日本已经开始对东南亚布局了,最多一到两年,就会另外开僻战场,对东南亚一带发动战争。 原因为国内的战况进展不利,掠夺的资源无法支撑日本政府之前制定的“大军工”发展计划。 再加上日本军部过于激进,已经侵害了许多国家在华利益,英美等国已经谋划,并小范围的实施对日本人能源封锁计划了。 在这个前提下,日本政府不得不另辟蹊径,寻找新的资源掠压地。 最好的目标,当然是各自为政,势力孱弱,没什么抵抗力量,地利条件又便利,能源还比较丰富的东南亚各国。 方不为还站在日本人的立场上替他们分析了一番:国民政府用来抗日的一大半的军费,都来自南洋各地,如果日本人真发动了战争,攻陷南洋后,报复的手段绝对极其残忍,很遥相呼应能就是第二次南京事件…… 于二君和胡文虎根本不信。 要不是方不为信誓旦旦的告诉他们,这是他亲自从中村那里从事听来的,这两位只当方不为已经疯了,说的是胡话。 “日本人疯了么,他当南洋各地是国内,光杆司令一个?”胡文虎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们就不算算,这场仗一打,他们会得罪多少国家?越南,缅甸是法国的,南洋是英国的,菲律宾是美国的……日本就不怕这么多国家联合起来打他一个?” 以一己之力挑战全世界? 方不为也觉的日本人真疯了……不,应该说是日本海军疯了,硬是把陆军和日本政府绑架到了他们开向灭往的大船上。 英法两国不足为俱,都已是日薄西山,纸老虎一样的东西,不然日本人不会干出派战机轰炸英国大使座驾之类的事情出来。 也是这一次,彻底的让日本人试探出了英国的虚实。 方不为想不通的是,日本人哪来的自信,认为就一定能干的过美国? 美国的经济实力已是稳稳的世界第一,就算多年未打过仗,但兵员素质并非像多年战乱的中国这样低下,武器制造水平更是比日本高出了一大截…… 但不可思议的事情,终归还是发生了。 方不为也只能当日本政府集体喝醉了,已不知自己信谁了。 为了让于二君和胡文虎相信他的话,方不为只有用已知的信息,尽可能的编出一条可信的理由。 “日本人不会和美国做对,他们抢的只是英国人和法国人的利益,不会打菲律宾……” 方不为话没说完,就被于二君打断了:“那美国人也不可能同意……” “不同意又能怎么样?”方不为冷笑道,“难道美国人还能仗义到,派出自己的军队,帮英国和法国讨回公道?” 于二君一下就被噎住了。 政治不是过家家,最终还是要讲究利益的,美国人脑子没被驴踢,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除非他有把握,一下就干死日本…… “淞沪会战之前,美国人不也是坚决不同意日本开战么,日本人听了没有?还不是照打不误……日本人已经膨胀到了极致,完全不把美国人放在眼里了……” :。: 第一三四七章 物是人非 “当然,日本天皇和首相也不是一根筋,早就已经考虑如何安抚美国人了……如果国内的战事一直如现在这样,远低于日本内阁的预期,他们就会拿南洋和美国人来换……日本人只要东南亚,包括菲律宾,国内则会交给美国……当然,美国人得掏钱买……” “咣当”一声,胡文虎一惊,手里的茶盏没拿稳,掉到了桌子上,一碗茶倒的胡文虎满身都是,他却浑然未觉。 于二君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真要是按方不为所说,仗由日本人去打,美国人只需跟在屁股后面捡便宜,就能落到天大的好处,美国有什么理由反对? 虽然要花钱买地盘,但美国最不缺的就是钱…… “中村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消息?”于二君的声音都颤了起来。 “他没说,但我估计,应该是从板垣那里听来的……”方不为一脸忧色的回道,其实心里乐开了花。 自己果然还是极有说谎天赋的,连老狐狸都被自己给骗信了。 “板垣?”于一君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虽然板垣现在是侵华日军总参谋长,但在这之前,他是日本内阁陆相,日本政府所有的军事行动的方针和策略,都是由他制定…… 自从方不为到南洋之后,于二君自然也知道,中村的真实来历,还有他与板垣征四郎和土肥圆之间的关系,他还真有可能知道这样的绝密信息。 不管是不是真的会有这一天,会不会因为什么变故,让日本人的这个计划夭折,但南洋都不得不防。 “老陈什么时候从香港回来?”于二君喘着粗气问道。 “最多也就三五天吧?”胡文虎回道。 “来不及等他了,我们先组织开会,先通知侨盟内部……” 于二君说了一半,口气一转,一指方不为:“如果有人不信,也用不着你倾家荡产的做保证……有些人不相信,或是不愿意离开,不单单是因为钱……” 方不为有些黯然。 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就跟南京保卫战的时候,那些明知可能会死,却不愿离开故土的百姓一样…… 不过好在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只要于二君和胡文虎信了,这事就成了一半。 商人逐利是天性,趋吉避凶也是天性,只要有人领头,大部的人肯定都会保着不得不防的心态应对这个传闻。 于二君定了定神,又问道:“即便转移,也没有那么容易,人好办,产业呢,机器呢?这么大的动静,如何瞒的过日本人,如果日本人收到消息,突然发动战争了呢?” “放心,不会的!” 本来就是他编出来的,方不为反驳起来不要太认真:“都还没和美国人谈妥了,这仗不可能说打就打…… 再说了,日本人图的是地,图的是资源,又不是些三瓜两枣,不可能因小失大……另外,到时候尽量走陆路,从缅甸或是越南入境,基本能绕开日本情报部门的触角……” “国内呢?”于二君又问道,“政府层面好说……蒋委员长巴不得我们这些财主全部迁回去……但这些情报,你不准备汇报上去?” 方不为顿时有些牙疼。 这才是最让他为难的事情。 自从他能实时监听原田熊吉之后,方不为委实窃听到了一些机密情报,他也一字不漏的用电台,传递给了地下党和军统。 一些起到了作用:比如日本首相制定桐计划,并由冈村宁次实施之初,方不为就暗戳戳的透露给了地下党。 **方面半信半疑,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下chóngqìng方面,差点把委员长的假牙给吓掉。 当时他正准备派宋子良去广州呢。 这起针对chóngqìng政府的“诱降计划”自然没有成功,但**并不知道,是他们的试探,才导致蒋委员长彻底放弃了和谈的计划。 第二次是苏德互不侵犯条约,根据前世的记忆,他只汇报了个大致时间点:三九年前半年。 但chóngqìng政府压根不信,结果苏德宣布停战后,日本人看向北扩张无望,索性将北满的大部分兵力调到了中国战场。 chóngqìng政府措手不及,差点让日本人把chóngqìng给打下来…… 类似的情报有很多,方不为自然用的是“自己人”的名义,这也是马春风甚至冒着让袁殊,吕开山这样的潜伏人员暴露的风险,也要调查“自己人”身份来历的原因。 虽然已经吃过亏了,但方不为一点信心都没有,他把法希斯同盟成立,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会逐步向外抽调兵力等机密情报报上去之后,chóngqìng和延安方面就一定会信。 因为对这两方来说,“自己人”这个身份太诡异了,说不定双方都在怀疑,这是不是对方用处的疑兵之计。 如果方不为主动暴露身份,自然能增加情报的可信度,但以后呢? 许多事情他无法解释,最关键的就是情报的来源,到时候一一应验,双方会如何看待他? 没人会相信这些情报是他机缘巧合之下得来的…… 当然,与国家民族比起来,自身的退路微不足道,方不为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隐瞒这些情报。 他就是有些不甘心…… 算了,见了马春风再说吧,先看能不能把换了脸的事情给糊弄过去。 如果于二君、胡文虎等人正式启动转移计划,绝对离不开国内的支持和接应,这种机密又重大的行动,肯定会由特务机构来实施,到时候方不为想不见马春风都不行。 方不为先要考虑,到时候马春风问起来,你这张脸是怎么回事,自己该如何回答? 本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 一周后,陈佳庚从香港回来,转移计划正式提上了日程。 方不为才发现,他想的太简单了。 刀子落不到脖子上之前,是没人会觉得疼的。 九成九的人不相信,日本人打苏联,打中国也就不说了,现在竟然还想和英国,法国,甚至是美国开战? 日本强大不假,但还没强大到一挑全世界的地步。 方不为没办法给他们解释,苏德已经停战,日本人不敢独自挑畔日渐强大的苏联,只是停止向北扩张,改由向南…… 他更没办法解释,德日意即将结盟,再有一年,就会爆发第二次世界大战…… 方不为又一次尝到了南京保卫战时期的痛苦。 他悲哀的发现,一个人的能力再强,强到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也别妄想能改变这个世界。 该发生的一切都会发生…… “不要想着去钻牛角尖,你已经做了你应该做的,绰绰有余的尽到了你的责任……” 于二君语重心长的劝着方不为:“与其执着于这些不听忠告的人,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多救几个愿意相信你的人!” 方不为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 他从来都没有期望过,当日军攻占南洋,发现让他们恨知入骨的那些侨盟商人,早已离开了南洋的时候,会不会把怒火发泄在这些无辜的人头上。 畜牲就是畜牲,是没有人性的。 …… 这么大的计划和和行动,不是几个领袖一拍脑袋做了决定,就能实施的。 要提前统计各项数据,比如人数,需转移的物资数目,转移路线,转移途中的保障措施,还要预防有可能发生的变故…… 光是前期决定,以及统计工作,就准备了近三个月。 一转眼,又到了金秋时节。 难得的一天好天气,太阳很明媚,微风吹着海面,闪着粼粼波光。 一辆大型客轮停靠在码头,三三两两的客人下了舷梯。 虽然戴着墨镜和礼帽,但方不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马春风。 一别近三年,再见已是物是人非。 人非的是方不为的这张脸。 以防发生意外,或是避免马春风的身份被人识破,从而联想到他的身份,方不为没准备亲自迎接马春风。 他跑来码头,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来接马春风的于二君的助理,他只知道这位老板姓余,是自家老板在国内的生意伙伴。 等秘书找到马春风,带着马春风走出码头,方不为数了一下,除了叶兴中,马春风就只带了两个手下。 果然还是艺高人胆大,即便成了军统局局长,已是如日中天,马春风依旧不改当年本色。 等马春风上了车,小车开出去了好远,方不为才发动了汽车。 他并没有跟上去,还是顺着另一条道路,开向了于氏别墅。 有好多细节和事宜要反复计划商量,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计划妥当的,所以方不为没有让马春风住宾馆酒店,而是直接住进了海边的一幢别墅。 方不为赶到的时候,马春风也是刚到不久,几个帮佣正在给他们往里搬行李。 看到方不为的小车,警卫队长快步的迎了上来,帮他打开了车门:“齐少爷!” “嗯!”方不为轻轻的点了点头,又交待道,“这两天辛苦一些,盯紧点……” “齐少爷放心!”队长回道。 这些人都是方不为从于家的护卫中亲自挑选出来的,身手是其次,忠诚度肯定没问题。 也是为了避免马春风等人的行踪被内部人员泄露出去。 方不为把车钥匙扔给警卫队长,径直走进了客厅。刚到客厅门口,两个陌生把他给拦了下来。 也不算是陌生人,方不为刚刚在码头见一面:这两个应该是马春风的助手和护卫。 有点反客为主的意思啊! 方不为由衷的暗赞了一声。 马春风胆子虽大,却不粗心,防范意识很超前。 于二君和马春风就坐在大厅里,正在喝茶,自然也发现了门口的动静。 看到方不为被自己人拦了下来,于二君有些想笑。 在方不为进门的前一分钟,马春风都还在问:方不为呢? 为什么没去码头接他,也不在这里? 马春风这不是在质问,更多的是两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马上就要相见的那种迫不及待的心情。 于二君万分期待,见了马春风之后,方不为怎么介绍自己。 一看于二君脸上的表情,马春风就知道,进来的这个高个子,肯定是于二君的亲信。 他假模假样的喝斥着手下:“不要失礼!” 两个手下往后退了一步,客客气气的给方不为道着歉。 方不为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踏进了客厅。 叶兴中就坐在马春风的侧后方,既不打扰马春风和于二君谈话,又能在遇到突发情况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护住马春风。 看到有人进来,他本能的审视了起来。 嗯,感觉有点熟悉。 来人戴着墨镜,看不到全脸,但自己应该没见过,但看到第一眼的感觉,就好像和这个人认识了好多年。 当方不为恢复两年前的习惯,开始迈步往前走的时候,叶兴中和马春风的眼睛同时一亮。 这是方不为! 这种感觉最熟悉不过了…… 而这个念头刚刚生出,更加惊疑,更加强烈和念头又窜了出来:方不为的下巴,什么时候变成尖的了? 等方不为摘下眼镜,两人差掉叫出声来:这特么到底是不是方不为? 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个步伐,无一不表明,这就是方不为,但这张脸是怎么回事? 快三年没见了呀…… 方不为终于有些理解,当于安成和于秋水到上海的那一天,那些从南洋跟着他到上海的掌柜和伙计,为什么那么激劝了。 他乡遇故知! 方不为竟然有了一丝近乡情怯的情绪。 “处长!”他怯生生的喊了一句,又朝叶兴中挑了挑眉毛。 “我干……”叶兴中一声大吼,一个箭步跳了过来。 他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想摸方不为的脸,却又像是不敢摸,生怕摸错了。 看着叶兴中双目含泪,紧张又怀疑的眼神,方不为咧嘴一笑,一把把他搂在在怀里,用力的捶着他的后背,激动的说道:“你狗日的还活着,太好了……” “长官!”叶兴中一声嘶吼,眼泪当即就下来了。 脸虽然变了,但这种感觉绝对不会变,叶兴中死都忘不掉! ps:先求一下保底月票! 第一三四八章 孰轻孰重 方不为想起了与叶兴中同生共死,不离不弃的那些岁月,眼角闪起了泪花。 都活着,才是最幸福的! 都是干脆利索的好汉子,即便心中激荡,也能控制好自己的感情。 叶兴中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和方不为是什么身份。 狠狠的抱了一下,叶兴中抹了一把眼泪,松开了方不为,让出了后面的马春风。 “局座……”刚才那声处长,是方不为下意识叫出来的,因为已经叫习惯了。 现在的马春风,已是真正的权侵天下,如日中天,再叫处长就不合适了。 “叫什么都无所谓!”马春风感慨的摇了摇头,主动往前一步,抱了抱方不为。 “快三年了呀……” 马春风也很激动,但更多的却是惊疑。 抱了快一分钟,他松开了方不为,盯着那张脸问道: “你这张脸是怎么回事?” “受了点伤,就成这样了……”方不为轻描淡写的说道。 受伤? 简直扯蛋! 马春风凝神一看,没从方不为的脸上看出一丁点的伤痕。 他又不由自主的想起,这近三年时间,他,以及委员长,屡次命方不为回重庆述职,但均被方不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 要不是一笔笔数目庞大的捐款源源不断的经方不为的手,从南洋,从美国寄入国内,马春风都怀疑方不为是不是判变了! 难道他不回国,就和这张脸有关? 但关键的是,这张脸是怎么换成现在这样的,是什么原因,又用的是什么方法? 马春风根本不信方不为“受了点伤”的说法。 他根本没看出,方不为哪里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其次,真伤到整张脸都变了个样,那人又该伤成什么样? 不管是美国的司徒美堂,还是南洋的于二君,都不可能放任方不为伤到快死掉的程度,而不向国内传报一声。 除非是方不为不让…… 只是在一分钟左右的时间里,马春风就推断了个七七八八:他猜测,方不为肯定在搞事情,更或者说,他已经搞完了? 以方不为的性子,如果没有人再认识他,他会干点什么事情出来? 或者是,他最想干的事情是什么? 马春风毫无来由的想到,当初抓到林子安的时候,方不为那个大胆而又冒险的卧底计划…… 当时的方不为心心念念大半年,一直在谋划用林子安的身份去卧底,甚至想着潜伏到日本大本营里……要不是所有人不同意,包括自己,谷振龙,陈超,甚至是最得利的陈祖燕都认为太危险,说不定方不为坟头上的草都有一丈高了…… 相处了这么多年,方不为对马春风算得上的极其了解,一看他盯着自己的脸,眼睛都不眨一下,但瞳孔当中却没有焦距的样子,方不为就知道,马春风开始散发思维,从自己的这张脸上,猜疑许多的可能性了。 不行,这样下去会糟…… “局座,这一路舟车劳顿,肯定很辛苦,你和兴中先休息片刻,等虎爷回来,再为你们接风洗尘……” 方不为的声音又响又亮,瞬间就把马春风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脑子里刚冒出点线头,就被方不为给打断了,马春风一阵气闷。 不过他没有怀疑到,方不为是在故意打断他的思路。 “接风就不必要了,当然,有些事情肯定要谈,等虎爷回来,我亲自去拜访他……哦,还有陈会长那里,你也帮我约一下……”马春风回道。 看马春风的思维回到了正轨上,开始考虑拜访侨盟的这些代表人物,方不为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认识的这些枭雄式的人物里面,方不为最为忌惮的,其实就是马春风。 马春风的观察非常强,思维极慎密,眼光非常毒。 卧底的这段时间,方不为最为关注的对象,就是马春风,就是怕马春风突然得到什么情报,把“齐希声”这个人物,和他联系在一起,更而联想到“自己人”这个身份…… 而方不为也很佩服马春风。 头脑冷静,处事圆滑,行事果断,反应能力极快……好多人拿他和纪纲比,但方不为认为,这有点小看马春风了。 说他讨好也罢,说他面对委员长的时候,毫无立场也罢,但谁都不能否认,在他的率领下,军统对抗日战争做出的努力和牺牲。 从这一点来论,没有人能否认他的功绩。 方不为也更清楚,马春风不会放过他的,怎么也要搞清楚,他这张脸是怎么回事情。 方不为极其的头痛。 变脸算什么? 怎么才能让马春风,让重庆政府相信,他得到的有关“日本会放弃向北扩张,转而向南,更甚至是会和德意两国联合,发动世界大战”的情报?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彻底的表明身份,坦承他已成功卧底,并进入日谍组织高层的真相。 也就是说出“齐希声”这一重身份。 这一点,方不为已经不准备隐瞒了。 但问题是,这个身份要暴露了,“自己人”的身份也就藏不住了。 自此以后,他就会陷入“两面不是人”的局面,不论是哪一方,都不会再信任他了。 因为没人会相信,“自己人”做出来的这些事情,是方不为凭一已之力做到的。 是谁在支持他,配合他,计划刺杀时,他的情报来源,行动方案,都是谁帮他策划的? 重庆会怀疑延安,延安会怀疑重庆…… 难道方不为还能说自己有特异功能? 那就等着被切片吧…… 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算了,不纠结了。 当初把家人送到国外,不就是想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做点什么,甚至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这样一比,好像被人误解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多换一种方式爱国而已…… 方不为不停的安慰着自己,心情慢慢的舒缓了下来。 马春风确实有好多疑问,想问问方不为,但于二君在,有些话不方便说。 于二君可能也是看出了这一点,和马春风寒喧了几句,就离开了别墅。 :。: 第一三四九章 摊牌 于二君一走,客厅内的气氛猛的多了几分诡异的意味。 叶兴中盯着方不为的那张脸,就没挪开过目光。 马春风也差不多。 看一眼方不为,眼珠转几下,再看一眼方不为,眼珠再转几下。 方不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都已经决定好了,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自己抱着随时都有可能粉身碎骨的决心,做的是救国救民的壮举,有什么不敢让人知道的? 唯一担心的,就是一旦暴露,就有可能做不下去了…… “局座,别猜了,想问什么,你就问吧……”方不为苦笑一声,双手一摊,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叶兴中一脸的八卦,眼珠转的飞快。 这是要摊牌的架势啊。 方长官到底干什么了? 肯定不是他暗中大力资助延安的事情。 这件事情要是暴露了,他叶兴中的身份也早暴露了,马春风不可能日渐一日的信重他。 那就是其他事情了。 方不为干什么了? 这个念头再次浮上叶兴中的脑海,完全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正当叶兴中摩拳擦掌,想要满足一下八卦的欲望时,冷不丁的就被马春风浇了一盆凉水。 “出去!” “啥?”叶兴中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我啥都准备好了,你却让我出去? 马春风的脸一黑。 一看叶兴中蠢蠢欲动的神情,他就知道这王八蛋是想当故事听了。 但问题是,方不为干出来的事情,能是故事么? 搞不好,就特么的是事故! 马春风想破脑袋都想不通,像“放弃北满,转进向南”这样的战略机密,说不定连侵华日军总司令西尾寿造都还不知道,方不为是怎么知道的? 这样的惊天绝密,叶兴中竟然想当八卦听一下,脑子坏掉了? “滚……”马春风一声暴吼。 叶兴中被吓的一个激灵。 军统的势力一天比一天大,马春风身上威势也一天比一天重,再加上叶兴中持身不正,心中心鬼,所以对马春风还是很怵的。 看局座真的发了火,叶兴中就不敢耍无赖了,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一脸的忧怨,偷偷给方不为使着眼色。 方不为哭笑不得。 叶兴中这是上赶着找不自在呢,这样的机密也是他能听的? 听了向上级汇不汇报? 根本用不着他多事,想让对面知道,也就是方不为一份电报的事。 看方不为假装看不到他的哀求,叶兴中知道,今天这好奇心是满足不了了。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客厅,还没忘把两个警卫也叫了出去,关紧了客厅的门。 “说吧!”马春风叹了一口气,往沙发上一靠,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架势。 又在玩攻心这一套? 方不为撇了撇嘴。 他承认马春风思统领慎密,反应灵敏,但他也同样敢保证,马春风连根鸟毛都不知道。 他这是怕为一问不到路子上,自己跟他耍花招,索性来了个以退为进…… 多少年了,谁还不了解谁? 不过方不为也不准备耍心眼,不客从哪一方面考虑,卧底的事情都必须坦承,必须说服马春风,让他相信自己提供的那些绝密情报,再让他去说服委员长…… 而且方不为怀疑,再不坦承,就没机会了。 知道他以齐希声的身份去卧底的人,真心不是一两个。 于二君,胡文虎,陈佳庚…… 像于秋水,陈浩秋,吕开山这种,接触不到太高的层面,不太了解其中的利害关系,或是出于对方不为的保护,暂时是不会说出来的。 但像前三位,在他们的意识当中,任何时候,家国民族的地位,绝对是在第一位,任何个人利益,那怕是生死,在家国面前,都没一根鸿毛重。 所以,到了必要的时候,哪怕方不为不说,这三位也会主动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况且,在他们看来,方不为跑去卧底,才是真正的不务正业,索性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断了他的这点念想,让他少拿自己的命不当命。 特别是于二君,这种心思极其强烈……方不为预感,如果今天晚上的接风宴上,于二君要是察觉马春风还是一无所知的话,绝对会当众捅出来…… 算了,说吧! 方不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悠悠的看着马春风:“局座,正式介绍一下,鄙人姓齐,齐希声,现为日本外务省支那课高级情报专员……” “啥?” 原本装的四平八稳,大马金刀的马春风,像是下山的猛虎一样,突然扑了过来,算子都要顶到方不为的下巴上了。 “你再说一遍……”马春风双目圆突,声音微颤。 明明听的清清楚楚,还要再问一遍? 看来被吓的不轻,让惯爱咬文嚼字的马春风,连土话都冒了出来。 “我去卧底了……”方不为双手一摊。 他话都还没说完,马春风猛的站了起来,双手一提方不为的领口,目眦欲裂的问道:“我干你娘……你特么的不要命了……” 马春风有一种极其强激的冲动,恨不得在方不为脸上盖两巴掌。 这王八蛋竟然混到了支那课高级情报专员的位置? 方不为以往抓到的那些日本间谍里,好像只有一个同妙是这个级别,图形化下的那些,什么赵金山,什么佐木,全都是普通的情报专员。 这个职务,可是直接能当上海日本领事馆特高课课长的…… 日本人也不可能让一个外国人担任这么高级而又机密的职务,这王八蛋是怎么做到的? 马春风根本没想到,方不为是在半真半假的吓唬他。 中村自身的能力不怎么强,但架不住资历深,来头大。 老师坂西利八郎是第二代日谍头目,日本外务省的巨头之一,两个师兄,板垣征四郎不用说:关东军首脑之一,更担任过陆相,现在是侵华日军当之无愧实际掌控人。 还有土肥圆,是名符其实的在华日谍第三代头目,横跨外务,军部两系,声势如日中天。 在中村的坚持下,给“齐希声”争取一个外务省支那课高级情报专员的职务,真心不算难。 :。: 第一三五零章 暴怒 不过这个“情报专员”暂时还停留在纸面上,空有其名罢了。 必须要等方不为去日本国内述职,接受外务省更为严格的审查之后,这个职务才能落实。 但用来唬唬马春风,完全够用了。 听马春风第一句先关心的是他的安危,方不为心里有些滚烫。 马春风这个人,对自己人还是相当有情义的。 但马春风却被气的浑身直抖。 想想这个职务,想想方不为死活不回国内的这近三年,还有他这张面目全非的脸…… 可想而知,方不为经历了多少凶险? 这不单单是从个人角度出发,关心方不为的安危,更重要的是,万一方不为死了,国内的军费怎么办? 国民政府用来抗日的资金,有百分之七十以上,是由方不为从南洋,从美洲筹集,转寄到重庆的。 而且南洋的于,胡,陈,美国的司徒美堂等人,好像就认准了方不为,数次拒绝了重庆政府派人协助方不为筹集军费的提议。 这就等于,方不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国内的军费就断顿了。 至少紧急派过去的新人,多长时间能和侨盟组织恢复关系,那根本是个未知数。 再怎么往好处想,可能都达不到方不为的这种效率……国内知晓内情的人,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方不为是不是从中上下其手了,反而认为,正是因为方不为与几位侨盟领袖之间的私人关系,才每年都能筹集到这么多的钱…… 说严重一点,方不为要是出事,会不会导致抗战联线,乃止重庆政府崩溃? 马春风越想就越害怕,身体抖的越来越厉害,脸上的青筋暴起…… 他终于有些理解,几年前谷振龙的心情了! “我干你大爷……”马春风一声暴吼,一拳砸向了方不为的鼻子。 方不为吓了一跳。 怎么突然就发疯了? 他猛的往后一跳,闪过了这一拳,顺便甩脱了马春风抓着领口的左手。 “你给老子站住……”马春风像是疯了一样,又吼又叫的扑上了来。 “你听我解释啊……怎么突然就发疯了?”方不为飞一般的跳到了沙发后面,大声的劝着。 “我冷静你个鸟,你个不知轻重的糊涂玩意……”打不到方不为,心里的这口气泄不出去,马春风的肺都要气炸了,“枪呢,老子的枪呢?” “局座,你冷静,冷静啊……”方不为一头的冷汗。 他看到马春风竟然真的伸手往腰里摸去了,吓的一个激灵,一个飞跃扑了过来,按住了马春风的右手。 枪拔不出来,马春风急的快要爆炸了,一拳接一拳的砸在方不为的后背上。 不知道马春风的配枪有没有上膛,怕走火,方不为不敢硬抢,躲又躲不过,总不能一拳把马春风砸晕吧? 马春风从来都是最冷静,最有城府的那一个,这几年来,方不为别说见,听都没听过马春风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什么时候学会谷振龙的套路了,动不动就要掏枪打人? 看来真被气疯了,让马春风先出了这口气再说。 “局座,冷静啊,息怒啊……你听我解释……”方不为装做呲牙咧嘴的样子,大声求着饶。 这对方不为来说,就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他就是想让马春风冷静下来。 一个齐希声身份,都把他吓成了这样,气的要掏枪打人,要是再知道“自己人”这个身份,还不气的晕过去? 方不为有些头大…… 刚听到里面的动静,两个警卫就想冲进来,但叶兴中“通”的往前一步,像尊铁塔一样,堵在了门口。 “干什么?” “叶处长,你就没听到里面的动静?”两个特务惊讶的指着客厅的大门。 里面的动静很大,他们三个能清楚的听到马春风的喝骂声和那个人的求饶声。 还有马春风要掏枪那一句,以及里面那个人好像按住的枪柄的动静。 这两个是马春风的贴身警卫,级别不够,根本不知道这次的马春风来南洋为的是什么事情。 更不知道里面那个正挨打的,就是重庆政府时不时就要拎出来宣传一下的“国民英雄”方不为。 如果让他们知道,这位就是不但没死,还活崩乱跳的英雄,眼珠子非掉地上不可。 他们是怕马春风有危险,所以才这么着急。 “没听到局座在训人么?”叶兴中冷笑一声,“真有危险,局座难道不会示警……不知道内情,就不要犯浑,万一局座到时候要灭你们的口,老子是绝对不会替你们求情的……” 他其实比谁都急,恨不得冲进去听一听,方不为到底干了什么事,惹的马春风发这么大的火? 马春风对不少人动过手,像什么军统四大金刚之在的,哪一个没挨过马春风的打? 叶兴中都不止见过一次。 但印像中,这还真是马春风第一次对方不为发这么大的脾气,甚至都要掏枪了? 由此可见,方长官绝对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就算不考虑趁机偷听点情报,叶兴中心里的八卦之火也已烈焰滔天了。 但他不敢玩心眼偷听,更不敢顺水推舟的放这两个警卫冲进去,不然马春风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 里面那两个,就跟成了精的老狐狸似的,自己还是尽量不要在他们的面前玩什么心眼同族门弄斧了。 不然分分钟教自己做人…… 看叶兴中说的这么笃定,还隐含危胁的意思,两个警卫就不敢冲动了。 他们至少相信身为军统本部行动处二处副处长的叶兴中,肯定不会放任别人加害马局长…… 这样一来,这两个特务就更加奇怪了。 里面那位到底是什么人物? …… 里面的动静足足持续了十几分钟。 挨打的依旧叫的生龙活虎,打人的反倒累的气喘嘘嘘,吼的嗓子都已沙哑了。 马春风明知道方不为皮燥肉厚,自己这几拳,打他身上还没蚊子叮一口那么疼,但他就是咽不下心里这口气,必须要想办法发泄出来。 总不能真的掏枪打人吧? 方不为脸上的表情非常认真:呲牙咧嘴,挤眉弄眼,倒吸凉气……像是非常疼的模样。 但他装的越像,马春风就越生气。 方不为皮厚到什么程度,他还能不请楚? 谷振龙的水牛皮鞭子抽到他身上,都留不下个印,就他这几拳,纯粹是在挠痒痒。 马春风越想越火大,猛的一声大吼:“进来……” 方不为眼皮一跳。 眼前的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这是要群殴的节奏? 正猜忖着,门被推开,露出了叶兴中又丑又难看,即好奇,又幸灾乐祸的那张脸。 “局座,有何吩咐?”叶兴中呲着牙问道。 他还想着是不是已经打完了,马春风要和方不为淡正事了,特意让自己这个新晋的心腹也听一听…… “给我打……”马春风一指方不为。 叶兴中像是被石化了一样,幸灾乐祸的笑容被冻在了脸上。 开什么玩笑? 再来自己这样的三个,可能都不是长官的对手……不要说身后这两个警卫,加起来都还没自己厉害,上去至多浪费方不为的一拳一脚,真正的炮灰…… 怎么打? 别说打不过,说算能打过,以方不为的性子,难道事后还能轻轻松松的放过自己? 一回忆起方不为的拳头落到自己身上的那种感觉,叶兴中就忍不住的想打冷颤。 他顿时哭丧着一张脸,苦兮兮的对马春风说道:“局座,打不过呀……” “哈哈……”方不为差点笑出声来。 别看叶兴中笨的跟狗熊似的,其实比猴还精,这明显吃亏还丢脸的勾当,是能不干就不会干的。 当然,也是因为叶兴中有把握,认为马春风不会迁怒他。 果不其然,马春风猛的一愣,终于想起来,方不为的身手有多么厉害。 这两个警卫,加一个叶兴中,基本等于肉包子打狗…… “滚……”马春风一指门口,脸色涨的通红。 叶兴中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还没忘拉了两个一头雾水的警卫一把。 “叶处长……这……这怎么回事?”一个警卫纳闷的问道。 “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别多问!”叶兴中烦闷的回道。 差点被马春风当了沙包,挨一顿长官的拳脚…… 两个警卫面面相觑。 这到底是什么人物,把局座气成这个样子,偏偏局座还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还有,号称天不怕地不怕,一颗熊胆莽天下的叶处长,见了这位,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像是大气都不敢出? 两个警卫不是蠢蛋,已经在心里揣测方不为的身份了。 “别以为你现在翅膀硬了,我就没办法收拾你了……老子有的是手段……”马春风喘着粗气,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方不为,咬牙切齿的骂道。 “天大的冤枉啊局座……我哪里敢有这个心思……”方不为指天叫屈。 马春风犹自不解恨,但他一时半会真想不出来,该怎么惩治方不为。 军统还是特务处的时候,他又不是没见过方不为是什么德性:就一天生的滚刀肉,挨骂的时候,态度特别的端正,等挨完骂,甚至挨完打,关过禁闭后,该干嘛照样干嘛。 至于谷振龙,陈祖燕,陈超教训他的那些话,全都被他当了狗屁…… 一想到这里,马春风心里一下就舒服多了。 这么算起来,方不为对他马春风够恭顺的了…… 马春风猛吐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到沙发里,抓起茶壶一顿猛灌。 直到喝了半壶下去,他才觉的嗓子里好受了一点。 “你给老子说实话……”马春风扔下茶壶,一指方不为。 “本来就准备给你说实话的,哪知刚开了头,你就这么激动?”方不为哭笑不得。 “我是激动吗?”马春风“咚”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老子这是害怕……你死了不打紧,侨盟的关系谁来维持?抗战联线的军费谁来筹集……” 方不为没吭声。 站在马春风的立场上,自己确实不应该做这些事情,但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有些事情,他必须去做。 如果不去卧底,谁会相信方不为提供的这些绝密情报,谁会相信日本人会转攻南洋? 甚至会把这些为国内抗战联线,为重庆政府提供了巨额资金支持的侨盟成员屠戮贻尽? 更会有不少于南京大屠杀时期的同胞,惨死在日本人的战刀之下…… 没有了南洋的支持,国民政府的军费至少锐减六成以上,太平洋战争一发动,美洲的钱想寄也寄不过来……到时候有没有他方不为,都是一个鸟样…… 既然如此,为何不博一把? 方不为实在过不去心里这一坎……能不能成功是一回事,做不做是一回事! 现在看来,他冒着极大的风险,所做的这一切,并非没有意义。 于、胡、陈、黄这几家在侨盟中的代表家族,已全部同意了转移计划,在这些顶级家族的带领下,又有不少中型家族和企业,也加入到了转移的阵营当中。 粗略统计下来,南洋各地,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实业家及商人,愿意转入国内。 但于二君,胡文虎等人也做过保证,如果到时南洋方面没有发生战乱,他们几家要随着担部分实业家和商人的损失。 其实这是方不为苦苦哀求,于二君和胡文虎才应承下来的。到时候掏钱的其实是方不为。 方不为信信誓旦旦的保证,不发生战事,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但到了那个时候,他也绝对不会赔…… 短短几年时间,方不为几乎白手起家,甚至仅是分出去了极少的一部分精力,就赚到了他们几家两三甚至三代人苦苦拼搏,才积攒下的家业。 所以谁都不敢太早置疑,方不为的判断准不准确,这也是这些人跟着他一起豪赌的原因之一…… 但不管怎么说,方不为自认为,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是那些不相信日本人会打过来,或是不相信日本人会那么凶残的那些人…… 他已经尽力了…… ………… ………… PS:再次厚脸,请大大们帮个忙,因为这个法案的意见,是可以重复提交的: 人大正在推动著作权法案,现阶段在征求意见,想请各位帮忙投一票。 先搜“中国人大网”,进入后看最左侧那一排,往下拉,有一个方块是《法律草案征求意见》,点开后,“正在进行征求意见”那一栏,第四个就是《著作权法》,填写姓名和地址就可是提意见了。 想请各位填两条: 第一,打击盗版。。 第二,规范版权市场,保护创作者权益。 创作不易,还请各位支持一下,再次拜谢! 第一三五一章 质问 说实话!”马春风冷冷的盯着方不为。 他最清楚,方不为说起谎来,可是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的,也更明白,方不为要是想打马虎眼,想避重就轻,就算是他马春风,也一样会着道。 “马座放心,我肯定说实话……”方不为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马春风冷笑了一声做为回应,意思好比:给你一个眼神,你自己掂量。 “事情还得从民国二十七年(1938)春说起……我到了美国,暗中发现,好像有疑似间谍的人物,在暗中调查于秋水,再一深查,果然是日谍份子…… 之后,我又调查到,原来日本外务系支那课,早就把主意打到了南洋方面,意在渗入南洋及美洲侨盟,破坏及摧毁侨盟筹捐事宜……” 当时我就想,能不能顺水推舟,暗算一下日谍组织……又恰好发现,安良堂总部的香主之一齐宣户,竟然是日本人,我琢磨了一下,就想试一试,看日本间谍发现了这个秘密后,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然后,你就顺水推舟,把自己伪装成了隐藏在安良堂内的日本人,引诱日本间谍上钩……”马春风恨的咬牙切齿,“什么凑巧,你特么就是压根没忘卧底的计划……” 方不为本能的想反驳,但嘴都还没张开,就意识到,马春风还真没说错。 林子安刚一出现,卧底的计划就从脑子里迸了出来,也就是没一个人支持他,甚至是一直期望他真的跑去卧底的陈祖燕,不然方不为早去了。 谷振龙逼着他弄死林子安之后,他才死了这条心,哪知道阴差阳错,柳暗花明,竟然让他在美国碰到了这个机会? 再要不知道趁机利用一下,他就不是方不为了。 看方不为支愣着脑袋不说话,像是默认了,马春风又恨铁不成钢的问道:“然后呢?” 他不是好奇方不为是怎么做到,让日本人这么信任他,竟成了高级间谍,而是担心方不为这条卧底之路上,有没有留下什么漏洞,是不是早就被日本人发现了破绽,反而来了个将计就计…… 打个比方,日本人如果知道他是卧底,会不会利用他放假消息出来。 比如这次方不为提供的“日军会转进向南,侵战南洋”的情报。 太突兀,太奇怪了。 国内的战势已马上就要陷入僵局,日本人不想着趁胜追击,扩大战果,却计划要开辟另外的战场,甚至还有与英法等国开战? 更不要说,美国和日本会联合在一起了。 不管出于任何一个立场考虑,美国都不会允许日本的势力过于庞大,这与美国的根本利益不符。 而南洋内迁,猝然一看,好像对内的长远发展极为有利,但对现阶断的局势有着致命的伤害。 一搬迁实业,迁移商户,直接导致南洋的工商业要停滞很长的一短时间,在这个时间段内,南洋为国内抗战筹捐的军费额度肯定要大幅度下降……这对重庆政府是极为不利的。 所以马春风很怀疑,方不为被利用了…… “我制定了放长线钓大鱼的计划,利用华盛顿与纽约相距数千公里这一点,打了个时间差,让日本人相信,我就是齐宣户的独子齐希声,而且还在和于二君的掌上明珠在谈恋爱……” “呵呵呵……”马春风不住的冷笑起来,“真是好算计啊!” 于家是南洋的顶级家族,于二君是侨盟当中数一数二的代表人物,于秋水是于家当之无愧的掌上明珠,日谍想要渗透南洋侨盟,怎么可能不关注她? 再加上齐希声“表面是华侨,实则为日本人”这一点信息,是头猪都会想,能不能发展一下,把齐希声发展成内应,或者是间谍。 方不为再恰如其缝的表现出一些“亲日”思想,日谍自然就顺水推舟的上钩了。 至于司徒美堂和于二君会不会支持他,这还用说? 这两位的命,全都是方不为救的…… 接下来,日谍方面自然就会得到以下一系列的情报: 齐希声苦追于秋水,跟着到了南洋,又适当的表现出了一点才干,再加上司徒美堂的引荐,很快入了于二君的眼,而后委以重任,齐希声逐渐崭露头角,成功引起更高一级日谍首脑的重视…… 一个有情,一个有意,自然是干燃烈火,一点就着! “你这脸是怎么回事?”马春风冷声问道。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之一。 想卧底,就必须改变相貌,不然就他原先那张脸,不说全部,至少也有一半以上的中国人认识,这还卧个屁啊。 马春风实在想不出,他是怎么换掉的? “自个用力捏的……”方不为呲着牙,倒吸着凉气,好像一想起来,都觉的疼的样子,“捏了快半年……” 别说方不为,连马春风都忍不住尾椎一颤。 怪不得从外面看,一丁点外伤都没有。 这就好比拿了个大号钳子,又在钳嘴上包了布,要保证夹碎骨头,还不能把皮给弄破了,而且这一夹就是半年…… 这特么不疼才见了鬼了? 对敌人狠算什么,对自己狠,这才是真的狠。 方不为这纯粹是不拿自己当人看。 马春风即生气又佩服。 他猛吸了几口气,才从震憾至极的惊疑中缓过来,又疑声问道,“那你这个‘高级情报专员’的身份又是怎么来的?” 只有弄清这一点,才能判断的出,方不为是不是着了道,是不是被日本人给利用了。 “是中村……他原名江口大悟……”方不为回道。 “江口大悟?怎么这么耳熟?”马春风下意识的念叨了一句。 “北洋时期……”方不为提醒道。 “坂西利八郎的那个学生,和蔡鄂将军是同学?”马春风惊声问道。 “对,就是那个……”方不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有些东西,听别人讲出来,哪有自己想起来的震惊? 果不其然,马春风脸色一变。 “除了蔡将军,板垣征四郎和土肥圆贤二,也是坂西利八郎的学生……” “对!”方不为呲牙一笑,“中村和他们的关系非常好……而我这个‘高级情报专员’的身份,就是中村央求他老师,为我争取来的…… 而我近斯提供给你的情报,都是通个这个渠道得来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一力坚持让南洋商团迁往国内的原因……” 马春风的心脏狠狠的跳了一下。 外务系巨头,坂西利八郎,侵华日军总参谋长,实际掌控人,日本内阁前陆相,板垣征四郎,在华日谍领袖,土肥圆贤二…… 方不为在一点一点的加重砝码,迫使自己在一点点的相信,他所提供的情报,是真的。 哪有那么容易? 除非有一天,真的如方不为所说,日军放弃国内的有利局面,转而对南洋发动战争,马春风才会相信…… 说难听一点,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 “任何一个关节都不要拉,把你如何取得中村信任,如何成为高级情报专员的经过,仔仔细细的给我讲一遍……还有,你这些情报,都是怎么来的?” 马春风的眼睛亮的吓人,一瞬不瞬的看着方不为。 嗯,他怎么突然就不生气了? 方不为隐约觉的马春风的态度转变有点快,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问题,他想好好捋一捋,但马春风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怎么,又想着怎么糊弄老子呢?”马春风一声冷笑。 “哈哈,我怎么敢……”方不为哈哈一笑,不得不收回念头,老老实实的回道:“自然是中村主动找的我……” 方不为把中村如何接触他,怎么给他出主意,怎么利用利益交换的方式,和他加深感情,然后一步一步的和他成为了好朋友,又怎么和他商量“鸠占鹊巢,利用于秋水快速上位”等计划,之后又怎么鼓动的他,回国内开办的南洋医药公司…… 以及到了国内,他如何利用中村,取得了赤木亲之,原田熊吉这些人的好感,并逐渐得到了这些人的信任…… 他更是把怎么得到“日军计划转进向南,与美国人图谋南洋”的情报的经过编的绘声绘色。 无非就是中村对于疏于防备,喝醉后无意中透露了一句,被他用吐真药给套了出来…… “你说你是去三月份去的上海,正式筹建南洋医药公司的?”马春风眯着眼睛问道,“那个时间段,陈会长,于会长,胡会长等人,恰好去了重庆……我给你发电报,你说你去了印尼?” “哦……”方不为有意拉长了音,装做回忆的样子,在脑海里过滤了一下。 没什么问题啊,但马春风语气中,好像带着一丝寒意。 在刀春风眼神的逼迫下,方不为根本没有多少考虑的时间,不得不点头回应,“对,就是那个时候,我到的上海……” 马春风冷笑一声,狰狞着脸:“然后没几天,广州湾港口就出了事……于会长提出,重庆方面必须派驻武装力量,保障港口秩序……委员长深以为然,便决定,尽管在广州湾筹建物资转运局……” 方不为早就料到,马春风肯定能联想到这些事情。 但他能想到是一回事,自己承不承认是另外一回事。 他装做极其无辜的样子,自责的说道:“也确实是我的责任,没有提前想到这一点……” “是吗?”马春风呵呵直笑,“但又过了两天,你又给我发密电,说要替军统运做物资转运局保安处处长一职……” “是啊,这么好的机会,要放过,岂不是太可惜了?”方不为理所当然的问道。 “但为什么于会长刚一催促,你老丈人的船队,就在广州湾出事了?就这么巧?”马春风冷笑道。 “确实有点巧!”方不为正色的回道。 “嗯,是有点巧!”马春风重重的点着头,“更巧的是,出事的前两天,你恰好就向委座建言,推荐陈浩秋担任广州湾保安处处长……我当时就想到,你岳丈的船队被抢,绝对就是你授意的,那伙水匪,也肯定是你岳丈的人假冒的…… 但我当时只以为,你是为了壮大我军统的实力,也是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想推一把陈浩秋?我当时还暗暗夸你:小子终于有几分枭雄气质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非常时期就该用非常手段……” 说到这里,马春风顿了一下,呲着一口白牙,阴森森的看着方不为:“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来你是怕陈浩秋误了你的大事,把他一脚给踢出了上海?” “处座,冤枉啊……”方不为立马叫着屈,“我真的是为咱军统考虑的……广东省保安处长,兼广州湾保安处长,这多肥的差啊?要是眼睁睁看着这么重要的职位落到别人手里,那不得悔死……” “不要再狡辩了!”马春风摇了摇头,打断了方不为的话,“只是因为陈浩秋认出了你,你怕他走漏口风,更怕他因为担心你的安危,暗中给我告状……你干的这些,都是拿来堵他的嘴的……” 方不为悚然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马春风。 陈浩秋这狗日的,最终还是告状了? 不,不是陈浩秋。 不然马春风早就想办法质问自己了…… 看方不为转着眼珠,马春风就知道他在怀疑陈浩秋,不由的桀桀一笑,像是猫头鹰一样:“没想到吧,陈浩秋认出你的时候,陈公树也在边上……后来陈公树回重庆述职,把这件当笑话一样的讲给我听……” 方不为听的暗暗皱眉。 他下意识的想到,刚到上海那一天,在苏州河口烧纸的经过。 当时陈浩秋确实是和陈公树在一起,但方不为没想到,陈公树的嘴这么碎,就跟闹笑话一样的事情,也跟马春风讲实验室清楚? 这个王八蛋! 反正不论马春风怎么审问,这一点都是不能承认的,不然就会把陈浩秋也装进来。 该交待的,他昨天已经给陈浩秋发了密电交待过了,陈浩秋自然知道怎么说,想来是不会穿帮的。 第一三五二章 质问 二 马春风即便怀疑,也不至于因为拿这么一点小事,给陈浩秋穿小鞋,又不是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局座,你真的想岔了!”方不为装做无奈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要真是我安排的,就把陈公树一块给安排了,不会让他留在上海的……” “不要误导我!”马春风冷冷一笑,“因为在你心里,陈公树死就死了,你根本不会心疼……但陈浩秋不一样,他和你是拜过把子的…… 你害怕有一天,万一你的身份暴露,日本人又找不到证据,只好拼命找与你有关联的人,抓来当证人……万一陈浩秋落到日本人手里,你是救,还是不救?” 方不为的心恨恨的跳了一下。 不枉自己那么防备马春风,简直想到自己的心坎里去了,怎么猜的这么准? 他刚争辩,马春风猛的一挥手:“算了,不用纠结这个问题了,就当你说的真的,是巧合吧……” “本来就是巧合!”方不为很不甘心一样,嘟囔了一句。 “我也知道,接下来我要问你的话,你也肯定不会承认,不过无所谓,我心里有数就行……”马春风意兴阑珊的叹着气,一副萧索至极的模样。 方不为仔仔细细的瞅着马春风,他摸不准,马春风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因为哪一点,打击了他的自信心? 但看来,马春风应该是相信了自己的情报来源,认为自己主张南洋商团北迁,并非无的放矢。 想想也对,自己利用近两年的时间布局,一点一点的把中村,还有赞同中村亲自制定的“蝰计划”的日谍高层拉入了局内,相信“齐希声”这个人物,已被他们牢牢的掌握在了手中,要有破绽,早就爆出来了。 有系统这个作弊器的自己,怎么可能得不到消息? 马春风再厉害,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挑出刺来,不然就太小看日本的这些间谍精英们了。 相信了就好,不然还得自己浪费好多口舌,来给马春风解释,甚至还得斩断最后的退路,爆出“自己人”这一重身份来。 方不为心里想着,不由自主的缓了一口气…… 结果一口气都还没吐完,马春风的话像是一道惊雷,炸响在了方不为的耳边: “你什么时候投的共?” “什么?”方不为眼珠子猛的往外一突,半张着嘴,不可思议的看着马春风。 “还要跟我演戏?”马春风心灰意冷的摆了摆手,用极为淡湛的眼神看着方不为,“为什么? 我对你不好?谷司令对你不好?陈超对你不好?陈祖燕对你不好?还是说,委员长对你不好?” 一连串的不好,像是连珠炮一样,从马春风的嘴里崩了出来,震的方不为目瞪口呆。 “局座,你是从哪里看出,我已经投共了?”方不为一脸的震惊的表情,心里也在惊疑。 事发了! 马春风猜到了自己最不愿意让他知道的真相:“自己人”的身份暴露了! 怪不得他不再质问自己,那么机密的情报,怎么那么轻松的就从中村的嘴里套了出来。 “外务系高级情报专员”的身份,再加上一个好似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自己人”的身份,足够有说服力了。 “你是‘自己人’是吧!”马春风冷声问道。 方不为一脸的莫明其妙,好像在问马春风,我不是自己人,难道还是敌人不成? “局座,我对党国之忠心,天地可鉴……”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方不为满脸的愤慨,“如果我是地下党,我能数次舍生忘死,救委座之性命? 如果我是地下党,我能冒着被委座毙于枪下的风险,破坏日谍“离间委座父子,离间蒋宋两间”的阴谋? 如果我是地下党,我能披肝沥胆,呕心沥血,绞紧脑汗的为党国筹集军费……” 一连串的如果,问的马春风哑口无言。 对啊! 如果方不为真是中共的人,那么多次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利用? 不说其他,只是日谍布置在黄浦军校的那一次刺杀,如果不是方不为发现不对,委员长早被炸的尸骨无存了…… 还有一次,淞沪会战之初,委员长计划,乘座英国大使的专车,秘密赴上海慰问的情报,被黄浚父子泄露给了日本人,也是方不为一手查出来的。 如果方不为是地下党,只需故意走点水,委员长也被炸死了…… 但也难说,万一方不为是出国后,或是用齐希声这一重身份,潜入国内后加入的共产党呢? 但确如方不为所说,这源源不断的军费和捐款又怎么说? 方不为完全有能力在中间做手脚,而且还不会让重庆方面和侨盟方面发现一丁点的端倪。 “那你告诉我,“自己人”的身份是怎么回事?”马春风咬着牙问道。 “什么自己人不自己人?”方不为好像非常恼火,牙关紧咬,双拳紧握,五官全都皱到了一起,“局座要不信我的话,我便随你一起回国,怎么调查都行……” 回国又如何? 方不为不信,就算查实自己是地下党,马春风,更或是重庆方面敢把自己怎么样? 真当南洋侨盟,美洲侨盟是摆设,真当于二君,胡文虎,司徒美堂是吃素的? 只要稍稍卡一卡军费,重庆政府绝对会主动给自己洗白。 更何况,马春风没有一丁点的证据,纯粹是在这里胡猜。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刚要上海不久,那个有如神人的刺客就出现了……你刚回到南洋,那个刺客就消失了?”马春风疑声问道。 方不为就像是冻住了一样,定定的看着马春风,许久之后,才涩声说道:“你以为,我是那个‘刺客’?”。 不知道“自己人”这个代号,是因为马春风从来没有在和方不为的电文当中提过,马春风也只以为,方不为远在南洋,怕是连国办发生了什么大事,都不是很清楚。 但既然方不为经齐希声的身份潜到了国内,还是“日本在华高级情报专员”,要是没听说过这个刺客,就太假了。 第一三五三章 滴水不漏 “局座,这你都能联系到一起?” 方不为大惊失色,不敢置信的看着马春风:“我几乎天天都跟中村在一起,除了不在一张床上睡觉,基本形影不离……除了他本人,我住的酒店里,还有我的司机,全都是他派来的日本特务…… 你想想,在这样的环境当中,我能做些什么?别说当刺客了,你能找机会,给你发几份电文,都快把脑子想炸了……” 方不为的样子极其无辜,说的也极为有道理,但还是不能完全消除马春风的疑心。 这种人物,没有珠丝马迹,都会先怀疑上三分,更何况还这么多的疑点。 当这个“自己人”第一次冒出来的时候,马春风就下意识的怀疑过方不为。 这样的人物,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 他杀日谍,杀汉奸,甚至不计个人生死和安危,那就说明,至少也是中国人。 其次,这个人对军统内部太熟悉了,不但知道内部的人事结构,运作方式,更像是能猜到军统针对上海,乃至江南的每一步计划和行动。 这范围一下缩小了无数倍,马春风有九成九的把握,认定这个人,或是这个组织,在与军统有极深的关系。 马春风有这个自信,军统再不济,也是全中国现阶段最强的特务和反谍组织,不可能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猜出军统的运做模式,更不可能不留一丝痕迹,且极快极准的探查到军统内部的绝密情报。 真要有这样的人,军统早被敌人灭了八十回了,哪能壮大到如此地步? 他一度怀疑本部有内奸,甚至费了许多心思,下大力气暗查了好久,但毛线都没查出来。 这样一来,事态就有些惊悚了,谁能做到掐指一算? 好像变的没头绪了,但马春风却毫无来由的怀疑到了方不为。 没人可以做到掐指一算,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而恰好,马春风在方不为的身上,也感受到过这一点。 方不为以往查案,最擅长的,好像就是无中生有这一点,明明没有任何的头绪和线索,但方不为总能一针见血,直捣黄龙,抓到对手藏的最深的命门,找到看似最不可能的破绽…… 一次两次是巧合,但十次八次呢? 这一下就对上了! 这世上除了方不为,还有什么人,能做到那个刺客一样:身手高绝,宛如神人? 马春风也只见过一个,就是方不为。 以他在淞沪会战时,战场上的那些表现,方不为完全能够做到,“自己人”在刺杀汉奸的时候,完全可以来去如风,视上海的青帮份子,日谍,汉奸特务及警察如无物。 马春风怀疑到这一点的时候,还想办法对质过。 但当时方不为从南洋给他发过电报,于二君,胡文虎也信誓旦旦的保证,方不为就在南洋,马春风才暂时搁置了这个推断。 但现在已经证明,方不为当时恰好就在上海,马春风怎么可能不怀疑他? 哪怕没有任何的证据,马春风也已认定,这件事和方不为脱不了关系。 这种感觉没办法用道理来解释,纯粹是马春风多年从事谍报行业,用经验堆积出来的一种直觉…… 你特么早说你是方不为啊? 马春风越想,越觉的气的肺都要炸了。 要早知道“自己人”是方不为,哪能错过那么多次机会? “自己人”提供了那么多的机密情报,事后无一不被验证其准确性和及时性。 但谁都不知道“自己人”的来历,谁敢确定情报的来源和真假? 万一是敌人的阴谋呢? 军统,甚至是重庆政府,从来就没有重视过。 特别是“苏德停战,日军不敢独自挑畔苏联,日本大本营随即决定,暂时放弃扩张北满,调转军力,扩大南满战场”这一条情报。 马春风收到这个情报后,惊的如五雷轰顶,连夜报给了委员长,哪知委员长嗤之以鼻,声称以重庆政府和德国的关系,苏德真要停战,德国不可能不知会一声。 哪知道,还没一个月,北满的关东军主力就悉数投入了中国战场,侵华日军司令部甚至一度计划攻破重庆。 要不是恰好中共发动了百团大战,解了重庆的燃眉之极,这会有没有“重庆政府”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刚想到这里,马春风眼皮一跳:怎么这么巧? 中共方面,又是如何恰好选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动对日军主力发动了大规模的反攻的? 马春风定定的看着方不为。 你特么的,你还说你没投共? 马春风咬着牙:“那你告诉我,那么多日本特务盯着你,你是怎么和南洋,怎么和我联络的?” “用两部电台就搞定了……”方不为早就打好了腹稿,“你托人带给我的那部微型电台,就藏在我的房间里,必要的时候,用那部电台发报,发给大电台,再由大电台发送给南洋,发送给你……上海租界那么大,藏部电台,藏一个通讯员还不简单……” 马春风都被气笑了。 真要这么容易,之前的陈浩秋,之后的王天木,陈公树,还能被丁墨邨和日本人撵到效外,甚至撵出上海…… 不对,也不全是日本人和七十六号的原因,还要再加上一个方不为…… 马春风总算知道,这个“自己人”为何一直坚持,让王天木,陈公树撤出上海了。 方不为这是怕这些人拖他后腿,更怕误伤…… “哦,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物,一个人,就能给你撑起一个交通站?”马春风阴恻恻的问道,“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见识一下……” “会的!”方不为认真的点着头,“等上海事了,我就把他带到重庆,让他和齐处长好好的交流交流……” 交流个鸟蛋,方不为一时半会去哪里找这么个人出来? 马春风真要咬着不放,让这个“非常厉害的人物”出点意餐不就行了?? 方不为的态度越诚肯,马春风就越认定,方不为在糊弄他。 真是滴水不漏啊! 第一三五四章 不讲道理的怀疑 方不为既然能做到:人在上海,在中村和日本特务的重重监视之下,能随时随地的用密电回复委员长,回复他这个军统局座的,而且电文来源地显示的还是南洋,美国,当然也能做到,用“自己人”的身份,给他,以及给中共通报情报…… 用的方法,应该就是他所说的“用两部电台”。 那部微型电台,确实还是自己托人带到南洋去的,是去年的时候,齐振江的重大发明。 电台体积只有一只海碗大小,穿件大衣,或是宽松点的长袍,怀里就能藏的下。 用的是干电池,短频天线,携带极方便,发报条件比大电台低了不知宽松多少倍。 唯一的缺点是,电波发送距离极短,不能超过二十公里…… 只能是方不为用小电台,发电通知大电台,然后由大电台,向南洋,或是重庆发报。 但这里还有个最大的问题:如果方不为只有齐希声这一重身份,只是为了应付自己,或是和南洋联系的话,何必要独自设立电台,还是两部? 有需要联络的时候,直接去电报局发电报不行么,不比设立电台安全一百倍? 只因他就是“自己人”,需要随时随地的与各方通报情报…… 也就是马春风没办法解释,方不为在如何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如何在中村和日谍特务的监视下大杀四方,除汉奸,唬日谍的,不然他早就指着方不为的鼻子骂了。 真的想不通,他是怎么做到的? 马春风只能归结于,方不为手下有一个团队,能替他收集情报,分析信息,跟踪目标人物,制定刺杀计划,提供火力支援,备好撤退路线,甚至能随时随地的探查到日谍,日本宪兵,七十六号,租界巡捕房,乃至刺杀目标手下的青帮门徒等等势力的及时动向…… 开什么玩笑,把军统的精英全部派到上海,都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日本人的谍报系统,称的上世界一流,他们做到了没有? 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但马春风就是有一种直觉,这事情绝对是方不为干的。 好像中人要放到方不为向上,再不可能的事情,都有可能变成可能…… 就连马春风自己也想不明白,对方不为的这种信心,是因为什么原因生不出来…… 组织这么严密,行动如此迅捷,做事如此高效的团队,方不为是怎么组建起来的? 只凭他一个,根本没这个可能,也没这个时间组建,他更不可能和外国人合作,但国内,又有哪个势力有这个能力? 只能是国共两方。 不是马春风自信,而是事实就是如此,国党内部,也就军统有点类似的能力,可方不为压根没找自己…… 这才是马春风怀疑,方不为忆经投供的原因! 马春风一口气不带喘的,把心里的疑点全都问了出来。 他没指望方不为会承认,换成他,同样打死都不会认。 但他就是好奇……更关键的,他实在不希望,方不为投到敌对的阵营里…… 没有谁比他马春风更清楚蒋委员长的心思:委座从来都没有把日本人当成真正的敌人,他认为日本人必败无疑,虽然不知道他这种诡谲至极的自信心是从哪里来的。 委座一直认为,他最大的敌人,就是延安。 甚至不惜与日本人媾和,也要想办法除掉对方…… 如果方不为真的和对方有关系,那他的前程就彻底完了……可惜,自己在很早以前,就想把他培养成接班人…… “你投共了?”马春风的语气非常坚定。 马春风说的越多,方不为的脸色就越难看。 他是真的有些生气。 不要说是马春风有证据,那怕就是推理,要是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他即便嘴上不承认,心里也会说一声佩服。 但马春风自己都认为,这个世上没有能做到的事情,但只要换成他方不为,好像完全没有一丁点的难度? 这何止是不讲道理,简直就像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了个屎盆子,全世界几十亿人里面,都找不出一个合适的来,最后没办法,只能扣给他方不为。 虽然事情的确是他干的! 但方不为就是控制不住的想发火。 他连称呼都不叫了,怒视着马春风:“你是有多希望我叛变投敌,还是说,你看我有多么的不顺眼?连你自己都说,这世上没人能做到‘自己人’做的这些事情,但为什么偏偏我就能?”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马春风木然的摇了摇头,“我只是很失望……” “凭什么?”方不为猛的一拍桌子,恼怒的盯着马春风,“凭什么你就认定,我已投了共?你就不想想,日本人,美国人都没这个能力,能组织起能力这么通天,行事如此诡谲的团队,凭什么地下党就能……” “因为有你!”马春风直接了当的说道。 “我……我去特么的……”方不为气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还有这样的道理? “我知道,你是不会承认的,我也没想让你承认……”马春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双目如刀一般,闪着两点寒光,“苏德停战的情报,我只听过两次……一次是‘自己人’,一次是你……” “这本来就是日军的高级机密,凭什么我能知道,‘自己人’就不能知道?”方不为低吼道。 “因为袁殊就不知道……”马春风冷悠悠的说道。 方不为猛的一噎,不敢置信的看着马春风。 我去你妹的……马春风已经认定了,“自己人”就是自己,不然不会把袁殊给暴出来。 马春风同样眼皮都不带眨的,紧紧的盯着方不为。 他能判断的出来,方不为震惊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因为这中间完全没有任何的缓冲,方不为直接是从震怒的情绪中,猛然间就进入了惊骇至极的情绪当中。 “不要再演了,我不想配合你,还要给你解释一遍,袁殊是谁,他又是什么身份……” 马春风咧着嘴,笑的很渗人:“你为了救他,费了那么大的心机,难道不知道他的身份?” 马春风已经纯粹不讲理了。 方不为抱着脑袋,大口大口的呼着气:“你怎么才能相信我没有投共?” 既然已经怀疑到了方不为,有些事情,马春风就坚决不会说。 近一年来,中共方面的内线屡次密报,称中共有几次军事行动,很是莫明其妙,其中就包括中共方面试探,重庆方面是不是准备与日方谈判,准备停战…… 而当时,委座刚收到日本首相阿部信行的亲笔信,也已委派宋子良,赶赴广州,准备与冈次宁次接触。 中共方面一试探,委员长不得不紧急停止接触…… 这件事情是绝密,国民政府内部,知道的人不超过一巴掌,也绝对不会有外泄的可能。 日方就就更不可能了,连当时的侵华日军司令部都不知道这个消息,只有大本营外务系的几个首脑,因为在参与“桐计划”,所以知道一些…… 谁都想不通,中共方面是怎么得到的情报? 现在终于有答案了……知道这个计划的日本外务系首脑中,就有中村的老师,坂西利八郎…… 以方不为的尿性,如果知道这个情报后,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拦,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直接通报给延安…… 还有之前的“苏德停战”的绝密情报,以及随后中共方面发动的百团大战,都应该有方不为的影子…… 这才是马春风认定,方不为和中共有联系的原因。 这些事情讲出来,方不为自然而然的就能推断出,延安有军统的内线,所以马春风才没有质问方不为。 “因为你本来就有‘亲共’的倾向!”,马春风直勾勾的看着方不为, “当初,谷司令不想让你干特务,数次想让你随宪兵团去‘围剿’,你屡次拒绝…… 后来,他想让你带兵,想安排你到中央军历炼,但中央军大都与红军在打仗,你也不愿意去,还声称:坚决不打内战…… 不止一个人知道你同情中共……谷司令,陈超,陈祖燕,我……你自己数数,已经多少个了?” “亲共的还少吗?”方不为肺都气炸了,“汪精卫还亲共呢,结果呢?哦,还有咱们局长……” “你何德何能,能和汪精卫,能和贺局长比?”马春风冷笑道。 方不为牙齿咬的咯咯直响。 他知道,像马春风这样的人,心中一旦有了疑点,就会无限放大,能脑补出无数的理由,支持他所怀疑的这个方向…… 没必要再争了。 “你就说吧,你怎么才能相信我说的话?”方不为咬牙切齿的问道。 “南洋事了,就跟我回重庆……”马春风定定的看着方不为。 “好!”方不为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直接答应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我让你回重庆去做什么?”马春风又问道。 “知道!”方不为惨笑道,“无非就是想让我交一份投名状,想让我自证清白……放心,不用连累别人当炮灰,到时候我一个人上,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 马春风看似脸色平静,心里却狠狠的跳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张自中将军。 知道的人很少,但只要是知悉内情的人,都知道,他是真正的“以死明志”了…… 只因七七事变的时候,委座逼他与日本人和谈,之后被国人骂做“汉奸”…… 谁能想到,都已过去了快三年,张自中将军一直耿耿于怀…… 同样的道理,方不为为了洗清“叛徒”的嫌疑,会不会效仿? 马春风竟然找不出方不为不这么做的理由。 因为这么多年以来,他真的只见过方不为这么一个,次次都不必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的人…… 前提是自己真的冤枉他了。 “好!”马春风重重的点了点头,同时心里也打定了主意:方不为的投名状,是必须要交的。 这不单单是他对方不为抱以厚望,更因为委员长,特别是蒋太子,同样对方不为抱以厚望…… 就连一直视蒋太子为最大威胁的宋夫人,一直和蒋太子不怎么对付的宋孔两家,也对方不为赞不绝口。 不出意外,委座百年之后,方不为就是名符其实的股肱之臣。 所以,这个投名状是绝对免不了的,就算过了自己这一关,委员长也迟早会让方不为表明心迹! 只有彻底成为自己人,才能委以重任…… 但投名状,也不一定非要把他弄到战场上。 只要闹出点声势,彻底断了他投共的这条路就行了…… 马春风已经在心里构思,到时候怎么设计一下,又能达到效果,又不能让方不为发疯? 听到马春风的这个“好”字,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像是如释重负一样,心里其实在骂娘。 好你妹呀好? 重庆,应该是要回去的。 但投名状……做梦呢吧? 大不了就是翻脸而已…… 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没人敢胡乱逼迫他的,更何况,马春风说的这些,全都是毫无根据,没有任何道理的猜忌,根本站不住脚。 就是有些可惜。 自己还幻想着,带着叶兴中,带着自己的特务营,真刀真枪的在战场上,和鬼子干一场呢…… 怕是再也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他早就知道,一旦让人怀疑到“自己人”这个身份,后路就断了。 不但这边的会断,那边的,也走不了多长。 他没办法解释,他是怎么靠着一个人的力量,搅的大上海昏天暗地,吓的汉奸和日谍胆战心惊的…… 既然已经告诉马春风,自己就是“齐希声”这一重身份,也没必要再瞒着那边了。 缓两天,直接给那边发份电报吧。 但“自己人”这一重身份,是万万不能承认的……哪怕马春风为了进一步求证,告诉袁殊,袁珠再告诉那边,那边质问的时候,也绝对不能承认…… 也只希望,马春风不要那么急,等他把国内的事情处理完再说。。 “局座,我想求你一件事……”方不为语重心长的说道。 “说!”马春风抬起头,郑重的应了一声。 第一三五五章 伤感 给我点时间……至少,让我把国内的事情处理干净,把一年前带到上海的那些人,安全带回来……”方不为无奈的说道。 “可以!”马春风爽快的应了一声。 他很明白,方不为出于尊重他,才请示了一声。就算方不为不声不吭不问他,更或是不回重庆,他马春风也一点辄都没有。 别说是他,就是委员长,也不能把方不为怎么样。 当然,所谓的股肱之臣,也就成了个笑话。 而对于党国来说,也是莫大的损失,更有可能不灾难…… 马春风希望,这一天永远都不要到来! 回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恍若隔世。 他不像谷振龙,对方不为那般纵容,也不像陈超,对方不为就像是对朋友一样。 自始至终,马春风也从来都没有把方不为当做一般的属下看待过。 更多的像是老师对待学生的感觉。 虽然马春风自己也知道,他并未教过方不为什么。 但感情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马春风不想看到,方不为历尽千辛万苦,数次死里逃生换来的一切,到头来化成飞烟。 这与他马春风的得失无关,他只是不想方不为脑子一热,跌入万丈深渊。 他振了振精神,眼露精光的看着方不为:“千万不要行差踏错,也不要让一直爱护你的人失望……” 方不为一声长叹,沉吟许久才说道:“你放心,我明白!” 爱护自己的人? 谷振龙,陈浩秋,赵世锐,陈超,陈祖燕,宋希连,林尉,钱大均,马春风……勉强再加上一个宋子闻…… 但剩下几亿中国人呢? 这从来都不是一道选择题! 沉默了好久,马春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既然对此次情报的真实性如此肯定,也就不用我再质证了,转移计划,抓紧时间实施吧……” “我明白,你放心!”方不为黯然回道。 他的心情有点沉重。 不可能会发生马春风所谓的投名状,但他在国党内的一切,也将会彻底的成为历史,如无意外,不可能再有什么交际了。 真可惜啊! 他流过血,拼过命,舍过生死……不知不觉之间,他已融入了这个团体,更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想起来只是短短的五六年,但方不为却感觉有一辈子那么长。 真的有些不甘心啊! 但他不后悔。 因为他没办法,把枪口对准自己人…… 散就散吧,反正终究会有这么一天的。 两人相对无言,各自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外面响起一辆小车开来的动静,然后门被“当当”的敲了两下。 “局座,于会长的秘书来了!”叶兴中轻声说道。 这会门口就他一个人,那两个警卫早就被他撵到十几米之外了。 只因他听到方不为那一句歇斯底里的大吼:“你凭什么说我投共了……” 当时他惊的魂都快飞出来了。 把马春风的两个保镖撵走之后,他壮着胆子硬着头皮听了一会,虽然基本认定,自己的身份安全的,但听到了差点把他惊尿的秘密。 方长官不但是齐希声,还是“自己人”? 我地个老天爷…… 在这两三个小时的时间里,叶兴中身上的衣服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到这会,都还是潮哒哒的…… 他被吓的还没回过神来。 “应该是看我们不到,来接你的!”方不为吐了一口气,站起来说道。 接风宴是马春风刚下船,于二君就命人安排好的。马春风推辞归推辞,客气归客气,于二君,胡文虎等人却不能没有表示。 怎么说,马春风也能算的上一方权臣了,只要南洋的这些世家豪门还打算和重庆政府打交道,那就必须对马春风表现出足够的尊重来。 看天都快黑了人还不到,还以为方不为是不是忙其它事情去了,直接打电话不太好,便被人来接了。 “那就走吧!”马春风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方不为抢先一步,摘下衣架上的大衣,亲手给他披上,犹如当年。 这一刻,马春风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了方不为对他的尊敬。 不是在演戏,也不是故做殷勤,马春风能感受的出来。 他也只以为,方不为是明白了他的苦心,理解了之前自己为何对他那般的咄咄逼人,不近人情。 全都是为了他好…… 马春风欣慰的点点头,又拍了拍方不为的手:“以后不要这样了……你也不是普通的身份了……” “知道了!”方不为轻轻的点了点头。 以后? 可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局座!”方不为轻轻的叫了一声。 “嗯!”马春风没有停留,边走边应了一声。 “天阴的话,就不要坐飞机了……”方不为鼓足了全身的勇气,才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嗯,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马春风一头的雾水,边弯腰上车,边问道。 “天阴坐飞机,容易出事故!”方不为的神色非常严肃。 可惜马春风没看到:“莫明其妙……” 替马春风关好了车门,方不为招了招手,又让于家的警卫队长把自己的小车开了过来。 叶兴中负责贴身警卫,肯定是要陪着马春风的。 但他故意拖着没上车,安排马春风的两个警卫全都坐在了后座,一左一右护着马春风,他则准备坐到副驾驶上。 临上车之前,他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方不为。 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感觉,方不为下意识的回过头,看成到叶兴中的双眼中满是精光。 脸上的表情即崇拜,更狂野,好似饿了十多天的饿鬼见到了美味,又如被关了十多年的壮汉见了美人? 意思好像在说:你特么搞事情,为什么不带上我? 方不为一看就知道,自己和马春风争吵的那些话,被这个王八蛋偷听到了。 “你特么脑子被驴踢了?”方不为一声喝骂,“还不滚上车?” “哦……”叶兴中瞬间惊醒,缩了一下脑袋,钻进了车里。 他能猜到方不为为什么骂他。 马春风都已经怀疑方不为是中共份子了,叶兴中还敢在马春风面前,和方不为眉来眼去? 这不是找死么? 其次,也未必没有警告叶兴中的意思:敢特么多嘴,老子弄死你…… 秘书把小车让给了马春风,只留下了一个司机,他则坐上了方不为的小车。 马春风的身份比较敏感,自然不可能去公开的地方。 接风宴设在胡文虎的一处山庄里,极其隐蔽,安全系数也高。 参加宴会的人,自然也是精挑细选过的,至少也是知道马春风跑南洋来干嘛来了的那些人。 除了于二君,胡文虎,陈佳庚,还有南洋的黄,陈,李董等家族的主事人。 一是给马春风接风,也是想借此机会,混个脸熟。 军统的势力如日中天,而且还在不停的状大,堪比明朝时期的锦衣卫,身为军统的实际掌控人,马春风自然就成了各方势力争相结交的对象。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这一层关系了。 几位家主对马春风都很客气,包括胡文虎,也并没有拿出见了委员长,都敢拍肩膀称兄道弟的嚣张架势,很给马春风面子。 其实也是在给方不为面子。 众人落座,方不为自然坐在最下首,除了于二君,胡文虎,陈家庚,马春风这四个人,其余几位都不知道方不为的真实身份,还当他是齐希声。 看他能参加如此重要且机密的宴会,众人只当于二君是彻底打算把于家交给他了,纷纷开起了于二君的玩笑。 一提方不为和于秋水,于二君就火大,还好胡文虎和陈佳庚清楚底理,替于二君圆着场。 其他人的不断的笑闹,只有马春风像是被吓住了一样,定定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告诉他,说是为了让日本人上钩,他不得不设局,做出他和于秋水谈恋爱的样子。 但看现在,看胡文虎,看于二君的反应,这竟然是真的? 于二君可是非常清楚,方不为不但结婚了,连儿子都快能打酱油了? 这是第二件极让方不为头疼的事情。 他只能装出一丝难为情,应付着各位家主的调侃。 “真的?”马春风凑过来,小声问着方不为。 “……”方不为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要敢说一声假的,于二君敢当场打烂他的脑袋。 他这一迟疑,马春风就品出味来了。 看来真是假戏真做了! 马春风的心立马就放下了一半。 方不为的牵挂越多,他敢豁出去的决心就越小,就算自己有些莫明其妙,没有任何证据的怀疑成了真的,他也有很大的把握,把方不为给拉回来…… 心情一放松,马春风又开始琢磨这事有多大的可能性。 越想,他就越替方不为发愁,还有些幸灾乐祸。 陈心然本就是他千挑万选招进特务处的,秉性相当了解。 虽然女儿身,却颇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风姿。 也不知道陈心然知不知道南洋的这些事情,知道后,又会如何就对。 而且方不为除了有一个很不简单的老婆之外,还有一个非常厉害的老丈人。 马春风不太清楚方不为到底有多少钱,但只听传言,基本能判断的出来,他的身家应该已不比南洋的于二君和胡文虎少。 而这其中的一大半,都是他老丈人陈江替他赚出来的。 在重庆政府的支持之下,再加上方不为与蒋宋陈等家族的良好关系,星洲洋行和四海商行,几乎成了国内一霸。 上到飞机坦克大炮枪支,下到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就没有他们不涉足的行业。 这些生意,全都是他老丈人和他舅舅给他打理的。 而方不为的老丈人,又是他舅舅的妻兄,完全可以看成是一伙的……这弄不好,就是天雷怼地火啊! 呵呵呵……马春风忍不住笑了起来。 方不为瞪了他一眼。 他都不用猜,一看马春风的表情就知道,是在看他的笑话。 胡文虎和陈佳庚好不容易把这个话题给糊弄过去,然后一桌子人又开始给马春风敬酒。 远来是客,于胡陈三位也没怎么拿架子,亲自给马春风敬了一杯。 “三位会长,你们骗的我好苦啊……”马春风露着一脸苦笑,连着每位敬了一杯。 都是快成精的人物,一听就知道,马春风知道了方不为还有“自己人”这一层身份。 至于齐希声这个身份,自是不用说。 方不为要没说的话,他就不可能跟着马春风来参加酒宴。 不然分分钟被其它几位给揭穿。 趁马春风仰头往嘴里倒酒的功夫,方不为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意思是自己没承认。 于二君顿时松了一口气。 没承认就对了。 一旦承认,重庆方面肯定要要个说法,至少方不为要证明,他并没有与中共不清不楚,更没有暗中组建自己的势力。 不承认,至少还有缓和的余地,以方不为的能力,好好谋划一下,未必不能消除马春风,更或是委员长心中的疑虑。 说不定马春风还会主动替他遮掩此事。 也不知道方不为是怎么想的,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众人的兴致都很高,兴高彩烈,但马春风坚持是胜酒力,也没有硬劝他。 感觉喝了个五六分的时候,马春风就扣住了酒杯,其余人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才开始散场。 还是方不为亲自去送马春风,离开庄园的时候,于二君给方不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还有事要问他。 方不为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扶着马春风上了车。 “以前就有传言,说于小姐对你情有独钟,我一直不相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马春风一脸的惊奇。 “谁说的?”方不为的脸色一黑。 “谷司令!”马春风理所当然的回了一句,“你难道忘了,他和于会长一直有联系?” 这两个老不正经的,连这样的事情也聊? “你打算怎么办?”马春风笑嘻嘻的问道。 “等活下来再说吧!”方不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马春风心里一喜:那就是有戏? 第一三五六章 后路 喝了酒,判断与分辩能力会大幅度的下降,这种状态,马春风无法分辩方不为跟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所以交心是别想了,最多也就是聊聊闲天。 马春风不想自己的一片苦心,让方不为用演戏来糊弄,所以回了别墅,他就把方不为赶走了。 叶兴中让两个警卫守着马春风,他亲自把方不为送出了别墅。 刚离门口十米过一点,确定附近只有他和方不为两个人,叶兴中刚要张嘴,就被方不为给堵了回去。 “别问,问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方不为瞪了叶兴中一眼,“哪那么大的好奇心?不知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么?” 叶兴中哪里会死心,不依不饶的哀求着:“你就当故事给我讲讲……” “讲个锤子?”方不为翻着白眼,“警告你啊,不要多嘴,这事我自有计较!” 叶兴中使劲的点着头。 他明白方不为的意思:不管他听到了什么,都先不要向延安方面汇报,不然会影响到方不为后续的计划。 方不为说的不清不楚,但叶兴中却不怎么担心。 他不信方不为会做出不利于那边的事情出来……准确的说,只要是抗日团体,都是方不为坚定的盟友,不分国共。不论红白。 就他所知,这几年以来,方不为通过四海商行的触角,在向西北,华北等地抗战部队运送物资的时候,给特区,根据地,以及红色游击队,无偿提供了数不清的支援。 因为接触不到方不为,上级甚至把命令下达到了他这里,命他一定要代上级组织,对方不为说一声谢谢。 可怜叶兴中,快三年了,都没完成这个任务。 他好奇归好奇,但没忘了正事。叶兴中贼眉鼠眼的往外瞟了瞟,又把声音压的极低,差点连他都听不见了: “嗯,那边……万分感谢……” 方不为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他也收到过数份延安发来的感谢电文,但一直没有回复过。 用自己人的身份,却发过不少电文。 现在马春风已经怀疑到了这一层身份,肯定要想办法求证,也肯定会给上海的袁殊发电报。 到时候,这个秘密也就成为不了秘密了。 嗯,缓两天,直接给那边发份电报吧,至少把“齐希声”这一重身份通报一下…… 方不为心里想着事,丝毫不理会叶兴中可怜巴巴的眼神,冷声斥道:“滚回去!” “啊?”叶兴中满脸的失望,“不来个秉烛夜谈了?” “我秉你个锤子?”方不为怒道,“生怕过的太安逸了?” 马春风这种人,无风都要生出三尺浪来,更何况现在的方不为,还成了他心中重点的怀疑份子。 这再要和叶兴中来个半夜密谈,叶兴中没嫌疑也变成有嫌疑了。 “越是刻意撇清,嫌疑就越大……”叶兴中不服气的说道。 “你懂个毛线!”方不为骂了一句,甩开叶兴中上了小车。 这和撇开不撇清没关系。 马春风只以为是方不为以齐希声,或者“自己人”这一层身份,在上海活动的时候,才和地下党接触上的,压根不知道,他老早以前就是地下党了,也更不知道叶兴中的底细。 现在的叶兴中,还是很清白的。 要是正常的军统份子,色对是谈共色变,更何况像叶兴中这样的骨干? 要是让马春风知道,叶兴中可能偷听到了他们下午的争吵,再看到叶兴中还是对方不为没有一丝防备,说不定就会脑补出点什么来…… “好好动脑子想想!”方不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打开车门上了车。 “吓不死你!”等小车走远,叶兴中嘟囔了一句,悻悻的回了别墅。 他根本没发现,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二楼的窗户后,马春风飞快的把窗帘的一角放了下来。 …… 小车刚进了齐公馆的院子,于二君的秘书就迎了上来:“齐少爷,老爷还在等你!” 方不为看了看还亮着灯的书房,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基本能猜到于二君想问他什么,差不多和马春风担心的那些问题一样。 可能是于二君提前交待过了,于秋水和于成安都没有出来,方不为径直上了二楼,进了书房。 进去后,他才发现,除了于二君,胡文虎也在。 可能之前就约好了,晚宴的时候,这两位都没怎么喝酒,这会的脸色也不怎么舒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二爷,虎爷!”方不为打了声招呼,又给二人添了点茶。 “不要麻烦了,坐!”于二君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胡文虎有些耐不住性子,没等方不为坐稳,就开门见山的问道:“马春风猜到你身份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他们担心的,是马春风有没有怀疑到方不为与中共的关系。 当时委员长决定和日本人停战和谈,启动桐计划的时候,方不为准备了许多后手。 包括让南洋及美洲侨盟危胁委员长:重庆若敢停战,南洋及美洲侨盟将会停止对重庆政府援助,转而支持其他抗日力量。 但好在中共方面给力,一番虚虚实实的试探和恫吓,迫使委员长近似投敌卖国的计划胎死腹中。 所以,于二君,胡文虎,陈佳庚,甚至是远在美国的司徒美堂,都非常清楚,当时方不为做过哪些布置,也更知道,方不为与中共方面一直有联系。 按方不为的说法,迫使南洋商团转移的“日军南进计划”,与日本诱降重庆政府的“桐计划”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现在,为了让国民政府配合南洋的转移计划,方不为不得不坦承“齐希声”的身份,不得不全盘说出“日军南进计划”,那重庆方面,绝对会怀疑,方不为也知道“桐计划”。 再稍微一联想,重庆政府就会怀疑,像是长了翅膀飞到中共那边的绝密情报,是不是就是方不为泄露出去的? 对委员长来说,这已经是彻底的背叛了,就算他找不到证据,无法定方不为的罪,但像以前那么信任,是绝对不可能了。 几千年的官本位思想,可不是吹出来的。 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钱赚的再多,就算成为世界首富,也抵不上一个官身。 更何况方不为现在才二十五六岁,就已是功高势重,力援无数。 外有南洋侨盟,美洲洪门,内有宋陈两家,谷振龙,钱大均,林尉,马春风这样的委座嫡系的看重,最关键的是,他与蒋太子的良好关系…… 等到抗战胜利,全国统一,说不定方不为就能成为“民国第五家”…… 前提是,委员长能一直信任他。 但谁都清楚蒋委员长的底线,那就是不能染“红”……如果让重庆方面,让委员长知道,方不为不但背叛过,还狠狠的往委员长的背后捅过刀子,那一切皆休…… 方不为轻轻的吐了一口气:“他让我交投名状!” 于二君的眼睛猛的一瞪,眼色稍稍的变了一下。 这些年了,谁还不了解谁? 方不为要是有如此狠绝的心性的手段,别说和于秋水怎么样了,连于家的门都进不来。 于二君很清楚,这样的事情,方不为根本做不出来。 “那你怎么办?”胡文虎皱眉问道。 “大不了不回重庆就是了!”方不为风轻云淡的说道,“就算回了重庆,只要我不愿意,谁又能逼着我云?” “可惜了!”胡文虎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我一直想不通,你小子怎么就这么能舍得?但凡你小子聪明一些,过上几年天下大定,就能得到数不清的好处……” “哪有那么容易?”方不为摇了摇头,“世事无常,说不定哪一天,天就变了……” “看看看,又来了?”胡文虎指着方不为,对于二君说道。 “人各有志!”于二君摇了摇头,“而且以后的事情,谁能说的准?” “哼哼,我等着看笑话……”胡文虎不服气的说道。 “既然真到这一步了,那就按原计划来吧!”于二君叹道,“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出来的……” 现在的方不为,几乎与南洋财团已成了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方不为不交投名状,那就更一步让重庆方面认定,他与中共有关系。 但方不为可以投共,南洋侨盟还不行。 所以,既便是为了面子上好看,也必须做出割裂的姿态出来:方不为是方不为,南洋是南洋…… 这也是于二君和胡文虎这么晚,还要等方不为的原因。 到了国内,就不像在南洋的时候,底气那么足了,还是要顾忌一下蒋委员长的感受的。 提前知道了方不为的态度之后,有些事情也能提前做出安排。 至少不能让重庆方面觉的,南洋一直都在脚踏两支船。 其实在方不为看来,根本没必要。 整个民国时期,南洋一直都在付出,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回报,而且以后,也不会从国民政府身上得到任何一丝的回报…… 天是真的会变的…… 但有些事情,他没办法解释,就算做神预言,也没人会信的。 要不是他苦口婆心,用民族大义,联合抗日等借口,说服于二君,胡文虎等人去了一次延安,哪有后面南洋侨盟对边区的暗中援助? 方不为这么做,其实是变相的让南洋财团两边都下了注,不过于二君和胡文虎这些人没察觉到罢了。 南洋的这些人,会有感谢自己的一天的…… …… 涉及到上万人的转移,还有机器,设备,资金等等,自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马春风认为:能有多隐蔽,就要有多隐蔽,尽量不要惊动日本人…… 但方不为却坚持:能有多快,转移就要有多快,不要怕被日本人知道,就算日本人知道了,也不敢直接把军舰开到南洋来,更不敢把部队派到越南,缅甸来。 毕竟这几个国家,现在还是英法的殖民地,而与美国人没有谈妥之前,美国人也不会允许日本人这么干…… 这些话自然都是方不为拿来糊弄马春风的,真实原因是:日本人的“南进计划”,都还没影子呢,日本人也根本不会和美国有什么利益交换…… 等到明年,苏德开战,六月份德国攻入斯大林格勒,苏联汲汲可危,眼看整个欧法都将陷入德国人之手,英美等国不得不加入战斗,彻底被拖入战争后,日本人觉的有机可趁,才会突然发动太平洋战争…… 这个时候,再给日本人一个胆子,也不敢挑畔美国! 抛开这些不谈,方不为认为,这么大的行动,想完全瞒过日本人,根本不可能。 还不如加紧时间,趁日本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计划说不定就已经实施完了。 两个人争了好几次,马春风寸步不让。 日本人虽然不会派兵派军舰,但却可以给英法两国施加压力,让这两国的殖民地越南和缅甸迫于压力,不敢放南洋的人过境。 法国不用说,早被德国人打穿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而英国也是外强中干,要不是有美国撑腰,说不定也已成了第二个法国。 如果按照方不为所说,日本都已和美国眉来眼去,准备拿南洋来交换利益,美国人也肯定会顾忌一下日本人的感受,会暗中示意英国,给缅甸施加压力,封锁口岸…… 这些本来就是方不为胡编乱造出来的,用他那点可怜的政治悟性,根本就争不过马春风。 方不为有些牙疼,准备把于二君和胡文虎搬出来,先给马春风施加点压力。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去找于二君,中村的电报倒先来了。 “呵呵呵……”方不为看着通过邮局发来的电报直乐呵。 “笑什么呢?”马春风沉着脸问道。 他发现,这几年不见,方不为越发的激进了,但子越来越大,除了不把自个的命当回事,好像把别人的命也不当回事了。。 方不为把电报摆到马春风的面前,呲着牙笑道:“我早就说了,你太小看日本人的谍报力量了……看吧,咱都还没有实施计划呢,日本人就得到消息了……” “不可能!”马春风的脸色一变,一把抢过了电报。 第一三五七章 回国 计划都还没有开始实施,用来沿途保障运输的武装力量,都还没从云南出境,南洋方面更是任何动作都没有,日本人是怎么得到的消息? 马春风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他不同意方不为快速转移的建议,方不为故意拿中村来吓唬自己的? 是一份普通的电报纸,上面除了一句“何时回国”,还有几组像是汇报账目金额之类的数字。 马春风自然知道这是暗码,问题是他没密码本啊? 方不为准备的非常充份,马春风还没张嘴,他就把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了上去。 马春风眼睛一翻:“念!” 这不是怕你怀疑我做假么? 方不为撇撇嘴,收回小册子,正色的说道:“经悉,ChóngQìng方面与南洋异动频繁,并已买通缅甸入境线路,疑似大批人员,会经缅甸转入云南……应速查……” 马春风脸色一黑,像是锅底一样,定定的看着方不为。 缅甸这条线路,是胡文虎提出来的,也是胡文虎去运作的,ChóngQìng方面并没有出面,也就等于ChóngQìng方面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个细节,想泄密也无从可泄。 日本人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会不会是胡文虎身边有内奸? 方不为一看马春风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他坚定的摇了摇头:“不会是胡会长这里走漏的消息……他去缅甸运作这件事的消息,除了你我,二爷,虎爷,陈会长,再没人知道…… 再说了,南洋各地,特别是星洲,被我翻来覆去的清了几遍,别说日谍了,连个亲日份子都不一定找的出来,就算有人知道,也不可能传到日本人那里……” 那就是缅甸方面出了问题。 马春风沉着脸,目露凶光。 之前方不为提醒他,日本的谍报部门,在东南亚各国都有相当数量的潜伏和情报力量,所以转移计划只要开始实施,日本人第一时间就会发觉。 两人产生争执时,方不为就建议,与其被日本人发现,让中村发电报来质问他,还不如他主动向中村“汇报”,把南洋方面的异动报上去,也能争取一点时间。 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但奈何马春风死活不同意。 也是因为他不相信,日本间谍真的能无孔不入? 马春风之前还不信,但现在他是不得不信。 “那你之前的计划,还能不能施行!”马春风又问道。 “能!”方不为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 “那就去办吧!”马春风挥了挥手。 方不为点了点头,收起那张电报纸和密码本,离开了别墅。 等听到外面小车的动静,马春风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的看着开车出了院子的方不为。 日本人的每一步动作,为何都在方不为的预料之中? 他怀疑,应该就是方不为留在上海和南京的团队在起作用。 这么厉害的一群人,方不为是从哪里笼络来的? …… 哪有什么团队? 只不过是方不为忍着牙疼,拼着耗费积分,一直在盯着中村罢了。 马春风不同意归不同意,但该留的后手必须得留。 既然料到南洋一动,日本人就会听到风声,方不为怎么可能不打埋伏? 不然他就无法解释,他身在南洋,为何这么重要的情报,都没探查到? 说谎的最高境界,从来都是真假参半,更甚至是九真一假。 为了糊弄日本人,方不为委实费了不少的心思。 等马春风与南洋侨盟商定,正式决定启动转移计划之后,南洋与ChóngQìng同时开始行动。 ChóngQìng方面命云南龙主席,秘密调动精锐武装,赶赴云缅边境接应,同时马春风命军统调选精锐,等候命令。 与此同时,ChóngQìng方面派外交人员,秘密赴泰国,越南,与当局政府协调,买一条路出来。 而缅甸这边,则交给了一直与缅甸当局关系良好的胡文虎。 这几方开始行动的时候,方不为就提前开始打埋伏了。 他暗中给中村发了一份情报,称因为国内的医药生意,于二君与胡文虎已处在决裂的边缘。 胡文虎已决定,撤回星洲药厂的股份,直接将药厂迁入云南,可同时辐射国内和南洋各地,并已与ChóngQìng政府达成协议,与近期正式转迁…… 而就在昨天,潜伏在缅甸与越南当局内的日本内应,就已将ChóngQìng和胡文虎,拟买通当局,从缅甸和越南运迁设备及人员…… 根据方不为提前传回云的情报分析,日本人也只以为南洋方面搬迁的就只有胡文虎一家…… 这份电报,当然也不是方不为念给马春风的那天句。是中村要求方不为,尽量想办法探查,胡文虎和ChóngQìng方面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因为中村有些想不通,胡文虎哪来那么大的自信,认为他派到国内,准备摘桃子的胡好,肯定做的比齐希声还要出色,一定能走通汉奸权贵和日本军方的门路? 方不为已经准备好了一连套的说辞,来应付中村了,他甚至决定来个釜底抽薪:提前回国。 等他回到国内,中村还能再把他撵回南洋? 所以,从头到尾,方不为不但在糊弄中村,还在糊弄马春风。 因为马春风能拖的起,他却有些拖不起了。 天知道,“自己人”的身份还能保密多久? 不赶在暴露之前再干点什么,方不为实在有些不甘心。 至少得对的起,他当初捏断脸骨,所也没有受的那些疼痛。 马春风知道,也就等于袁殊知道了,袁殊知道了,和地下党组织知道没什么区别…… 这些都不算什么大问题,情报从这些渠道泄露的可能性不大,不然袁殊早暴露了。 方不为怕的是,委员长这里。 就算方不为是个政治白痴,至少明白,在政治立场面前,情谊这东西,就是个狗屁…… 不用怀疑,他很确定,即便马春风再看重自己,两个人的私交再好,如果自己不回ChóngQìng,或是回了ChóngQìng后,没有交出令马春风满意的投名状,马春风肯定会把他怀疑到的一切,全盘汇报给委员长。 至少也会告诉委员长,方不为可能就是“自己人”,更可能与延安方面有联系……甚至可能干过背后底里向委员长捅刀子的事情…… 证据是不可能会有的,但委员长,也绝对是会深信不疑的。 以委员长的性格,怕是恨不得把方不为给生吞活剥了。 以他多疑的秉性,他也肯定会怀疑,方不为之所以不交投名状,是不是已经彻底的倒向了那边? 为了钱,为了援助和军费,委员长自然不会公开把方不为怎么样,甚至还要尽可能的笼络方不为,尽量避免方不为从中做梗,能让南洋和美洲侨盟一如既往的支持ChóngQìng政府。 但也并非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比如,借刀杀人! 不用怀疑,委员长经常这么干,换成的方不为,也照样能干的出来…… 哪怕是**和日本人在战场上,都已经打的尸横遍野,脑浆子乱飞的情况下,遇到能坑到对手的机会,委员长照样和日本人合作不误…… 方不为很清楚,当委员长认为,他已经不可靠,甚至必须要除掉的时候,就是日本人给他设下天罗地网的时候…… 所以,回ChóngQìng交投名状之前的这段时间,就是他的高光时刻,想搞事情,就要抓紧时间…… 这就是政治,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肮脏的东西了! …… 方不为成功的骗过了中村,更骗过了马春风,转移计划从暗处转为半公开,效率提高了一倍都不止。 因为南洋方面的情报力量几近瘫痪,日本人并没有怀疑齐希声提供的是假情报。 毕竟胡家也是南洋数一数二的实业家,星洲药厂更是庞然大物,转移的设备和人员多一点很正常,也完全值得ChóngQìng政府派兵接应…… 过了一周左右,方不为又给中村发了一份电报,声称于二君与胡文虎已彻底决裂,于二君也决定,将部分药厂设备迁到国内,在云南另设新厂,与胡家打擂台…… 密电中称,于胡两人之所以闹到这个局面,是因为于家不愤胡家冤枉齐希声,并试图摘桃子的行为,胡家则指责于家,意图独占日战区的生意。 导致的结果便是:你干什么,我就要跟着干什么,便宜不能让你一个人占完了! 就跟前世的猫厂和鹅厂一样…… …… 转移计划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日本人并没有怀疑方不为提供的假情报,只以为确实如齐希声所言,胡于两家几近决裂。 能想到的,该做的,方不为都已经做了,也该到了他提前离开的时候了。 国内已是深冬季节,南洋依然酷热异常。 算算时间,方不为离开国内,已经有半年了。 他已经订好了船票,明天就会登上开往上海的客轮。 临行之前,马春风提议和方不为喝两杯。 一轮小火轮,停在离海岸码头近十里远的海面上,船上除了马春风和方不为,再没有第三个人。 船是方不为亲自开来的,也是马春风要求的。 喝酒是假,谈话是真。 不管是马春风,还是方不为,都不想谈话的内容,传到第三个人的耳朵里…… “我只给你三个月的时间!”马春风举着三根手指,“清明之前,你必须回到ChóngQìng!” 如果自己不回去呢? 那就做好准备,迎接从背后飞来的子弹吧…… 方不为心里有些悲凉:“真不能再多给我一点时间?不用太长,最多一年……” 这是最为关键的一年,他是真的不甘心。 再有一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国内抗战正式进入反改阶段,到时候,就算身份暴露,方不为也会觉的太可惜。 “不行!” 马春风的态度非常坚决,他冷冷的看着方不为:“别说你能杀了汪精卫,就算你能杀了西尾寿造,杀了板垣征四郎,杀了东条英机,又能怎么样?这不是你应该干的事情……” 方不为有些绝望:“呵呵呵……那我应该干什么?” “守好本份,尽忠职守,为委座效力,为党国尽忠……这应该才是你该干的事情。”马春风的表情很郑重,语气非常严肃。 方不为止不住的冷笑:“我特么从头到尾,做的那件事情,不是在为委座效力,不是在为党国尽忠……要不是运气好,早他娘的见阎王了吧……” 马春风眯着眼睛,语气当中透着森然,“别人都说你方不为忠义无双,但到底是怎么样的,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问你,你真的对委座忠心耿耿么?” 方不为猛的一怔。 马春风的这句话不难听懂。 国家民族,与党派家族,有根本性的区别,马春风认为,方不为忠的只是前者。 这应该才是马春风那么肯定,自己有倒向**倾向的原因。 “给我接风的那天晚上,你送我回来后,我一夜未眠,也整整想了一整夜:你为什么真的不怕死,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置性命于不顾,还那般坦然…… 我们天天都在喊家国危难,民族大义,勇于牺牲,救我中华……但好像只有你,还有张自中将军这样的人物,真正算是把这句话做到了极致…… 想到张将军的时候,我才明白,像你们这样的人物,是不会彻底的忠于某一个人的,值得你们效死的,只有这个民族,这个国家……” 这个评价有点高,但方不为的心里却有些苦涩,更有些哭笑不得。 你还不如说,正是因为自己的做法和**的宣传思想太过贴切,所以才让你极度的警惕? 这跟神剧当中所表达的意思一样: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地下党,先看他贪不贪钱,近不近女色,正派不正派等等。 潜意就是:真正效忠于委员长的,全都是王八蛋…… 真是哔了狗了? 方不为是真的绝望了。 马春风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说明他坚决不会再让自己去当什么卧底。 唉…… 方不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没有回头路了! 第一三五八章 劝诫 回来吧!”马春风盯着方不为,语重心长的说道,“只要你回重庆,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或者有没有发生过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只是回重庆么? 回了重庆之后呢? 不会这么简单的…… 方不为有些奇怪:“你为什么就那么认定,我和那边有联系,而且这么怕有一天,我会倒向那边?” 马春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沉吟了许久才说道:“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你的心乱了……” 知道的太多了? 方不为愣了一下,随即了然。 准确的说,是因为自己知道的黑暗以及无耻的东西太多了,马春风认为,像自己这种品性的人,已断然不可能再为委员长效命了。 因为不值得! 方不为明白了。 原来马春风从“桐计划”泄密事件,推断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先认定自己和中共方面有密切联系。 然后,又因为这件事的本质,本就是委员长卑鄙无耻,在国家和民族最需要他的时候,试图与敌人媾和……从而,马春风认为,方不为已对委员长失望到了极致…… 方不为很想冷笑一声:这是委员长的基本操作,从自己穿到民国的第一天开始,就料到了,有什么可心乱的? 不过还是要对马春风说一声佩服。 论到对自己的了解,马春风当仁不让。 看方不为黯然不语,马春风还以为他被说动了,决定趁热打铁。 “我知道,因为知道了一些事情,你很失望,但你要知道,委座也有委座的难处……而有很多事情,你并不了解……反过来再说,即便失望,也总比绝望要好吧?” 绝望? 潜意无非就是在说,拯救中国的希望,只可能落在委员长的身上,任方一方势力,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推翻这一点…… 这是准备给委员长洗地了? 方不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他真的很想告诉马春风:有的人,真的能把一手好牌,打个稀马烂的。而且,他现在就已经看出了苗头。 星洲洋行和四海商行,为何赚钱的速度这么快? 只因为有委员长的默许,有宋孔两家的大力支持……倒不是说方不为在变相的爬在民众的身上吸血,而是因为,既便姓方的不和姓宋的及姓孔的做这个生意,依然会有其它人来做。 刚开始的时候,自然是为了抗战,但抗战胜利之后,为什要这么做? 方不为觉的,与其喂了狗,还不如自己先抢过来,再用之于民…… 看方不为无动于衷,马春风又开始打感情牌:“我苦心劝你,也并非全部出于政治立场,我是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你往火里跳…… 好好想想,不论你同情谁,最后都不会有一点希望的……这个国家,到头来,还得靠我们自己来拯救……” “局座言重了!”方不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在很早很早之前,我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一直都没有变过,以前是怎么想的,现在也一样……也请你放心,我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三个月就三个月吧,赶清明之前,我一定会回重庆!” “一言为定?”马春风猛的站了起来。 “一言为定!”方不为握住了马春风的手。 这不是什么君子协定,关乎到数不清的利益,马春风认为,方不为只要敢答应,就绝对不敢反悔。 方不为自然也清楚,马春风语众心长的一番话,不只是在劝他,还隐藏着胁。 但他能拿什么东西来要挟自己? 该留的好路,自己早都留好了:家人已经送到了美国,肖在明也早已跳出了国民政府的政治圈,这次南洋商团迁移,他也不会再跟着去。 想来就是生意了。 但马春风要是知道,陈江通过星洲洋行,四海商行赚来的那些钱,其中有一半,让他支援给了延安,又会做何想法? 而且这钱马上就赚不到了。 太平洋战争一旦爆发,日本就会彻底封锁海岸线,像现在这种大规模的走私和运输,不可能再实现了…… 感觉自己已经成功的说服了方不为,马春风显的很兴奋,不停的给方不为划着大饼,甚至承诺,只要方不为愿意,以后的军统,也会是他的…… 方不为暗暗冷笑:真当军统是你马春风的? 谁敢有这种想法,那他离死就不远了…… …… 次日一早天刚亮,方不为就到了码头。 马春风没有来,来送他的是叶兴中。 船还没有到码头,方不为也没下车,叶兴中看机会来之不易,支走了司机,准备和方不为说几句悄悄话。 “在重庆混的还好吧?”方不为心不在焉的问道。 叶兴中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跟着马春风到南洋两个多月了,方长官终于想起来,关心一下自己了…… “还行!”叶兴中定了定神,“有些可惜,我原本是想去情报处的,但局座认为,我没有分析情报的天赋,而外形特征又过于明显,不适合到敌后搞情报工作,便把我安排在了行动处……” 想干情报? 呵呵呵,想什么好事呢……方不为斜着眼睛看着叶兴中。 这肯定是叶兴中自做主张的想法。 因为他三年前离开重庆,去南洋的时候,就和对面沟通过这件事情。 还是李泽田亲自回复的他,认为方不为的建议很中肯,决定让叶兴中继续静默,等到关键时刻再启用。 从哪个时候开始,叶兴中的任务只有一个:想法设法的往上爬! 叶兴中也确实没有让组织失望,他现在虽然只是个副处长,但很得马春风的信重,军统本部几乎一半的行动力量,都是由叶兴中掌控的。 不出意外,等抗战胜利后,叶兴中肯定能坐稳正处长的位置,如果外放,至少也是一区区长。 到那个时候,才是他出力的时候。 “给我说说,局座为什么那么肯定,你已经当了叛徒?”叶兴中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哪那么重的好奇心?”方不为瞪了叶兴中一眼,“要能告诉你,我早就说了,何必等到现在?” “我就是担心……”叶兴中往外瞟了一眼,尽量压低了声音,转着眼珠问道,“担心你连累到我……” “和你有毛的关系?” 方不为直接被气笑了。 其实他也知道,叶兴中也不是单纯的好奇,而是真的在担心。 不过担心的不是他自己会不会被连累到,而是担心方不为以后的处境。 马春风是什么样的性格,对中共又是什么样的态度,叶兴中怎么可能不了解? 那是宁杀错,不放过! “顾好你自己吧!”方不为叹了一口气,“近期尽量小心一些,特别是回到重庆后,局座可能要对你们审查……” 叶兴中眼珠子猛的往外一突。 审查? 这里的“你们”,绝对指的是以前跟着方不为,出过生入过死的这些才部下。 但为什么要审查? 马春风现在也只是怀疑而已,肯定是没什么证据和线索,认定方不为和对面有关系的,不然马春风早就行动了…… 那就只可能是,方不为要搞事…… “你要干什么?”叶兴中惊声问道。 “局座限我清明之前,必须回到重庆!”方不为回道。 “那回去不就行了?”叶兴中理所当然的回道,“别说别人了,就连我都想不通,你放着好好的正事不干,跑去当哪门子卧底?真嫌自己命太长了故意跑去送死……” “啪!”方不为一巴掌扇在了叶兴中的后脑勺上,把剩下的话给扇了回去,“放你娘的狗屁……” “个个都怕死,那还抗什么日?直接跪下来叫爹不更安逸?” 叶兴中悻悻的摸了摸脑袋,不敢吱声了。 太激动,嘴一秃噜,说到方不为最忌讳的话题上了。 “你以为重庆是那么好回的?”方不为冷笑了一声,“马春风可是要让我交投名状的……” 叶兴中眼皮子猛的一跳:“投名状?” 马春风这是绝户计啊? 方不为好像除了叛逃到延安,再没第二条路可走了。 怪不得要让自己小心点…… “那你怎么办?”叶兴中紧张的问道。 “凉拌!”方不为冷笑道,“老子不交,谁又能把我怎么样?” 叶兴中牙疼似的咧了咧嘴。 方不为确实有这个底气,就算他回了重庆,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 问题是,从此以后,重庆政府当中,不可能再会有人信任他了。 那还不如直接回延安。 以方不为的能力的手段,以他和南洋及美洲侨盟的关系,还愁没地方报国? “那你是……要回去?”叶兴中又问道。 怎么回去? 到了那边,同样解释不清楚。 “看看再说!”方不为叹了一口气,“等我先把上海和南京的事情处理干净……嗯,你不要多事,我自己处理!” 方不为又警告了一句。 他不是怕让对面知道了会怎么样,而是怕叶兴中暴露。 “我知道!”叶兴中应了一声。 “不用为我担心!”方不为又反过来安慰道,“多少大风大浪闯过来了,这么点波折算什么?我能处理好!” “还是要小心!”叶兴中忧心忡忡的提醒道,“明面上,自然没人敢把你怎么样,但是你要小心,会不会有人玩阴的……” 方不为冷冷一笑:“放心,我会防着这一招……” 司机回来后,两人自然不可能再说这样的话题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两句,客轮也到码头了。 方不为挥了挥手,轻松潇洒的登上了船。 直到看不到方不为的影子,叶兴中才上了小车。 坐在车里,他越想越不对劲。 这么大的事情,方不为为什么没有向组织提过? 不然组织肯定会联系自己,想办法查清楚具体的情况。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小车开过了两道街,叶兴中让司机停了下来,借口要买点东西,让司机先回了别墅。 这里是南洋,不是重庆,叶兴中很肯定,马春风没有那么多的闲心怀疑自己,也更没有多余的力量,派人盯防自己。 他决定,把自己知道的这些情报,尽快汇报上去…… 而方不为也绝对想不到,知道叶兴中要跟着马春风来南洋之后,地下党组织重新激活了叶兴中,让他时刻监视马春风的一举一动,并且给他派了一个联络小组,跟着叶兴中一起到了南洋…… 延安。 李泽田正在办公室起草着一份文件。 一月初,驻桂办事处被撤消后,他就回到了延安,受组织委托,着手组建情报部,同时负责部分白区情报工作的对接。 文件写了一半,遇到了一点难题,李泽田正准备起身,打开窗户透口气,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当当当!”敲门的声音又急又快,语气还有些慌张,“老李,在不在!” 李泽田听的出来,来的是军委二局的一位负责人,工作性质和他差不多,负责的是另外一条线。 叶兴中,就是他手下的绝密特情之一。 “在!”李泽田飞快的站了起来,跑过去打开了门,“怎么了?” “进去说!”来人闪身进了房间,又关紧了门。 确定房间里只有李泽田一个人,来人把一张纸条交给了李泽田:“你自己看!” 纸条上的字很多,但只看到第一句,李泽田的脸色就变了:“一百号先生”疑似暴露…… 一百号先生,是方不为的代号。 他暴露了? 李泽田压制着心里的惊疑,继续往下看,结果,看到了让他身心俱震的东西。 方不为不但是齐希声,还极有可能“自己人”? 李泽田知道齐希声这个人物,也知道他是南洋方面派到国内,表面好像投靠日本人当了汉奸,在大肆捞钱,实则惠民,甚至在变相的支援抗日。 因为边区以及抗战部队的部分伤药,就是通过齐希声的南洋药洋公司买来的…… 至于自己人,李泽田更是如雷灌耳,更神交已久。 “桐计划”,就是这个“自己人”提供的,还有“关东军主力悉数南下,即将围困重庆”的绝密情报,以及日军针对根据地的数次大型军事行动…… 第一三五九章 不可思议 当接到“自己人”发来的第一份情报的时候,延安上下如临大敌。 这个“自己人”,是怎么知道最隐密的收发频道和波段,又是怎么知道地下组织的通讯密码的? 虽然自己人再三保证,他是真正的自己人,不是敌人。 但连对方是男是女,是中是外,是老是少都不知道,谁敢相信他是自己人? 好在这个频道是八路军指挥部专门用来和特区通电的专用频道,基本算是半公开,有重要情报,一般从不会从这个频道发。 唯一说不通的是,这个人用的竟然是华北地下党组织的一套专用密码。 军委二局不得不制定紧急方案,更改通讯频道和密码底本。 对于情报本身,也就是这个人所谓的“桐计划”,方面都是不大信的。 当时正是中是双方交战最为激烈的阶断,武汉刚刚沦陷,蒋委员长再失智,也不可能利令智昏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与日本人和谈。 大部分的人都以为,应该是华北方面出了问题,密码底本泄露了…… 但新设计的密码本都还没有送到北平,华北方面刚准备内部当事人查,这个“自己人”又发来电报了。 这一份密电,除了再次重申“桐计划”的真实性,还透露了华中日军近期会针对抗日根据在采取扫荡行动…… 不管密电中的后半部分说的是不是真的,都再不能当做没看见了。 请示过首长后,军委二局紧急向华中根据地通报了此情报,华中方面紧急转移,同时也做了一些布置…… 还不到一个月,华中方面就传来消息,日军确实采取了行动…… 再把自己发来的情报,与华中方面传来的消息进行对照,竟然得出一个惊人的事实:日军的行动轨迹,与自己人传来的情报上所描述的,一点都不差…… 这就有点惊悚了。 到底是因为通电频道和密码本泄露,有人想混水摸鱼,还是说,这个人自己人,真的是自己人? 到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人敢不重视这个自己人发来的情报了。 大多数人倾向人,这个人应该不是敌人。 如果是知和人的话,华中日军不可能还按原计划行动,应该是反其道而行,想办法剿灭敌后抗日武装才对…… 抱着这样的心理,上级决定,假设“自己人”所透露的“桐计划”真实存在,对chongqing方面进行试探。 这一试探不要紧,一试探,竟然真的试探出东西来了。 “自己人”称,委员长已委派宋夫人的小弟,广东省财政厅厅长宋子梁,先行往南京,与岗村宁次秘密会晤,会将日方的意向背在脑子里,回到chongqing后转述给委员长…… 照个这个方向一查,方面竟然发现宋子梁真的已经了离开了广州,到达了南京。 而且处处迹像都表明,他在南京是半公开活动的…… 开什么玩笑? 这中间要没有猫腻,宋子梁怎么可能跑到南京去,而且还半公开露面? 真当日本人是吃素的,还是当宋子梁是铁打的? 当即,延安方面便以第三方民主党派的口吻,给chongqing发了一份诘责电文,质问国民政府:在此国难当头之际,不思复我中华,竟然想效仿汪兆名,当第二个卖国贼…… 委员长被吓的汗毛直立…… 延安方面自然不知道委员长是什么样的反应,但随后不久,就查到宋子梁从南京到了上海,又从上海坐船,返回了chongqing…… 到这个时候,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自己人”透露的情报是真的,“桐计划”不但真实存在,而且差一点就实施成功了…… 没有人不惊出一身冷汗。 领导亲自做了批示,此频道和波段,以及原华北地下组织所使用的密码本,特设为专用,专门用来和“自己人”联系…… 当然,该查的肯定要查,至少也要查清楚,“自己人”是怎么破解的密码本。 要是能查到一点“自己人”的身份和来历,那就更好了…… 这项工作一直都在进行,甚至被列为地下党组织的最高机密……可惜大半年过去了,一点头绪都没有。 也只是从袁殊这里,确认了这个“自己人”不是敌人。 至少是不是奸细,也更不是国民党派系的人。 因为就连马春风,军统,甚至是蒋委员长,也在下死力气调查这个人物的底细。 相应的,延安方面对“自己人”的调查力度也加大了。 从他在上海的所做所为,地下组织,军委二局,以及相关领导均判断,这绝对不是凭个人的力量能做到的事情。 不但是一个组织,而且极其严密高效,人数不少,战阗力量极其强大…… 但费尽了心习和精力,国共双方都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也更不会有人想到,这个“自己人”,竟然就是齐希声,而齐希声,竟然就是方不为? 也就是代号“一百号先生”的这一位。 如此的不真实? 他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人会相信,“自己人”在上海做的那些事情,是方不为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做出来的。 就算是方不为有团队,而团队中的这些人才,他是怎么发掘的,怎么组织的? 别说延安方面做不到,chongqing方面,更甚至是日本人,美国人都不可能做的到。 不然国共双方在延安,就不会被特高课和七十六号追着打了。 日本人要是能做到这一点,也早就把军统和地下党的势力撵出上海了…… 李泽田连呼吸都忘了,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这份情报。 情报是从南洋发来的,密码底本是叶兴中临走时,组织才转交给他的,起码不用担心会被军统及日本人拦截,或是破译。 所以叶兴中交待的特别详细。 几乎把他所知道,以及所怀疑的所有信息,全部都发了过来。 “齐希声”这个身份,算是交待清楚了。 也只是因为,方不为觉的没必要瞒叶兴中,而他也打算,把这个情况向延安方面通报一下,以免引起误会。 还有马春风逼迫方不为回chongqing,并要求方不为交“投名状”的细节…… 就算叶兴中不提这一点,李泽田等人也能想到。 这是chongqing政府和军统的老套路,早就不稀奇了。 即便没有这份电文,李泽田也敢肯定,方不为不可能会干出这样的事情的。 最主要的原因是,马春风和蒋委员长,没有可以威胁方不为的东西。 方不为也从来没有表露过,一定会绑在国民政府这艘上,一辈子都不会下来。 其次,也是因为方不为与方面的渊源,以及李泽田对他的了解。 双方确实没见过几次面,但这并不妨碍延安上下,只要是知道内情的人,对方不为的感谢。 国民政府一年的军费开支,几乎是在靠南洋侨盟和美洲侨盟在支撑,那延安呢? 每一次的援助资金,都是地下组织的同志接手,再辗转带到延安的。 而每一次的援助扔资,还是由地下组织的同志接收,通过各种秘密渠道,一点一点的转移到作战部队手中的…… 李泽田甚至能精确到每一毛,每一分…… 现往前,方不为还是个毛孩子的时候,他父母就已经坚定不疑的参加革命,支持革命了…… 李泽田不敢肯定方不为具体的想法,但他至少知道,方不为绝对不会把枪口对准自己人…… 摇了摇头,清理一下思绪,李泽田继续往下看。 剩下的,基本上全是叶兴中偷听来的内容,也就是马春风质问方不为的那一段。 叶兴中称,他偷听到马春风和方不为有过激烈的争吵,马春风说方不为就是“自己人”,还质问方不为,为何要投靠…… 但这两件事情,方不为都没有承认。 另外,叶兴中又提了一下,方不为临上船时,给他交待的那几句话: 暂时不要向方面透露有关他的情报,其次,回到chongqing后,尽量小心,马春风可能会对叶兴中进行审查…… 叶兴中推测,方不为到上海后,很有可能会再次发动什么行动,可能会让chongqing方面恼羞成怒…… 会是什么样的行动? 刺杀,破坏! 在敌战区,能干的无非就是这两样。 嗯,不对! 不管是方不为,还是“自己人”,刺杀的不是汉奸就日方高层,破坏的,也只可能是日伪的军事或间谍力量,chongqing方面高兴才对。 除非方不为要干的是不利于chongqing方面的事情…… 李泽田一时猜不透,而且这件事情,也不是他一个人猜来猜去,就能定夺的。 “给领导看了没有?”李泽田肃声问道。 “已经汇报过了……领导先让你分析一下……” “信息量太大,我分析不了!”李泽田干脆利落的摇了摇头,“我最多只能推断出来,‘一百号’的身份,应该还没有暴露……” “但马春风都已经认定,他投向咱们这边了……”军委二局负责人指了指电报中的一句,“你看他们的对话:方不为问,‘你凭什么认定我已经判变了’,马春风却沉默不语……” “因为他不能说!”李泽田摇了摇头,“他怕万一方不为不是‘自己人’,所以不敢把机密的情报拿出来和方不为对质……” “你是说桐计划?” “不止!”李泽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还有致使南洋商团集中向云南转移的原因……” “你是说,那个情报?” “对!”李泽田回道,“虽然我们还没有相信,但chongqing方面,显而易见的相信了,不但相信了,还付诸了行动……” “看这一条……”李泽田指了指情报,“方称:他利用‘齐希声’这个身份,成功打入了日谍内部,并取得了以中村为首的日谍首脑的高度信任……而这个情报,就是他利用中村,从日本外务省高层那里窃取来的……” “太顺利了?”那位还是不原意相信,方不为这么轻松,就能得到这么重要的情报。 战略层面这么高,怕是只有日本天皇,首相,最多再加上陆相,才能资格制定这种计划。 “不要忘了,板垣征四郎,就是刚刚才从陆相的位置上退下来的……而这个中村,和板坦征四大郎,都是日本外务省首脑板西利八郎的学生,关系肯定不一般……” “这个中村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位猛的一惊,“我怎么不知道?” “这是从另一条线上传过来的情报……”李泽田含含糊糊的回道。 没有领导的特许,别说袁殊的身份,他连袁殊的代号都不会向第三个人提起。 “一起去汇报吧!”李泽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如果这上面的情报都是真的,那就说明,‘自己人’两个月前传来的那份情报,也有可能是真的……” “那还等什么?”那位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提到了情报,就是方不为在两个月之前,分别向chongqing和延安通报的最新消息:日德将联盟,与意大利共同成立轴心国……德国将撕毁停战协议,再次向苏联发动战争…… 届时,英美等国也不得不被迫参战,世界在大半的国家,都会被进战争的泥沼。 日本会主动发起太平洋战争,主动打击破坏美国的海军力量,并且会调动国内的侵华日军主力,攻占东南亚等沿海国家……国内战势将正式入步对峙阶断…… 虽然觉的不可能,但因为前几份情报均被验证,所以即便不相信,李泽田还是没敢有一丝的大意,第一时间,将情报内容汇报给了领导。 估计领导也和他是差不多的心思,嘴里念叨着“怎么可能”,但还是向苏联通报了这个情报。 苏联不但没有相信,反而提醒方面,他们是从什么渠道得到的这份情报的,是不是内部被日本人渗透了…… 潜意就是:不要开玩笑了。 大多数的人,也确实认为这是个玩笑。 因为这个时候,苏联才刚刚和德国瓜分了波兰,苏德两军在波兰的首府布列斯特胜利会师,还举行了联合阅兵,共同向全世界展现了他们的强大,以及亲密的友谊…… 第一三六零章 紧急任务 连苏联人自己都不相信,那延安方面能有什么办法? 其实方不为也想到了,别说苏联,如果把这个情报传到德国,亲自交给阿道夫西特靳,可能也不会相信。 战场瞬息万变,正处于大战边缘的世界局势,也是如此。 别说提前一年,就是发动大战的三个月之前,德国上下,就连元首也没有想到,战争会来的如此之快…… 但方不为不得不这样做。 首先,他要努力做到,南京的惨剧再不能复制到南洋,其次,他还要保证,太平洋战争发动后,原本蓬勃兴旺的南洋工商业不会遭受太大的破坏。 只要把这些人和实业转移到国内,不但能避免悲剧发生,更能加强国内几近瘫痪的工商业…… 在这个前提下,方不为绞紧脑汁都想不出,怎么样才能让南洋方面相信,两年之后,会有灭顶之灾降临。 对东南亚,对中国,甚至是一边对日本严盯死守,另一边好整以瑕的等着看戏,盼着苏联和德国赶快打起来,甚至计划瞅个空子,给这两个国家添点油,加点醋的美国和英国,都没有想到,战争说来就来…… 在这个前提下,没人会相信方不为近似神预言一样的情报。 所以,方不为才决定孤注一掷,跑去卧底。 只要打入日谍高层,让南洋,让重庆,甚至让延安知道,他绝对有窃取到日方特级绝密的能力,才会相信,他提供的情报,具有一定的真实性…… 还好,因为对方不为的认可,更因为对方不为信任,以及对他本身能力的信服,南洋方面成功被他说动了。 南洋同意内迁,对于重庆方面的来说,自然是利大于弊,虽然对于南洋方面迁移的原因,重庆政府一个字都不信,但既然有好处,他们就会装做不知道,更不会提出质疑。 所以方不为的计划才能得以顺利实施。 虽然这离方不为的预期依然很远。 他起初的设想,是希望重庆政府,延安方面,都能重视起来,近而影响到苏联,美国。 但很可惜,没人会相信疯子一样的话。 没有任何一方相信,德国和日本,只是因为英美等国的封锁,为了获限石油等资源,就敢赫然掀起世界大战…… 方不为认为,他已经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了,他所提供的情报,没有发挥出最大的效用,不是他不尽力…… 这一次,也更让他认识到,即便做为重生人士,妄想利用先知先觉,企图改变世界,是最特么扯谈的一件事情。 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 一个多小时后,李泽田才从窑洞里出来。 因为叶兴中传产来的情报,致使组织专门开了一次会。 方不为就是齐希声,还是那个闹的上海滩鸡飞狗跳,无数次提供绝密情报的“自己人”? 没办法不重视。 开会的人很多,每一位,都是让方不为一听名字,呼吸都会一窒的人物。 对于“一年后,日军会南进”相关的情报,会议上认为,暂时搁置。 既便这个情报是真的,日本人真的有这个计划,但到最后,也不一定能发动的起来。 况且,该重视的已经重视,该赂苏联通报的,也已经通报过了,剩下的,只能是静观其变。 对于国内现阶段的局势来说,日军南侵,未必不是好事。 提前做好准备就可以。 更何况,绝对多数的人,都不认为会有这么一天。 世界大战啊,是说打就能打起来的? 反倒是方不为本身,成为了这场会议绝对的重点和核心。 一致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他…… 会上直接对李泽田下达了任务和命令:尽快与方不为取得联系,必要时,可动用所有潜伏力量,保证方不为的人身安全。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真到这一步,就说明方不为和重庆方面彻底的决裂了,为了不让方不为彻底倒向这边,军统和重庆甚至不惜玩阴招,把方不为的身份主动透露给日本人…… 会议还在继续,讨论的还是与方不为相关的议题,李泽田和刚才那位军委二局的负责人,先行出了会议室。 隐蔽战线上同志,大都由他们负责,而他们现在任务,就是紧急联系相关人员,研究如何接触到方不为,让他知道组织的意图…… …… 上海,静安寺南侧,福煦路多福里,一幢红砖小楼。 门口无牌无匾,但大多数的人都知道,这幢楼里的人,都是共产党。 这是八路军设在上海的驻沪办事处,是对外公开的。 负责人就是胡月明,上海的各方势力都知道这个地方,也知道胡月明这个人,比如日本人,军统,中统等等。 是不是觉的很奇妙? 一个不大的房间,门口挂着档案室的牌子,不但铁门紧闭,门口还守着两个警卫。 里面只有胡月明一个人,此时的他,正戴着耳机,听着里面的电波声,往一张纸上抄着电码。 桌子旁边的窗台上,还放着一个火盆。 这是用来防备突发情况的。 如果突然有人冲进来,第一时间就可以销毁电码纸。 第一遍电波接收完,他就已将所有的电码抄了下来,以免发生错漏,他又检查了两遍。 等电波声消失,胡月明关了电台,收起耳机,开始编译。 他没有找密码本,也没有动笔。只是对着数字念一遍,纸上的电码,就在脑海中翻译成了文字。 而且还不会把不同的密码本中所对应的电码搞混! 这个技能很强悍,也是促使胡月明进入这一行的原因之一。 三四年,国共决裂,再加上一些其它的原因,导至共产国际与中共的联络断决,以往的联络频段,以及密码译本全部不能用了。 组织上专门派胡月明去苏联,让他将数套密码底本的编译方式,悉数背了下来,带回了国内…… 就连方不为也极其佩服他的记忆力,就跟个人肉存诸卡似的。 电码很长,而且顺序还是故意弄乱的,胡月明不得不翻译一句,就先把这一句记下来,然后结合前文回忆一遍,以便找出正确的排序。 紧急……任务……曾先生……会面……特级绝密…… 只翻译到一半,胡月明的的脸色就变了。 组织要求,让他紧急联络代号“曾先生”的袁殊,并尽快见面,亲自转达组织下达的任务……保密级别为特级! 胡月明的心脏一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组织不可能不清楚,他和袁殊见面意味着什么。 他是公开的地下党,袁殊是公开的汉奸,特务,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虽然日本人也清楚,袁殊和中共方面一直有联系,还利用他这一交身份,做过很多事,但袁殊半公开联络的,也只是一些左翼组织,没有人知道他和胡月明有直接联系。 如果被日本人,被军统知道他们二人碰面的消息,袁殊就完了。 胡月明本能的判断,一定是出大事了,大到组织不惜冒着让袁殊的身份暴露的风险…… 他猛吸了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翻译着电文。 “齐希声”……“自己人”……保护……不惜一切代价…… 越来越多的信息被他翻译了出来,胡月明的脸色也越来越白,连拿着电码纸的手,都忍不住的抖了起来。 “齐希声”就是“自己人”……这怎么可能? 当其余的内容全部翻译完,只剩最后一组经过反复加密的电码时,胡月明的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呼吸的频率。 他知道,这才是最机密,最关键的信息。 慎重起见,他飞快的把这一组电码背育了下来,确定无误后,把电码纸丢进了火盆里。 等纸张燃尽,就连纸灰也变成了粉末,胡月明才闭起了眼睛,开始翻译这一句。 “绝密:一百号先生!” 就这七个字,却惊的胡月明跳了起来,眼中全是惊骇的神色。 方不为是齐希声,还是“自己人”? 一年前,搞的上海滩鸡飞狗跳,杀的日谍汉奸心惊胆战的那个人,就是他? 像是被人迎头砸了一拳,胡月明被震的脑袋嗡嗡直响。 愣了好几分钟,胡月明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震惊和置疑的时候。 既然组织上能下达这样的命令,绝对已经证实了这个情报的可靠性,自己必须接受现实,更要坚决的完成任务。 胡月明猛吐了一口气,快速的将写过字的痕迹清理了一遍,离开了档案室。 必须尽快联系袁殊…… …… 浦东,杨家渡。 一家盐店,兼售香油酱料之类的食味品。地方不小,上下两层,上面住人,下面售货。 店里只有一个老板,一个伙计。 这会刚过午时,生意也淡了下来,伙计都趴在柜台上打瞌睡。 听到楼梯上有响动,伙计抬起了头,看到老板从阁楼上走了下来。 老板四十出头,身材有些发福,面如银盘,所以街坊邻居都叫他王胖子。 “我去交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要没什么生意,就早些关门吧……” 听到可以随时下班的消息,伙计并不怎么欣喜,脸上反而多了一丝凝重。 “要不要我陪你?”伙计问道。 “不用!”老板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大事!” 都不确定什么回来,还不叫大事? 这是一定要见到那位的意思…… 伙计心里犯着嘀咕,又不放心的咛嘱了一句:“小心!” 老板点了点头,拍了拍左腰,出了店门。 此时的浦东,是名符其实的乡下。 但毕竟是上海的地盘,依托这远东第一大港,东方不夜城的便利,即便是乡下,也不是一般的繁华。 街上人很多,除了看店做生意的,游街的大多的都是女人和小孩。 因为男人全部都去上工了。 王胖子走的很慢,看到新奇的东西,就会停下来看两眼,问一问价钱。 看到喜欢的零嘴小吃,也会买一点骗骗嘴…… 其实这都是习惯使然,他是在观察,后面有没有尾巴。 转了一个多小时,他才走到一处宅子门前。 宅门很新,看起来占在也不小,虽然门楼子是没有匾,但门口却守望着两个穿着黑衣的精壮汉子。 腰里鼓鼓囊囊,一看就藏着真家伙…… 只看这两个带枪的汉子,只是不是蠢货,就能看得出,这一家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这是袁殊的府宅。 他岳家马氏,是浦东首屈一指的富户,虽然岳父早逝,身为小妾的岳母也被大夫人赶出了马家,但大夫人对庶出的马景星很不错。 马景星和袁殊结婚的时候,大夫了给他们分了上百亩水田不说,光是沿街的店铺,就分了八间。 包括这幢宅子,也是大夫人出钱修的。 所以,袁殊家里很有钱…… 王胖子把最后一块年糕扔进嘴里,丢了手里的油纸,迎向两个守门的壮汉。 这两个壮汉都是马氏的本家,和王胖子很熟悉。 “哟,王表哥……”壮汉之一笑嘻嘻的打着招呼,“今日怎么闲了?” “闲什么闲,我是来交租的?”王胖子翻个白眼。 “这还不到日子吧?”壮汉问道。 “过两天要回老家一趟,交租的时候肯定不在,那还不如提前交……也顺便来问一声,看学艺有没有要带的东西……” “姐夫不一定能回的来,不行就打个电话,看能不能找的到他……”壮汉嘴里念叨着,把王胖子让进了门。 穿过中堂,进了二进院子,看到马景星正好带着女儿在玩猫,壮汉通报了一声,又回了门口。 “表……表哥?”看到王胖子,马景星本能的心慌了一下。 好多时候,袁殊回不来,或是不方便,但又有什么重要的情报需要传递,都是让她去办的。 所以袁殊是干什么的,她一清二楚,对于他的这些朋友,马景星基本都认识。 王胖子正好也是湖北人,公开的身份,就是袁殊的远房表哥。 那家盐店,租的就是袁殊的店铺,也算是多了一个接触的借口。 一般到了交租,顺便交换情报的时候,王胖子才会亲自来。 (本章完) 第一三六一章 惊疑不定 如果不到交租的时候,王胖子却亲登了门,就说明有紧急任务,更或是出大事了。 所以马景星才这么紧张。 “要回老家一趟,先把下个月的租交了,顺便过来问问学艺,有没有要带的话,或是要带的东西……”王胖子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是一定要见到袁殊,有重大情报,或是紧急任务的意思。 马景星身子一抖,颤着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别慌,和他没关系!”王胖子左右瞅了一眼,压低声音问道,“是有事要问他……” 只要不是袁殊出事就好。 马景星猛的松了一口气:“我去给他打电话,看他晚上回不回来!” “好!”王胖子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马景星去而复返:“他说晚上没什么要紧事,会回家来吃饭……” 意思就是肯定能回来。 王胖子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一想到袁殊的这些身份,他就一个头有两个大。 太乱了…… 派他探听情报的时候自然无往不利,但想要和他见面,得抱着一百二十分的小心,甚至是随时殉国的觉悟…… 袁殊的身份太敏感了。 先是大汉奸,深信日本人信重,还负责着日本外务省在中国相当强的一股间谍势力。 这样的人物,完全值的日本人严防死守,在他家附近安排几个眼线再正常不过了。 更何况,他还军统上海站国际情报组的少将组长,还是中统的高级特工,也是青红帮的元老级人物…… 哪一方都对他特别关注,既便王胖子有租户和远亲这两重身份,但要是来的太勤,说不定就会进入哪一方的视线。 所以王胖子无比的小心。 确定袁殊能来,他就不可能再乱跑了。 和马景星说了几句闲话,王胖子去了帐房,付了后两月的租金,又是帐房下了几盘棋,天就黑了。 又跟着帐房和管家,混了一顿饭,大概九点钟的时候,袁殊才回来。 他这次只带了一个随身的警卫,没有日本人跟来。 安排警卫住下后,袁殊带着王胖子去了书房,还让马景星给他们上了一壶酒,两样小菜。 等袁殊关紧门窗,确定不会有第三双耳朵听到他们的交谈,王胖子才压低了声音:“我说,你听,要有没记住的地方,你提醒我!” 袁殊点了点头。 他和胡月明是老搭档了,合作了相当长的时间,所以两个人的一些习惯都比较接近。 他也是从来都不用纸质的密码本,而是把整本密码本全背在了脑子里,需要用的时候,确定译本是哪一本,回忆默育一遍,然后再开始翻译。 比起胡月明,袁殊的记性自然也差一些,但他却胜在聪明,悟性好,肯用功。 不然也不可能用小学都没毕业的经历,自学了一口以假乱真的日语,从而骗过民国外交部和日本外事厅,混进了赴日留学生的队伍中。 “4627,1358……”一组一组的电码,从王胖子的口中说了出来,每说一组,王胖子就会停顿一下,看一看袁殊,确定袁殊听清楚了,以及记到了脑子里,他才会接着说下一组。 只听了两组,袁殊的脸色就变了。 这两组电码翻译过来,代表着同样的意思:特级,绝密! “说慢一点!”袁殊猛的挺直了腰板,无比郑重的说道。 王胖子心里咯噔了一下:看来事情不小啊! 他很少看到袁殊会有这么严肃的时候,大多数的时候,袁殊在嬉笑闲谈中,就把事情给办了…… 可惜,他的权限太低,别说不知道胡月明让他转述的这些电码是什么含意,就连与这件任务相关的皮毛都不知道。 足足用了半个小时,王胖子连背完了电码,袁殊同步翻译了出来: 特级绝密:南洋医药公司经理齐希声,实为“一百号先生”,更疑似为“自己人”…… 短短的一句话,像是惊雷一样,劈到了头上,袁殊被惊的汗毛直立,呆滞当场。 看他像是雕塑一样,连呼吸都不会了,王胖子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声:“学艺……学艺?” 袁殊猛的打了个机灵,像是憋坏了一样,使劲的吐了一口气。 也就是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袁殊冷汗湿遍全身,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脸上,头上全是汗涔涔的…… 这特么的绝对是发生了捅破天的大事…… 王胖子哪里还能做的住,猛的站了起来,语气沉重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不能说!”袁殊坚定的摇了摇头。 说着,他又指了指桌子上的酒菜,沉身交待道:“吃上几口后,你就回去,告诉他,我一定想办法……” 话说的含含糊糊,不清不楚,但王胖子一瞬间就听出了袁殊话里的潜意:不惜一切代价,也会完成任务…… 到底出了什么事? 甚至袁殊都已做好了暴露身份,以及丢掉性命的准备? 王胖子满脑子都只剩这一个念头。 但可惜,他权限不够,越是重大的机密,袁殊越不可能告诉他。 “我知道了!”王胖子点了点头,拿起筷子,飞快的往嘴里塞着菜。 不吃一点是不行的,还得喝一点。 身上不带点菜味和酒气,难免会让人怀疑…… 又半个小时后,等身上的酒气散发的差不多了,王胖子才准备离开。 “你小心!”临走的时候,他不放心的喧嘱道。 “我知道!”袁殊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从翻译完电文到现在,他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就跟丢了魂一样。 王胖子也知道问不出来,再没有多嘴,跟着袁殊下了楼。 送完王胖子,袁殊回了一趟卧室,让马景星和孩子先睡,然后又回了书房。 信息量太大,大到要把脑袋都要撑破的那种感觉,必须要想办法,先让自己冷静下来。 袁殊抓起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 方不为,齐希声,还有“自己人”蒙面时的样子,像是走马灯一样,浮现在袁殊的脑子里。 这三个身份,竟然是同一个人? 怎么可能? 谁都觉的不可能,袁殊也一样。 但这却是事实,确实发生了…… 袁殊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的惊疑,回想着和齐希声,和“自己人”接触过的每一个细节。 他没有见过方不为,两人更没有直接接触过,但袁殊却是神交已久。 “国民英雄”不是吹出来的,而是方不为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国党的宣传部门更是像不计代价的一样,对他的事迹进行了铺天盖地的宣传,十个中国人里面,怕是有五个人,都听过“方不为”这个名字。 更何况袁殊。 方不为崭露头角,在南京开始施展手脚的时候,袁殊就知道他了。 当时的袁殊还没有加入军统,但已经是日本外务省的高级情报人员,同时也是中统元老吴亚醒的得力手下,更是胡月明的直接下线…… 身为中统骨干,中统本部被人坑的成为了笑柄,徐恩曾都差一点被一撸到底,这些事迹,袁殊也一清二楚。 再之后,方不为有如神助,事迹越来越多,名头越来越响,袁殊还憧憬过: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结识一下这位英雄。 “英雄”不是嘲讽,而是崇敬。 身处各种势力的中心,袁殊知道的信息,要比一般人多的多。 他从来都不认为,国民政府对方不为的宣传,有掺假的部分。 不但没有夸大,甚至为了让民众相信这些事迹全是事实,当时身为国党宣传部代部长的周佛海,还适当的弱化了一部分。 比如以一人之力打飞机这些事迹…… 国党会夸大,日本人总不会涨敌人气势,灭自家威风吧。 在那个时期,日本军部,外务系统,情报部门,都接到过上级的命令,调查有关方不为的一切信息…… 袁殊自然也接到过这样的命令,有幸看到过日方针对方不为,搜集的所有信息。 最后,他得到了一个无比惊人的结论:方不为打飞机,炸坦克,以一己之力,力克日军一个中队的传闻,竟然都是真的…… 在袁殊心目中,方不为简直就是打不死的铁人,强到了前无古人的程度。 但他更佩服的,是方不为身上的决心和精神:一次次的向死神发起挑战,从来不知道害怕为何物…… 当时,他还想过,想以亲日报社“新中国报”总编的身份,想办法采访一下方不为。 日本人只以为他是想搜集方不为的情报,自然无条件支持。 国党方面也觉的,应该让更多的人知道英雄的事迹,也答应了。 要不是袁殊多了个心眼,还向胡月明请示了一下,他就见到方不为了。 到现在,袁殊才算明白,胡月明知道这个消息后,为什么那么恼火了。 方不为竟然就是组织内部最为神秘的那个特情:一百号先生? 藏的太深了…… 袁殊回忆着和齐希声接触时的所有细节,越回忆,发现疑点越多。 最让他记忆犹深的,是后来好几次见面的时候,齐希声好像都不敢和他握手,反而大多数的时候,都学日本人鞠躬。 他当时只以为,这个披着黄皮的美国人,为了赚钱,为了讨好日本人,已经彻底的不要脸了。 但现在一想,袁殊终于明白了。 “自己人”夜访自己的那一次,自己和他握过手,自己当时就产生过一丝熟悉的感觉。 当时的方不为肯定觉察到了这一点,所以后面几次,才那么小心…… 而后面还有一次,好像是在南京,自己和齐希声握手的时候,也产生过类似的感觉…… 想到南京,袁殊又想到了那一次莫明其妙的糟遇:好好的在喝酒,突然就被包围了? 看原田熊吉的架势,绝对是发现了重大情况,自己当时都还以为身份暴露了。 但还没过夜,就被放了出来。 事后也证明,不是在针对他。 后来,他还打听了一下,但不管是日本人,还是南京伪政府的相关人员,都是讳莫如深,一问三不知,什么也没问道。 不过第三天,就传出原中统骨干田立成,和伪军独立团团长车庆丰因分赃不公而火拼的消息…… 想到这里,袁殊什么都明白了。 根本不是中村身边出了什么奸细,而是田立成认出了方不为…… 袁殊既然清楚,当初方不为是怎么把党调处本部坑成笑话的,自然也知道,被坑进来的都有谁。 田立成,吕开山,徐恩曾,还有这个车庆丰…… 当天死的这两个,就是被坑事件中的主角:田立成,车庆丰……再一深想,袁殊不难理出关键的头绪。 会不会是田立成和车庆丰认出了方不为,密报给了日本人,日本人如临大敌,所以把当时和方不为在一起的所有人全抓了回去。 但事后,不知方不为用了什么方法,洗清了嫌疑不说,还报仇不隔夜的来了个反击,把这两个给灭了口? 想到这里,袁殊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多想一想,说不定稍微再回忆一下,就能发现,齐希声就是,方不为,更是自己人…… 后悔之余,袁殊又惊又疑:他是怎么做到的? 日本人又不是猪,难道他怎么说,日本人就怎么信? 不对,还有问题。 和田立成好的穿一条裤子的吕开山,为什么活的好好的? 而且听闻,先是车庆丰和田立成火拼,还想打死吕开山,结果被吕开山的侄子给打死了…… 袁殊又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个吕开山,八成就是方不为的同伙…… 类似的疑点还有好几处。 在南京,齐希声请申振纲吃饭的时候,他并没有在自己面前避讳,他日语说的极为流利的事实。 当时自己还以为,齐希声彻底叛变南洋侨盟当汉奸了,但可能是一时疏忽,忘了在自己面前掩饰这一点。 可能是是忘了,但忘了的原因,可能是方不为潜意识里把自己当成了他的战友,他的伙伴,根本就不觉得自己会威胁到他。 因为方不为从头到尾,都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 第一三六二章 再回上海 袁殊也更加的想不通,方不为是怎么知道的? 军统这里,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应该只有马春风,最多再加上一个齐振江。 自己发给军统的每一份电文,都会经齐振江的手,他除了专门负责接收和发送军统的绝密电文之外,还专门负责为马春风编译,从情报内容中推断到自己的身份,应该不难。 除了这两个,怕是连军统的正牌局长贺耀祖,都不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 所以马春风再信任方不为,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身份透露给他。 那地下党这边呢? 应该只有胡月明知道,之外,就只有胡月明的上级了,也绝对不可能超过三个人。 以地下党组织的严密性,从这里泄露自己身份的可能性,比军统还要小。 那方不为,是怎么知道自己既是军统特务,又是地下党? 要不要把这个情况,汇报给胡月明,或是马春风? 他好像也在防范这两个人…… 袁殊猛的想到,方不为蒙着脸,以自己人的身份来见他的那天晚上,说过的那些话。 “你支持谁?” “谁能让这个民族复兴,谁能让这个国家强大,我就支持谁……” “不要和军统走的太近……” “不要让马春风把你的身份泄露给任何人……” “如果马春风要求你,做一些你办不到的事情,千万不要答应……” “如果遇到难以决断的事情,一定要想想,这么做,会不会留下隐患,会不会让人误会你,怀疑有什么别的目的……” “记住,不要擅做主张,多请示,多汇报……没把握的事情,或是遇到不好判断,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如此之类的事情,一定要请示……如果来不及请示,那就不要做,等下一次机会……” 那天晚上,方不为说了好多,甚至让袁殊产生了:这个人为什么这么懂我,这么了解我的难处和苦衷? 袁殊又想到,自己的身份差一点就要暴露时,方不为费尽心思,巧妙的利用吴四宝,给自己顶了锅,让自己躲过了灭顶之灾…… 他越来越觉得,方不为对自己抱着极大的善意,还有些亲近的意思。 但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所以,汇报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吧,至少要等见过方不为,问清楚一些问题之后再说。 他又是如何知道日方的高级电台的,是如何做到即时监听的? 不然他不可能知道,自己的下线暴露了,日本人不但知道了自己和马春风的专用联络频道,还截取到了部分电文…… 包括那些被他刺杀的汉奸,方不为是怎么随时随地的知道他们的行踪,知道他们的警卫力量,能一针见血的找准要害,一击必中,又能全须全尾的脱身的…… …… 说不通的地方太多。 只有身处漩涡最中心的袁殊,才知道这有多么的不可思议。 别说只凭个人的力量,就算有再强大的团队支撑,也不可能做到这些事情。 方不为的所做所为,直接超出了袁殊的认知,简直就和神仙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人物,既便冒着暴露身份,甚至牺牲的风险,也要争取过来,也更值得保护。 袁殊也更想知道,这些壮举,方不为是怎么做到的? 他无比的期待,和方不为见面的那一天。 …… 袁殊回忆了很长时间,也想了好长时间,甚至已经准备好,见了方不为之后,自己如何表明身份,然后再问些什么问题……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听到窗外一声猫叫,袁殊才醒过了神。 他看了看时间,已是凌晨三点了。 王胖子走后,他足足沉思了三个小时。 也该睡了,不然家里的下人就会起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竟然在书房里睡了一夜? 用脑过度,脑海中还飘着不少有关方不为的信息,怕是一时半会睡不着。 但必须得睡。 总不能睡眼惺忪,哈欠连天的回岩井公馆吧。 而且明天的任务更重。 必须打起所有的精神,好好的想一想,怎么和胡月明见面,该选个什么样的地方,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安全…… 见了方不为之后,必须要把组织的意图完完全全的转达给他,并争取让方不为回归组织。 得到准信之后,还要尽快回复胡月明,让他向组织汇报……任务不是一般的重,而且危险程度极高…… 特别是与胡月明见面这件事…… 嗯,胡月明? 袁殊猛的顿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 糟了! 自己竟然忘了,让王胖子把胡月明问自己的建议带回去。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外泄的风险,特别是这种高级绝密。 怕靠联络员交接,会导致情报外泄,也考虑到这次的任务极其艰巨,且风险极大,所以组织要求,胡月明最好能见到袁殊,两人一起商定,如何接触方不为,以及想办法,问清楚方不为的态度,以及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 但胡月明认为,他和袁殊的身份太过敏感,能不见面,最好不要见面,所以他才把情报编成了密码,派王胖子送了过来。 除了这个,胡月明还要求,等袁殊见到方不为之后,转告方不为,最好能和他见一面…… 胡月明这样问,就说明组织上不是这样安排的。 代号为数字,比如方不为这种,“一百号先生”的特情人员,不属于胡月明这条线。 要么是军委二局的领导负责,要么就是更高一级的领导负责。 袁殊直觉,胡月明这样做,是不合适的。 要是以往,秉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观点,做了也就做了。 但自从经过“自己人”警告之后,袁殊越来越意识到,自己以前的一些方式方法,很欠妥。 他本能的想回绝胡月明,但当时被方不为就是“自己人”的情报给惊呆了,忘了让王胖子把话带回去。 怎么办? 天亮以后,再去找一次王胖子? 不行,风险太大。 算了,传个话而已,让方不为自己决定吧…… 深冬季节,上海却下起了绵绵细雨。 黄浦江上飘着一层浓雾,能见度很低。 木船是别想下江了,不然一不小心,就会被火轮撞沉。 那些不得不下江的客轮,货轮,不得不长鸣汽笛,提醒着附近的船只。 客轮缓缓的靠在了码头,方不为撑起了一把伞,走下了甲板。 人来人往的码头上,停着一辆锃亮的小车,方不为远远的看到,中村的两个手,正挤在一把伞底下,靠着小车抽着烟。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这次,是以齐希声的身份,秘密回国的,止的当然是为了报仇,搞垮由他一手创建,浸注了无数心血,却被胡家强行抢走的南洋医药公司。 所以中村只以为,知道齐希声密秘回国的,除了他,就只于二君…… 真实目的很简单:确蜜汁春鸡是要搞垮南料医药公司,把不知内情的胡好,还有他带到国内的这些人,全部撵回南洋去。 至于再能不能搞点事情出来,就要看重庆政府给不给自己这个时间了…… 方不为拉了拉帽檐,又把伞举低了一些,走向了小车。 看到有人靠近,两个日本特务本能的警觉起来,等方不为走近一些,看到熟悉的身影时,两个特务微微的弯了一下腰:“先生,一路辛苦了……” 用的是日语,在满大街都是日本人的上海滩,并不显的太突兀。 方不为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等一个特务拉开车门后,他收起伞,钻了进去。 两个特务也上了车,发开口梦同发动了小车,离开了码头。 等小车驶上马路,码头边上的一个青年男子朝路边支了支下巴,一辆黄包车远远的跟了上去。 客轮刚到,马头正是人多的时候,小车的速度根本提不起来,至多二十码,还没一辆自行车快,黄包车跟的很轻松。 车上的司机和警卫都没有发现,但方不为却很清楚,拉黄包车的车夫,绝对是上海军统站的特务。 已经知道马春风对自己起了戒心,对其性格极其了解的方不为,哪能猜不到马春风接下来会怎么干。 无非就是军统的老一套:跟踪,盯梢,严防死守。 从自己上船的那一刻起,上海军统站肯定就接到了跟踪自己的命令。 自己坐的那艘船,大概什么时候到上海,什么特征等等信息,自然也被马春风传到了上海。 但肯定不会提及自己的身份,上海的军统特务并不知道自己是谁。 马春风也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 其实方不为有的是办法躲开这些特务,但他一是马春风看他没有来上海,恼羞成怒,误会他心里有鬼,情急之下使盘外招。 其次则是,方不为也想知道,马春风下达给上海军统站的具体的命令细节,所以他必须把这些特务引出来,实时监听。 等小车驶出码头,路上行人渐渐的少了起来,小车开始提速,黄包车夫就跟的有些吃力了。 方不为原以为会跟丢,但没想到,小车开出去了一公里多,又换成了另外一辆黄包车。 可能是早就料到,小车会去外滩,或是去虹口,反正都是一个方向,所以提前做了安排。 外面下着雨,雾也不小,坐在车里的特务司机并没有发现,他们被盯上了。 方不为失笑般的摇了摇头,任由司机自行驾驶。 小车一直开到了外滩的和平饭店。 只要来上海,大多数的时候,方不为都是住在这里的。 当然,用的是齐希声的身份。 房间是中村早就安排好的,特务帮他提着行李,把他送到了房间,又给他汇报着中村的安排。 “会长交待,让你先行休息,到下午五点,我会来接你,直接到会长的寓所……” “嗯!”方不为点了点头,又交待道,“晚上不回来这里了,另外换个地方吧!” “哦……好!”特务并没有问什么原因,随口答应着。 摆脱军统特务的盯梢,不要太简单。 被方不为搅的整整鸡飞狗跳了一年,现在的上海,依然风声鹤唳,日本人和七十六号,对特务奸细的清查力度依然很大。 方不为不信,陈公树的人,还敢跟进虹口? 他决定了,就住到日本领使馆对面的礼查饭店去。 有胆子,你就跟过来? …… 也是想到齐希声这次是秘密回国,所以中村并没有在酒店安排会面,而是换到了自己的家里。 场面很简单,不像方不为,去哪里都大摆排场,特别能造。 几样普通的日式特色,无非就是鱼脍,寿司,清酒这些东西。 这里说是中村的中国的家,其实是个间谍窝。 包括他这个家里的那位老婆,也是外务系的女特务。 而且长的很漂亮。 有一次方不为来他家喝酒,这女人竟然想勾引他? 无非是受了中村的指使,想试探他罢了,方不为怎么可能会上当? 今天,这个女人也在,正在殷勤的给方不为添酒夹菜。 中村半躺在矮榻上,握着一只酒杯,慢慢的浅啜着,反观方不为,跪坐的端端正正,比中村还像日本人。 看方不为吃的差不多了,中村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把老婆扶了出去。 “南洋和重庆方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中村坐直了身体,正色问道。 这个时候,日本大本营并没有制定什么“南进计划”,但因为苏德停战,与德国夹击苏联,抢夺石油产地西伯利亚的梦想,基本算是破灭了。 所以军部,特别是以海军大将,兼任中国方面舰队司令官的岛田繁太郎为首的海军少壮派,一力认为,日本应该避开苏联的锋芒,向南开进…… 因为美国带头封锁日本的原故,美日关系日渐恶化,支持这种呼声的势力越来越多,大多都是亲德反美派。 越来越多的日本军人意识到,不排除有一天,大战略方针会“转北向南”。 甚至在许多日本海军将领的心里,已经把东南亚各国视为了囊中之物。 所以对于南洋方面的异动,日本还是相当关注的。 (本章完) 第一三六三章 得偿所愿 当收到从缅甸传来的情报,知道重庆政府向缅甸掏钱买路的第一时间,日本大本营就开始调查重庆和南洋这么做的用意了。 恰好,令在华各谍报机关重点调查这件事的命令刚刚下达到日本总领事馆,下达到侵华日军总屋内令部,方不为发给中村的电报就到了。 他在电报中称:是南洋的两大豪族,于家和胡家,因为国内的医药生意分赃不均,最后导致决裂,而后引发出来的问题。 两大家族为抢夺国内市场,均决定将药厂搬迁至国内。 之后又因为重庆政府的反应太慢,致使于二君和胡文虎均认为,对方占了大便宜,从而引发了更大的恶性竟争,牵联到其它家族及商人,迫使这一部分人也开始站队,进一步引发大规模的内迁…… 这个借口并非十全十美,但怀疑的人只是少数。 因为日谍部门,从重庆得来的消息,也是大概的意思。 当然,这都在方不为的建议之下,马春风故意放出去的风声。 知道真实原因的,重庆政府里也没几个。 再根据一些零零碎碎收集到了情报,日方大本营基本上还是采信了方不为的情报。 因为于家和胡家,真的很大,而且生意重点全部都在医药行业,药厂牵涉到南洋及内地数千上万人的生计,搬迁起来,动静不可能小…… 而且日本人也认为,于胡两家决裂,并非突然发生的,这两家的生意版图,本就有很大的重合。 一重合,就会有竟争,再加上开发国内医药市场的计划太过顺利,让原本以为前期要赔好多钱的于二君和胡文虎大吃了一惊:没想到,在如此严峻的局势之下,还能赚到这么多的钱? 利润太过巨大,导致分赃不均,最后反目…… 再进一步分析,这种局面,竟然还是帝国内部的人员造面的……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外务系高能情报专员,中村添上去的。 日本大本营认为,从中村制定蝰计划,引诱齐希声上勾的那一天开始,导火索就已经埋下去了…… 不过并不影响大局,即便有一天,帝国的战略方针变为“转北向南”,目标也是资源,而不是人。 迁走就迁走了,造不成太大的损失。 在这种认知下,日方高层对南洋内迁的举动,并不是太重视…… 所以,方不为可以提前欢呼了:他的计划成功了。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运气,更重要的,是方不为一直未放弃,一直在努力。 他努力的利用中村,把事态的走向引到了他所希望的轨道上来,更努力的让日方认定,这不是大事件,影响不到什么…… 但中村却很恼火。 他希望的是,于胡两家不停内耗,削减实力,并且能相互制衡,然后齐希声从中做大,利用于家,成功上位…… 但两家一旦彻底翻脸,胡文虎本能就会防备与于家更加亲近的齐希声,对齐希声最终控制南洋的计划很不利…… 还有更不利的:因为争斗,这两家竟然开始向国内转移资产了? 这等于是给齐希声制造了更大的困难:到时候,齐希声有没有办法,把这一部分转移的资产,再重新夺回来? 对日本大本营来说,是没有大影响,但对中村来说,影响大了去了。 而且这些麻烦和困难,好像还是他亲自造成的? 如果不是他的扶持力度太大,利用他自己的影响力,给齐希声大开绿灯,南洋医药公司的生意不会这么好,齐希声更别想赚到这么多钱,胡文虎和于二君也更不可能惊喜交加,更对国内市场生出了独霸的心思,更不会导致两家决裂…… 如是不是他怕齐希声反水,想尽可能多的抓住齐希声的把柄,就不会留下那么多的漏洞,让胡文虎察觉到,齐希声不但在黑钱,而且黑的还不少,更怀疑到,齐希声有独吞国内生意的心思…… 这不是中村自己以为的,而是知道蝰计划,并参与过的岩井英一,坂西利八郎的观点。 南洋刚有异动时,岩井英一就问过中村,远在东京的坂西利八郎更是数次来电,询问中村蝰计划具体实施的过程和细节。 中村当时还不知道南洋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方不为绞紧脑汁,把南洋内迁和中村的“蝰计划”设计到了一起。所以他详详细细的将所有经过整理成报告了上去。 这一下,更加印证了“南洋异动,于胡两家内讧”,是中村一手造成的了。 方不为把这口锅,结结实实的扣到了中村的头上。 “齐希声”,却落了个表现优异的评语。 因为知道蝰计划的人都清楚,他只是中村手里的一颗棋子,中村让他怎么干,他就得怎么干。 反倒是他这么快能进入南洋侨盟核心,让这么快查清楚南洋异动的内情,很是受日谍高层认可。 他这个罪魁祸首,反倒成了有功之臣…… 中村却很恼火。 原因很简单:由他一手制定的“蝰计划”,隐约有失败的迹像。 即便不失败,最后能成功,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中村的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南洋,一个富豪云集,工商业极其发达的南洋。 于胡两家的药厂一往国内搬迁,等于生意重心也会迁往国内,南洋的工商业至少哀减一成以上。 这还不是最重要,中村更怕,一旦大本营有实施“转北向南”战略方针的迹像,再被南洋方面听到风声,就会形成大面积的溃迁…… 人都有盲从思想,更有猎奇心理。 到那个时候,无数的南洋人会想:怪不到当初于胡两家跑的那么快,原来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也更会想,既然于胡两家迁到国内,依然能经营的那么好,那我们迁过去,也不会差到哪里…… 而这个局面,好像还是他一手造成的? 到时候的南洋,只会是一地鸡毛……他要这样的南洋有何用? 中村绝不允许这种局面发生,如果发生了,他就会彻底沦为帝国的笑柄…… 中村认为,必须要扼制现在局面,不能让其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但于胡两家内迁,已成了既定事实,仅凭他中村的力量,根本无法改变。 那就只能往后想了。 只有让剩下的南洋人知道,跑到国内,绝对过的没有在南洋的时候好,就不会有人随大流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中村又连续给方不为发了好几份电报,让他务必查清,重庆方面与于胡两家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许诺了什么好处。 再看能不能从中间找点漏洞,使点手段……要是能让于胡两家和重庆政府之间产生的矛盾就更好了。 自己手下的力量,不足以制止于胡两家内迁,但可以煽风点火,挑拨离间。 更何况,还有齐希声这个高级内应…… “我在电报里已经给你汇报了。”方不为沉声说道,“其实并不复杂……两家斗出了火气,都誓要将对方整垮,谁都不愿看到对方占据有利局面,所以看到胡家计划讨好重庆政府,好像要独霸国内医药生意,于家自然也不甘落后…… 重庆政府自然乐意这个局面,又稍稍的在里面用了点手脚,大致就是:谁先迁回来,我就向着谁……然后,就发展成现在这个局面了……” “那江南一带的生意呢,都不准备做了?”中村阴着脸问道。 “怎么可能不做?”方不为冷笑道,“这才是导致两家翻脸的导火索,也是于二君和胡文虎发誓要争这口气的根本原因……不分出个胜负来,谁都不会放弃的……” 导火索? 一听这三个字,中村就觉的一阵气闷。 岩井英一和坂西利八郎训斥他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都认为,这根导火索,是中村亲手埋下去的。 中村猛吐了两口气:“那你认为,会不会有其它人跟风?” 这才是中村最关心的。 “跟风倒还不至于!”方不为沉吟道,“毕竟国内还在打仗,谁也不敢说,帝国的军队,会不会打到云南去,所以头脑清醒的南洋人,无不认为于胡两家是在拿钱打水漂…… 但被这两家胁迫的也不在少数,比如那些下游药商,被迫站队,不得不跟着于胡两家,把一些产业转到国内……” “那就好!”中村猛松了一口气。 局面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还能抢救一下。 该问的问清楚了,中村也不想兜圈子了,直接了当的说道:“如果南洋的富人全跑光了,实业全迁完了,那我们的计划,也就没有实施的必要了…… 一个破败的南洋,一个没有富人的南洋,都不是你和我想要的……” 中村顿了顿,用满含期望的眼神看着方不为:“希声君,振作吧……” 洗脑攻击又来了! 方不为暗笑一声,郑重的一点头:“嗨,请阁下放心!” 看方不为的精神头很足,并不怎么灰心,中村满意的点了点头: “说一说,你准备怎么反击?” 中村认为,齐希声敢离开南洋,跑回国内,肯定是有了制约和反击的办法。 “很简单!”方不为目光灼灼的看着中村,信心百倍的说道:“让迁到国内的这些人认识到,他们这么做,是多么的愚蠢,会造成多么大的损失……让他们后悔,让他们不得不搬回南洋……” 这与他设想的一模一样。 中村眼睛一亮:“具体怎么做?” “首先,搞垮齐氏大药房……哦,不,现在是胡氏大药房,让胡好铩羽而归,让胡文虎意识到,国内的钱,没有他想像的那么好赚……” 方不为狞笑道,“也要让南洋人知道,我齐希声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抢的!” “这是第一步,而且很容易做到。只要断了药房的销路,再时不时的让地痞,流氓,警察光顾一下,胡好就是有一座金山,也不够他亏的……” 其实中村已经在做了。 胡好三天两头就会来森下商会拜访,无非就是想和中村搞好关系,能继续借助森下商会的行销渠道。 中村见过两次,胡好送来的礼物他是照收不误,但私底下,却已经开始卡胡好的各种脖子了。 之所以没有完全卡死,也不过是在等方不为的准信而已。 “这也是于二君交给我的任务,只有搞垮胡氏大药房,我才能回南洋去……等我回去后,于二君只会更加信任我……由我做内应,于胡两家的国内的动静,绝不可能瞒的过你,到时候,你就可以制定相应的反制计划…… 云南地处偏远,山高林密,通行极其不便……就算药厂建好了,药品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运出来的…… 派奸细投毒也好,派特务破坏药厂也好,也可以派小队武装,伪装成土匪,破坏运输线路…… 除了这些,还可以派内应,买通当地官员,不断的给药厂制造麻烦……只要让于二君和胡文虎都认识到,这绝对是一笔赔本买卖就够了…… 这两个都是正宗的再不能正宗的商人,逐利是天性,斗气的根本原因,还是为了钱……当他们醒悟过来,明白在国内待下云,只会赔的更多的时候,自然就会回来,说不定还能把一笑泯恩仇,把酒言欢……” 确实如方不为所说,听起来很简单。 但做起来是不是也像说的这么容易,那只有做了才知道。 好像目前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把胡氏药房搞垮之后,江南的生意呢?”中村眯着眼,看着方不为,“是你做,还是于家做?” 拿这种手段来试探自己,也太小儿科了吧? 方不为暗暗的冷笑一声,正色的回道:“谁都不做……既然要让他们绝望,那就不能看到任何一丝希望…… 只有彻底让于二君和胡文虎认清现实,老老实实回到南洋,才能继续进行我们的计划……你放心,我不会那么短视,等控制了南洋,我想要什么有什么……” 中村满意的点了点头:“就这么办吧!” 方不为猛松了一口气。 终于得偿所愿,可以光明正大的,把他带回国内的这些人,撵回南洋去了! 第一三六四章 新任务 齐希声现在的任务,已经变成:搞垮由他一手成立的南洋医药公司,搞垮齐氏大药房,搞垮他们的生意,把这些南洋人一个不剩的撵回南洋去…… 这当然也是中村的任务,对于日本人来说,这是举手之劳,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方不为非常的悠闲。 他相信,中村绝对比他还要上心和卖力…… …… 上海终于不下雨了,难得有一天见到了太阳。 药店的伙计起了个大早,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打扫了一遍,药房的门口连片树叶都看不到。 等掌柜一来,伙计手脚麻利的取下了挡板,打开了店门。 然后,所有的掌柜和伙计,都站在门口,忐忑不安的向外面张望着。 “不知道今天又会来什么人?”一个伙计小声嘀咕着。 “谁知道呢?”另一个回道,“但要好好算的话,应该没人了吧…… 老早之前是警察,后面是美国佬,再后面是青帮……昨天是日本人……该来的好像都来完了呀?” “话不要说太满!”第三个伙计警告道,“你们前两天也是这样说的,结果呢?两个乌鸦嘴,竟然把日本人给招来了……” 几个伙计声音不大,也不算小,掌柜的听的清清楚楚,但他没有一丝要喝斥的想法。 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 真是造孽啊,也不知道胡东家得罪了哪路财神? 明明齐东家在的时候,全都是好好的,这姓胡的一来,各路牛鬼蛇神全上门了? 这生意,怕是要黄,自己还是中点想出路的好…… 虞洽卿路的这家店,说起来是总店,方不为在的时候,是不做零售生意的,里面摆的药品,全都是样品,是拿来让下面的分销商试货验货的。 所以那个时候,大都不开正门,等客房上门后,才会开门,也有让客户见识一下齐氏大药房的规模和实力的意思。 但胡好来了之后,这个规距就改了:总店也卖药,而且也是平价。 还顺带让客户把货也看了,也能看到齐氏的药有多么好卖,这生意有多么好做…… 想法是好的,如果是方不为的时期,在虞洽卿路上开平价药店,生意肯定能好到爆炸。 超初也确实这是样,客流如织……但没过几天,问题就来了。 先是警察上门了,称药房手手续不全,连税都不交,怎么就做起生意来了? 胡好还以为警察是故意刁难,来要好处来了。 他本就是生意人,跟着胡文虎厉练了这么多年,更是被当成了接班人,不可能这么点眼色都没有。 但胡守诚给警察送钱的时候,人家竟然不敢? 没听说过民国还有不贪钱的警察? 简直滑天下之稽。 不但没敢钱,两个警察还义正严辞的把胡守城守望了一顿,声称下午来还要是不开关补办手续,那药房就彻底别开了。 胡好以为对方是嫌少,想狮子大开口,想着珥其拿这么多钱拜小鬼,还不如先把阎王搞定,再转过头来收买小鬼,就会容易许多。 他又让胡守城备了重礼,亲自去拜访了西藏路巡捕房,没想到,捕总不收钱也就罢了,知道了他们的来意之后,竟然当场派人,直接把药房给封了。 吸血鬼不吸血不说,还装起了天使? 简直见了鬼了。 胡好直觉有问题,想着肯定是有人做手脚,在故意为难他们,想着看能不能找个门路,查一查对方的底细。 至少也要知道对方的来意,看怎么样才能消灾。 有钱能使鬼推磨,花了不少钱,确实查到了原因。 但胡好也差点被气的吐血。 原来人家警察真没冤枉他们:齐氏大药房真没手续。 开业快两年了,没手续不说,一分钱的税费都没有交过。 什么卫生费,管理费,治安费,防火费……已经拖欠了二十二个月。 即便是在上海租界,虞洽卿路也是中心地带中的中心地带,地价贵,税费也贵。 和胡守城拿来买通警察的那些钱比,需要补的税真心不少。 所以人家才不敢收…… 胡好很是不解:半个指头大的手续都没有,一毛钱的税都没有交,这店是怎么开起来,又怎么经营了两年的? 胡守诚的回道气的胡好想骂娘:他也不知道,反正两年了,从来没人来查过,更没人来收过,也没有提过…… 所以,他也从不没管过这些东西,只管埋头赚钱做生意…… 甚至在他来之前的前一个月,都没有这些事情发生,更没见这卡维地洛胶囊警察来过。 不用猜了,这肯定是齐希生的原因。 齐希声早就铺好了所有的路,走好了需要走的所有的后门,打点好所有该打点的关系……根本没有会在这些小选购病上为难他,因为没必要。 而觉的这些小钱很有必要收,要靠着这些钱近期油水的好坏些水,却又不敢来找齐希声的麻烦。 一来二去,这就行成定例了。 但他来之后,把齐氏大药房的“齐”,改成了胡文虎的“胡”,这件事情就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齐错大药房姓胡了,那胡老板呢? 再一打听,竟然连老板都换了,换成了姓胡的? 嘿哟,捞钱的机会来了啊……嗯,先把欠下了补了再说…… 不是那些警察不敢收胡守城的钱,而是还没到收的时候。 等胡氏大药房把前两年的税补齐了,咱们再说今年的……意思就是敲竹杠的时候还在后面呢。 胡好自然知道这些人的套路,也知道怎么应付这些人。 两年的税费而已,和药房这两年的收益上比,九牛一毛都嫌多。 他当即让胡守城,把前两年的税费全部补上,又交足了整一年的,还把巡捕房和租界警察局都上上下下的全打点了一遍。 确实,安生了几天…… 也确实只有几天。 不到一周,英国佬又上门了。 英国佬说租界是他们的地盘,药房的税,有一部分应该交给他们。 胡好不信,找人问了问,还真有这样的惯例。 租界的税,巡捕房收一部分,工部局也会收一部分,而巡捕房的这一部分,也需要上交给工部局。 胡好又问英国人,那一部分该交给巡捕房,哪一部分该交给工部局,结果一听才知道,该交给工部孩子啊的这一部分,早被巡捕房收走了。 没事,税交了,自然有收据在。 胡好让胡守诚把巡捕房开据的收条拿了出来,结果一看,全都傻眼了。 就是一张白纸,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字跑哪去了? 交完税回来的那天,胡守城还把所有的税款条目都给胡好讲了一遍,巡捕房开具的收据也一一给胡好过了目,当时上面白纸黑字,清晰无比。 现在却只剩了白纸…… 胡好气的浑身发抖。 他当然一些江湖把戏,比如用墨鱼汁写字,看起来与常用的墨水无疑,但过上一段时间,上面的字迹就会自动消失。 但他没想到,官方竟然也能用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 这特么已到黑到家了…… 怎么办,去找巡捕房和警察局理论? 别开玩笑了。 这生意你想不想做了? 胡好再傻也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况且还是官家? 没事,咱交。 胡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又补了一遍税不说,还又给警察局长送了一次重礼。 这样才算是稳住了一头。 但没停几天,又出问题了。 日本人又上门了。 来的是日本宪兵,声称租界的治安则由他们维护的,胡氏大药房也也应该给他们上税。 而且言语中也隐约提到,以前齐老板在的时候多懂事,根本不用上门提醒。 胡好又气又笑。 老子倒是想送,可是都去了八九一十回了,连宪兵司令部的大门也进不去啊? 他倒是想齐希声刚到上海的时候那样,先走通中村的门路,再由中通帮他引荐。 但中村从头到尾都在跟他打太击,即不拒绝,也不答应…… 没办法,就当拿钱消灾吧。 到这个时候,胡好依然没想到方不为的头上。 也确实不是方不为的原因,而是中村自发的行为,想着先给胡好一点苦头尝尝,等齐希声回来之后,再看怎么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时候,方不为还和马春风,以及于二君,胡文虎忙着转移人员和资产,暂时顾不是国办这一摊子。 也为了多争取些时间,方不为还没有给中村给准信。于胡两家决裂的消息还没传到南洋来,胡好更不知道,他早就被设计了,设计他的还都是自己人…… 他也以为是人心不足蛇吞像,可能是那一个人物的礼送轻了,更或是哪一方势力没有打点到位,让人家不满意了。 这个时候,他才算是有些佩服齐希声这个人。 为何齐希声刚来的时候,局面比这个因难了十倍都不止,却能混的如水得水,风生水起? 虽然齐老板已远赴南洋,但上海滩,依然流传的他的传说:少年多金,慷慨大方,挥金如土,声色犬马…… 不管是日本人,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甚至是白俄佬,意大利佬都听道他是谁…… 没有一个字和赚钱有关,全是花钱的名声,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齐希声赚到的钱,是他花出去的几十上百倍。 胡好也是这极少数人当中的一个。 但他一毛都没赚到不说,花出去的确实不少。 胡好有些想不通,同样是花钱,为什么由他花出去之后,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从出身而言,齐希应该更不如他才对。 毕竟南洋和国内同根同祖,他对国内要更了解才对。 没道理齐希声做的那么好,他胡好却做不到…… 但为总有一种“提着猪头的找不到庙”的感觉? 正当胡好重新打起精神,准备好好学一学齐希声,当一次散财童子的时候,让他更加头疼的问题又来了。 青帮!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在上海滩,最难缠的是什么人。 不是美国人,不是英国人,更不是法国人,也不是日本人……而是青帮。 大上海,归根结底,还是中国人的大上海,不管是哪一国的哪一个租界,占大多数的人口,还是中国人。 所有的外国佬,其实都是趴在中国人身上吸血的蚂蟥。 也不管是哪一国想独霸上海,都离不开青帮。 当然,青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多数的都是王八蛋,只知道欺压良善,为虎做伥,甚至比外国佬更残暴,欺负起同胞来,比鬼子还残忍。 纵观古今中外,没有哪一个社会团体,出的国奸有青帮这么多。 也是因为这是大箩筐,越是垃圾败类,越喜欢往时钻…… 连警察都知道齐氏房换老板了,原来威名赫赫的齐老板,快一年了都不露头,应该是不回再来了……青帮自然知道的更早。 他们之所以行动的比较慢,只是因为上海滩的大佬死的死,跑的跑,仅剩下的黄金荣,隐约已成了青帮的太上皇…… 毕竟也算是老江湖,信义二字,还是多少要讲几分的。 想着齐希声一直都对他恭敬有加,礼也没少送,师兄也没少喊,再加上人老成精,觉着没准哪一天,齐希声就又回来了。 不知道齐希声的现在的这位胡老板是什么关系,也顾忌齐希声和日本人的关系,说不定到时候就会算总账,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所以黄金荣尽量的约束着门徒,不要当出头鸟。 当然,真有人当了出头鸟,落了好处还安然无恙,到时候再上也不迟…… 一看黄金荣的门徒不动,再加上黄金荣告诫门下的话,被人传了出去,剩下的青帮份子更没人敢动了…… 所以才任由警察,美国人,英国人轮番敲诈了一遍。 当知道日本人也上门敲起了胡氏大药房的竹杠,黄金荣终于反应过来了:齐希声可能不会回来了。 就算回来,现在的这个大药房,也和他没什么利益关系了,说不定是有仇才对。 不然以姓齐的和日本人好的快要穿一条裤子的程度,日本人不说帮着他盯着产业,至少不会学租界巡捕房和工部局,跑去当流氓。 第一三六五章 祸不单行 一波又一波的青帮门徒来打秋风,胡好以此认识了一位又一位在上海有字号的大佬,知道一个又一个的帮派名称…… 请客,送礼,攀关系……近三个月的时,胡好不是在酒楼,就是在青楼,要么就是在夜总会。 夜夜笙歌,纸醉金迷,花钱如流水,成了真正的散财童子。 终于让他创出来了点名声,有了是希声两年前的一点风采。 胡好也只以为,这下总该不会有人来找事了吧。 的确,来过的那些再没有来,胡氏大药房好好的安生的两个月。 而且生意也慢慢的好了起来,颇有恢复到齐老板离开上海前的架势。 药房的所有人,包括胡好在内,都以为以后就会一马平川,日进斗金的日子马上就会来。 但谁都没想到,还有个词叫“祸不单行”…… 就在方不为到了上海的第三天,胡氏大药房又出事了。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被儿子领着来开药,病因是鱼骨刺喉,喉部见了血,快半月了,一直不见好,都快发脓了。 一般的药店,见了老年人都比较忌讳,能不治就尽量不治,或者是开一副万金油,吃不坏人的药房,打发走就完事了。 药房大师傅也是这个想法,准备开两副虎氏万金油,甚至没打算要钱,白送给老人,让他去它处再看看。 恰好那天胡好也在,大师傅刚开完药,老人还没走,就被他给撞上了。 胡家本就是做医药生意起家的,胡好颇通药理,一听大师傅说话的语气,再一看方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认为胡氏大药房名声在外,几乎响彻上海滩,这样糊弄病人,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想法确实是对的。 没隔几条街的同人堂,就从来没发生过见了病人不开药的情形。 大师傅无奈,仔细的诊断了一番,先开了两济调济的药,又开了两钱百宝丹,并叮嘱老人,一天一钱,分三顿吃。 药是正午刚过的时候开的,结果,太阳还没落西,老人就被送到药房来了…… 人送来的时候,早都硬了! 老人的儿子说,回家后亲眼看着老人服了药睡下后,他才离开的,下班后回到家,发现老人已气绝多时了。 中间再没吃过任何东西。 再一看死人,脸色发青,嘴角含沫,胸前还留着吐出来的残留物,一看就是中毒了…… 老人的儿子一口咬定,老人就是吃了胡氏大药房的药,才被毒死的。 药房的人则矢口否认,称绝不可能,肯定是老人误食了其它东西。 陪着来送死人的人不少,而且正好是下班的时候,路上闲人也多,没过一刻钟,胡氏大药房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没几分钟,巡捕房的人也来了。 问了一下情况,双方各执一次,各自坚持之前的说法…… 事情闹这么大,巡捕房肯定是要验尸的,直接上报了工部局警察局,派来了两个老仵作。 仵作简单一验,确定老人是中毒而死,毒物应该是附子。 药房的人则坚称,他们开的药里面,绝对没有这种东西,不管是百宝丹,还是那两副调济的补药…… 胡好如此肯定,收了他不少好处的警察也跟着帮腔,连唬带吓的哄着老人的儿子,言下之意,他是不是故意跑来讹钱了? 老人的儿子感觉六月遇到鹅毛雪,比窦娥还冤,他气不过,当钱拿出老人吃下的药,一把全塞进了嘴里,并声泪俱下的发誓,他绝对没有说谎,胡氏大药房的药真的有毒…… 年青人服的药,确实是吃剩下的,应该也不多,差不多一钱过一点。 而一闻气味就知道,确实是胡氏大药房卖出去的百宝丹。 南洋胡氏卖百宝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别说一两钱,以前成斤买的病人都不少,从没听过吃出过什么毛病来 药房大师膊,掌柜,包括胡守城和胡好都认为,就这么一点,能吃出什么毛病来? 结果年轻人还没嚷嚷几句,突然就偈是发了羊羔疯一样,倒地不起,抽搐了起来,同时口吐白沫,还时不时的吐一口秽物。 这一下,傻子也知道中毒了,而年轻人在这里又哭又喊又嚷又闹,围观的人都没见他再吃什么东西,就吃了一口中百宝丹…… 当然,药房的人也有话说:天知道他拿出来的药里面,是不是加了毒? 这话说的有些诛心,也有些恶心。 但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先救人。 又是催吐,又是解毒……半桶甘草水灌下去,一阵昏天暗地的呕土,苦主终于救了过去。 仵作再一验,中的还是附子的毒…… 药房更不可能承认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百宝丹的配方,但至少知道,百宝丹里绝对没有附子这东西…… 一群苦主悲愤难鸣,嚷嚷着也要以身试毒,也不知道警察是怎么想的,竟然答应了。 还是胡好多了个心眼,称是药三分毒,拿人试药有违天伦,找头牲畜试的比较好…… 正好药房后院就有开门的狼狗,胡守城让人牵了一条过来。 没多喂,就喂了年轻人吞下去的那么多:一钱过一些! 狗是药房伙计牵着,药则是胡守城和药房账房一起灌下去的。 开始还好,狼狗活蹦乱跳,但至多一刻种,突然就不对了……就跟那个年轻人的症状一样,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这一下,胡氏药房就是跳进黄浦江也洗不清了。 就算警察收了胡好的不少好处,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哪里还敢徇私舞弊? 巡捕房当然封了胡氏大药房,带走了所有的伙计,掌柜和大师傅,还有胡守城……也就是胡好金多体贵,不然连他都得一块被带走。 胡好必经也是经过历练的,虽然还是咬定,肯定不是药房的药出了问题,但出手非常大方。 他直接拿出一根大黄鱼,交给苦主,让他们该治病,该下葬下葬,如果事后查明,真是贾维尔房的问题,他绝不含糊…… 在这个年代,别说一根大黄鱼,就是一根小黄鱼,也够卖一条人命了。 更何况这才是治疗费和安葬费。 苦主家里也并不是什么富足的人家,之所以抬着死人来闹,无非就是为了钱。 看事主这么大方,再看药房要被封了,其余的人也被警察抓走了,再闹,也是冲着这个大老板闹,要是这人也被抓进去呢? 还能还敢去警察局闹? 留这么一个在外面,至少也能找个主事的。 再说这么大个药房,这么大的生意,不可能为一条人命,就不做生意了吧? 总算是把苦主安顿住了,胡好也算是顿出了手,好好查一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他很肯定,喂给狼狗的药,就是从药房里拿出来的,中间没经别人的人…… 那无非剩下几种可能了: 取药或另喂药的过程当中,被人动了手脚。 但药是胡守城取来的,也是胡守城亲自灌下去的……要说胡守城出了问题,胡好第一个不信。 胡守城是胡文虎的堂侄,论血缘关系,比他更近,不可能,也没有理由害胡家…… 那就只能是这批药有问题。 他生怕自己猜的不对,又试了一遍,果然,只是一钱左右,又毒死了一条狼狗…… 不是胡守城出了问题,而是这批药本身就有问题。 想到胡文虎派来他上海的目的,还有从南洋传来的一些传言,胡好一下抓住了关键:有人在捣鬼! 更近一步,无非就是在说,这批药被于家动了手脚。 想到这一点后,他风风火火赶到警察局,见了胡守城一面,结果胡守城告诉他,这批药,还是方不为没走的时候就运到上海来的,甚至那个时候,于安成和于秋水都还没来查账! 这下问题又出现了:那个时候,于胡两家还好的穿一条裤子都嫌肥呢,于家不可能这么早料到,胡家会派自己来摘齐希声的桃子…… 难道,百福宝丹本身就有问题? 真要是这样,问题就大了……还做个毛线生意啊? 胡好越想越害怕,用最快的速度,给南洋发了一份电文,把上海发生的事,详详细细的告知了胡文虎,并建议胡文虎,暗中派人从于氏药房中购药,然后试药,看是不是有毒性。 几天后,南洋终于有了回信:确认无误,百宝丹确实有问题,人服食若超过一钱,就有可能中毒,甚至毒发身亡。 狗就更少了,最多只需五分…… 这下再不用怀疑了,就是百宝丹出问题了。 那个老人,就是吃了百宝丹被毒死的。 但为什么百宝丹都卖了四五年了,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胡文虎的解释是,一是于氏药厂的大师傅严正交待过:予人开药,一顿决不能超过三五分,若是老弱病幼,还应减半……而药房的大师傅也确实是这样做的:让老人一次只服三分,却还是中了毒。 胡文虎还说,其实南洋也发生过误食或过量服用百宝丹,导致中毒的**,但至多也就是轻微中毒,没有死过人。 而中过毒的这些,都被于氏药房花钱摆平了,没有传扬出来人,所以一般人根本不知道。 第二则可能是因人而宜,可能那个老人和他的儿子体质有异,稍一过量,就会中毒…… 最后,胡文虎在电报里郑重基事的交待:既然百宝丹出了问题,那就说明国内的这门生意再不能做了,不然还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毒死人的事情。 再想的恶毒一点,说不定就有人瞅准这个空子,把这个当成生意来干:随便从街上拉个乞丐回来,拾缀一下,再喂点百宝丹下去…… 所以胡文虎建议胡好,尽快摆平这场风波,趁机撤回南洋……反正该赚的也赚了,也没什么实质的损失。 至多也就是让于家看看笑话…… 收好电报好,胡好心如死灰。 这生意还怎么往下做? 齐氏大药房在短短的两年内,能把生意做这么大,能覆盖江南数省,几乎做成独门生意,第一当然靠的是齐希声的钻营,第二则靠的是百百丹。 江南人都快把百宝丹当成疗伤圣药了。 这突然之间,就发生了百宝丹毒死人的事,还被那么多人看到了,还闹的这么大? 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可想而知。 胡好敢保证,至此后,江南数省的百姓,绝对是闻“百宝丹”之名而色变…… 至于胡家的虎标良药,如万金油之类的解暑药,本就走的是太平路子,有的是替代品:比如日本人的仁丹,黄氏的人丹等…… 原本在国内的销路就一般,这次也是搭上了百宝丹的顺风车,才跟着沾了些光,百宝丹一出事,虎标良药和万金油更卖不出去了…… 胡好万念俱灰。 到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不不知道,他国内一行,算是彻底失败了! 到底是自己运气不好,还是说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 比如齐希声! 胡好不死心,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又花了一大笔钱,请退捕房给他仔仔细细的查了一次,但最后发现,苦主没问题,确实是良善人家。 那个老人,也确实是半个月前吃酒宴,贪鱼肉软烂,吃的急了些,被刺扎破了喉咙……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丁点人为的痕迹,确实是意外。 至此,胡好才算是彻底的死了心。 他花了大价钱,安顿住了苦住,又花了不少钱,把胡守城,掌柜,大师傅和伙计等从牢里捞了出来,还给各级经销商发了电报,解释了一番。 当然,他是打死都不会承认百宝丹有问题的,不然臭的不止是于家的名声,还有他胡家的名声:毕竟这南药医公司,这齐氏大药房,是于胡两家共同持股,筹办起来的。 再说了,于家的名声臭了,还有远洋动输生意,还有纺织生意,医药起家的胡家名声要是臭了,就彻底没的完了。 所以,胡好在电报里反复强调,这次是意外。如果各级经销商因为这件事有了顾虑,可以全款退货,并由公司负担运费…… 第一三六六章 真相 祸事消弥了,但生也也肯定是做不成了。 既然胡文虎也建议放弃国内的生意,那就没必要挤在一条死胡同里撞墙。 胡好已决定,赶年前之前就回南洋去。 他走的时候,也会把大部分的人带回去,要是还有没处理的首尾,就交给胡守城,等他办完后再加南洋也不迟…… 胡好从头到尾没想到,他在南洋呼风唤雨,无事不顺,到了国内,却处处栽跟头。 难道真是因为水土不服,或是因为自己的运气太差? 更或者,是有人里历捣鬼? 他第一时间就怀疑到了齐希声。 方不为要是知道胡好是这么想的话,绝对会大呼冤枉。 天降奇冤呐……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他没一根毛的关系。 他确实想把胡好赶回南洋,但却不会用这么恶毒的办法。 中村当然比方不为的意意愿更强烈,但同样的道理,他用不着这么麻烦。 还用的着设局? 中村是吃饱了没事干了,还是闲的发慌了? 他只要把药房的分销渠道断了,胡好连毛线都卖不出去…… 方不为为什么仅仅用了两年时间,就把于氏百宝丹和虎标良药铺遍了江南各地? 只因为他只需要把货运进来就行,分销渠道全是现成的。 用的当然就是森下商会的分销渠道,而恰好,森下商会也是卖药的,简直是天作之合…… 这其中的原因有很多,但最关键的只有两点: 不用费心费力的铺设渠道,是中村盅惑齐希声主动接下于胡两家重任的条件之一……当然,是方不为故意引诱上钩的。 中村的目的,自然是想掐死齐希声脖子,让他不得不乖乖就范。 而方不为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利用日本人,又快又舒服的赚钱。 还有一个原因是,等不做这门生意的时候,不用心疼。 省时还省力,还不会留后患,为什么不干? 方不为这是打着把中村卖了,中村都得替他数钱的主意。 但到了胡好手里,这就成了胡氏大药房最致命的弱点。 中村只要一断分销渠道,胡氏大药房,也就只是个药房了…… 况且还有窃听器,所以方不为很确定,这不是中村干的…… 中村也跟着吃了一惊,笑称都还没等他使正式使手段,胡氏大药房突然就开不下去了? 还真是霉运来了,喝凉水都塞牙。 中村也只能归结于胡好运气不好。 “于氏的百宝丹,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中村对这一点非常的好奇。 方不为心里冷笑一声。 他当然知道中村为什么这么问。 中村除了是间谍,还是森下株式会式的分社社长,干的就是卖药的买卖。 而森下会社,也早就对风靡南洋和国内的百宝丹垂诞已久了。 中村数次提醒方不为,让他留意百宝丹的密方,方不为也数次以这是于氏核心机密,除了于二君,就连于安成和于秋水都不知道为由,给糊弄了过去。 其实就连于二君都不知道具体的密方。 这次看有人因吃了百宝丹而出了人命,中村自然要搞清楚真相,也好决定有没有必要在配方上再费大力气。 “我也不知道!”方不为摇了摇头,“以往在南洋,只是偶尔听闻有人服过量,会引起不适,但吃死人,还真是第一次见……” “嗯!”中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再试一下……” 方不为一听中村这样说,就有点炸毛。 他所说的试药,难道还能是拉条狗来试? 七三一是干嘛用的? 这一刻,方不为恨不得把中村给掐死。 等着吧! 中村还有用,不急着对付,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弄清楚,百宝丹吃死人的真相。 百宝丹有没有毒? 是药三分毒,更何况像百宝丹这种疗伤奇药? 想要见效快,里面自然要用到一些能见奇效的药材……说白了,就和“重症需下猛药”是同样的道理。 虽然胡好和胡氏大药房的所有人,都坚称百宝丹里绝对没附子,但方不为却很清楚,仵作并没有验错。 百宝丹里确实没有附子的成份,但是却有草乌。 这玩意和附子一样,都含有乌头碱。 但同样,方不为也很清楚,百宝丹里含量并不是很多。 而于氏百宝丹,其实就是云南曲氏百宝丹,配方虽然是曲焕章提供的,最详强的配方,也确实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但并不代表其它人一点都不懂。 比如负责药厂整体管理和肖在明,就多少知道一些配方,更知道里面用了草乌。 而方不为则是亲自遇到过一会,知道这玩意真的能吃死人。 当时是个大学生,因为胃出血,到医院看病,大夫开的就是内服的白药……当天就被毒死了,好像就是内服了四克。 后来家人还和医院,和白药打了好多场关司。 法医验过尸之后,查到导致死亡的原因,则是乌头碱中毒。 直到那个时候,方不为才知道,这东西里有剧毒成份…… 因此,方不为才让肖在明制定了那条“一顿不可超过三分”的规距。 三分是三克多,若在后世,肯定是要出问题的,但在这个年代,基本上就是小心的已经不能再小心的做法了。因为与后世相比,这个世界的提纯技术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方不为估计,只要不超过一钱,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就算是给小孩吃了,最多也就是吐两口…… 但保险起见,肖在明还是把这个上限定成了三分。 并要求,所有售往民间的百宝丹,出厂交迄之时,货商签一份保证书:各药店开药时,必须遵守这一条。 如果因此出了事,药厂不但不负责,还会把这家药商或药店列入黑名单,永不合作。 南洋当然也有这样的规距。 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售住国内和南洋的百宝丹很少出问题,就算出问题,也只是小毛病,从来没出过人命。 但偏偏国内就出事了,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方不为直觉有问题。 而且也不是没有疑点。 那个老人的儿子说的很清楚,老人确实按照大师傅的交代,吃下去的药绝对没有超过三分。 但最终还是出问题了。 方不为认为,肯定还是要出了问题。 该排除的疑点,都已经被胡好排除完了,方不为只能从其他地方考虑。 结果越想,他就越怀疑,这次的事情,可能真的是他的锅…… 刚来上海的时候,方不为还没摸清楚中村的底细,也不知道他与岩井英一,以及侵华日军方面的关系深浅,不确定医药生意能不能做成。 他也更不确定,当日军知道,齐氏大药房贩卖的就是国军标配的百宝丹的时候,会不会硬抢,所以他暗中授意肖在明,特意赶制了一批有毒的百宝丹。 肖在明当然也不知道百宝丹的配方,但他亲姐夫,也就是方不为的老爹就是中医,他想知道什么东西能让人中毒,还不简单? 他秘密的和曲老板商量了一下,说是要加重草乌的含量……起先曲老板不同意,但当知道这批药可能是拿来给日本人吃的,不但同意了,还主动出起了主意…… 药也确实被制了出来,肖在明交给了陈江,又被陈江经缅甸,密秘运到了南洋,然后转了一个圈,堂而皇之的从上海港运了进来…… 但没想到生意顺利的超乎了方不为的想像,这批药一直没用到。 既在生意这么好做,方不为肯定不能做砸自家招牌的事情,所以后来他决定,把这批直接给销毁了。 但在国内,他手底下没什么可借用的力量,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方不为亲自去做,他也没那个时间,方不为又郑重其事的交待给了胡守城。 他自然不可能把真相告诉胡守城,说这批药里下了毒,只说药有问题,有可能会吃死人,最好是想办法销毁。 他还交待胡守城,要是怕人多眼杂,可能会被人发现后产生不好的联想,就不要在国内销毁,也不要怕花钱,反正于家干的就是远洋运输,就用自家的船,拉到海上,直接倒进海里喂鱼…… 反正就一个意思,这批药绝对不能流通到市面上去,必须要销毁。 他也很肯定,当时的胡守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应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再之后的事情,方不为就不知道了。 如果说是胡守城动了心思,黑着心肠,罔顾人命想发财,背着方不为把这批药给黑了下来,方不为是不相信的。 怎么说也是老江湖了,方不为自认为,自己看人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胡守城真心对得起他这个名字,沉稳,内敛,忠心仁厚,善良豁达,不然也不可能被胡文虎选中,派来给自己做副手…… 方不为断定,这样的事情,胡守城是干不出来的。 再要是想的深一点呢? 会不会是胡好自己搬着石头,砸着自己的脚了? 比如说,这批药,胡守城一直没来得及处理,也没敢动,一直就扔在库房里。 胡好来了之后,盘库的时候肯定要问,这些药为什么不卖,胡守城自然要说实话。 说不定胡好就觉的毁了太浪费,或者是其它原因,脑子一昏,就把这批药搬出来卖了…… 虽然这种逻辑很牵强,但不排除这种可能。 因为知道这批药有毒的,就只有于二君,胡文虎,方不为,再加他舅舅肖在明和他老丈人陈江,恰好一巴掌,再多一个都没有…… 就连胡守成,也只以为,这批药是不是造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当中是不是有什么成分不对?吃了会让人产生什么副作用,方不为也只是出于小心谨慎,才让他把这批药销毁,其实问题并不大…… 如果胡守成抱的是这样的心态的话,那胡好如果坚持要用这批药的话,胡守城肯定不会坚决的反对…… 接下来,出事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了。 但这些都只是方不为的猜测,不过也不难,想要搞清楚这一点是不是事实,一问胡守成就清楚了。 但是首先要避开胡好,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国内,不然胡好百分之一百的会把这件事情摁到方不为的头上。 对于胡好这个人,方不为还是很欣赏的。 一想到胡好回到南洋之后,知道所有的人都在骗他,不知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也说不定,胡文虎根本就不会告诉胡好真相,而是另外编个理由出来。 毕竟不是真儿子,而胡好这个人性格又有点执拗,也有些敏感,有些事情,胡文虎还真不好摊开了和胡好说。 算了,不管这些了,先把这批药的来历搞清楚再说…… …… 胡守城已经被胡好花钱捞了出来,正在处理药房关停后的后续。 人就在大药房。 这不是什么大事,就算中村知道自己来见胡守城,也不会多想,所以稳妥起间,方不为没敢露他那一手易容术,简单化了一下妆就出来了。 他到了西藏路之后,找了一处电话亭,先给药房打了个电话,慌称自己是邮局的,有个贵重包裹,需要胡守城亲自去取。 胡守城一听是从南洋寄来的,寄件人还是齐希声,自然就不恨声张了……毕竟现在的大东家已经不是齐希声了,而是胡好,况且他也姓胡…… 但对齐希声,胡守城还是极不佩服的。 不用多比,就和胡好比一比就行。 胡好被称为南洋青年才俊中和翘楚,但来了国内这半年,都干了些什么? 两个人好像差了十万八千里一样,根七没法比…… 给店里的大掌柜交待了一声,只说要出去办点事,胡守城独出了药房,叫了一辆黄包车。 等他刚坐上车,方不为也叫了一辆,跟在了后面。 一直出了西藏路,确定不会碰到药房的伙计,或是胡好的人,方不为才让车夫加速,追上了胡守城。 “胡老板!”方不为坐在黄包车上,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胡守城扭头一看,觉的有些眼熟。 ps:推荐一本抗战文:《抗战之不灭军魂》。 这是迄今为止,我看过抗战文中,最有情怀,最有深度的一本,推荐给各位! (本章完) 第一三六七章 处理首尾 大衣,礼帽,墨镜……只要是有辩识度的特征,都被遮的严严实实,但胡守城还是觉的有些眼熟。 “这么巧?”方不为笑吟吟的说道,“胡才能板这是去何贵干?要是不忙的话,一起喝两杯?” 方不为稍稍的露出了一丝齐希声说话时特有的习惯,胡守城一听,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齐希声? 他怎么也在上海? 什么时候跑回来的? “停……停下……”胡守望城喊着黄包车夫,也喊着方不为。 方不为就是冲他来的,等的就是他这一声,依言让黄包车夫停下了车。 付了车钱,撵走了车夫,胡守城拉着方不为,退到了路边,左右瞅了一眼,才压低声音说道:“你怎么跑回来了?” “二爷让我来上海处理一些事情……放心,不是来抢你们的生意的……”方不为半开玩笑的说道。 于家在上海的生意本就不是,胡守城自然清楚这一点,他问的也不是这个。 “还抢个屁!”胡好骂了一声,又抱怨道,“你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知不知道药房出事了?” 方不为点了点头,左右瞅了一眼,指着一家酒楼说道:“大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却那里吧!” 胡守城跟着方不为,一起进了酒楼。 “胡好要是知道你在上海,八成会以为,这次的事情是你设计的……”胡守成叹着气。 “我要想搞垮他,还用的着这么费劲?”方不为有些哭笑不得。 胡守城很清楚,“齐希声”这具身份,和中村,和日本人的关系有多好。 只要把森下商会渠道一断,胡好连根毛都卖不出去。 根本用不着拿人命设局。 “我也是这样跟他说的!”胡守城呲了呲牙,一脸痛苦的模样,“但他已经魔障了,见谁都疑神疑鬼……” 那就更需要尽快的把胡好撵回南洋了。 再经历这么一两次,怕是就会把胡好的自信心给全打击完了…… 在南洋那么多年,做什么都顺风顺水,被称为南洋新一代的经商奇材。 但到了国内后,突然开始接二连三的栽跟头,不管怎么做,好像都是错的? 胡好哪里经受过这样的挫折? 再栽一两次,说不定都要怀疑人生了。 “他什么时候回去?”方不为问道。 “就这一两天,船票都订好了!”胡守城民回道。 那就好! 方不为点了点头。 他让伙计上了几样小菜,温了一壶花雕,才开始问正事。 “把那件事给我讲一讲……嗯,就百宝丹吃死人的那一件……” 胡守城转着眼珠,看了方不为一眼,又心虚的低下了头。 有事? 方不为更好奇了。 他福灵心至,冷声问道:“是我之前让你处理的那批药,出问题了?” 胡守城脸色突变,直愣愣的看着方不为,就差说:你怎么知道的? 还真是这批药? 方不为恨的咬了咬牙。 “你是不是一直没销毁,就堆在库房里?”胡守城惊恐万分的点了点头。 他不是怕齐希声知道了会把他怎么样,现在的大药房姓胡了,和齐希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再说,这事也不是他干的。 他惊惧的是,齐希声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本来想着,就按你说的,找个合适的机会,让拉药的船顺路拉回南洋去,但上海一直都在戒严。想要送出去,就得光明正大的送,得告诉警察和日本人,这药有问题…… 但这样一来,我一怕有员药房的名声,二也怕船上的人运手脚,一来而去,就耽搁了……” 方不为转了转眼珠。 这好像也是自己的锅。 要不是自己隔三岔五就搞点事,也不至于让上海风声鹤唳,隔三岔五就戒严。 而站在胡守城的立场上,这样考虑当然错。 于氏百宝丹这么好卖,一换手就是钱,他也不敢轻易交给别人处理。 别说拉到海上去了,船都不用出港,顺手就处理了……要是流传到市面上,再有人吃出点问题来,于氏百宝丹,齐氏大药房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所以他宁愿让这批药堆在库房里。 “后来呢?”方不为急声问道。 “胡好来了之后,没等他盘库,我就跟他说了这批药的事情……他行事向来小心,也同意把这批药给销毁了……而当时正好上海港口管的也松了一些,就想着早毁不如晚毁,尽早拉走……但让谁去处理,又成了个问题。 胡山自告奋勇,说是他去就行,我坚决不同意,但胡好去有些意动,说是药房刚从于家的手里转到胡家的手里,正是我出力的时候,是万万不能离开上海的……” “所以,最后就让胡山去处理这批药了?”方不为冷笑道。 胡守城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口气:“应该就是胡山这里出问题了……但我一直没想通,拉走约的那批船员,都口口声声说,亲见看着这批药被丢到海里去的,但为什么又回到库房了?” “还能怎么回来的?”方不为冷笑道,“偷梁换柱罢了!” 还有什么事情,比监守自盗还要来的简单? 自己要是胡山,都不用买通船长和船员,提前备好一秕假货,等这批货出库之后,在半路一换就行了。 然后再等下一次送货的船到岸,再自告奋通一次,主动去接货,就能把那批有问题的再换给药房…… “那胡好呢,就没质问胡山?”方不为又问道。 “他不相信!”胡守城叹着气,“就出事那天,当我看到连狗都能毒死的时候,我就想到可能是胡山搞出来的,第一时间告诉了胡好…… 他当时说,胡山再不堪,也是胡家人,不会干这种挖自家根基的事情的…… 事情平息,我出来后,又私底下问条船上的船员,才知道,我们刚被关进去的时候,胡好就发电报问过了……但所有人都说,那批药确实被丢下海了……胡好也只能当成,是这批药出了问题,也没问过胡山……” 还真以为这样就死无对证了? 也不想想胡文虎是什么人,胡山真觉的自己能逃过一劫? “胡山人呢?”方不为又问道。 “不知道!”胡守城摇了摇头,“胡好要带他一起回南洋,他不愿意回去,两人大吵了一架,然后他就走了……快一个星期了没见他的影……” 看来是胡山也想到了,要是回了南洋,胡文虎即便不弄死他,也会让他脱层皮。 这个王八蛋,就该丢到黄浦江里喂鱼。 人肯定就在上海,他也没地方可去。 方不为沉吟了一下,主动转移了话题:“胡好马上就要走了,那你呢?” “年节后!”胡守城说道,“剩下的那些药,能处理的处理一下,卖不出去的,还得拉回去……” 这么麻烦? 胡守城多待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能尽量回去,还是回去的好。 方不为一是怕于胡两家这出“周瑜打黄盖”的戏码穿帮,二也是怕自己的身份暴露。 “自己人”这一重身份,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了。 他有一种直觉:说不定哪一天,突然就会暴出来……到时候,胡守城可就惨了。 方不为想了想,又说道:“要不这样,我帮你问问森下商会,如果价钱合适,你就出手了吧,也省的折腾……说不定,还能提前回去过个元宵!” “当然好呀!”胡守城喜道,“你不在,这驴地方我是一天都不想待……” 方不为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 看来警察地痞流氓连番祸害,让胡守城都有心理阴影了。 “但是先不要胡好知道!”方不为又咛嘱道。 “放心吧,我明白!”胡守城点了点头。 要是让胡好知道齐希声就在上海,非把药房被搞倒闭的事情,全赖给齐希声不可,说不定,就会提把刀来找他拼命…… 喝了两杯,叙了叙旧,方不为送走了胡守城,又去了找了中村。 “让森下商会收了胡氏大药房的那批药?”中村惊讶的看着方不为,“那可是刚刚毒死过人的?” “不是百宝丹!”方不为解释道,“是虎标良药,万金油这些东西……那批百宝丹,早被胡好沉到黄浦江喂鱼了……” 确实是被沉了江,而且当时的声势还很大。 胡好也是希望这么做,能把胡氏药房的名声换回来一些。 因为谁也说不准,哪一天他还会卷土重重。 “倒也不是不行,只要价格合适就可以……”中村沉吟着,“但胡家那么对你,你为什么能以德报怨?” “开什么玩笑?”方不为冷笑道,“老子可是卯着劲要报仇的……我是为了胡守城……他跟着我这两年,也算兢兢业业,能帮他一把,还是要帮一把……” 这么一说,中村就有些理解了。 他也知道,胡好要把大部分的人都要带回南洋,只有胡守城会留在上海。 而胡守城也确实帮了齐希声许多,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齐希声顾念旧情,想帮一下胡守城,也在情理之间。 这两年来,好像齐希声除了吃喝嫖赌拉关系,就没怎么管过生意的事,全是胡守城在支撑…… 这么一想,胡家还真的有和于家,和齐希声抢这门生意的理由…… “好,我下午交待一声!”中村一点都没起疑,答应了下来。 方不为暗暗松了一口气:要不是时间紧迫,他想搞点事情出来,何必要求到中村头上? …… 着落多一周之后,胡守城终于把这一摊子处理完了。 剩下的药卖给了日本人,看在齐希声的面子上,森下商会也没怎么压价,胡守城算是发了一笔财。 各地用来中转或是囤货的库房,该退的也全退了回去,现在就剩西藏路的这一幢楼了。 这是虞洽卿白给方不为用的,既在不用了,自然要好好的给人家还回去。 不过不用胡守城操心了。 中国人虽然在过年,但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却是不过的,所以到南洋的客轮每天都有。 正月初四那天,在时不时的鞭炮声中,方不为把胡守城送上了船。 送走了胡守城,方不为又去了一趟邮局,通过公开渠道,给隐居香港的虞大公子发了一份电报,说了一下这两幢的后续,还在电报里暗戳戳的提醒了一句:与其白放着浪费,还不如租出去收点房租。 虞家是差那点房租的人么? 方不为这是怕有人眼红,觉的虞家都已经到ChóngQìng去了,这自然就成了无主之物。 他在自然不用担心,但他要不是不在呢? 就方不为知道,好多人已经惦记上了。 虽然再过几年,日本人就要滚蛋,虞家还要回来,但与其到时候起纷争纠缠不清,还不如提前留一手。 除了电报上提醒,方不为还通过洪门的渠道,给虞洽卿带了一句话:租给黄金荣。 老而不死是为贼,虽然自始至终没投靠日本人,但在日战期,黄金荣照样在上海混的风声水起。 怎么也算是老交情,黄金荣看在虞洽卿的面子上,肯定会替他收好。 几天后,黄金荣出面,称已和虞洽说好了,这幢楼由他租了,准备开一间夜总会…… 至此,和医药有关的所有的首尾,算是全部处理干净了。 方不为也开始考虑,是老老实实的听中村摆处,继续在暗处监听已被他锁定的这些日方高层,及时了解侵华日军的动向? 比如中村,原田熊吉等人。 或是给中村的点事,让他不要天天都盯着自己,然后瞅空子搞点事出来? 比如像李士群这样的,方不为想杀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结果都还没等他考虑好,事情又来了。 胡文虎发来急电,要方不为一定找到胡山,给他送到南洋来。 看来胡好回去后一汇报“百宝丹毒死人**”的细节,提到那批药是胡山处理的,胡文虎第一时间就怀疑到胡山的头上了。 这下胡山惨了! 方不为也很想看到这种王八蛋倒霉,但他委实不想把精力放到这样的地方。 但胡文虎亲自求到了头上,他还不好拒绝。 手底下一个人手都没有,怎么找? 还得靠日本人! 第一三六八章 金璧辉 “胡山?好长没见过了……”一说胡山,连中村这样,巴不得每一个中国人都能当汉奸的日本人,也止不住的摇头。 “你回南洋不久,胡好刚到上海的时候,他来找过我一次,你猜他要干什么?”中村饶有兴趣的问道。 方不为心里有些发沉,脸上却风轻云谈,装做漫不经心的模样,随口问道,“他要干什么?” “他请求我,用点手段把胡好干走,然后由他负责药房,然后再把赚到的利润,分给我一成……” 说到一半,连中村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太可笑了……” 方不为气的胸口都鼓了起来,牙齿咬的咯呼直响:“这个王八蛋!” 就算不是亲生的,至少你也要叫胡文虎一声姑你,而且你特么还是胡文虎一手带大,吃胡家饭长大的,竟然能做出这种认贼做父,恶心肮脏的勾当来? 这种为利是图和畜牲,就特么该被千刀万剐! 中村只以为,方不为恨的是胡山不自量力,竟然想抢他的生意,一点都没有怀疑,继续笑着说道:“自那一次,我把他撵走后,再没见他来过,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想其它的主意……” 自然是看到胡好的处境越来越难,这生意就要黄,胡山自然没兴趣了。 他再狂,再看不起齐希声,至少清楚,和他一起长大的胡好,比他要强上十倍百倍。 连胡好都搞不定,他哪里来的自信,敢说能把国内的生意干好? 这王八蛋肯定是看挖墙角无望,转身又打起了那批带毒的百宝丹的主意,才闹出了后来的事情。 “虽然于胡两家闹的如同仇寇一般,我这生意,也等于是被胡家断送的,但胡文虎能求到我的头上,说明对我并没有芥蒂,这个忙,还是要帮的……” 方不为一时间找不到他为什么要找胡山的借口,索性半真的说了一部话实话,还把胡文虎发来的电报也拿了出来,给中村看了看。 其实不管做生意,还是玩政治,有些地方是共通的:为的无非都是利益。 在中村这样的人眼中,只要利益足够,从来就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恨,所以他自认为,很理解胡文虎这种枭雄人物的想法:于家是于家,齐希声是齐希声,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只要齐希声一天不成为于家的乖龙快婿,胡家就没必要多给自己树立一个敌人,而真到了那一天,说不定于胡两家已经冰释前嫌了…… 所以中村觉的,胡文虎支使齐希声的这种做派很正常。 也说不定就能通过齐希声,来达到缓和于胡两家关系的目的,这对“蝰计划”是很有利的,所以中村答应的很痛快。 “只要他还在上海,就肯定能把他找出来……”中村信心百倍的说道。 方不为中肯的点了点头。 没了自己闹腾,日本人在上海是越来越嚣张了,势力早已渗透了各个租界……当然,这也与英美等国的中立主张有关,都想着坐收渔翁之力,却没料到,这更加助长了日本人的气焰,认为什么世界第一强国,全特么是纸老虎…… …… 刚刚过了三天,也就是正月初九这一天,中村就回信了:找到胡山了。 这王八蛋果然还在上海,而且已经有些乐不思蜀了…… 中村的人找到他的是时候,他竟然就在虹口戏院看话剧,戏台上演的正是那部精日电影,《白兰之歌》当中的片断? 听到《白兰之歌》,方不为下意识的想起了胡山刚到上海,就被日军宪兵司令部带走的那一次。 这王八蛋见色起意,再加上喝了几杯猫尿,忘了这里不是南洋,而是上海,当众调戏了满映的一个女演员…… 那个女演员,好像还是个日本间谍? 想起来了,那女人还挺漂亮……对,姓金,叫金怀玉…… 方不为心里一咯噔。 他不是吃惊胡山记吃不记打,胡山也应该蠢不到这个程度。 上次的事情,因为有中村插手,最后算是不了了之了,等于那个金怀玉白被胡山给调戏了。 胡山应该能想到,对方肯定还怀恨在心,说不定就在卯着劲,想着怎么给他个教训呢,他不会蠢到故意去送人头。 那他是怎么又跑到虹口戏院的,还跑去给这个女人捧场? 关键的是,对方竟然没把他怎么样?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 即然有自己这个内应,就算胡山有胡文虎义子这个名头,但废物一样的人物,应该不值得日谍部门再下力气笼络吧? 方不为握着话筒,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怎么问合适! 好像猜出了方不为的心思,中村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侧面打听了一下,应该是那一方,也对南洋产生了兴趣……” 中村一通解释,方不为才算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情。 原来还是他惹出来的。 南洋异动,成功的引起了日本大本营的兴趣,然后大本营电告在华及南洋各方,务必查清原因。 金怀玉的上级自然也接到了这样的任务,他们之前的目标本来是胡好。 胡好也确实想和日方合作,但他早已选好了目标:中村。 一是齐希声都已经把路趟出来了,胡好没必再再摸着石头过一遍河,二也是胡好不知道中村的真实身份,只以为他只是普通的商人,和政治及军事方面的牵连不大,和这样的人合作,不管从家国情怀,还是个人心理上,都好接受一些…… 而且胡好本就为人机警,对方刚一接触,他就感觉到,对方的目的不纯,进而猜了一下对方的身份,心里就更抵触了。 等胡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们之后,这伙日谍才盯上的胡山…… 正好是郎有情,妾有意,一拍即合同学录场就搞到一块去了…… “那批有问题的百宝丹,就是他们帮着胡山调的包……”中村又说出了一个让方不为恨的咬牙的真相。 “到底是哪一方?”方不为忍着怒气问道,“之前不是说这个女人是特高课的么,而特高课,不是由岩井阁下掌管么?” 这样论的话,这个金怀玉应该和中村是一个派系,都属于外务系间谍系统,按理说,有了“齐希声”,没必要再多此一举弄个胡山出来? 中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金怀玉确实有特高课的身份,但她并非完全算是特高课的人…… 土肥圆阁下掌管特高课时期,为了便于管理,也更为了极时交流情报和信息,曾经成立过一个‘在华高等情报室’…… 当时除了特高课,还有关东军各情报部,比如奉天,新京等特务机关,还有华北方面军及地方谍报部门,那也是特高课最为辉煌的时期…… 【零零看书00kxs】等土肥圆阁下卸职后,这个情报室就名存实亡了,但曾经合作过的这些部门及成员,并未完全离特高课,但特高课又无法完全命令这些人……一来而去,就形成了这种尴尬的局面……” 意思就是借用这么一个名头好办事,但听不听你的,还要看我心情…… 方不为没时间听中村讲历史,他必须要搞清楚,对方想利用胡山做什么? 这王八蛋虽然是个废物,但毕竟顶着“胡文虎义子”这么一重身份,重要的情报虽然打听不到,但打问一些小道消息,还是有把握的。 比如南洋内迁的内幕,知道“并非是于非两家决裂,而是不久日本人就会攻占南洋……”这种真相的人真不在少数。 说不定就会被胡山打问到一些,到那个时候,只要日本人不蠢成猪,绝对会怀疑齐希声之前提供的情报,进而怀疑到他的用心…… 真是该死! 方不为眼睛一眯,射出两点寒光。 胡山不能留了…… “那到底是哪一方?”方不为穷追不舍的问道。 他至少要知道,这伙日谍的来历,还有这些人从胡山嘴里都问到了些什么。 中村只道方不为误会了,认为胡山的存在,危胁到了他的地位,不由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希声君大可不必焦虑……这些人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对你我的事业构不成什么危胁的……” 你特么的通常能不卖关子? 方不为气的想骂人。 他刚想挂断电话,直接去虹口大剧院,会一会这个金怀玉,还有她身后的势力的时候,中村才慢悠悠的说道:“不知道希声君知不知道爱新觉罗·显玗这个人物?” “满室皇族?”方不为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道,“谁?” “他还有个汉名,叫金璧辉……”中村又说道。 我干……川岛芳子? 方不为惊的差点把话筒丢地上。 “是她?”他惊声问道。 “对,这个金怀玉,就是她的人……川岛确实为帝国做出过贡献,但她一心想要为满清复国,让上层很不满,所以东条阁下责令她不得回满州,并把她发配到了华北……这样的人物,是不足为虑的……”中村漫不经心的说道。 是不足为虑了,但你要想想,她之前都干过些什么? 难道还想利用胡山,再上演一出“另立满州国”的好戏? 我去你妹的吧! 胡山是肯定不能留了,解决胡山的同时,方不为也不介意顺手把这个祸害给了理了。 后世谣传,川岛芳子其实并没有死,死的是她的替身,方不为是不大相信的。 当时日本新败,正被美国人摁到底上叫爸爸,正是狼狈的不能再狼狈的时候。 而那时的国民政府,特别是蒋委员长,因为抗战胜利,正是威望最高的时候,从哪一方面考虑,都不可能做出这种大损威望的事情来…… 当时之所以放了与川岛齐名,并称为“帝国双秀”的李香兰,也并非是因为李香兰的真实身份是日本人,国民政府害怕了,而是因为李香兰没做出如过川岛这种一心卖国的勾当。 李香兰主要干的事情,是唱了一些精日的歌,演了一些精日的电影,也是因为她太出名,影响力太过……与川岛相比,这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之前是没机会,也没时间,方不为一直在江南和国外打混,川岛则在东北和华北,两地相距数千公里,方不为是鞭长莫及,有心无力 但既然碰上了,不管她在历史中是真死还是假死,方不为都会让她死的不能再死。 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郑重的对中村说道:“中村君,这个任务对我很重要,我是一定要完成的……” 听到方不为的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知道他开始认真了,中村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当然,也请希声君放心,任何妨碍到我们的计划的人物,都应该当做绊脚石一样,把他踢的远远的……这件事情我会上心,也会给希声君一个满意的答复……” 方不为下意识的愣了一下。 中村的语气不对啊? 为什么要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从“齐希声”的身份和作用来说,他不应该比自己还着急么? 不对……糟了! 自己装的有点过头,让中村误会了, 方不为的脸色一变。 中村这是要玩赶驴儆牛的把戏,意思是你看,你要不努力,我们可是随时可以换掉你的…… 换你娘个蛋! 听到电话已被挂断,方不为重重的把话筒扔了下去。 不管从哪方面考虑,胡山都必须要杀。 但先要防备,不能让胡山利用胡家的关系,从南洋打听到什么。 他稍一沉吟,先给胡文虎发了一份电报…… …… 胡山可能投靠了日本人,当了汉奸? 接到方不为发来的电报的时候,胡文虎气的浑身发抖。 为了支持抗日,他几乎散尽家财,快要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为的是什么? 难道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 但被养了二十年的义子,竟然主动投靠了日本人? 这个认贼做父有什么区别? 如果传出去,他这一张老脸往哪里放? 胡文虎之前还打算,等胡山回到南洋,如果查实“百宝丹吃死人”的**,是因他而引起的,就剥夺胡姓,把他撵回缅甸去。 但这一桩都还没了理清楚,更过份的又来了? /br; /br; 第一三六九章 瞒 天过海 认贼作父,卖国求荣…… 对胡文虎这样一心抗日,实业救国的枭雄来说,这是最不能接受的, 就算是亲儿子,胡文虎也能忍着心疼,让他从哪来,回哪里去,更别说是个义子,而且早已让他失去了耐心…… 胡文虎当即给方不为发了一文密电:处理干净一点……他知道方不为能收到这份电波,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方不为心里为之一松:只要胡文虎上了心,这事就好办了! 至少不会发生胡山假借胡家的名头,从南洋探听到什么消息。 至于杀胡山,对方不为来说没有一丁点的难度。 …… 太阳刚刚落山,西天映着红霞,像是血泼的风景画,妖异而又明艳。 城市上空飘着一屋薄烟,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味。 今天是正月十六,上海的街头依然热闹非凡,不管是国人还是洋人,好像还沉浸在年节的喜悦当中。 方不为温漫步在街道上,慢慢悠悠的往虹口走去。 等了整整一周,他才等到中村的回复,中村告诉方不为,他已正式与华北特务机关达成了一致,近期就会把胡山遣送回南洋。 中村也没有解释,他用的是什么名义和理由,只说是方不为放心。 但他也没想到,他说的每一个字,方不为都能分辩出真假。 根本不是这样的…… 胡山确实要回南洋,但不是现在,最早也会到半年之后。 他会先随金怀玉回北平,见过川岛后,再回东北,由东北特务机关对他进行特训,直到川岛认为,胡山具备一些间谍的能力之后,才会让回南洋。 这完全是准备打造第二个齐希声的意思。 而与中村商议此事的,就是川岛本人。 不管从哪方面相比,中村比川岛差的都不是一点半点。 论出身比不过,论功绩更比不过,论关系,川岛直接能和东条,广田这样的人物对话,中村更比不过,他唯一比川岛多的,好像就剩下岁数了…… 这个女人对中村有天然的压制能力,由不得他不答应。 在所有的日本间谍心里,川岛已然成了一个传奇人物……九一八,一二八,伪满州国,华北自立……七七事变以前,侵华日军对中国采取的一系列侵略措施,其中都有她的影子。 级别越高,知道的越多的间谍,就对她越是佩服。 这个女人确实失势了,但不管是在日本本土各特务系统,还是在华各方面军,以及各特务机关中,她的影响力依然巨大。 方不为实在不敢轻视川岛。 他也更不敢确定,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翅膀一扇,就让这个在原本的历史中早已失势,直到抗战胜利后,被国民政府审叛枪毙的前满清格格,突然就死灰复燃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不管从哪一方面讲,方不为都有一万个杀死川岛的理由…… 方不为适时的向中村表达了一些焦燥和不满后,又沉寂了一周,像是屈服了,认命了一样,成功的降低了中村的戒心,放松了对方不为的监视,才让方不为瞅到了一点空子。 他今天来,当然不是来杀胡山的,而是为了放追踪器。 跟住胡山,或是跟住那个金怀玉,他就能找到川岛在哪。 今天的虹口戏院,演的是另一部精日影片《苏州之夜》的话剧片断,和《白兰之歌》如出一辄,讲的都是中国民众处在如何的水深火热当中,日本军人是多么的友善…… 主演还是金怀玉。 方不为不知道能不能碰到胡山,但肯定是能碰到金怀玉的。 快到电影院的时候,方不为先看到了两个日本兵,就站在电影院门口,握着三八大盖,一边一个。 这一看就是宪兵,估计是怕反日份子来导乱,搞破坏。 然后才是售票员,检票员。 再看客人,有穿和服的,也有穿西装的,但看行为举止,大多都是日本人。 如果遇到说汉语的,两个日本宪兵就会把人拦下来,搜查一遍,再盘问一番,确认身份没问题之后,才会放进去。 方不为想不通,这些专门跑来看这部影片的国人,是特么贱到骨子里了吧? 要不是还有正事要办,他恨不得扛两个炸药包来,把虹口戏院炸成平地…… 方不为猛吐了两口气,酝酿了一下表情,昂首阔步的往电影院走去。 还没到门口,两个日本宪兵就注意到了他,他方不为身形高大,只以为他是中国人,伸手把他拦了下来。 “帝国人勇士们,你们辛苦了……”方不为吐着一口地道的关西日语,取下帽子,深深的鞠了一躬。 日本均国主义思想盛行,敬佩日本军人的平民大有人在,像方不为此时的表现,才更像一个合格的日本人。 两个宪兵微微的惊讶了一下:没想到眼前这个大汉是同胞。 这一口流利至极的日语成功的骗过了两个日本宪兵,他们也跟着鞠着恭:“应该的……” 然后马上让开了路,让方不为买了电影票进了剧院。 拿到票根瞅了一眼,方不为暗暗的冷笑一声:果然。 看他是日本人,还彬彬有礼,气质不凡,连买给他的票都是靠前的位置。 当然,装日本人的好处也不止这一点。 至少日本宪兵不会搜身,而方不为的身上,可是藏着不少好东西呢…… 进了门之后,有人再一次检了票,又给他指了指座位的方向。 方不为扫了一眼,一层两百多个座位,还没坐满一半,而这会,已经离开场没几分钟了。 他不紧不慢的往最前排走去,边走边打量着场内的观众。 此时未开幕,剧院里的人灯全都亮着,视线非常好,方不为只是连走带扫的过了一遍,就知道今天的胡山没有来。 不急,还有金怀玉。 他坐了下来,又问兜售零嘴的小厮,要了一杯热梅汤,话剧就开演了。 第一个出场的,就是扮演中国少女金怀玉…… 想着胡山是不是突然会来,方不为硬是忍着恶心,看完了整场剧。 恶心人的部分就不说了,只论故事结构,几个字就能概括:两个欲求不满的精分患者求偶记…… 剧终,演员谢幕,亮灯……方不为还是没有看到胡山。 但他很肯定,金怀玉肯定会去找胡山的。 听中村话里的意思,这一对狗男女,好像搞到一块去了,方不为估计,有八成的可能,胡山就是这样落进套里的。 不过像这种狗东西,无所谓落套不落套,为了钱,就没有他不敢卖的东西。 要不要跟一跟金怀玉,顺藤摸瓜找到胡山,也放枚窃听器和追踪器? 但也要防备中村搞突然袭击。 现在的中村无所事事,几乎把所有的注意在都放在他身上,说不定三更半夜的就会跑来找自己…… 方不为不得不防。 算了吧,看后面再有没有机会,已经跟住了金怀玉,没必要急于这一时。 方不为心里一边转着念头,一边随着人流往外走。 刚出了剧院,他突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笑声。 是虹口戏院的老板景玉生。 景玉生对自己还是很熟悉的,虽然自己化了妆,但靠的太近,说不定景玉生无意间看过来,就会觉的眼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方不为下意识的准备绕过去。 他往边上挪了两步,本能的往景玉生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和景玉生站在一起的那个人时,突然一愣。 这特么不是胡山是谁? 虽然带着帽子和墨镜,身上穿着大衣,整个人裹的严严实实,但方不为是干什么的?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戏都演完了,胡山怎么又出现了? 他一边开着系统,给胡山放着追踪器,又同时往胡山四周瞅了两眼。 除了和胡山说话的景玉生,两三步的远的地方还站着两个人,看穿扮像是青帮份子人,但再看那两个人站立的姿势,方不为眼睛微微一眯。 这两个,八成就是日本人,两个日本人一侧的路边,还停着一辆大别克…… 再联想到金怀玉的身份,方不为立猜出胡山是来接金怀玉来了……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 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跟着人流越走越远。 …… “于二君要让人回南洋?”中村看着手里的电报,疑惑的问道,“有些突然啊?” “也不算突然!”方不为叹了一口气,“他派我来国内,本就是给胡好下绊子来的,但谁能想到,都没用我出手,胡家人自己把自家的墙给拆了? 医药公司倒闭了,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于二君自然要开始计划,重新夺回国内生意的控制权,到时候当然还是要交给我……叫我回去,肯定就是要仔细商量商量的意思……” 方不为顿了顿,又说道:“也有可能是百宝丹吃死人的事情,传回了南洋,于二君觉的事关重大,要把我叫回去问个清楚……”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中村沉吟着,又问道,“那胡文虎那边,你如何回复?” 方不为很光棍的摊了摊手:“胡山是个大活人,又不是一件东西,上海这么大,藏一个人还不简单?放心,胡文虎能理解的……” 一看中村的表情,方不为就知道,他有些着急了。 找到胡山,并成功的带回南洋,是齐希声与胡家的关系更近一步的好机会。 但偏偏中村要和川岛搅到一块,想培养出第二个齐希声。 有备后路的意思,也当然有以此鞭策方不为的意思……按中村的想法,当然是拖个个月到半年,等胡山被特训合格,编个好一点的理由,再由齐希声带回南洋,并由他作保,想办法让胡文虎重新接受胡山…… 方不为暗暗的冷笑着,接受你妹啊,老子不和你玩了! 等着吧,没几天,就能让你尝到鸡飞蛋打的滋味了。 中村沉吟了片刻,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川岛这个女人的野心太大,连东条阁下都认为无法完全的控制他,他中村又哪里来的自信,认为川岛就一定会按照他的计划走,甘愿让胡山成为齐希声的陪衬? 但不合作又能怎么办? 连岩进英一都已经开始刻意的疏远他了。 如果不是大本营把南洋北迁的帐算到了他的头上,对他越来越失望,也导致外务系对他的支持力度越来越低,他又何苦与虎谋皮? “蝰计划”必须要成功,不然他这一生就彻底的失败了…… “尽量想办法早点回来……”中村打起精神,给方不为交待着,“你在南洋没有可以拿的出手的功绩,于家也不可能给你在提供太大的舞台,所以还以先要立足国内,再图南洋……” 这也是“蝰计划”的核心,不过突然被胡家给打断了。 现在正是破而后立的时候,中村也不想方不为再在南洋耗费太多的时间。 就连中村自己也有预感,留给他的时间,好像不太多了。 “放心,我明白的!”方不为点了点头,“这次回去后,于二君肯定会重点提到这个,我知道处怎么说动他……” “那就好!”中村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祝希声君一路顺风!” “借君吉言!”方不为又假惜惜的应付了几句。 等中村走了之后,方不为懒洋洋的往沙发里一靠,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枉费心机一场,却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 中村想的还真是周到啊……还真把“齐希声”当冤大头了? 就算齐希声是真的汉奸,怕是也会把胡山除之而后快。 他当然不是真的要回南洋,而是为了让胡山和金怀玉尽快回华北而已。 中村这段时间一直在计划,如何说服“齐希声”,同意接纳胡山,能让胡山成为齐希声的搭档? 他自然也担心自己的用心被齐希声识破,一直在计划,怎么找一个平衡点,或是付出多少种益,才能与“齐希声”达成一致。 这个问题不解决之前,中村是不会让胡山去华北的,不然他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更说不定,真的会给他和齐希声培养一个对手和敌人出来…… 第一三七零章 釜底抽薪 中村能等的起,方不为却等不起。 现在离马春风给他的期限,满打满算还不到两个月了…… 方不为估计,川岛也应该等不起。 这个女人不会允许中村在那里优柔寡断,反复权衡的, 所以方不为索性来个釜底抽薪。 齐希声都已经回南洋了,你中村还有什么可权衡的? 难道不应该是抓紧时间对胡山进行特训,好让他早成为齐希声的好助手么? 方不为一走,川岛芳子肯定会这样质问中村…… 谅为的目的,就是尽快让胡山动起来。 离开上海后,金怀玉肯定要带着胡山去见川岛,只要确定了这个女人的具体位置,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方不为买了三天后到南洋的船票,到那天,他登上船,想办处理了中村安排给他的助手,会悄悄下船,易容前往北平,在那里等金怀玉和胡山。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这一个月以来,通过特定频道,李泽田已发十多份电报,每份都标注着最高等级,最为紧急的代码。 但方不为一直没有回复。 不用猜,那边明显已经得到他是“齐希声”,以及“自己人”的身份信息了。 看电报内容就知道了:今悉,军统方面已令东南特区,上海特区,全力查寻你的动向……请尽快回电! 最后,李泽田还留了一个位置在浦东的地址。 消息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 应该是袁殊吧。 马春风能通知东南特区,能通知上海站,自然也能通知袁殊。 方不为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这一次到了上海之后,他一直深居简出,极其的低调。 一方面是在躲马春风的人,另一方面,也是不想给袁殊,以及马春风和李泽田的人找麻烦。 既然知道自己回了上海,但又找不到自己的时候,这两方势力就会分析自己会和什么人联系。 他们第一个想到的肯这是中村。 一旦发现自己重新出现,还和中村在来往,这些人跟不住自己的表况下,就可能会想办法跟踪中村。 但中村可不是陈猫阿狗,这是个随时都张着大嘴,准血吃人的大鳄。 他本就是老牌间谍,又依托森下商会,很是组织及培养了一批可靠且专业的间谍。 这些人的警惕性很高,对中村的保护力度也非常大,方不为不想军统和地下党,为了找到自己,一个一个的排着队,给中村送人头…… 所以,还是尽可能的躲着吧。 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上海,这些人的决心就会不一些,也不会轻易的跑去送死。 方不为不回李泽田的电报,最大的原因,是他不知道怎么解释。 自己这两三年来,在上海干的这些事情,根本没办法用道理讲清楚。 说是靠他一个人做到的? 根本没有人会信? 说他组织了一个团队? 那人呢? 拉出来看看…… 更何况,不管是哪一方面,都不会允许他一直掌握着超出常人理解的力量…… 所以,索性就不解释了。 反正都已经准备好了,哪方都不靠了,身份自然就很超然了。 但即便以后不属于哪一方了,但该合作的时候还是要合作的,所以该需要维持的关秒,还是要维持。 所以方不为决定,去北平之前,先和袁殊见一面。 就处不用解释,至少也要表明自己的态度:自己不准备和任何一方为敌,只想抗日。 等到胜利的那一天,他自然会离开这个国度,不给任何人制造麻烦…… …… 三天后,在中村的陪同下,方不为来到码头,准备登船。 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随从,其中之一,就是之前的那个保镖兼司机。 中村美名其曰,说是派来保护方不为的,其实他和方不为都心知肚明,就是来监视方不为的。 方不为也不在意,大不了就在船上多走两天,等到了香港后再下船。 客轮到香港后,他会找个机会,把这两个特务处理了,等下次回来的时候,给中村随便编个理由就行了。 即然是派来保护自己的,就算出点意外,那也是人之常情…… 干这样的事情,方不为有的是办法。 船是美国人的,由横滨开往洛杉机,第二站是上海,第三站是香港。 亲眼看着方不为上了船,中村才在几个手下的簇拥下,坐上小车离开了码头。 他还要忙着去和川岛谈判。 …… “先生,你的行李放好了,有什么需要,你随时叫我们!”两个日本特务把方不为送进了房间。 “好!”方不为点了点头。 船票是以日本人的名义买的,方不为自然也就成了日本人,有资格住上等舱了。 他住的是一个小套间,两个随从就住的他的隔壁。 等手下走了以后,方不为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开始给马春风发电报。 这一发,就是半个小时…… 南洋商团北迁,到现在执行了三个多月,已接尽尾声,早就不用马春风盯着了。 方不为离开南洋不久,安排好了后续事宜,马春风就回了重庆。 通知上海站和华南特区,即时监控方不为的动向的命令,就是马春风从重庆亲自下发的。 但他没想到,两个特区几百号特务,竟然跟不住一个方不为? 方不为只在上海码头露了一面后,就跟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露过头。 上海的局势过于复杂,势力盘根错节,哪国人都有,就算明知道方不为就在上海,特务也没办法推测,他具体藏在哪里。 更何况,谁也说不准,这位齐老板是不是已经离散开了上海。 正常马春风一筹莫展,心急如焚的时候,方不为却主动联系了…… “局座……”齐振江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电码纸。 一般出现这种的情况的时候,不是“自己人”的电报,就是袁珠的电报。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是马春风迫切希望的。 因为有很大有可能表明,方不为有下落了。 马春风站了起来,伸手接过了电报: 马座,烦请香港王站长,于二月十日左右,到香多利亚港接货,船号******…… 这谁啊,没头没尾的? 马春风脸色一沉,盯着齐振江:“是从什么渠道发过来的?” “‘自己人’的特定频道……” 果然是方不为! 马春风一声冷笑,同样也是一头雾水。 方不为什么意思? 接什么货,到时候又应该找谁? 这王八蛋,也不是说一次性交待清楚。 “行,你先去忙!” 马春风支走了齐振江,又是打电话,又是发电报,费了一番功夫才查到,方不为所报船号的那艘客轮,刚刚才从上海驶离,预计五天后到达香港。 到港时间正好与方不为电报中所说的时间相吻合。 方不为带什么东西了? 为什么又要带给王新恒? 马春风找来齐振江,按原频道,又发了一份电文,意思是让他说清楚,少故弄玄虚…… 听着马春风口述着电文的内容,齐振江的心脏飞快的跳了一下。 局座这口气,好像是在训斥下属一样? 而且看他的模样,好像对这个自己人已经不好奇了? 难道局座已经查到这个人是谁了? 齐振江压下惊疑,按照马春风的指示,发送着电文。 没过几分钟,对面就有回复了:“两个日本特务!” 这回电的速度,真的像电一样快,感觉就像是站在面对面说话一样。 这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快了,几乎次次如此,齐振江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就是好奇,马春风是不是已经知道这是谁了。 看到方不为的回复,马春风心里也犯着疑:哪来的日本特务,这王八蛋又是搞什么把戏? 马春风皱着眉头,又给齐振江下着命令:“问他,在哪?” 方不为回复:“船上……” 马春风还没怎么着,齐振江先被震住了。 船上?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美国人的船? 而马春风刚刚才问到,这艘船已经驶出上海港,到了海上了。 这离着几千公里,这份电报肯定不是用便携式电台发过来的,因为干电池提供不了这么大的功率,电波根本发不了这么远的距离。 那这个自己人使用电台时,电是从哪来的? 而且回复的还这么快,搞的好像用的是船载电台发送的一样。 难道这艘船是他家的? 马春风当然也奇怪,不过他没有表现在脸上罢了。 他慢慢的眯起了眼睛,判断着方不为这句话的真假。 如果是真的,方不为难道不是在向自己示威? 看,我连这样的事情办到,你拿什么来控制我? 算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方不为是不是在船上,让王新恒看一看就知道了。 也没等马春风再问,方不为就告诉马春风:老家伙派它回老家一趟。 意思是他要回南洋。 想着满打满算还只有两个月的时间,马春风也再追问,他什么时候回重庆…… …… 五天后,客轮准时抵达维多利亚港。 要补齐食物,谈水,燃料等,客轮会在维多利亚港停半天,船上的客人可以自由下船。 但要是玩过了头错过了开船的时间,那就只能乘下一班了…… 两个日本特务早被方不为放倒了,这会正醉熏熏的躲在房间里。 一个人拖两个醉鬼有些惹人注目,方不为用二十美分的小费,雇了两个船员,把两个特务背下了船。 “先生,请务必不要忘了开船的时间!”船员还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明白!”方不为用日语回了一句。 把两个特务放在了一辆双人黄包车上,方不为付了小费,打发走了两个船员。 码头上人很多,暂时没看到王新恒,但方不为看到了王兴恒的手下。 一个穿着汗衫的年青汉子,举着一块硕大的牌子,使劲的往船上张望着。 牌子上写着两个大字:接货。 跑客轮上来接什么货? 周围的人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大汉。 方不为压了压帽檐,漫不经心的靠了过去,走到汉子的身边的,轻轻的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兄弟贵姓!” 大汉像是触了电一样,猛的回过了头。 “别慌!”方不为笑吟吟的说着,又朝两个特务躺着的黄包车指了一下,“货在哪里!” 汉子看了一眼,心里松了一口气:果然是两个活人! “王兄弟呢,来了没有?”方不为又说道,“要是没来,那我说走了……” “别!”汉子一声低呼,放下牌子,举着手,飞快的比划了两个手势。 不远的马路边上,一个五六十岁,脖子里挎着香烟箱的老头,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方不为稍一打量,不由的笑了。 这不就是王新恒么? 没多过交道,但方不为见过好几次,认得这个人。 等到五新恒走过来,正紧紧的盯着他,使劲的在脑海马里搜刮的时候,方不为轻轻一掀帽檐,又呲牙一笑:“王兄弟好!” 说着,他又把手里的一个背包递给了王新恒:“一些小玩意,如果要把他们送到老家的话,你可能会用的到……” 其实就是吐真水和迷药。 人自然好处理,但不能不给中村一个交待。 至少要知道,离开上海时,中村是怎么给这两个手下交待的…… 比如让他们监视自己的用意所在,多长时间向他汇报一次…… “代我向余老板问好……” 说完后,他便迈开大步,往码头走去。 这到底是谁? 感觉怎么这么熟悉? 王新恒紧紧的盯着方不为的背影,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其实他还真的是见过方不为的,不过当时只是匆匆一眼,再加又过了快三年,王新恒记忆有些模糊了。 三年前,方不为以齐希声的身份,刚到上海,那时的王兴恒还是上海特一区的区长,陈浩秋是二区区长。 当时的陈公树赴河内刺杀汪精卫,惜败而归,乘坐虞洽卿的米船回了上海,就是他和陈浩秋一起去接的。 他们到苏州河口的时候,方不为正在日本宪兵的眼皮子底下,给淞沪会战中牺牲的壮士烧纸…… 算了,不纠结了,反正局坐义待,记住他的长相就行…… 第一三七一章 久仰大名 其实王新恒还真的见过方不为现在的这张脸,不过当时只是匆匆一眼,再加又过了快三年,王新恒记忆有些模糊了。 三年前,那时的王兴恒还是上海特一区的区长,陈浩秋是特二区区长。 当时的陈公树赴河内刺杀汪精卫,惜败而归,乘坐虞洽卿的米船回了上海,就是他和陈浩秋一起去接的。 他们到苏州河口的时候,方不为正在日本宪兵的眼皮子底下,给淞沪会战中牺牲的壮士烧纸 就是那一次,陈浩秋认出了方不为。 算了,不纠结了,反正局坐交待,记住他的长相就行…… 王新恒猛吐了一口气,安排着手下,带着那辆黄包车,把两个日本特务拉了回去…… 两个小时后,马春风收到了从香港发来的电报。 王新恒详细的描述了方不为的体貌特征,马春风一点都没怀疑,这是有人在假冒方不为。 他果然就在船上? 可电报又是怎么发回来的? 把电台带上了船……买通了船长,用的是船载电台…… 马春风做了无数种假设,但没有哪一种假设有成立的可能。 他越来越发现,方不为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了,他也能够预见到,以后的方不为,会有多么的难控制…… 这未必就是坏事。 相对比而言,那边的心要更齐一些,也要更纯猝一些,但相应的,对这方不为这种,身上的秘密多的数不清,好多事情是怎么做到的,也根本没办法解释,更有甚者,或许还掌握着一只超出常人理解的力量的神秘人物,警慢惕心理要比这边强的多…… 方不为那么聪明,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马春风越来越觉的,方不为投靠过去的可能性很小。 而他之前之所以会做出背叛委员长的事情,怕也是恨铁不成钢的心理多一些。 这样一想,马春风的心里就安定多了。 他已经开始考虑,两个月后,等方不为回了重庆,该怎么让他为党国效死的决心更坚定一些…… 回去的船票更好买一些,五天之后,方不为又回到了上海。 果不其然,就在他离开上海的第三天,胡山和金怀玉也启程了,目的地是北平。 到北平后,川岛会先对胡山进行一段时间的特训,打上她的烙印之后,才会把他送到东北。 方不为还有时间,不用太着急。 所以他按照原计划,决定先和袁殊见一见…… 本来按常理说,他应该直接去见胡月明的,但方不为觉的,自己有必要,提点袁殊几句…… 袁殊身上的那枚窃听器一直都在,方不为随便监听了一下,知道两天后,袁殊会休假一天,回浦东去。 正好,方不为也觉得,他虽然化了妆,但待在租界还是不太安全,整好提前动去了浦东。 这里即便是乡下地方,也是上海的乡下,与民国其它地方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战争,灾荒这些东西,对浦东的影响很有限,方不为至少没有看到插标卖身的女人和孩子,也没有看到饿到面黄饥瘦,连站都站不稳的老人…… 他像是个闲汉一样,慢慢悠悠的逛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家盐铺门口。 进出的客人不算多,但也不少,看来生意一般,不是那么好,却也不差。 两个男人,看装扮就知道,一个是掌柜,一个是伙计。 方不为只是瞄了一眼,就若无基事的走了过去。 这就是李泽田的电报里,给他留的那个地址。 用脚趾头猜,方不为也能想到,这家店开在这里,用的还是袁殊家的门店,就绝对和袁殊脱不开关系。 八成就是袁殊和上级,比如像胡月明这样的人,联络的中转站。 能毫不保留的把这样的地址告诉自己,可见对自己的信任…… 就是有些麻烦,而且还超级不安全,不如直接一些的好。 反正无法解释的事情多了,也不差“为什么方不为知道袁殊的身份”这一件…… 沿着街面转了一圈,大概问清楚了属于袁殊的店面,还有哪间是空的,方不为才找了个茶摊坐了下来,闭着眼睛,听着说书的讲着三国,心平气静的等着袁殊。 等于快黑的时候,袁殊才过了江,到了家中。 方不为付了茶资,不紧不慢的往袁殊家走去。 …… “这位先生要租店面?” 门口的汉子瞅了瞅方不为的装扮:西装和大衣一看就是上等货,估计他一年的工钱都买不起一条袖子的那种。 在这样的乡下地方,还能保证脚上的皮鞋油光锃亮,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极其讲究的那种大人物…… 汉子不敢不客气,小心翼翼的问道:“实在是有些晚了,先生能不能明天再来?” 袁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汉子不想因为这样的小事去打扰袁珠。 “真要让我回去?”方不为笑吟吟的说道,“东街两间,西街四间,我可是全部打算租下来的……” 这是大生意啊? 汉子不敢做主了,满脸陪笑的把方不为请进了门:“先生快请,我去叫主家……” 要租好几间门面,这么大的买卖,就不是帐房和管家能做的了主的。 果不其然,马景星出来了。 方不为摘了眼镜,笑吟吟的看着马景星:“夫人安好!”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为什么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马景星眼珠子猛的往外一突,不敢置信的看着方不为。 别说方不为化妆了,就是没化妆,马景星也认出来了。 上次来的时候,方不为从头到脚都遮的严严实实,就露了两颗眼珠…… 他是故意露了点口音,看马景星能不能记起来。 看来效果还不错。 方不为给马景星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管家和账房还在,让她别露了马脚。 马景星硬是忍着没有喊出来。 她是真的吓了一跳。 上次这个人如鬼魅一般的画面,给她留下的印像太过深刻…… 不过学艺对他的态度极好,好像极其仰慕。 也不知道这位是什么人? “先生是要租店?”马景星一边问着,一边揣摩着方不为的来意。 学艺刚回来,他就上门了,八成就是来找学艺的。 “嗯!”方不为点了点头,又斜着眼睛看了马景星一眼,“贵府主人呢?” 果然! 马景星心下了然,装做不高兴的样子:“先生和我谈就行……” “那就算了吧,告辞!”方不为站了起来,双手抱拳一拱,“等贵府主人哪天有空,我再来吧……” 话一说完,他转身就走。 看马景星坐着不动,也不说话,掌柜和帐房一脸的莫明奇妙。 一桩大生意,就这样谈崩了? 夫人乍发也不说是挽留一下? 老爷不是才刚回来么,喊一声不就行了? 就算老爷不会谈生意,这不是还有我们么…… 没人觉的方不为这番不礼貌的举止有什么不对,这个年代,看不起女人抛头露面的多了,说是定他就是觉的受到了羞辱,才拂袖而去的…… “回去吧!”马景星叹了一口气,支走了管家和帐房,跑去找袁殊了。 她也不确定,这个人说的这几句话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暗号。 袁殊刚吃完饭,正捧着一盏茶在消食。 惊听到马景星的话,他惊的差点把茶碗砸到地上。 “你说谁来了?”袁殊惊声问道。 “就上次,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咱家,还让我打电话叫给你,说孩子发烧,让你赶快回来那个……你还说他是自己人……”马景星提醒道。 自己人,自己人…… 这特么是方不为! 终于出现了? 马春风和胡月明都快逼的自己上吊了…… 无一例外,这两方都想让自己探一探中村的口风,看能不能问出方不为的下落。 但中村是那么好试探的? 会死人的…… 他终于来了? 也不知道跑来找自己,是想让自己给谁带话? 马春风,还是胡月明? 真特么够乱的,比自己还乱…… 袁殊压下了心里的惊疑,颤声问道:“他说了什么?” 方不为满共没说几句,马景星记的清清楚楚,一字不差的转述给了袁殊。 袁殊明白了,方不为这是要和自己长谈,特意提前来通知一声,让自己做好准备的意思。 今非昔比,袁殊现在不但是日方在华谍报机关的首脑,还是南京国民政府的高官,身份不可同日而语。 就算是回浦东,只是过条江而已,他身边也至少跟着四个保镖,而其中两个,就是梅机关的特务。 未必没有监视袁珠的意思。 安全起见,最好就在袁殊的卧室里,关着灯和袁殊谈。 但又怕突然出现,吓着马景星和孩子,所以方不为才提前上门,提醒了一声。 “提前哄孩子睡吧!”袁殊交待道,“待会不管听到看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惊慌……” 说话的时候,他又走到窗前,拔开了插销,并且把窗户掩了一条缝。 一看袁殊的这个动作,马景星就明白了。 那位半夜要来,而且是要飞进来…… 想着这会还早,方不为还要好一会才来,袁殊又让马景星通知下人,备了几样好菜,亲自拿了两坛老酒,把四个随从犒劳了一下。 他自己却借口明天还有重要公务,只喝了两杯。 都没灌醉,但喝的也不少,袁殊估计,只要动静不是太大,这四位都不会醒…… 回到卧室,袁殊泡了一壶茶,关了灯,安静的等着方不为。 想到即将与这位传奇人物会面,他隐隐有些兴奋:这可是方不为啊…… 要是知道方不为一直视他为偶像,袁殊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等到差不多一点,袁殊隐隐有些心焦:方不为怎么还不来? 他念头还未散去,耳边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声音,像是风刮过树枝,又像是指甲轻轻的刮过桌子…… 袁殊本能的朝窗户的方向看过去,但还没等他完全扭过头,却发现地上多了一个黑影。 是人…… 任袁殊如何镇定,也被吓的毛骨悚然。 他是怎么进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怪不得会特意来提醒一声,要不是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别说马景星和孩子了,就连他自己,也绝对会被吓的失声,同时掏枪…… “是你?”袁殊骇的问道。 “是我!”方不为露齿一笑,又微微的偏了一下脸,让窗帘缝里露进来的月光,照在了自己的脸上。 是齐希声没错……哦,不,是方不为! 即便早有了心理准备,袁殊还是难掩兴奋。 “久仰大名,能与你一见,真是荣幸!” 方不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我也一样!” 他清楚,自己这样说,肯定会被袁殊当成是客气话。 袁殊也更不会想道,他这个齐希声身份,原本就是对照着袁殊的模版设计的,不过在方不为看来,已他给玩砸了…… 如果不杀那些汉奸和日本人,如果不是为了南洋内迁,这个身份,绝不会如此早的被马春风识破,应该还能发挥出更加巨大的作用,更甚至能平安着陆,让谁都和“方不为”这个名字联系不到一起……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可惜了! 袁殊一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又低声问道:“茶,还是酒?” 方不为呵呵一笑:“当然是酒……不过你要少喝一些!” “为什么?”袁殊很不解。 “我怕你会失去最基本的判断能力!”方不为主动提起了酒坛,拍开了泥封。 他今天晚上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以个人的身份,劝一劝袁殊。 也更希望袁殊能听的进去,更能记在心里…… 至于要不要让袁殊代为转达一些话,都只是其次。 他完全可以给李泽田发电报,也更可以想办法见胡月明一面。 说的也对! 袁殊点了点头,起身拉好了窗帘,又划亮了火柴,点着了一盏煤油灯。 方不为已经倒好了酒,顺手递给了袁殊一杯。 嗯,桌子上一滴酒都没有? 看到方不为的近乎全黑的状态下,精准无误的倒满了两个酒杯,还没有酒出来一滴,袁殊猛的瞪大了眼睛。 “干!”方不为轻轻的和袁殊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怎么做到的?”袁殊指了指酒杯,又指了指窗户,其意不言而喻。 (本章完) 第一三七二章 疯话 “怎么给你解释呢?” 方不为歪着头想了想:“项羽知道吧?” “废话!”袁殊翻了个白眼。 “那你信不信,他能举起千斤鼎?”方不为又问道。 “怎么可能?”袁殊失笑道,“除非霸王本身就有千斤重……” “但是我就能!”方不为指了指自己的身体,“那你看我有没有一千斤……” 千斤有些夸张了,但方不为背负个五六百千,照样健步如飞,还是能做到的。 袁殊眼睛一突,刚想争辩一句,突然想到了一些传闻,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想到了民国政府的那些宣传资料。 报纸上的数扭可能会做假,但从马春风嘴里说出来的话,说谎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三八年,马春风和袁殊在香港秘密会面时,曾聊起过方不为,讲了一些方不为在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战时的事迹。 他提到,方不为有一套铁甲,重好几百斤…… “好多事情,我即便说实话,也没人会信!”方不为苦笑道,“别人不了解,但你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至少你知道,这两年以来,我身边是不是有帮手……” 袁殊顿了一下,又悚然一惊。 对啊! 方不为几乎与中村形影不离,他手底下真要是有一支超强的武装力量的话,怎么可能瞒的过中村的眼睛? 但反过再一想,就更惊悚了。 如果没帮手,方不为更不可能做到那些事情。 光是一个前期侦察和跟踪,及时掌握目标动向,就没办法实现。 除非方不为会分身术,更会隐身术…… “你怎么做到的?”袁殊猛吐了一口气。 “还是那句话,没办法解释!” 方不为摊了摊手,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我如果说,我有千里耳,你肯定也不信,对不对?” 没等袁殊露出讥笑,方不为又说道:“从日本领事馆出来,准备坐船过江的时候,你的保镖建议,直接去黄浦码头,让海军派一艘小艇,送你们过江,这样至少能保证安全…… 但你说没必要麻烦别人,也不会有人会盯上你……于是坐车到了十六铺码头,坐的民船过的江……” 袁殊脸色大变,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像了见了鬼一样的看着方不为。 方不为轻轻的摆了摆手,意思是惊讶可以有,但别闹出动静来。 “我还知道,在船上的时候,你碰到了浦东的熟人,熟人带着两个小孩,你还一人给了一块糖……” “不可能!”袁殊咬着牙,死死的盯着方不为,“没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这简直颠覆了袁殊几十年的认知。 从小到大,那么多的书难道白读了? 难道自己处在一个神话世界里,就像西游记,或是封神榜那样的世界? 不然方不为的所做所为,又该如何解释? 袁殊觉的自己的脑袋有些发蒙,脸上像是着了火,烧的厉害。 这是被方不为吓的高血压了…… “所以,真的没办法解释!”方不为叹了一口气,“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两年在上海发生的这一切,真是我这一个人做的……” “所以……我的身份……就是这样暴露的?”袁殊失神的问道。 从心理上,他直觉方不为没有编他,但理智却告诉他,这根本不可能…… “对!”方不为笑道,“如果我想听,我就能听到你和每个人说的每句话……” “不可能!”袁殊猛的反应过来,“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是你想听谁,就能听谁?那你不去监听西尾,岩井,还有板垣,还有影佐这些人?” “好主意!”方不为坚起了大拇指,“那就拜托你一下,先让我见到这些人再说……不用多近,那怕让我在十几米之外看他一眼就行……” “呵呵呵!”袁殊面无表情的笑了三声,“糊弄傻子呢吧?” “那你以为,我是怎么杀的那些汉奸?能随时随地的了解到他们的动向,知道他们是外面,还是在家,又是怎么在那么大一幢楼里,确定到他们具体睡在哪个房间……而且事后还能全身而退? 那你以为,我又是怎么发现你的身份有暴露的风险,又如何巧施妙计,栽脏到了吴四宝的头上? 还有,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故意放着李士群不杀?因为这王八蛋太谨慎,我连见他一面都难,想监听都监听不到…… 你要是不信,就带我去瞅李士群一眼,我保准他活不过三天……还有岩井也一样,杀傅筱庵那一次,我本来是想杀他的……” 方不为说的越多,袁殊的脸就越白。 他发现,除了方不为所说的这个理由,好想再没办法解释。 “那电报呢?”袁殊低声吼道,“难道你嘴一张,电波就能发送出去?” “恭喜你,猜对了!”方不为呲牙一笑,“你要是不相信,我现场给你示范一下……你就说,发给谁?马春风,胡月明,李泽田,更或者是岩井英一,影佐祯昭……” “这一点,你就更有发言权了!”方不为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好好想一想,我还能走到哪里,都能把电台背到哪里?” 道理确实是这样的道理,但为什么越听就越扯蛋呢? 袁殊死死的盯着方不为,涩声说道:“好,那你现场发一份?” 方不为猛的一愣。 还真发? 不可能的。 “爱信不信!”方不为往椅背上一靠,一副光棍至极的模样。 他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表明态度:他从来都是单枪匹马,而不是马春风和延安方面所怀疑的,他是不是掌控着一支超强的势力,有一天会不会威胁到他们…… 他说实话,反倒没有会相信,因为太假了,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不过同时也能明白,方不为没想和任何一方为敌的潜意…… 而袁殊竟然真的当了真,想让他演示? 开什么玩笑? 这比他掌握了什么势力,还要让各方忌惮。 到时候,这个世界,怕是真找不出能让他藏身的地方了…… 方不为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没想到,像袁殊这种七窍玲珑的人物,也会钻牛角尖? 对牛弹琴了? “我还会预知未来呢,你信不信?”方不为翻着白眼说道。 “不想说,不说也行啊!”袁殊哭笑不得,“就算编借口,也要编个像样一点的,说这种胡话,谁会信?” “真的!”方不为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想不想知道,你以后会怎么样?” “哦,那就说说!”袁殊无奈的摇了摇头,给方不倒满了酒杯。 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但看方不为的兴趣这么高,就当陪他说酒话了。 方不为猛的一顿。 嗯,有些不对啊? 袁殊的轨道,好像偏了好多? 原本的历史中,他早就王天木给出卖了。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苏州,当的是江苏省教育厅厅长…… 但现在,王天木被自己吓的不敢进上海一步,袁殊也愈发受岩井英一和影佐祯昭的信任,地位越来越高,接触的机密也越来越多…… 那他原本干过的那些事情,会不会再干? 方不为的判断是:会! 这和历史偏移不偏移的关系不太大,而是由袁殊的性格决定的。 要说袁殊最个性的是那一点,方不为用四个字就能给他概括:胆大包天! 胆子不大,做不了五面间谍,胆子不大,不可能在每一方势力都知道他有其它身份,随时随地都可能翻船的前提下,他还能如鱼得水,乐在其中。 胆大的人,自然是很自负的,自负到很多时候,都坚定认为:只要我认为是对的,我就会去做! 对袁殊来说,擅做主张是家常便饭,违抗上命也时不时会干一次…… 这其实是一种极其不懂政治的体现。 方不为也自认为是个政治白痴,但他至少知道留后路。 他觉的,很有必要提醒袁殊一声,干一些事情之前,一定要三思。 就跟提醒马春风,下雨天别坐飞机,是同样的道理! “呲溜”一声,方不为喝干杯子里的酒,拦住了袁殊来接酒杯的手,用极其郑重的语气说道:“问你个问题!” “你说!”虽然看不到,但袁殊还是能感受到方不为语气当中的凝重,他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 “如果有一天,姓汪的自知大势将去,开始挖空心思的给自己留后路,又恰好识破了你的身份,找你帮忙怎么办?” “不可能!”袁殊使劲的摇了摇头。 “假设!”方不为加重了语气。 袁殊低着头,想了一下,又问道:“哪方面的身份?” “自己想!”方不为含糊道。 明白了,肯定不是军统的身份。 姓汪的再走投无路,也不可能求到姓蒋的头上。 那不是留后路,那是送死。 “怎么帮?”袁殊没说答应不答应,反而问姓汪的想干什么? 方不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袁殊。 要是换成胡月明,肯定会犹豫,至少会先请示。 如果是李泽田,想都不会想,直接会拒绝。 而袁殊的第一反应,却是在考虑,对已方有没有利? 如果有利,他又会考虑,如何更有利…… “联俄联共,共同对抗重庆政府和美国……当然,这样的大事,肯定不是你能做主的……” 方不为叹道,“他会要求,让你的上级来见他,要和你们谈联合,谈合作……而恰好,时间又很紧,你们连请示的时间都没有,你会怎么做?” “那就见!”袁殊斩钉截铁的说道,“等听完他的条件,再请示也不迟……” 袁殊果然还是袁殊! 方不为痛苦的捂住了额头,一声长叹:“那可是姓汪的,不是一般的汉奸,你这么做,会害死人的……” 历史中,就是袁殊擅做主张,蛊惑着胡月明见了姓汪的。 而按原本的计划,胡月明是不准备显露身份的,只想先听听姓汪的说什么,再向上级请示。 结果袁殊当场点破了胡月明的身份…… 原因很复杂,反正当时知道胡月明与姓汪的见面的事情的人不少,包括军统和重庆政府,甚至是委员长都知道,当时还揣测了一番姓汪的都提了些什么条件。 但诡异的是,中共方面,这一情报知道的人也非常多,却只停留在了中共南方局这一层面,再没有向上汇报…… 没过多长时间,重庆以此质问延安,延安方面询问时,从上到下,包括胡月明,都亲口否认了此事…… 上面便认为,重庆方面又在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领导还亲自给胡月明做了背书,表明中央无条件相信他的态度…… “只是听一听而已,怎么可能会害死人?”袁殊讥笑道,“不听的话,怎么知道他想干什么,万一是幡然醒悟,想回头呢?” 算了,和你这样的人说不通! 袁珠是那种典型的冒险主义者,给他针尖大一点窟窿,他就想钻出个碗大的机会来…… 还不如提前提醒一下胡月明,真要有这么一天的话,能够把袁殊给打醒…… “来,喝酒!”方不为叹了一口气,提起酒壶,给袁殊倒满。 “你不是不让我喝么?” 袁殊下意识的问道。 “不用你保持清醒的头脑了!”方不为苦笑道,“我反倒觉的,你有时候,稍笨一些,也未必是坏事……” “呵呵!”袁殊皮笑肉不笑的回应了一下。 他发现,今晚的方不为,纯猝在来找他发神经来了。 真话没问到一句,正事也没提到半件,尽说了一堆疯话胡话…… 多烈的酒,喝到方不为的胃里也跟凉水没什么区别,他要的只是能和袁殊对座畅饮的这份感觉。 不到半个小时,一壶黄酒就见了底。 袁殊还想再开一坛,被方不为给拦了下来:“淡的跟水似的,不好喝……” “下次你来,我请你喝烧刀子!”袁殊遗憾的说道。 “好!”方不为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要走?”袁殊问道。 “嗯!”方不为点头。 “去哪?” “去杀人!”方不为吐了一口气,“也别问我去杀谁,等人死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第一三七三章 提醒 袁殊心里一颤:只要死了,自己就能知道是谁? 那绝对是大人物…… 可大人物,是那么好杀的么? 方不为以往刺杀那些人物的案子,袁殊算得上是最清楚的一个。 看似每一次,方不为都能安然逃脱,但哪一次又不是险之又险,九死一生? “就不能不杀么?”袁殊叹了一口气,“就以你现在这个身份,好好做你的齐希声,发挥的作用比杀一两个汉奸和日本人大的多……” “想的倒挺好?”方不为自嘲般的笑了一声,“但没人会给我这个机会的……” 中村不会给,马春风也不会给…… 这个齐希声再要当下去,要么为了取信日本人,进而伤害到自己人,要么突然被日本人识破,死无葬身之地。 截止现在,知道这个身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方不为笑了笑,拍了拍袁殊的肩膀,“当好你的谍王,万事小心……” “谍王?”袁殊一脸的古怪,“比你差远了!” “不,你做的比我好!”方不为笑道,“不过该收敛的时候,还是要收敛一点……比如,胆子不要那么大,主意不要那么正,感觉会留隐患的事情,如果来不及请示,哪怕不做都行……” “嗯,记住了!”袁殊随口应道。 方不为一看就知道,他根本听进去,不由的有些头疼。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让袁殊改变性格,哪有那么容易? 自己该提醒的都已经提醒了,剩下的看造化吧…… “那我走了!”方不为摆了摆手,一个鱼跃,翻出了窗户。 还是像上次一样,方不为像一道轻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袁殊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看着半开的窗户,发了好一会呆,才想起来,有件事情忘了问。 吕开山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不是自己人? 知道齐希声就是方不为之后,有些疑点,就能想的通了。 比如田立成,车庆丰为什么死的那么突然,还是被亲如兄弟的吕开山弄死的? 吕开山反而活的好好的,还高升了? 这简直是在明着告诉袁殊,吕开山也是卧底。 那申振纲呢? 在南京被抓那一晚,方不为看申振纲的眼神明显不对,还有说话的语气,好像带着点巴结的意味。 袁殊当时只以为,齐希声是汉奸,又仰慕日本文化,所以对留过日,且出身名门,博学多才的申购振纲很有好感。 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巴结的眼神,而是尊敬。 因为他时不时,就能从还是齐希声的方不为眼中,看到这种眼神…… 太熟悉了! 再加上申振纲和声望,还有他与禹长的关系,袁殊猜测,十之八九,这也是个卧底。 一想到那一晚,袁殊就忍不住的惊叹。 三个卧底,竟然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凑了一桌,还全都被抓了进去? 也不知道当晚的方不为费了多少心机,才没让自己和申振纲起疑。 算了,错过了就错过了吧,真要点破了,也并非就是好事…… …… 月光如水,映的黄浦江像是一条银河。 方不为一边听着对岸的动静,一边摇着橹。 按照原来的计划,他见过袁殊后,就会留在浦东。 但谁能想到,自己费了那么多口舌,袁殊一句都没听进去? 只能提醒一下胡月明了。 这样的事情,肯定不能发电报,不然就有可能被延安收到,从而引起误会。 留信之类的举动又不怎么安全,所以方不为不得不连夜去见胡月明一趟。 不过好在现在上海相对安定,戒严没有那么严,和胡月明见面的难度没有那么大。 过了江,弃了小船,方不为从江岸潜进外滩,一路潜向静安寺。 胡月明并没有住在八路军办事处,而是用化名,住在之前左联的一处秘密据点:风华木器厂。 方不为依稀记得,几年前,他第一次监测胡月明的电台信号的时候,好像就在这个位置。 这次也是故伎重施,方不为根据胡月明的电台频率和波段,确定了他的位置,然后又用了追踪器…… 胡月明住在一幢小二楼的二层,下面好像是两个伙计,这对方不为并没有什么难度。 他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响动,就潜到了胡月明的卧室。 干特务这一行的,警觉性都比较高。 也不知道胡月明是本来就没睡着,还是方不为几乎微不可闻的动作惊到了他,反正方不为滑进窗户的时候,他是醒着的。 一听呼吸的频率,方不为就能判断的出来,胡月明在装睡。 说不定被子底下的手中,就握着一柄枪,枪口正对着自己。 正好,省的自己弄醒他了。 方不为转过身,轻轻的关上了窗户,然后又低声说道:“是我,一百号……” “唰”的一下,胡月明猛的坐了起来,瞪着两只眼睛,惊恐的看着方不为。 但方不为看到,他的两只手,依然藏在被子里,看来还是没对自己消除戒心。 “这么黑,你又看不到?”方不为拉开了窗帘,又举了举自己的手,示意自己手里没枪。 “再说了,我脸早换了,想必你也认不出来……” “我知道!”胡月明紧紧的盯着方不为,“说你的代码!” “********”方不为边念着一长串数字,边走到一张书桌前坐了下来。 “真的是你?”胡月明浑身一松,飞快的跳下床来,“为什么一直不回电报?” 方不为只是摇头,却不说话。 该说的,他已经给李泽田发了电报,说的一清二楚,该表明的态度,也已表达的清晰无比。 “不说这个了!”方不为摆了摆手,“找你有两件事!” “你说!”胡月明坐到了方不为的对面。 “虞洽卿路的小码头,有两个安全屋,里面有不少好东西,全部送给你们了……估计你们自己用不完,有条件的话,也可能卖出去,换一些经费……” “好!”胡月明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方不为所说的地址,示意自己记住了。 “第二,我在汇丰银行单另开了一个账户,会不定期往里存钱,算是捐给边区的军费……这是凭证,你收好……” 方不为把一个纸包推给了胡月明。 胡月明心里一跳,没有去接。 方不为什么意思? 他刚要说话,方不为猛的摆了摆手,“听我说完!” “第三,马春风已经怀疑我了,他命我清明之前,必须回重庆…… 但不管我回去,还是不回去,重庆方面肯定会传出一些对我不利的传闻,比如,我迫害了哪些同志,又做过什么对边区不利的事情…… 不是想让你替我隐瞒,你该汇报汇报,该请示请示……我只是想让你帮忙……你在上海,消息渠道要广一些,收到这些信息的时间也肯定要早一些,不管到时候听到什么,一定给我发一份电报,给我讲一下这些传闻…… 你放心,我已经向泽田同志报备过了,他也会这么做的……” 胡月明却越听越糊消涂。 他总感觉,方不为像是在交待后事一样? “最后这个,算是我个人给你的提醒,向不向上汇报在你……” 方不为盯着胡月明,两只眼睛闪着精光:“不要去见汪精卫……一定不要去见汪精卫……不管谁蛊惑你,在没有得到上级指示之前,坚决不要去见汪精卫……” 他连说了三遍,像是在怒吼一样,胡月明直接被惊呆了:“我为什么要去见汪精卫?” “不要问为什么,记住我的话就行!”方不为猛吐了一口气。 “你要说,就说清楚啊?”胡月明急道,“这光是提醒我,总的有个原因吧?” “没有原因……只是预感而已,觉的总有一天,他可能会找你……” 方不为摇了摇头,“也或许是我预感错了,他不一定就会见你……” 有关汪精卫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是小事,更何况还针对的是他自己,他哪里敢大意? 方不为这样的态度,激的胡月明心烦气燥。 哪有这样说话的,太不负责任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组织?”胡月明急声问道。 方不为一声长叹。 他就知道胡月明会这么问。 这也是他不愿意回去的原因。 因为没办法解释。 “随你怎么想吧!”方不为随口说道,“我要走了!” “等等……”胡月明一声低呼,“你不回去一趟?” “回去做什么,又帮不上多大的忙?”方不为笑道,“该说的,我已经给泽田同志发电报说过了……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马春风都已经开始怀疑你了,你还要回重庆?”胡月明急道,“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还是那句话,放心吧!”方不为回道,“就算我真回去了,马春风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我也敢保证,不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人的事情来……” 说着,方不为又指了指桌子上的纸包:“这还不能表明我的态度么?” 胡月明猛的一僵。 一时情急,说错话了? 他刚要解释,却见方不为站了起来,走向窗户。 “走了,你也保重……”方不为笑着朝胡月明摆了摆手,然后单手一按,翻出了窗户。 等胡月明追到窗边,哪里还有方不为的影子? 组织上交待他问的话,他一句都没问到,光听方不为在那里说胡话了。 胡月明气的直跳脚,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方不为既然说他给李泽田放过电报,那就肯定是发过了,这一点,胡月明还是相信的。 他就是想不明白,方不为神经质一般的提醒自己,不要见汪精卫,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预感? 扯淡呢吧? …… 和胡月明这样的人见面,方不为还是有些压力的。 因为他们无一例外,见了面,肯定会问一些自己无法解释的问题。 比如像袁殊那样,会问自己怎么杀手的那些汉奸,怎么随时随地的发的电报,手底下是不是有一批非常厉害,非常专业的手下……等等等等! 而这样的人,往往人表的不止他们自己,还有上级,或者更上一级。 方不为不可能像和袁殊对话那样,半开玩笑,半真半假的说出一些事实。 真敢那样说,要么会被人认为自己态度不端正,要么就会被人当了真……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方不为所希望的,那就索性不要给这些人说话的机会…… 方不为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办法,政治就是这么复杂,他活了两辈子,都没把这玩意搞懂过…… 算了,还是做一些自己比较擅长的事情吧。 …… 三天后,方不为才北平。 怕暴露行迹,他没敢坐飞机,而是先乘船,逆江而下,然后又坐的火车。 刚立春没几天,北方正是最冷的时节,哈出一口气,瞬间就会有一层寒霜飘落到领子上。 刚下过雪,太阳照在上面,映出耀眼的银光,刺的双眼发酸。 李照夜紧了紧大衣,捏着领子,进了一家酒楼。 二楼的门头上挂着一块匾,黑底金字:东兴楼。 这是川岛芳子在北平公开的据点,只要回北平,川岛就会到这里来,宴请一些汉奸权贵,社会名流,以及日方高级机要人员。 这会才是十点多,酒楼刚开门,还不到上客的时候,掌柜的正在柜台上算账,伙计小二正在擦桌子扫地。 “哎哟,客官您真早儿……”一见有客上门,掌柜本能的招呼起来,“您看你吃点什么?” “来口铜锅,多放油,多放辣,再来两斤羊肉,半斤汾酒……” 方不为一边搓着手,一边回着话,凑到了厅堂中央的火炉子跟着。 伙计很有眼色,飞快的把一张椅子送到了方不为的屁股底下。 “好嘞,客管你先暖暖酒,喝口热茶……”掌柜招呼了一句,又给伙计交待着,“赶快通知后面,招呼着……” 方不为随意的点了点头,又往四周瞅了一眼,看了看酒楼内的环境。 他是踩点来了。 明天晚上,川岛可能会在这里请客。 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金怀玉说的含含糊糊,好像连请的是谁都不知道。 第一三七四章 川岛 一口铜锅,两斤羊肉,半斤烧酒……方不为吃的浑身冒汗。 等到十二点过了,酒楼陆陆续续开始上客的时候,方不为才吃完。 他慢悠悠的出了酒楼,又围着酒楼的外围转了一圈。 地方不大,楼有只有三层,构造很普通,不管是潜入,还是侦察,对方不为都没什么难度。 现在就看川岛给不给面子,会不会光顾一下自己的生意。 方不为估计,可能一两天内是不会了。 这一个多小时里,方不为并没听到掌柜提到过一句有关川岛请客的事情。 难道是金怀玉听错了? 更或许是川岛订的就不是自家的酒楼? 方不为也不好确定。 这也是因为金怀玉等级不高,无法接触到核心机密的原因。 想通过金怀玉或是胡山,去找川岛,并不是短时间就能做到的。 不过方不为也不着急。 时间多的是,可以慢慢来。 对川岛来说,胡山还是有很大的用处的,一天不见,十天不见,不可能一月两月不见。 怎么也要让胡山感觉到他自身的价值,以及川岛这位前清皇室后裔,兼日本帝国传奇人物对他的看重。 …… 不到两里之外的皇城根下,一座四合院里,一个眉目清秀,身材削瘦的男子,正靠在墙根下的躺椅上晒着太阳。 如果方不为在,绝对能认出这个晒太阳的男子,就是女扮男装的川岛。 能在史书上留上名号的人物,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别的不知道,光是上海滩,死了多少有名有姓的大汉奸,川岛还是一清二楚的。 而与这些人相比,她怎么想,怎么都觉的自己可能比这些人更该死一些,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有人杀上门来。 所以就算北平在日本人控制之下,也没听说华北的军统和抗日除奸组织有多么厉害,但川岛还是保持着一惯的小心和谨慎。 四九城的人,都知道东兴楼是金老板的产业,也更知道这位金老板就是川岛,称的上天字第一号特务,但知道川岛住在哪的,一巴掌都能数的过来。 光是这样的四合院,川岛就有六七处,更不要还有一些秘密据点,地道…… 而且她也从不会固定住在某一个地方,少则三天,多则一周,就会换住处。 所以就连他身边的亲信,动不动都不知道她今天会出现在哪里。 就更别说像金怀玉这种,严格来说已经不能算是川岛的人了…… 川岛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一下一下的晃着躺椅。 她旁边还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长的非常漂亮。 鼻梁高悬,眼窝稍有点深,眼仁的颜色有点发蓝,一看就不是汉人, 虽然穿着一身棉袍,但依然遮不住玲珑有致的身材。 女孩摆弄着一杆烟枪,正往里填着黑色的药膏,填好后,又放在旁边的煤油为上烤了烤,等发出烟泡,药膏飘散出香味时,她才递给了川岛。 “哥哥,好了!” “嗯!”川岛应了一声,睁开眼睛,接过烟枪,深深了吸了一口,露出一脸陶醉的表情。 等抽完了一泡烟,川岛才像是有了点精神,问着女孩:“真的不想去拍电影?那么多的好机会,全让你让给金怀玉了,你看,她现在多么风光?” 风光么? 一想到金怀玉动不动就是一身伤,女孩就忍不住的想打冷战。 “不了,就这样陪着哥哥,也挺好的!”女孩坚定的摇了摇头。 查能是看出了女孩的想法,川岛轻轻的摇了摇头,喃喃的说道:“女人,终究还是要靠男人的……” 看女孩还是不说话,川岛摇了摇头:“算了,不逼你了……你要想回日本,或是想回东北,就告诉我一声,我给你安排,想留下也可以……” 女孩大喜:“真的么?那我可不可以去教书?” “随你!”川岛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谢谢哥哥!”女孩高兴的拉住了川岛的手,用力的摇了两下。 看着抱着她撒娇的女孩,川岛暗叹了一声:可惜了。 如是不是女孩不愿意,现在火遍上海滩,名动全日本的,怎么可能日金怀玉? 算了,人各有志,就不为难她了,不过也算是歪打正着。 只是可怜她的身世和遭遇,才把她留在了身边,但谁能想到,还有派大用的一天? 脑子里正转着念头,四合院的大门被人敲了两下,原本空无一人的院子里,突然闪出两个大汉,一左一右的站在了门后。 “是我!”敲门的人又喊了一声。 “是松本君!”一个大汉给川岛芳子汇报道。 “让他进来!”咱岛坐直了身体。 一听松本这个名字,就知道她们有事要谈,女孩很自觉的进了房间。 大门打开后,一个个头矮小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看到川岛的时候,他先是深深的鞠了个躬。 “阁下,人已经安排好了!” “嗯!”川岛轻轻的点了点头,“尽量不要让他们外出露面,特别是金怀玉,一定要看好了!” “有我们的人看着,他们自己肯定是出不来的!”松本回了一句,又有些犹豫的说道,“但是,如果是满映,或是领事馆这边,问我们要人怎么办?” “中村这里暂时不会,我已经把他稳住了,至于满映这里……” 川岛沉吟了一下,又说道:“如果他们问起来,就说人已经走了,但是回了上海,还是回了东北,那就不知道了……” 这样敷衍,真的可以么? 松本有些怀疑,但既然这么交待,他肯定照办。 “我明白了!”松本又鞠了个躬,然后离开。 听着大门打开,然后又被关闭的声音,川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虎落平阳被犬欺…… 如果是几年前,她何必如此麻烦,想查谁,想用谁,至多也就是一份电报,或是一个电话的事情。 而现在,她却连自己人都要瞒着? 但抱怨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只能靠自己,想办法恢复往日的辉煌。 而这次,就是最好的契机。 想到用不了多长时间,自己就会再一次的得到帝国高层的认可,赏识,还有夸赞,川岛就忍不住的兴奋起来。 听到关门的声音,女孩知道松本走了,她才出了房间。 看川岛好像在想什么心事,女孩没敢打扰她,试了式旁边火炉的水温,又拿起一个盖碗,给川岛泡起了茶。 听到开水冲入茶杯的响动,川岛如梦初醒,看着女孩问道:“给你表姐发电报,到今天几天了?” “三天!”女孩想都没想的回答道。 这么大的事情,她肯定不能忘。 “三天了啊……她为什么还不回电报呢?” 川岛奇怪的问道。 “可能是邮局的人没送到,也可能是她恰好不在家……”女孩顿了顿,又自信的笑道,“但只要她接到电报,看到我的名字,肯定会回复的……” “应该吧!”川岛点了点头,“毕竟她和你们姐妹的关系那么好……” 一提到“姐姐”这两个字,女孩的神情一黯,像是想到了不开心的事情。 “过了这么久了,还没有释怀么?”川岛笑着开解道,“她虽然死了,却成了帝国的英雄,连我都要羡慕她啊……” 为什么要羡慕呢? 只不应该是好好的活着,才是最美好的吗? 女孩低着头,心里飘出一些奇奇怪怪念头。 …… 美国,纽约,曼哈顿。 方世齐正搬着一本带画的书,给孙子教着字。 他细一看,竟然是一本插图版的《本草纲目》,好像还是方不为送给他的什么孤本。 “念:何首乌……”方世齐说道。 “何—首—乌……”虎头虎脑的方常志拖着长音念了一句。 “人参……” “人—参……”方常志又念了一句。 “你说你,就不能教孩子一点正经的东西?” 循声而来的方母人还没到,骂声就先到了:“你还指望着孩子以后跟你一样当大夫?” “妇道人家懂什么?”方世齐不耐烦的骂道,“这是祖业,说丢就能丢的?” “那你早干什么去了?”方母一听就怒了,“当初为什么不教给方不为?” 一提儿子,方世齐的气势就短了三分。 这已经成了他一辈子的误点,一辈子都洗不掉了。 “不可理喻!”方世齐知道今天这字是教不下去了,收起了书本,又摸了摸方常志的脑袋:“去玩吧,别出院子……” “我知道……”方常志高兴的跳了起来,一溜烟的就往楼下跑。 “你这怎么了,吃错药了?”等孩子走了,方世齐才慢悠悠的问道。 “你还才吃错药了呢?”方母一脸愁容,“那丫头又来了……你说这心然,到底是怎么想的?” 安知容? 方世齐看了老婆一眼,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这根本不是陈心然怎么想的问题,而是要看方不为怎么想。 …… 二楼的房间里,陈心然正和安知容坐在一起说着话。 两人的面前摆着一分电报。 看来发电报的不是个差钱的主,半张电报纸,竟然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陈心然专心看着上面的内容,安知容连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的等着。 终于等到陈心然抬起了头,安知容才猛呼了一口气,担心的问道:“是不是有问题?” “只看电报内容,暂时看不出来!”陈心然摇了摇头,“但你既然说她是日本人,就不得不提防。” “对了,你是怎么怀疑到这份电报有问题的?”陈心然奇怪的问道。 她还有句话,没好意思问出来:因为安知容的母亲是日本人,报以她也有一半的日本血统,而且发电报的人和她是姨表姐妹,只是问问她近况,以及关心一下她的家庭,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安知容红着脸,吭哧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跟陈心然解释。 难道告诉陈心然,好几年前,我趁你不在,抢过你男人,还差一点把生米煮成了熟饭? 而发电报的这个人,就是和你男人已经煮了熟饭的那个人的妹妹? 而且好像还怀了你男人的孩子? 这不是一般的乱,也不是一般的羞耻,安知容根本说不出口。 哪怕陈心然心知肚明的知道,她为什么一直留在美国不走,还当了方常志的干妈…… “说呀?”陈心然催促道。 一看安知容的模样,她心里就有了大概,但再羞耻,也必须要搞清楚。 因为一个不好,就会危及到方不为的安全。 “他说过,我表姐是间谍……只要是和表家一家有关的任何事情和任何人,都要小心再小心……”安知容回道。 “李明香?”一听表姐和间谍,陈心然猛的想了起来。 “你知道啊?”安知容一下慌了神。 废话,要不是这个女人设计,你哪有机会和方不为走那么近? “给你发电报的这个,不是姓潘么,怎么和李明香成了一家了?”陈心然奇怪道。 “那是化名,她本名叫李明兰……” 亲姐妹? 陈心然的脸色稍稍的变了一下。 怪不得安知容像是脑袋突然开窍了,收到电报后,就来找自己拿主意了。 方不为亲口说过,这一家子全都是间谍,而且还想把安知容的爷爷,父亲全都位下水,一起当间谍…… 这就有问题了。 长时间没见面,发电报问候一声,关心一下很正常,可这份电报里还问到了安知容的近况,问她结婚了没有,丈夫是什么人…… 这也问的有些细了吧?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表妹的近况?”陈心然又问道。 “知道一些!”安知容点头道,“好像在北平教书……” “哪个学校,具体地址呢?” “这个没问过……”安知容摇了摇头。 要不要让安知容发电报,套一套话? 这个念头刚刚生出来,就被陈心然给摁灭了。 不行,万一这个李明兰真是有血而来呢? 这么做,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算了,还是让方不为自己想办法去调查吧。 不过也要让安知容尽量的多收集一些信息,也好让方不为有据可查。 “你现在就回去,问一问你父亲和你爷爷,看他们知不知道你这个表妹的近况……记住,不要提这份电报……”陈心然交待道。 第一三七五章 监听 既然碰上了,不弄点好吃的,就太对不起来民国这一遭了。 方不为正在门框胡同的小摊上,吃着爆肚冯。 不愧是后世的百年老字号,方不为连吃了五份。 除了五分爆肚,他还吃了两斤复顺斋的酱牛肉,十个祥瑞斋的褡裢火烧,三只羊头马的煮羊头…… 好在他是分开吃的,没人知道他一次性吃了这么多,不然他敢吃,都没人敢给他卖…… 吃饱喝足,回了酒店,方不为又开始做每日的功课:监听胡山和金怀玉。 快一周了,这两个就没挪过窝。 好像真的是在特训,给他们上课的,是两个日本男间谍。 但方不为总觉的有些不对劲。 除了一些间谍必备的常识教授之外,竟然再没有给胡山教其它的。 不至于啊? 至少也能该教一些防身的技能,比如搏斗,枪法等等。 难道说是,要等胡山的文化课合格了,才会给他上动作课? 不过方不为也没往深里怀疑,毕竟才刚始上课,这还不到一个星期,说不定是没挨到…… 胡山和金怀玉一直不动,也不见川岛去见他们,而川岛也没有去过东兴楼。 所以方不为也就只能一直猫着。 他也想过要不要通过给胡山特训的这两个日本间谍这里下手,看能不能查到川岛的踪迹。 但浪费了两枚窃听器之后,他才知道,川岛不是一般的狡猾。 别说住处了,这两个日本间谍竟然连川岛近段时间在不在北平都不知道。 你特么还敢自称是川岛的心腹? 两个废物。 看还是以往的那些动静,方不为盯了一个多小时,觉得再听下去,也估计听不出来什么,便关掉了系统。 不能这样干耗着啊? 这眼看着柳树叶都要冒尖了,离清明不剩几天了。 得想想其它办法。 方不为有些急燥了。 其实快一些的方法,也不是没有! 比如依靠军统的力量。 军统华北特区,在郑介民,王天木,陈公树这几位军统干将的连番调教之下,特务力量还是很强大的。 想办法查一查和川岛有关的一些线索,应该还是可以办到的。 这也是因为,军统和川岛之间,不单单是敌对关系,还有些不清不楚…… 但方不为只是在脑子里想了一下,就否决了。 天知道马春风现在和川岛还有没有勾搭,万一正在做什么交易,或者是马春风不想让自己冒险,说不定就会有意的走露风声,反倒会打草惊蛇。 当然,实在没办法,他也可以选择放到以后再杀。 但就这么无功而返,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还有这么多积分? 再等等看吧…… 脑子里正转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系统突然有了动静。 是电波。 方不为下意识的打开了系统。 当他看到频率和波段的时候,心里稍稍的暖了一下。 这两年,他就是用这种方法和家人联系的。 不过还好,美国不像是国内,正处于战乱和管控时期,对无线电基本不怎么管控。 而恰好,陈心然以前就是干这个的。 也就是不好解释,也怕陈心然和家人乱猜疑,不然方不为完全可以像是后世煲电话粥一样,想和陈心然聊多久,就能聊多久。 方不为接收了电码,直接导入系统,实时的翻译出了内容。 他也只以为,陈心然发来的可能是关心他现况和安危的话,或者是孩子怎么样,父母亲怎么样的日常。 但看电文内容,说的却是安知容? 方不为有些头疼。 南洋的这一个都还不知道怎摆平呢,还得再加上一个美国的? 这陈心然倒好,还时不时的会提一下,刺他两句。 方不为叹着气,看起了电报内容。 当他看到电文中“表妹”,“李明香”之类的字眼时,眼皮猛的一跳。 同时又想起了那个明眸皓齿,香艳动人的女人。 还有表姐表妹联合在一起设计他,差点让他享受了一次齐人之福的经过…… 李明香? 好久远的回忆啊! 久到方不为都快记不起这个女人长什么样子了。 但突然怎么就冒出了和她有关的消息? 而且又冒出来了一个李明兰? 还这么巧? 这特么是和自己开玩笑呢吧? 方不为一骨碌翻坐起来,又把电报从头到尾,一个字挨着一个字读了一遍。 没错,就叫李明兰,是李明香的亲妹妹,母亲和安知容的妈妈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到底是自己记错了,还是这个世界错了? 方不为生出了一股荒谬至极的感觉。 他只以为,李明香就是那个传闻中,川岛的女朋友,演了一系列的精日电影,专门为日本人粉饰暴行的李香兰…… 好多地方都能对的上:真实身份都是日本人,都是在东北出生,都是先学的唱戏,后来被满映发掘,参演精日电影,然后爆红…… 而当时,李明香也确实和川岛齐名,被日本人称为“帝国双秀”,恰好与原本的历史就能对的上。 但这特么突然就多出来了一个妹妹? 那那个演了白兰之歌,苏州之夜的金怀玉又该怎么解释? 方不为原本以为,是李明香被他杀了之后,没有这个人,所以满映的这些精日电影,只可能给别的人来演。 但谁能想到,这个人又出现了? 方不为越想越觉的,这个李明兰,才应该是历史中的那个李香兰…… 怪不得李明香的岁数对不上,经历也对不上。 原本的李香兰,除了演精日电影搞宣传之外,基本没干过伤害中国人的事情,所以事后才能被国民政府无罪释放。 但李明香呢? 虽然不如川岛那么厉害,但一直都是关东军特务机关的王牌间谍…… 一想到这里,方不为的心脏就快速的跳动了起来。 那这个李明兰,是不是如历史中原型一样,就守在川岛的身边? 为什么这会巧? 自己刚准备对川岛下手,就莫明其妙的和她扯上了关系? 再想深一点,那这份电报呢? 是不是就如陈心然和安知容防备的这样,是冲着自己来的? 怎么可能? 就算川岛知道安知容的过往,也知道当初的李明香,是如何配合关东军特务机关,想用林子安,顶替自己,然后打入国党高层等等机密。 但她更应该知道,“方不为”早就死了啊? 更不可能想到,用试探安知容的方法,来调查和“方不为”有关的情报…… 从理论上讲,这种可能性非常的低,九成九以上,只是巧合。 但方不为的专业性,经验,以及直觉,全都告诉他:事出反常必有妖。 太巧了。 巧到川岛好像知道方不为在找他一样,主动给方不为送上了线索……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方不为都必须往下查…… 李明兰,潘淑华? 就从你开始吧。 …… 西城,翊教寺! 翊教女中由此而得名。 四年前,李明兰就是从这里毕业的。 中学毕业后,川岛本来想让她走她姐姐的老路,但李明兰拒绝了。 她不想当什么女明星,也不想出名,更不想像他姐姐一样,成为所谓的“帝国英雄”,她只想平平安安的。 川岛也没强迫她。由着他的性子,又把他送到了燕京大学,半年前才毕业。 包括她的学费,上学时期的开支,甚至是住的地方,都是川岛提供的。 现在,李明兰又回到了翊教女中,继续用潘淑华的名字,成为了一名国语老师…… 看到李明兰的第一眼,方不为就认出了她。 不是根据李明香的长相,而是根据他记忆中看过的照片。 这一刻,方不为无比确定,世界没有和他开玩笑,而是他自己搞错了。 这才是正主! 和她姐姐一样,李明兰非常的漂亮,漂亮到既便她穿着素色的棉袍,低着头,走在一大群青春靓丽的女学生当中,别人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她。 可能是当老师的原因,李明兰不同于李明香的妩媚,妖艳,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书卷气。 方不为站在街边,静静的看着李明兰从自己的身边经过,确定窃听器和追踪器生效后,才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是不是还和原来的历史一样,她和川岛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马上就能见分晓了。 同样,也应该能知道,她发到大洋对岸,发给她表姐的那份电报,是不是和自己有关…… 方不为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 还是那座四合院,不过川岛已不在了,跟着他的那两个日本特务也消失了。 除了李明兰,就只有一个老妈子。 “小姐,回来了!”看到李明兰进门,老妈子殷勤的拿着鸡毛掸子,扫着李明兰身上的尘土。 “刘妈,我自己来!” 虽然被伺候了快七年,李明兰还是不喜欢这个保姆。 没有其它的原因,只是因为她知道,这个外表详和,手脚麻利的中年女人,其实也是个特务。 不过不是日本人,是汉奸。 等李明兰扫完了灰尘,刘妈接过掸子,又转述着川岛交待的话:“晌午的时候,少爷打电话过来,说是要回天津一趟……他说您要有什么紧事,可以给她打电话……” “哦,知道了!”李明兰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 自己能有什么要紧事? 她提醒的,应该是那份电报吧? 一想到电报,李明兰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她之前只以为,川岛提醒她给安表姐发电报,也只是关心表姐。 毕竟以前关系都很好:一个是前清公主,爷爷是亲王,一个是世家千金,爷爷是坚定的保皇派, 听说很小的时候,他们就认识,后来又经过姐姐李明香,关系就更近了…… 好几年没见过面,偶尔才会听到一些消息,突然知道了下落后,关心一下,问一问近况很正常。 但她关心的好像有些急切了? 电报发过去刚一周,她就问过三次了。 为什么突然就对安表姐的近况这么上心了? 只要一想到川岛间谍的身份,李明兰心里就会不安。 她不知道,这份电报会不会和川岛的身份有关? 反正安表姐还没有回电报,甚至有没有收到自己的电报,都还是未知数,那自己自然就不用给哥哥回电话了…… 李明兰心里转着念头,随着吴妈回到了屋里,准备吃晚饭…… 方不为就在不到四合院一百米的一条胡同里。 跟着李明兰到了这附近,他才发现这里离皇城很爱。 站在胡同口外视野宽阔的地方,甚至能看到紫禁城里的琉璃瓦。 方不为以此猜测,李明兰现在住的这座四合院,是不是川岛给她安排的? 川岛这个女人,最大心愿当然是替满清复国,最大的爱好,则是逛紫禁城,缅怀前朝风光…… 恰好,李明兰住的这座院子里,就加着一座阁楼,说不定,川岛就会经常站在阁楼上,眺望紫禁城的风景。 不过方不为很肯定,至少今天,川岛并不在这里。 他黑绕着胡同,已经转了两圈了,并没有发现四合院周围有什么面目或是形迹中疑的人。 也没有在李明兰身上的那枚窃听器里,听到除了她和老妈子之外的第三个人。 就是不知道,老妈子口中的少爷,是不是就是川岛。 不排除这种可能。 除了北平,她在天津也组建了一定的间谍力量,包括东兴楼,天津也有一座,而且比北平这家的规模还要大。 七七事变之后,川岛被东条英机强令,不得回满州国,不得见溥仪。 而上海又是外务系的势力范围,对她也很排斥,她就只能活跃在华北地区。 这也是因为,她的第三任“干爹”多田骏,之前是华北方面军,华北驻屯军总司令。 虽然已被调往了日本国内,但许多必腹下属,依然还在华北领军,看在川岛与多田骏有过极其亲密的关系的份上,自然会照顾她几分。 所以川岛临时去天津处理事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暂时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更没必要一直守着李明兰的四合院,方不为又回了酒店。 不过他没有关系统,一时监听着李明兰的动静,期望能听到一些和川岛有关的情报。 第一三七六章 监听 二 一连监听了四五天,除了老妈子又接到了一次那位少爷的电话,让她问一问李明兰,需不需要从天津给她带东西之后,方不为再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至多也就是掌握了一些李明兰的出行时间和生活习惯。 方不为有些沉不住气了。 不是因为李明兰,也不是他因为无法确定,是不是还像历史上一样,川岛对李明兰特别溺爱。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一直没见她来找过李明兰? 而是因为胡山和金怀玉。 胡山到北平已经半个多月了,除了刚到北平的第一天,见了川岛,川岛花言巧语的向胡山表达了对他的看重,又许了一大堆的好处之后,就再没有过问过他。 当然,也不排除川岛真的很忙,一时腾不出时间来。 但金怀玉呢? 方不为能判断的出来,这女人虽然不算顶尖的间谍,但并不是对她培训的不够,而是这个女人本身的天份不够高,除了脸蛋漂亮一些,身材好一些,其他有关间谍的技能,并没有点亮多少。 但川岛还是把他和胡山安排在了一起,一起接受特训。 被关了快半个月,这个女人已经极度不耐烦了,不止一次向培训的特务抗议,说是要离开这里。 但日本特务以必须得到川岛同意,她才能离开的理由给拒绝了。 方不为隐隐约约觉的这中间有点问题。 感觉金怀玉好像是被软禁了一样。 川岛为什么不放金怀玉出去? 方不为也算是了解了一些,金怀玉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宣传,用她的影响力,来粉施日军侵华的争相。 剩下的作用,也就是陪一陪一些日方高层,替川岛加深一下影响力…… 这些作用,都是需要她抛头露面才能发挥出来的,可川岛偏偏把他关了起来。 方不为推断,要么是这个女人本身可能出了问题,要么就是川岛在防备什么,怕有人想从金怀玉这里知道什么…… 已知的信息太少,他无法准确的做出分析,但方不为直觉,北平一行,比他想像的要复杂…… 说不定川岛,就在谋划什么大阴谋。 正当方不为惊疑不定的时候,川岛终于回来了。 这离她离开北平,已过去了整整半个月。 方不为如愿以偿的等到了她,听到了川岛的声音。 不过川岛没有去李明兰住的那座四合院,而是让李明兰去了万国饭店。 这个地方有些操蛋,方不为根本进不去。 他也没想到,这个年代,竟然就有实行会员接待制的酒店? 你特么以为你是VIVIP? 除非有会员带方不为进去。 光然,国际友人不在此列,只要出示护照,畅通无阻。 但方不为一时半会伪造不出一本以假乱真的护照,他也更不可能把“齐希声”的美国护照拿出来。 开什么玩笑,自投罗网么? 方不为绞紧脑汗也想不出个好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川岛的司机拉走了李明兰,然后接进了万国酒店。 他只好在酒店就近找了个地方,期望川岛会和李明兰一起离开。 川岛请的人不多,除了李明兰,还有两个日本军官,其中一个好像是日本驻北平领事馆的武官。 也确实只是私人性质的宴请,整个宴席过程当中,基本没有提到什么有关军政一类的话题。 宴席结束的时候,那个叫今村的外交武馆,热情的邀请着李明兰,说是请她看戏,川岛也在旁边帮腔的时候,方不为才猜到了一点,川岛今晚摆这一桌的用意,好像是想当媒人。 听李明兰的语气,好像有些不想去,但最终还是在川岛的劝导下,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 方不为猜测,可能是川岛想求那个今村办什么事情,把李明兰当成的贿赂的筹码。 这都无所谓,但让方不为有些郁闷的是,是那个今村把李明兰送回四合院的。 他连川岛是不是要住到酒店,或者是要走,什么时候走,从哪个门里出去都不知道。 简直是哔了狗了。 方不为没办法,只能躲在酒店旁边的巷子里,盯着川岛的小车。 他只期望,川岛今晚一定会离开…… 大概一个小时后,李明兰回到了四合院,川岛的司机去而复返,把车开到了酒店,直接熄了火。 而司机本人也上了楼。 等到十二点,看小车依然稳稳的停在楼下,司机都已经打起了呼噜,方不为就知道了,今晚是不可能见到川岛了。 他不知道川岛住在哪一层,哪个房间,所以也就绝了深夜潜进酒店的想法。 不过还好,至少上住了司机,川岛只要一用车,方不为就能知道她会去哪。 他出了巷子,准备回酒店睡觉,随手叫了一辆黄包车,又顺手打开了系统,听了听李明兰那边的动静。 李明兰好像在翻什么东西。 应该是川岛送给他的礼物吧? 除了请客吃饭,昨走的时候,川岛还给另外三个人一人送了一样礼口。 都是用盒子包起珠,没人问川岛里面是什么东西,方不为也没有在意。 此时听到李明兰翻动的声音,方不为估计应该是衣服之类的东西。 然后,他又听到了李明兰的一声低呼:“瑞香斋……好漂亮啊……” 瑞香斋? 怎么这么耳熟? 应该是做衣服或是卖衣服的,就跟有名的罗培蒙一样。 方不为下意识的回忆了一下,眼皮突然一跳。 这不就是宋夫人最喜欢的那个品牌么? 对,就是做旗袍的,而且只做旗袍。 以前在南京,南京沦陷后,好像就搬去了上海,也只有上海有。 就连宋夫人,都是把尺码量好,让瑞香斋做好之后,再给她带到重庆。 马春风好像就让军统的人干过几次这样的事情,方不为还偷偷的笑话过他。 但问题是,明明只有上海才能买到的东西,川从哪里弄来的? 除非她去的不是天津,而是上海。 而且时间也能对的上。 她也不可能专程跑去上海,就是为了给李明兰做一件旗袍吧?? 但肯定没有去找中村。 方不为一直没放松过对中村的监听,两人就没见过面…… 第一三七七章 缘份 不是方不为过于敏感,而是这女人把颠覆国民政权当成了自己的毕生之志,每一举每一动,都有可能给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带来最大的伤害。 方不为没办法不疑神疑鬼。 但已知的信息太少,他无法断定这个女人消失的这个半个月,是不是去了上海,也猜不出,她到上海后,都干了些什么? 不行,必须要想办法盯住这个女人…… 方不为就近找了个落脚的地方,一直盯着川岛的司机。 第二天,都已经上三杆了,川岛依然没有离开酒店的意思。 不过也并非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给李明兰打了个电话,让司机去接了,说是有点事情要问她…… 川岛伸了个懒腰,接过李明兰装好的烟枪,美美的吸了一口。 “昨天喝了点酒,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你安表姐给你回电报了没有?” 一听这句话,方不为心里一跳。 川岛为什么对这件事情这么上心,特意让李明兰请了一天假,专门让司机把她接了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份电报? 更近一步推断,昨天之所以没问,不一定就是没顾上,而是川岛认为自己喝了酒,思维会迟顿,判断力会下降…… “回了!”李明兰虽然有些疑惑,但并没有想过要隐瞒川岛:“她现在过的很好……已经结婚了,还有了孩子……” “连孩子都有了?”川岛愣了一下。 这比自己的猜测不符啊。 像安知容这样性格的人,如果那个人真的活着,肯定是拉破南墙都不会回头的。 竟然结婚了,那是不是表明,那个人真死了? “看来是个有福的……”川岛心中惊疑,但脸上半点不露,又轻描淡写的说道,“电文呢,给我看一下……好长时间没见她了,还怪想念的……” 到这一步,李明兰已经很肯定了,川岛让她给安知容发电报,肯定是抱着什么目的的。 但人家在美国,川岛就算想干点什么,也是鞭长莫及啊? 心里这样想着,李明兰还是拿出了电报纸,递给了川岛。 上面字不多,也就四五句,安知容只提到,丈夫也是华人,虽然也是帮派出身,但从事的是律师行业,算是精英阶层…… 他们暂时也没有回国的打算…… 这些当然是方不为教的,总不可能告诉李明兰,安知容一直未婚吧? 方不为也没想到,只是习惯性的防备了一下,却歪打正着? 川岛考虑了一下,还是绝了让李明兰再给安知容发电报的心思。 “过的好就行……”川岛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又和李明香闲聊了几句,并让她留在酒店,中午一起陪她吃饭…… 她决定,不管安知容说的是不是真的,都不能再通过李明兰再操作这件事情了。 如果是真的,那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如果安知容说的假的,那就证明,她身边的人已经起了疑心。 再要是让李明兰发电报,就会打草惊蛇…… 川岛还不知道,她这几句话,何止是打草惊蛇? 都已经打到了蛇的七寸上…… 方不为一头的冷汗。 安知容已经在美国整整待了五年,只回过两次香港,根本就没来过内地。 包括她的家人也一样。 因为方不为的影响,她父亲安良,刚冒出了一点做汉奸的苗头,就被方不为掐死在萌芽中了。 在方不为还在美国的时候,安知容的爷爷安勤,就靳令安良辞去了在国民政府中的所有职务,让他去香港,继承了家业,安心办报。 有方不为暗中牵线,在胡氏报业的照顾下,安良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他也只专注于做生意…… 当然,不是说这样的安良,对日本人就没用了。 怎么说,安勤也是革命元老,还是南洋和美国华人帮派内的大佬,威望还是有几分的。 但一是安勤深出简出,对大局的影响力已不足轻重,二是方不为重点关照,暗中布置,包括司徒美堂在内,侨盟大佬对安勤保护很周密,日谍份子很难接触到安勤,既便接触到,也很难发挥作用…… 一来二去,安勤,安良,几乎已被日谍部门抛弃了。 在这种前提下,安知容应该早就被川岛移出了自己的名单,说不定永远都不会再想起这个名字。 但为什么,突然就开始关注了? 川岛为什么要查安知容的近况,还着重问她结婚了没有? 虽然方不为安排,让安知容撒了谎,但这个谎言很容易被戳穿。 如果川岛有心,只需要以李明兰的名义,接触一下键记录器在香港的安良,就能知道安知容的近况。 再稍稍深究一下,安知容为什么要说谎,川岛就可能会联想到好多事情…… 这和安知容说不说谎没什么关系,不说谎,川岛怀疑的更快。 方不为在猜疑,川岛是什么目的? 会不会是自己? 虽然这种猜测很牵强,也很武断,但方不为就是止不住的会往这方面想:直觉! 天雷勾地火,一个有情,一个有意,都想弄死对方…… 突然就撞到一起了?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巧的事情吗? 真特么是缘份啊…… 自然不可能这么巧,方不为先假这种理论成立,然后没费多少心思,就猜到了根源所在:胡山。 他是因为胡山,才想起了川岛,才找到了弄死川岛的办法,才追到了北平…… 如果川岛的情形也和他差不多呢? 无意间,知道了和自己有关的情报,川岛会怎么做? 比如,知道“方不为”还活着,更或许,已经知道方不为就是齐希声? 不是没这个可能。 到现在为止,知道方不为真实身份的人,是越来越多了,说不定就是哪一方泄露出去的…… 要查齐希声,就避不开中村,也避不开南洋……就这这个原因,川岛才盯上了胡山,又假意要和中村合作……。 说不定,川岛连中村也一起怀疑上了,甚至认为,中村就是自己的同伙? 所以,虽然自己一直在监听中村,却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第一三七八章 碰瓷 不要以为,因为中村是日本人,就不会做出和中国人勾结,损害日方利益的事情。 民国时期,这种现像太普遍了,特别是在外交和谍报领域。 毕竟有的时候,国家利益与派系利益,以及与个利益,并不是那么一致的。 比如影佐侦昭,绝对称的上是日方侵华势力中的坚定份子,但出于各种目的,依然时不时的就会和抗日力量,中方各方谍报组织合作一下…… 就是这个原因,他被日方大本营认定为“亲华份子”,最后被调离中国,调到了北满…… 方不为还猜到了,川岛为什么会软禁胡山和金怀玉,连头都不敢让他们露? 要么是怕自己通过军统的力量,找到胡山,更甚至是发现胡山已经投靠日本人的真相。 要么就是,胡山在这次事件中,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说不定,有关自己的情报,就是从胡山这里泄露出去的…… 想到这里,方不为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胡山有没有可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 不会! 如果他知道,就不会那么嚣张,更不会把自己当成胡家的下人一样看待…… 这全是自己的猜测,不一定就是真相。 也说不定,川岛的目的还是在南洋,在侨盟,以及美国的司徒美堂等人。 毕竟安知容也好,胡山也罢,父祖都是侨盟的大人物,也有可能是川岛想利用他们,往安勤,胡文虎的身边插钉子……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必须尽快理出头绪。 方不为觉的,胡山暂时不能动,不然会打草惊蛇,还是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川岛的身上。 …… 又是一天过去了,川岛也在万国酒店窝了一整天。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只盯着李明兰和司机,不一定就能盯住川岛,方不为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就守在万国酒店附近。 方不为买通在酒店附近做营生的一个烟贩,要了他的整套行头,背着烟箱,开始的万国酒店附近晃荡。 他不信,川岛能在万国酒店住一辈子? 第三天,川岛好像接到了一个电话,通知司机备车,说是要去大使馆一趟。 机会来了。 听到司机发动了小车,准备开出酒店的时候,方不为背着烟箱,不紧不慢的往酒店门口移动。 小车刚出酒店,他刚好从门柱后窜了出来。 有柱子挡着,司机根本没看到他,连刹车都没来得及踩,径直撞了上去。 “通”的一声,方不为被撞飞了三四米远,香烟撒了一地。 “先别下车,往后倒!”川岛冷声给司机说道。 副驾驶和后座上的两个保镖也一脸警惕的掏出了手枪。 小车倒进了院子里停了下来,川岛并没有下车,而是让两个保镖下了车,挡住了车窗。 当后座的保镖打开车门,握着手枪下车的那一瞬间,方不为看到了川岛。 过程很短,只有两三秒,但对于方不为来说,已经够了。 果然,还是得出其不意才行。 川岛太谨慎了,很少会在封闭的场合以外露面,只盯着司机和李明兰,方不为根本没机会…… 看看她昆时的表现,就能知道她有多怕死。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不怪川岛如此谨慎,只是因为这种套路,已被军统的人给玩烂了。 先碰瓷拦车,先后枪手一拥而上,照着车窗一顿乱枪,击杀目标后,再一哄而散…… 好几个有名的汉奸,就是这样被当街杀死。 而用过这一招的,包括陈公树,王天木,赵理君,沈醉……哦,还要加上一个王亚樵,全都是暗杀界大名鼎鼎的人物。 惜命如川岛,怎么可能不防着这一招? 小车倒进了万国酒店的院子,排除了枪手可能会跟进来的可能性,再看除了那个被撞倒的烟贩,附近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川岛才放松了一些,给司机说道:“下去看看什么情况,伤不重的话,给点钱让他走……” “嗨!”司机应了一声,打开了车门。 方不为横趴在大街上,边呻吟边看着小车那边的动静。 看到只是司机一个人走了过来,两个保镖还守在车前,方不为又暗松了一口气。 监听了保镖两天了,通过川岛给他交办的一些事情,还有司机和川岛的对话等,方不为推断,这是一个武力型的选手,保镖的职责要更重一些,观察及辩别方面的能力不怎么突出。 这样一来,司机看出他是化过妆的可能性就很小…… 司机确实在观察方不为,不过只是出于本能。 身上的棉袄半新不旧,皮帽下露出的头发有些发油,带着手套,脸上全是血,看不出皮肤是什么样子。 但司机能闻到,这个烟贩的身上,有那种北方人睡过火炕后,特有的烟煤味…… “对……对不住,是我跑太急了……”一口京片子,太地道了…… 方不为双手捂着脑袋,怯生生的瞄了司机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把那种闯了大祸后,慌乱,害怕,的表情演到了极致…… 想想也对,这可是万国大饭店,进出的都是洋老爷,像这样社会底层的人,想的不是自己伤了多重,而是对方会不会放过自己。 司机一下放下了所有的戒心,硬绑绑的丢下了一句:“下次小心点……” 说着还掏出了几张纸币,扔到了方不为的身上:“自己去看大夫……” “哎哎……”方不为连连点着头,飞快的捡起了钞票。 司机冷哼一声,转身进了院子,去给川岛汇报了。 “应该是个真烟贩!”司机低声说道,“即便不是,至多也就是个碰瓷的……” “嗯,那就走吧!”川岛点了点头。 即便是真碰瓷的,她也是会计较的,北平城里捞这种偏门的多了去了。 其实观察到四周没多少人,连围观的都没几个后,川岛就放心了,觉的自己有些小心过度了。 小车开出酒店的时候,川岛看到那个烟贩,正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慌乱的在捡地上的香烟。 这是怕被别人抢走吧? 川岛下意识的想着。 第一三七九章 快刀斩乱麻 方不为心里都乐开了花。 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川岛虽然走了,但方不为依然老老实实的捡完香烟,在警卫的呵斥声中,慌乱的离开了酒店…… 接待川岛的,就在前两天,川岛刚回北平后,宴请过的那个武官。 今村把一份密电推给川岛:“川岛阁下,这是一个小时前,香港方面发送到总领事馆,岩井阁下过目后,特命我北平使馆,转交给你的……” 川岛点了点头,接过了电文。 只是扫了一眼,她眉头猛的一皱。 虽然用的是外务系统的联络频道和通用密码,但一些关键的字眼,全部都用的是多层加密的特定密码。 比如人物姓名,地名等。 这上面的两句话翻译过来,大概意思就是:安勤一家一直旅居美国,只有安良一个人留在香港,负责打理报社的生意…… 一年前,安知容的母亲回日本探亲时,曾抱怨,安知容一直拖着不结婚,谁劝都没用…… 川岛的眼皮猛跳。 安知容刚刚发给李明兰的电报中,还称她已结婚,孩子都好几岁了…… 按理说,这种事情完全没必要撒谎。 除非,是有人教她这么说的? 为什么? 川岛一下就想到了最关键的问题:安知容个人感情方面的信息,与敏感的人物有关联,再与她现在怀疑与调查的方向一联系,答案呼之欲出。 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川岛连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方不为没死,方不为就是齐希声? 她关心的当然不是方不为已经给帝国造成了多大的损失,而是关心,自己如果查实这件事情后,能立下多大的功劳,能否恢复往日的殊荣? 川岛用了力扣科了两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悸动,不动声色的问道:“岩井阁下有没有另外的指示?” “暂时没有。”今村回道,“他只是让我们转告您,如果有什么发现,要第一时间向他通报……” 终于有些重视了? 川岛嘴角微微一勾,喜色挂上眉梢。 功夫不负有心人…… “好的,我明白了,请转告阁下,我一定会按照他的指示办理,不会贪功冒进……”川岛回道。 “好的!” 今村不知道川岛所说的指示,指的是什么事,但他不会问,只会如实的向上海方面发送电报。 再没有任何寒喧,川岛离开了大使馆,直接去了丰台。 胡山和金怀玉就被关在丰台镇…… 虽然兴奋,但川岛并没有失去理智。 她很清楚这有多难。 这半个月里,她见过岩井英一,也见过影佐侦昭,还求见了板垣征四郎,但无一例外,没人相信一个废物一样的二世祖,无意中听到的一句话,就是真相。 当然,该有的调查程序肯定会启动,毕竟川岛芳子不是普通人,她的指证,还是很有力量的。 是这些人不同意川岛这种简单粗暴而又过激的调查方式。 诱捕,审讯,甚至是严刑逼供? 万一要是误会呢? 中村做了三年的努力,就全白废了,除了把齐希声杀掉,再没有第二种选择。 齐希声不是普通人物,是外务系的骨干中村,耗费近三年培养的精英间谍,不可能因为一句毫无根据,道听途说的话,就把他抓起来审讯……不会川岛毕竟是川岛,她有自己的情报来源,更有自己独立特行的为人方式。 是人都有弱点,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 川岛又是送钱,又是送人,耗费了半个月的时间,成功说动岩井英一和影佐祯昭,启动了对齐希声的秘密调查。 这其中,最难的不是启动调查计划,难的是让这两个在华谍报头目答应,能按照的意图和方式进行调查。 第一点,就是跳过中村…… 川岛实在无法想像,方不为是用什么方法,取得了中村的信任,一步步的打入了外务系的核心,甚至成了高级专务? 难道中村选定方不为之前,就没有对他的身份进行过调查? 她怀疑,中村是不是叛国了? 不然方不为怎么做到一点破绽都不漏的? 这完全超出了川岛的想像…… …… 今村和川岛的对话很短,基本没提及什么关键的字眼,所以方不为根本不知道,这份电报里说的是什么。 但上海方面突然发生的异动,却引起了他的警惕。 岩井英一突然下令,令中村即刻回国。 岩井声称这是大本营外务省下达的电令,但中村并没有看到实质的电文,而是由岩井转述。 这种情形,在谍报领域比较常见,主要是为了防范情报泄露。 但放在中村身上,就有些不合理了。 一份让他回大本营的电令而已,就算泄露了,又能造成多大的损失? 干了大半辈子间谍,紧急调令中村不是没有收到过,但很少有这样没头没尾的。 没有提让他回国的原因,是述职,是另行委任,还是其它,也没说让他什么时候回来,走了之后,上海的职务由谁暂代…… 要知道,中村除了间谍这一层身份之外,还是森下商会在华分社的社长,另有一重筹集军费的任务。 几点一结合,中村本能的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方不为的预感更强烈。 岩井英一前脚给川岛发了电报,后脚又给中村下达了命令。 川岛刚接到岩井英一的电报,说一定会按照他岩井的指示办,后脚就要去见胡山和金怀玉? 听川岛跟司机交待,说是要去丰台镇的时候,方不为就猜到,她肯定是去找这两个人的…… 这几间件事之间,至底有什么联系? 方不为第一时间,要把这几件事和自己联系在了一起。 一万种猜疑,也抵不过川岛的一句实话。 除了快刀斩乱麻,方不为已经不想再想第二种办法,他也不想再耗下去了。 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里搞清楚,是否如自己猜测的一样,川岛的目标就是他? 她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 是通过胡山,还是军统,更或是地下组织? 特别是最后一点,比搞清楚他身份是不是已经彻度暴露,还要重要…… 第一三八零章 快刀斩乱麻 (二) 出了北平城三四公里,就是丰台镇。 川岛在这里有处大宅子,不知是不是她自个的,还是前清的那个王爷的行辕。 占地极大,修的也很奢华,最关键的是墙高院大,普通人根本翻不进去。 刚到北平的时候,方不为侦察过一次,里面的人不多,唯一需要防范的,是那几条大狼狗。 但川岛一来,这里的人突然就多了起来。 有两拨是骑马来的,还有几个赶了一辆马车…… 方不为估计,这些人突然聚集在这里,保护川岛的作用更大一些。 也更一步表明,今天的川岛,很可能会留在这里,不然不会叫这么多人过来。 确定时间还充足,方不为开始考虑,怎么对付川岛。 现在,已不止杀死川岛这么简单了,至少要知道,川岛想通过安知容知道什么,为什么软禁胡山? 是不是如自己猜想的那样,目标就是自己,她又查到了那一步,做了哪些布置,知道这个消息的还有谁……等等等等! 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就必须抓活口,那也就排除了强攻的过能性。 像以前一样,想办法潜进去,把人偷出来? 不太可行! 至少在城外不太可行。 狼狗好对付,但这些间谍怎么办? 这可不是那些银枪腊样头的青帮份子,而是训练有素,全副武装的特工。 川岛也不是那些青帮头目,而是一代女奸雄。 再说了,这是偷人,不是暗杀,有本质上的区别…… 稍稍一考虑,方不为就绝了在庄园内动手的念头,包括在半路上都不行。 动静太大了。 再一个,方不为也不知道,川岛的小车防弹不防弹。 而他到北平来,就带了两支快慢机,几枚手雷,火力太弱了…… 还是得想个稳妥一点的办法,既不能闹出大动静,还得留出足够的时间审讯川岛。 有点难。 没怎么犹豫,方不为就先回了城。 至少得先找个合适的地方,就算把川岛偷出来,也要有地方藏…… 方不为转来转去,在王府井附近,找了家旅店,把一楼临等的三间客房,全部订了下来…… 到了庄园,安排好了警戒,川岛开始提审胡山。 也不能算是提审,称之为问话比较合适,毕竟现在的胡山不是犯人,而是川岛的座上宾。 除了不能出庄园之外,有吃有喝有女人,日子过的相当滋润。 屏退了左右,川岛紧紧的盯着胡山,语气森然的说道:“好好再想一想,胡文虎提到方不为这个名字的时候的情形……不要急,想清楚,回忆彻底了再回答,答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一听“好处”两个字,胡山的眼睛一亮。 既然做了走狗,他自然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 眼前的这位,是前清格格,现满洲皇帝的堂妹,也是末代皇帝最忠实的拥趸者。 大清虽然亡了,但皇室却得了善终,人没死几个不说,就连财都没怎么破。 为了实现复国的梦想,不论是末代皇帝,还是满州皇室,都把希望寄托在川岛的身上,当然少不了凑钱给她运作…… 就算没有富可敌国,但再差,川岛的钱,也不会比南洋的于胡两家少…… 指缝里随便漏一点,就够自己花了。 胡山暗暗的兴奋着,但同时也知道,万万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耍花枪…… 他努力的想了想,觉得确实没什么遗漏,才说道:“就是一年前,刚过完年没多久,我刚知道于安成和于秋水要来国内,来查齐希声的账…… 那时候我已经知道,于秋水喜欢齐希声了。于安成又是个不顶事的,我怕于秋水到了上海后,会被齐希声欺负,去找义父,求他答应我,让我跟着于秋水一起来上海…… 但义父不但没答应,还把我臭骂了一顿。我气不过,正好当时手头紧,就偷溜他的书房,要偷件值钱的玩意换钱花……但刚溜进去,他也跟着回业了,我没办法,就藏到了书柜底下…… 没进门,就听见他在骂我,还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十个胡山,也顶不上方不为的一根脚趾头……他骂了一阵,自自斟自饮了几杯就睡着了,我才逃了出来……” “以后,有没有再听他提过这个人?”川岛又问道。 胡山很认真的摇着头:“就这一次,再没听到过……” 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说法,川岛有些失望。 失望胡山运气不好,再没有多听到一些机密,也失望胡山太蠢,根本没有意识到,胡文虎口中的齐希声和方不为,压根就是一个人…… “齐希声呢,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就没想过,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川岛又提醒道。 “知道啊!”胡山一副鄙夷的样子,“还不是靠巴结女人上位?要不是于二爷那么看重他,我义父怎么可能把他派到上海来……” “那他对你的态度呢?” “对我?”胡山冷笑道,“当然看不惯了,但他一个下人一样有角色,就是看不惯,也得压在心里……” 川岛压着心里的火气,又提醒道:“方不为呢,知不知这个人?” “知道啊?”胡山理所当然的回道,“国民英雄么……就连南洋那边,都有人给他立祠烧香……” 这样提醒,都想不到? 川岛咬了咬牙,直接摊牌:“有没有想过,方不为和齐希声是一个人?” 胡山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怎么可能,姓方的早死了,二爷还给他立了衣冠冢……哦,对,听说他救过二爷的命……” 掩人耳目,混淆视听的手段罢了……真是个蠢货,简直蠢到家了,胡文虎还真的没有说错…… 川岛叹了一口气,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行,我知道了,下去吧……” “好……”胡山应了一声,又像哈巴狗一样的看着川岛,“好……” 意思是你答应我的好处呢? “放心,少不了你的,等回示的时候,一起给你!”川岛忍着怒气说道。 “谢谢,谢谢……”胡山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嘴里像极了宫里的太监。 第一三八一章 快刀斩乱麻(三) 看着胡山的背影,川岛无声的露出了一丝冷笑。 好处? 废物一样的东西,眼睛里只有钱,还不是一般的怕死。 这样的人,又能保守住什么秘密? 要不是考虑到,可能要用他来钓方不为,早一刀杀了…… 再能想个什么办法,通过什么渠道,查到一些有关方不为,或是齐希声的情报? 军统,马春风? 刚生出这个念头,川岛又失笑的摇了摇头。 他大概能猜到几分,方不为消失了这两年,不是和美国侨盟混在一起,就是和南洋混在一起的原因。 这是国民政府的命根子,不提便罢,一提和这个的事情,马春风绝对翻脸…… 一想到这一点,川岛又忍不住的兴奋起来。 方不为就算还没达到“委员长的钱袋子”的这个角色,但至少也掌握着海外侨盟对国内的筹捐名单和渠道。 要是能拿下这样的人物,该是多大的功劳? 必须,再难也要想办法…… 川岛无声的畅想着,只在几公里之外的方不为,气的脸都绿了。 虎爷啊虎爷,你可是把我坑惨了。 你说你闲的慌,没事自语自言什么? 现在好了,马春风也不用这个来威胁自己了,日本人已经知道了…… 也怪自己,胡山刚到上海,挑畔自己的那一天,自己就应该狠下心,直接把他沉了黄浦江…… 光后悔没用,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 方不为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着眼前的局面。 川岛消失的这半个月里,肯定就是因为这件事,跑去上海邀功了,中村被紧急调回日本大本营,也肯定是这个原因…… 那他们又查到了多少? 答案是没有。 可有会露马脚,可能会留破绽的地方,自己全都做了妥善处理。 家人被送到了美国,像陈浩秋这种,与自己关系亲密的人,全都被自己弄到了日本人接触不到的地方。 剩下的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人,又有谁会帮日本人指证自己? 马春风,于二君,胡文虎,还是袁殊…… 想来想去,方不为都觉得,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程度。 别说证据,日本人连线索都查不到。 不然川岛也不会把主意打到安知容的身上…… 越想,方不为的精神就越放松。 抓到川岛就知道了,到底有多糟…… 果然,川岛在庄园住了一晚,第二天天大亮之后,她才回了城里,先去了大使馆,不知给谁发了一份电报,等了一上午,也没等到回电,她才离开大使馆。 临走的时候,她还邀请今村,下班后到李明兰这里涮羊肉。 今村欣然答应了。 看来今晚的川岛,会留在李明兰这里。 好机会…… 此时的川岛,正在去万国大饭店的路上,保镖也全部跟在他的身边,李明兰还在学校,好像她家里就一个老妈子。 要是还不知道怎么干,这么多年的特务就白当了。 …… 方不为潜进四合院的时候,老妈子正在点薰香,满屋子都是檀香味。 堂屋的餐桌上,一口紫铜火锅正在“嘟嘟嘟”的冒着热气,里面是羊棒骨,汤已烧成了奶白色。 方不为盯着那口锅看了好久,最终还是打消了下点药的打算。 川岛不是普通人,在东北时期,时不时的就会七三一参观一下,说不定就接受过这方面的特训。 万一被尝出来,就得不偿失了。 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来吧。 等老妈子去了厨房,方不为轻手轻脚的在屋里转了一圈,选来选去,最后藏在了阁楼上。 立春没几天,北平还是非常冷的,大街上到处都是未化的积冰。 阁楼上没生火,这个天气里,一般是没有上来的。 就算上来,里面也有一张床,可以藏在床底下。 方不为观察了一下环境,好整以瑕的躺在了大床上。 他还把窗户开了一条疑,正好可以看到紫禁城的琉璃瓦,翘檐下的铜铃铛。 一阵风吹过,耳边隐隐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方不为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川岛还真是会享受啊…… 等了两三个小时,方不为等的肚子都饿了,外面响起一声小车的喇叭声。 老妈子开了门,五六个彪壮的大汉进了院子,守门的守门,潜伏的潜伏,然后才是川岛,今村,李明兰。 方不为一直都在监听川岛,知道这六个大汉,有两个是今村的警卫,剩下的四个才是她的人。 都是训练的互不的间谍,身手和警觉都不差。 对方不为来说,强攻自然没问题,但要是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还是有点难度的。 方不为也期望于,今晚的川岛能喝的够醉,让他下手时,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老妈子准备了两桌,保镖坐在外面,堂屋的主桌上只有川岛,今村和李明兰,老妈子专们给他们布着菜。 汤熬的浓,料也下的重,香味十足,两桌人吃的很热闹,就连方不为闻到香味的时候,都忍不住的流口水。 好好享受吧,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顿了…… 方不为转着念头,把一块巧克力塞进了嘴里。 一顿饭吃了足有两个小时,方不为虽然看不到,但是能从川岛等人的对话中听出,今晚的川岛,是想让今村和李明兰把生米煮成熟饭。 李明兰不知有诈,在川岛半是哄劝,半是威胁下,喝了个烂醉如泥。 方不为不知道这个今村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不明白川岛为什么要对他下这么大的本钱。 但方不为丝毫不敢小看这个人物,只因为他是外交官。 日本人的外交官是个很神奇的职务,二战时期,日本总共十四名甲级战犯,只有两位没有从事过外交官这个角色:东条英机和松井石根。 剩下的十二个,包括首相广田宏毅,土肥圆贤二等,时间或长或短,都曾在外务省任职,并被外派国外,任驻使馆武官。 也不知是不是遇到了真爱,这个今村有些抗拒,好像不愿意这样对待李明兰,最后让老妈子把他扶回了房间。 “怎么,不喜欢我的这种做法?”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川岛端着酒杯,笑吟吟的问道。 “如果可以,我想娶她!”今村回道。 方不为一听就乐了,看来这是个相信爱情的日本人。 但他没想到,接下了的对话,重新刷新了他的三观。 “那你今晚怎么办?”川岛问道。 “金怀玉呢,她是不是就在北平?”今村眼中浮出一丝炽热的欲火。 “她不行,正牵扯到极为敏感的事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的下落……”川岛断然摇头道。 “这样啊?”今村有些失望,“那就算了吧!” “咯咯咯……”川岛娇笑了一声,“我陪你怎么样?” “你?”今村猛的打了个机灵,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我……我从来,都没把你当做异性……” 方不为差点喷出来。 川岛到底怎样的一种性格,才能让一个男人,从来都没意识到过,她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那你就滚吧!”川岛生气了。 “好!”今村老老实实了回了一句,准备离开。 人都走到门口,一只脚都已经跨过门槛了,今村又有些不放心的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用请求的语气说道:“还请你……不要欺负她……” 信息量好大,方不为听的目瞪口呆。 川岛的脸都气绿了,一指门口,一声轻斥:“滚……” 今村落荒而逃,房间里只剩下川岛一个人。 方不为却有些发愁。 不行,这根本没喝到位,这女人还清醒的很。 这可不是普通人,还极度怕死,说夸张一点,说不定睡觉的时候,都是半睁着眼睛的…… 方不为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在动手的时候,不让她发出一丝的声音来。 心里正想着,他又听到川岛站了起来,还伴随着叮叮咣咣的响动。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酒瓶碰到酒杯的声音。 方不为心里一喜:这是还要喝一点? 太好了…… 但随着川岛起身,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不用窃听器,他都听的清清楚楚的时候,方不为就笑不出来了。 这个女人……要上阁楼? 我去你妹的,你就不怕被冻感冒了? 方不为用最快的速度翻起身来,抹平了床单,关好除户,又使劲的闻了一下阁楼里的味道。 还好,窗户一直开着,再加冬天穿的厚,即便五感强如方不为,也基本上闻不出什么味道。 况且川岛还喝酒了。 做好了这一切,方不为飞快的钻到了床底下。 川岛果然上来了。 虽然是短发,但稍稍的烫了一下,至少能让人看出女女人的模样。 身上穿着一件绣花的棉旗袍,脚上蹬着高跟鞋,两条长腿若隐若现…… 方不为顿时明白了。 什么故意制造机会,川岛这明明是欲擒故纵,拿自己在引诱今村。 也不知是出于功利的目的,还是生理的目的…… “有点冷啊?”川岛打了个冷战,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 方不为心里一跳。 他怕睡着,从中午到现在,窗户一直开着,冷风“嗖嗖”的直往里灌,能不冷么? 不过川岛好像没意识到这一点,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端着酒杯,走到了窗前,打开了窗户。 天上挂的是半弦月,月光很亮,川岛隐约能够看到紫禁城一角的轮阔。 恰好,一股轻风吹来,刮响了铃铛,一声清脆的声音飘了过来…… 川岛想起了紫禁城内的大殿,想起了文武百官跪地,山呼万岁的景象,两行热泪滚落而下: “我大清……亡了?” 方不为瞬间出戏,差点笑出声。 他要是能活到九十岁,一定会告诉网友,电影里的这句台词,绝对不是杜撰出来的…… 早特么该亡了…… 心里吐槽着,方不为同时在盘算,要不要现在就动手? 川岛忘情所以,注意力高度分散,警惕正是最差的时候。 自己猝然出手,有相当大的把握,可以在她叫出声来之前,把她打晕。 但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 除了偷人,还要刑讯,像川岛这样的偏执份子,短时间肯定拿不下来,一夜时间都不一定够…… 而不管是保镖也罢,还是那个老妈子,都不会让川岛在阁楼上过夜的,就算冻不死,也会冻出毛病来。 那个老妈子正在收拾,估计收拾完也不会睡,至要也要等川岛下楼,安顿她睡下之后,才会安生。 自己现在把人偷走,过不了多长时间,保镖和老妈子就会发现人不在了,也肯定会大张旗鼓的找,满城搜捕也说不定…… 而自己租的那家破客栈,也根本不是一个好的审讯地点…… 算了,忍忍吧,等她睡着了再动手也不迟。 方不为吐了一口气,把身体放松了下来。 可能是想到了许多心酸的事情,川岛边喝边哭,边哭边喊,不大的时间,大半瓶清酒就被她灌了下去。 可能是还想喝,想去拿酒,但刚一起身,脚下一软,就栽了下去。 动静很大,两个保镖和老妈子一起冲了上来。 川岛还在那里嚷嚷着要酒。 “扶下去吧。”说话的好像是保镖头目,“就算要喝,也不能这里,太冷了……” 两个保镖架着川岛下了楼,老妈子提着两只高跟鞋跟在后面。 也就是刚下楼的功夫,川岛就睡着了,也可能是经常如此,保镖直接把她送进了李明兰的房间。 两个烂醉如泥的女人而已,对方不为来说问题不大。 老妈子也去睡了,就在川岛的隔壁,剩下四个保镖,两个守在堂屋的正门口,两个守在院子里,看样子是不会睡觉了。 方不为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连马春风,好像都没有过这等架势,可见川岛小心谨慎到了何种程度? 当然,对他来说,问题依然不是很大。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院子里的那两个,冻的开始直打哆嗦,实在受不过,偷偷跑进了屋里,围着火炉搓手。 而堂屋门口的这两个,头早歪到了一边,开始打呼噜了。 方不为轻手轻脚的翻出阁楼,攀上了屋顶。 手机站: 第一三八二章 快刀斩乱麻(终) 正门口有四个保镖守着,就算两个睡着了,也还有两个醒着,想无声无息的潜入是不可能了。 有一扇窗户,但是早被用铁条焊死了,估计也是川岛怕死,怕有人从窗户里潜进来。 虽然知道这幢房子底下有暗道,所有房间内都有入口,但方不为却不知道外面的入口在哪。 看来,好像只剩穿墙这条路了? 穿墙当然是不可能穿墙的,方不为决定从房顶上想办法。 京城的四合院,没钱的人家都用树枝盖顶,然后用烂泥糊上。 盖瓦就更不可能了。 有钱的人家,则是铺一层木板,然后再盖油毡防风防寒,上面再用瓦压实。 川岛的这幢院子就是这样造的。 方不为攀上屋顶,先掀瓦然后割破油毡,最后又掀掉了两块木板,一个足够人平躺的缺口就出现了。 西北风吹着握檐,发出“呜呜”的怪响,皇城楼角上的铃铛响个不停,替方不为掩盖了不少动静。 不管是四个保镖,还是下面睡的正香的两个女人,都没有被惊动。 寒风从屋顶灌到屋里,温度越来越低,李明兰翻了个身,从川岛身上抢走了被子。 川岛无意识的发出了一声呢喃,根本不知道,自己头顶上多了一个人。 方不为想了想,滑到了屋里,毫不犹预的掏出一块毛巾,先把两个女人迷晕。 然后他借着屋顶上漏进来的月光,仔仔打量了一遍屋里的摆设。 方不为在想,是把人偷出去,还是在这里审讯? 临时租的那家客栈,也不是太保险,等日本人发现川岛丢了,一开始搜城,那里就会暴露。 不然,直接就地审讯? 因为灯下黑,保镖一时想不到人没走,说不定还能多争取一些时间…… 但至少要找到地道的出口。 不然川岛一声尖叫,就把保镖招来了。 方不为转了一圈,敲敲这,看看那,没用几分钟就找到了。 还真敢电视里演的一样,就在床底下。 机关就在床头,稍微扳一下,里面的卡扣脱落,床板没了支撑,就会翻下去,人自然就掉进了暗道。 两米左右深的暗道里,铺着几床厚厚的被子。 看来皇家都喜欢这一套…… 方不为先把川岛背了下去,然后又翻出来,原路爬上了屋顶。 窟窿口,屋檐,墙头等等地方,方不为全都留下了一些痕迹,看起来就像是有人背着川岛,从四合院里翻出去的一样…… 做好了这一切,他才原路返回。 一根绳子,打了个活扣,捆了李明兰的腰上,方不为铺好了床,轻轻掀开床板下了地道,然后把李明兰拉到了床中间,又合上盖板,卡好了卡扣,收回了绳子…… 方不为背着川岛,在暗道里转了一圈,看看啧啧称奇。 暗道他见过不少:日本人的,军统的,地下党的……但没有那一家,修的如此安逸。 吃的,喝的,玩的……就连福寿膏都摆着好几箱。 看来川岛不但把这里当成了逃生通道,更当成了避难所。 怕是她从来想不到,这里会成为她的丧命之所。 时间宝贵,方不为没敢多耽搁,在每处地道入口都放置了一枚窃听器,然后背着川岛,走了近百米,来到最半端的出口这里。 上面也是一家四合院,修的很普通,比川岛刚住的那家差远了。 里面没住人,而且挨着一个十字路口,正好方便方不为行事,逃走的时候也方便。 可以开始了。 方不为将川岛大花大绑,倒吊在了房梁上。 “哗”,一盆凉水浇了下去,川岛猛的打了个机灵。 眼前昏暗无光,川岛什么都看不见。 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被捆的死死的,根本动不了一丝。 嘴里被塞着东西,脑袋有些充血…… 川岛的心直往下沉:自己被绑架了。 好好在家里睡觉,甚至还有四个保镖在守着自己,对方是怎么得手的? 自己的保镖是什么水平,川岛一清二楚,而且自己住的地方又离宪兵司令部这么近,这些人都能得逞? 强攻? 但为什么自己就没有听到一丝的动静? 而北平什么时候,突然有了这么强的一股势力? 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要绑自己? 为了钱,为了情报,更或是锄奸团? 只是一瞬间,川岛心里冒出了无数的念头,无尽的恐惧袭遍全身。 “呜呜……”她使劲的叫唤了两声。 方不为扯掉了川岛嘴里的破布。 这里足够隐密,唯一的出口,方不为还蒙了两床被子,所以不怕川岛大喊大叫。 之所以塞着她的嘴,是想让这个女人感受及想像一下,现在的处境。 “你是谁?”没有一丝光源,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到,川岛心里在不停的猜测,是谁绑了自己? 方不为冷笑着:“不要管我是谁,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 川岛的心里更冷了:看来不是为了钱…… “你不说你是谁,我是不会回答你的任何问题的!” 川岛应了一句,不停的在心里盘算着,有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像你这样的人物,难道不知道嘴硬是什么下场?何必呢?”方不为叹了一口气,把一根牙签插进了川岛的指甲缝里。 “啊……”川岛一声尖叫,震的屋顶上的灰“唰唰”往下落。 “很疼?不至于吧?”方不为玩味的笑着,“你跟着土肥圆那么久,应该早就接受过专业的反谍特训吧,连这么点疼都受不了? 哦,我知道了,你应该是想把声音传出去才对吧?放心,这里够隐蔽,就是炸响一颗手雷,也不会有人听到的……” 川岛的尖叫戛然而止,头上冒出了冷汗。 一部分是疼的,一部分是被吓的。 对方如此冷静,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玩笑的意味,没有一丝的紧张…… 这说明,他的自信心很足,丝毫不担心自己会不会说实话,以及,会不会有人打断他的审讯计划…… 进一步说明,这里的防范更严密,或是够隐密,他不担心有人找到这里。 要死了……川岛忍不住,打了个机灵。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指尖上又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川岛这一次没有叫,而是发出了如同野兽一般的闷哼:“呃……” “知不知道,我明明很清楚,这种程度的疼痛,你完全可以忍受下来,但我为什么还要施加在你身上?” 方不为冷笑了一声,不问自答:“因为我要让你感受一下,你对别人这么优势的时候,他有多么痛苦……” 说话的时候,方不为手上的动作飞快,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川岛右手的五根手指上,全都扎上了牙签。 这一次,闷哼变成了咆哮…… “为什么?”川岛咬紧牙着嘶吼道。 “什么为什么?”方不为漫不经心的问道。 “为什么你能看的见……” 方不为被惊了一下,佩服的看着川岛。 历史上留下名号的人物,果然没一个简单的。 要是普通人,一只手的指甲缝里全被钉了东西,脑子里除了疼,怕是再什么念头都不会再有了吧? 但川岛却能敏锐的发现最关键的疑问。 “因为你的眼睛已经瞎了!”方不为一本正经的回道。 川岛心里一跳:“不可能?” 既不疼,也不痒……虽然看不到任何东西。 “呵呵!”方不为面无表情的冷笑了一声,“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我不会回答你的任何问题的……”川岛颤声回道,“不管你用什么样的刑罚……你也可以试试,看我会不会就范……” 方不为一阵疑惑:用力过猛了? “骗你的,你没瞎!” “难道是因为这个?”川岛惨笑道,“我知道,不管我说不说,你都不会放过我的……” 原来是这样? 自己用来试探川岛忍耐极限的手段,被她误认为是在报复她。 当然,也确意有报复的意味在里边。 “你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么?”方不为摇了摇头,太天真了。 说着话,方不为拿出一只打火机,擦亮了火石。 旁边就是两根大红蜡烛,是方不为在侦察地下室的地形时,顺手拿来的。 看到光芒的那一瞬,川岛心里一喜:自己的眼睛没有瞎。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这个男人不会放过自己的…… 刚想到这里,川岛猛的一惊。 男人? 而且只有一个人? 更让他惊悚的是,这个地方,为什么这么熟悉? 这是自己的密室…… 当看清方不为的那张脸时,川岛更是忍不住的抖了起来。 她怎么可能不认得这张脸? 到了上海,见过岩井英一后,她就得到了方不为的照片,并且带回了北平。 川岛也想到过,终归有一天,她会和照片上的这个人见面,那个时候,自己应该在审讯他…… 但为什么,完全与自己所想像的恰好相反? 而这个人,为什么会突然袭击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把自己绑了起来?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川岛的脑子里冒出了无数的念头,方不为的这张脸,让她觉的极度的不真实,跟做梦一样。 这个人,绝不应该是以这么一种方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很惊讶?”方不为轻轻点了点头,“惊讶就对了!” 只是这一句,川岛就明白了,这个男人什么都知道了。 她用力的咬了一下嘴唇,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你是谁?” 方不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不用装了,没用的……你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在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像是见了鬼,川岛的眼睛使劲的往外突,好像要瞪出眼眶一样。 根本不可能? 齐希声……不,方不为,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认识他,还在调查他? 自己去上海的行程极度保密,知道的人,一巴掌都能数的过来,更不用说,自己到上海干了什么,就只有三个人知道。 影佐侦昭,岩井英一,板垣征四郎! 谁的身边有内奸,更或者是,谁会主动告诉方不为? 绝对不可能! “我不认识你,更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川岛咬着牙说道。 “真的不用装了,我什么都知道!”方不为冷笑道,“我甚至知道,你把胡山和金怀玉,藏在丰台行辕……” 川岛的脸色一变,看不到一线的血色:“怎么可能?” “岩井告诉我的!”方不为呲牙一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像是装了马达,川岛的头是像在摇,更像是在抖。 “哪来那么多的不可能?”方不为凑到川到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那你告诉我,我是怎么知道的?” “电报,肯定是那份电报……”川岛的眼睛慢慢的失去了焦距,“安知容给你说了李明兰的那份电报,你因此起了疑,又根据电认不出了地址,找到了李明兰…… 从而知道我的幕后指使,又跟踪我,找到了囚禁胡山和金我怀玉的地方……” 嗯,还真有几分道理? 方不为偏着头想了想,愈发佩服这个女人了。 他明显能看出来,药已经起效了,川岛的思维已经有些乱了。 但即便如此,她都能替自己找到一条完美的借口…… 这样的人物,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当汉奸?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我还知道中村被召回了日本,更知道,岩井今天给人发过电报……来,再帮我解释一下……” 川岛的身体猛的一抖。 对啊,这又该怎么解释? 岩井真的叛变了? 好像心中的信仰猛的崩塌,川岛“哇”的一声,大声哭了起来:“岩井,你为什么要叛变?” 方不为猛的一喜:成了! 他脸色猛的一板,回忆着岩井英一的语气和腔调,用日语说道:“不错,我已经叛变了……” “为什么?”川岛嘶声嚎道,“你这个叛徒,你打碎了我最后的希望……” “复国么?”方不为冷笑道,“不要做梦了,即便你不死,也永远不可能成功……” “不,我不能死,我也不会死……”川岛神经质一般的叫着,“求求你,快来救我……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方不为暗哼一声:终究还是怕死的。 不过有更好更快的办法,方不为没必要和这个狡猾的女人斗智斗勇。 :。: 第一三八三章 前功尽弃 任凭川岛胡言乱语,象是发疯了一样,方不为却无动于衷。 他在等药效彻底发挥,等川岛完全陷入无意识,却不会昏迷的状态。 等了快有十分钟,川岛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没了声息,两只眼睛中没有了焦距,口水一滴一滴的嘴里淌了下来。 “没试过这么好的东西吧?”方不为冷冷的笑道。 这几年,方不为一直没有停过失忆水和吐真药的改良。 经过南洋医药公司西洋药师和中药大师傅们的不懈努力,方不为对这两种药物的掌控更加精准,药效也更加突出了…… 他相信,除非遇到那种经过高级别特训,意志真的如铁打一般的死硬份子,九成九的人,都会被这两种药乱了心志。 川岛的意志力不弱,但同样,她的弱点也很致命。 复国已成了她毕生之死志,只要打碎她的这一层幻想,川岛的信仰和意念就会彻底崩塌。 比如现在,猜到自己不会活着让她离开,她这半生为之努力拼搏的事业,也走到了尽头,所以,川岛的精神崩溃了。 换个角度想,她这何偿不是怕死? 方不为回忆了一下,又换成了影佐祯昭的口音:“川岛君?” 川岛的眼睛微微的闪动了一下,好像在回忆: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川岛君?”方不为又叫了一声。 “影佐阁下?”川岛无意识的呢喃了一句。 “是我!”方不为问道,“你的任务失败了?” 是啊,任务失败了…… 象是在做梦一样,川岛想起了方不为的那张脸,又想到自己被他绑架了…… 是影佐阁下救了自己吧? 那方不为呢? 哦……对,岩井叛变了,必须要告诉影佐阁下…… “阁下,他叛变了……岩井叛变了……”川岛歇斯底里的叫着。 “他已经叛逃了!”方不为模仿着影佐祯昭的语气说道,“所以你必须告诉我,你对他说过什么,他又给你安排过什么任务……” “已经向您汇报过了……” “请再复述一遍!”川岛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方不为打断。 “请他向外务省申请,彻底调查中村,是否与方不为有勾联的迹像,更或者,是否已经背叛帝国……” 只是这一句,方不为就什么都明白了。 果然,川岛消失的这半个月,跑去上海和南京,寻求支援了。 而且,她基本已经成功了。 川岛不是普通人,就算她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但只要提出来,就没人会把她的质置疑当做耳旁风…… 在华各日谍部分,绝对已开始重点关注,及调查自己了。 中村被紧急调往日本本土就是明证…… 干你娘…… 一股冲天的火气窜上脑门,方不为恨不得一拳打爆这个女人的脑袋。 他辛苦了整整三年,费尽心机打造这个身份,并成功打入日谍内部,就这样,被这个女人给毁了? 虽然川岛不是第一个知道的,而且马春风也已给自己下了最后通牒,这个身份可能用不了多久了。 但能用一天是一天,说不准自己就能找到机会,再干一票大的。 毁了,全毁了…… 方不为恨的嘴唇直哆嗦,硬生生的忍着怒气,套问着川岛的话。 这个女人在东北,华北深耕多年,与关东军,华北方面军中的主要人我的,关系不是一般的深厚,许多军事动向,她都了若指掌…… 足足问了两个多小时,确定把川岛所能知道的全都问了个干净,方不为才重重的一耳光,扇到了川岛的脸上。 这种毒如蛇蝎一样的女人,不可能让她没有一丝痛苦的死去的,那样太便宜她了…… 必须要让她感受到死亡的恐怖…… “啪”的一声,川岛感觉自己的脸,象是被火车撞了一样,整个脑子都在嗡嗡做响,持续了好几秒之后,一阵从未感受过的刺痛袭来。 川岛眼睛一突,突然就清醒了过来。 自己为什么突然就睡着了,梦到了岩井英一和影佐祯昭,还和他们说了好多话? 难道自己把所有的情报,都告诉了方不为? 她惊恐的看着方不为:“你对我做了什么?” “呵呵呵……”方不为咬着牙,露出一丝阴戾的笑。 川岛觉的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瘆的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你……你要做什么?”川岛哆哆嗦嗦的问道。 “送你去见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方不为狞笑道。 这一刻,川岛真正的感受到了恐惧。 方不为真的要杀自己? “不……不要……”川岛歇斯底里的喊着,“我还有用……我还知道许多绝密的情报……” 刚才不还是一副铁骨铮铮,视死如归的架势幺? 看来是想到了,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看吧,终归还是怕死的…… “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了……”方不为冷笑着,“没有想起来幺?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你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川岛猛的想到了一种传说中的技能:催眠? “不……不可能……”她疯狂的摇着头,“没人能做到的……731早都试了无数遍了……” 方不为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没必要给这个女人解释那么,他只想尽快的送她上路。 方不为伸出手,掐住了川岛的脖子。 “不……不要……我还有钱……” 钱? 方不为失笑的摇了摇头,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川岛觉的自己的喉咙越来紧,根本吸不进一丝的空气。 自己要死了? 不…… 大清还没有复国,自己在大仇,也还没有得报…… 我不甘心…… 这是川岛的最后一个念头。 方不为紧紧的扼着她的脖子,那张涂着厚厚的一层粉的脸,慢慢的通红,然后变成紧红…… 两只眼睛使劲的往外突,象是两颗圆滚滚的球…… 确定川岛的脉搏不再跳动,已彻底没有了呼吸,方不为才松开了手。 这样一个人物死在他手上,方不为却没有一丝的高兴。 杀一个川岛算什么? 板垣,岩井,影佐祯昭,吏或是汪精卫,周佛海,哪一个不比川岛更该死? 本来是有机会的,全让这个女人给毁了…… 方不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里象是着了火。恨不得把这幢房子给点了…… 胡山,你给老子等着。 他看了看时间,现在才是凌晨四点多,手脚麻利一点,还能来的及。 方不为解开绳索,把川岛扛到了肩上。 川岛的尸体软的像面条似的,又象是抽走了所有的骨头。身体的温度也在慢慢流失…… 他不是第一次接触尸体,所以很清楚,人刚死后,都是这样。 这样都要是能活过来,那就当老子做了一场大梦吧…… 方不为自嘲着,背着尸体原路返回。 保镖,老妈子,甚至是李明兰,都睡的正香,谁都不知道房顶上破了个大洞,川岛被人从这里偷了出去,还回来之后,已成了一具尸体…… 站在房顶,吹着寒冽的冷风,方不为的怒火稍稍的消散了一些。 刚刚密室的时候,他是准备把川岛的尸体挂在阁楼上,再在她的脖子里挂几个字的。 然后再杀回丰台,要了胡山和金怀玉的命。 但冷静下来之后,方不为觉的,不能这么干。 不然就是明着在告诉日本人:那个飞天遁地,无所不能,无人杀不了的神秘人物又出现了。 日本人会想,他为什么要杀川岛? 所以胡山就更不能杀了。 这样会进一步坐实川岛的推测:齐希声就是方不为。 也根本不用日本人大开脑洞,散发思维,自然而然的就会猜测:那个神物是不是和方不为,或是齐希声有关系,更或者说,这三位,本就是一个人? 虽然这个身份已接近暴露,但至还没暴露,好好谋划一下,未必不能再发挥最后一次作用…… 小不忍则乱大谋! 方不为咬了咬牙,又使劲的呼了两口气。 便宜你了…… 他看了看垂在自己胸前的那张脸,把绳子从洞口放了下去,然后轻手轻脚的往下滑。 人虽然被迷晕了,但本能还在。 李明兰紧紧的裹着被子,却还是被冻的瑟瑟发抖。 把川岛放在床上,还替她盖好了被子,方不为又看了看李明兰那缍明媚动人的脸,又想到了李明香。 可惜,虽然长的很像,但终究不是一个人,而且她也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 终究还是没办法对一个无辜的女人下手。 算了,看在安知容的面子上,留她一命吧……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顺着绳子爬出了洞口,盖上了木板,油毡,青瓦,然后消失在了夜色中。 …… 次日,已是日上三杆,四个保镖全都吃过了饭,两个在车上补觉,两个在堂屋里等川岛。 越等越不见动静,保镖头目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以往的川岛不是没有喝醉过,也不是没有睡到正午过后的时候。 但李明兰却很少有这种情况。 即使他喝的再醉,睡的再晚,第二天一早,都会准时起床…… 保镖头目沉吟了一下,叫过了老妈子:“进去看一下……” “不……不行的……先生会生气的……”老妈子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川岛的起床气非常大,一个不慎,就会招来一顿毒打,老妈子哪里敢擅自闯进去? 不然早都进去了。 保镖头目冷哼了一声,想了想,硬着头皮推开了房门。 他也怵,不过至少不会挨打,至多也就是挨顿骂。 风一开,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头目没忍住,打了个冷战。 怎么回事,怎么屋里比外面还要冷? 难道这两位是开窗睡的? 保镖头目瞅了一眼,发现窗忘掉关的好好的。 怎么回事? 即便发现了异常,头目还是没敢进去。 天知道,被子底下的两个人有没有穿衣服。 “阁下,阁下……” 头目喊了两声,背对着他的川岛没一丝动静。 头目心里越来越沉,又喊着李明兰:“李小姐,李小姐?” “唔……”李明兰无意识的应了一声,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嘶……”怎么这么冷? 李明兰裹紧了被子,把川岛的两条大腿给露了出来。 保镖更不敢进去了,站在门口说道:“李小姐,看一下阁下……” “哦!”李明兰点点头,在川岛的肩膀上推了一下:“哥哥……” 入手冰凉,象是摸到了冰块上一样,李明兰的手猛的缩了回来。 推着都不醒,甚至没有一丝的反应? 保镖脸色一变,再也顾不得挨不挨骂了,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川岛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白的跟纸一样。 “阁下……”保镖又推了一下,虽然推动了,却发现川岛的整个身体都在动。 头目眼睛往外一突,连身体都跟着抖了起来。 死了? 再用手一探,没有一丝呼吸的动静。 “阁下……阁下……”保镖一声大吼,一把把川岛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身上只穿着一条内裤,皮肤青一道紫一道,象是被用鞭子抽过一样。 但保镖知道,这不是打的,而是在生前用绳子靳的,人死后,血液不循环,就会留下印记。 再一个,脖子是五道指点印清清楚楚,明显是被人掐死的。 “怎么回事?”头目目眦欲裂,一把掐往了李明兰的脖子。 设计间里就他们两个人,几个保镖守在外面,一整夜连一丝动静都没听到,就只有李明兰的嫌疑最大…… 李明兰一张脸涨的通红,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使劲摇头。 听到头目的大吼,另外三个保镖也冲了进来。 其中一个看了看川岛的尸体后,转过头来拍了拍头目的手,又指了指川岛的脖子:“白下,不是李小姐!” “李小姐的手没有这么大,也绝对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头目恍然大悟:对,这是单手掐的,李明兰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是别人? 从哪进来的? 头目猛的反应过来:房子里很冷。 窗户是关死的,那就只剩墙和房顶。 “找!”头目一声厉吼。 都是专业人员,既便方不为临走时,把房顶恢复了原样,但不可能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几个保镖终于知道,杀死川岛的凶手是怎么进来的。 第一三八四章 画个句号 但谁都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挖开房顶,杀了川岛,再悄然离开。 而他们就守在门口的院子里,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四个保镖面如死灰,都知道要大祸临头了。 “白下……”一个保镖捅了捅头目,看着老妈子和李明兰,用极低的声音的说道:“要不要想想办法?” 头目眼睛一亮,但没过三秒,又黯淡了下去。 手下暗示的是什么,他心里很清楚。 杀了李明兰和老妈子,制造成有人里应外合,杀了川岛的假相。 他们几个保镖之所以没有发觉,是因为吃的火锅里,被老妈子和李明兰下了毒…… 不行,破绽太多了。 能麻翻他们,就能直接毒死他们,岂不是更省事? 再者人多口杂,四个人当中,万一哪一个事后漏了口风,到时候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如果现在报上去,实话实说的话,不一定就没活路…… “上报吧!”白下咬着牙说道。 “好吧!”手下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口气。 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消息报到了日本驻北平领事馆,又报到了日军北平宪兵司令部。 至多十分钟,四合院门口外的巷子里,就站满了日本兵。 川岛不是小人物,是亲自接受过前后两任首相嘉奖的帝国英雄,突然被人刺杀,于情于理,日本人都要摆出最大的阵仗来调查清楚。 领事,副领事,以及宪兵司部正副司令全来了。 两方商议后,此案全权交由宪兵司令部负责。 宪兵司令下令堪查现场,同时对四个保镖,李明兰,老妈子进行审讯。 不用四个保镖提醒,宪兵司令也想到了理应外合。 没有人相信,有人能在四个训练有素的保镖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把川岛给杀了。 房顶上那么大的洞,难道吹口气就能吹开? 川岛喝的再醉,被人掐死的时候,也应该会叫两声吧? 还有,李明兰呢? 能睡到多死,枕边的人被人活活掐死,她却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处处都透着不合理…… 审了大半天,六个人的口供出奇的一致,就跟窜通好的一样。 宪兵甚至动了刑,也没有问出有价值的东西。 有今村做保,李明兰没有被用刑,审完后,被单独关到了宪兵司令部。 直到天快黑,其中一个保镖无意中提到了房间里有暗道,宪兵司令才派人下去查看了一下。 结果有了惊人的发现:川岛就是被人杀死在地道里然后又搬上来的…… 但更让人想不通了。 等于刺客是先偷的人,可能又经过了审讯,最后才杀死的川岛。 难度上升了不止一个级别,制造出来的动静应该更大才对,但这幢院子里剩下的六个人,没有听到过一丝声音? 太诡异了…… …… 南京! 马上就是“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一周年,也是汪伪政府的盛典,到时候,各省代表都要到南京来参会。 伪政府的政要显的非常忙碌,大都在为周年庆典和“国民大会”做准备。 影佐祯昭正在和汪精卫商议一份名单,这份名单上的人物,大都是辛亥革命的元老,或北洋派系的旧臣,有一定的名声和威望,和后世的民主人士差不多一个意思。 商量的差不多了,影佐正准备问一下其它事宜的进程,副官突然冲了进来,附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声音很低,汪精卫没听到他们说的是什么,但见影佐的脸色猛的一变,像是被震住了一样。 副官说了快一分钟,等说完后,影佐祯昭的脸色已黑的跟锅底一样了。 “你先下去吧!”影佐朝副官挥了挥手。 “发生了什么事?”汪精卫心有戚戚然的问道。 现在在汪伪政府与日本人同气连枝,日本人如果倒了大霉,伪政府也不会好过,他自然很担心。 “川岛死了,是被人刺杀的……”影佐急着眉头说道,“而且死的很诡异……” 影佐祯昭照北平方面查到的一些情况,给汪精卫说了一下。 就连汪精卫的脸色也变了。 竟然有这么厉害的刺客,而且感觉如此熟悉? 哦,对!大概一年前,闹的上海鸡飞狗跳的那个神秘刺客,不就是这样的风格? 来去影,去无踪,在租界警察,七十六号特工,以及日本宪兵包围之下,有入无人之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杀就杀谁…… 汪精卫一提醒,影佐祯昭也想了起来。 难道是同一个人? 不管是不是,都必须要慎重对待。 国民大会及第一届立国庆典召开在即,却突然出现了这样的人物。 如果这个人潜到南京来,想对什么人动手呢? 必须要挖出来…… 影佐祯昭当即给发北平、给上海发了电报,并亲自求见板垣征四郎,请求他给华北方面下令,命华北方面军各特务及宪兵机关,全力配合北平领事馆,竭力调查此事…… 川岛死了? 接到电报时,岩井英一比影佐祯昭还要震惊。 这个女人昨天上午还给自己发过电报,结查晚上就被人杀死在了地道里? 难道是军统下的手? 除了这一股势力,岩井英一再想不出,还有那一方有这个能力,能在重重保卫之下,悄无声息的杀死川岛? 不对,还有一个人…… 岩井英一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那个神秘刺客。 就是这个人,搅的上海鸡犬不宁,风声鹤唳,更是让他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为洋会就是这个人? 虽然知道的信息不多,不清楚现场是什么情况,是不是与上海发生的那些刺杀案有共通之处,但岩井英一感觉,川岛被刺,与上海发生的那些刺杀案的风格很像:刺客如同非人…… 也不知道,川岛被刺,与她正在调查的事件有没有关联? 岩井开发脑洞,开始联想: 如果方不为没死,并且就是齐希声,那他肯定与军统方面有联系。 发现川岛在调查自己,肯定会想办法灭口。 至于他是怎么发现川岛在调查他的? 很简单:李明兰的那份电报。 军统想知道川岛和李明兰的关系,想知道李明兰和李明香,以及安知容的关系,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杀死川岛的刺客,和在上海出现在那位是不是同一个人,这个神秘人物,与军统,与齐希声,或是方不为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岩井也知道,这些都是猜测,连推理算不上,意义和想像大日本帝统一全世界,还有川岛猜测方不为就是齐希声等等,都是一个性质。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找证据,哪怕能找到一个可以支撑他这些猜想的立足点都行。 但就算川岛死了,这件事也必须往下查。 问题是怎么查? 昨天川岛给他发来的电报中,已汇报的清清楚楚,迄今为止,除了胡山偷听到的那句话,她再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哦,不对,其实也算查到了一些:安知容一直未婚…… 今岩井英一认为,只凭这一点来推测方不为并没有死,根本立不住脚…… 应该怎么查呢? 肯定要先把胡山和金怀玉接手过来。 但这远远不够…… 岩井考虑了好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决定试探一下方不为。 “请木下君过来一趟!”岩井对门口的卫兵说道。 木下是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密电部门的负责人。 “阁下!”几分钟后,木下站在了岩井面前。 岩井把一张纸条推给了木下,上面写着一行电码,森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只能看出,纸条未尾应该是电波频段的代号“从现在开始,每过一个小时,就将这组代码连发三遍……不管什么时候,只要频段内有回复的电波信号,第一时间通知我……” “嗨!”木下重重的应了一声。 …… 北平城有多大? 反正很大。 即便猜到日军会搜城,方不为依然没有想过逃出城去。 三个黑皮,一个日本宪兵,一起查到皇城根下的这家客栈。 几十年的老字号了,北洋的时候,这家客栈就在,经历过风雨,见证过历史,更是见多了王八蛋。 掌柜的知道,但凡是有黄皮跟着,千万千万不能给黑皮上贡,不然就等着穿小鞋吧。 所有的搜查,安排,都是三个警察在进行,跟在后面的那个日本兵只是旁观,监督警察不要徇私舞弊就可以。 掌柜,伙计,厨子,甚至所有房间的客人全都被清了出来,站在一楼大堂里。 确定楼里楼外,楼上楼下再没有半个人影,三个警察才开始盘查。 “哪里人……” “到京城来干嘛……” “进的什么货,什么价钱,运到哪里去,走哪条路,运回去之后卖多少钱……” 问的极为繁琐,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方不为暗叹了一口气。 杀了川岛,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联累到军统,中统,以及地下党的人。 轮到方不为了,他自然对答如流,一口京腔地道的不能再地道。 称自己是做医药买卖的,专程跑平北平,和同仁堂谈生意。 警察甚至问到他各种药材长什么样子,行市价格是多少。 毕竟开了快两年的医药公司,下喧目染之下,想记不住都难,警察的这些问题哪能难得住方不为? 盘问的警察丝毫没起疑。 盘问完之后,方不为又到街上随便对付了一口,再次回了房间。 他之所以没走,是在观察日本人的后续动静。 不是指搜查刺客的动静,而是看有没有人接手川岛未完成的任务,继续调查自己。 果然,警察走了没多久,方不为就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了。 岩井英一发琮电报,要求北平使馆方面派人,把胡山和金怀玉秘密押送到上海。 这难道不是在说,岩井英一已高度关注此事,说不定就把川岛的死,和她调查方不为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脑子里正在猜疑着,系统响了一下。 这是有电波发入频段的提示意,应该是哪一方发来电报了。 这个点? 方不为看了看明晃晃的太阳,基本就知道密电是哪一方发来的。 不是马春风,就是日本人…… 他随手打开系统,看到即时翻译出来的电文,脸色又猛的一沉。 竟然是中村? 简直是扯谈。 现在中村还被囚禁在东京,接受外务省内肃部门的严格审查呢,怎么可能给自己发电报? 一看发送地址是上海,方不为就明白了。 岩井是铁了心的要调查自己了。 “上海有变,请尽快回归……” 这是想诱捕自己,还是在试探自己?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是方不为最不愿意看到的,也更进一步说明,日方高层中,已经有人试图证实,川岛调查的事件的真实性了。 这个时候,他只要敢以齐希声的身份公共露面,第一时间就会被抓起来。 王八蛋! 方不为恨恨的骂了一句。 他骂的自然就是川岛。 还有胡山这个漏网之鱼…… 要不要现在就杀了? 但一杀,也就等于明着在告诉日本人:川岛猜的一点都没错,齐希声就是方不为,杀川岛的人,就是方不为派来的…… 更或是,会直接把方不为和上海的那个神秘刺客联系在一起? 到了这一步,日本人肯定会风声鹤唳,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对他严防死守…… 等等,不急……反正胡山身上有追踪器,慢慢杀也不迟。 先好好想一想,在日本人只是怀疑,还没有对齐希声这个身份高度警惕和戒备之前,自己还能不能再点什么? 也算是为齐希声这个身份,完美的画上一个句号。 而且胡山一走,他就没必要继续留在北平了。 但是去哪里好呢? 哪里的机会大一些,或者说,在那里搞点事情出来,价植要大一些? 无非就两个地方:上海,或是南京。。 如果让方不为选,肯定选南京。 中村被调回了日本,原田熊吉也在南京,好像袁殊也在南京,等于他在上海没有一个眼线,要搞事也搞不起来…… 第一三八五章 巧合 嗯,不对? 袁殊跑南京去作什么了? 方不为打开窃听器听了几句,脸色一变。 第一届国民代表大会? 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还有比这更适合搞事的场合和机会么? 就南京了…… …… 中央大饭店,一间不大的会议室,里面坐的满满当当。 周佛海坐在最上首,左边是伪南京市市长高冠武,右边是袁殊。 周佛海一番慷溉激昂的说辞,把坐在下面的那二十几位一顿猛夸,好像个个都是不出世的善人,活菩萨一样。 说了快半个小时,周佛海才停下了话头,示意了一下高冠武,意思是轮到你了。 高冠武换了一种说法,没有夸,而是许诺。 答应下面这些人,只你们们慷慨解囊,帮我们应付好这次的任务,以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下面一众汉奸权贵和乡绅,都快把周佛海和高冠武给骂死了。 他娘的,老子忘宗弃祖当了汉奸,不得没得到好处,现在反而要自掏腰包? 我去你娘的…… 又是半个小时,才轮袁殊。 袁殊站了起来,朝下面的人抱了抱拳:“拜托各位绅佬了!” 说完后,他就坐了下来。 就这样,完了? 周佛海诧异的看了袁殊一眼,袁殊只当没听见,低着头不说话。 说那么多屁话有什么? 让下面这些王八蛋捐钱捐粮,他们难道还敢不捐? 早该如此了,正好让他们尝尝自食恶果的滋味…… 其实下原这些人早就想明白了,这次肯定逃不过去,不捐也得捐? 捐什么? 自然是钱粮。 新国民政府要办立国庆典,要开国民大会,到时候,以日本,德国为首的国家,都会派代表祝贺。 这是举国之盛世,与封建时期的万国来朝,举国同庆的意义差不多,怎么都不能寒酸了。 全国就不说了,至少,也得让首都的百姓能感受到,这确实是一个节日,这届政府确实比上届政府强。 但伪政府也没钱,怎么办? 那就薅羊毛呗。 江浙沪三地有名有姓的富商,巨绅,都出现在了伪国民政府的名单上。 而这些人,就是县级以上地方推举出来的代表,或是各县商团的头目…… 袁殊民赈济部部长,到时候筹捐的部分钱会调拨给他,由他负责下发给百姓,所以这次会议他也在场。 他三千,你一万,多的自不必说,要是少与心目中的数额,周佛海和高冠武就会好心的提醒这些代表,既然做善事,索性就做的爽快一些。 心里问这三位,甚至包括袁殊的祖宗十八代,脸上挤着生硬的笑意,一群代表忍着肉痛,在募捐本上写着名字和数额。 事情算是办成了,周佛海心满意足的邀请着这些代表,到楼下赴宴。 袁殊借口身体不舒服,说是要提前回去休息。 周佛海也没强留,还假模假样的关心了几句。 他早就看出袁殊不对劲了。 开了八个小时的会,可能有六个小时,袁殊就在走神。 看来是真病了…… 下了楼,袁殊找到司机,坐了小车出了中央大饭店。 但他没有直接回下关的扬子饭店,而是让司机去了夫子庙。 身体当然是没问题的,他就是心里有事,但又不敢在周佛海,高冠武这些人面前表现的太明显,所以一直都觉的魏压抑。 一离开这些人,心情顺畅了许多,袁殊自然的就有了胃口。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替子庙的鸭甲粉丝汤和盐水鸭。 就连方不为都说好,那想来肯定是好的…… 这会还不到九点,肯定没有关门…… 已是月上柳梢头了,按常理,饭馆早应该打烊了。 但不知道是那个王八蛋出的主意,说是一定要让国际友人看出新政府的执政能力,所以必须营造出太平盛世的景像,所以新政府下了一道特奇葩的命令: 大会期间,南京城的所有店铺,哪怕你是卖棺材,卖纸人,更或是卖早餐的,必须要营业到晚上十点之后才能关门…… 所以这家店里只有他们一桌客人。 两个保镖,一个司机,再加袁殊,刚好坐了一张桌子,在饭店的最里面,袁殊坐在最靠里的位置,被另外三个人护的严严实实。 吃着吃着,袁殊又开始走神了。 他满脑子都是方不为。 唉,方不为啊…… 袁殊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 川岛死了,还死的那般蹊跷,袁殊怎么可能不联想到方不为的身上? 他清楚的记得,方不为临走时和他说的那几句话。 “你去哪?” “去杀人!” “杀谁?” “等人死了,你自然而然就知道是谁了……” 然后,川岛就死了。 听说就死在了自己的床上,和她睡一张的人,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被人杀死的…… 这要不是方不为干的,袁殊敢把手里的白磁碗给干嚼了…… 就是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盯上川岛了? 也是奇怪。 方不为刚刚离开上海,这女人反倒来了上海。 也不知道他和岩井英一说了什么,但看岩井英一一点口不风都不给露的态度,袁殊直觉,应该是极为机密的事情。 那川岛要是方不为杀的,杀她之前,方不为有没有问出点什么? 心里转着乱七八遭的念头,保镖递过来了一支鸭翅,袁殊下意识的接了过来,咬了一口。 这个时候,门帘被人掀开,进来了一个个头高大,穿着长袍的男人。 戴着帽子,还围着围巾,脸看的不太真切,再加上袁殊心里想着事,也没心意看进来的是什么人。 但两个保镖和司机却下意识的多看了几眼。 男子只是瞅了他们一眼,就直接走向了后厨。 “掌柜的,一碗粉丝汤,半只鸭子……弄热乎一点……”地道的南京口音,一听就是本地人。 “好嘞!”老板高兴的应了一声。 他也没想到,这么晚了还能有生意。 反着必须提熬到点才能关门,能挣一毛是一毛。 这家店就这几样吃食,保镖并没有因为这个男人要的是和他们一样的东西就起疑,看了两眼,等男子坐的离他们最远的一张桌子上,就再没有理会,继续吃起了自己的东西。 但袁殊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呆立当场,更差点把一筷子粉丝喂进了鼻子里。 就是烧成灰,他也忘不掉这个声音。 这不是方不为是谁? 特么的见了鬼了,脑子里正想着他,他就出现了? 而且就这样撞上了? 袁殊一万个想不通,为什么就能巧到这种程度? 吃东西是临时起的意,就连来这里,也是坐到车上之后才想到的,那怕想像力再丰富,袁殊也想不出,方不为有办法跟着自己来这里。 对,肯定是巧合…… 也不知道他看到自己没有。 第一三八六章 油盐不进 飞速的把一筷子粉丝塞进嘴里,袁殊把筷子往碗上一搭,抹了一把嘴说道:“我好了,你们先吃。” 看他的意思是要站起来活动手脚,两个保镖下意识的站起身。 “不用……这么小心做什么?”袁殊压低声音说道,“这是南京,又不是上海,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被他一劝,两个保镖又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 袁殊装不漫不经心的样子,点了一根烟,慢悠悠的往门口走去。 他本意是想打个来回,让方不为注意到他,再看清他的脸。 但他刚经过方不为的面前,一颗白点闪电般的向他飞来,沾到了他的胸口上。 袁殊下意识的一低头:是一颗纸团。 再看方不为,连头没抬,自顾自的啃着骨头。 这还用猜么,方不为这明显是有备而来…… 袁殊悚然一惊: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会来这里,又是怎么跟上来的? 根本没办法用道理解释。 袁殊不动声色的把纸团摘了下来,用眼角的余光往后看了一看,见保镖和司机都没怎么注意他,飞快的把纸条摊开: 别胡跑,晚上老老实实的在房间等我…… 袁殊更觉不可思议:方不为知道自己住在哪? 好吧,光自己在这里胡猜,毛用都没有,还不如晚上见到他的时候,再问个明白。 想到这里,袁殊顺手把纸条凑到烟头上,烧成了纸灰。 …… 等保镖和司机吃完,会了账之后,又护卫着袁殊离开。 方不为一点都不着急,慢慢的吃着,等他离开时,不多不少,刚好十点…… …… 与北平比起来,南京要暖和的多,但也潮湿的多。 不过方不为早已习惯了。 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还怕一点露水和潮气? 雾很大,灯光透光窗户,站在楼下看,像是一只巨大的荧火虫,根本透不了多远,这更是给方不为创造了便利条件。 他数了数房号,确定了袁殊的位置,一个纵跃攀上了一楼的屋檐。 三楼而已,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袁殊坐在椅子上,正对着窗口。 不过天是阴的,他又没敢开灯,所以方不为爬到窗台上的时候,他根本就没发现。 直到窗忘掉被人轻轻的推了一下,他才发现,方不为来了…… 虽然已经提前打过招呼,知道是方不为,但袁殊还是感到一阵莫明的惊悸,好像今晚一定会有大事发生一样。 所以,他手里一直握着枪,还开着保险…… “不用那么紧张!”方不为关好了窗户,低声调侃了一句。 “不知为什么,心惊肉跳的……”袁殊念叨了一句。 方不为猛的一愣。 第六感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就算他活了两辈子,也不确定这玩意是不是真的存在。 “别自己吓自己!”方不为劝了一句,在袁殊对面坐了下来。 “川岛是你杀的?”方不为刚坐下,袁殊就问道。 “对!”方不为点了点头。 袁殊能猜到这件事,方不为并不奇怪。 毕竟上次分别的时候,方不为说的很明白,他就是要去杀人的,还告诉袁殊,只要这个人一死,他就知道是谁…… 听到方不为肯定的答复,袁殊并不意外,他意外的是,方不为为什么突然就盯着川岛了? 就袁殊知道,自全面开战后,这个女人虽然被放回了国内,但一直被限定活动范围中。 没有高级首脑点判断,她就只能在活北一动,不能去东北,也来不了南京和上海…… “他盯上我了……”方不为叹了一口气。 其实是阴差阳错。 他顺着胡山,查到川岛,本想闲着也是闲着,顺手杀了也就是了。但谁能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居心不良,想办处己挖出来? 可惜,终归迟了一步,让这个女人得逞了一半…… 不过没必须对袁殊讲那么细,不然还得想办法给他解释,自己怎么知道胡山是被川岛的人带回了北平…… “什么?”袁殊猛的一惊,“你……暴露了?” “差不多!”方不为沉吟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虽然日本人还没有什么证据,或是连调查的方向都没有,但岩井英一,影佐祯昭,甚至板垣征四郎,都清楚无误的听到过,‘齐希声就是方不为’这句话……” “这和彻底暴露有什么区别?”袁殊眼睛直往外突,“你这个身份,已经废了……” 谁说不是呢? 方不为黯然的点了点头。 该死的川岛,再杀一千刻苦也不足惜…… 终于暴露了啊! 袁殊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态很奇怪。 虽然震惊,但却没多少遗憾,更多的,反而是庆幸…… 庆幸什么? 方不为终于不用在刀刀尖上跳舞了? 不,不完全是这个。 他现在做的事情,又何尝不是在刀尖上跳舞? 不过相比较起来,安全性比方不为强多了。 应该是,方不为终于不用再去送死了…… 方不为的所做所为,用“直接送死”做比喻都不为过。 好了,身份彻底暴露了,方不为也总该消停一下了吧? 也更不用觉的可惜。 反正再有一个多月,方不为如果不按马春风的要求回重庆,他的这个身份,也会被军统捅给日本人的…… 不过袁殊很奇怪,川岛是怎么知道的? “是胡山,无意间自言自语,被他的养子胡山听到了一句……而这个胡山,几个月前被川岛收拢到手下,当了汉奸……” “完了,身份暴露了?”袁殊看似可惜,实则窃喜的说道,“怎么办,回延安?” 方不为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袁殊有经丝不好的预感,警惕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嗯……?”方不为这一声拖的很长,“有没有办法,带我见一下影佐祯昭,岩井英一,更或是板垣征四房郎……” “不可能!”袁殊头摇了拨浪鼓似的。 别说他没办法,就是有办法,他也不会去做的。 难道方不为见这样人,是为了和他们聊天? “怪我,没说清楚!”方不为只以为是太难,袁殊才拒绝的这么快。 “只是看一眼,哪怕隔着马路,远远的看一眼就行……” 他是想通过监听这几位,判断一下日本人对自己的怀疑程度,以及岩井英一针对自己的调查决心有多大。 如果能补救,自然要办法补救,毕竟离抗战胜利还有三年多呢。 实在补救不了,也可以从这几个日方头目这里偷听情报…… “别想了,看不到的!”袁殊叹气道,“这几个人物,从来都不会在民众面前出现,而他们出现的地方,你根本混不进去,哪怕有我帮忙……” 安保这么强? 方不为刚想表示一下自己怀疑的态度,又猛的想到了川岛。 川岛不就是这样么? 自己跟了他多少天,才把窃听器和追踪器用出去? 而与川岛相比,这三位的等级高了一止一筹,安何措施自然更严密。 难道就这样放弃? 不,这不是自己的做风。 实在不行,那就搞暗杀,杀不了日方的重要人物,杀几个次要的,更或者是汉奸也行啊? 反正不管怎么样,都要制造点动静出来。 至少可以鼓舞抗战联线的决心…… 看方不为在那里走神,估讲又在盘算什么,袁殊哀叹一声。 “收手吧,回头还来得及?” 放屁? 方不为差点就骂出口。 搞的自己像十恶不赦,正准备去杀人放火的坏人似的…… 看方不为在瞪他,袁殊自知失言,有然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的意思是,别去送死了……你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事的……” “那你怎么不收手?”方不为翻了个白眼。 “能一样么?”袁殊不愿了,“我用的是脑子……” 言下之意,方不为做事不用脑子,纯粹是蛮干。 方不为被气笑了:“没本事就没本事,找那么借口做什么?” “是,是!是我没本事,是我胆小……”袁殊一点都不生气,继续劝着,“别折腾了,回去吧,不管是回重庆,还是回延安……以你的能耐,什么干不了,为什么非要折在这里?” “你不懂!”方不为摆了摆手,“也没你想的那么危险……” “我有秘密武器的!”方不为故意装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左右瞅了一眼,又对袁殊说道,“你怎么不想想,我是怎么跟住你的?还有以前的那些事情?” 袁殊的心脏狠狠的一跳。 这是亘久以来,一直盘旋在他心头的一个谜。 但他也知道,方不为不会说的。 “那就更应该回去了!”袁殊又劝道,“死在这里多可惜?” “放屁?”方不为眼睛一瞪,“我就那么爱送死?再说了,回去做什么,用到自己人身上么?” 劝不动,纯粹是油盐不进。 袁殊又着急,又无奈。 “那你就说,你想干什么吧?” “第一次国民大会啊,多稀罕?不闹点动静出来,就太可惜了……”方不为向往的说道。 看到方不为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袁殊暗叹一声:没救了! 劝不回去,那怎么办? 也只能努力帮他,尽可能的给他制造机会,减少一点风险,然后早点搞完,早点滚蛋…… “我能做点什么?”袁殊主动问道。 “不用,你的长处不在这里……”方不为摇了摇头。 如果袁殊没办法帮他接触到像影佐祯昭这样人的物,那就再不需要他冒险了。 大会期间,日方人员的重要安保,都是原田熊吉与日军驻南京司令冈本负责的,原吉熊吉身上有窃听器,方不为想听什么听不到? 难的是,就算是想闹点动静出来,但该怎么干的好? 杀人,放火,搞恐怖活动? 要是再能搞出一次“南京毒酒案”就完美了。 但日本人也不是傻子,吃了那么大一次亏,还能吃第二次? 估计必要的检查和防备措施之外,肯定早准备了完善的试毒和抢救措施…… 毒肯定是下不成了,那就只剩杀人放火了…… 武器装备肯定是没问题的,南京有好几个安全屋,一直都没有动用过。 但人手从哪里来? 总不能继续单干吧? 搞刺杀自然是没问题的。 但要搞恐怖活动,一个人就太单薄了。 联系南京站? 也不是不行…… 方不为在脑子里转着念头。 看方不为在沉思,袁殊没有打扰他,同时也在心里犹豫着。 齐希声的身份暴露了……于情于理,这么大的事情,都应该及时通知上级。 袁殊没有什么目的,只是从方不为的安全考虑。 身份暴露,等于他现在这张脸,已经成了日本在华各方重点的关注对像,绝对再不能公开活动了。 换他其它任何一个人,第一选择肯定是撤离,第二选择则是就地潜伏。 但换成方不为呢? 他要是这么老实,也就不会是方不为。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搞事,就像之前在上海一样。 反正没有明面的身份,不用与日本人虚于委蛇,这更加让方不为没了顾忌,也有了更加充足的时间…… 总结起来的意思就是:方不为会变本加利,也绝不会搞一次就罢手……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袁殊不认为方不为一直都会成功…… 要是死了,就太可惜了。 想想方不为用齐希声这个身份,都干了些什么? 在日本人的心脏里四处开花,做了多少不可思议的事情? 张啸林,季去卿,傅筱庵,吴四宝,赤木亲之,川岛,更有震惊全世界的南京毒酒案…… 这些呈情如果宣扬出去,会对日本人的威信造成多大的损失,又会对已方前线,敌后的同志,起到多大的鼓舞作用? 在袁殊看来,哪怕方不为什么不干,好好的活下去,就当一尊被人膜拜的泥塑,比他干出多大的事情来都强…… 问题这就是根本不听人劝的主…… “我要向上级汇报!”袁殊冷不丁的说道。 没想到,方不为根本就无所谓:“报就报吧!” 反正该暴露的都暴露了,他也没想着再糊弄谁。 袁殊的眼皮一跳:“你这是准备把上级的命令当无物了?” “命令?”方不为顿了一下,“延安不会给我下命令的……” 当时就说好的,双方只是合作的关系。 “重庆的呢?”袁殊的脸色一黑。 “管他呢?”方不为一声讥笑,“我只做我认为是对的事情……” 反正身份已经暴露了,马春风准备要挟他的把柄,也自动失效了。 自己就算是违命不遵,马春风又能把自己怎么样? 这样一想,还不如让马春风早点知道的好。 也省的他浪费脑细胞,挖空心思去想怎么把自个给弄到重庆去…… “你别麻烦了,我来吧!”方不为说道,“而且你架设电台也不安全……有没有要带的话?” 这……这根本不受威胁? 袁殊哭笑不得。 “除了告你的状,我这里再没什么需要联络的!”袁殊一点都不隐藏自己的心思。 “放心,告不动的!”方不为呲牙一笑,“你也放心,我这有家有口的,没想过那么早死……” “我是怕你自信心太膨胀,大意之下,迟早会栽跟着……”袁殊叹道。 “我有分寸的!”方不为摇了摇头。 “我架设电台不安全,那你呢?”袁殊又问道。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有办法!”方不为信心百倍的说道。 袁殊只是随口一问,他也知道这是方不为的秘密,别说他,马春风都问不出来,他也就是随口一问。 “那你小心!” “你也是!”方不为点头道。 第一三八七章 做梦 “等等!”方不为刚刚跳上窗台,袁殊又叫住了他。 “如果我想联系你,应该怎么办?” “联系我?”方不为沉吟了一下。 袁殊此时所说的联系,肯定不是发电报这类的联系。 这里是南京,不是上海,袁殊什么准备都没有,也更不可能把电台带在身边。 “如果不急,就打电话吧!”方不为说道,“徐府街112号,是一家小酒店……”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如果很着急,找个没人的地方,对着天大喊三声:你出来,你出来,你出来……当然,你要不怕被人当成神经病,街上喊也行……” 袁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是认真的?” “昂!”方不为无比真诚的点着头,“已经告诉你了,信不信是你的事……” 简直是神经病…… 袁殊哪里会信? 不过方不为像疯子一样的胡言乱语,也不是第一次了,袁殊早就习惯了。 他自动略过了这个话题,又问道:“上次一别之后,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两次三番的告诫我,不要擅做主张,更提醒我,不要擅自和汪精卫见面?” 这让自己怎么解释? 方不为有些牙疼。 犹豫了许久,他才说道:“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你的结局不是太好……” 袁殊像看精神病一样的看着他:“就是因为你说的这两件事?” “对!”方不为无比严肃的回答道,“就是因为你擅做主张,诓着胡月明,和汪精卫见了面……结果什么都没干成,却留下了极其严重的后遗症……” 做梦? 袁殊越想越觉的不可思议。 但他没敢笑,也笑不出来。 只因为方不为诡异,他的过往,他做过的那些事,他身上的那些迷,全都没办法用道理解释…… 别说半仙,要是有人说方不为神仙,袁殊都不敢百分百的置疑。 而且方不为还是用那般郑重的表情,那么严肃说出来的? 袁殊不得不在心里打个问号。 “你还……梦到了什么?”他试探道。 “很多!”方不为叹了一口气,“我还梦到,局座是坐飞机摔死的……” 袁殊本能的不信。 “还有呢?” 再多就不能说了…… 方不为摇了摇头:“你要有兴趣,我会把梦里有关你的部分,大概给你说一下,其它的,就算了吧……” 他原意为袁殊会不以为然,更或是嗤笑,但没想到袁殊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好,我等着!” 这样啊? 方不为想了想,也不是不行。 “这里不太合适,而且你身边的眼线也太多……这样吧,等真正安全了,有时间了,我慢慢讲给你听……” “那你就小心点,别那么早死了!”袁殊极其郑重的说道。 原来是这个意思? 方不为心中生出睛股暖流,又有些哭笑不得。 “好!” 见袁殊再没有说话的意思,他轻轻一跃,跳下了窗台。 袁殊盯着空无一人的窗口,傻傻发呆:做梦? 扯蛋呢吧…… …… 岩井英一,影佐祯昭,板垣征四郎。 这三位,是侵华日军“外,政,军”三部的首脑。 只要能监听到这三位,就算现在就退居幕后,方不为也心满意足了。 但除了袁殊,他想不到再能通过谁,接触到这三个人。 他也能想像的到,袁殊并不是在故意推诿,而是真的没有办法。 想想川岛就知道了。 一个已经失去作用的谍报头目,都这般小心谨慎,更何况像岩井,影祯,板垣? 可惜了,要是再给他一点时间,再像模像样的立点功劳,未必不能用齐希身的身份接触到这三个人…… 一想到这里,方不为就恨的牙痒痒,恨不得川岛碎尸万段…… 对,还有胡山! 迟早让他死个明白…… 回到酒店,方不为再没有出门,挖空心思的想着办法。 最后,他决定从这次的大会上想想办法。 第一次国民代表大会,对日本人来说意义非凡,来参加的重要人物肯定很多。 比如影佐祯昭和岩井英一这两位,是无论如何都会参会的。 而板垣做为侵华日军总参谋长,实为实际掌控人,也不定也会代表军说话露一下面,讲两句话。 那如果自己要是能潜进会场呢? 别说这三位,日方高层,伪政府高层,比如姓汪的,姓周的,等等等等,岂不是想监听谁就能监听谁? 再进一步,整个侵华日军,伪政府,以及伪军的动向,自己都能掌握到。 以后的仗,岂不是自己说怎么打,就能怎么打? 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想到想着,方不为的牙根就咧了出来…… 难度当然很大,但也事在人为…… …… 又是深夜! 可能是连老天都不看好,本是张灯结彩,举城同庆的日子,但天公却不怎么做美。 不是连天的大雾,就是一阵隔一阵的雨加雪,再不就是阴云密布。 南京城的人已经好多天,没有见过太阳和月亮长什么模样了。 虽然不是太冷,却潮。 干干爽爽的衣服拿出来,穿到身上用不了半个小时,就会贴到肉皮上,让人分外觉的难受。 应付完了一天的差事还不算完,还的应酬人际关系。 几位旧识来访,吕开山不得不装出一番笑脸,热情相迎。 壶筹交错,杯来盏往,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吕开山拿出十分的精神招待着,客人也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奉承着。 没办法不奉承。 自田立成死后,吕开山愈发受到伪政府高层的重视,甚至如原田熊吉这样的日方高级谍报头目兼军方重要人物,都对他称赞有加。 警务处的势力越来越大,吕开山的威望也越来越高,当然,是在一众汉奸当中的威望。 上海李士群,南京吕开山,这两人已是新政府名符其实的两大特务头目,连七十六号名义上的主任丁默邨都得往后排。 但难得的是,吕开山根本不像一个特务头子。 做事风格光明磊落,有一是一,有二是二。抓你肯定有理由,是你的问题就办你,不是你的问题,没问题:放人不说,还道歉…… 不管是有问题的,还是没问题的,都喜欢他这种直来直去的风格,声望也就更加重了。 想和他套关系的人很多,想请他喝酒的人更多。 所以,吕开山基本上是天天晚上都趴在酒桌上…… ps:已到尾声,马上要完本了,大概在两三万字左右。正文完结后,有时间的话,可能会写几章外传,比如袁殊,胡月明等,也可能会写几章前传,比如方不为在前世的一些小故事。 不出意外,会放在收费卷里,所以提前提醒一下自动订阅的大佬们,把自动订阅取消吧。 第一三八八章 夜访 吕开山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更明白露出马脚后,不但他活不了,家中上百口,怕是都得跟着陪葬。 所以即便有十分的酒量,他至多也就会拿出五六分。 宴会结束,一群人说着奉承话,把他送下了酒楼,吕开山躺在警卫的怀里,半睁着惺忪的醉眼,有一句没一句的应承着。 等警卫把他放到后座,开动了小车之后,他一下就醒了。 哪里还有刚刚醉的人事不知的模样? “不回家了,去下关!”吕开山装着含糊不清的声音,给司机交待着。 “明白!”司机应了一声,一打方向盘,小车拐了个弯,往下关开去。 这个王八蛋! 方不为恨恨的骂了一句,飞快的站起身来,拿着大衣和帽子。 他住的地方离吕开山的家不远,原本打算是等吕开山回家后,再去拜访他。 谁能想到吕开山要出城? 这么晚了不回家,不是去找相好,就是去找姐儿,估计上不会再回来了。 没办法,只能直接去找他了…… 已是晚上十点多,但等上依旧车水马龙。 这当然要归功于马上就要召开的国民大会,让原本萧条的首都,突然多了几分繁华的气象。 街上的行人很多,巡查的警察也不少,不过震慑的意味比较多,除非发生状况,比较争吵,打架等,这些黑皮才会盘问。 一般的人,他们基本上不会拦的。 还有一个好处,不宵禁,也不关城门。 特别是临西靠江,下关这一带。 …… 人这么多,方不为当然不可能甩开两条腿狂奔,而且有追踪器和窃听器,也没狂奔的必要。 他叫了一辆黄包车,只说是先到下关,。 此时,吕开山的小车已经出了城了,但一家青楼底下停了下来。 果然,酒后思,这王八蛋找女人去了。 但等黄包车出城,快到青楼门口时,方不为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吕开山和人接头去了,说的还是自己。 “齐希声……自从上次见过一面,就再没有见过他,再一个,他是做买卖的,和日本人的关系那么好,根本没用的着我的地方,又怎么可能和我有交际?” “不是说你……他当然不会和你有交际,上面的意思是,让你想办法从日本人,特别是森下商会这里打问一下,看雪能不能打听到,他近期在什么地方……” “日本人是什么德性你还不知道?别看嘴上漂亮,对你多么多么器重,多么多么看好,但其实心里跟防贼似的……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打问!” 吕开山睁着眼睛说着瞎话,表情极其惊诧:“另外,能不能问一下,局座怎么突然对这个人物这么关心了?” “不知道,上面没有说,只说是尽量查……” “这样啊?”吕开山嘀咕了一句,“行,我知道了,有消息会通知你……” 传话的任务完成了,来接头的人也该走了,又说了,房间里就只剩下吕开山一个人。 “这王八蛋又干什么了?”吕开山念叨了一句,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来了青楼,不干点什么,委实是说不过去的,吕开山叫来了老妈子,叫了一个姐儿…… 方不为坐在一楼的大堂里,心里飞快的转着念头。 马春风这么心急? 下令让袁殊打问自己的下落也就罢了,相似的命令,竟然也下到了吕开山这里? 他就不害必吕开山暴露了? 不行,几须要给马春风提个醒。 也怪自己,见过袁殊之后,就应该给马春风发份电报,把自己身份暴露的事情告诉他,少他再少费心思。 对,见过吕开山,回去之后就发。 打定了主意后,方不为耐心的等待着。 事到是办完了,但这王八蛋没一丁点要走的意思。 看来是要在这里留宿了。 方不为没办法,只好也要了一间房,就在吕开山的斜对面。 而他的两个保镖和一个司机,就住他的隔壁。 差不多两点钟,听吕开山起了身,正在解手,方不为出了房间,轻轻的敲了两下吕开山的门。 “谁?”吕开山警惕的问了一声。 “这位老板,你要的宵夜到了!”方不为随口回了一句。 老子要了个毛线的宵夜? 吕开山手一抖,尿了两大腿,下意识的就要去摸枪。 这样的情况,喊是坚人不能喊的,天知道外面是几个人,有几把枪,更或着有没有手雷之类的玩意。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隔壁的保镖警醒一些,出来看一眼,然后自己或攻或守或逃走,都可以从容应对…… 心里想着,吕开山轻手轻脚的窜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了手枪。 方不为咬了咬牙。 这个王八蛋睡蒙了,根本没听出来自己的声音。 “我进来了!”他嘴对着门缝,又提醒了一句,同时把一根钢丝插了进来。 吕开山眼皮一跳:这声音,怎么像是方不为? 见了鬼了? 马局座派来找他的人刚走,他后脚就出现了? 心里这样想着,但吕开山一点都不敢大意,枪口对着门口,脑子里转着念头,想着人要是进来,到底是开枪好还是不开枪的好。 正想着,床上的女人翻了个身,睡眼惺忪的问道:“谁啊?” “送宵夜的,你睡你的……”吕开山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句,顺手一枪托,砸到了女人的后脑勺上。 女人连声都没出一丝,就晕了过去。 方不为心里暗暗的赞了一声:果然是家学渊源。 要搁自己,肯定的一只手砸,一只手捂嘴。 旁边的保镖可能听到了动静,扬着脖子喊了一声:“老板……” 声音响起的同时,人也在往外走,像在要过来看一眼的样子。 这个时候,方不为手下飞快的一拨,门闩应声而落,然后他飞快的推开门,一步跨进了门槛。 楼灯里的灯是开着的,把门口照的贼亮。吕开山虽然看不清进来这人长的是什么样,但至少能看的清体形。 他眼珠子一瞪:这特么还真的是方不为? 第一三八九章 名单 保镖在开门,方不为没敢说话,只是飞快的掩上了门,又猛的给吕开山打了个手势。 即便已有八分确定,这就是方不为,但吕开山还是没有放下枪。 吕开山躲在柱子后面,枪口对着人影,摸着灯绳打开了灯。 方不为笑吟吟的站在门后看着他。 王八蛋! 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没事,肚子饿了,要了点吃的,你睡你的……”吕开山扬声喊道。 “哦!”保镖应了一声,又回去了。 然后,两个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吕开山实在是想不通,方不为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就跟两天前的袁殊一样。 方不为则是在想,怎么让吕开山答应自己的条件,帮自己拿到名单,更或是找个合适的替身。 吕开山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直接问了出来:“怎么跟来的?” “我说凑巧你信不信?”方不为转着眼珠回道。 我信你个鬼? 吕开山翻了个白眼。 知道问不出来,他也不想问了。 当然,也是因为他知道方不为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而这个地方又是那么的不合适:床上睡着个他边名字都没记住的女人,隔壁还有保镖和司机…… “要不要换个地方?”吕开山不放心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 天知道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这女人是不是会醒。 杀是不可能杀的,先别说人命不人命的,杀了之后怎么处理干净,才是个大问题。 “不用,你让开!”方不为摇了摇头,边往窗边走,边掏着药瓶和毛巾。 见识过一次,吕开山还能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 他老老实实的让开位置,结果脚下滑了一下,差点摔倒。 “王八蛋!”吕开山看着方不为,低声骂了一句。 刚才一慌,尿了两大腿,又顺着腿流到了地上…… 而且到这会,他才发现自己还光着屁股。 方不为竟然都没提醒他一声? 飞快的捞起裤子往身上套着,还没穿利索,方不为就把女人搞定了。 吕开山又往外瞅了一眼,看窗帘上拉上的,才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 “局座在找你,好像出了什么事……” 方不为冷笑一声。 能出什么事? 马春风这是不信自己还在南洋,怕自己偷跑到延安,所以才疯了一样的找自己呢。 “你不用管了,我明天给他发电报……”方不为回道。 “好!”吕开山应了一声,又问道,“怎么突然来南京了?”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身份暴露了?” “怎么可能?”吕开山一声惊呼,“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你才什么级别?”方不为冷笑道,“别说你,就连原田熊吉都不知道……” 级别这么高? 吕开山眨巴了眨巴眼睛。 他相信,方不为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他。 “谁干的?”吕开山又问道。 他本能想到,可能是内部出了问题,更有可能,是马春风身边的人出了问题,说不定是马春风都有可能。 不然这么着急找方不为做什么? 一看他转着眼珠,方不为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低声斥道:“别胡乱怀疑,不是我们的人……是南洋那边出了问题……” “那就好!”吕开山猛松了一口气。 但随既,他又发现了不对。 既然身份暴露了,不老实实在南洋待着,更或是直接接回重庆才对,方不为为什么又跑来了南京? 这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 他狐疑的看着方不为:“你又想干什么?” 没一盏省油的灯……搞的老子好像是个事儿逼,不搞事就活不下去一样? 方不为在心里骂着,脸上却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来找你帮忙……” “你先说……”吕开山警惕的说道。 意思是帮不帮,能不能帮的了,还不一定呢? “放心,对你来说没多难!”方不为风轻云淡的说道,“帮我搞一份开会代表的名单……别推辞,我知道你那里有……” 第一次国民大会,对伪政府和日本人的意义何其重大,怎么可能不重视? 光是安保程序就有三层。 最外围有申振纲的警察厅和南京宪兵司令部负责,次一层,就是吕开山的警务处和李士群的七十六号,最核心的,才是原田熊吉的陆军特务处和冈本的日本宪兵。 而这三方,都会在开会当天,在会场外一一甄别参会代表的身份,所以吕开山的手里,有完整的参会代表的名单,而且是附照片的那一种。 代表名单? 吕开山的头皮直发麻:“你要干什么?” 他还以为方不为要挨个刺杀。 “吓不死你?”方不为冷笑道,“平时的机灵劲哪去了,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到? 我这一层身份算是彻底暴露了,但我总不能就这样灰溜溜的回重庆养老吧?怎么也要再弄一个真实合法的身份,继续往日本人身边凑啊……” “合法的身份?”吕开山虽然听明白了,却不敢相信? 怎么跟儿戏似的? “李代桃僵?”他不敢置信的问道。 “你以为呢?”方不为指了指自己的脸,“你忘了,我是怎么成这样的?” 换脸? 吕开山眼睛一突,刚想说句什么,又猛的想到了方不为之前的长相。 他好像真的能做到? 但难道光能是换脸就能解决的? 不对,方不为肯定还抱着其它的目的,不然不会要的是所有代表的名单。 “老子不信!”吕开山冷笑道。 往日本人身边凑? 哪有那么容易? 能达到方不为所说的这个效果的,至少也得他这个身份和级别。 但又有哪一个,不在日本人的严密防控当中? 家庭背景人设履历,日本人查的清清楚楚,更何况,光骗过日本人有什么用? 父母、老婆、孩子、亲朋好友呢? 能是那么容易假冒的? “我又不说是现在就假冒,我就算是能换脸,也没那么快啊?” 方不为一摊手,“选个合适的,先把他身边的人慢慢弄死……没有了熟悉的人,光是糊弄日本人而已,能有多少难度……” 第一三九零章 上当了 这么一说,吕开山就有点相信了。 只要身份合适,再难他点时间和机会,没准还真能做的到。 不过相信的比例还是没有怀疑的比例多。 吕开山当然不是方不为给他找麻烦,而是和袁殊抱着同样的态度。 方不为这个王八蛋就从来不知道惜命为何物,怎么死的快怎么来。 他很怀疑,方不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个节骨眼上跑南京来,绝对是搞事来了…… 说不定方不为是拿这个借口,来诓名单的。 他决定再试探一下。 “说说你的详细计划?”吕开山不动声色的说道。 “还用的着什么详细计划?”方不为好像有些恼怒,更像是在讽刺吕开山不相信他,不耐烦的说道:“找个身体毫无用处合适的,最好是五官也接近几分的,先调查了解…… 等信息掌握的差不多,然后制造意外,让他受几次伤,或是一次性伤的重一些……等伤好了后,就算容貌与之前不大一样了,也不会有人怀疑的……毕竟破了相了嘛……” 吕开山自然知道,方不为所说的受伤,指的就是破相。 成功的把握当然很大,难的是顶替之后,方不为又该如何表现,才能引起日本人的关注,却又不会让人怀疑? 但确实可行。 “名单是不可能给你的!”吕开山盯着方不为的眼睛,“如果你真是这样计划的,也没必要要名单!” “不给我名单,我怎么知道哪个合适,哪个不合适?”方不为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忘也我是干什么吃的?”吕开山冷笑道,“帮你挑这么一个人,难道很难么?你要愿意,就交给我来做,保准给你挑个最合适的……你要不愿意,那就算了,反正名单是绝对不会给你的……” 这一次的大会,还有列强国家的代表观摩,所以怎么都不会寒酸了,参会的代表很多。 原定来南京的代表大概是一千五六,吕开山估计,就算来不全,至少也在一千以上。 一千个人里面,挑个身材和相貌与方不为近似的,问题应该不大。 实在不行就业找个最接近的,至于成不成,那就是方不为的事情了…… 听吕开山这么说,方不为心里狂喜。 哈,终于上当了? 他要吕开山干的,本就是这个意思:找个身材,相貌与他现在接近的。 只要有这么个人,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就算长的不太相,也没多大关系,找个机会,让这个人受点伤,破点相,他再想办法顶替……只要开会那天,能让他成功进入会场就行。 然后,自己想选谁就行,榻监听谁就监听谁,想跟踪谁就跟踪谁……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到了那天,日方重要的人物能来几个。 其它的不敢保证,影佐祯昭肯定是会来的。 盯住这一个,说不定以后就有机会,接触的其它的日方高层:比如板垣…… 方不为越想越兴奋,下意识的,嘴角先勾了起来。 吕开山一直没有放松对方不为的观察,这一丝表情清楚的落在他的眼睛里。 方不为在笑? 那就说明他同意自己的提议,反过来再说,他真是这样打算的? 难道自己猜错了? 正想着,方不为先回应了:“那更好啊……那就拜托你了……” “真的?”吕开山狐疑道,“你就没想过,趁着这么好的机会,闹出点动静来?” “杀一两个小虾米有什么用?”方不为冷笑道,“你要是有本事,能把我带去见影佐,更或是板垣,老子还顶替个毛线?” “做梦呢吧?”吕开山讥笑道,“我都见不到!” “那就降低点难度,姓汪的,或是姓周的也行!” 这倒是没问题,但吕开山想都没想就否决了:“就算你能得手,但得手之后呢,还能囫囵着逃出来? 你死了不要紧,老子给你陪葬也没问题,但老子身后的上百口呢?” 还有一点吕开山没有说:不管杀了谁,他吕开山就算侥幸没有被连累,日本也逃不过马春风那一关…… 如果方不为出了意外,马春风绝对会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所以嘛,老子压根就没想过搞事情,你偏偏不信?”方不为讥笑着。 不搞事情就好! 吕开山松了一口气。 “不是多难的事情,我从明天开始就给你办……” “多长时间?”方不为问道。 “那么着急做什么?”吕开山疑声问道,“走的了和尚,还能走的了庙?迟早都给你办妥当了……” “听起来好像南京城是我家开的一样?”方不为冷笑的,“我虽然没想搞事,但万一有人想趁着这个机会闹出点动静来呢? 到时候南京城一封,再来个全城大搜捕,你让老子往哪里藏?夜长梦多,你尽快选好,顺便把底细也查一下……我拿到资料后,就赶快出城……” 等大会开完,再得到这么个子身份,哪还有毛用? 方不为不得不想办法催促吕开山,让他尽快把人挑出来。 吕开山觉的,方不为的担心的不是没道理。 抗日的主力虽然就只有那么几拨,但下面的零零星星的组织却多如牛毛,说不定哪一方头脑一热,跑来南京干点什么呢? “行,我尽快!”吕开山点着头,又问道,“办妥后,怎么联系你?” “徐府街112号……”方不为报上了地址,“人不要来,打个电话就行,我自然会来找你……” 徐府街112号? 记自己还不到两百米? 王八蛋,果然是有备而来…… 吕开山在心里骂着。 “行,知道了!” “走了!”方不为潇洒的摆了摆手。 这么轻松就搞定了吕开山,怎么想都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事情…… 也进一步说明,吕开山比袁殊好对付多了…… 看着方不为的背影,吕开山欲言又止,但直到方不为走出房间关好门,他都没开口。 他实在想不通,方不为是怎么跟住自己的? 太诡异了…… …… 虽然城门不会关闭,但这个点出现在大街上,是绝对会被警察盘问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方不为老老实实的在青楼住了一晚上。 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 刚回了房间,方不为就打开了系统,给马春风发了一份电报。 他再要是不露头,估计马春风会给所有的暗线传令:寻找齐希声…… 方不为担心的当然不是马春风和军统的异常,会不会被日本察觉,他是怕这些暗线因为他而暴露。 …… 发完电报,看了看时间,才刚刚四点,离天亮至少还有三个小时。 方不为想了想,和衣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他估计马春风看到电报后,肯定会第一时间给他回复。 …… 重庆,杨家浦防空洞。 因为日军持续不断的轰炸,军统本部不得不从地上转入地下。 因为电讯部门的特殊性,马春风直接让齐振江带着整个电讯处,和甲室合并到了一起。 所谓的甲室,就是之前的军统机要室,专为马春风一个人服务,负责人是军统代理书记毛人凤。 说白了,就是大秘书的角色。 虽然已是深夜,但电调处所在的防空洞依然灯火通明,电波声连绵不绝。 大部分的电台都是集中在一起的,一部分静默,一部分还在工作。 在一个角落里,摆放着一部电台,虽然开着,但并无电波信号。 整个电讯处都知道,这部电台,是处里闲的一部电台,十天半月都不一定会接收到一次信号。 也是整个军统最神密的一部电台,除了处长齐振江,谁都不知道这部电台代表是谁…… 已是凌晨四点,该发送过的指令都已发送完毕,该按受的情报也都已接收,大部分的电台都进入静默状态,只有零星的几台,因为特殊原因,还在开启着。 其中就包括最闲,最神秘的那一台。 不过在大部分的日子里,过了四点之后,这些电台都不会再响起,所以到了这会,就可以偷下会懒了。 虽然不能回宿舍睡觉,但至少能趴在桌子打个盹。 防空洞里,电波的声音越来越少,打呼噜的声音越来越响…… “滴滴滴……滴滴滴……”角落里突然响起了电波声,连绵而又急促。 窝在椅子里的接线员猛的一个机灵,飞快的抓起耳机戴好。 好长时间没动静了,今天怎么突然就响了? 接线员飞快的搓了两把脸,努力的让自己恢复着状态,同时也没忘了除了抄录,还要通知齐振江。 “孙科长,请马上通知处长,零号电台响了……”接线员大声喊道。 “好!”当值科长大声应了一声,飞快的抓起了话筒。 “零号电台响了?”齐振江眼皮一跳,那点起床气早被惊到了九宵云外。 这半个月以来,马春风一天至少会问三四遍: “自己人”来电报没有? 各区、各站、各敌后暗线来电报没有? 马春风通知各处暗查齐希声下落的电文,全是齐振江亲自经手的,就算马春风不说,齐振江也能猜到一二。。 再加上马春风从未有过的慎重的急燥,齐振江哪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天要塌了? 第一三九一章 该干的正事 考虑都没考虑,齐振江个电话打给了马春风。 然后他又飞快的穿着衣服,喊着司机备着车,赶往防空洞。 零号电台的通电密码本,就只有他有,也只有他有权限翻译。 也更不猜测,马春风着不着急…… 接到齐振江的电话,马春风连着吐了好几口气。 这个王八蛋,终于舍得联系了? 一个多月前,南洋方面就发来电报,说是齐希声秘密离开了南洋,不知所踪。 他随即通知上海方面,严密监控。 方不为确实到了上海,但问题是,刚下船之后,人就跟丢了? 不怪手下太饭桶,而是马春风很清楚方不为的本事。 他要不想让人跟踪,整个军统又有谁能跟的住他? 这都是次要的。 马春风没办法不想,方不为摆脱军统的人,到底是害怕被中村和日本人发现,还是要去干其它的事情,更甚至是,偷偷跑去延安? 越想越觉的有可能,越想心里就不安,马春风不得不向各区各站,以及潜藏在敌生的暗线发令,追踪齐希声…… 这未尝不是在为暴露方不为的这一层身份做铺垫。 再下一步,比如还是找不到人,马春风就会想办法,给地下党,更甚至是延安发电,逼迫方不为露面。 还要是不行? 那就别怪马某人无情无义了,说不定就会在报纸上寻人…… 好在没走到那一步,方不为就主动露头了,这样一又二分之一的夏天少避免撕破脸皮,也不用他姓马在做出无情无义的事情来…… 马春风想了想,觉的反正也睡不着了,还不如直接到防空洞去,也能尽早的看到方不为发来的电报里说了些什么。 他通知司机备好了车,直接开往杨家坪。 日军一直没有停止过对重庆的轰炸,好在重庆是山城,地理条件便利,挖防空洞很方便。 包括委员长在内,白天都是在防空洞里办公的。 不过到了晚上就不用担心了。 日本人的飞行员再厉害,也不怕在晚上跑来轰炸,所以到了天黑后,高级人员还是会回家,或是会回平时的住处。 当然,如果没被炸平的话。 马春风依然会回军统本部,离杨家坪不近,所以等他到防空洞的时候,齐振江已经把电文翻译好了。 知道马春风要来,齐振江专程等在门口,小车到了后,他亲自打开车门,把马春风领到一间单独的办公室,然后把翻译好的电文递给了他。 电文很长,马春风一字不漏,仔仔细细的看着。 越看,他的眉头皱的越紧。 齐希声的身份,竟然暴露了? 而且还是从南洋方面泄露出去的? 暴露的好呀…… 一想到这里,马春风就忍淮一的想大笑三声。 就算这次不暴露,马春风也会想个办法,把这个情报捅到日本人那里去,让方不为乖溜溜的滚回来…… 什么卧底,什么潜伏,什么刺杀,什么锄奸……这都不是方不为该干的事情。 老老实实的和南洋以及美洲侨门搞好关系,把筹捐军费的事情干好,等抗战胜利后,谁敢说方不为的功劳就不如那些领军在前线抗日的将军们? 没钱,你拿毛线去打仗? 更不用说,马春风已经猜到了一点委员长的心思。 等他百年后,接班的绝对是蒋太子,而且委员长现在就已经开始培养建丰同志,并已经着手让他亲自打造班底了。 想想方不为与建丰同志的过往,他们的私谊及感情,还有王世和,已故的毛夫人等这些对建丰同志极其重要的人物对方不为的评价…… 再想想方不为为人处事的手腕,做事的能力,威望,包括自己在内,像谷振龙,陈祖燕,宋子闻,钱大均,林尉等这些助力…… 想想都让人兴奋啊…… 这些才应该是方不为该干的事情,而不是他脑子被驴踢了一样,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一门心思的和日本人拼命? 真是愚不可及! 这样一想,真应该好好感谢一下川岛…… 马春风越想心里越畅快,恨不得现在就给川岛上柱香。 “你怎么看?”沉吟了许久,他又问着齐振江。 除了马春风本人,也就齐振江知道的多一些,也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齐振江只以为马春风问的是方不为电报中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不假思索的说道:“电报里把刺杀川岛的过程说的这么详细,让北平方面查证一下,不就清楚了?” 怕马春风不相信,方不为把怎么跟踪川岛,怎么潜进四合院,特别是把从挖开房顶,到掐死川岛,又把他放回屋室的经过,详详细细的讲述了一遍。 其实马春风怀疑的不是这个。 除了这些,方不为还把从川岛口中问出的那些机密,全都做了详细的汇报,其中的一些是已经查证的,马春风一清二楚,这就是真相。 所以他一点都不怀疑,川岛是不是真的是方不为杀的。 他只是在想,在这个过程当中,方不为有没有找帮手? 反正肯定是没找军统帮忙,不然自己早收到消息了。 那他有没有找其它人,比如说,地下党? 杀完人之后呢? 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他现在南京,正准备在代表当中找个合适的身份,重新复制齐希声的老路。 复制齐希声的老路? 这王八蛋当自己是三岁小孩? 这是那么容易的? 也不看看齐希声这个身份之所以成功,包含了多少运气的成份? 至少家人远在美国这一点,日本人就轻易没办法做详细的调查。 换在国内,分分钟把替身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个底儿掉…… 这一听就是在糊弄自己…… 马春风在想,这混蛋会不会拐个弯,偷偷跑到延安去? 反正离北平那么近? 不行,必须要查证一下,顺便再让华北方面抓紧打听一下,方不为有没可能跑去延安…… “嗯,给王天木发电……一,想尽一切办法,查实川岛遇刺前后的细节,重点调查刺客的人数和刺杀细节…… 二,竭尽全力,调查齐希声的去向……” “啊?”齐振江愣了一下,又看了看电文,“他说他在南京?” “他说是就是?”马春风冷笑道。 “这……这一说齐希声,不就是在告诉王天木,川岛是齐希声杀的?”齐振江不解的问道。 “你以为王天木猜不到?”马春风冷笑道,“我命各处查找齐希声踪迹的电文一发出,像王天木,陈公树,王新恒这三个,早就猜到了,齐希声就是方不为……” 因为方不为以齐希声的身份刚到上海的那天,直接就被陈浩秋给认了出来,恰好,这三个当天就和陈浩秋在一起,听陈浩秋当笑话一样的讲过。 陈公树和王新恒就更不用说了,陈浩秋认出方不为的时候,他们就坐在同一条船上,当场就听到了…… 再说王天木,难道会忘了,他当上上海区区长的那段时间里,那个神秘人物,为何会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他躲到哪里,对方就会追到哪里? 甚至直接把他逼出了上海,连毛线作用都没起到? 而马局座为何又偏偏向着这个人,严令自己老老实实的躲在嘉定的乡下,当一个废人,最后更是答应这个神秘刺客,彻底把自己撵出了上海,换成了陈公树? 我去你娘的吧…… 到了这个时候,他要是还不知道,自己的上海站站长为什么会当的那么憋屈,就太侮辱他的智商了。 齐希声就是方不为,方不为就是那个“自己人”,当然也是那个飞个遁地,无所不能的神秘刺客。 他当然不会想到,方不为有系统,更或是有窃听器,追踪器。但他会坚定的认为,自己身边的亲信,在随时随地的给方不为报信。 比如刘戈青,比如沈最…… 齐振江不知道这些细世,所以还以为,齐希声就是方不为这个身份,这世间知道的没几个。 但马春风一解释,他就知道了,根本没有再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当务之急,是要防备方不为破罐子破摔,叛逃到重庆去。 一想到方不为钱袋子的身份,齐振江就忍不住的打了个机灵。 这要真逃了,天就真塌了,委员长估计把马春风当场枪毙了的心都有…… 怪不得局座这么着急,为了找到方不为的下落,就跟疯了一样,甚至不惜暴露那些暗线的身份? “别愣着了,发电报吧!”马春风催促道。 “哦,好好……”齐振江猛的清醒过来,转身就走。 “等等……”马春风又叫住了他。 “局座?”齐振江疑惑道。 “换频率,换密码本……”马春风沉吟着,“我指的是给王天森的这份电令……另外,通知他,让他尽快回重庆……” 这里的他,自然指的是方不为。 齐振江愣了愣,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明白!” 局座这是在防备,军统常用的频段和密码,都已被方不为破解了。 这种担心还真不多余。 想想日本人针对谷振龙的那次斩首行动,方不为破解日方电码的速度,甚至超过了委员长御用的密电检译所的速度。 就连民国第一电讯高手,自己的师父温玉庆都承认,方不为的天份比他高…… 既然已经考虑到方不为会叛逃,更想到他会破解军统的密电,采取这样的防备手段,当然再正常不过了。 齐振江举一反三,当即决定,回去后,必须将所有重点通讯频道的频段和密码全换了…… 他应了一声,飞快的跑出了办公室。 马春风在坐在椅子上,盯着黑漆漆的洞口,不知在想着什么。 不过两只眼睛亮的吓人。 第一三九二章 急令 天津,大胡同。 天色微微发亮,街面上就有人放了门板开了门,准备做生意了。 不过大都是做吃食生意的,老板伙计也都知道,胡同里除了店铺,还有住的地方,所以也就没有吆喝,手上脚上尽量放轻着动作。 赶早出工的,比如码头工人,黄包车夫,出海出河的渔夫,三三两两的经过胡同,或几个包子,或卖几个馒头,边吃边往码头上走。 而另一头的地方,一个穿着长袍,带着顶礼帽的男人,却向着相反的方向,朝胡同深处走来。 走到一家包子铺门口,男子停了下来,先看了看包子铺里吃早饭的人,没发现会以异常,又挪到门口一侧,往斜对面,一家成衣店的二楼瞅了一眼。 露台上很干净,没摆衣裳,没摆布匹,也没摆花盆。 说明里面除了区长,再没其它人。 这胆子也是够大的,住到这样的闹市,竟然连个手下都不带? 不过还好,至少没跑到的找不到人影。 男子松了口气,回过头来,又瞅着包子铺的老板喊道:“掌柜的,十个大肉包,装好,带走……” “好嘞!”老板应了一声,麻溜的扯过一张麻纸,三两下装好十个包子,递给了男子。 十个大肉包,真是好大一砣。 怕麻纸破了,男子没办法,只好抱在怀里。 包里是好出笼的,正是热气腾腾的时候,正好拿来暧手了…… 男子一边啃着包子,一边走到斜对面,敲响了成衣铺子的门。 “掌柜的……掌柜的?” 喊了好几声,才听楼上有了动静。 好像有人踩着楼梯下了楼。 “谁?”里面有个男人压着嗓子喊了一声。 “大哥,我啊,陈伍子……”男子回了一句。 “等着!”里面的男子回了一句,然后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是在穿衣服。 快一钟后,才有人开了门,一个个子高大,身材魁梧的大汉站在门后,把门打开一条缝,往外瞅了一眼。 确实是陈伍,而且只有他一个人…… 大汉看清楚之后,才彻底打开门,把陈伍放了进去。 等上有人无意见扫了一眼,人长什么样没看清,那颗锃光蹭亮的光头,倒是看了个真切…… “又怎么了?”知道要没急事,陈伍是不会选在这个点来找自己的,王天木倒也没发起床气,只是不耐烦的问道。 “重庆急令!”陈伍把一张纸条递给了王天木。 上面是一串数据字,明显是电码。 不过陈伍只负责传信,并不知道那些数官数字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真他娘的麻烦!”王天木不耐烦的骂了一句,努力的回忆着,这到底是那套电码底本。 全面抗战开始之后,深知谍报战争的残酷,马春风要求,军统所有区站长,必须将各自区站特用的冗长码底本,完安完全全的记在脑子里。 这是防止据点被端,电台被缴,连通电底本也被敌人给破获了。 没有底本的话,如果区站负责人和接线员的嘴硬一些,或是蒙混一下,未必不能保住通电频道和电码底本。 而且,马春风只要来视察,就会考核这一点。 之前王兴恒耍过一次花招,被马春风识破后,差点没被捶死…… 所以既便再不情愿,王天木对这一点还是执行的很彻底的。 回忆了好入,他才记起这是那套电码,顺便把电文也翻译了出来。 一、尽量查清,川岛遇刺案的细节,重点查证,刺客是否只有一个人…… 二、想尽一切办法,查证齐希声之动向,是否借道北平,遁入延安…… 就只有这两条,但不管是哪一条,对王天木来说,都无疑于是晴天霹雳。 这难不是说,川岛就是齐希声杀的? 而杀了川岛之后,不知是什么原因,齐希声竟然准备往延安潜逃? 扯蛋呢吧? 王天木说扯蛋的是第二条。 齐希声是谁? 要不是方不为,他王天森的名字倒过来写。 嗯,这就是个王八蛋…… 一提起这个名字,王天木就恨的牙痒痒:老子特么招你惹你了? 陈浩秋是你结义兄弟,你帮他,趁他,替他造势,替他谋肥差,找出路,这都无可厚菲,咱就不说了…… 但咱姓王的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吧? 他特么尽跟我过不去是什么意思? 在上海呆了一年,老子名义上是上海特区的区长,可实际上呢? 还特么没手底下的队长活的潇洒:整整在上海乡下窝了一年呐……这全都要赖方不为…… 王天木就想不通了,他到底碍了方不为什么事了? 你当卧底,你干药商也罢,或者你当飞天侠,杀你的汉奸,盗你的情报都可以,王天木,包插上海特区,都没妨碍你啊? 但为什么,偏偏姓王的就不能踏足上海地界了? 还但凡踏入一步,定杀不误? 你以为你是……算了,人家还真有这个本事。 也怪马春风,看把方不为抬承成什么样了? 纯粹目中无人。 现在好了吧,闹了个鸡飞蛋打…… 虽然在幸灾乐祸,但王天木本能的觉的不太可能。 他实在想不通,方不为有什么必要,叛逃到延安? 钱,权,女人? 对面讲究的就不是这一套。 那还有什么能吸引到方不为? 信仰,信念? 王天木的脸色有些古怪。 不是说讲究信仰的人,大都是大公无私,正义良善之辈么? 他怎么看,方不为都属于坏的流脓的那一种……嗯,比自己还坏。 心里转着念头,王天木又打发走了陈伍,让他回去告诉接线员:一切谨遵局座口谕,即时照办。 王天木也知道,马春风肯定是着急了,不然不会接二连三的发电报,找各处密切留意齐希声,哦,不,方不为的动向。 这王八蛋有没有跑到延安去,真心不好查。就算要查,也得慢慢打听。 但川岛是不是他杀的,这一点倒是不难查到。 怎么说,也是和方不为同时期在上海打混了一年,虽然被方不为逼的一直都躲在乡下,但该了解的情报还是了解过的。 至少知道季去卿,张啸林,卢英等,都是怎么死的。 打听一下川岛被刺的细节,验证一下,是不是独行侠干的,和方不为的上海的手法像不像,不就一下对照出来了? 看来北平这一趟是必须走一遭了。正好,好长时间没逛过八大胡同了…… 第一三九三章 栽了 早已过了龙抬头,但北平依然是连天大雪。 这样的天气,如果不是火烧到了眉毛,一般人是不会出门的。 大街上根本看不到个人影,过去好长时间,才会看到一两全疾奔的行人,或是一辆小轿车。 一座不大的酒楼,四五个男子没进包厢,而是围着大堂中间的火炉,剥着花生,天南海北的聊着。 其中两个穿着警察的制服,里面套着棉神袄,看起来臃臃肿肿,像两头矮壮的熊。 另外三个穿着长袍,上面罩着红绸褂,看起来也是不差钱的。 但眉目间透着几丝凶相,一看就不是混正经行当的。 五个人天南海北的聊着,聊时局,聊女人,也聊这见了鬼一般,大雪不停的老天爷。 聊到兴头上,抓起酒碗的抿一口烧刀子,然后哈一口酒气,再畅快淋漓的低吼一声。 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聊的兴致正浓,门帘被人掀开,一股寒风夹着碎雪,扑面而来。 一个穿着皮袄,带着皮帽的汉子挤进门,飞快的放下门帘,从怀里抽出了手,哈了两口气,又放到了火炉上。 “五哥……老五来了……”几个酒客和汉子打着招呼。 “哥几个都来了?”陈伍笑咪咪的问了一句。 “好长时间不见五哥了?”酒楼的老板迎了上来,“这段时间在哪里发财?” “发什么财,天寒地冻的,路特么还没化呢?”陈伍笑骂了一句,又掏出烟盒,挨着发了一圈。 他明面的身份是毛皮商人,专跑蒙察几地,做牧民的生意,暗则收集华北方面日军的情报和信息。 没事的时候,就窝在天津,当王天木的跟班。 王天木既然来北平,陈伍自然是跟着的,顺便也利用自己的渠道,帮王天木打探一些小道消息。 “都坐!”陈伍摆了摆手,“怎么不上菜?” “这不是等你呢么?”一个汉子笑道。 倒不是差钱,而是主人都没到,客人先倒大吃二喝起来,委实有些不礼貌。 “那就开始吧!”陈伍喊过了掌柜,“切几样冷盘,牛肉肘子随便上,然后再上口锅,不进雅间了,就架这炉子上,羊肉先切三斤,不够再说……” “好嘞!”老板应了一声,到后面准备去了。 “哥几个打问的怎么样?”陈伍抿了一口酒,又不紧不慢的问道。 “日本人的口风很严,问到的很有限。”一个警察叹着气回道,“玑在只问到,是被人从房顶上破了洞,上从面滑进去,把人杀了又离开的……” “几个人?”陈伍紧跟着问道。 警察摇了摇头。 陈伍又把目光转向了旁边的三个汉子。 这三个明面上干的是正经营生,其实都是捞偏门的:销赃,贩毒,偶尔也会做做无本的买卖,有机会,也会给山上的土匪和游击队送送粮食…… 陈伍让他们打问的,是暗地里的消息 最瘦的汉子沉吟了下:“该问的山头都问过了,这一个多月以来,没有生人来拜过山头,城里也没见过什么可疑的生面孔……” 这就奇了怪了? 不是军统的人干的,也不是中统的人干的,现在连黑道上也打问不出消息来,难道这案子,真是地下党做的? 想想又觉的不可能。 人家川岛,和那边根本没打过交道,根本没什么过结。 地下党吃撑了才会这么干。 又想到王天木漫不经心,好像无所谓的态度,陈伍又犯起了嘀咕。 区长肯定知道一些内幕,不然给他交待的时候,目的不会那么明确: 问一问,现场有几个人的痕迹……再问问,这段时间,北平城里有没有出现什么陌生的势力…… 问第二点的意思是,是不是有人求财,盯上了川岛。 但好几天过去了,这样的人见了好几拨,打问到的,也只限于人是被掐死的,刺客是从房顶上潜进去,又从房顶上离开的…… 其它的一概不知。 算了,先把这一拨应付走,回去汇报给区长,看他怎么说。 陈伍边在脑子里转着念头,边应付着桌上的这几位。 他掏出几张纸币,一个面前分了一张,然后把剩下的分成两摞,分给刚刚提供了消息的那两位。 其他四个人没大的反应,把钞票装成口袋里,又朝着陈伍抱了抱拳:“伍个豪气!” 只有那个警察,在往口袋里装钱的时候,眼珠轻轻的转了转。 先上来的是拼盘:切成薄片的牛肉和肘子,上面淋着红油和麻油,光看颜色,就让人食指大动。 “哥几个,别生份!”陈伍率先拿起了筷子,指着冷拼说道,“好不容易凑一块,好好喝两杯……” “好,喝!”几个人一声大吼。 菜吃的差不多,开始猜拳了,警察凑到陈伍的身边,装潢做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五哥怎么突然对川岛感兴趣了?” 陈伍眼皮跳了跳,装做神秘兮兮的样子,伏低了身子,压低声音说道:“我敢打听这个,自然是有人委托的……” 说着,他又往身后瞅了一眼,看四周再无闲人,又说道:“刚死的这位结过婚,甚至生过孩子……都不知道吧……” “噗”的一声,刚问话的那个警察,把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喷了出来。 “扯蛋呢吧?”警察瞪着眼睛问道,“从来没听说过……” “孤陋寡闻!”陈伍讥笑了一声,“对方来头也不简单,是蒙古王公……不过结婚一年多,两个人就离婚了……就是他,听闻这位的死讯后,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在北平有关系,便拜托我打问一下……” “还真没听过啊?”几个混偏门的汉子顿时来了兴趣,“讲讲?” “具体的不知道,我也是中人说了,才知道有这么一出典故。”陈伍摇着头,“估计是念着旧情,想尽尽心意,看能不能氢一下仇,毕竟还有孩子不是……” 几个人看陈伍不像是在说假话,看来是真不知道,便没有再追问,只是兴高采烈的讨论着。 那个警察也是一脸八卦的模样,只是在陈伍不注意的时候,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这样的天气,再适合的就是涮羊肉,喝烧酒,一顿饭听懂的好不热闹。 陈伍一直记着,待会还要去找王天木,一直压着酒量没敢多喝。 剩下的五个兴致却极高,张牙舞爪的划着拳,没多大功夫,就醉倒了两对半。 看刚才问他怎么突然对川岛感兴趣的那个警察也喝了七七八八,陈伍的疑心才稍稍的去了一些。 要是警察真的怀疑他的身份,肯定会对他抱着戒心,要么是半路跑出去报信拉人,要么是装醉,暗中跟踪。 看来是巧合,或是随口的一句话。 再一个,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应访不会反水的…… 陈伍结了账,又让老板叫着伙计,把几个醉汉扶到楼上醒酒,然后离开了酒楼。 等陈伍离开,伙计把五个醉汉扶上了楼,那个警察突然睁开了眼睛。 确实醉了,但还没醉到人事不知的程度。 又等了半个小时,确实陈伍不会去而复返,他挣扎着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冲出了酒楼。 恰好,一辆马车从路边经过,警察猛扑了过去住了马笼头。 车夫被吓了一跳,刚想张一声,但一看对方穿着一身黑皮,到了嘴边的脏话硬生生的被咽了下去,脸上换成了一张笑脸:“这么官爷,天冷,路滑,慢着点……” “送我去警察局……”警察吐着酒气说道,“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天见可怜,还能有从黑皮身上赚好处的? 车夫稍稍的低下了腰:“官爷哪里话,你说哪一家,小的顺路送你过去就是……” 警察爬上了马车,说了警察局的位置,车夫一扬鞭子,马儿刨了一下蹄,拉着马车往前走去…… 毕竟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微末之时,这六个人没少混在一起,在北平城里做无本的买卖。 后来陆续发达了,没发达的也有了糊口的营生,不过除了陈伍,剩下的五个依然还在北平城打混。 而最发达的,好像就是陈伍。 一直自称在做皮毛买卖,时不时也会拉几车皮毛来北平城里销货,但更多的,干的却是打听消息的勾当。 其实陈伍是什么身份,刚才的这五位心里多少有点数:即便不是特务,也肯定和特务沾着边。 不然一个皮毛商人,打听那么多和日本人有关的消息做什么? 若是平时,警察打问到消息,卖给陈伍,只要拿到钱,心里即便好奇,也不会乱怀疑,更不会乱打问。 但架不住,这次的事儿太大…… 案子发了的第三天,也就是封城搜捕了两天之后,连根毛线都没捞到,日本人没办法,不得不打开城门,撤消宵禁令之后,他师傅,以前的队长,现在的分局局长突然把他叫进了办公室。 之后郑重交待他,但凡发现街面上,有人有意无意的打听川岛的案子,一定要上点心。 当时他还半开玩笑的顶了一句嘴:说搜了三天没搜到,人早跑了。 再说了,人都已经杀了,何必再跑回来打问消息? 师傅训了他一顿,说要是普通人,肯定是这种做法,但川岛不一样,杀川岛的也不是普通人,说不定就会杀个回马枪。 还说这是日本人交待的,而且相当重视,若是立了功,绝不止赏钱这么简单,连升两三级都不是问题。 当时他根本没在意,只是抱着糊弄的心思答应了下来。但没想到,没过两天,消失了半年多的陈伍突然就出现了,打问的还真就是这个案子? 一边是吃肉喝酒的交情,另一边是重赏加升职? 傻子也知道怎么选。 他当即报了上去,师傅让他稳住,也不知道怎么和日本人商量的,过了两天后,又找到他,给他透露了点内幕,当做诱捕陈伍的诱饵…… 果不其然,自己消息传出去之后,陈伍就出现了,还约了其它几个,说时间长了没见,正好聚一取…… 正好给了日本人一窝端的机会。 这会的陈伍,怕是早被日本人给盯上了吧? 警察暗暗的想着。 他之所以不敢留在酒楼,是怕日本人抓到陈伍后,再来个一网打尽,把和陈伍接触过的,全当成陈伍的同党。 日本人可不会管你是内线不内线,统统抓回去再说。 剩下的那个警察就不说了,那三个捞偏门的,可不是省油的灯,万一拒捕,打起来呢? 为免被误伤,还是早点走吧…… 确实是个机灵的,猜的一点都没错。 酒楼早都被日本人给包围了。 警察出来的第一时间,就有人盯上了他,听到他给车夫说是要回警察局,才没有在街上动手,准备到了警察局之后,再把他控制起来…… …… 雪很大,街面上没几个行人,委实不好跟踪。 猜测陈伍不单单是个情报掮客,说不定就是哪一方势派出来的特务,日本人也没敢大意,没采取常规的跟踪办法,而是在整条街上撒满了人。 不管陈伍朝哪个方向走,都有人通过电话通风报信,面自然会有人等着他。 等他出现后,再向下一站传报…… 往往,最笨的办法,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陈伍压根就没发现,他已经被人盯上了。 他请客的地方就在前门外的大栅栏,也就是有名的八大胡同。 遍布在这一带的妓馆青楼暗娼门子,足有近千家,是京城出了名的龙蛇混杂之地。 而且胡同四通八达,以陈伍这样的身手,翻道墙就到了另外的一条等,这样的地方,最适合他这种身份来历有问题题的人落脚。 所以,十次有九次,王天木到北平办事,都会住在这里。 至于具体住哪里,就看哪个姐儿更漂亮了…… 怕有人跟踪,陈伍特意绕了个圈子,多走了两条胡同,又在一家妓馆里探了个头,瞅了一眼不怎么漂亮的几个姐儿,借口没入眼,又从后门出来,然后从另一头进了百顺胡同。 王天木就藏在这里面的一家四合院里。 是个暗娼,门头上不挂名字和牌照的那一种。 好处是里面就只有一个老妈子和一个姐儿,只要有客进了门,就不会有闲人来。 而且只要钱给足,想住几天住几天。 陈伍刚进了门,胡同两头就有人露出了脑袋,数了数他进的是哪一家,然后又给旁边胡同的同伴打着手势。 这是防止目标从后门溜出去。 等了快半个小时,见陈伍既没从前门出来,也没从后门出来,估计目的地就是这里了,负责跟踪的特务头目才打了个手势,从四面围了上来。 巷子里乌乌压压全是人,前后左右加起来,足有四五十号。 而王天木这次来北平,加负责打听消息的几个百事通,只有六个人…… 陈伍进去的时候,王天木正在听曲,老妈子不在,就只有那个姐儿抱着个琵琶,在那里咿咿呀呀的唱着。 一起来北平的那几个也不在,因为只有陈伍知道王天木藏在这里。 如果那几个打问到消息,都会先找陈伍,然后由陈伍报给王天木。 看到陈伍,王天木挥了挥,姐儿识趣的退了出去。 “打问到了一点,但好像没什么用!”陈伍低着头,惭愧的说道,“只问到刺客是破开屋顶潜进去的……人是被用手掐死的……” “没问到刺客有几个人?”王天木漫不经心的问道。 “没有!”陈伍摇了摇头。 “问不到就问不到吧!”王天木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递给了陈伍,“反正和我们也没多大的厉害关系……” 陈伍下意识的接住酒杯,眉头又猛的一皱:没多大的厉害关系? 那为何上面像疯了一样,三天两头的往华北发电报? 应该为的是同一件事……看王天木每次接到密电,又是愤恨,又是不平,又是不屑,又是无所谓的态度就知道了。 每次都是这样一连串的表情…… 看来,这次来北平,王天木就是给上面做样子呢:反正该查的我已经查了,该问的也问了,问不到,我能有什么办法? 再想深一点,难道他不是趁着这个机会,来逛八大胡同的? 陈伍也就是在心里腹诽一下,除非脑子进水了,不然这些话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再待两天就回去了……”王天木又说道,“总感觉心神不宁的。” 陈伍稍稍的惊讶了一下。 王天天向来是以豪爽,耿直示人,一向表现在天不怕地不怕,平时很少说这样的话的。 今天是怎么了? 心里正转着这样的念头,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响:“通!” 不出意外,应该是院门被人撞开了。 陈伍心中一惊,第一反应不是回头看,而是猛的往下一蹲,顺势掏出了手枪。 枪刚拔出来,都没来的及上膛,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惊骇之色。 这到底冲进来了多少人,才会造成这种阵势? “从后门走……”陈伍目呲欲裂,大吼了一声,“我断后……” 话音都未落,后面又是一声暴响,之后又是“噗通噗通”的声音。 他们就经常这样干,哪能听不出来,这是有人从墙头上翻了进来。 “我干你姥姥……”王天木怒吼一声,一脚踢了过来,把陈伍踹了个跟头。 “不是我……”陈伍一声嘶吼,脸色涨的通红,握着枪就要往上冲。 “不是你个锤子……”王天木累里大声喊着,一个飞扑,抱住了陈伍的后腰,把他按倒在了地上,“现在还冲个球啊,找死吗?” 说话的功夫,外面的人就冲了进来,七八支枪对准了他们两个的头。 领头的是个矮壮的男子,面相阴戾,眼神阴冷,冷冷的看着陈伍和王天木。 “这位兄弟!”王天木先举了一下手,示意自己手里没枪,然后又抱拳拱了一下,“不知是哪条道上的,兄弟什么时候失过礼,还望告知一声。” 这是在探对方的来路。 矮壮男子没有接话,只是冷笑了一声:“绑起来!” 听到对方说的竟然是日语,王天木的脸色一白,。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当场破灭。 特么的,日本人? 这次完了! “栽了?” 王天木咬着牙,瞪着陈伍:“你特么的怎么走的路?” 不用想,肯定是陈伍招来的,不然他已经在这里藏了四五天了,日本人不可能今天才来抓他。 “不知道啊?”陈伍带上了哭腔。 “卖皮的!”王天木又恨恨的骂了一句。 陈伍稍稍的愣了一下,用力的点了点头。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是一句骂人的话,其实是一句暗语:两个人现在的身份是做皮毛生意的贩子…… 干特务干了多少年了,弄几个有跟脚,经的住查的身份还不简单? 陈伍这个皮毛贩子的身份是真的,甚至在天津还有家有老婆。 王天木这个更大的皮毛老板的身份也是真的,天津城里的那家专卖皮制品的成衣店,就是他开的…… 不过名字自然不叫王天木,而是用了他本来的姓,郑,叫郑世成。 王天木这是在赌,日本人还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身份。 他估计,肯定是陈伍去找的那几个人中间,有人出了问题,向日杠人告了密。 而那几个,都不知道陈伍是做什么的,更不说是他王天木了,怕是认都不认识。 再进一步猜测,肯定是因为陈伍打听的是川岛的事情,惊动了日本人……再或者,这根本就是日本人设的一个局,专们等的就是打问这种消息的人…… 而这一切,都是方不为搞出来的,自己阴差阳错之下,给方不为顶了锅…… 方不为,我你姥姥…… 王天木的心里都骂翻天了。 …… 看这两个还算老实,日本人就没怎么动手,只是拿绳子把他们捆了起来, 然后才开始搜身。。 没几分钟,两个人就被剥成了光猪,然后又有人掰着他们的嘴,拿一根手电照着看了快一分钟,甚至把每颗牙齿都检查了一遍。 都是同行,还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第一三九四章 真相 碰到专业的日本特务了…… 王天木的脸色更白了。 检查完之后,怕他们咬舌头,日本人又塞上了两个人的嘴。 两堆衣服里面,倒出了一堆杂碎。 两把手枪,四颗手雷…… 枪也就罢了,这四颗手雷,愁的王天木直呲牙。 怎么圆过去? 但日本人只是搜,却 《谍海猎影》第一三九四章真相 《<b>谍海猎影</b>》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三九五章 受刑 此案影响太坏,再加又是蒋孝先负责查办的,最后直接捅到了委员长那里,委员长批复的是就地枪决,其中就包括王天木。 因为人虽然不是王天木杀的,却是他授意手下动的手。 要不是马春风多方奔走,最后更是求到委员长那里,当场下跪哭求,王天木七年前就被枪毙了。 委员长起先不答应,但马春风就是缠着不放,后面更是拿出长跪不起的架势,才把王天木给保了下来。 “马春风为了手下的兄弟,敢要挟领袖”的典故,就是这么来的…… 死刑改成了无期徒刑,后来经马春风一番运作,王天木坐了两年牢就出来了。 出来后没多久,全面抗战就开始了,王天木不降反升,成了军统华北特区的区长…… 哦,对,像是被诅咒了一样,谁干谁倒霉的六任天津站站长中,他是第三任。 第四任就是试毒时毒死自己的王子襄,第五任是上任没多久,因粗心大意,导致整个华北军统差点全军覆灭的陈公树,为此被叛了八年刑,不过只坐了一年多牢,又被马春风启用了。 第六任差点就是方不为了。 谷振龙没同意,马春风又弄成了李无病,李无病坚决不干,愤恨之下,偷偷叛变,最后被方不为查了出来,落了个畏罪自杀…… 第七任还是王天木,也不知道他除了天津站站长,还是北平站站长,更是华北区区长的原因,这个魔咒终于被打破了…… 可惜自己运气不好,又暗恨方不为不得好死……咬了好一会的牙,王天木不得不考虑,自己现在的处朝着。 什么皮毛贩子,什么替韩绍约打听消息? 统统站不住脚。 交不交待是一回事,能不能活下命来,又是另一回事。 但王天木感觉很奇怪。 认出他来也有个把小时了,日本人一点审讯他的意思都没有? 总不可能把他抓来,是为了和他拉家常吧? 扯**蛋? 难道挂在墙上的那些刑具都是玩具? 日本人不把自个玩出十八个花样来,他都敢不姓王…… 哦,对,本来就不姓王。 反正日本人的行为越反常,王天木就越紧张。 对,就是紧张。 干特务这一行,都快十五年了,经王天木的手审过的犯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被他弄死至少有一半。 日本人会怎么对付他,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他,王天木一清二楚。 自己能不能撑过这皮肉之苦? 更重要的是,怎么活下来? 他也从来都没想过,也没有准备过,有一天会做烈士…… 去他娘的吧,老子还没活够呢…… 心里正转着这些念头,审讯室的门响了一下,王天木抬头一看,一个个子不高,带着眼睛,穿着一身西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王天木下意识的愣了愣。 怎么说呢? 书卷气、彬彬有礼、绅士…… 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这些词汇便从脑子里迸了出来,好像这种人物,就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一样。 干了多少年特务了,见多了衣冠禽兽,王天木自然知道这都是表相,是自己的眼睛欺骗了自己。 也不看看那几个日本特务现在是什么态度? 头都快要低到裤裆里去了…… 一看这就是个大人物。 王天木又瞅了瞅自己对面的警察局长。 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看来是也不认识这个人。 岩井看了看坐在审讯椅上的王天木:身体后仰,后背紧紧的靠着椅背,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两腿向外叉开…… 把这当成他的办公室了? 其实王天木一直是这样的习惯,岩井却误以为王天木的挑畔。 真是一点觉悟都没有啊…… 岩井英一眉头一皱,冷冷的看着旁边的特务头目:“为什么不用刑?” “啊?”特务头目愣了一下。 他接到的命令,只是抓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什么抓人,人抓回来后怎么审…… 那让他怎么用刑? 但他不是蠢货,瞬间就明白了,岩井英一所说的用刑,就是字面的意思。 打就对了…… 他手一招,几个大汉鱼贯而入。 看到这个架势,王天木脑子一懵:特么的,问都不问一下就上手? “等一等,等……”第二句等一等都没说出口,一个日本特务重重的一拳砸到了他的小腹上。 肝部传来一阵巨痛,剩下的几个字当即被砸成了闷哼声,王天木腰猛的往下一弯,一张脸痛成了猪肝色。 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机会,一个特务顺手把一块破布塞进了他的嘴里。 没其它意思,只是怕他的叫声太难听,惊挠到岩井阁下。 剩下的几个特务抓手的抓手,抬脚的抬脚,没用一分钟,就把他吊到了铁链上,摆成了“大”字型。 都是老手,怎么上刑,上哪种刑,根本不用他教。 虽然不知道岩井英一为什么一句话都不问,一上来就用刑,但特务头目一眼就能看出:阁下不高兴。 还能不知道怎么办? 所以一上来就是重刑。 什么老虎凳,辣椒水,全都靠边站,先让你尝尝十指连心的滋味。 没几分钟,王天木的所有指头缝里,全部钉上了铁签。 嘴被塞着,王天木根本叫不出声来,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但一个身经百战的大汉,身体竟然抖的跟筛糠一样,身上更是像被水浇过,连锃光蹭亮的光头上,都往外冒着细密的汗珠,可见王天木被疼成了什么样。 疼,不是一般的疼…… 王天木不知审了多少犯人,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这些刑罚会被用在自己的身上? 他已经半百之数了,前半生虽然惊险,但栽的最大的跟头,也就是七年前在北平的那一次了。 但有军经商站长这个身份,再加上马春风和蒋孝先的关系,即便被在牢里关了一个月,他也没受过刑…… 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罪? 小鬼子,我干你先人……还有方不为! 要不是方不为杀了川岛,自己怎么可能来北平,怎么可能被日本人抓进来? 方不为,我干你祖宗十八代…… 王天木在心里狂吼着。 第一三九六章 汉奸不好当 看王天木使劲的摆着头,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岩井就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虽然军统一直是外务谍报系统的头号大敌,王天木这外名字更是如雷灌耳,但岩井并不认为,王天木是个铁骨头。 这和他了不了解王天木没多大的关系,而是他了解军统和马春风。 马春风虽然阴险狠辣,心思更深沉,但有 《谍海猎影》第一三九六章汉奸不好当 《<b>谍海猎影</b>》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三九七章 审讯 “想清楚了?”岩井问道。 “想清楚了!”王天木重重的点着头。 “那就好!”岩井笑了笑,又挥了挥手。 什么意思? 自然是全部出去的意思。 其实根本没这个必要。 岩井刚进来,刚开始对王天木用刑的时候,那个警察局长就被轰走了。 剩下的全是日 《谍海猎影》第一三九七章审讯 《<b>谍海猎影</b>》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三九八章 就范 王天木在心中哀嚎:这下完了? 极度震惊之下,所有的马脚都露完了,岩井英一就算蠢成猪,都能看出自己的表情有问题…… 没错,王天木猜的很对。 哪怕岩井英一对心里已经百分之九十九的认定,方不为就是齐希声,也就是那个神秘的刺客,但如果没有剩下的这百分之一的证据支撑,这个论断 《谍海猎影》第一三九八章就范 《<b>谍海猎影</b>》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三九九章 不做汉奸都难 很少有人会在陷入困境的时候,还能保持最清醒的头脑,最敏捷的思维状态。www.xlnwow.com 王天木根本想不到,马春风早已知道,方不为的身份已暴露。 当然,如果马春风知道王天木现在的处境,接受事实之后,说不定还会期待一下,王天木能够乖乖配合。 这样一来,方不为的境地就更艰难了,说不定在日本人的逼迫下,乖乖的滚回重庆…… 什么重新身份打造身份,什么打入日本人的心脏……对于方不为的这些说辞,马春风一个字都不信。 他只希望,方不为能够赶快滚回重庆,老老实实的干好他筹集军费的本职…… 背叛这东西,只有会不会,而没有第几次的说法。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这么比喻可能不是太恰当,但用来形容王天木此时的心情,还是很应景的。 反正只是查方不为的大概下落,又不是亲自把他抓起来,送给了日本人…… 反正岩井的目的方不为,甚至答应自己,不动华北特区的任何一个特务,甚至不问藏在华北伪政府,伪军中的暗线和内奸都是谁…… 自己这也是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的无奈之举…… 转着这些念头,不停的安慰着自己,王天木把他与马春风直接联络的电波频段和密码底本,全部默写在了一张纸上。 岩井的止的很明确:抓到方不为。 那至少要知道,方不为现在在哪? 他认为,知道这一点,除了方不为本人,也就马春风最有可能。 所以他决定,让王天木想办法,套一套马春风的话,当然,肯定是发电报…… 岩井就在王天木的旁边盯着。 这是怕王天木耍花招。 比如,发给马春风的电报中,突然夹杂上一组示警暗码,马春风岂不是什么都猜到了? 所以,在发电报之前,岩井英一肯定要先让手下的密电组把整套的电码底本吃透,确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等王天木写完,密电组拿去研究,岩井又和王天商量:怎么才能准确无误的套出马春风的话,而又不会让马春风怀疑到王天木? 甚至是抓到方不为之后,马春风也不会怀疑,是王天木出卖的? 这一点,岩井英一倒没有做假,王天木也没有怀疑。 军统一个特区的区长,如果成了日本人内线,会套取到多少机密情报? 在岩井看来,至少不比抓住方不为的价值低…… 王天木则是在考虑,如果岩井放了他,他该怎么办? 是真的当日本人的内奸,还是向马春风坦诚。 前提是方不为不能出事,华北方面不能出太大的问题…… 此时此刻,王天木比谁都期望,方不为能洪福齐天,千万千万不要落到日本人的手里…… 能好好的当个人,谁特么愿意做汉奸? 没用多长时间,密电组就有了回复:王天木提供的密码本没问题。 然后岩井口述,当着王天木的面,编造了个借口,然后译成电码,发给了马春风。 谁都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松? 大概两个小时后,马春风就回复了:他说他在南京,但老子不信…… 他还问王天木,有没有查到点什么? 王天木只说已经查到川岛是被人掐死的,至下载是什么人,几个人等等,正在查…… 王天木不知内情,想像不出这意味着什么,但对岩井来说,这无疑于是睛天霹雳。 方不为为什么要去南京? 不,应该这样说,方不为果然去了南京! 岩井之前就想到,方不为之所以没有杀胡山,就是想钓鱼,也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想干一票大的:反正老子的身份已经暴露了,索性杀几个份量够重,身份够高的,就当回点本…… 还有什么地方,身份够高,份量更重的人,比正准备召开国民大会的南京还要多? 答案是没有! 原来他不杀胡山,不是在钓鱼,而是在麻痹自己…… 岩井体内的血液像是被点着了一样,烧的他浑身发烫。 这是被吓的。 想想上海发生的那些事情,再想想方不为的战场上的作为? 这就是个杀神! 还有方不为的那些神异之处…… 岩井想不通,方不为每次刺杀,为何都能成功,能成功的锁定目标,能及时的了解到目标身边的情况,更能一击毙命,并且事后还能安然无恙的逃走? 但这也更让岩井明白,方不为有多么危险…… 岩井了也一点都没怀疑,方不为是不是真的去了南京。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关了三天,各种角度的代入,把自己当成方不为,想了三天…… 这绝对是方不为的风格。 岩井已经能想到,方不为真要是去了南京,会怎么做了。 还有哪一件,是混入会场,刺杀与会的日方高级要员,比如影佐,比如板垣阁下,以及自己,更有价值? 就算杀不了这三位,汪精卫,周佛海呢? 至于方不为怕不怕死,担不担心逃出来? 简直是笑话。 他要是怕死,就不会有那些如同传说一样的过往了。 更何况,他并非没有得手之后,还能活着逃出来的可能。 想想上海发生的那些刺杀案…… 反过来再说,就算是假的,自己也要拿出一百二十分的小心来应对…… 没一丝犹豫,岩井当即站了起来,大吼一声:“今村……” 今村推门走了进来。 “备车,去天津,另外通知码头,备好军舰……” 走海路到上海,再进入长江,是从北平到南京最快的路,至少比坐火车快三分之一。 边交待着,岩井英下边往外走。 “我呢?”王天木急道。 岩井英一脚下一顿,回过头狞笑道:“王区长放心,等我抓到方不为,绝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这是……没找算放自己走? “你特么说话不算数?”王天木猛的往起一站。 结果他忘了,他是被锁在审讯椅上,结果连人带凳子摔倒在了地上。 “王区长,还是那句话,如果真的想合作,就请拿出点诚意来!”岩井英一收敛起了笑容,冷声说道,“不要想着再做第二人钱新民,尚振声……” 王天木的脸色一白:“我没有想过反水!” “那就等我抓到方不为再说!”岩井回道,“当然,你放心,不会让你暴露的……几分电报而已。如果还不行,就让我的人,带你到百顺胡同露露脸……” 意思是没有百分之百抓住王天木的死穴之前,他是不会放走王天木的。 王天木要是怕马春风起疑,那就时不时的发份电报,要是还不行,那就让他露露脸。 也能避免他其它的手下长时间见不到他,怀疑他是不是出了事…… 王天木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下声哀嚎:这下完了,想不做汉奸都难! 除非他真的不怕死。 特么的,上当了…… 第一四零零章 选定目标 “王区长,还是那句话,如果真的想合作,就请拿出点诚意来!”岩井英一收敛起了笑容,冷声说道,“不要想着再做第二人钱新民,尚振声……” 王天木的脸色一白:“我没有想过反水!” “那就等我抓到方不为再说!”岩井回道,“当然,你放心,不会让你暴露的……几分电报而已。如果还不行,就让 《谍海猎影》第一四零零章选定目标 《<b>谍海猎影</b>》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零四一章 成了螳螂 看到真人的时候,方不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确实像,但还没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不然他就要怀疑,这是不是又是个局? 他是一次就被林子安给吓怕了…… 把窃听器和追踪器放出去之后,方不为又去了中央医院。 全南京,只有这家有放射科。 大夫也不知道,这位壮的跟牛似的,跑来拍哪门子的片子? 不过管他呢,有钱赚就行…… 塞了好几个红包出去,方不为也算知道,自己脸上的骨头的大致情况了。 骨头虽然长好了,但骨线还在,难的是,需要在半个月的时间里全部捏断,还要长回原来的样子。 不过还好,还有一个月。 算算身体的恢复速度,他至少有两次机会:捏断骨头,再让它长好…… 不管行不行,都必须试一试。 因为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离开医院的时候,方不为带了好大一包东西:纱布,剪刀,伤药,补药…… 两个小时后,他过了江,来到了浦东。 这里有一处安全屋,原本是留着当做逃离南京的中转站的,当然,也可以用来藏人。 这次正好能用上…… 备好了足够一个月使用的食物和水,还有一大堆的药材,方不为站在一张镜子前面。 他看着自己的脸,又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x光机拍出来的画面,然后双手捏着自己鹳骨,轻轻一用力。 只听“喀嚓”一声,然后又是方不为的一声闷哼。 “呃……真疼……” …… 南京,福昌大饭店。 南京沦陷后,这里就成了侵华日军的招待所。 偶尔的时候,板垣征四郎会在这里住几天。 用了一整天,影佐祯昭和板垣征四郎才消化完岩井英一带来的消息。 消化的方式当然是验证,对比。 验证齐希声和那个刺客出现的时间线,验证方不为就是齐希声的可能性…… 最后得到一个惊人的事实:竟然严丝合缝? “他是怎么做到的?”板垣不敢置信的问道。 岩井英一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每一次都能一击必中,安然逃脱…… 只是确定每一个目标即时的位置和身边的武装力量这一点,就不可能是靠方不为一个人能办到的。 那些青帮大佬就不说了,傅筱庵呢,川岛呢? 好像每一次刺杀,目标的身边都有方不为内应? “除了有内奸之外,再根本没办法解释啊!”影佐祯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就算中村是内奸,但只局限于外务系,傅筱庵,川岛,特别是川岛的情况,以他的权限,根本了解不到……”板垣皱着眉头问道,“除了中村,还有谁,和齐希声来往比较密切?” 板垣指的,自然是日本人,而且是职位不低,能随时接触到机密的日本人。 “赤木亲之……”岩井说道。 “赤木亲之早就死了!”影佐补充道。 犹豫了许久,岩井英一才咬了咬牙:“原田熊吉……” “砰”的一声,板垣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掌,“不可能……” 岩井英一不说话了。 他也觉的不可能。 但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解释,方不为的情报来源渠道。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谁都不说话,足足持续了十分钟。 “先控制起来吧!”板垣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只是觉的不可能,而不是绝对不可能。 原田熊吉是板垣和土肥圆一手培养出来的军事加谍报方面的人才,任关东军特务机关长多年,并在外务系,及驻国外使馆中任武官,军事顾问的时间也非常长。 以他的能力和关系,想知道川岛的近况,不要太简单…… 是真是假,等抓到方不为就知道了,但没抓到之前,任何的可能性都要预防到…… “不行!”岩井英一断然摇头,“如果他们真的有联系,一控制原田,方不为就会警觉……这样,找个理由,把他调出南京……”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岩井英一稍一沉吟,就有了主意:“那就派他到部队去视察吧……” 被困在军营里,原田还怎么给方不为传递信息? 而且逃无可逃…… “你真的能确定,方不为就在南京,而且目标就是这次的大会?”影佐祯昭又问道。 “除了这个,我再想像不出,还有什么是值得他出手的……对他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岩井英一兴奋的说道:“而且对他来说,混进会场并不难……你别忘了,他有极高的化妆技术……” 岩井英一指了指自己的脸。 板垣征四郎和影佐祯昭眼皮一跳。 这是另外一个发生在方不为身上,却根本无法解释的疑点。 他是怎么把那张脸换掉的?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是方不为,有这种奇技,自然会选一个代表冒名顶替,混进会场…… “不能只是守株待兔,还是要主动出击!”板垣沉吟道,“调动所有的力量,密切监视及调查每一个参会代表,看之前或现在,有没有什么异常……” 冒名顶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可能一点珠丝马迹都不留下。 况且,方不为杀完川岛的时候,大部分的代表已近进京了。 就算替换,也只会发生在南京城,调查的范围一下子缩小了无数倍…… “明白!”岩声英一理所当然的应了一声。 这只是原定安何程序中的一部分,即便加大力度,也是应有之义。 就算方不为知道,也应该不会怀疑,只会想办法蒙混过关…… 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三人秘密离开。 几天后,岩井英一再次把影佐祯照和岩井英一召集在了一起。 “看看这个?”岩井拿出了几张照片和资料。 这些全都是参会代表中调选出来的,无一例外,身高体形都与方不为,或是齐希声很接近。 就算会易容,身材却不好改变,岩井断定,如果方不为真的会冒名顶替,也肯定会从这些人当中挑选目标。 “会不会是这个?”板垣一眼就选中了李安东。 太像了,就好像是方不为假冒的一样。 “不会吧,这也太明显了?”影佐祯昭惊道。 “暗中查过了,暂时都是本人,不肯定,方不为会不会先择在临近开会的时候再动手……不过所有人都在密切监视中……” “不要跟的太近!”板垣提醒道,“我们这次对付的不是普通人,是一个怪物,是一个杀人机器,更是一个能被列入史诗中的天才特工……稍有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打草惊蛇……” “阁下放心,我明白的!”岩井虚心受教。 “嗯!”板垣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李安东的照片,皱眉说道:“你们说,方不为这次的目的,会不会不是刺杀,而只是顶替?比如,像齐希声一样……” 岩井英一和影佐祯昭悚然一惊:还真说不定。 “不要慌!”板垣沉声说道,“人不可能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只要有了防备,就不可能让他得逞,除非方不为厉害到,能顶替你我这个级别的人物……” 岩井英一和影佐祯昭恍然大悟。 对啊! 上一次,齐希声之所以成功,只是因为,他编造的身份,成功的编过了中村,也骗过了外务系的审查程序,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把他当成了真正的日本人和自己人…… 但这次,就算方不为能顶替成其中的下位代表,但归根结底,还是中国人。 嘴上说的再漂亮,哪怕心里再认同,再信任,用起来的时候,潜意识当中还有有防备意识的。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袁殊。 岩井英一对他够信任了,外务系统对他也足够重视和依赖,但只要涉及到原则性的情报和行动,岩井英一哪怕会选能力和经验差好多的日本人来执行,也不会让袁殊接触和知道,更不会交给他执行…… 岩井英一的另一句话也说的很对:方不为再厉害,也不是想顶替谁就顶替谁,不然他早做了…… 所以,根本用不着担心! …… 方不为很开心,因为他已经成功了。 掰断了两次,又重新长好……虽然脸还有些肿,但方不为无比肯定,他的脸,再次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太帅了! 和李安东粗狂的风格有些差距。 不过问题不是太大,要么他精心易容一下,要么让李安东受点伤,逼着他破点相,再刮了他那口大胡子。 方不为决定选第二种。 毕竟假的就是假的,易容术再看,也有可能被看出破绽来。 受点伤就无所谓了。 谁还没个小灾小伤的? 更何况像李安东这种不安份的主。 这家伙每天不是在酒楼,就是在青楼,天天喝的酩酊大醉,像是几辈子没见过酒,没见过女人似的…… 除此外,他还喜欢和手下比试身手。 确实会几手乡下把式,在方不为看来,像是儿戏一样。 让他受伤的机会不要太多…… 除了高兴,方不为还有点操淡。 日本人好像学聪明了,对参会代表的甄别力度不是一般的严: 每天上午,所有参表都要接受近半个小时的盘问:昨天去哪了,见了哪些人,讨论了哪些事情…… 日本人倒也爽快,直接言明:这是在防备军统特务,地下党份子混进来…… 方不为一点都没有起疑:如果换成是他,他也会这么干…… 他根本没想到,这一次被反了了个,他自以为是猎人,却不知,已被人当成了螳螂…… …… 一转眼,离开会就还有三天了。 李安东打着酒嗝站起了身,吆喝着几个手下,准备下楼。 一边走,还商量着今晚去哪里过夜。 前边是两个保镖,稳稳当当的下了楼,而轮到李安东的时候,踏到一块楼梯上,木板突然就断了。 李安东猝不及防,一头栽了下去。 因为喝了酒,反应很迟顿,李安东根本来不及反应,一头就磕到了地上。 “司令……司令……”一阵鸡飞狗跳,李安东被扶了起来。 手下一看,嘴被磕破了,脸上也蹭掉了好几块皮,正在往外渗着血,额头上还撞了一个乌青的大包…… 都是轻伤,对他们这样的土匪来说,就跟挠痒痒一样。 “司令,你这口胡子怕是保不住了,不然没办法上药……”手下幸灾乐祸的说道。 “可能要肿几天……开会的时候如果拍照,照进去的就是这样的你……”另一个手下补充道。 “他奶奶的,什么破地方?”李安东大声吼着。 如果是在老窝,他非拆了这家酒楼不可。 嚷闹了一阵,不多不少的讹了一笔钱,李安东心满意足的带着手下去青楼了…… 第二天,还不到正午,这个情报就摆到了岩井的面前。 岩井眼皮一跳:这么巧? 恰恰笔以前的方不为长的最像的那一个,突然就破了相? 岩井越想越兴奋,一个电话,把冈本叫了回来…… :。: 第一零四二章 一步到位 阴了快一个月,天终于放晴了。 月亮很亮,但方不为的心情却不是很美丽。 月黑风高的夜晚,才是他最喜欢的。 怕夜长梦多,他准备今晚就动手。 好像故意在配合他一样,李安东今晚没去人多眼杂的大青楼,也没去龙蛇混杂的牌坊胡同,而是来了莫愁湖…… 还有比这更适合毁尸灭迹的好去处么? 方不为开心的不要不要的…… 在大部分的男人心里,南京最吸引他们的是什么? 不是多少朝古都,多么浓厚的文化和历史底蕴,也不是烟雾迷朦,细雨江南的胜景。 是秦淮河,是秦淮河上的那一只只画坊。 而其中,又以莫愁糊最胜。 跟土鳖差不多的李安东,当然也是很向往的,恰好今天又讹了一大笔钱,正好开开洋荤…… 一直折腾到快两点,等这个王八蛋才消停下来,打起了呼噜,方不为才从莫愁湖的密林中钻了出来。 虽然很刺耳,但方不为一直都在监听李安东,知道他身边的状况。 画坊有两层,李安东睡在二楼,怀里有两个女人。 他的那两个手下,就睡在他左右隔壁的两间房,当然,也有女人。 不过在各自回房之前,李安东和两个手下,还有正在陪他们的四个女人,都喝了不少酒…… 方不为估计,这会都应该睡熟了,只要自己动作轻一点,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在脑子里构思了一下如何动手之后,方不为轻轻的下了水。 十几分钟后,他声息的摸进了李安东的房间。 白花花的三具身体,四仰八叉的躺在一张大床上,李安东睡在中间,脸有些肿,还贴着几张膏药。 方不为竟生出了几分佩服。 也不知道这王八蛋上辈子有多缺,都成这样了,该干嘛昭样干嘛…… 李安东呼噜打的正响,另外两个女人也睡的很沉,但方不为并没有着急动手,而是拿出一个玻璃瓶,拔掉塞子,轻轻的放在了床头。 方不为的计划是今晚就一步到位,杀人抛尸,冒名顶替全部完成。 而即便喝的再醉,刀子捅到身上的时候,人还是会发出惨叫。 睡在隔壁的手下也不是死人,肯定要来查看一眼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把李安东彻底的迷晕,然后悄无声息的解决掉…… 过了快二十分钟,察觉床上的三个人,呼吸频率明显与之前不同,方不为知道,药效发挥了。 他先是把李安东剥了个精光,又拿出一捆绳子,把人绑到了身上,然后侧耳听了听,确定外面没什么动静后,才轻手轻脚的翻出了窗户。 接下来很简单,捅死也罢,溺死也罢,然后直接把尸体沉到湖里,然后再上来,假冒成李安东…… 过程很顺利,李安东哼都没哼一声,就去见了阎王。 方不为志得意满的潜回了房间,睡到了两个女人的中间。 不过他穿了李安东的衣服,没敢光身子。 有些东西是不一样的,更何况,刚刚还用过……万一被看出差异来呢? 想了想,没觉的哪里出纰漏,他心安理得的闭上了眼睛,决定睡一会,补补精神…… 方不为根本不知道,睡在隔壁的那个保镖,正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努力的在猜:司令到底在干什么? 一周前,李安东照例去喝酒,但没带他,他一个人呆在客栈里,无聊的都快发疯了。 突然有一个男人来敲门,说是和他一样,都是住在这家客栈的代表的随从,也同样无聊,想请他喝一杯。 目不识丁的土匪而已,哪有那么多弯弯绕,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去的是隔壁一家酒楼,进了门之后他才发现,好像上当了。 好几个人…… 但等对方说明了来意,他又高兴了起来:对方给了他两根小黄鱼,只让他做一件事:只要李安东带他出去,就盯好李安东,记住发生在他身边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 但必须要隐密,不能让李安东发现,也不能做任任何多余的事情,发现任何异常,都不能擅自异动。 还着重提到一点,就算有人在暗杀李安东,恰巧被他看到,他也不能声张。 至于其它人发现是其它人的事情,他随大流,表现出该表现出的样子就行了…… 如果有了发现,只要有价值,至少还能得到一根小黄鱼。 恰好,今天轮到他服侍司令,还真看到了诡异的事情…… 因为心里惦记着小黄鱼,保镖就没怎么敢喝酒,甚至怀里搂着女人的时候,一只耳朵听的都是隔壁的动静,所以他睡的极轻。 而他也不是被吵醒的,而是被吓醒的。 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他闻到一股浓重且刺鼻的酒味,跟他十几岁时的一天夜里,杀了他父亲,又准备欺负他母亲,最后被他一刀砍到脖子里,鲜血狂喷的那个贼嘴里喷出的气味一模一样…… 正是闻到了这个味道,梦到了这段过往,他才被吓醒了。 醒了后,虽然辩清是在做梦,但那股略有些刺鼻的味道还在。 保镖有些疑惑:刚上船的时候,司令还嚷嚷着要喝烧酒,但船老板说,只有黄酒和清酒……司令最后和几个兄弟,喝的也是黄酒。 但这烧酒味是哪来的? 正猜疑着,隔壁突然发出了点动静,悉悉索索的,就跟老鼠在跑一样…… 保镖猛的坚起了耳朵。 直到那个声音出了窗户,好像从船上爬了下去,保镖才光着脚下了床,掀开窗帘的一角瞅了一眼。 当时的方不为,刚刚下到水里。 司令好像把什么人背下了船…… 至于下船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司令是一个人回来的,被他背下去的是谁,去哪了,保镖一概没看清,也没听到…… 这应该就是异常吧? 嗯,天亮后,就找个机会报给那些人。 只是一根小黄鱼啊……发财了! 保镖兴奋的呲着牙…… 第二天,日头刚冒出来,保镖就来敲门了。 倒不是因为他急着去领赏,而是按照规定,每天九点,李安东都要找负责他们这一组的日本人去报备。 虽然很麻烦,但拿人的手短,就算李安东再不情愿,也必须得去。 不然李安东天天又吃又喝又嫖的,钱是从哪来的? 就像发工资一样,每个来参会的代表,定期都能从日本人那里领到一笔钱…… 先醒的是两个女人,看门都快被敲散架了,其中一个才推了推方不为。 “老板,老板?” “真他娘的操淡……”方不为模仿着李安东的性格和腔调,骂了一句,不情不愿的翻起身来,又朝门外喊了一声:“知道了……” 其中一个女人殷勤的来帮他穿衣服,却被方不为一把推开:“老子自己来……” 李安东就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主…… :。: 第一零四三章 警觉 日上三杆,方不为正以李安东的名义,在向日本人报备,冈本这里,就已经收到了那个保镖传来的消息。 除了岩井,影佐,板垣之外,他是第四个知道“引君入瓮”这个计划的人。 一是因为他是南京宪兵司令,二也是因为,他是为数不多的,和齐希声从来都没有过交际的日本人。 可惜,原田熊吉被怀疑成了内奸,什么都不知道。 不然说不定方不为心血来潮,想听一听日本人的动静的时候,就能知道日本人对他布下了天罗地网…… 岩井英一听到冈本汇报的时候,兴奋的浑身的汗毛都在抖。 背了一个人出去,回来的时候却只有一个人。 但到了第二天,却发现一个人都没少? 而且还就是和方不为长的极为相似的这个人? 这难道不是方不为已经调包成功了? 自己果然没猜错…… 兴奋的同时,岩井也在庆幸。 他们已经把方不为想像的足够厉害了,但依然在不知不觉当中,被方不为钻了空子。 因为除了那个保镖,莫愁湖,甚至就是那艘船上,还有监视节安东的人。 但这些人竟然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现? 好险…… 半个小时后,岩井来到了莫愁湖。 整个莫愁湖已被封锁了,不过是外紧内松,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岩井这是怕方不为还同伙,发走漏了消息,打草惊蛇。 七八艘船围在画坊周围,水里密密麻麻的飘满了人。 这些人都在干同一件事情,捞人…… 岩都是咁有九成九的把握,现在正在客栈补觉的李安东,已经换成了方不为。 真正的李安东,很有可能就在湖底。 没费多少功夫,岩井的猜想就被证实了:绑着两两块大石专的尸体被捞了出来。 不是李安东是谁? 岩井忍不住的发出了几声狂笑:方不为啊方不为,你已死到临头了…… “阁下,现在怎么办?”冈本兴奋的问道。 “先不急着抓人!”岩井沉吟着,“先回福昌饭店,向板垣阁下汇报……” …… 大概一个小时后,三巨头又聚在了一起。 “抓人吧!”板垣没怎么犹豫,就下了命令,“没必要等到后天了……” “阁下,为什么不呢?”岩井有些不解,“到后天,方不为肯定要进会场,在严密搜查之下,他什么武器都带不进去……这样就能将伤亡降到最低……” 岩井从来没有奢望过,方不为会束手就擒,也更没想过,赤手空拳的方不为,能不能打死人…… “不错,是会少死一些人!”板垣点了点头,“但到时候死的,除了我们的人,还有开会的代表……除非你现在就把实情告诉汪精卫,到那天不要让他参会……” 不可能! 连日军内部,都只敢通知冈本一个,更何况伪政府内部? 天知道会不会走漏消息,天知道伪政府高层有没有重庆方面的内线…… 但不通知汪精卫又不可能。 万一不凑巧,被方不为劫持了呢? 那还不如现在就动手。 “我明白了!”岩井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我亲自带队!” “嗯!”板垣应了一声,“尽量抓活口!” “是!” …… 不管是岩井,还是板垣,更或是没有参与多少的影佐,目的都不是杀死方不为,而是抓住他。 至少要知道,日本人内部,到底有没有内奸。 如果没有,那刺杀那些人之前,方不为的消息是从哪来的,怎么做到一击必中,还能安然逃脱的? 还有,他为什么能厉害到这种程度,能飞天遁地,能来去无踪,能徒手炸坦克,打飞机,能和一个日军精锐小队拼刺刀而完胜,更是想换脸,就能换脸? 方不为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 方不为确实在补觉,连着好几天,他又是跟踪,又是窃听,又是翻来复去的听李安东的录音,以便更好的模仿他,不至于在顶替后,露出破绽来。 所以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终于得手了,至少民成功了一半,只要等大会召开,等着那些日方政要,汪伪政府高层出现就可以了…… 方不为只觉心里一松,无尽的困意袭来。 为此,他还专门到组长那里请了半天假,说是感冒了,要去看大夫。 当然,这半天的钱自然就领不到了…… 正睡的迷迷糊糊,他突然听到了几声怪异的响动。 好像有人惊呼了一声,然后又被人捂上了嘴巴? 就在门口,离他这间房不远的地方。 方不为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楼梯口的位置。 以他多年的经验,方不为在脑子里猜想了一下异响的来源:一个人上楼,刚到楼梯口,突然发现了几个换鬼祟的身影,下意识的要叫出来,结果还没喊利索,就被人捂住了嘴…… 方不为悚然一惊:这特么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李安东虽然狂放一些,但并不算嚣张,来南京后,也没招惹过什么人…… 心里虽然想着不可能,但方不为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又轻又快的穿上了鞋,掏出手枪上了膛,轻手轻脚的凑到了窗边。 怕被人看出端倪,方不为没敢换武器,拿的还是李安东的那支盒子炮,只是多备了几个弹匣。 手雷炸药之类的就更别想了。 所以真要是被人堵上了,还真不好脱身…… 心里转着这样的念头,方不为把窗帘掀开了一条缝。 窗还是那条街,人好像还是哪些人…… 不,全特么的换了。 一个擦鞋的,你特么的不好好擦鞋,尽往老子的窗口瞄什么? 还有卖烟的,靠在路边休息的黄包车夫…… 方不为脸色一白,心跳的跟擂鼓一样:这绝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想不通,怎么暴露的? 这离他顶替李安东,还没过去十个小时。 尸体飘上来了? 不可能。 上百斤重在石板,他足足绑了四块,除非绳了断了,不然绝不可能浮上来。 再一个时间也不够,这才六七个小时,天气又这么凉,再过这么长时间,李安东的肚子才会发涨…… 想到这里,方不为又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脑子被驴踢了,现在还有功夫想这个? 逃命要紧。 他想都没想,一个虎扑撞破窗户,单手提枪,另一只手抓住的窗沿,然后身体一荡,手一松,凭空往高里升了一大截。 看半墙和其它窗户里没有埋伏人,方不为飞快的把枪塞进嘴里,双手抓住三楼的窗沿,双脚在墙上一踩,又往上纵了一大截,然后翻上了屋顶。 街上的那些冒牌鞋匠,黄包车夫,卖烟的小贩,全都没反应过来。 他们只是听到一巨暴响,等抬起头来,一个人影就爬到了三楼,再一眨眼,人就上了房顶。 这个时候,被撞破的窗户才刚刚落到街上…… 站在对面,负责实地指挥的冈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到底是猴子还是人? “八嘎……”他一声大吼,“追……” 第一四零四章 伏击 他刚推开车门,后座的岩井突然喊住了他:“不要再想着留活口,不管死的活的都行,坚决不能让他逃走……” 冈本重重的点了点头:“明白!” 因为他也有了和岩井同样的预感:如果一昧的要求抓活口,就很有可能放跑方不为。 以往听说方不为多么多么厉害,也只是看资料,然后在脑子里想像,谁都没有一个直观的感受,包括差点被方不为毙于枪下的岩井。 但突然发现,方不为的身手竟然比猴子还要灵活,比豹子还要迅捷,岩井就明白了:只靠人多,根本抓不住他。 他能飞檐走壁,飞高飞低,你能吗? 而且看方不为逃离的方向,明显是朝江边去的。 如果让他跳了江,别说活口,能不能留下一具尸体,都还是个未知数…… 冈本边跑,边给追击的手下下着命令:“可以开枪,就地击毙……” 然后街上出现了一个奇景:好多男人在狂奔,手里还提着枪,同时不停的大喊着:“可以开枪,就地击毙……” 方不为心里一颤:声音来自四面八方,不但身后后,身前也有……这不得有几百号人? 我去你妹的…… 这明显是早有准备还而下了天罗地网? 但问题是,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方不为脚下狂奔,跑过一个又一个舞顶,离江面越来越近了。 没错,当他决定要逃那一瞬间,他就很清楚了,应该往哪里逃…… “啾啾……”耳朵边响起了两声子弹穿过空气的怪响,有一颗还是擦着耳朵飞过去的。 方不为还没来的及惊出冷汗,枪声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最后连在一起,像是点响了一挂鞭炮。 不只是来自身后,还有正前方…… “啪”的一声轻响,方不为只觉肩膀一麻,眼角的余光看到一朵血花从肩头上彪了出来…… 不行,不能就这样被当成靶子。 他确实在移动,还是在房顶上,但架不住追击他的人太多……只听喊声,方不为就能判断的出来,每条巷子里都有人。 他跑的是很快,但对方枪根本不用瞄准,射就行了。 蒙也能蒙一枪吧。 心里这样想着,方不为飞快的往下一趴,双手落到了屋顶上。 他依然没有停,还在飞奔着,不过看起来像一头野兽,四蹄翻飞…… 方不为毕竟还是人,所以极不习惯这种跑资,速度降低了不少。 但至少能少挨枪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离他的头不到一米的屋檐上,突然溅起了一朵火花,然后又是一声不同于其它枪声的声音…… 三八大盖? 这不上重点,重点是,子弹是平射过来的。 狙击手? 突然,一丝极其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样…… 第六感,这特么的是第六感…… 方不为心中狂吼,身体的速度甚至比思维还快,像是装了刹车,他的双脚脚猛的往下一跺,房顶直接被跺了一个坑,身体硬生生的停了下来,然后一个翻滚,往后滚了一米多…… “叭叭!”他刚刚停留的地方,溅起了两朵烟尘。 方不为目眦欲裂:如果慢上半秒,这两颗子弹就会从他的身体上穿过…… 他猛的一咬牙,就势一翻,身体掉下了屋檐。 “跳下去了,他跳下去了……”房顶上有人在大喊。 我掉你妹…… 这也真敢往下跳,只要巷子两头一堵,他就是活靶子…… 狙击手明显不止一个,他没时间,也不敢停留,更不敢观察狙两只手的具体位置,只能用这种办法。 听到喊声,再加上子弹射来的方位,方不为心里就有了大概,没等下面的枪手追上来,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攀上了屋顶,边猫腰狂奔,边向狙击手的位置开了一枪。 第一枪没打中,离狙击手有一米左右,但狙击手依然被吓了一跳。 正当他盯着方不为的身影,准备找个提前点开枪时,方不为的枪又响了:一枪爆头! 但同时,方不为腰里一麻……狙击手不止一位,另一个也开枪了…… 疼,真特么疼…… 应该是射到了脊骨上,不过好在没有伤到神经。 方不为甩手一枪,解决掉了第二个狙击手。 但同时,他的速度也不止降了一半。 系统虽然能止血,却没办法止疼,方不为也不是铁打的,肯定会受影响。 但他现在边停下打吗啡的时间都没有? 停下来就是死…… “啊……”方不为一声狂吼,把手指插进了腰上的伤口里。 伤口被生生的撕大了一圈,方不为的喊声像是野兽一样,响彻整个下关。 他硬生生的把子弹从骨头里抠了出来…… 不对自己狠一点,就得把命丢在这里。 已经下了车,上了一处房顶,正拿着望远镜观察方不为的岩井,被惊的连呼吸都忘了。 这不是在看资料,也不是在别人讲故事,而是他亲眼所见……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抓不住了。 福满楼本就临江,而方不为的意图太明显,跳上屋顶后,就趄江边狂奔。 要不是楼下的枪手和房顶上的狙两只手稍稍的阻击了他一下,他这会已经跳进江里去了。 再奔过一个楼顶,前面就是码头了……方不为离江面,到多还有一百米。 就算方不为受了伤,速度有所下降,下面也有枪手在不停的开枪,但只要不被击中要害,最多二三十秒,他就能冲到江里。 到时候,连具尸体都留不下…… “架机枪!”岩井当即立断的喊道。 “阁下有令,架机枪……”身边的四个警卫用手当扩音器,朝着江边大喊。 方不为的眼角都迸裂了。 就在这个过程当中,他又中了几枪:后背,前胸,大腿。 不过子弹都没有击中要害,不是被夹在肌肉里,就是被夹在骨头里…… 如果不是系统升级,身体被强化过好几次,他早都一命呜呼了…… 当他听到架机枪这一句的时候,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完了,今天要交待在这里了。 系统再厉害,身体再被强化过,肌肉和骨头也没达到钢板的程度。 手枪子弹穿不透,但换成机枪呢? 跑,使劲的跑,用尽全身的力气跑……哪怕是死了,就算是成了一具千疮百孔,满是枪眼的尸体,也不能落在日本人手里…… 好像忘记了所有的疼痛,时不时打来的子弹,像是打在别人的身上…… 方不为的脑子里只一个字:跑! 他飞一般的跳下了屋顶,迎面来了一队枪手,十几支枪口直对着他,就要扣下扳机,方不为甚至能看到扣在扳机上的指节,用力往下压的动作。 纯粹是本能,他就地一滚,速度奇怪,瞬间就滚到了枪手的脚底下。 枪手的枪口本能的往下一移,就要瞄准他的时候,他猛的弹跳起来,跳到了枪手的头顶…… 所有的枪手都看到了让他们一生难忘的景像:一个血人,像是扎破了的水袋,浑身都在往外彪着血,却依然像一只大鸟一样,踏过一个又一个的人头…… 近了……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开枪啊……”岩井大吼道。 机关枪手猛的一愣:会误伤的? 身边的副手兼头目猛的一巴掌扇了过来:“八嘎,开枪……” 枪手心中一横,用力的扣下了扳机,子弹射向了方不为,也同样射向了那些日本人。 像是被风吹过的麦浪,随着惨叫声,一朵接一朵的血花彪了起来,枪手一个挨一个的倒了下去…… 后面好像有个人,在不停的往他背上打拳,还速度奇快,一拳挨着一拳,力量非常大…… 要死了? 方不为露出一丝惨笑,猛的咬下了牙,用起全身的力气,借着机关枪子弹的推力,扑向了水面…… 死就死吧,至少不会落在日本人的手里…… “噗”的一声,方不为落到了水里,溅起一朵水花。 他靠着仅剩的一点意识,努力的往外吐着气:沉到底,一定要沉到底…… 就算是尸体,也不能留给日本人…… “八嘎……”岩井英一一声怒吼,用力的将望远镜摔了下去,“军舰,通知军舰,给我捞……” 他准备了这么久,想过方不为会被活抓,也想过方不为会被打死,但从来没想过,方不为还能逃脱?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就算把长江断了流,他也一定要把方不为给捞出来…… 长江自然是不可能被断流的,但上到八卦洲,下到荫子洲,近二十公里的江面上,停满了渔船和军舰。 一网又一网的渔,树枝,杂物,垃圾等东西被捞了上来,又原封不动的被撒回了江里。 但就是不见和人有关的东西…… …… 虽然过程很短,前后只有两三分钟,但追捕的动静非常大,还动用了机关枪…… 有关部门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下关警局第一时间向上汇报,没几分钟,就报到了申振纲那里。 警政处也有缉捕追凶的职责,吕开山同样收到了消息。 但有冈本和岩井坐镇,哪里用的着他们? 没几分钟,他们又收到了下关已被日本宪兵封锁,海军出动了军舰,把长江围的水泄不通,正在搜江的消息。 只要是收到消息,知道一些追捕过程的人,都在暗暗心惊:从哪里冒出来的厉害人物? 只有吕开山和袁殊,在得知出动几百号枪手,追捕的目标只有一个人时,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方不为。 吕开山脸色发白,双腿微颤,喘着粗气抓起了话筒,打给了下关分局: “追捕是从哪里开始的?” “听说是福满楼……” 福满楼,福满楼? 这个王八蛋,是不是已经把李安东杀了,换成自己了? 吕开山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人呢?”他努力压制着惊疑,哆嗦着问道。 “掉到江里了……”接电话的分局局长兴奋的说道,“我没见着,但正好有两个巡街警就在附近,亲眼看到了经过……厉害啊,至少中了几十枪,甚至还被机枪扫了一梭子…… 血像不要钱似的直往外彪……但即便这样,还是跳进了江里……你说,这样的英雄人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但电话里根本没回应。 “喂,喂……老吕……” “哦,知道了……”吕开山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挂掉了电话。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特么就是来送死的……我特么的为什么要帮你…… 吕开山努力的控制着,不让自己流出眼泪,心里更是恨不得掏出枪来,给自己来一下…… 袁殊虽然不知道福满楼和言不为有什么关系,但他的直觉比吕开山更强烈:几百号枪手,还抓不住一个人? 这世上除了方不为,再没人能做到…… 虽然惊疑,但理智还在。 袁殊没有乱了阵脚,他准备去找影佐祯昭,看能不能试探出来。 他现在虽然在伪政府中有任职,但大部分的职责,还在兴亚院,论起来,他是影佐祯昭名符其实的下属。 但他没想到,电话都没来得及打,还不知道影佐祯昭愿不愿意见他,影佐祯昭的手下先来找他了。 “岩井阁下有请……” 袁殊眼皮狂跳。 岩井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南京? 会不会就和今天的事情有关? 他找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肯定不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不然来的就不是一个传令兵,而是整队的晶本宪兵…… 袁殊一路上都在想这几个问题。 他直接被带到了福昌饭店,不但岩井英一在,影佐祯昭和板垣征四郎都在。 袁殊偷偷的瞄了一眼,发现这三位的脸色以,一个比一个的难看…… 袁殊心中一喜……道理很简单,只要是日本人不高兴的事情,对他而言,就肯定是很值的高兴的事情…… 但岩井英一接下来的话,吓了他一大跳:“帮我联系马春风……” 身份暴露了? 袁殊的身体猛的一颤,但他随即反应了过来,装做极度震惊的模样看着岩井英一:“你让我联系马春风?” 当然,他心里比表面更震惊。 :。: 第一零四五章 终章 “不管用什么方法,联系中统也好,或是联系你在重庆的关系也好,只要能联系到马春风……我要亲自和马春风通电……” 岩井英一的语气阴寒至极。 行动失败了,甚至不知道,方不为是不是已经死了? 但没看到方不为的尸体,就等于是失败了…… 岩井英一很想发火,很想找个什么和方不为有关的东西,发泄一下。 但理智给诉他:做为合格的政客,狂怒是最无能的表现。 方不为的尸体虽然不在了,但李安东的还在…… 他与板垣,影佐紧急商议之后,一致决定,拿李东安的尸体做文章。 联络马春风的用意,当然是想质问军统:竟然敢派方不为,来刺杀板垣和影佐阁下? 普通人无法理解,明明打的要死要活,谁还管你这个? 但政客的世界比较复杂:仗确实在打,惨烈程度比脑浆子打出来差不了多少,但不妨碍委员长和日方首要人物之间的联系…… 意思就是,该要的面子,还是要要一下的,该装的时候,还是要装一下的…… 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暴露,袁殊松了一口气,又建议岩井:“与其通过他,还不如通过李士群,李士群和中统一直有联系……” 然后,马春风就知道,方不为出事了…… 除了岩井的责问,还有吕开山通过下线发来的一份密电。 到了这个份上,吕开山哪里还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方不为找到他,让他帮忙找个替身的经过……以及还有之前,方不为来杀他,他不得不把真实身份告诉方不为的经过,全都说了出来 方不为死了? 接到电报后,马春风足足愣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 然后,整个军统本部都能听到马春风砸东西的声音。 “我通电你个姥姥……到底是谁干的?”马春风狂吼。 齐振江缩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 马春风是出了名的心机深沉,何时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 也进一步表明,方不为在他心中的份量。 是,他是想过,如果方不为不听话,不回重庆,要不要把他的身份捅给日本人。 但目的无非还是想让方不为回来。 又有谁敢说,他马春风不是抱着恨铁不成刚的心态? 但现在,人竟然死了? 方不为要是这么容易被杀死,早都死了一千遍了。 这中间肯定有问题。 马春风知道,他现在没办法冷静,也就没办法进一步的推理。 但必须要替方不为报仇……就算找不到真凶,也必须要收点利息……如果都不做,马春风觉的自己会疯掉…… “给天津发电报,把胡山藏身的地方告诉王天木,让他集合所有的力量,杀了这个人……”马春风阴森森的说道。 “啊?”齐振江愣了一下,“王区长就在北平,不过身边没那么多的人手……” “他怎么还在北平……”刚说了半句,马春风猛的一愣。 几天前,王天木刚刚问过方不为的下落,几天后,方不为就出事了? 还是自己亲口告诉王天木,方不为自称在南京的消息的…… 王天木? 所有的血都好像冲向了脑子,马春风的眼睛瞬间赤红。 如果王天木叛变了,不会这么快被日本人放出来,那这几天里,他发给自己的密电怎么解释? 马春风狠狠的咬了咬牙:“王区长,或是北平方面,有没有汇报过,年节以后,北平的秘密电台转移过位置?” “没有!”齐振江摇了摇头。 “那就好!”马春风点了点头,“换备用频段,秘密联系天津的马副站长,让他带几个电讯人员,秘密去北平……不要露面,只要查实,看王天木发来总部的密电,是不是通过北平的电台发来的就行……等马副站长到了后,你再以我的名义,给王天木发份电报……” 齐振江悚然一惊。 局座难道不是在说:王区长叛变了,方不为就是他出卖的? 天真的塌了? “是!”齐振江颤声应道。 当天夜里,马汉三这里就有了结果:一整晚,北平电台都没往外发过电波。 但诡异的是,马春风却收到了王天木的回电? 一切都明白了…… 马春风又气又恨,差点晕过去。 报仇的事要缓一缓了,当务之急,是要让华北方面的所有人员和电台,紧急转移…… 王天木,胡山…… 马春风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这两个名字。 他在心里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将这两个碎尸万段…… 两个月后,胡山被枪杀于北平街头,凶手未知。 又不到半个月,骗过日本人,成功逃脱的王天木,刚碾转偷跑到香港,就被王兴恒带人堵到了码头。 是陈伍出卖的他。 任凭王天木如何哭求,王兴恒没一丝心软,一刀毙命后,沉了香江…… 仇虽然报了,但方不为依然杳无音讯。 所有人都以为,他早死了,说不定就在哪一段的江底…… …… 方不为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 既然是梦境,当然是很完美的。 虽然伤好像还没好利索,自己依然躺在病床上,但陈心然带着方常志,天天都陪着他。 除了老婆和孩子,肖在明,陈江竟在也在? 更诡异的是,还有于秋水和安知容? 真奇怪,这三个女人为什么这么和谐,没吵架,更没打架? 果然是在做梦…… “爸爸……爸爸……”方常志又开始了每日一次的认爹仪式,当然,是他妈教他这么做的。 孩子毕竟是孩子,更何况,在他的脑海里,就根本没有这个爹的任何印像,所以喊了两声就没耐心了。 然后,又换成了陈心然,之后是于秋水,最后是安知容…… “怎么回事,你前两天还不是说,他马上就会醒么?”于秋水焦燥的问道。 这是怪起自己来了? 陈心然又气又笑。 是,没错,她确实说过,但七年前那一次,确实是这样的啊:方不为动了动指头,然后就醒了……虽然失忆了! 这一次,她甚至做好了方不为再失忆一次的准备,但等了三天,方不为只是光动指头,人却一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谁都知道,这是要醒的征兆,而且肯定不会太久…… 知道方不为会醒,不会一直这样睡下去,所有人心里一松,也终于有时间,更或是不得不考虑一些问题了…… “怎么,不装了?”陈心然冷笑道。 “我装什么了?”于秋水眉毛一挑。 “恭敬有加啊……”陈心然啧啧两声,“好好想想,三个多月前,你刚见到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呢?” “简直莫明其妙?”于秋水脸色红了红,“是你说他马上就会醒的……” 这是借口吧? 对,一定是这样的…… 早就听说了,于家大小姐不是省油的灯…… 两个人你来我往,含少射影,夹枪带棒……不过都表现的很理智,至多也就是讽刺一下,过份的话一概没有提及。 安知容眨巴着大眼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怪不得陈心然告诉她:不会一直这么和平下去的。 哪以后怎么办? 两个吵的不亦乐呼,剩下的一个看的愁眉苦脸,谁都没发现,床上的方不为睁开了眼睛。 谁说梦里都是美好的?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瞅了瞅三个女人,又看了看咬着手指头,靠在床边看戏的方常志。 还是儿子好…… 好像察觉到方不为在看他,方常志下意识的看了过来,也不知是方不为的目光看惯了敌人,太过锐利,吓到了方常志,方常志下意识的往后一缩…… 好巧不巧,碰到了方不为的腿。 一股扎心般的痛感袭来…… 方不为的眼睛猛的往外一突:这特么,不是在做梦? 他下意识的动了一下。 虽然很乏力,但手脚都能活动的感觉,清淅的传递到了他的大脑里…… 老子竟然没死? 方不为一把掀开了被子:身上光溜溜的,没着寸缕,一个又一个枪眼,像是水果蛋糕上的那些果丁,一个挨一个,密密麻麻……但该有的零件全在…… 因为用力过猛,导致伤口扯动,一股痛感再次袭来。 方不为差点落下了眼泪:我竟然没死,这也根本不是在做梦? 三个女人早忘了争吵,直愣愣的看着他。 于秋水的反应最快,猛的扑了过来,还没挨到方不为,就被陈心然一把抓住了后脖劲:“你想压死他?” “对……对不起,我没想到……”于秋水慌乱的解释着,眼睛里的泪水狂涌而出。 “醒了,真醒了……”安知容喜泣而泣,手足无措的看着方不为。 “总算了醒了……”陈心然抹了一把眼泪,咬牙切齿的看着方不为,“如果你真死了,我就带着她们去投江……” “疯了?儿子怎么办?”方不为瞪眼骂道。 “你还知道有儿子?”刚擦干的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 还是陈心然最镇定,也最有主见,第一时间叫来了大夫,又给家里打了电话。 没半个小时,肖在明和陈江联袂而来。 方不为总算知道怎么回事了。 投江的第二江,他才浮出水面,那时候,他都被冲到马鞍山了。 也是他运气好,把他救起来的,是伪装成粮贩,给皖东游击队送粮的船。 起先不知道他是谁,但却被那一身的枪眼吓了一跳:这样都没死,这是什么样的怪物? 但一看枪口和子弹,就知道这是被日本人的枪打的,想着即便不是自己人,也至少是敢和日本人干仗的人,于情于理,都不能见死不救。 他就这样被带到了山上,但山上的大夫根本束手无策,说是没办法救,也不知道怎么救。 这不死不活的,连饭都喂不进去,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也不知是哪一个,率先喊了一句,说你们看,这像不像国民英雄方不为,其它人才反应了过来。 当年,南京政府的宣传铺天盖地,江南一地,特别是从南京到上海这一带,鲜少有人没见过方不为的宣传画…… 一个人说像无所谓,但十个,二十个都说像呢? 先不说是不是,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都没死? 其于这一点,都值得向上汇报…… 游击队长拍板,连夜把他送到了皖南边区…… 边区领导又汇报给了延安。 十天后,李泽田来了…… 有袁殊在,他自然很清楚,十多天以前,南京发生过什么事,也知道,这就是方不为…… 但他明白,这样的伤,根本没人能治,不管大夫有多厉害。 但方不为却能硬挺着不死,真是奇迹。 震憾之余,他向上级请示,上级指示,尽快想办法联系方不为的家人…… 其它的联系不上,但多次给边区运送物资和武器的陈江,还是有办法联系上的。 就这样,他被送到了陈江手里,陈江也根本不敢带他去上海:伤成这样还能活着,简直是世界奇迹……消息迟早会泄露到日本人那里去的。 陈江和肖在明商量了一下,想着既然能挺过一个月,再挺四五天,应该没问题,最后一咬牙,让于二君派了一艘船,把他带到了香港…… 现在,离他投江那天,已经过去了快四个月…… 没人能想通,他是怎样活下来的? 但方不为知道。 因为系统消失了…… 没有一丝痕迹:界面不在了,电波声也听不到了,伤口恢复的速度发大水复了常态……甚至连强化过的身体,都恢复到了最初……就好像,从来都没有系统这么一回事…… 这就是自己能活下来的代价。 方不为很失落:从此后,自己就会彻地变成一个普通人,无法飞天遁地,飞来飞去,更不可能手撕坦克炸飞机…… 但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有什么东西,能比得过多活一次? 如果有,那也只能是再多活一次,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重庆知不知道我还活着?” “怎么,你还想回去?”肖在明眼睛猛的一瞪,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好好算一算,你这是第几次了?人不可能一辈子一直走运……你为什么就不想想我们,想想她们,想想常志?” 肖在明的手,在每位的身上都指了一下,没有错过任何一个人。 没有一个例外,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担心他会怎么选择? 回去? 方不为失笑般的摇了摇头。 回去做什么? 被马春风逼着交投名状么? 就算是那边,如果问起来,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自己怎么解释? 还有那么多那么多根本无法解释的事情…… 没人会相信自己的,只会把自己当成怪物,当成异类,时刻提防他,警惕他…… 想报国,想拯救民族,方法多的是,没必要非要回去送死…… “不回去了!”方不为坚定的摇了摇头。 肖在明和陈江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三个女人的眼睛里,再一次的浮出了泪花…… 方不为定了定神,又问起了自己的病情。 “这次恢复的比较慢,虽然四个月了,但骨判断并未完全弥合……医生断定,可能还要卧床三到四个月……”肖在和又说道。 方不为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这才是正常人的恢复速度。 “等你好了,咱们就回南洋吧,全部都去……”于秋水看了看方不为,又看了看其它人。 “不,回美国!”方不为摇了摇头。 于秋水的脸色一黯,但听到方不为的下一句,又喜笑颜开:“你也去,还有二爷,你爸你妈,都去……” 方不为满脑子都是“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二战的序幕”之类的念头,根本没意识到,他这么说,会不会被别人误会。 陈心然的脸色猛的就不好看了,话都到了嘴边,被陈江给瞪了回去。 要闹也不能选在这个时候…… 肖在明只是呵呵一声。 种的什么因,就要有收什么果的心理准备。 他只有一个要求:只要方不为不回国,什么都好说,别说三房,三十房都行…… 所以,这件事,他谁都不帮,哪怕陈心然是他侄女…… …… 十月底,太平山顶已黄了一半,也说明,冬天马上就要来临了。 维多利亚港一如继往的热闹,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码头边站着许多人,都在等马上开往美国的客轮,但最引人瞩目的,是那三位漂亮的太太。 但奇怪的是,她们全都围着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 刺耳的汽笛声响彻港口,警卫放下了舱板,开始检票。 陈心然正要推动轮椅,方不为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等一等!” 陈心然不明所以,停了下来,顺着方不为的目光看去,一个穿着西装,四十出头的精瘦男子,正朝着这边走来。 王兴恒? 陈心然的瞳孔一缩,手下意识的就伸向了包里。 “别紧张,应该是来送行的……”方不为轻声笑道。 确实是王兴恒,方不为之前就看到了,也能猜到他的来意。 走到方不为面前,王兴恒一脸郑重的摘下帽子,先向方不为鞠了个躬。 “我还没死呢?”方不为哭笑不得。 王兴恒瞪了他一眼:“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着,他掀开大衣,拿出了一样东西。 是个长盒,一米有余。 “余龙先生托我送给你的……他让我转告你,只要你愿意,随时都能回来……现在不要开,没人的时候再看……”王兴恒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什么东西,拐杖? 上次他来香港劝自己的时候,怎么不当面给自己? 这是追上来打脸来了吧? 方不为心里腹诽着,又随口应了一句:“算了,不回来了,你转告他,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去看他……”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方不为心里想道。 “为什么要走呢?实在想不通啊……”王兴恒又叹了一口气。 “你不懂!”方不为摇了摇头。 留下来做什么,自己人杀自己人么? 够够的了…… 知道方不为心意已定,连委座和局座都劝不回来,更何况他了。 王兴恒又叹了一口气,戴上了帽子:“那你保重!” “你也是!”方不为笑了笑,朝着王兴恒的背影挥了挥手…… 马春风托王兴恒送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方不为一直在猜。 肯定不会是拐杖,既便想嘲笑自己,也肯定是当着自己面笑。 一直到了房间里,方不为才打开了盒子。 看到东西的一刹那,他眼皮一跳。 一把剑,套着皮鞘。 他拿了起来,把剑抽出了一半,剑身映着寒光,刺的方不为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 怎么有点眼熟? 正想着,陈心然又从盒子里拿出另一样东西。 是个纸卷,摊开后,上面写着五个大字:宝剑赠英雄! 方不为心头狂跳。 这个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了…… 这哪是什么马春风送的,没猜错的话,这剑应该是委员长送的。 但这字呢,又是怎么来的? 为么这两样东西,会混到一起? 简直超出了方不为的想像。 方不为猛的把剑合进剑鞘,把那张大字也塞了进去,然后盖好了盒子。 “什么东西?”陈心然惊讶的问道。 他很少会从方不为脸上看到此时这种郑重的表情。 “九龙剑!”方不为叹了一口气。 陈心然张大了嘴。 皇室御宝? “字呢?”她又问道。 方不为眨巴了眨巴眼睛,沉吟了许久才说了三个字:“不能说!” 陈心然气的想吐血。 看她有暴走的架势,方不为拍了拍她的手:“反正你记住,这两样,比家里藏的那一堆加起来都贵重……嗯,到时候就传给儿子……” 不知道为什么,陈心然的脸突然就变了。 她冷笑了一声,直勾勾的看着方不为:“是一起传呢,还是分开传?” 这女人什么脑回路? 方不为叹了一口气:“你说了算!” “好!”陈心然一声冷哼,“好,等你伤彻底好了之后,咱们慢慢掰扯……” 方不为一个头有两个大:古人诚不欺我,果然是三个和尚没水喝…… 陈心然还想说什么,恰好汽笛一响,脚下一震。 船要开了…… 不知为什么,方不为的心里突然一痛:要走了? 他呆呆的看着窗外,想起了这七年以来的日日夜夜,脑海中像是走马灯一样,萌生出一副副画面,想起了一个个面孔…… 上海,南京,南洋,美国……敌人,战友,亲人,知已…… 可能是察觉到了方不为的心境,即便汽笛停了,船开稳了,陈心然也没出声。 原来我这七年,是如此的精彩?? 许久之后,方不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在心里念道:放心,我还会回来的…… 全书终! 完结感言 首先,先容我说声对不起,一是中间断了这么长时间的更,二也是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说,完结的太草率,有烂尾的嫌疑。 至于为什么会着急完本,后面会说到,我先从头开始捋。 刚开书的时候说过,《谍海》不是我的第一本书,但绝对是第一次写这么长,也是第一次上了架,赚到稿费的书。 第一本书是什么样子,我依然记得很清楚。 那是九年前……玄幻题材,十万字签约,主编是悟道,责编是小阵,同期是鹅是老五大佬的星舞九神…… 写了二十万字,因为成绩太差,割了……现在都还挂在小号底下。 之后,陆陆续续的写过好多开头,有的两三万字,有的五六万字,最长的一本十万字出头,但因为写作水平太差,无一例外,连签约这一关都过不了。 直到一八年,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网贷的催收电话把亲朋好友的手机都快要打爆炸的那段时间…… 一是到了年底,不好找工作,二也是没脸见人,便一直窝在家里。 失望,彷徨,迷茫……夹杂在这些情绪当中的,还有求生的欲望。 总要吃饭吧! 最后想来想去,那就写书吧。 万一能糊口呢? 考虑到自身的写作水平,也考虑到以往屡战屡败的经历,最后选了比较冷门和小众军事频道,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好签约。 怀着忐忑的心情,递稿,内投,不出意外,能签约了。 然后兴冲冲的发书…… 刚开始的兴致很高,灵感也很足,等一口气写了十万的时候,发现不对了。 成绩怎么这么差? 为毛同频道的作者裸奔,一天都有几十上百收藏,自己的书还在上推荐,每天收藏只有十几个? 真就这么差? 要不要切? 切了之后,下一本还要是不行呢? 迷茫之下,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大改,也就是把这十万字删了,推倒重来…… 其实现在回过头看,那十万写的并不差,是自己慌了…… 然后,又出问题了。 虽然写过好多开头,但从本质上来说,还是一个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一不小心,就犯了常识性的错误:删着删着,书竟然被封了? 纳尼? 心里慌的一比,又是发站内信,又是给编辑发信息,但忘了当天是周六…… 周一,书解封了,但差一点就被取消上架资格…… 成绩还是一如既往的差,但只能硬着头皮写。 两个月后,书上架了,收藏一千三,首订一百三,首均一百一……扑到家了! 至少每个月还有六百块钱全勤不是? 写吧…… 自己也没想到,慢慢就有了起色,编缉又给了两个大推…… 十一月底上的架,十二月,一月,每个月两千多,勉强够生活费,到第三月,成绩暴涨:稿费上万了! 但没高兴两个月,新问题又来了:书写崩了。 大概就是四百章前后,应该算是第四小卷,也就是方不为烧大烟那一卷。 现在看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这是修改过的。 刚写这一卷时,不知不觉,就把现实中的心态,代入到了主角身上,思想非常之激进,认为贩毒的都该杀,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 却忽略了当时的国情…… 然后,又开始了,停更,大修……不过吃了一回亏,学聪明了,咱不删,原文改。 但没想到,等改完后一看:完了,读者跑了一半。 这是真的,改之前的均订接近一千五,跟订近千,改完后,跟订就剩四百多了…… 但切是不可能切的,含着泪,咬着牙往下写吧…… 成绩慢慢又好了起来,但写着写着,自己又飘了。 又崩了! 也是这本书最大败笔的那一卷:南京保卫战。 其实我早就想到了。 虽然是第一次写书,但也是十多年的老读者了,至少知道404有多恐怖。 不管是写民国,还是写抗战,或是谍战的书,九成九的作者,都不会写南京大屠杀这一段,要么提都不提,只当得了选择性失忆症,要么只是简单提两句。 我当时也想到了,还提前做了规避:就是三七年十一月底,方不为护送谷振龙回贵州老家,徒手打飞机这一段。 主角落了个半死不活的下场,按构思,怎么也要躺半年才能好,自然会跟随大部队,提前撤到武汉去养伤。 但谁知道,从来不愤青的我,竟然会犯文青病? 当时恰逢八百被禁,网上一大堆遣责有关部门不敢正视历史的评论。 我正好在查南京大屠杀之后的资料,看到后,就随手翻了翻。 结果,看到了很奇怪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觉的影响不太好,总政治部的一位上校接受访谈,讲了原委:请尊重历史!(现在网上已经找不到了,但我坚信,我真的看到过!) 因为影片中有美化孙元良片段。 不敢信,我好好的查了下。 还真有! 捋了捋头绪,心中不免猜测:难道是因为导演和飞将军的儿子是至交的原因? 心口有股恶气,怎么都吐不出来……结果就是一下狠心:写出来。 不管有几个人能看到,但哪怕有一个能因此知道,飞将军有多么王八蛋,也够了。 所以,这一卷才写的这么别扭:怕被认为历史虚无,更怕404,主角除了救人,什么都不敢改变,哪一个王八蛋都不敢杀,该发生的也全部发生了…… 自然而然的,跟订血崩。 这次不止是一半了,成绩掉了三分之二…… 说不后悔是假的,但写都写了,好几十万字呢,难道还能像前两次一样,删了重写? 怕是崩的更厉害。 当时是一月份,就已经开始构思,如何完本了。 然后一直到了四月底…… 已经开始写新书的我,是如此的猝不及防:因为爆出合同问题的三天前,我才签了长约。 关键的是,我压根就没看,合同中有哪些条款? 这和四九年冬加入国党,有什么区别? 说实话,这件事对我的打击非常大,一度有了转行的念头。 这也是这两个月以来,断更这么长时间的原因,甚至连构思了近两个月,刚发了五万字的新书也太监了…… 直到阅文的新合同出台,发了公告,才慢慢的恢复信心。 当然,等有心情看后台数据的时候才发现:成绩再一次的刷新了下限…… 完本是肯定要完本的。 花半月的时间,重新构思了一下新书,构思了一下老书怎么完本,然后就开始爆更了…… 我自己认为,这样的结局,还是比较完美的。 剧情发展到这一步,国内已经没有了主角的生存空间,他只剩出国这一条路了。 因为没人敢相信他。 当然,如果想水,还能水一水主角人在国外,但心系祖国,曲线救国的情节,无非就是经商,赚钱,资助国内抗日这种套路。 但我好好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能写到多么出彩,因为这已经不是谍战,而是商战了,况且在南洋的这一卷里,已经写过了,再写,就重复了…… 而且只能写到四五年,更不能写与我党有关的情节,因为这条线太模糊,根本不知道底线在哪里。 一不小心,书就没了…… 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写到这里就完本吧。 即便有烂尾的嫌疑,也总比书没了强,对吧! 所以,就完本了! 另外再说了一下新书。 二月份就开始动笔的,原本计划是写本娱乐文,发在军事。 在责编田七和主编水墨两位领导的指导下,构思了一本现代军事娱乐文:主线是娱乐,但是在军队这个框架里,另外还会写一些部队风貌,历史变革…… 我数了数,前后至少写了十多个版本。 无他,写着写着,就跑到谍战上来了,而且怎么扭都扭不过来。 满脑子都是阴谋诡计,一动笔脑子里自然而然就会生出背叛,宫斗的戏码来…… 我试过把这些念头过滤掉,但发现,只要不涉及阴谋诡计的情节,就一点灵感都没有,连写都不会写了…… 这种状态,持续了整整三个月…… 但我也知道,现代军事写阴谋,不是一般的头铁。 在民国这个框架里,写写阴谋诡计无所谓,在现代部队中,你写阴谋试一试? 分分钟教作者怎么做人…… 怎么办? 娱乐文肯定是要试着写一写的,毕竟想了一年多了。 但背叛和阴谋的情节太多,就绝对不能放在军事里了,只能放在都市。 所以,我就这样当了叛徒…… 有些辜负军频两位领导的厚望,但真的想试一试。 也请大大们能够支持一下,过来投张推荐票,给点意见。 拜谢了! 说的有点多,也有些啰嗦,大家就当日记看吧,好在不收费(滑稽脸)。 当然,在最后肯定是要推新书的:《娱乐之绝代宗师》,欢迎来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