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传》 楔子 天宫 九万里之上,金霞万道,瑞气千条,有仙岛林立、浮云直上,在紫薇垣与北斗七星遥遥相对的地方,是琉璃造就、宝玉妆成的南天门一座,入南天门,见一高台,乃天庭辖下明聪所,两员值日天神名为千里眼、顺风耳,日日遥观凡间,为天庭耳目所在。 南天门之后,绵延数百万里,宫阙连绵、星辰灿灿、金碧辉煌、玲珑剔透,金钉攒玉户,彩凤舞朱门,是为天庭。 话说天宫七十二宝殿中,有一汗青殿,为天宫史官办公处所,自有天庭以来,史册不断,皆出自汗青殿。 这一日,正有史官王双日奋笔疾书:“一千七百二十年,六月,勾陈宫乱,数百星降,大如斗,传有逆事,天皇帝出不归。须臾乱定,又传柔公主走失,帝闭门谢客,旋奔兜率宫不得入,又避往紫薇宫。不日金蛟剪出世,诸相纷呈……” 忽然,布满防御阵法的金钉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史官急回头时,却见一黑脸虬髯汉子站在门口,手持丈八蛇矛,大喝道:“兀那鸟官,不须写了,吾传勾陈宫令,命你缄口!”声威震天,连雕刻九龙的主梁都为之大动。 史官叹道:“吾缄口,奈何天上人不缄口,天上人缄口,奈何天下人不缄口。帝君之命,既为乱命,切勿通传八方。” 黑脸汉子大步走进来,一把扯过写字的纸张,随手握成纸粉,嘿嘿笑道:“吾不管天上人天下人,只管你这鸟人,你不缄口,便须留下性命在。” 史官道:“我命由天,乱命不由天。”引颈待戮。 黑脸汉子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半晌又缓过神色,大笑道:“既然尔等不惧,杀之无趣,从此汗青殿关闭千年,看还有谁不缄口!” 说完大步离去,那金钉大门竟然随即恢复原状,牢牢关闭,一层黑芒随之布满了整个大殿,只留下史官一人在内。 史官淡淡一笑,复又坐下,展开新的纸张,狼毫笔尖蘸满了浓墨,铁钩银划的写着: “一千七百二十年,六月,勾陈宫乱,数百星降,大如斗,传有逆事,天皇帝出不归。须臾乱定,又传柔公主走失,帝闭门谢客,旋奔兜率宫不得入,又避往紫薇宫。不日金蛟剪出世,诸相纷呈。” “六日初五,娲皇赴昆仑瑶池圣境,圣母闻报不见,凡十数次,圣母出迎,未几,娲皇离去,娲皇宫中白光四溢,直上诸天人界,圣母大惊,入天外天见鸿钧道人。” “六月初七,娲皇宫传言,娲皇薨,惟昊天帝不与闻,又传帝病入深……” 不知多少万里之外,凌霄殿内,玉女怜儿轻移莲步,以小**诀洒扫飞尘,想起昊天上帝伏在书案上已经多时,思量着还要不要在这里打扰,忽然看见昊天上帝鼻子里有一道血迹已经延伸到书案的奏折上,立刻大惊,飘然出了大殿,回后/宫求见王母娘娘,却听后/宫里面乱成一团,其中似有玉女惊惶的喊着:“大事不好了,娘娘忽然化作一股黑气入轮回,娘娘再也找不着了……快去禀报圣上!” “圣上……圣上……”怜儿呆呆看着从自己身边飞驰而过的人影,用没人可以听见的声音小声道:“圣上……圣上也不好了……” 一时间,天地之间混乱一片,无数颗斗大的星辰在天空中凄凄惶惶、摇摇欲坠,皆被九州大地上的人们所见,史书中添加了浓墨重彩的很多笔。 第二章 夺宝风云 不说北魏车骑将军元丕命人向西百般寻找应了卦象之人,纷纷扰扰了一年尚未成事,却说一年之后的北魏景明元年,凉州向西向西再向西,出了中华境界再向西的极西之地,有一宝象国,这宝象国都城是林阳城,概因城北有座山名叫大林山。 宝象国方圆之大,不知其东西几万里远、南北几万里远,有大城二十七、小城五十九,人口数亿,乃是中华与天竺之间最大的国家,然则边境被山脉重重围绕,境内也是山脉河流星罗棋布,这几万里方圆的地方被穷山恶水占了大半,不过山见多是平原,物产丰富,也是一处宜居的国度。 昔日那紫光从天而降,却并未生在宝象国内,而是在乌斯藏国境内,落地化为两名小童,自名金童、银童,年约十五六岁,倒是粉嫩可爱。两人法力高强,在山野中遇见猛虎怪兽一点不惧,可惜只要进了城,见了人,却因对世事一概不知,自身来历也是一概不知,无端的受人摆布,只好离城西行,一路上飞飞走走,出了乌斯藏国,过了福陵山、浮屠山、黄风岭、流沙河、万寿山、白虎岭、碗子山,又西行穿过宝象国,此行飞了足有二三个月,才在宝象国西方边境的山里,得一老狐狸精收留,从此在平顶山驻扎下来,寻了个洞府叫莲花洞。 二童子受那狐狸精教导,化身为两名大妖,面目狰狞,额头分别长着金角、银角,在平顶山上炼化妖气,感化草木精怪为妖,不多时便成了势力,远近妖修皆称二人为“金角大王”、“银角大王”。两人并不知自己年纪,只因落地时金童个子比银童略高一些,便当了大哥,银童为二弟,一直如此,倒是兄友弟恭,万事有商有量。 这一日,两妖王在洞府中坐定,对近来事务一一详谈,银童道:“大哥,前日你带小妖出门练兵,我在洞府中时,有一蛤蜊精路过,我留他歇息,他说西北万里之地,天空现有宝气,可惜一闪即没,眼下四处不断有妖王向那处赶去,兄弟心想,区区万里路程,不过是咱平顶山脚下,若是真有宝贝,我等可不能留给外人。” 金童叹道:“这边也有宝贝,那边也有宝贝,这一年之间,听说的宝贝何止七八处,哪次是真弄出什么了?我听说近几年来,天象有些错乱,不时有星辰坠落,引动大地动摇,老母亲也告诫咱们说宝贝够了,多余无用,故此还是不去掺和为好。” 银童道:“倒也是,想咱们身上带的宝贝,也是用不完的,匀给老母亲两件吧,她还不愿意要,咱们自己修炼不及,管它作甚?” 两人计议以定,遂绝口不再提那什么宝光,说了些别的闲话,吃饱喝足,分别睡下。 到了半夜,忽听洞府外有人喊门,金童惊醒,大喝道:“谁家孩子半夜乱跑?不知本大王会吃人的么?左右,开门给我拿了回来!” 外面当值小妖也在睡觉,听了大王喊,只好叹声命苦,提了器械走向洞府大门,口中嘟嘟囔囔的着牢骚,拼劲全力吭吭哧哧的挪动着堵门石,隔门大骂道:“哪来的腌臜泼才,半夜扰人清梦,须知俺们两大王神功盖世,这几天正合计着跟俺们学吃人理!到时候给你洗剥干净,进了蒸笼,你才晓得厉害!” 门外人笑道:“你们这些小魔崽子,却不知门外是谁么?待开得门来,舅公剥了你们皮。” 这时候二大王银童穿衣走了出来,听门外这么喊,嗤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狐阿七啊,你漏夜到我莲花洞来,是要冒充谁的舅公?小的们开门,我看这老骚狐狸敢剥谁的皮!”说完大马金刀在前厅坐下,就等着狐阿七进来好好收拾一顿。 狐阿七从打开的门缝里挤进来,却是一脸谄笑,不提适才的狠话,挥袖子把两名小妖赶到一边,道:“二外甥,多时不见,你们可好啊?”说着话要往客座上坐。 没等狐阿七落屁股,金童系着扣子从里面出来,随口道:“这谁啊?哪来的臭狐狸精?我看你敢坐下?给我老实站着回话!半夜扰我洞府,若是回不明白,早上有顿狐狸汤喝。” 狐阿七一脸谄笑立马凝固了,正在下落的屁股也一点一点升了回去。在小妖面前他还敢嬉皮笑脸的放狠话,对金角银角两位大王,他可不敢丝毫怠慢。 说起来狐阿七,却并不是正宗得道成精的妖怪,而是收留金银二童的老狐狸精胡夫人的丈夫胡三才年轻时以妖力度化的小妖,后来胡三才遇见了胡夫人,两情相悦,便结成了夫妻,从前的洞府也不要了,入赘在胡夫人的洞里,小妖也都一哄而散。 妖怪洞府树倒猢狲散的事情很多,被遗弃的小妖们也各有各的活路,要么投奔别的洞府,要么自己慢慢修炼图个正途的出身,说不定哪天运气好了,真能找到修炼之法,也能往妖王的方向努努力。可是这狐阿七偏偏不务正业,腰里揣着不少遣散的银子,到人间去混日子,混人间就混人间吧,他还四体不勤,不务正业,整日里偷鸡摸狗,没个正形,最后被人拉去赌博,一赌之下就刹不住输了个精光,少不得又回来找从前的伙伴去借,借来借去也是不还,别人不再搭理他,渐渐的不但百姓烦他,连山里妖怪都不待见他,再去找谁谁谁借钱,统统碰壁。 混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实在是饿的面黄肌瘦,无法可想,只好去胡夫人那里去找胡三才,胡三才不忍心见他饿死,时不时给他几个零碎银子花着,他还打蛇随棍上,看胡夫人也心善,非要认个干姐姐,胡夫人不答应,他是死缠烂打,最后也没个结果。后来胡三才出事,没了,胡夫人见了狐阿七讨厌,不准他再靠近洞府,他也没脸没皮的伺机骚扰。 一直到去年金银二童来了,胡夫人又现狐阿七悄悄想接近俩孩子,这下算是了真火,叫人一顿打折了他两条腿,远远的扔出去,并郑重其事的告诫孩子们不准与这破落户来往。 金童银童也听话,在胡夫人那里见狐阿七一次必定打一次,不过后来两人开了洞府,狐阿七再来奉承,谄言谄语说的好,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两人倒没好意思再打他,只是见了损几句,心情不好就撵走,狐阿七也是唾面自干,回头就跟下面小妖吹嘘,自摆身份说是两位大王的干舅舅,小妖里面有脑子不利索的,见他常来,也不怠慢,来来回回的也混了不少吃喝好处。 不过狐阿七千般不好,却有一点好处,他绝不会眼看有霉头还往上凑,修为虽然上不去,但心气儿还是挺活泛的,像这种半夜叫门的事情,他明知必然挨打,是从来不会做的。 这回惊动了两位大王,狐阿七自己心里打鼓,金童银童也很好奇,见他乖乖走回大厅中间站着,金童便问道:“你这老骚狐狸,说吧,什么天大的事情,能给你熊心豹子胆,敢打扰我们睡觉?” 狐阿七一脸无奈的道:“我说,大外……嗯,大大王啊,你也别一嘴一个骚狐狸,要知道你那老干娘也是狐狸来着……” “嗯?”银童不干了,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蹿近身来,不知从哪拽出个半人高的葫芦,一葫芦把狐阿七砸趴下,然后葫芦如雨点般砸下来,狐阿七在地上抱着脑袋,出杀猪般的嚎叫。 银童边砸边教训道:“贼个老骚狐狸,还敢和我干娘相提并论,你nn的,你就一精怪,我干娘那是正经的妖,脱了原形就是人,你不是骚狐狸谁是?你屁股后面不是尾巴,难道是你娘的裹脚布啊!” 砸了半天,听着狐阿七哀嚎声都小了,金童摆摆手道:“好了,别管怎么说,是胡太公从前的手下,打死了不当人子,二弟留他一口气,看他有啥话说。” 银童收了葫芦回去坐下,狐阿七在地上哼哼唧唧老半天,要知道金银二童很久没揍过他了,这回他在心里可改了,总算爬起身来,含泪道:“二位大王,是小的嘴上没个把门的瞎说,不过今夜敲门,确是有正经事要上禀的啊。” 金童不耐烦道:“说吧说吧,还想让我兄弟赔你医药费是怎地?” 银童道:“哼,医药费想的他美,赔几个烧埋银子我倒乐意。” 狐阿七听话一个激灵,急忙擦擦泪道:“不是不是,小的没想讹诈,那个,那个,长话短说长话短说。两位大王该是知道的,就在平顶山西北一万一千里处前两天有宝光呈现,各路的妖怪都去找了,今天我听到风声,说是有个蛤蜊精把宝贝起了出来,几帮人有妖修有人修,正在埋宝的地方打来杀去的互相抢,那宝贝,端的神妙啊,蛤蜊精跑了老大一圈甩掉了众人,炼化一下,现竟然是天庭勾陈上帝的御用物品,能放出一道白光,被那白光照到的莫不立刻断气倒下,身上一点伤痕也无。这下蛤蜊精可厉害了,先前追杀他的一帮人被他放倒了一大片,可是还有人不依不饶的追着抢,蛤蜊精受了暗算,跑不动了,只是仗着宝贝犀利,步步为营,不过也是摇摇欲坠。小的是听几个大妖怪说的,他们想趁着好时机也去蹭点油水,小的也有心要去,不过想想那蛤蜊精已经离两位大王这里千里不到,不来说一声不显好,所以这才冒昧打扰,请两位大王恕罪啊!” 金童嘿然道:“就凭你,一个小小精怪,还想去抢宝贝?你还真有脸说的出来,行啊,信儿你也送到了,我们不爱去,你去抢吧,若是不敢去抢,我亲手把你埋了!” “啊!”狐阿七惊叫一声,他来这里只不过是想报个信儿,要是奉承的好,希望能弄两个赏钱花花,哪知道金童忽然让他去抢宝贝,这就是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啊。 殊不知金银二童平生最恨一件事,就是被人骗当枪使,当年刚刚落地的时候没少踩圈套,要不是法力高强,多少次连性命都差点丢了,从前狐阿七只是阿谀奉承,倒没利用这俩人闯过什么龙潭虎穴,这次想勾引俩人去拼命夺宝,金童立刻就不乐意了。 狐阿七见金童站起身来朝他走过来,气势汹汹的样子,早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磨磨蹭蹭的向后退去,银童见此状况冷哼一声,起身回去睡觉了。 金童本来是要踹狐阿七几脚把他赶走了事,可是走到狐阿七身前,却忽然“福至心灵”不知闪了个什么念头,一把拎起狐阿七,狞笑道:“你不是要抢宝贝吗?怕是追不上人家吧,大王今天睡一半睡不着了,这就带你去!” 说完化作一股狂风,提拉着狐阿七出了洞门,向西北方向飞去,剩下两个小妖面面相觑,已经开了条缝隙的洞门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只好就地坐下,等大王回来。 金童拎着狐阿七,片刻就飞了几百里,远远望着前面地上不时有光芒闪过,不是法宝就是法术,想必就是那个“夺宝”的地方了,便对狐阿七道:“看见了吧,前面就是你想去的地方,你丫的这就去吧!”抡圆了胳膊就把狐阿七向那个方向扔了过去。 狐阿七拖着一条长长的“啊”字惨叫如流星般撞向了战团正中心,骨头也不知摔断了多少根,好在是精怪,皮糙肉厚,多少还有些法力在身,路上又被树枝挂了几下,总算没有当场摔死,这时候哪还有空想什么怨恨?一摔到地上立刻连滚带爬、龇牙咧嘴的向战团外围爬去。 却说那蛤蜊精得了勾陈上宫天皇大帝的宝贝,只是粗略祭炼一番,就被数股势力追上,一路打打逃逃到了平顶山,终于被人围住走不掉了,四周影影绰绰的足有二三十号人,法力俱都不俗,有妖修有人修,甚至还有剑侠,自知今日讨不了好,也恨自己运气太好,怎么稍微刨了一铲子就被自己刨出来了呢? 正在拼命凝聚功力,有一下没一下的用白光四处扫着,还得留神看不见的地方忽然就飞出一记法术,这当口天上又有个小妖先声夺人的直降而下,登时大怒,吼道:“真是世风日下!想我西牛贺洲千百年来,天材地宝从来都是先到先得,现在可好,你们这帮腌臜货色,都和东土大汉的人学会了,都会抢了。这边打着还不够热闹,还有扔小妖下来拼人口的?行,你们都狡诈,就欺我傻不是?好好好,今日我马蛤蜊得不到,你们也都休想得到!” 说着话,凝聚起妖丹的残余功力,一股脑贯入那法宝之中。 四周人等见此情况,不禁个个惊呼:“小心,他要爆丹!快跑!” 金童高高站在天空中,这距离应该是威胁不到他的,听着下面的话,感叹道:“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蛤蜊精看着不起眼,二弟也没说,竟然是个结丹的高手,真人啊,唉,不过死前拉这么多垫背的,也算他死得其所。” 正感叹见,之间下面白光猛的一暴,周围四五十里全都化作一片白地,蛤蜊精、追杀人等以及扰人清梦的的倒霉蛋狐阿七全都被笼罩在范围之内。 在那一瞬间连高空的金童都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猛聚法力向上提升,才算得免一难,再看下面时,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下面目光可及之处,简直就像是大火烧过又被大水冲过一样,真是鸡犬不留,一片灰飞烟灭。 金童紧张的喘了口气,幸好自己没打算下去,看样子只要下去一点点,就定然跑不掉的,这时忽然眼前一闪,一件不知什么东西从下面飞上来,正砸中了他的额头。 妖王级的反应是何等迅?金童伸手一抓,便把砸了自己的东西抓在手心里,定睛看去,却是一块玉石的镇纸,样式普普通通,上面刻的还有字,一面写“勾陈”二字,另一面写“轮回”二字,通体透着白光。 金童心中疑惑,难道自己就这么命好,下面人争的死去活来都争不到的宝贝,竟然被自己这个看热闹的捡着了?嘿嘿笑着,正准备揣进怀里拿回去给二弟显摆,忽然感觉额头上刚才被砸中的地方隐隐一痛。 怎么回事?金童用手一摸,没摸到什么异样,现了原形再摸,还是没有异样,疑惑的伸出手掌,掌心法力一运,像面镜子一样反光,金童用手掌照去,立刻大惊:“阿也!这白光到俺头上了!” 只见那白白净净、粉嫩可爱的小道童,浑身晶莹剔透,唯独额头正中有一点忽隐忽现的白光透出。 金童哆哆嗦嗦,冷汗直流,不知这白光会有什么影响,只是时不时的痛彻心扉一下,整个人都乱晃。 忽然那痛觉一下子强了不少,像是要把整个人的魂魄都往白光里面强吸一般,金童在空中“啊啊”大喊,那勾陈上宫天皇大帝的玉镇纸也不知是耗尽了法力,还是他痛的太厉害,竟然被他单掌抓了个粉碎,玉屑洒了满天。 疼,自内心的疼! 金童只感觉到自己的魂魄被折叠,被压缩,自己呼哧呼哧的喘着气,魂魄却怎么也喘不过气来。 “啊!这是怎么回事!……”金角大王在空中大叫着,手舞足蹈。 然后“咻”的一声,那小小孩童的身影向东飞去,路上还时不时闪回金角妖王的形象,紧随身形的,是一连串的惨叫。 ----------我是万恶的分隔符---------- 清风拂面,金童从睡梦中醒来,却没急着睁开眼睛,他听着“电视里”潺潺流水的声音,感受着“仿佛”幕天席地般的舒适,忽然有一阵“幻觉”,好像自己躺在一片大自然中,身下是草原,远处有群山,甚至近在咫尺的地方都会有一条小河蜿蜒流过,每一口空气都是如此的清新,温度高低适中。 “今天感觉不错啊。”他轻轻伸了伸懒腰,使劲挤一挤双眼,为早晨睁开做准备:“该死的工作,见鬼去吧,早晚辞职去游西藏……”轻轻翻翻身,继续自言自语道:“醒早了啊醒早了,闹钟都还没响呢,自然醒……” 然后,扑通! 两分钟之后,他浑身水淋淋地从那条他“想象中”蜿蜒流过身边的小河里爬了上来,舌头都累的伸出老长。 “开,开什么玩笑?这,这是哪?”金角大王瞪大了眼睛,自从他变身为妖王之后,眼睛从来没有睁开这么大过。 定了定神,然后苦思冥想……身体忽然向天空飞去,瞬间飞起来十多米,他才反应过来,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抛物线延伸到那条蜿蜒流过的小河里,几秒钟后,落汤鸡再次爬了上来。 在巨大的变化面前,他哆嗦了:“我……我……我……会会会……飞……” “大哥!”洪亮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他回头看了看那个忽然出现的家伙立刻撒腿就跑:“救命啊!妖妖妖妖妖妖妖妖……妖怪!” 银童错愕:“这是……哪一出啊?” 然而可怜的金童边跑还边在心里回放着“妖怪”的长相:身高八尺……天知道八尺是多高?嗯,大概是两米多点,应该达不到姚明的高度,改成七尺吧。身穿一身软甲……说是软甲可能不确切,反正不是正常穿的衣服,像是厚厚几层兽皮缝成“千层底”那样子,看上去就不软和,颜色不是黄就是黑,也有少许白毛。软甲下面是衣服裤子……青色的,看着倒像是布料。手脚够长且十分粗壮……腿上有裤子,脚上有靴子,手上可没带手套,手背上长满了浓密的短黑毛。要说身材高点,毛密点倒还没什么,说是人也说的过去,唯独那颗脑袋……一个不成任何形状的大脑袋,脸部是惨白惨白的,一个大鼻子趴在正中间,周围除了横肉就是一张血盆大嘴,上面两条细长的眼睛,基本上全是白的,恩,“黑”眼珠也是白的……天知道他得了白内障还怎么看见东西的,一条眉毛,对,只有一条,两边连在一起了。除了脸部就是那个不规则的大脑袋了,头顶都是短黑毛,黑毛下面盖着几个不规则的大包。 最后,额头上方长着一根银光闪闪的角,约有十公分…… “哇!”仔细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惊鸿一瞥,他更是跳着脚漫无目的的逃窜。 “大哥!”身后那怪叫道。 “跑啊,跑啊,再快点,靠,怎么这会又不会飞了?”金童心里嘀咕着。 “不对啊。”银童自言自语:“大哥这是怎么,算了,先带他回去吧。” “金角大王!” 没人答应。 “金童!” 没有回答,只有继续逃窜的脚步。 “大哥,别跑啊,我是你二弟啊!” 正在逃跑的金童忽然心里一怔:“难道那妖怪在叫我?他不是妖怪?是个人么?屁!就算是人也不会是我弟弟啊,偶是孤儿院长大的……”逃跑的意念更加坚定。 可是,跑步的感觉怎么和从前不一样啊?似乎跑的更快了,耳边的风声可以作证。对了,刚才那个家伙看上去个子很高,可是自己也没感觉到他身高的压力,并且……靠!怎么自己身上也穿着那种软甲?疯狂的甩臂跑步终于让他看见了“自己”的衣着。 终于,他慢了下来,回头向后看了一眼,银角大王跟在他身后约十米处,手里举着个葫芦正在看他。 “大哥!”妖怪喊道。 “是叫我吗?”他边慢跑,边迟疑的回答了一声。 “咻”的一声,天色忽然暗了,伸手不见五指,他感觉身体一轻,进入了一个奇妙的漆黑的空间。 “呼!”银童喘了口气,“收别人倒还好,收起大哥来还真要花费不少力气。”他把手里的葫芦塞好,挂在腰间,然后飞身蹿向天空,踩着云彩向西行去。 ---------- “这是哪里?”领略了奇异空间那种不着力的神妙感觉后,金童慌了,“快放我出去!” “大哥,”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今儿是怎么啦?自家的宝贝都不认识了,莫不是得了什么急病?别嚷嚷啦,就快到家了,就快到家了。” 再喊,外面没人回答了,估计外面的银童设置了静音。金童又嚷嚷了半天,终于累了,在虚空中坐下,心里七上八下地想自己的问题。 会飞了不假,可是刚才就飞了那么一下,现在在这个空间里好好理顺一下思路,似乎是真的能飞了,可是飞来飞去也一样的处境,不知是不是真的飞动了啊。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和妖怪一样,自己的身高似乎也和妖怪差不多……妖怪叫自己大哥,怎么回事? 伸手摸了摸头部,好吧,自己也长了根角,嗯,是独角。头顶也是硬硬的毛,手上倒没什么毛啊,不像那个妖怪,否则早注意到自己的变化了。头上的几个包,摸上去是软的,不是头骨的形状,使劲按按也不疼,像是有填充物一样。 银童在天上踩着云奔走的时候,浑然不知自己的大哥已经接受了“一梦为妖”的事实,还在奔命似的往家赶。 开玩笑,这葫芦装人的危险性是很大的,虽然没贴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的帖子,寻常人进入一刻钟也得化成水了,自己大哥法力高深,能撑一两个时辰,可是也得尽量少在里面呆一会为好。银童思来想去,大哥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回了洞府也不一定就能好了,得去城里找个好大夫看看才成,可是放了他他还不一定就老实看病,没见刚才那疯疯癫癫的样子么?嗯,还是把幌金绳取来,捆着他才好。 银童如此这般想了一想,没回平顶山,云头一转去了压龙山,却说压龙山上有一处乌林子,林子里有个压龙洞,里面乃是一只九尾狐,正是收留了金银二童的胡夫人。 银童把云头按落到乌林子傍边,举步进去,却有小妖问道:“何人来访?” 银童道:“平顶山莲花洞银角大王来见老母亲,事急,通禀。” 小妖转身进洞,片刻便有小女妖出来道:“奶奶有请大王。” 银童进了洞,却见胡夫人坐在大厅正中,容貌有诗为证:雪鬓蓬松,星光晃亮。脸皮红润皱文多,牙齿稀疏神气壮。貌似菊残霜里色,形如松老雨余颜。头缠白练攒丝帕,耳坠黄金嵌宝环。一看就是个慈祥的老妇人。 胡夫人正与几个小女妖丫头下棋调笑,见银童进来便道:“银童我儿来了,别多虚礼,快快坐下,为娘好生看看你。前天差人送去你洞府的玫瑰糕却还中吃么?” 银童急道:“老母亲在上……哪有什么中吃不中吃,昨晚那讨打的狐阿七半夜敲门,说什么西北有宝贝,想赚我兄弟去抢,可巧昨天我们商议过此事,也是听了老母亲的话,决议不多惹是非的,就教训他一顿赶他走了……” 胡夫人点头道:“不惹是非,安心修炼,乃是正理,狐阿七此人奸猾,可莫要再准他去你们洞府了。” 银童道:“这是自然,可是昨晚打了狐阿七,今早起床却现我大哥不见了,一问小妖,才知道大哥把狐阿七亲自带出去教训,可是一夜不归,儿子心中自然着急,急忙出去寻找,这才寻回来,却像是了癔症,儿子好说歹说他却像是不认识一般,拔腿就跑,看似一丝儿本事全无了,不得已,用葫芦拿了他回来。儿子寻思着,总得找个大夫好好看看,装在葫芦里不是个去处,老母亲的幌金绳给我,我把他放出来捆上,却是万全。” 胡夫人一听也慌了神儿,急忙令身边小丫头进内拿了捆金色绳子出来,急切问道:“癔症却是闲事,可别有其他事体,大夫须好好寻找,不知我儿心中可有去处?” 银角大王哭丧着脸道:“五内俱焚,急切之中哪有法子?” 胡夫人却是年老成精的妖怪,见银角大王没辙,稍想了想,便说出了一番计较。 第三章 二弟饶命 胡夫人叹了口气道:“我儿,要说什么好手段的大夫,怕还是要从大汉境界去找……” 银童听了半句,脸色立刻白,惊声叫道:“大汉?孩儿们若非一往东就心惊肉跳,哪能来这极西地方?若非如此,也不能得承老母亲照顾。” 胡夫人道:“且听老身唠叨。若说去大汉寻访高明,便是你腾云驾雾,也非数日可到得,话说出大汉到此,沿途几个国度,乃是西番哈蜜国、乌斯藏国,然后是一河一山——流沙河、万寿山,再往西来,过了宝象国便是你等的平顶山了。沿途多是穷山恶水,这些小小国度,大些儿的就是宝象国,尚不及大汉的一州之地,你急切之间去哪寻访?便是再往西,也只有车迟国大一些,故而无能为也。若说快捷,还是往万寿山五庄观一行,若能求得镇元子大仙帮一把,却是有不少好处,再不济,咱们求上门去,他也不能眼睁睁看你哥哥疯癫。” 银童听着胡夫人背地图本来有些目瞪口呆——他此时不通地理,原因容后再表——后来听说有了门路,登时大喜道:“多谢老母亲指点,孩儿立刻就去。”说完拎起幌金绳飞也似的出洞,片刻就不见了人影。 胡夫人还差半句话没说完,见银童便走了,苦笑道:“这孩子风风火火,说风就是雨的,也不想想,便是人家大仙肯用个盏茶光景儿助你,又岂是平白就好心的?怎也得用些宝贝换一换才好啊。” 旁边有女妖小丫头也面带忧色道:“奶奶,大大王得了病症,也不知深浅,却要拿什么去讨人欢喜?” 胡夫人叹道:“这俩孩子不知来处,当初来了此地甚是讨喜,老身宠着他们,直当亲生的一般看待,他们也没个心眼,有点好宝贝也不知藏着掖着,非放老身这里两件给我防身。说起宝贝,自然他们身上的几件最好,紫金红葫芦、羊脂玉净瓶、芭蕉扇都是天生神物,门道还没琢磨出来便已不凡,老身自然不能要他的,只收了幌金绳和七星剑两样。幌金绳是个稀罕物,又不伤人,唯有七星剑,这一年来咱们也没想出个一星半点的功法,可见不是咱们这等人能用的,说起来,却是比那几样都得好上一截哩,不过人没福受用,有也无益。镇元子大仙可不是一般人物,这几样宝贝,怕也只有七星剑能被他看上眼了。” 小女妖道:“奶奶,二大王走的慌,不妨再使唤人给他送去?” 胡夫人道:“他这风风火火的性子,早不知走了几百里,送个什么?罢罢罢,你们几个小丫头也收拾收拾,带上宝剑,咱们一起去万寿山一行,待成了事,你们也好去宝象国耍子。” 众小女妖一听,个个喜上心头忙不迭的收拾衣物去了。 却说银童站在云头上想了一想,算算时辰,还是决定先回平顶山莲花洞,把他大哥从葫芦里放出来是正理,不然过个一时三刻,化成一滩清水可怎么办? 回了莲花洞,自然有小妖前呼后拥嘘寒问暖,银角大王在大厅里坐定,挥手打人全都出去,念动咒语把金童从葫芦里放了出来。 这倒霉的“金角大王”自从进了葫芦可算受够了,一片虚空不着力不说,后来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不少吸力,拉来扯去不知所谓,他在里面研究了半天,也算是老天开眼,竟然误打误撞的进了内观境界,沉进了自己的识海中。一看之下,乖乖不得了,这不就是某点那些扑街书中千百次描述过的紫府吗?氤氲紫气在里面飘飘荡荡,浓厚之处竟连自己的灵识竟然感受到一丝压力。 “看着样子,对照着书上写的,莫不是快要结丹了?”已经默认了自己身份的金童不由自主的按照扑街群书中的描述复习一遍修炼道路,好在诸多作者的设定大同小异,不外乎引气入体、凝气成丹、丹破婴生、炼神反虚、炼虚合道这些乱七八糟的,反正那些作者一个个都把道教经典也研究到家了,也不怕被他们的书骗的走火入魔。 可是过了一会,外界吸力一来,识海中的紫气竟然有些隐隐抵挡不住吸力,有外散的趋势,金角大王立刻慌了神。 虽说他现在已经推断出自己穿越成了西游记里的金角大王——毕竟他“弟弟”那只银角十分给力,并且还亲口叫过他“金角大王”的名号——可是穿越前的记忆是与他灵魂同在的,相反,除了这具皮囊之外,金角大王本来的记忆却已无影无踪。 既然前生是某点的书虫,他自然具备着书虫最大的特点,那就是“博览群书”了,并且这个优点是从小就具备的,虽然没有某鸟姐号称的“博览群书”那么变态,知音故事会之流的懂事之后就没看过几本,但古典名著特别是明清小说他可是从小看了一肚子的。《三国演义》看的最熟,前后二十多遍的样子,可惜看样子这次穿越是没赶上三国,也用不上——就算赶上三国时期,多半历史也要像《三国志》更多些;《水浒传》看的不多,但毕竟通俗易懂,平时听书也多,不过看样子也用不上;《红楼梦》确实好看,前后也看了n多遍,可惜写的多是女子闺房之事;《西游记》嘛,嘿嘿嘿嘿……这位金角大王想到这里就差点笑出声来了,中华儿女谁没看过几次西游记啊?就算不爱看书,电视剧也总看过吧。几大名著里面西游记的文言风格最重,不过,对“博览群书”的这位金角大王来说,除了个别生僻字之外还真不存在阅读困难,当然,话说回来,毕竟看书时年纪有些小啊,重要情节还能知晓细节,大部分内容就只记得大概了。 不过,记得大概,不得比啥也不知道强得多吗? 问题上,正当金童开始温习自己前生记忆中的大概情节时,紫金红葫芦的吸力不期而至。 火烧眉毛的问题,自然要优先解决。对于一个刚刚穿越,还不知法力如何、法宝如何、修道如何的小白来说,抵抗一件先天级法宝似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运气好就是不一样,就在金角大王刚刚摸到了法力运作的门槛,并且知道以自己目前的水平不可能抵御法宝的时候,银童就到家了。 看着从葫芦口中猛喷到地上摔的灰头土脸的金童,银童叹了口气道:“大哥,还请恕小弟无礼,幌金绳——疾!” “慢着!”地上的金童一听这架势又要动法宝,立刻喊道:“二弟,饶命……” 第四章 下凡的悲惨遭遇 银童一听哥哥唤自己“二弟”,心中一喜,正要收了法宝不再捆他,可是又想:“不捆了他,他再出点什么岔子,手下面前须不好看,索性谨慎起见,问明白了,他也不会怪我。”心里想着,还是驱使法宝把金童捆了个结实。 “金童”算是倒霉到家了,刚刚差点被紫金红葫芦化为清水,又被幌金绳捆成了粽子,而且还挺紧,直要喘不过气来,在地上连个翻滚的力气都没有,小声嘶叫道:“松些,松些……” 银童给他松了松绳子,蹲下抱歉地道:“大哥,莫怪小弟,实在你这癔症的太过。” 金童喘了口气道:“自家兄弟,何必苦苦相逼?想咱们偷了几件法宝从天上下来,往日情分还有,你要哪些好处,哥哥自然给你……” 银童惊叫道:“偷宝贝?从天下下来?大哥,你,你想起来啦!” 金童不由得怔了怔,他刚刚稍微回忆了一下西游记的内容,记得金角银角这俩活宝是太上老君身边的童子,偷了几件宝贝下凡来当妖怪的,并且还相当无良,把太上老君的裤腰带都偷了,后来捆了孙行者,可不就是现在捆着自己的幌金绳吗?不过一看银童吃惊,金童心里也有些犯嘀咕:“难道银角大王把从前的事情给忘了?或者,这小子也是别人穿越来的,而且穿越之前没看过《西游记》?” 想了想,金童试探性地道:“倒是想起来那么一点点,说多也不多,上辈子多少也看过几眼《西游记》啊。” 银童一愣:“上辈子看过?‘几眼西游记’什么东西?不过,大哥你能想起来当真是好。那,咱们……是从哪儿来啊?” 金童又不是弱智,这么明显的问题自然是能猜出来的,看来金角银角这俩家伙下凡之后失忆了,根据西游记里的惯例,不少妖怪都是天上神仙故意放出来给唐僧造劫难的,保不齐俩人失忆还是太上老君做的手脚。 心中有了定计,金童不慌不忙道:“从前的事情却是忽然想起了一丝儿,不过灵光刚刚一现,却被二弟你给打乱了,故而前事只得了一点,近年来事却忘的差不多了。唉,一时间神智大乱一片混沌啊!这不,除了想起二弟来,连咱们的山名洞名都记不起来了,更有甚者……” 银童紧张道:“原来是怪小弟打扰,更甚者……更甚者怎地?” 金童叹道:“唉,连法力怎么使用都记不起来啦。” 银童却又放下心来,笑道:“大哥,咱们这一年间倒也没琢磨出来多少东西,左不过那么一丝半点,回头小弟再跟大哥说一遍就是了。既然大哥无事,小弟也就放心了。”说着念咒收了那幌金绳。 这一番折腾,天色已经快到晌午了,银童唤小妖来备了酒肉,两人对面大嚼。说起妖怪的伙食,金童颇有些微词,看似丰盛,大桌的酒菜,可是细看下来也就是山果、自酿烧酒和蒸肉烤肉,作料还不齐全,根本吃不出上辈子饭菜的味儿来,金童吃了这一顿,已经暗暗誓要提前明炒锅,作料再不好,炒菜也比较容易下口。 吃完了饭,兄弟俩屏退左右就开始交流情报,金童也对现在的处境有了些了解。 原来这俩家伙对从前的记忆只是从下凡开始,从前是什么身份、从什么地方来浑然不知,也就是说从去年夏天两人莫名其妙出现荒山野岭之后,两人就浑浑噩噩,想不起来从前的事情,只知道一个名叫金童,一个名叫银童,长相貌似十六七岁,生的粉嫩可爱。两人身上带了数件宝贝,起初也不知用途,后来使劲琢磨,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然把其中四件的基本咒语都琢磨出来了(经过金童分析,这些咒语多半是下凡时自带的,并且为啥要用咒语呢,就是因为这些都不是自己的法宝而是太上老君的,俩人可怜巴巴的只有基本使用权,估计更高层的咒语是永远不可能“琢磨”出来了)。 还有一点很重要,起初两个人也不知道该往哪去,可是心灵感应很重要,只要往东走,就会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也不知为啥,吓的两人不敢东去(金童稍微分析了一下,结果很明白,太上老君是受佛祖之托把俩人放下界来的,也就是说两人是背着使命当小偷下凡,“冥冥中”自然要指引个方向,好在日后还了因果,给唐僧来个那么不大不小的一难或几难,不然完成不了任务啊)。 两个人无所事事,要说生存能力也不差,问题是社交能力相对不足,在乌斯藏国差点被人给拐卖了,又碰上打劫的、开黑店的、官匪一家要陷害他们的,没几天时间就对人类社会产生了巨大的恐惧,只好一路穷山恶水的游荡,不敢进城了,也不知道东方的华夏目前是个什么时代。最终游荡到压龙山,遇到了九尾狐胡夫人。胡夫人也是个苦命人,年轻时丈夫被和尚镇压了,她自己也吃了不小的亏,隐迹山林二百多年,一见两个粉嫩小子,立刻十分喜爱,认了干儿子,给他们推荐了洞府,又教他们混江湖的规矩——先把这幅粉嫩的外表变凶恶了,就先少了八成的麻烦——然后指点他们研究一些粗疏法术,最基本的就是用自己的法力把草木小兽等感化成精好建立自己的势力,当然本来就有些成精迹象的物体就更加事半功倍了。隔三差五的派人叫他们去洞府吃饭尝鲜,倒也其乐融融,唯一不足的就是胡夫人乃是普通妖修,靠法力高深取胜的,对功法研究不深,说来说去也没个道道儿,就是一个采日月之精华、借天地之灵气,没法给两人更多的指点,不过两人还是十分感激,真当个干娘孝敬着,如此也过了将近一年。 金童听着银童的讲述,不由得有几分感动。他上辈子的记忆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国家养活了他,却不能给他太多的温暖和亲情,毕竟孤儿院的妈妈和阿姨是很多孩子共同的啊,现在得知妖怪(至少银童自己认为自己的妖怪)之间也能产生如此真挚的感情,并且很多举动还是很无私的,比如胡夫人给他们找洞府,帮助他们培养势力,兄弟俩非要胡夫人收下两件法宝防身,这可不是什么交易行为!这些,在某点那些充斥着阴谋诡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主角自私成性的扑街小说里,什么时候看到过? 至于金童刚刚“回忆”起来的往事,很简单:忽然想起自己兄弟俩从高空中掉下来,并且当时心里很害怕,认为自己是个小偷,一定会被人报复,还没想起更多,就被打乱了思路。对此银童只好表示无奈,并且希望哥哥有朝一日还能想起更多内容。金童无可奈何,知道只要自己说出实情,一定没人会相信。 下定决心要改变银童和九尾狐的命运,金童开始认真学习银童传授的一年来经验总结,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开始度过了。 第五章 超级后台 银童没有妄自菲薄,他说两人这一年内没琢磨出什么东西来,还真就没琢磨出什么有价值的,所有的功法套路一个上午就全说完了,然后金童推演了一天,大功告成。 原来这两人琢磨出来的所谓功法,不外乎驾云啊、隐身啊、飞天钻地啊、隔空取物啊之类的辅助类功夫,也是念个咒语稍微动一动法力就成,至于大规模的法力运用,很简单:没有。不过这么说有点委屈了他们,因为当金童问起战斗方面的知识时,银童也说了一些法力运用,比如拿根铁棍,不动用法力的时候最多砸烂几块石头,运用了法力就不一样了,一座山都能砸开。在金童看来,识海中充盈着的紫气就这么运用,实在是没什么技术含量。 金童又花了几天时间练习,便对这些基础花招融会贯通了,然后他就一头扎进洞里,努力构想美好的未来。 金童上辈子是个孤儿,政府养活他的条件倒也不错,孤儿院供养到小学毕业,中学开始就住校,后来考了个二流大学,公考打入了国家机关内部,过了几年的勤勉日子,终于得到了领导的赏识成了小头目,可惜随着机构改革的深入,干活的人越来越少,手头的工作越来越多,尤其是本职工作还有一定的人身危险性,每天晚上回家累得要死,最后连相亲谈恋爱的时间都挤不出来,现在穿越了,浑身轻松,过着坐吃等死……呃,等唐僧的日子,便开始想一想光明的前途。 他先想到的是作为太上老君的烧火童子的前途。 西游记里的太上老君似乎是个没啥本事的老好人,一身好宝贝也不轻易拿出来欺负孙悟空,然而《封神演义》里面的太上老君可就不是这样了,他可是三清天的大师兄啊,谈笑之间世间种种灰飞烟灭,那么,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太上老君呢? 有了疑问就要找证据,两本书都是证据,而太上老君只有一个,那么肯定有一本书在撒谎或者作者在瞎编。想想作者,金童似乎明白了。 封神演义作者的身份扑朔迷离,直到二十一世纪也没能查清楚,而西游记的作者吴承恩却身世清白——他是个信仰佛教的儒生,因此西游记里崇佛而贬道的倾向非常明显,所以,西游记里的神仙体系并不可信,反而封神演义像是比较公允的,武王伐纣那个时候佛教根本还没有产生,但接引道人和准提道人的作风很像佛门人物,并没有被封神演义贬低形象,越公正越可信嘛。 所以,太上老君绝不会是西游记里的那个老好人。 再想想太上老君身边的人,封神演义里面似乎只有一个灵宝**师,是太上老君的徒弟,而西游记里则连徒弟也没有,只有两个下凡的童子和一头下凡的青牛,可见太上老君不是个喜欢搞裙带关系的人。 如此一来,跟着太上老君混,似乎是一件很没有前途的事情。 那么,不跟他混呢? 太上老君作为一个顶级的高人,不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吧,一两个童子想另谋个出路想必他也不会打击报复,毕竟是写了《道德经》的人,一肚子权谋,对他无害的事情应该不会反对。 想了想利害关系,金童还是决定不要一辈子跟着太上老君烧火炼丹——用屁股想也知道,金童银童能成为太上老君身边的人,每天得有多少好处啊?结果还就这么一幅扑街的修为,说不定就是太上老君命太硬,克的。 然而,不跟着太上老君,难道就等以后回了兜率宫再跑去天宫厚着脸皮混个其他差事?那也太掉价了,反正现在是在人间,趁着唐僧还没来,赶紧另谋出路才对。所以,现在最紧要的问题就是搞清楚时间,别明天早上没睁眼呢就有小妖来报东土大唐四个和尚犯我境界。 “二弟,”金童出现在莲花洞的大厅,开口问道:“眼下……”问了一半,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问大唐?问中国? 银童:“大哥要问啥?” “呃……那个,东土,对,东土眼下是什么朝代?” 银童嘿嘿笑道:“大哥,咱们哪去过什么大汉?最远也就哈密国罢了。” “大汉?”金童晕了晕:“现在东土是大汉?” 银童道:“东土什么时候不是大汉了?大汉不就是东土么?” 很好,大汉是“东土”的俗称,金童抹了把冷汗,继续问道:“那个,嗯,比如说,大汉的皇帝,现在是谁呢?” “不知道。”银童扭头继续烤肉:“倒是曾听乌斯藏国的老人说,大汉改朝换代十分频繁,不如他们小国寡民的长久。” 金童怔了怔,这倒是真话,再掐着脑子想了想,貌似免不了须“回国”一趟啊。 先,搞明白现在是哪个朝代,到没到唐朝贞观年间,然后才能再做打算。 咳咳,金童清了清嗓子,道:“二弟,哥哥我还是想,嗯,去一趟大汉,寻访名师,不然咱们兄弟二人窝在这莲花洞里,也没个出路啊。” “啊!”银童吓了一跳:“大哥,乌斯藏国里的人都那么奸诈可恶,你要去大汉,如何活得命来?” 金童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大哥我经过多日苦思,从前的事情没想起来,对付那些地痞无赖倒是很有些法子,哼,从今以后再有人欺负我等,必定叫他家破人亡生孩子没那啥!” 银童张着嘴,不敢相信地看着信心满满的大哥,半天,忽然一拍大腿道:“好!既然大哥说行,小弟豁出去了,陪大哥闯一次龙潭虎穴。咱们去压龙洞说与老母亲一声,即刻便走,哼!”要说人变了模样就是不一样,银童现在说话样子哪还有半点当初差点被拐卖的懦弱? 随即两兄弟便召集手下的小妖开会,金童高高坐着,看着莲花洞的小妖渐渐聚齐,最后能有二三百个,听了银童的介绍,原来这些小妖也大多是小兽出身,鸡犬虎豹都有,也有十来个植物类的,不外乎松竹梅这些长寿的,相比之下植物类的比较老实木讷。 骨干小妖有四个,是两位大王经常派出去带队使唤的,分别是精细鬼、伶俐虫、巴山虎、倚海龙,这几个名字倒是如雷贯耳,特别是前两个,简直就是中华龙套界的明星人物。 第六章 同向而行 银童向大家通报一下高层的最新决定,叫他们守好了洞府,小事不决问四大领班,大事不决就去压龙山问老母亲胡夫人。一切安排停当,金童加了一条不到万不得已不准伤人,又叫小妖们把年来收集的金银都拿出来当路费盘缠,小妖们找了一通,用兽皮袋子装了,好几百斤,两人背了出洞。 手下有几个小妖比较忠心的想要随行,金童觉得他们灵智未开,办事不利索,一不小心就要坏事,用好言安抚没让他们跟来,谁知后世的领导语言颇有效果,几个小妖竟被感动的热泪盈眶。 家中事了,两人便回复了粉嫩可爱的原形,向压龙山飞去。 “奶奶不在家,两位大王请进。”应门是压龙洞的小妖,却不是女妖领班,所以不知道胡夫人去了哪里。 压龙洞的席大丫环小凤由于位高权重足以代理胡夫人行事,所以没有随行,生了几天闷气这才缓过来,听人报说莲花洞两位大王来了,胡乱应了一声就要出去迎接,忽然回过神来,两位大王?两位大王不是去了五庄观吗?奶奶也去找他们了,怎么会忽然登门,难道奶奶在外面出事了?立刻吓了一跳。 三人见面,小凤抢先问了他们这几天的行踪,才放下心来,告诉二人道:“奶奶以为两位去了五庄观,怕带些礼物不被大仙看上眼,所以携了七星剑前去寻你们。” 金童正饶有兴趣地盯着平生第一次见到的女妖打量,什么叫天生丽质?眼前不就是一个么?那白嫩到家的皮肤,简直一掐一股水儿,小巧精致的五官,一点殷红的樱唇,细长的颈子,恰到好处的细腰长腿,自己上辈子看那么多电视和“片子”也没见过一个这种极品啊,果然只有妖精变的才能这么勾人,看得他,看得他……直想…… 银童感觉大哥的心跳和呼吸有些不正常,瞥了他一眼,心里有些想笑,立刻反应过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笑。如果他当真和金童说一说,金童立刻就会明白过来,从前俩人可是在天上混的,玉女仙姑见得多了,银童虽然没了从前的记忆,但潜意识还是有的,自然看不上这些6地妖精。 听了小凤的话,金童银童才意识到干娘怀着一片苦心去了万寿山,当下一商量,只能决定要去了,问题是两人虽然从万寿山旁边走过,但从没靠近过,听小凤的意思,似乎要求见镇元子还有一些讲究,银童再瞟了金童一眼,开口道:“小凤姐既然从前与老母亲一起去过万寿山,自然熟知老母亲的行止,不如与我兄弟同行,一路上自然照顾于你。” 小凤思忖一番,道:“婢子虽然与奶奶一起去过,却也终究没有上得山去。不过两位……公子见召,婢子自然从命。”随即安排了人手吩咐留守事宜,收拾了随身物品便与两个已经从大王变成了“公子”面相的家伙一同离去。 一路上飞飞走走停停,这次去是寻人可不是游玩,一丝儿玩乐心情也无,小凤自知身份,哪里会让两个公子爷“照顾”她,自觉自愿的干着侍女的老本行,从洗脸水到洗脚水从不遗漏。不过一路行来,她也现金童的不同之处,此人好像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从前那个幼稚的小公子和大大王早已没了,现在的金童行止有度,待人接物十分老练,该出手时就出手——至少干净利落地打跑了n多拨见了兽皮袋子动心的家伙们。 当然,缺点还是有的,此人喜欢玩猫捉耗子的游戏,经常把人打了再打,放了再捉,颇有玩心啊。她被胡夫人感化成精之后也已有几百年的修为,可是毕竟常年在深山之中不涉江湖,哪里知道金童这是在苦练打架技巧,以备不时之需? 不说三人逶迤行来,却说胡夫人带着一干小女妖丫头们到了万寿山下。她从前也来过这里,毕竟镇元子大仙的威名显赫,本人是大罗金仙,久居此地,观内的人参果又是天地异宝,整个万寿山被人参果树的灵气滋养,散修人等来来往往不计其数。从前在五庄观得了好处的人不说,自从五千年前镇元子开门收徒,至今门下金仙、太乙散仙、散仙已经出来的不计其数,人称“地仙之祖”,又送外号“与世同君”。自从开门收徒以来,山门管制便开始严谨起来,没缘分的人只能在山脚下徘徊,根本寻不到上山的路径,更加看不见观门了,不过山下散修还是不少,只是在镇上寻了住处,如果镇元子算到有了因果,自然会派人来唤。 胡夫人便是几百年前丈夫被和尚捉了之后来此求见过镇元子,同样不得山门而入,想必是与大仙没有因果缘分,这次为何因金童的“不知名病症”便指点银童来此求见呢?自然是她的想法的。 在胡夫人看来,两个“孩子”虽然来历不明、懵懵懂懂,可是一身法力修为却不在她之下,路子又十分奇怪(至少在她一个截教中人看来是十分奇怪)只是她本身也是个没本事的妖精,哪里能教养的好?道门中人算因果、佛门中人说缘分,都是一个意思,那可是千奇百怪,不定哪跟线绳儿搭上了就是有缘,因此,何不趁金童“得病”的由头催促他们两个来一趟试一试?如果能和镇元子拉上那么一点关系,牵扯上一点点的因果,再献上宝贝,别说镇元子赏颗人参果或者收他们为徒了,便是稍稍得那么点儿好处也一辈子受用不尽,金童的神智简直就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了。所以胡夫人带着她识别不出的顶级法宝七星剑,巴巴的跑来送给银童,并且准备耳提面命一番,使他们两个千方百计找点理由留在五庄观。 胡夫人一路疾行,把一众丫头跑的叫苦连天。到了万寿山下,先找了下处,然后逐个村镇打听金童、银童的下落,问了三四天,两种相貌全问遍了,硬是没人见过,胡夫人心里有点犯嘀咕,也不知两人是走错了路尚且没到,或是来的快直接上山了,只好耐着性子等着。 这一等,又是五天。 按照胡夫人与金童银童的度差和开始时间,其实就差两天便能等到金童三人了,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事情就出现了变故。 第七章 中计 这日胡夫人正在镇上酒楼枯坐,身边丫头全派出去打听金童银童的行踪了,只有最小的丫头小金玲在侧,胡夫人心急火燎,又是担心两个孩子,又是怕丫头们不懂世事惹了麻烦,不住嗟叹,后悔当初自己老神在在,让银童一溜烟就走的找不着,小金玲只好低声劝解。 酒楼里却不止她们一桌,隔壁雅间里有两个东土来的修道人,一个名叫丁茂,一个名叫胡远,都是南方的方士散修,修炼了二百多年,俗世之中也算个高手,可是久久没有突破瓶颈的迹象,元婴结不成,又没个名师指点,眼见寿元将近,只怕须臾就要无疾而终了,两人是在拜访名师的时候认识的,同病相怜就结伴而行,从东土来到西方也算历尽了千辛万苦,他们法力低微,连飞带走,到了大致地方又找了一个多月,在万寿山又住了两年,始终不见大仙召唤,心里已经没了指望,也是整日在酒楼枯坐,唉声叹气。 这天丁茂、胡远正在闲坐下棋,忽然丁茂耳朵一动,听见了外面的声响,再听了一会儿,手一抖,心里犯了嘀咕。原来他听见胡夫人说:“带了宝贝,本想教两个孩子拿来作个通天的路径,哪知遇见这等事,可见还是缘分不到,强求不得。” 丁茂黑白子也不下了,坐着思来想去,胡远好奇,四下感应了一下,也没什么特别情况啊,见丁茂眼珠乱转,又不好立刻就问。丁茂拿定了主意,以真元布下了隔音罩,低声说:“胡道兄,你我命蹇,此生怕是破不了那一关了,你可有什么打算吗?” 胡远笑道:“修道本是逆天行事,没个天命,还当真就是成不了事的,你我苦修一世,连个家眷全无,却也不用再回故乡啦,随遇而安,心平气和,求个下辈子有福吧,嘿,也只好如此。” 丁茂盯着胡远半天,又小声说:“胡道兄,眼下却有个机会,说不得有些冒险,最后也不一定能成事,不知你可愿意陪我搏一搏?” 胡远眼中精光一闪,想来丁茂所谋并非什么善事,可是有那么一个机会,怎会舍得放弃?两人对上了心思,开始嘀嘀咕咕计较起来。 丁茂说了说他的想法,再问胡远的意见。 胡远沉吟道:“道兄所谋,却也有些指望,不过所虑处有三,一来,这老狐狸精是山野出身,她所说的宝贝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东西;二来,若在荒山野岭中也倒罢了,可是这万寿山下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无处不在,截教中人怕比正教还多,可不是什么斩妖除魔的好地方;三来,那妖精怕不有千多年的修为,以你我之力,恐不是其对手,吃了她的亏可不划算。” 丁茂想了想,笑道:“道兄有三可虑,小弟思忖一番,也有些计较。第一咱们感应不到她的宝贝,要么是那宝贝太差,要么是咱们法力太弱,道兄,那狐狸精千多年的修为,会拿个连咱们也嫌差的宝贝来求见大仙么?” 胡远点头。丁茂再道:“第二,万寿山下不好动手,离远些儿,再下手快狠一些,也就是了。” 胡远笑道:“如果骗她离了此间,却看丁道兄的本事了。” 丁茂点头:“小弟义不容辞。第三,既然要使计策赚她,小弟这里还有先师炼丹所得的丹毒,十分厉害,想来能对付得了她。老狐狸精久处西方之地孤陋寡闻,倒不一定见识过,要入她的口,并非难事。” 胡远思来想去,觉得万无一失,唯独不能肯定的只有得了那宝贝之后能不能与镇元子大仙拉上一分关系,这个只能听天由命了。两人设计了半天,又观察了胡夫人半天,便离镇去布置了。 胡夫人又苦熬了一天,晚上召集丫鬟们合计,决定再等三天,没有消息便回山去,若是两人出了事,也好回去找到自己。 随后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众小丫头照例飞去各个村镇打听,其中有个叫小辣椒的去了三十里外的陈家庄。其实经过多日打探,能问的人也都问过了,大家只是在各大路口守候,兼询问来往旅客。 小辣椒幸运的遇见的一个不寻常的“旅客”。 “十六七岁,长相白净纤细,又或者五大三粗、遍身黑毛、头上有角?”易容过的丁茂“想”了半天,道:“真是古怪啊,没见过。” 小辣椒行礼道谢,又垂头丧气地坐回了路边。 丁茂继续走路,走了十几步,忽作灵光一闪状,回过头来道:“小姑娘,莫急,我倒似乎有些印象了。” 小辣椒大喜道:“天可怜见!先生快请说说。”雀跃着过来。 丁茂笑道:“莫慌莫慌,还不一定是你要找的人呢。我有个道友在北方一千多里外结庐而居,前几天路过他处,谈笑起来,他说曾有两个少年路过,长相着实可爱,与他对话间时而以手摸额头,他问,少年答道‘摸角呢,甚不习惯’,那位道友对我说,想必是龙化为人,所以从前头上有角,我等也当是笑谈,若非听姑娘提起,还真忘记啦,哈哈。” 小辣椒听他形容的也不确切,心里没底儿,不过总是个好线索,磨缠着丁茂问了他的下处,然后飞身回镇上报告奶奶。 胡夫人一听有了线索,那还了得?丁茂说的不清不楚,可就是这样的线索才更吸引人啊,忙把能召集的丫鬟们都召集过来,离远的就算了,留一人在此等着,众人飞赶往陈家庄。 见了丁茂,胡夫人立刻说明了来意,把自己和两个孩子的来历也说的清清楚楚,求丁茂能帮帮忙带她找那位道友打听一下详细情况。 丁茂早有定计,看了看胡夫人身边的六七个小丫鬟,不好意思道:“大家都是道门一脉,夫人有事,贫道怎可不伸手相助?这便立刻去吧。只是我那道友素来喜欢清净,人多了,怕他有些芥蒂。” 胡夫人立刻道:“丫头们都留在此处,老身到了绝不多话,他若嫌呱噪,老身再急的事情也只好转身就走。” 丁茂笑道:“夫人年高,服侍丫鬟怎也要带一两个,却不差这一点。” 胡夫人带了小金玲,叫余下的丫鬟们回去镇上汇合,三人绕过万寿山,向正北方向而去。 第八章 入局 胡夫人一行三人飞的很快。丁茂做为一个“帮忙的热心人”,起初也奋起全身法力驾风飞行,后来就慢了下来,胡夫人看他辛苦,把他拉到自己的祥云上,由他指点方向,登时又快了不少,胡夫人法力也算高深,带两个人飞行,短途内也没什么大碍。 眼看飞了一千多里地,丁茂看胡夫人没什么力竭的迹象,故意找来找去绕圈子,歉意道:“贫道法力低微,踩不了祥云,故而眼界有差,一时间寻不着路径,夫人见谅。” 胡夫人道:“道友哪里话?若说修道看机缘,也有人力在——老身洞府中还有些多年来寻得的灵果,倒也用不上了,回头必然拿来答谢。” 丁茂一听又有好处,反而心中有些愧疚,紧守道心,客气了几句。眼见胡夫人度开始慢了下来,他又独立驾风飞行,再找几圈,终于找到了山间某个不起眼角落里的几间草庐,确实他们从前找到的废弃茅屋,昨夜里加紧装修了一番,勉强像个修道人住的地方。 三人落到实地,丁茂喊道:“胡道兄,有客来也。” 胡夫人心里紧张,强笑道:“却还是个本家。” 胡远在里面答道:“丁道兄,前日刚来过一次,何事又来?”胡夫人听他言语中有不悦的意思,更加紧张了一分。 丁茂请了请胡夫人,进了院子,胡远出门道:“原来有客人,未曾相迎,且请恕罪。” 丁茂道:“不须这些虚礼,我等来此却是有要事。” 胡远嗔怪道:“甚么叫虚礼?来客又非你一人,怎可替人推脱?贫道从不失礼于人,道友请进。”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胡夫人也不好立刻开口询问,只好随着进了屋。 胡远让了坐席,小金玲也坐在胡夫人身后,丁茂又要开口,胡远斥道:“你这山间野人,浑不知礼数,不奉茶,怎好问客人名号?”说完又入内泡茶。 丁茂歉意地望了望胡夫人,苦笑道:“我这道友性情古怪,好讲些礼节,夫人莫怪。” 胡夫人点头道:“待人以礼,却是正道,道友急我所急,老身多谢了。” 丁茂脸色稍微一红,不再作声。 须臾胡远从内出来,亲自端着茶盘——急切间也没法找个道童什么的,给两位客人一一奉上,又递给小金玲一杯,道:“小姑娘也尝一尝我这山间野茶,不必拘礼。若说此茶也是难得,各位入口细品,不要急于咽下,此茶灵气颇为浓厚。”小金玲伸手接过。 三人遵命细品,胡远也端起一杯,边喝边看胡夫人。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三人都放下杯子,胡夫人赞道:“果然不是凡物,道友费心啦。” 胡远笑道:“珍物岂敢独享?不知道友名号,驾临贫道居所有何见教?” 胡夫人叹道:“老身与道友俱是姓胡,却是本家,居住在万里之外的压龙山,千年前……”把自己的来历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这却是礼数使然,不把自己身份说清楚了,怎能向人求助? 胡夫人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来意,胡远和丁茂也都自我介绍了一番,胡远待要说金童银童的事情,忽然胡夫人身后的小金玲大叫一声,双手搂着小腹倒在地上。 胡夫人大惊,站起来道:“丫头怎可如此无礼,出什么事了?” 小金玲牙关咬紧,满脸的冷汗,哪能说出话来? 胡远也惊讶道:“怎会如此?想是那野茶乃是灵物,小姑娘年少,法力低微禁不住吧。夫人为她理顺真元,我等却是不便插手啊。” 胡夫人惊慌失措,听了胡远的指点毫不犹豫,以灵识探查小金玲的真元状态,只见她的识海已经乱成一团糟,不知何处出现的灵气在内肆虐,立刻大惊放出真元在小金玲的识海外围安抚,她也没什么精妙功法,只是尽自己之力了。 眼看自己的真元根本靠近不了那团肆虐的混乱源头,小金玲都快没进气儿了,胡夫人急的满头是汗,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本身灵识一动,未及反应,破空之声已经传来,随即一柄不入流的飞剑竟然从她背后透体而过。胡夫人惨呼一声,被震出二三丈远,撞破草庐墙壁,飞剑又被丁茂召回。胡夫人神智已反应过来,她就是再没防备、再没战斗经验,也知道是这两个“好心”的修道人害她。 胡夫人修炼千年,已经化为人形,快要结丹了,法力深厚远非丁茂、胡远可比,她一个翻滚站起身来,一边调动真元止住胸前背后汩汩流出的鲜血,一边喝问道:“你等为何害我!”此时屋里传出了小金玲唯一的一声惨叫,她的生命信号随即断绝。 丁茂见胡夫人似无大事,心中惶恐,只顾驾驭飞剑,以他的修为只是勉强可以使用飞剑,哪有余力说话。胡远却是一叠符纸甩出,喝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问甚么道理!” 胡夫人仰天痛呼,一手抓出,一道半实质的手影抓住胡远从半空中掼在地上,胡远骨头立刻断了几根,大声嚎叫不已,另一手直接握住了丁茂的飞剑,生生抓断,丁茂立刻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煞白,连连退后。 胡夫人怒喝道:“我等截教生众,自在山中修炼,从不杀人伤人,你等却屡屡坏我性命,直是为何!”此时胡刚的符咒刚到,一蓬蓬的大火砸在了胡夫人的身上。胡夫人是狐类,平生最是怕火,幸好胡远修为不深,制出的符咒威力不大,胡夫人浑身蓦得爆出凝实的真元,火焰立刻破灭,其中还有两张爆烈符,胡夫人身上黄芒一闪硬挡了下来。 丁茂知道今日大事不好,诸般计算也抵不住对方法力深厚,只好拼死一搏,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第二柄飞剑祭了出来,也没个章法,直向胡夫人激射而去。 胡夫人刚把符咒接下,见胡远已经勉强起身向远处跑去,怒道:“恶徒还不留下!”奋起毕生的法力,又是伸手一抓,一道手影疾过去将胡远抓上半空,这次却不再向地上投掷,而是愈抓愈紧,胡远在半空鲜血狂喷,哑声嘶叫,眼看就是一个“死”字。 此时丁茂的飞剑到,胡夫人仍是伸手抓住,正要用法力再抓断他的,忽然感觉丹田、檀中、百汇三处大穴同时一痛,浑身的法力蓦得一收。 丹毒,终于作了。 第一章 西天异象 凉州治所武威郡,七月二十日,骄阳似火。 城内居民都被太阳晒的出不了门,长长的街上只有不多几个上命难违的苦命人在晃悠。 小道童木叶却穿的整整齐齐,一路风风火火的跑着,浑然不理路边各色人等的目光,直奔许师父的算命馆。 看见道童跑到近前,肉铺的王老实忽然暴喝道:“小叶子,先停一停!”他一身肥肉在赤膊下十分显眼,随着一声大喊,不禁颤了几颤。 道童停下脚步,看着王老实的一身肥肉,忍住笑,道:“王掌柜有何吩咐?先生不是告诉你,无须还愿的么?” 王老实一把揪过道童来,放在地上,教训道:“你这天杀的小白眼狼,许师父不让还愿,那是许师父的意思,老哥我愿意孝敬,你还要阻拦么?”说着在屋里翻翻找找,貌似在找什么好东西。 道童歪头笑看王老实动作,后来又笑道:“王掌柜,说真的,我家老爷在这里坐馆卖卦,为百姓解惑,真的不图什么,而且,你们的些许好东西,他也是真真看不上的……” 王老实却正色道:“小子还用多说?就你主仆二人,每日只卖一卦,卦礼三十文钱,一月九百蚊够干什么的?别的不说,光租那宅子就得五百不止,这大夏天的,一人一身道袍每天都不带换的,饭菜我也问了,每日里青菜豆腐,如何养得人来?我们这些收益的,若再不帮衬些……” 道童垂头丧气道:“我家老爷那是苦修士……” “呸!”王老实往地上虚“淬”了一口:“什么苦修士,还不是没钱逼得。喏,看这个!二百年的灵芝,你每天做饭掰一块放在菜里,师父也不一定就知道,哼哼,过几天我再去看看,若还是青白的脸色,你小子少不得一顿暴打,知道么?” 道童点头如小鸡啄米:“知道了知道了,过几天我家老爷一定满面红光……” 王老实挥挥手:“去吧去吧,别耽误师父的事儿。” 道童应了一声,出门又复跑了起来,心里嘀咕着:“一人一身道袍,你怎就没看出来我大热天的跑来跑去,都没一滴汗呢?唉,百姓眼睛亮啊,做过些好事,他们都一一记着,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又得建个行宫。回去得告诉老爷,这地方不能再呆了。” 就在这里,天空忽然闪现一道青光,形似一根针,从道童的头上闪电般掠过,直飞前方。道童心动,抬眼看时,竟已经没了半点痕迹。 两个路口之后的算命馆后舍,正在静坐的许旌阳长眉一动,伸手虚夹,指间蓦得出现一支小小飞剑,被许旌阳两指夹住后还在颤抖挣扎不休。 “呵呵。”许旌阳面容清癯,淡然一笑,那飞剑登时老实了,化为一股神念没入他的眉心。 许旌阳闭目,不语,半晌才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时道童木叶从外面回来,也不敲门,进来双手把灵芝奉上,道:“老爷,这地方可是又待不成啦,你讲经说‘时运不通,妄求无益’,现在你开个算命的铺子,人人都想从你这知道些逆天改命的法子,特别是那些背运命蹇的人,你又说‘妄取人财,布施无益’,现在人家看你太穷,日子不好过,免房租的免房租,其他人还上赶着给你送东西,想方设法给你好处,你受了这些,又是浪费功德……” 许旌阳笑道:“你这顽童,哪知道什么天理大道?光看字面,断章取义,岂是修道人的本分?不过我辈无点滴福泽与众生,受此供奉确是无益,适才张天师传书来,说事情已经查的明白,你我便收拾收拾,回旌阳宫去吧。” 道童道:“哪有什么可收拾的,身为长物要走便走……” 许旌阳闭目静坐:“还有一客登门,说完了他的因果,再走不迟。” 道童有些惊诧,要知道从来了武威郡城,自家老爷每天只卖一卦,从来不给第二个人算,今日早上已经有人赶早来了,现在时近中午,怎会破例呢? 还未想出个所以然,外面已经有人叩门:“许师父在吗?刺史大人驾临。” 道童瘪瘪嘴,嘟嘟囔囔道:“我说怎么破例,原来来了个大官,老爷就上赶着自己坏规矩。” 许旌阳睁开眼睛,笑骂道:“小兔崽子,哪有贬低自家师长的,还不快去开门,老爷自有分寸。” 道童气哼哼的走去开门,见外面几个衣着光鲜的人,鼓着气道:“里面请,我家老爷说,刺史大人来了,不比寻常百姓,不过我说,你们都是大官,卦礼可不能三十蚊便罢。” 外面一干官员面面相觑,凉州刺史强笑道:“小哥不必多言,我等皆知与许师父规矩不符,自然知道多带谢仪。” 道童道:“知道如此也好。”说完引着众人去正厅,自己去厨房烧水。 却说里面许旌阳已经来到正厅坐定,见了几名官员进来,也不起身,半闭着眼睛,老神在在的道:“来者可是大魏车骑将军元大人?” 众人立刻神色一变,凝重起来。凉州刺史上前道:“老神仙好卦象啊,今日驾临的,正是车骑将军元丕元大人。” 元丕也上前施礼,一揖到地,道:“世俗之人,唯恐玷污了老神仙的法眼,元丕在此拜过了。” 许旌阳一挥手中拂尘,指了指左右坐席蒲团,众人忙分左右坐下,许旌阳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一字一句道:“将军位极人臣,本不该思量前程,今日来此,恕老道无知,未敢请教所为何事啊?” 元丕叹道:“日日殚精竭虑,时感坐卧不宁,愿知大数几何。” 许旌阳笑道:“将军是贵官,既然登门,老道我开一开先例也无妨,不过世间缘分皆有定数,你我只得一面之缘,来问寿元,不嫌浪费么?” 元丕起身道:“人生而有定数,可惜宏图不展,莫为奈何,愿知闭眼之日,生前好做安排。”说完又是一揖。 许旌阳点头道:“不错,不错,人之常情,昔年魏武如此雄才大略,大限临头之时尚且遗书家人自食其力、谨守门风,和何况将军乎?” 此话说的颇为不客气,不过元丕听他并不拒绝,不禁心中一喜。 许旌阳继续道:“人间寿数,虽为天定,但并不妨因时而宜,至于将军的寿算,却要着落在一个人的身上,嘿,说起来此人,亦不在老道算中,可真是脱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要寻他,都没处可寻,不过蛛丝马迹,还是有的。” 元丕立刻道:“丕诚心请教老神仙,只有本心,再无它意!” 许旌阳一挥拂尘,淡淡道:“你且回去,到那西城门楼上,看看紫气西去,便是那人到了,至于你与他有多大缘分,可能碰得上面,老道却是管不了啦,哈哈。” 众人再询问,许旌阳只是不语,枯坐半天,只好纷纷告退。 出了房舍,众人上马,凉州刺史道:“将军,我们便去上城墙么?” 元丕正待答话,忽然心中一惊,转身回望,却见房舍内白光一闪,两条人影冲天而去,立刻情不自禁的大呼:“真是仙家手段!” 众人再破门进去看时,果然老道士和小道童都没了人影。稍一计议,立刻向西城门奔去。 刚刚上得城门,却听守城的士兵纷纷惊叫:“看!看西边天上,真是异象啊!” 众人回看去…… 遥远的西方,不知何时亮了起来,此时是过了午时,头顶的太阳已经挥洒着无穷的热力,而西方的天上却像是多了一轮日头,而且越来越白,也越来越刺眼,刺眼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忽然转红,再转紫,然后无声的爆开来,沾染了小半个天际,随后消逝。 众人大张着嘴,足足一刻钟都没回过神来。 西方,天有异象。 北魏史书记载:太和二十三年,五月凉州报极西之地,西天有日一轮,历时一刻钟,化为紫光而散。六月帝薨,庙号孝文。 ----------我是万恶的分隔符---------- ps:北魏孝文帝拓跋宏(又名元宏,公元467-499年),在位期间崇尚汉族文化,实行汉化,禁胡服﹑胡语,改变度量衡,推广教育,改变姓氏并禁止鲜卑人回胡地归葬,宠信佛教,力排众议,迁都洛阳。 第九章 往生 丁茂正在心里喊着“吾命休矣”,忽然觉得飞剑压力一轻,顿时回过神来,大笑道:“老妖精,任你猖狂如狂,现今丹毒作了,还是乖乖纳命来!”手上法诀一捏,那飞剑一声龙吟又向胡夫人刺去。 胡夫人只觉自己元神不住乱颤,浑身法力都控制不了,到了这个地步,哪还有什么计较,只好一拼了。她近千年的修行,也快到结成内丹了,法力何等深厚,只是不知如何运用罢了,这一拼命,却显出了威力。 胡夫人只是大喝一声,却见方圆百丈之内俱是一抖,丁茂只觉得自己像是狂风骤雨中的一叶小舟一般随着天地乱晃,不由得大惊失色,然后飞剑又被胡夫人浑厚的真元震了个粉碎,丁茂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再也无能为力,委顿在了地上。 胡夫人浑身真元猛的放了出去,瞬间灭了两人,反震之力也是不小,竟是一声不的倒在地上,浑身蓝光四射,却是丹毒肆虐的后果。 本来以胡夫人的功力,就算没有见识过丹毒,也没有性命之忧,最多就是损些元气罢了,与丁、胡二人这么一折腾,丹毒大肆作,加上受伤,后果会更严重一些,但也会比已经命在旦夕的丁、胡二人好转的快,最终也可以拿下两人为小金玲报仇。 可是时也命也,胡夫人最没有战斗力的时候,又有人被引了过来。 天上祥云飞来,上面立着两名修士,一是黄衣,一是白衣,俱是仙风道骨。 黄衣修士笑道:“呀,适才动静不小,咱们也算赶得快,却没了下文,真真好笑。” 白衣修士道:“莫要多话,你看地上那三人,两个修士,一个却是老妖精,必然是妖怪伤人,这两位同道也算大义凛然,练气期的修为也敢舍命除妖,我等快去救治。” 两人按落云头,黄衣修士先去查看了胡夫人,点头道:“这妖物有近千年的道行,不过还未结成内丹,可惜可惜。” 白衣修士不耐道:“哪来恁多废话,若是结成了内丹,便不会有适才的动静了,毕竟是妖物,不懂精妙道法,打架只懂白废真元,暴殄天物。”说着一挥手,一倒银光飞去,便将昏迷中的胡夫人斩成两段。 黄衣修士叹道:“师兄,师尊屡次对你说止杀止怒,怎地杀人还是如此爽快?” 白衣修士看丁、胡二人尚无性命之忧,也没拿丹药出来,却对黄衣修士哂道:“止什么止?修道人不懂斩妖除魔,要学和尚每日念经么?” 黄衣修士看着胡夫人尸身,摇头道:“师父说万物生灵,皆具天地至理,便是妖物也有灵性,罢罢罢,前几日跟五台山的和尚学了往生咒,见者有份,给它画一张聊表心意。”说完摸出一张符纸,也不用笔墨,手指头在上面画来画去。 白衣修士面有不豫之色,冷然道:“你最多事,若不走,我便先走了。”说完也不等黄衣修士回答,大袖一挥,一道清风卷起丁、胡二人上了祥云,望来路飞去。 黄衣修士凝神画符,画了快一盏茶的光景才停下,看着符纸道:“虽然生疏,总算能用,兀那妖精,你修行不易,虽非我族类,却也是同道中人,今日送个往生咒给你,保全魂魄,好生投胎去吧。”说完符纸便向胡夫人额头飘去。 却说胡夫人真元深厚,便是已经死去,一时魂魄还未离体,往生咒一来,尚未散去的真元登时凝入魂魄,离体向冥界飘去。 黄衣修士做完了事情转身要走,却在转身的一瞬间现胡夫人尸身已经化成原形,身边却有些物事。 胡夫人本来是带着七星剑的,这宝贝以她的能力还不能炼化收进识海,但变小了随手携带还没有问题,并且她的一身衣服和是法力幻化,这一现原形,魂魄倒是穿着衣服以人形飞离了,尸身上却没了衣服,一些随身携带的什物散落在地,七星剑也随之恢复了原来的大小。 黄衣修士顺手抓起七星剑,略略一看,立刻动容:“这……这……竟然是……”一脸的惊骇,竟然说不下去。 七星剑,早已脱离了飞剑的范畴,乃是一件惊天动地的法宝,任这黄衣修士来自中原,见多识广,又哪里能沉得住气?他长吁短叹了半天,终于自言自语道:“师兄,你好快的剑,这一剑得来了天大的好处,怕也是……怕也是惹来了无尽的麻烦啊。” 黄衣修士还是用飞剑劈开一处大坑,埋了胡夫人的狐狸尸身,然后沉吟半天,左思右想,最后一咬牙,终于没把七星剑撇下,而是出飞剑削了块空白石板竖在坟前,拿了七星剑腾云剑舞而去。 他一边飞着,一边紧紧抓着手里的七星剑,心中一边流血,默默念叨着:“宝贝啊宝贝,贫道我可不是贪图你神妙,你这般神妙,贫道哪里使得动你?只不过,若不管你,今日你再落入他人之手,明日便有无辜之人惨遭屠戮。哼,莫看是只道行不深的老狐狸精,身上带着七星剑的老狐狸精,再没道行也不是咱们这些修道人惹得起的,现在倒好,问也没问,直接一剑结果了性命,这一剑真个好爽快,好利落,好……痛啊!师兄啊师兄,你做下的因果,师弟我帮你收拾,来日有什么祸事,也陪你担了,这因果可万万甩不得,便是甩也甩不掉,人家屈杀了一万人,回头还是少不了找回咱哥俩头上,便省了那一万人的命,让人家找正主儿来讨债吧。现在你要去见镇元子大仙,人家还不一定待见你,师弟我可不陪你了,咱们有门有派的,师弟我也先回了,反正到头来,升天还是下地狱,大伙儿一个也跑不了,这剑我便交给你,也是一样结果,还不如直接交给掌教真人,省得你再生事端……”心里恨恨的嘀咕着,越飞越远。 却说金银二童带着小凤,一路游览着穷山恶水,时不时还变成凶恶的形象随路遇的妖王洞主前去喝一杯。金童见人就套话,可惜n多天下来,除了得到一份比记忆里西游记中内容更详实的西域地图外,再没有任何收获。 不过这份用无数的言语描述出来的地图,却也着实让金童大吃一惊。 按照西游记的描述,唐僧师徒四人跋山涉水走了十几年,实际上也就是走了玄奘和尚三年的路,经历了西域十国,什么乌鸡国宝象国西梁女儿国外加一个全是妖精的狮驼国,反正全是作者自己杜撰的,和实际情况完全不一样。 现在的问题是,那些妖王啊洞主啊之类的地头蛇,只要说起来地理,立马就能用上天文数字,从此山到彼山有八千里路程,此国边境到他国都是五万三千五百里,并且附带性的定义为“比较近”,事实上以三人驾云每天五六千里的游览度来说,也确实不算远了。 可是,金童这个学过初中地理的家伙自然知道,整个中国的6地国境线总长不到四万里,海岸线总长不到四万里,天知道这些西域“小国”怎能有这么大的地盘?并且另外还有个新的问题:西亚到底有多大?最后又要问:被这些小国寡民视为大国的“大汉”到底有多大? 向上爬升了四五十里就再也飞不上去,眼前大地的边界仍是无限延伸,并没有形成什么明显的圆形,金童落下地来,默默思索着。种种现象只表明了一个问题:这个世界并不是他上辈子的“从前”,而是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地方,至少这个星球非常的巨大,比地球大了太多太多了。从前的世界本没有灵山只有那烂陀寺,后来从这个世界泄露了一些信息,导致明朝写手吴承恩如获至宝,收集玄奘取经的轶闻敷衍中了一部地图缩微版的《西游记》。 金童仰天长啸一声,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还没脱离变声期的嗓子立刻嘶哑。 银童惊异地拍拍他,问:“大哥,莫不是适才白虎岭老虎怪招待的不适,闹了腹痛?” 金童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心说我琢磨的事情你这辈子算是没法猜了,不觉又叹了口气,nnd,好好在床上睡个觉,怎么就睡到异世界里来了?嗯,不过还好,到底算是个有本事的,多少有些话事权,那就好好混日子吧。 三人逶迤东行,不一日便到了万寿山下,却看那山,有诗为证:高山峻极,大势峥嵘。根接昆仑脉,顶摩霄汉中。白鹤每来栖桧柏,玄猿时复挂藤萝。日映晴林,迭迭千条红雾绕;风生阴壑,飘飘万道彩云飞。幽鸟乱啼青竹里,锦鸡齐斗野花间。一片仙气盎然啊! 小凤上前报告:“两位公子,咱们现在西麓,要到正南面才有集市镇子,方好找人。”两人也没主意,便跟着走。连飞带跑之下,两三个时辰便转过了这四分之一面,抵达了南面山脚下,也算凑巧,落脚便在小辣椒等人候着的小镇上。 胡夫人不在,小金玲跟随,没人管束,这帮小女妖可谓快活,她们在山中多年,每人也都攒着几两银子,便三五成群的上街闲逛,看看这家的胭脂水粉,再看看那家的荆钗布裙,一阵儿新鲜,三文五文的零敲细打,大钱却也舍不得花。这也就是在万寿山下,阐教截教人员混杂,妖怪倒比人多,也没人看她们不顺眼。 小辣椒领着两个姐妹刚从“齐宝斋”门店里出来,忽然睁圆了眼睛,一声惊呼:“小凤姐姐,你……啊!大大王和二大王,你们怎会在一起的?奶奶呢?奶奶呢?” 小凤瞪她一眼:“大呼小叫什么,可识礼数否!奶奶自和你们一起,却问我来?” 小辣椒一阵惊愕,她身后的小姐妹道:“奶奶和金玲姐姐去寻两位大王了啊,小凤姐姐,你不是留在洞府么?何时也来了?” 金童插嘴道:“说来话长,那个小丫头,你随我们去那酒楼上慢慢说,你们两个,却寻了老夫人和其他姐妹回来吧。” 两女踟蹰道:“奶奶已走两天,一直没个音讯,怕是不好寻来……” 金童微一错愕,问道:“你们这两天落脚在哪?” 小辣椒道:“便在那酒楼旁的客栈。” 金童沉声道:“走吧。” 所有小丫头聚齐的时候,金童银童和小凤已经听小辣椒把详细情况说了一遍。金童有些自责,还是因为自己才让胡夫人这些天来一直奔忙,看来这胡夫人真是把自己兄弟俩视如自出啊,嘿,漫说人间无真情,连妖怪不是都有恻隐之心么? 问题是,胡夫人走时也没安排,那丁道人也没说得多长时间,要说北方一千里,这里是万寿山正南,他说的不可能是山中某处,应该是绕过万寿山到北麓再计算距离,如果是这样,最多四五个时辰便可到了地方,主要路程还是在山脚下,到了地方一问不是,便是天黑回不来,那么天亮回转,昨天一天也该到了。 金童想了半天,丝毫没想到胡夫人会被害的可能性,至于七星剑,他倒没放在心上,那是太上老君的东西,谁敢乱抢? 再问:“小辣椒,你把见到那个丁道人的始末,逐字逐句再说一次,要学的惟妙惟肖,分毫不差。” 小辣椒依言再学了一次,金童终于感到有些异样了,仔细一听,这明明是个局,上辈子他有些阅历,政界商界和社会上各种攻心诱骗的伎俩耳熟能详,最重要的是投其所好,然后诱敌深入的手段不免便是言辞隐晦让人自行往好的地方猜想,造成心理暗示。这丁道人的手段倒也高明啊! 金童霍然起立,房间里来回走了两趟,决绝道:“时不我待。留两人在此等候,要寸步不离。银童,小凤,你我三人各带些姐妹到山北去分头看看。现在各人出去采办干粮什物,半个时辰后出。” 说罢法诀一挥,羊脂玉净瓶里飞出个兽皮袋子,却是出时从洞里带来的金银,这些日子他研究法宝,终于现瓶子和葫芦不但能收活物,也能收这些死物,所以三人前来,却是两手空空。 众人皆大惑不解,唯独银童跳了起来道:“都快着点,不听我大哥话么?”一群小女妖这才纷纷拿了银钱离去。 第十章 路遇 “砰”,金童的拳头猛然攥了起来,空气在掌心内压缩,出爆炸般的响声。 面前是一座倒塌破烂的草舍,草舍前已经清出了一小片空地,摆放着一只团扇大的黄鹂的尸体,不用说便是跟随胡夫人来寻人的小金玲了。 离草舍十几丈远,是一座小小的土堆,已经被轻轻扒开,里面躺着一只断成两截、毛色灰败的火红狐狸,后臀的两条尾巴昭示着它就是快要结丹的胡夫人。 银童、小凤两组人正跪在坟前哭天抢地。 金童是最后到来的一组人,他身后的小丫头们一见这个情景,早已扑了上去,纷纷痛哭起来,她们都是被胡夫人感化成精的妖精,其中的感情不亚于亲生母女,却比金童这彻彻底底的外来人感情深厚的多。 金童站在一边静静看着,他没有上前行礼,也没有转身离开。有一种沧桑的感情刹那间将他包裹起来,蝴蝶效应?沧海桑田?黄土陇头送白骨?他嘴角挂起了淡淡、孤寂的笑容。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三天,也是这个世界因而生的第一件大事。 他没有学银童那样去行“哭礼”,只是在盘算着,如何报仇,如何杀人,如何…… “咄!”真言出口,所有人都金童震的停了下来。 “哭有甚用!”金童喝道:“清点老母亲、小金玲身上的物品,还有这草舍中的一切什物。想为老母亲报仇,可不是哭鼻子就能解决的事情!”他一字一句的说完,转身坐下。 银童双眼红红的站起来:“大哥……” “快去干活。” “嗯,嗯。” 很快,物品清理完毕,小凤和银童与金童呈三角形盘膝坐下,中间留下一片空地,小丫头们站了一圈。 “这一堆是奶奶随身携带的东西,还有一些金珠,除了那宝贝七星剑以外,并无短少。” 金童点头。 “这些是小金玲随身的物品,那些奶奶贴身紧用的物件也是她携带,并无短少。” 金童仔细看了看,点头。 “这一片是草舍中的小件物事,奴婢们不大明白,还请公子自看。” 金童聚起目力,一件件的扫视这些居家常用的物品。 破烂的软席,碎裂的茶几,茶壶茶杯和托盘,烧水的火炉和铜壶,几片血迹斑斑的纱帐,三清塑像一座,小香炉一个,焚香若干…… 金童费神的看着,一目不瞬的看了半天,忽然问道:“小凤,依你看,居家过日子,这些东西可全么?” 小凤看半天,支支吾吾。 “哼哼,”金童笑了:“你若进了一家人的厅堂,他家生活简朴、日子单调,仅有这些物件无可厚非,可是你若进了内室,总不能就一块石头用来晚上睡觉吧。” 小凤惊叫一声,立刻以手掩口。 金童站起身来,沉吟道:“这草舍分明是临时布置起来的,一场大战,老母亲身陨,七星剑丢失。哼,不外乎是宝贝露了白,被人觊觎,因此做局引人入彀。可是……小辣椒。” 小辣椒哭哭啼啼的进入内圈跪下:“奴婢罪该万死,请大王责罚!” 金童皱眉道:“责什么罚?那个向你透露消息的人,真个从来没有见过?” 小辣椒急点头道:“嗯嗯,后来很多姐妹看见了那个人,也都说从来没有见过的。” 金童失笑道:“若是我,也要乔装改扮的——你且起来。”又在地上转起了圈子。 银童道:“大哥,你转来转去的,惹我眼花。” 金童:“……” “看来还是只能寄希望于七星剑的下落了。”金童打走了众女,沉沉的对银童和小凤叹息道。 小凤十分乖巧:“公子,我们去哪里找七星剑?” 银童立刻十分兴奋:“大哥,那我们去镇上的客栈,一间一间的打听!” 金童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这个世界智商无下限,可用的人,毕竟只有自己啊。 太阳从东方升起,金童主持召开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次晨会。什么收集情况、情报汇总、项目分析这些工作都已经到位,只等他决策了。 “银童,小凤。”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两人立刻站起身来,倾听命令。 “你二人兼程赶回莲花洞和压龙洞,动员全体手下,收拾洞府,所有金珠细软一律随身携带,一人不留,全都聚齐到宝象国都城之外。” “是。” “银童,你那葫芦,可学会装东西了么?” “嗯嗯。” “好好用,真是好宝贝啊。” “是啊大哥。” “听着,我们的计划是,在宝象国、万寿山下、流沙河畔建立三处据点,目的有三:第一,探听诸如七星剑等绝顶法宝的下落,不管消息是否属实,须得立刻记录在案;第二,入世修行,炼化尔等身上妖气;第三,经营产业,以后若探听到确切消息必有行动,那时要调动和借用我们能接触到的所有力量。听明白了吗?” 稀稀落落的回答声。 “小凤,我们的人手中通晓人情世故者不多,宝象国林阳城你亲自坐镇,那里是都城,必有修行人经常路过,你要挑选最干练的属下,千万不要露了马脚,若有修行僧道与你结怨,立刻退避,不得硬起冲突。” “小凤明白。” “银童,我要去大汉,你敢随我去么?” “大……大汉?不不不不不,我,我一想向东,便心惊肉跳。” “那你坐镇万寿山下,东西两面若有事端,他们来投你,你可要顶得住。” 银童满脸的幽怨。 “大哥给你重担,不敢挑么?” “大哥,银童晓得了,我们要给老母亲报仇。” “小凤,你那里若有扛不住的事端,便来找银童,他功力不差,我去中原入世修行,若有心得,必定在第一时间回来寻他。” “是。” “流沙河畔的人选,你也要选择妥当,那里不比你和银童坐镇的地方,你晓得些人情世故,可以变通,银童么,等闲人也惹不得他,流沙河那里,我可实在定不下领事的人选。” “大大王……”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唤我公子。” “大公子……” “说。” “小辣椒自知罪孽深重,虽然公子们和姐姐没说怪罪我,可是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小辣椒愿尽浑身的本身,为公子的助力。” “你么……”金童沉吟起来。 “公子,小辣椒也是聪明伶俐的人,经此事端,我想,她也不会再轻易上当,若让奴婢选人,奴婢也会选小辣椒。” “好,便这样说定。银童,小凤。”金童先站了起来,银童、小凤和一众小丫头依次起立。“便如之前的计议,你二人先回,其他人随我缓行,听我教导,咱们在宝象国国都外汇合。” ---------- 金童盘腿坐在云端,身侧身后一群小丫头或站或坐地跟随,边飞行边听金童悉心教导,不时还提出一些问题。 “公子,单价一百四十三两,共七十五件,合一万零七百二十五两白银,若黄金一两为白银四十一两,则为三百六十一两有余,我算的可对么?”小木梳着两条冲天辫,手里捧着个大算盘,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金童。 金童懒洋洋的道:“不错,小木,你是学的最快的啦,倒是当账房的不二人选。” 小木高兴的跳了两下,一不小心,算盘从云端跌落,不由得惊叫一声。 金童扭头看了看,轻吐口气,羊脂玉净瓶里又飞出个同样的大算盘到小木手中,心中暗道:“小木这丫头脑子挺好使,不过一高兴就拿不稳东西,幸好公子我聪明,多买些杂物备用,否则又要下去捡起来……” 正胡思乱想间,忽听后面有人大叫:“前面的兄台留步,你们掉了东西!”却是个稚嫩的女声。 金童挥手带领大家放慢度,转过向来,却见两位女扮男装的小姑娘从后面驾云追来,俱是宽袍大袖的男子打扮,后面那位手里正拎着小木适才掉下去的算盘。 金童起身行礼,笑道:“两位姑娘好心,在下不胜感激,谢过了。” 拿算盘的小姑娘悄悄对另一个道:“小姐,你这装扮怕是不怎么好用,人家一眼就看破啦。” 另一个也有些慌乱,道:“这,这……该如何是好啊,小莲。” 小莲咬咬嘴唇:“那咱们是装下去啊,还是……” 这不等于没说吗?那小姐瞥了丫鬟一眼,驾云上前道:“这位,呃……兄台,小……小弟,有礼了。”小脸憋的通红。 金童暗笑,这副打扮上辈子看电视剧里多了,只是忍不住就叫破了别人的身份,倒是有些不礼貌,便顺着她话说道:“恩,兄台看似年纪尚幼,尚未变声,倒是在下没看清真容,竟然以为是……呵呵,小姓金,敢问兄台贵姓啊?”说着话,自己都觉得别扭。 那小姐不由得舒了一口气,说话也顺畅了许多,道:“免贵,小弟姓苏,名……言,嗯,言语的言,乃是大齐人士,敢问兄台……”忽然现金童的脸色已经变了。 金童对这小姑娘的名字并不在意,估计多半是假名,不过一听“大齐”二字,立刻激动起来,拿还顾得上慢悠悠的讲礼节?打断了苏姑娘的话问道:“大齐!苏兄,自大齐而来?” 苏姑娘愣了愣,老实道:“嗯,是从大齐而来。” 金童看苏姑娘有些茫然,自觉自己失态,连忙笑道:“失礼失礼,小弟名金童,乃是宝象国平顶山人,自幼向往东土,敢问苏兄,大齐可是东土现在的国号么?” 苏姑娘回过神来,心里暗自点头,笑道:“不错,现在东土的国号便是大齐。” 金童心念电转,他知道中国历史上以“齐”为国号的时代只有两个,战国时的齐国是不算在内的,那时候是周朝。真正的齐朝只存在于南北朝,南朝的“宋齐梁陈”中的齐朝比较早,可能性不是很大,北朝的“北齐”之后就是隋朝统一时代,如果现在是北齐统治的话,那么距离西游记开始的贞观十三年,至少还有隋朝的五十多年,加上唐朝的武德年号不知几年,再加上贞观的前十二年,而且现在也不一定就是北齐亡国的时候呢,这么算起来,留给自己自由挥的时间竟然还不少。 不过想归想,还是再确认一下:“不知是南朝,还是北朝呢?” 这回苏姑娘又愣了,她刚才听金童说向往东土,这个一点不新鲜,她这次随长辈来到西域,基本上每看见一个人都会说自己向往东土,想来也是,这边的日子太难受了,物产太不丰富了,交通太不便利了,谁不想着有生之年能向富庶的东土移民呢?可是眼前这个家伙,未免知道了太多了,不但从国号上就能听出来她来自东土,竟然还知道东土“近年来”的形势,虽然南北分裂已经很久了,可在西域稍微深入一点的国家还都认为现在是汉朝呢,乃至“不知魏晋”在这些国家的大臣中都很普遍,这个山旮旯里出来的家伙从哪里得来的信息呢?想了想,看他是个境界不低的修行人,想必见过东土其他的修道人也未可知,疑惑尽去,便如实回答道:“是南朝。二十年前改宋为齐,现在是中兴二年。” 金童惊喜的差点跳起来,竟然是南朝,南朝的齐朝怎么也比北齐开国早的多,可惜他只知道三国是公元二百多年,唐朝是公元六百多年,可是对于南北朝的年代是实在没印象,不过转念一想,只要日后到了中土,至少能按照史书推算出“现在”距离三国开始有多长时间的,要是怕三国的年代记不清楚的话,王莽篡汉是公元八年这个特殊年代肯定不会错,想到这里,不禁面露笑容。 苏姑娘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一惊一乍的男孩,想不通他为什么面露喜色,这时小莲悄悄传音道:“小姐,天快正午啦,若回去晚了,老爷子又要怒。”心里没来由的有些不耐烦。 金童高兴完了,便对小木道:“小木,还不快去拿你的算盘,顺便谢过人家公子。” 小木乖巧的驾云过去,接过小莲手中的大算盘,屈膝道谢,小莲拱手还礼。 苏姑娘趁这个时间,终于忍不住问道:“金兄居于西域,为何对中土的形势,如此熟悉呢?” 金童心道“此问来得正好”,笑道:“小弟本是汉人,从祖辈开始便思乡心切,对中土的消息无不挂心,想来小弟祖上从王莽篡汉时起离乡远走,至今……嗯,至今……呃,至今多少年来着?”似有意似无意的问了一句,心中热切的希望眼前这小美人可以回答。 可惜这苏姑娘本身也就十七八岁,而且又是名门大派的大小姐,从生下来就被教导着打坐炼气修习道法,能知道大致的历史进程就不错了,中国的纪年法又一向不那么一目了然,实在答不出来,张了张小嘴,竟然接不上话来。 ----------我是万恶的分隔符---------- 很久以前,有人看了几章之后问我:你说的本书是仙侠而不是玄幻或奇幻,不是奇幻可以理解,问题是,仙侠和玄幻之间的区别是什么,不要因为你自己的定义不准而影响小说的主题。 我回答:仙侠和玄幻在于世界观的不同。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区别,因为两者同属于中华传统文化的外延,但玄幻小说明显更侧重于人物功力的提升,现在流行的玄幻小说更是把武侠的写法直接改头换面的写成道法,人物升级只看功力不看心境,通篇遍布丛林法则,甚至以功力定辈分这样的无稽之谈,无法表现古典仙侠世界的内涵。而仙侠小说更注重人物的境界、存在的合理性,不可能像网游一样清楚的告诉你,达到什么功力能结成金丹,再进步又会凝成元婴等等这样一目了然的技能树结构,因为,道法自然,而不是道法科学。 第十一章 洞真楼 金童见没有达到预计效果,心中有些失望,不过今年能得到这么个模糊信息,已经“豁然开朗”了许多,继续笑道:“呵呵,山中无岁月,我等背井离乡之人,实在不知寒暑啊,兄台见笑了。” 苏姑娘小脸微红,道:“却是小弟不知家国,见笑见笑。金兄,小弟尚有些琐事,不能长谈,不知金兄此行何往呢?” 金童道:“欲往都城一行。如此,便与兄台别过,再谢了。” 苏姑娘点头道:“如是宝象国都城,说不定小弟与兄台还有见面的机会,就此别过。” 两人对面行礼,然后分别驾云回转。金童卯足了劲飞出二十里地,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向天长笑。 这边苏姑娘主婢两人哪能听不见?苏姑娘吐吐舌头,笑道:“这位金童公子,名字挺怪,人也有些怪异啊。” 小莲以看怪物的眼神盯着她,轻笑道:“人家怪么?倒是小姐,明明是争奇斗妍的妍字,为啥非要说是言语的言呢?难道真以为别人没看出你是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么?嘻嘻。” 苏妍俏脸一红,小声道:“人家……人家也是没办法,他都看出来了,可是咱们穿着这身衣服,总不能一点都不掩饰,便是错了,也得硬撑下去。哈,国色天香么?小姐我倒还配得上。”说到后来,竟又来了精神。 小莲一副受不了的样子,跟在后面,二话不说。 两人很快回到地头,却见深山之中一处大大的宅子,可不是西域的风格,明明是中土的飞檐重楼,两人按落云头,便有位穿着青灰道袍的汉子迎上来道:“小师妹,你可回来啦,师祖都问两次了,再不见人,师兄们又要受责罚。” 苏妍嘟起小嘴道:“只是出去走走罢了,哪来这么紧张,这几个老……嗯,几位老神仙见了爷爷,亲热的不得了,哪次不是谈天忘了吃饭,这次倒是饭时儿挺准。” 那汉子笑道:“此次不同了,无心子师叔从万寿山赶来,师祖吩咐今晚要去宝象国都城呢。” 苏妍一听,立刻跳了起来,嚷道:“无心师叔?啊!我要躲起来我要躲起来,每次见他都要受罚的啊,这次又被他抓住我乱跑……”说完就向后院跑去。 汉子看了她背影,嗤笑道:“躲起来,就能不受罚了么?这小师妹吓的可怜劲儿的。” 这时前厅几个人鱼贯而出,几个须皆白的老道,另有个年轻的白衣道人,正是手刃胡夫人的那位。 一名老道对白衣道人吩咐道:“无心,既然事情办完,不用管你师弟啦,他就那惫懒性子,多见不怪。你便径自回山吧,我还有几位老朋友要见见,此次西域之行,旁人视若蛮荒,老道却觉得益良多,呵呵,回秉你大师伯,便说我逛开心了就回去。” 无心闻言,走前两步,转身向几名老道行礼道:“如此,无心先回山了,师叔,诸位前辈,保重,再会。”说完转身离开。 老道看着无心的背影笑道:“这个无心,做事一板一眼,内外方正,却不知是跟谁学的,却不像是出自老道的门下啊。” 其他老道打趣道:“玄心子,你代兄授徒,把……的性子都教了他,也不为过。” 玄心子叹道:“想我那二师兄,唉!不提了,走走走,今日别离,怎么着也得把那宝贝琼浆喝光,叫你们几个老家伙多记我几年。” 一群老道嘻嘻哈哈走向饭堂,苏妍躲在后院兀自惊魂未定。 小莲悄悄蹭到她身边,小声喝道:“小姐!” 苏妍吓得一哆嗦,随即反应过来,小粉拳雨点般的砸向小莲肩膀,叫道:“啊!叫你吓我,叫你吓我……” 小莲不费吹灰之力地捏住她手腕,笑道:“别怕啦,无心师叔已经走啦,他像是有急事的样子。” 苏妍抚着胸口,喘气道:“好险,好险,亏得他有事。” 小莲扯着苏妍向客房走去,边走边道:“好啦快去吃饭,然后收拾行李,我们要离开呢。说起来,无心师叔看见你还倒算了,要是……” 苏妍不服气道:“什么叫看见我还算了?被他看见我得多惨啊,你说说,整个山门上上下下几百人,哪个不是好言好语的待我?唯独他他他……罚我挑水也是他,关我黑屋子也是他,哼!一辈子都不爱见他!” 小莲掩口笑道:“又耍小姐脾气,当心被老爷爷听见,说不定他琢磨明白了,明年你入门的时候叫你拜无心师叔为师呢。”毫不理会纷至沓来的小粉拳,小莲继续说道:“其实呢,无心师叔也是为你好,若是他也像门派里的人一样惯着你,你能有现在这样的进境吗?十五岁学会了驾云,可是咱们蜀山派头一遭呢。” 苏妍想了想,点头道:“这也是实话,可是他太凶我了,再说,五岁被人筑基,被人逼着修炼十几年,是个人也能行。” 小莲“扑哧”一声笑了:“你倒是胜而不骄!不过,小姐你的资质确是十万百万里挑一的,这个可跟无心师叔没关系。唉,明年你入了门,老爷爷说也要让我入门呢,可不能再跟在你身边提点了,万一你真入了无心师叔门下,万事可要自己小心,无心师叔对你还是手软的,去年听说,有两个犯在他手上的弟子,被罚抄道藏呢。” 苏妍不以为意:“抄就抄吧,别再去挑水就好。小莲,你可比我足足多用了十年功,又讨爷爷喜爱,说不定会被留在爷爷身边吧。不管怎么说,明年你可就是我师姐了,嘻嘻,趁现在可要欺负够本儿。”原来,这个看上去与苏妍年纪相若的小丫鬟,竟然已经是修行二十多年的人了。 小莲还没说话,苏妍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停下打闹问道:“对了小莲,方才你说无心师叔看见我还算了,难道还有其他事情吗?” 小莲一怔,随即笑道:“是啊,看见你还算了,若是他晚来一些时候,看见那位金童公子,可就大**烦啦。” 苏妍不解道:“那个金童虽然有些古怪,倒也犯不着无心师叔生气吧。” 小莲道:“金童公子修为可高深着呢,依我看,他年纪应该很大了,绝不会是咱们看见的十几岁样子,或者是和无心师叔一样,结成元婴后返老还童,改了样貌,看见他的时候,和看见无心师叔一样,根本看不透深浅。” 苏妍忽然有些落寞,强笑着说:“原来西域的修道人也很厉害啊,我还以为只有东土修士才可以做到。呵,那也不至于打架吧。” 小莲看看四下无人,悄声道:“若是就他两人,该是没什么的,可是金童叫他那个小丫头小木找咱们道谢的时候,我可明明白白的看出来,她是个妖精。” “什么!”苏妍惊讶的跳开一步,然后小声道:“她,她是妖精?那么,那么其他人呢?金童呢?” 小莲苦笑道:“金童公子往那里一站,不光看不透他的深浅,他身边的人也被他气势笼罩在内,自然是看不出来的。不过,要是无心师叔看见,哪还需要有多?就那一个小木,无心师叔就是要抢先出手的,他见了妖精,可比见了……嗯,还要痛恨。而且,那位金童公子对他手下丫鬟说话的样子,可宠着呢,还能不打起来么?” 苏妍有些慌乱,不知从哪儿来了一些心事,“嗯嗯”对付了两声,又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向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停下说道:“爷爷对我说过,西域有很多妖怪,可是和东土的妖怪不一样,这里很多妖怪从来不害人的,好像是因为……因为什么来着?反正不能和我们从前对付妖怪的手段一样。”说完了,又想了想,不等小莲回应,转身又走。 小莲呆呆站在当地,苦思冥想,老爷爷说过这话么?嗯,好像是说过,可是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 金童一路上苦思冥想,眼下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手下这些小妖精身上的妖气问题了。 他在万寿山下作出这个重要决定的时候根本就忽略了这一点,可是苏妍最后的一句话却忽然提醒了他。 苏妍一个小姑娘,必定不会一个人跑来西域,她的身后肯定是有一批人,其中也肯定会有高手存在。 谁能保证这些人能像万寿山下的那些人一样不敌视妖精?又有谁能保证万寿山外的人也一样安分守己?其实,就算是在万寿山下,胡夫人不也一样被人赚了法宝性命吗? 金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只要是个“人”,就有恻隐之心,况且他和银童兄弟俩一路行来,小凤对他们的照顾无微不至,早已得到了他的认同,妖精,也是生命啊,不能白白被自己的轻忽决定而置之于死地。 一路掐着脑子想,众人不觉就走进了宝象国的都城林阳城。所谓林阳城,就是在林河之北,因此得名。此时著名的百花羞公主还没出生,不过这跟经济繁华度没关系,宝象国一向政治清明,朝廷的治国手段不错,林阳城是方圆数万里内最繁华的城池。 这个世界的地球面积极其广大,西域国家也面积巨大,像宝象国这样的大国,怕是比金童前世的中国还要幅员辽阔,限于时代和科技的原因,也是农耕国家,西牛贺州穷山恶水的地方,没有游牧民族时时抢掠,宝象国也算富饶。 进城就要找住处。金童怀着一肚子烦恼,带着一帮小丫头走走停停,逛来逛去,蓦得现前面街边有一幢两层高的木楼,装修的十分华丽,一面红底金字的牌匾,上书“洞真楼”,两侧两块木牌,左边是一柄剑,右边刻着一些符文,倒是与紫金红葫芦上的符文有些相似。 金童立刻来了兴趣,带着众女走了进去。 迎客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穿着青色道袍,见金童进门,立刻上前道:“公子万安,不知需要何种法器?” 金童往屋里看了几眼,见左面是一面白墙,悬挂着各种金剑木剑,大多花纹古朴,剑面宽大,明显不是武林人物惯用的式样,另有一个货架,格子里是佛磬、木鱼、拂尘等物,显然这些都是镇宅用的。右面是货架和柜台,格子里放着些画好的符纸,也有已经折叠好的,却不知都是作何用途。正中间是一张八仙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摆放,想来是谈价钱的地方了。 金童笑道:“倒是有些需要,不知宝店的法器效果如何。” 中年汉子笑道:“公子此问可是差了,要说天下开店的,哪有说自己店里物品不好?不过我卖你买,各取所需,公子需要什么,只要小店有中用的,便是有效,其余的就有通天神效,奈何公子用不着,也是废物。请坐,请坐。” 金童一愣,此人说话倒是有一定水平,不由得给他涨了几分好感度,拱手道:“此言中肯之极,小姓金,敢问兄台如何称呼,可是店中掌柜?” 汉子回礼道:“不才连梦同,掌柜不敢当,一个小跑腿的罢了,不过掌柜的长年不来,只好自己打理。” 两人分宾主坐下,金童先问道:“鄙人初次到在林阳城来,忽见贵宝店,进来看看,不知店里的法器符文都是做何用途呢?” 连梦同道:“天地万物,均不脱大道至理,道法变幻莫测,无所不包,至于法器的用途,那可多了去了,小到平心静气,大到趋吉避凶,无不需要器、符,不知公子需要些什么?” 金童笑道:“这话口气有些大,意思是不管公子我要干什么,你都能帮得上忙啊?” 连梦同拱手道:“不敢不敢。说实话耳。” 金童看了他两眼,见他目光清澈,嘴角隐含笑意,似乎十分自信的样子,问道:“连兄,能否介绍一下你店里的符文,大致有那些种类,有何效果?” 连梦同正色道:“世人枉费墨和朱,一点灵光即是符,公子,咱们店里的符都是后天符,笔墨画就,虽然谨守规矩,有些效果,但说通天彻地的能耐,实在是没有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来,里面是厚厚一叠用布绣出来的符文,一张一张的摊开介绍:“这是净衣符,若出入天生烟瘴之地,先用火烧,怀揣纸灰进去,能保半个时辰阴气不沾身。这是施乐符,焚烧后将纸灰和水引用,可通畅心情,若家中有人郁郁寡欢,用此符后再行开解,多半能有效果。这是灵吉符,张贴于床头,噩梦不侵,不过效果很短,只能用一两夜便失去神效。这是……”洋洋洒洒介绍了十七八种,全是“家用”的符,最后连梦同道:“不知公子有没有看到,有些符是折叠好的。” 金童点头道:“嗯嗯。”听了些“家用”符的效果,他觉得收获良多。 连梦同继续介绍道:“这些折叠好的符纸,有些三角,有些圆形,有些同心方胜,多是效力较长,但一经小店售出,是不能拆开的,因为如若拆开,立刻失了神效。” 金童奇道:“莫非这些符纸有更神奇的效果么?” 第十二章 奇女子 连梦同笑道:“当然。比如这种……”他从自己脖子里挂出条红线,下面穿着一张折叠成飞鹤形状的符纸,说道:“这种符是轻身用的,佩戴之后不说身轻如燕,不过像不才这样整日里跑来跑去,打杂的人,却是实用的很,哈哈。另有辟邪、趋吉、醒脑、镇宅的符,还有一些,小店并不常备,因为一般人也用不着。” 金童点头道:“果然长了见识。想必那些增加攻击力、防御力,甚至能保命的神符,却是不能轻易出售的。” 连梦同也点头道:“是啊,是啊,呃……保命的?嘿,公子可真是见多识广,小店的本事,还真画不出保命的符纸啊,那得是有大神通的人才能制作出来。” 金童莞尔一笑,起身道:“这些符纸的价钱如何?” 连梦同道:“不一而同,柜台上刻有价钱,经年不变的。” 金童走到柜台前,见上面果然向外刻着各种符纸的价钱,简单的就是三五七钱,或者一两二两银子,那些折叠的符比较贵,有的三五两,有的十几两。金童爽快的道:“这些符文,每样各要两张。” 连梦同笑道:“两百四十多两,零头奉送,谢公子照顾,这里有各种符的用途,公子可命人抄写。” 金童顺着他手指的方面看去,原来临街墙上还有张布告似的东西,他仔细看了看,已经记了个大概,现在他的记忆力已经不同凡响了,拿神识一扫,基本上都能印在脑海里,不过想了想,还是从怀里掏出缩小了的羊脂玉净瓶,从里面飞出笔墨纸砚来,唤来一个小丫头叫他抄写。 连梦同一见金童的法宝,神色一震,正在包装符纸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又走出柜台来,对金童深施一礼道:“公子,原来是道德之士。” 金童笑道:“我自然是修道人,不过出门不久,没啥见识,还要向连兄请教。” 连梦同早没了起初时挥洒自如的神态,恭谨道:“请公子楼上说话。”金童随他从柜台内的楼梯上楼,他边走边说:“楼上是舍妹画符的场所,平常人是不能上来的。” 金童心说:“平常人不能上来,修行人却能上来,看来只要有迷信思想,就有神棍的市场的。”微笑着走了上去。 楼上却不是大厅,而是三个房间和一条小走廊,连梦同边带路边介绍:“这是小店的仓库,这是待客的房间,公子请,最里面是舍妹画符的场所,她正在琢磨些问题,小人就不唤她来见了。” 金童进屋一看,果然布置典雅,墙上有字画,窗前有花草,座前有煮茶的陶瓷器具。 连梦同招呼金童坐下,便烧火煮茶,金童也不打扰他,静静地看字画,少时茶好,连梦同恭恭敬敬的奉了茶,金童才开口道:“不知道兄与某有何计较。”现在身份不同,称呼也就变了。 连梦同苦笑道:“公子万万不要抬高了小人,小人资质驽钝,学不了道,哪能当得道兄二字,却是舍妹小如,习得一些练气之法,又学了些符术,我二人才得安身立命。唉,各人有缘法,却不必提了。小人斗胆问公子,可是从东土来么?” 金童笑道:“东土?那可太遥远了,小子这辈子都没去过东土,不过此次出门,就是要去东土一行,学些高深的本事。”说完留意着连梦同的表情。 连梦同没有现出丝毫的失望之色,仍激动地问道:“公子,出自何门派?” 金童道:“门派也无,只是家传的一些法门,时时觉得不够高深,瞎练罢了。” 连梦同有些紧张,想了半天,连连搓手,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想要开口,见金童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又失去了说出来的勇气。 金童感到十分可笑,试探着道:“连兄,明人不说暗话,请小弟上来,莫不是有些事情想要小弟帮忙的?” 连梦同有些脸红,不好意思的笑着说:“近日是有些急事,可是与公子初次见面,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金童道:“有事求助,也是人之常情,不妨说一说,都是道德一脉,若有余力,小弟也不能袖手旁观。” 连梦同想了想,该来的还是跑不掉,只好厚着脸皮说明了原委。 原来连梦同和连小如这兄妹俩的祖上也是东土人士,自东汉时为了避仇迁来西域,传了几代,祖上本来就不高深的道法也已经遗失殆尽,原因主要是后辈的资质问题了,一代不如一代,也是没办法。到了这一代,只剩下连梦同兄妹两人,连小如今年已经二十八岁,十七岁时订过一门亲,可惜当地了时疫症,净衣符驱邪符全不管用,瘟疫流行了大半年,当地人死了十之七八,连小如没过门就成了寡妇,连梦同更可怜,老婆早死,孩子也死在了瘟疫里。两人变卖了祖产,流连宝象国各大城市,也没个固定职业,多是连梦同做些买卖,连小如给人算算命看看风水,最后连小如提议到都城来开个店,卖些符纸法器,再不过那颠沛流离的日子了。在林阳城花钱兑了个好店铺,俩人积蓄也花了个差不多,今天金童这笔大生意,却是救了两人的急。 要说平常百姓,总是临时抱佛脚的多,除了建新房、添丁进口之外,平时实在没多少人来买些镇宅、辅助的东西,可是十几天前,却忽然来了生意,连梦同的问题就出在这里。 林阳城外三十里的黑鹊山下有个小村庄,名叫黑鹊村,这名字起的确实省力,相传是从前有户人家丢了只家养的黑鹊,派家人出去捉,捉来捉去总是不合主人的意,后来几个家丁捉雀到了这座山下,现都城不远处有这么大一片上好的土地,也没个地主,就商量了一下,拖家带口的来这里砍树开荒,传了十几代,成了个村庄,数百年来生活也十分安逸。到了这一年,村里却忽然像中了邪一样连连死人,平时身强力壮的汉子,也没个病症,忽然间说不行就不行了,还有小孩说半夜看见了黑影子什么的,合村上下人心惶惶,也没个主意。有村里富户带新媳妇来都城开眼界,无意中现了“洞真楼”,进来看看,便买了几个镇宅的法器、符纸回去了,一家人有了思想寄托,感觉不见鬼了,十分灵验,经过这家人的宣传,连梦同又卖出了不少的符文和法器,挣了几百两银子。 连梦同正欣喜的时候,就出事了,最初买了符文的那家人,新媳妇半夜起床上茅房的时候,一跤跌倒,再也没能起来,这家人不干了,来找连梦同理论,大致意思就是我们买了你的东西,白花花的银子也给你了,还帮你宣传,这段日子全村该你送了多少钱啊?为什么你起初卖给我们的法器不管用呢?连梦同自己也纳闷,虽然连小如修为不高,制作的法器符纸灵验时间不长,但也不会无能到这个地步,他详细问了问这家人摆放法器的方法和符纸的用法,没出一点差错,自己也挠了头,只好与这家人约好过几天去实地看看。这几天连小如正在辛苦用功,好制作些攻击力比较强的法符,到时候带着以防万一。但是连小如也告诉连梦同,如果真是有什么鬼怪的话,它们能破了符法,修为就一定比连小如更高,到时候如果她有个闪失,连梦同还是赶紧逃跑为上,不能白白把命搭上。所以连梦同就慌了手脚,他本来是建议换个地方再开张,被连小如拒绝了,连小如不愿意再各处游荡,更不愿意砸了自己招牌,死也死了算,反正她一个未亡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有了这处铺子,加上后面带的院子,哥哥靠租房子也能凑合过一辈子了。 连小如是看开了,可是连梦同哪能放下心来,他自己也无所谓了,万一妹子真有个闪失,这些生离死别的事情他是再也经不起了。这天忽然见金童顺手就使唤出了法宝,而且看样子还是非常高级的法宝,他立刻动了心,便请金童上楼,说出这番话来。 金童听了连梦同的经历,心里开始琢磨起来。 这件事有些奇怪,先就是风水问题。林阳城毕竟是宝象国的都城所在,宝象国再是西域小国,也是个传承了很久的国家没错啊,都城附近是不可能出现什么大凶之事的,这一点是有共识的,就连妖怪占山为王都不会找都城附近,因为国王也是天子,天子脚下自然诸邪退避,草木野兽成精不易,妖王要是来了连个小妖都感化不了,光杆司令谁愿意干啊? 既然妖怪的可能性不大,倒有可能是厉鬼了,这个可能性不大,但是排除不了。金童想明白了,感觉如果自己去帮忙的话,厉鬼对自己应该威胁不大,毕竟他可是妖王一级的修为,虽然功法上欠缺了点,但现在已经修炼出了神识,单对单应该不会吃亏。而且如果这次帮了连梦同兄妹的忙,众手下来了估计也能得到连小如一些照应,好处应该是大过危险的。 想到这里,金童微微一笑,道:“小弟修为不深,见识不广,怕是帮不了什么忙,不过……” 连梦同连忙道:“公子千万可怜可怜小人兄妹!”说完就要起身跪下。 金童忙拉住他:“若是去开开眼界,倒也罢了,可是也不敢保证令妹的安全。” 连梦同大喜道:“公子厚恩,不管结果如下,连梦同必粉身碎骨为报!” 金童再次阻止他行大礼,正要说话,忽然神色一动,感觉隔壁的人出来了,果不其然,片刻后房门就被推开,一名女子站在门口,目不斜视地看着金童,淡淡道:“公子有此心意,未亡人不胜感激,不过,好意心领了,公子事忙,便请回吧。”竟然十分的不客气。 金童看这女子,二十多岁的样子,长的瘦瘦弱弱,面容虽然精致,可惜肤色微微泛黄,一副长期抑郁和积弱的样子,偏偏眉宇之间透出一股韧性,就像山野中的小草,折不断压不弯的,暗暗下了个“奇女子”的定义。 金童哈哈一笑,随手变出一把折扇来,他的羊脂玉净瓶能装东西,并且往外拿的时候其实并不需要先拿出瓶子再念咒什么的,刚才在楼下那么做仅仅是为了让连梦同看见,好从他嘴里套些信息出来,真没想到能碰上这么档子事。金童轻摇折扇,笑道:“姑娘此言差矣,连兄请小弟帮忙,小弟也已经答应了,这与姑娘有何相干呢?姑娘为何凭空插手,阻止小弟履行诺言?” 连小如为之语塞,想了想道:“既然公子非要插手,未亡人也没有办法,只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干涉我的行为。另外,我连小如,早已不是什么姑娘了,你可以称呼我李夫人,或者直呼姓名皆可。公子走好,不送了。”说完自己先出门回房去了。 金童和连梦同面面相觑,半晌,金童道:“连兄不用担心,只要是本公子感兴趣的事情,就绝不会半途而废。你帮我找间客栈,到时候自去寻我。” 连梦同千恩万谢,与金童一起出来,带着一帮小女妖寻了住处,拿着千推万推也推辞不了的两百多两银子回店里去了。 刚开门进店,就见连小如正在堂上等他。 连小如皱眉道:“哥哥,你还是要请人帮忙么?” 连梦同苦笑道:“妹子,为兄也是没办法啊,你自己都说了,那鬼怪的功力肯定高过你,你一旦有个闪失,叫我情何以堪啊。”说着话一脸苦相,好像马上就要掉泪的样子。 连小如见哥哥这个样子,万般说辞都再也说不出口,只好重重叹了口气,道:“唉!眼看就是了结的时候,却非要牵上这个因果,哥哥你这是所为何来?” 连梦同有气无力的道:“管他什么因果,我只想着,咱们兄妹也没招谁惹谁,凭什么就父母早逝,家破人亡?现在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做些小小生意,他们村里闹鬼怪,咱们也不是非要去管的,再是制卖法符,也奈何不了比自己更厉害的鬼怪,对不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何苦非要给自己惹祸上身?” 连小如默默无语,当初她把黑鹊村的事情揽到身上,要亲自去解决,确实是抱着放手一搏,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家传的修道法门失传大半,她这些年来一直处于筑基阶段,到了这个境界就再无存进,加上个人性情的因素,确实是对这个世间不再留恋了。 现在有了金童这个帮手,黑鹊山的事情如果能够解决,说不定在修行上金童还能帮她一把。心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连小如立刻脸红起来,原来,自己并不是个真正不惜命的人啊。 第十三章 大宗师 “小辣椒、小桃红、小英,你们几个随我去,其余的在家等着,好好复习功课,有事情商量着办,商量不成小木拿主意。” 安排完了众“小字辈”的小丫头子,金童就向门口等着的连梦同走去,期间迟疑了一下,小木这丫头脑子挺聪明,很东西很快,可是性格有些幼稚,一高兴就小喊小叫又蹦又跳的,不知道是不是个主事的人选,可是想了想这些小女妖中除了自己带走的三个外,也就小木还有些可靠,其他的更不济事,叹了口气,还是出了客栈套院。 反正自己包了个院子,只要小丫头们都不出去,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事。 洞真楼与黑鹊村约定的日子已经到了,连梦同大早就来找金童,生怕他一个想不开拔腿走人,此时见金童万事俱备就等自己来带路,心中实在是激动万分。 金童径自和连梦同出了门,站在门口等三个丫头,见连梦同激动之情莫可言状,就是一句话不说,不由得主动开口道:“连兄,黑鹊村怎么走?” 连梦同顺口回答:“南门出去走官道十五里,再走小道向东十五里即到,呃……公子的意思?” 金童轻轻一笑道:“黑鹊村必有古怪,连兄若去,怕有不便。” 连梦同想了想,道:“不妨不妨,黑鹊村的时候是小人一口应承下的,怎可不去?再者说,愚妹对此事有些疙瘩,小人跟随还能有些周全,实是怕她得罪公子。”这话已经已经说的不那么婉转了。 金童失笑道:“哪有这么小气的,连兄还是自己保重吧。放心,我不与她计较。” 连梦同有些不好意思:“公子的恩德……唉,叫小人如何报答?” 金童轻描淡抹的道:“没什么,过些日子我还要走,手下有几个侍女在此,常年在山中,不通人情世故,还要麻烦连兄照顾。” 连梦同还是不好意思:“些许小事,也报不了公子的大恩。” 两人说着,三个小丫头已经梳妆打扮完毕,花枝招展的出门,候在金童的身边。 金童笑道:“连兄,送我等到官道十五里处,再自行回来吧。”说完迈步就走,三女亦步亦趋。 说起来林阳城也是大国都,辰时初刻的大清早街上已经很有人气了,更有官员的仪仗从街上走过。金童与三个小丫头一个粉雕玉砌,三个晶莹剔透,身上衣着又都华丽不凡,引的路人纷纷侧目,连梦同渐渐自惭形秽,脚步越来越快,远远走到了四人的前面。金童却自信心高涨,方块步迈的整整齐齐,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样子。 眼看快到南门,一顶软轿与金童擦肩而过,金童似乎听见轿中人轻“咦”一声,彷佛是个女声,回头看时,轿子没有一丝停滞,继续向前走去,他有事待办,也不管了。 南门外有车马行,连梦同上前雇车,金童凑过去看看,现车夫知道去黑鹊村的路,立刻把连梦同赶了回家,不麻烦他带路了。 不知宝象国的官道和东土比起来如何,反正前十五里路金童被马车颠的七荤八素,简直比上辈子坐过最破的破车还要难受十倍,下了官道又走了一里路,金童就彻底受不了了,问了车夫前面的道路,挥手放他回去,晚上不用来接了,反正车费连梦同已经给过,车夫千恩万谢,赶车回去。 下了车,金童放眼看四周的景色,却见一片山明水秀,和他上辈子见过的雾蒙蒙的天确实天壤之别,与飞在空中俯瞰的感觉更不一样,心道:“若是在这里懒懒散散的过一辈子,也不知会怎样。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感触,估计和我的感觉不尽相同吧。” 温柔地看了一眼三女,金童道:“我们是飞,是走?” 小辣椒回答道:“公子,听那个连梦同说双方约定是午时正,现在还有一个时辰呢,咱们也不必早到,何不走走?若是走的慢了,再飞一下也就是了。” 金童对这个建议十分满意,一行人懒懒散散,时不时耍耍笑笑,高兴时飞飞跑跑,十五里的小路,两个小时怎么也都到了。此时金童不知为何心情极好,一路上妙语连珠,又给三女讲笑话,还改编了几个“未来”的荤段子,逗的三女“咯咯”直笑,主从之间的距离也渐渐变得模糊了。这个倒是金童愿意看到的局面,他本来就来自民主社会,根本没有等级观念,只是一众小丫头放不开,不由自主的就要惟命是从,现在在自己面前展现出一副小女儿形态,金童乐不可支。 眼看已经走到了黑鹊山脚下,后面一辆马车逶逶迤迤赶了上来,金童神识一放一收,就知道里面坐的是连小如。 果然马车到了四人身边停了下来,连小如的声音从里面传说:“路上不便,请公子上车叙话。”冷冷清清的声音,一如当日。 金童站在车前,小辣椒赶紧上前掀起了帘子,车夫避在一边。 金童看着车厢里面端坐的连小如,见她脸上并没有什么忧喜之色,心里实在有些敬意,他素来就佩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端正的施了一礼,金童道:“道友不必拘礼,今日我只是依时而来,随缘而去,与道友并无瓜葛。” 连小如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叹道:“公子如此,更叫未亡人无话可说。只是今日在此,是生是死,有何变故,未亡人都不希望公子为施援手,而陷自身。不论如何,未亡人深感公子大德。” 金童凝重的点头,示意小辣椒放下莲子,道:“道友请先行。” 马车继续前行,小英小声问道:“公子,那女人不愿公子帮助她,为什么我们还要来呢?” 金童想了想,迟疑道:“修道人本来就是世间另类,若互相之间不施援手,又有谁能独善其身呢?而且这女子少年丧夫,与她哥哥走南闯北,却并没有什么油滑的习气,懂得担当,这样的人我很佩服。” 小英还想说什么,小辣椒抢着道:“公子,那我们这么帮她,岂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有么?” 金童笑道:“随缘而来,随缘而去,从来处来,到去处去,要什么好处?” 小桃红有些感触的道:“公子,万事只要随缘是么?可是心之所想,身之所向,有些是人缘,有些是天道,万一两者有些交集,岂不是又要人懂得取舍?所以说起来,该怎么做,还在人心,缘也罢,道也罢,因果也罢,当做当为,存乎一心,日后若有报应,也在自己,万万不可后悔。” 金童愕然,盯着小桃红看了又看,料不到这么个在丫头群里并不起眼的小丫头会忽然有这么一番高论,看来她修为在这群丫头中仅次于小凤,而年龄却是最幼的一批,不是没有原因的。 金童看了半天,问道:“小桃红,你是何出身。”声音有些严肃。 小桃红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有些惶恐道:“鸯。”声音有些抖。 金童这才意识到自己神色过于严肃了,缓了缓声音道:“很好,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不过小桃红,你为何忽然这般样子?不是刚刚说了么,万万不可后悔,你现在是不是有些紧张,也就是,为你刚才说的话后悔了么?” 小桃红身子一颤,轻摇银牙道:“奴家,并没有后悔,这些,都是奴家自己的感悟。” 金童来了兴趣:“自己的感悟?真真教人不敢相信啊……” 他不是随便说的,这些东西,别说区区一个小桃红,便是胡夫人,怕也感悟不到这个深度。因为经过这么多日在西牛贺州厮混,他对这些截教妖修的路子已经很有一些体会,他们(它们)很大一部分连字都不认识,修炼就是靠着与生俱来的本能,需要靠着自身的机缘开悟,领悟了最基本的炼气方法后日积月累,直到化形之后进入人类社会,才能稍微有些修炼效率,并且路子大多是一成不变的,还是最早开悟的方法,所以一个动辄修炼几百年的妖怪都打不过修炼几十年的人类修士,功法是一方面,本身法力的积累也是一方面,因为妖修的很大一部分积累是用在了**上,所以大部分妖修都是力大无穷的主儿,而在技巧上却较人类修士差了好几筹,法力嘛,几百年的妖修和几十年的人修,只是强上一筹而已。 上述现象可以总结为:妖修就是力工,人修则是技工。妖修,只要不是什么神兽或天生聪颖的兽类,就成不了理论家。 然而从小桃红的嘴里,却忽然这么一套可圈可点的感悟来,金童十分不解。 小桃红见金童迟疑,不由得解释道:“公子,说起来还是十年前,奴婢又一次出外是市集采买物品,回家途中见一个老道人倒在路边,是奴婢不忍看,喂他水食,过了几个时辰,他缓过气来,对我说要给我些机缘,可能当时看不出来,但日后会有用的。奴婢听说有好处,便十分高兴,问他要,他又叹气说我沉不住气,便是有正果怕也不易得的,给我一本书就走了。回家后,我看了几遍,也不怎么看的懂,可是修炼时忽然就容易了许多,有些道理也像忽然明白了一样。姥姥看我忽然进步,也十分奇怪,把书要过去看了,也没有看明白了,许多姐妹也都是这样。嗯,适才我说的那些,就是当时脑子里出来的一丝灵光,后来仔细想了想,才确定是那个意思。” 金童咋舌道:“果然是仙人手段啊,那老道必定不是凡人,他给你的是什么书?” 小桃红确定的道:“书名是《大宗师》。” 金童愕然,不由得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一个修道人启蒙的书籍,到了妖修手上就有了脱胎换骨的效用,可惜,可惜,众人也只有小桃红有些缘分,能够看明白一些,果然……果然大道之行,在乎人智啊!” 金童上辈子并不是个博闻强记的人,很多书能看明白,却不一定就有兴趣,比如他能时常看四大名著,却对诸子百家只是部分了解而已。毕竟当时风气使然,那个时代特别是十年之间的“破四旧”、“移风易俗”风行天下,到金童出生时两个时代、两种思想已经今是而昨非,对金童这样年纪的人来说,知道一些“儒道墨之争”在已经是比较“有杂学”的人了,哪能研究那么透彻? 可是,就算只知道皮毛,百家争鸣的道家思想还是可以理解的,特别是道家著作只有那么寥寥几本,不外乎《老子》、《庄子》、《列子》三书,或者说是《道德经》、《南华经》、《冲虚经》三经,那是学习诸子百家必读的,以金童的文言文水平,《道德经》能看的半懂,《南华经》基本理解,《列子》没看完,已经算是勤学好问的代表人物了。 而《庄子》中的最著名几篇,不外乎就是《逍遥游》、《大宗师》、《齐物论》了,所以小桃红一说是《大宗师》,金童立刻就知道是《庄子》中的篇目。 这件事给金童的,不仅仅是震撼。 金童的第一个念头是:道家经典在上辈子是课外读物,在这辈子却像是有某种魔力一般,能使一个灵智初开的小妖精产生感悟,那么,要不要不管儒释道哪家的经典,收罗个三五车让这些小女妖去读,不定哪个就对某本书有了感悟,立刻就有好处。 而打消这个念头的是随后的想法:估计就算真这么做了,也得不了什么好处,毕竟缘分这个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就像小桃红,给她本经书,就算得了些感悟,终究是非常初步的,再想进步,凭她自己的能力也是进步不了的。如果自己已经修为高深,功参造化,那个时候再给手下经书,应该才有效果的。 随后的第二个念头是:我自己是不是走了歪路?每天和银童研究功法口诀,却毫无进步,是不是方向不对?老子就是太上老君,《道德经》是老子写的书,《南华经》和《冲虚经》也都是老子的继承者写的书,自己作为老子手下的人,连这三本书都还没学明白,自己的作为,与眼前这些小女妖的蒙昧样子,有什么区别? 一念之间。 很多事情,就决定于一念之间。 第十四章 人教当兴 很多事情,就决定于一念之间。 就在金童产生了第二个念头的时候,三清天上,兜率宫中。 老子坐在蒲团上,青衣白,童颜饱满。 对面是一个清癯黑、衣着华丽,看不出年纪的道人。 两人闭目而坐,从来无话。 忽然,那道人睁开眼睛,微笑道:“恭喜。” 老子也睁开眼睛,同样微笑道:“恭喜。 两人继续闭目静思。 过了半晌,外面有小童道:“启禀老君老爷,启禀天尊,门外有白鹤童子求见。” 老君缓声道:“宣。” 不一时,白鹤童子入内,分别向两人行了大礼,伏地禀道:“启禀两位天尊老爷,我家老爷请三师叔叙话。” 清癯道人问道:“元始怎么说?请道君,还是请教主?” 白鹤童子头都不敢抬起来,回答道:“回禀老爷,我家老爷说,请上清通天教主。” 老君抬了抬寿眉,微笑道:“恭喜师弟,你我三人终于心意如一,截教再兴,并无阻碍。” 通天教主长笑道:“却免了我再定地水火风、重开新天之力。人教当兴,截教沾光而已。”说完大步走了出去。白鹤童子再向老子行礼,也跟随而去。 老君继续闭目,面容却有一丝喜色。 自从封神之时,阐教众人犯了杀劫,陨落了一批,剩下的除了几个三代弟子成长起来,二代弟子十余人更是一撸到底,被三霄“削去顶上三花,填平胸中五气”,一身修为尽废,简直惨的不能再惨。而截教更加倒霉,不但二代弟子几乎一个不留,三代弟子中的漏网之鱼也有限,还不如阐教毕竟出了杨戬、李哪吒、杨天化、雷震子几个小高手呢。三教命运乃是圣人所定,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当年通天教主差就差在不该亲自下凡干预,结果被鸿钧道人开小灶教训了好几百年,好在鸿钧道人也不是很有时间教导徒弟,这才被放了出来,本来打算履行前言,再定地水火风,重开新世界,展截教,却被老君请来几十年,就是不让他走。 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原本是一家。 老君甩甩拂尘,习惯性的摸了摸腰带想掏出个果儿赏给门外小童,支使他们办些事去,结果幌金绳不在了,不由得轻轻一笑,从怀中摸出个小瓶子,白光一闪飞了出去,对门外吩咐道:“拿四颗去武当山太和宫送给真武,就说放在他那,三十年后出下一炉,到时派人来取。” 门外青莲童子接过瓶子一看,不禁咋舌,里面可有十二三颗仙丹呢,依老君门下的惯例,剩下的可都是赏给他的,心里泛起了嘀咕:“下界一趟而已,也用不着恁多路费,老爷今天是怎么了,莫不是有些好事特别开心么?嗯,既然下界去了,有些私事不妨捎带着办一办,丹房的金童银童两位老哥前年似乎跑出去了,若有机会,寻他们一寻,老爷倒是和通天道君聊了几十年,现在通天道君走了,他们再不回来,万一被老爷现,可就有些不便了。” 不说青莲童子收拾行李后以龟从太清天往外飞,且说金童。 金童动了学习的念头,不过眼前有事,只有留待事了再说,满怀心事的向黑鹊村走去,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转身对小桃红道:“你是个有机缘的丫头,不过适才的感悟有失偏颇,终究难以得成大道,既然你现在屈身在我门下,我也要对你有担待,这样吧,我给你改个名字,日后你便与我有些牵连,不免更上一层,如何?” 小桃红拼命的点头愿意,小辣椒和小英自然不依,嚷着也要改名字,尤其是小辣椒,自从胡夫人不知从哪听来这么一种辣味植物给她取了这名字,她连一次辣椒都没见过呢。 金童无奈的笑道:“哪有说改就改的,咱们修道人讲究机缘,公子我刚才也是灵光一现,至于你们,既然跟着我,日后也少不了好处,只等时机罢了。只是,这个名字嘛……” 思来想去,也没个好点子,他还不到开宗立派的程度,不能给取个某某道人、某某子的道号,就只能取“名字”而已,丫鬟名字不好听,寻常人的名字呢,他也想不出好的,最终一咬牙道:“一个名字而已,犯不着掐着脑子猛想,这样吧,既然你本体是鸳鸯,鸳鸯指兄弟,不如便随我姓,名叫金兰,恩,义结金兰的意思,这名字差了点,用的人太多,以后你自己想出了好的再告诉我,我帮你再改,姓什么的都无所谓。” 隋唐之前,鸳鸯的民间寓意是兄弟,只有个别诗作中意指夫妻,隋唐之后才被广泛用于夫妻、情侣的象征,这点常识金童还是懂的。 金兰跪地谢恩,金童这次也不阻止,受了她四拜,道:“我给你取了名字,便是你的亲人,你怎么称呼我都成,心里记着这层关系就行,你们一行二十多人,我也不能只管你自己叫妹子,以后我还是直接唤你名字。” 吩咐完了,大家进村,金兰这个众女中第一个脱离了“小”字辈的丫头,心潮澎湃的跟在最后,誓这辈子一定要报效公子的大恩。 连小如已经被村里众人请进了新娶媳妇的刘家宅子,根本没有半点等待金童的意思,看来其心坚如铁,死也不肯“连累”旁人,或沾旁人的光了。 金童哈哈一笑,也不计较,他并不知道连小如其实曾经心动过,可是为了坚持自己的理念,才更加对他不闻不顾。 村里年长德高的老人已经跟着连小如去了刘家,但闲杂人等还是不少,金童四人一进村,立刻成了众人围观的焦点,男女老幼远远对他们指指点点,几个青年男女甚至哈喇子都流了出来。不过此时尊卑观念极重,四人衣着华丽,举止文雅,隐隐散出一股贵气,周围人不管多稀罕,竟然连一个敢上前打招呼问话的人都没有。 金童也不管这些,看了看村中地形,原来刘家算是黑鹊村较有势力的一家,他们家基本上处在村子的正中间。于是金童领着三个丫头走街串巷钻胡同,在村中转了一大圈。 “好像……没有什么妖气啊。”金童不是很肯定。 “公子说的是,我们也没感觉到妖气。”三个丫头目光对视后,由新“上位”的金兰回答道。 金童站在村中大道上沉吟一会,环视一圈远远围观的人等,他们几乎吊着金童等人围村游行了一整圈。 “你,过来。”金童指着一个三十上下,面皮比较白净的干瘦汉子道。他选人问话是有标准的,这时代没有农业机械化,干活非得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不可,此人肤色比较白净,应该不是个纯农民,身材比较瘦,不是饿的,而是缺乏锻炼所致,虽然也是穿着一身布衣,但估计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闻言上前施礼道:“公子有礼了,为何言语中多有不敬?” 金童乐了,看来还真是读书人,就算面对着“贵人”也不卑不亢,甚至直言斥责对方的过错,真是个标准的儒家学派。 既然你装,那么大家装到底。金童施礼道:“兄台莫要见怪,不知者不罪。须知世间有一等人,好言好语怕是打听不到真话,只好冷眼相对,他反而敬着你。在下不知此处穷乡僻壤,却有兄台这等饱学之士,实在失敬,失敬。”这话说的还是不客气,不过也算给了此人面子,更暗示自己出身高他们一等,根本不问随访姓名,十分嚣张。 读书人想了想说:“公子是贵人,我等乡野粗陋之人,想也不入公子法眼。有何事体,请公子垂询便是。”他也算是见惯了人情冷暖,吃亏就吃亏了,只好无所谓。 金童也不为难他,直接问道:“听说黑鹊村中最近常常死人,好像道门的法器也镇压不住,适才有道士去了刘家,是不是?” 读书人道:“是。” 金童慢慢道:“此间轶事,能否原原本本告诉我?” 读书人看看四周,见一圈人也在十分期待的看着他,暗叹一声村里人没见识,只好就站在路中间,把近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金童。 第一个死的人是牛大夯,一个身强体壮的二十八岁庄稼汉,死在自家的床上,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两眼翻白,床上有剧烈挣扎的痕迹,门窗没有被破坏,并且都是从屋里栓着的。官家派人验尸,没有外伤,银针入腹无毒,只好说是怪病。 “此人可有父母妻室?” “皆无。其父母早亡,兄长牛大力长他十岁,三年前失足落水而亡,留下一个儿子牛力,被孀妇改嫁带走,已有一年半。” “继续。” 第二个死的人是刘晓霜,年方十五,待字闺中,死状与牛大夯如出一辙,同样门窗紧掩,无伤,无毒。出事后,母亲哭死,父亲自尽,无兄弟姐妹。 “她和牛大夯有没有亲戚?” “没有。” “她父亲为何自尽?” “家贫,欠人十五两银子,本打算嫁女给刘正,聘礼少说二十两,但女儿一死,没了指望。” “刘正是谁。” “刘允文的弟弟,刘允文就是死了新妇的那个。” “同姓刘怎能通婚?”从秦朝就有法律规定说“男女同姓,其生不蕃”而禁止近亲结婚,金童相信这里也该有同类法律。 “两家并非同族,是祖上的赐姓,两家祖上都是刘家的家丁。” “继续。” 第三个死的人是王进,三十五岁男,死于家中床上,死状相同,无外部疑点,上有父母,下有妻儿,平日老实,从不无事生非。 “晚间死于床上,妻子没有现异状?” “他父亲痴呆,母亲年已七十,瘫痪,其妻每日天黑后侍候洗澡等起居事项,回去后现人已去世,儿子十二岁,已经分房居住。” “为何此三人的死状与刘家新妇的死状不同?” “不知。” “其余人等,死状若何?” “皆与此三人一样。” …… “带我去王进家。” 王进的死没有给家中造成太翻天覆地的变化,老年痴呆的老王头照样耷拉着脑袋坐在家门口树下乘凉,儿子早上出去放牛,头七早就过了,灵堂也已经撤了,人已安葬,王进媳妇陪着瘫痪的婆婆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解闷,手里做着针线,至于田地早已包了出去。 “王家嫂子,有人来查三哥的事情。”读书人进门喊道。 王进妻戴着孝出来看时,金童和三女已经走进了院子。寻常富农家的院子,也没个几进几出,但是收拾的很干净。 金童盯着不知该如何招呼,有些手足无措的王进妻看了一会,淡淡问道:“嫂子节哀,王三哥可曾入土为安?” 王进妻施礼道:“一切安好,承蒙乡亲们照顾。” 金童继续看着她:“村中猝死十七人,其余十六人与你家可有什么关系?” “村中户少,多少都有点亲故,但十分近的亲戚并没有。” “灵堂已经撤了,不再参拜。我是东土来的道人,另有道友正在刘允文家准备法事,若有异状可去寻我。”金童转身出门。 出门后读书人终于鼓起勇气主动问道:“公子,可有头绪么?” 金童缓缓摇头:“你是本村中人,尚且没有头绪,只好把事情推到鬼怪身上,我一个外人,不过问得几句,哪来什么头绪?除非……” 读书人紧张道:“除非什么?” 金童不答,反而笑了:“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读书人早已不知不觉被金童的沉稳和淡定镇住了,自觉低人一等,听问忙回答道:“小人王善,不敢请问公子。” 金童道:“敝姓金,你可称呼我金道友。村中可有宿处么?” 王善看金童怎么也不像“道友”的样子,还是照原来的称呼道:“公子,我等小村,并无什么宿处,不过家父生前曾开一私塾,现有几间房子空着,小人去张罗些行李被褥,勉强可以入住。” 金童淡淡道:“被褥什么不用了,你找人打扫一下,放置些桌椅蒲团,多备灯油即可,我等四人晚间不须休息。”说着手里凭空多出一块银子,约有四五两重,递给王善道:“如此多谢了。” 王善却不接,原来是书生气上来了,愤愤道:“公子屈身来敝小村,乃是为解决村中怪异,救我等小民与水火,王善便不知大义,也知道以德报德的道理,怎能要公子的银子!” 金童笑道:“村中许多人,我只搅扰你一个,为何你就要比别人多为大义付出?金银于我如无物,高兴时吸风饮露也可度日,可是你一介凡人,便是灯油也无须花钱买么?这样吧,不谈什么报酬,听你说令尊去后私塾已空,我助你白银百两,此间事了,我走之后,你重开私塾,可好?” 王善明白了双方的身份地位不一样,看重的东西也不一样,也不再作态,只是期期道:“百……百两,实在太多,不敢……” 金童哈哈一笑,手中又凭空多出一块金子,约有十几两重,换算成银子估计也就是百两上下,丢到王善怀中,王善下意识地接住。 “有劳帮我等安排住所,到时自会去找你。” 第十五章 开棺验尸 周围村民本来是无意义围观,金童的一大块金子一出手,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啊,谁家有这家业?立刻什么活神仙啊菩萨啊之类的光环就被强制性的套在了金童的头上,所有在场人都议论纷纷。 金童也不管这些寻常小民的举动,随便叫来一个目瞪口呆的,问了刘允文家的方向,带人过去。 “公子,”小辣椒见众人已经不敢再跟过来了,小声问道:“真的没有头绪么?” 金童笑道:“怎么没有头绪?先前我不是已经说出了一个大大的头绪么?” “是吗?”小辣椒摸不着头脑。 “小英你说。” “奴婢也没明白。” 金童没有问金兰,不过金兰还是主动说道:“只有刘允文的新婚妻子死状不同,而且是他们家先买了镇宅的法器,又是唯一一家供上法器仍然出事的,所以,必定有些缘由,去了刘允文家,就一定能找到线索。” “很好,”金童夸奖一句:“若不是我去东土实在无法带人,定把你带去,你这脑子可比我那兄弟强多了。” 之后无话,一直快到刘允文家门口的时候,金兰还是弱弱的问一声:“公子,真的无法带人去么?” “据我所知,东土那帮修道人脑子不怎么活泛,见东西就抢,见妖精就杀,还一副很占理的样子。当然,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我也不确定,但以防万一,至少得先去看看风头火势,是不是如传言一样。”金童老脸一红,他是根据上辈子看的小说来推断的,但是写丛林法则的多是网络小说,明清小说里对妖精的存在凑合着还比较宽容,可是话说回来,毕竟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一行四人报门而入,看来刘允文家是黑鹊村最大的地主了,他们家的宅子足有三进三出,最外面是见客的地方,连小如已经查看了法器的情况,正在和一干村老商量,金童被刘家人引了进来。 很明显,金童和三女的卖相比漂亮的小寡妇连小如更有震慑力或亲和力,他一进去,淡淡的打声招呼,不清不愿的报了个名头,满堂的人立刻纷纷施礼,非常恭敬,刘允文的父亲刘田脸上本来的一些愤愤之色也很快消散了。金童很明显的看了刘允文两眼,竟然把刘允文看的一哆嗦。 “我刚才问了问村中的情况,也看了一户苦主,不知道友再次查看的情况如何?”金童用目光“立威”之后,根本不和这些人退让,自然而然的坐在了主座了,直接向客座上的连小如询问。 连小如经过一帮村老的纠缠,已经意识到自己因为没有架子落在了下风,大家甚至是怀着质问而不是解决事情的态度来看待她来黑鹊村的行动,现在金童一来,立刻感觉轻松了不少,对金童插手此事的抵触之心也见见平复了,连忙回答道:“经过查看此宅中的四件镇宅法器,都没有阴力侵扰的迹象,应该不是冤魂厉鬼所为,附着的法力也几乎没有多余损耗,并没有与他人法力相抗过。” 金童点头,这个情况基本上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其他宅子看过没有?” 连小如回答道:“其他宅子没有出现什么怪异事情,所以没有去看。” 金童再问:“道友,这些宅子出卖的法器清单,你可带着么?” 连小如掏出两张纸给金童,上面写着清单,几月几日卖给黑鹊村某件法器,效用如何等等。 金童把清单念了一遍,环视一周的村老以及刘田父子,淡淡道:“道友,这些法器的效用,全部是定神魂以及镇恶鬼、驱邪气、定风水之用,若非前三样,是起不了作用的,如果是风水有变,那些定风水的法器也会碎裂示警,是么?” 连小如道:“是。”金童再环视一圈,村老中也有人不自觉的点头表示同意。 金童再点头,然后沉吟一会,道:“如此,便不是‘我们’洞真楼的法器不灵,而是另有玄虚,对不对?” 连小如心道哪来的“我们”啊?不过为了配合金童的主演,还是轻轻咬牙道:“是。” 金童轻轻嗤笑一声,起身道:“你为了洞真楼的法器生意而来,既然已经确定此事与洞真楼的法器无关,还流连此地作甚?我们走吧。” 见他三言两语撇清了自己关系就要走,村老们坐不住了,纷纷起立,乱七八糟的阻拦,刘田更是一步窜到大厅正中间,喝道:“你等卑鄙小人,骗了我们的钱财,害了我家人的性命,轻飘飘两句话就想离开吗?不说清楚,你出不了这个门!” 金童嘴角带笑的看着他,等四周的杂言乱语平静下来,刘田也无法再继续摆出那个拦人的刚猛姿势后,淡淡道:“如此说来,是你,刘田,不让我们走了?” 刘田狠声道:“你们害了我儿媳妇,不说清楚,我们扭你们送官!” 金童道:“刘田,你少来这套,你说吧,什么叫说清楚?” 刘田看看一圈都是村里的人,对方一个不足二十的孩子和四个女子,就算有些怪异,想也厉害不到哪里去,恶狠狠道:“我家死了人,你说还能怎么说清楚,事情你自己定,不给我满意,少不了赔人赔命!” 金童咋舌道:“看来你也是黑鹊村一霸啊,一亩三分地上坐惯了,浑不知天高地厚。这样吧,我赔给你三百两银子另娶新妇,洞真楼卖出的法器原价收回,可好?” 刘田心里一个咯噔,他哪想过这样的好事啊?了不起就是把那些没用的法器退了,再索要个几十两银子的赔偿也就大呼痛快了,要知道寻常农户人家一年连一两银子都花不了,他家大业大,一年也就是十两上下的支出罢了,买法器花钱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不过能在村里做大地主,刘田也挺光棍,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脖子一梗,恶狠狠喝道:“哼!你们这帮装神弄鬼的下贱人等,以为我刘家的人命这么便宜么?看你小子能说会道,三百两银子拿出来,你们的破烂法器双倍价钱收回也就罢了。”他倒为其他买了法器的中户富户也找了些好处。 连小如早就坐不住了,站起来指着刘田道:“你……你……欺人太甚!”她从前就算也卖过卦什么的,三教九流、地痞无赖也见不少,不过她也确实会些小法术,就算时运不好处处生活不易,也没人会这么明目张胆的直接欺负她,现在见一啥也不懂的土恶霸行径,实在是接受不了。 金童止住连小如,道:“好,我便赔你银子,然后抓你见官,刘田,你收拾收拾行李,须知牢里日子不好过。”然后回头背着手看墙上的仿制字画,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刘田有些愕然,喝道:“好胆!还要抓我见官?哼,来人……” 金童闪电般的转身回来,左手中指虚点,刘田像是上吊一般低着头被悬空了起来,双手双脚乱抓乱挠,嘴里没说完的话也变成了哼哼哈哈的怪叫。 周围村老早就金童的神通惊了,小半人被吓的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大半人像没头苍蝇似的起身就跑,大厅里充斥着“大王饶命”、“有妖精”、“鬼啊”之类的喊声。 小辣椒、小英、金兰三女早得了金童的传音指点,飞身去了门口,两个对外阻止家丁、村民进来,一个对内阻止里面的人出去,凡是靠近门口的,或是一脚踢回去,或是直接以法力震回去。 闹了半盏茶的光景,内外都平复了下来,只有刘田仍然悬在半空,老脸憋的通红,四爪乱蹬,却不敢再喊了。 金童环视四周道:“刚才谁说我是妖精、鬼,或者强盗的?” 一干村老这才明白过来,纷纷跪倒在地求饶道:“大仙,大仙饶命啊!” 金童失笑道:“大仙?不还是妖精的称呼么,都跪在地上成何体统?都坐下,这老乌龟胆敢讹诈到本公子头上,放心,我不要他的命,吊他个三天三夜,保证能出气,就是难受些罢了。” 众人不敢造次,纷纷坐下,唯独刘允文有些孝心,站起来看看父亲,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我等已经知道大……大……公子的能耐了,求公子放下我老父吧,冒犯了公子,要怎么赔偿都行。”说完磕头,却没舍得使劲。 金童笑道:“要什么赔偿都行吗?哼,我看这老头的样子,平日里也是欺压良善、为富不仁的主儿,适才不是有人唤我‘大王’吗?嘿,先不说这个,怎么赔偿容后再议。” 像刘田这号地痞恶霸是金童最痛恨的,比杀人放火之流对社会的危害更大,他压根就没打算留此人性命,现在先放下来,回头使些手段送他归西就是,倒不急在这一时三刻。 笑吟吟地看着刘允文,金童问:“刘允文,我知道你刚刚娶妻不久,丧妻之痛乃是常理,本公子来者是客,可带我去拜祭一番。” 刘允文唯唯诺诺,金童放下刘田,喝声:“走!”刘允文一惊,连滚带爬的在前带路,厅中村老留下一个看顾刘田,其余人等被金童一个眼神就乖乖跟着去了。 金童适才的一番做作只是为了先把连小如的事情了了,因为按照他的分析,刘家再次死人与连小如的洞真楼没有半毛钱关系,现在已经完成了第一步,第二步自然就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黑鹊村杀人事件的真实因果。 刘允文新妇的灵堂还没有撤,棺椁就停在灵堂正中,金童神色凝重地上前施礼,阻止刘允文的还礼,沉声道:“开棺。” 开……开棺?一句话把全场所有人都惊着了,惊扰死者,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啊。 连小如忙阻止道:“道兄,你要开棺作甚?开棺验尸可是大事,平民……”然后想起金童把自己当过什么平民?连忙闭嘴。 金童看她一眼,淡淡道:“连道友,你洞真楼的事情已经了了,还在这里干嘛?” 连小如一怔,心说我不是留在这里帮你吗?怎能这么明显赶人家走呢?就是说不出来。 金童也不磨自己性子,看周围人不愿意帮忙,袖子一挥,那钉好的棺盖平平向上升起,带着几颗钉子平飞数尺,又缓缓落在地上。金童大步走上前去,向内一望,周围大部分人都在同时浑身一个哆嗦。 里面是个穿寿衣的女子,容貌嘛勉勉强强过得去,皮肤微黑,五官倒也齐整,比起金童身边的一干小丫头差多了,特别是人死之后肌肉都已经软化,跟电视里活人装扮的“活”色“生”香绝不一样。 金童看了半天,皱了皱眉,冲连小如道:“连道友,你既然不走,还愣着干嘛?女人的衣服我可不爱亲手来脱的,何不过来帮忙?” 一旁被众村老死死拽住的刘允文再也忍不住,强行蹦起来大叫道:“你这混账!开棺就开棺吧,我它妈的忍你了,你竟然,你竟然……”憋的面红耳赤,下面话被众人捂住嘴说不出来了。 金童再次环视四周的村老,心想只要你们怕死就好办,没你们拦着,说不定这刘田父子真要找我拼命的。 连小如呆了呆,看金童揶揄地冲自己笑,遂咬咬牙走上前去,双手来回划拉,不一会就把女尸剥的一干二净。 说实话看女尸和看女人的感觉真的不一样,主要是没有肌力的支持,怎么也是在看一堆肉,金童仔细的看了半天,还把女尸翻了个身,看完了问连小如:“你看出什么来了?” 连小如一愣,心说不是你自己在看吗,问我干嘛?不过还是回答道:“没有一点伤痕,手脚也都没有不自然的形状,看不出死因,我想就是官家派人过来也不会看出什么的。” 这个时候还没有专业的仵作出现,验尸也只能靠些马快衙役什么的兼职,互相之间没有系统传授只凭经验,不过这具女尸就算真的放到宋朝,凭宋慈的本事也是休想看出什么来的。 金童微微点头,道:“这不是凡间手段,乃是剑侠所伤。” 轻轻的一句话,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金童解释道:“世间有一种伤痕是无法用平常眼光验看出来的,要用神识才能看到,剑侠出剑,驭剑杀人于千里之外,用的就是这种法子,剑气不入肌肤,不伤腠理,却能隔绝生机,说是伤也好,说是病也罢,总之人是必死无疑。” 连小如轻轻喘了口气,问道:“公子,你确定么?” 金童虎躯一震,这么经典的句式,难道是王小丫穿越了? ps:虎躯一震…… 第十六章 黑雀村杀人案(本书第一坑) “再验一家。”这是金童的初步计划。 再验一家?村老们炸锅了。 “这位上仙,村中的死人,除了刘允文的小娘子之外,都已经入土为安了!可不能做此无良之事啊!” 金童笑吟吟的掏出一块银子,约有十几两重,递给一名村老:“看完之后,你们雇人重建坟茔。” 本着“经济展高于一切”的思路,村老们屈服了,叫来一群精壮汉子刨开一座小坟堆,这也是一具女尸,埋下了不到十天,这年夏天不热,九月下旬的山坡上温度不算高,尸体刚刚开始腐烂。 看着已经黑透了的脸上那惊恐的表情,尚且保持着掐自己脖子形状的双手,金童没有再叫人帮忙脱寿衣,挥手命人盖棺、填坟。 连小如望向金童的时候,金童也正在看她,两人同时道:“恶鬼。” 两字结论一下,登时黑鹊村事件的尘埃落定,大家回到王善给准备的私塾教室里,蒲团上坐了一圈,众村老忍不住问道:“上仙,请问敝村这些凶事,可有由头了吗?” 金童淡淡笑道:“先前大家猜的不错,村中连连死人,乃是恶鬼所为。然,这京畿地方不该出现恶鬼,竟然出来害人,必有因果。后来村中人家供奉了不少洞真楼的法器,恶鬼无法再来,却又来了剑侠,这剑侠的出现必定与恶鬼有关,至于你们何时招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你们不说,我等自然就不知道了。” 村老们面面相觑,最后一个代表向金童一抱拳:“公子所说,我等小老儿不敢有所怀疑,但是我黑鹊村诸人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恶鬼是从何而来,或是什么有剑术的人为何来找我等麻烦,却也不得而知。不过既然已经惹了这天大的麻烦,我等一干人也只好举家离开黑鹊山下,另寻一处地方安身罢了。搅扰了公子和小姐,万请恕罪。” 一番话说的金童莫不着头脑,原来这黑鹊村的人认清了形势,是死是活已经无所谓了,现在立马就要赶他们走。 金童想了想,冷笑一声:“我等修道人,本来最忌牵扯因果,既然尔等要搬家避祸,我们也没有非得插手帮忙的道理。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说开,还请你们出个字据,写清楚今日之事,与洞真楼的生意无关,也是你们不想让我们几个继续管的,白纸黑字,日后也好相见。” 村老们商量一下,很快按照金童的要求写了出来,个个签字画押,连小如珍而重之的收在怀里。 众人起身,金童道:“诸位还算通情达理,不过刘田那小老儿胆敢诬陷敲诈我等,待明日处置了他,我等自会离开。” 村老们张了张嘴,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好各自摇了摇头,纷纷离开。 这一夜,金童没敢合眼片刻,始终调动着神识在黑鹊村里扫来扫去,又要感应什么鬼怪,又要防备那杀人于千里之外的剑光,可惜一直没有异动,直到天色大明,金童苦笑着出门,带着一干美眉去了刘田的家。 刘田被金童用小手法整整折磨了一夜,一家上下见煞星又登门,都惶恐万分,不是满院子乱躲乱跑就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金童看了这个景象,人家都服软了,怕了自己了,也有些下不了手,想了半天,正准备给刘田个半身不遂什么的教训了事,忽然一句下人的喃喃自语传进了他的耳朵。 “祖上无德,躲了一百多年,这次终究也是过不去了……” 金童登时怔住了,这句话的含义实在太深远了,如果深究的话,保不齐就是一段可歌可泣的“历史故事”。 连小如见金童呆,她倒无所谓,只是几个小丫头比较担心,纷纷凑到金童身边,想喊喊他,又不敢。 最终金童自己甩了甩脑袋,把那些杂念统统抛弃,大步走到只剩下半条命正在地上哆嗦的刘田身边,冷笑道:“大难临头,你这老小子还有心情敲诈我们这些方外之人,胆儿挺肥,由此看来平日里你也不是什么好人。罢罢罢,既然惹了公子我,那是肯定不会让你好过的,看你儿子还算对你孝顺,尚有可取之处,饶你一家人的性命——刘允文!”说话间用上了真元,震的周围人直晃。 刘允文跪伏在地上道:“上仙,请饶我父亲一命,我等铭记恩德。” 金童不屑道:“你们也能记我恩德?说说就算了,别真当回事。我问你,把你家的地契全部拿出来,我饶你爹一命,如何?” 刘允文倒没多做彷徨,和两个兄弟商量了一下,很快进去捧了一堆契约出来,金童见他爽快,忽然想起昨天村老们似乎说要举村搬迁以避祸的,这些地契以后可能用处不大了,不过金童自己拿着也同样没用。 接过地契,金童嘿嘿冷笑几声,脚尖在刘田身上踢了踢,刘田奇迹般的停止了颤抖,终于结束了长达七八个时辰的痛苦,幸福的昏迷了过去。 金童道:“这老头敢敲诈我,今日留他一命已经是他运气,日后可能有些不便,你们这些做晚辈的要多多孝顺。”说完转身就走。留下刘家满院子的人目瞪口呆。 出门再回去寻了王善,把刚收来的地契给他,嘱咐他这算是给私塾村学的用度,就算以后要搬迁,也记得把卖地的钱拿来公用,王善千恩万谢。 然后话不多说,金童沉着脸出了黑鹊村,连小如、金兰、小辣椒、小英随后,大家都一言不。 缓缓走出了二里多地,金童回头望了一眼黑鹊山和黑鹊村,叹道:“以后,恐怕再也没有这个村子了。” 金兰不解,问:“公子,为什么呢?” 金童嘿嘿一笑:“刚才我在刘田的家里,听见有人说这是黑鹊村人祖上做了什么失德的事情,结下了因果,现在已经躲了一百多年,终于这一天还是来了。你想,既然已经躲了一百多年,为何现在就躲不过了呢?只能是两个原因,要么是仇家一直没找到他们,要么就是仇人过了一百多年终于修成了厉鬼,所以,不管他们怎么搬迁,都不会再躲得掉。” 顿了顿,他又苦笑道:“先前我还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厉鬼杀人没有丝毫规律可言,现在总算明白了,本来这全村的人都是厉鬼的目标,无所谓前后,并且厉鬼的修为也是有限,索命的度也是极慢,才会有这场风波。” 见金童分析的头头是道,连小如忍不住也凑了上来,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先是厉鬼,后来为什么变成了剑侠,公子可以为我解惑吗?”不再自称“未亡人”,可见金童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十分高大。 金童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厉鬼见村中很多人家有了镇宅的法器,跑去找了帮手,也有可能是过路的剑侠遇见了厉鬼,问明了曲直,剑侠一怒,出剑帮厉鬼杀人,再有可能就是这完全是两件事,仅仅巧合。”说完了还反问一句:“你相信是巧合吗?” 连小如想了想:“可能性很小吧,毕竟那刘家新妇不容易与剑侠结怨的,估计是前两种,然后剑侠也是随便出手。” 一行五人继续前行,却不知在他们身后的黑鹊村中,另一种危机已经开始酝酿了,这是后话。 ps:这是后话,也是个大坑,毕竟是金童出山后遇见的第一件大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了结了呢?呵呵。 走了大半天,终于以龟回到了林阳城,此时日已偏西,金童和三个小丫头走的兴高采烈,连小如是**凡胎,早已撑不住搭便车回去了。 一路上金童一直在思量着黑鹊村事件的因果关系,不是事件本身,而是这件事以后会不会和自己扯上关系。毕竟随着他的穿越,金童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金童,清醒的神智与深厚无比的法力相结合,他的茫然不觉中已经拥有了普通人无法望其项背的道行,比如现在这些信手拈来的小小法术,根本就是无师自通的。 而感应因果的能力,也是在不知不觉中出现的。 黑雀村事件,注定要和他的未来扯上因果关系,并不是现在觉不妙抽身躲开就可以避免。 但金童不后悔自己的躲开,毕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修道人趋吉避凶”这两条至理名言的存在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修道之路无比漫长,成功的几率低的可怜,如果再丝毫不顾自己的安危和未来,一头扎进红尘中去,简直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所以,在因果未沾身之前,还是避开为好,除非世间的不平已经让人实在看不下去。同理,道人不理国家大事也是这个道理,了不起插手管管草民的生死,一到庙堂之上的高度,修道人是躲都躲不及的。 看着高高的林阳城头,金童感觉自己有些迷茫。从确认穿越了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决定了要扮演好这个老君座下的傻瓜童子,然后找机会办个调动,去天庭还是什么地方享享清福,为什么现在却开始下意识的规划自己的修道之路呢? 难道……难道自己已经“入戏”?穿越游戏的心态已经失去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人生的乐趣…… 笨! 金童使劲拍了自己脑门一巴掌,心道:不就是适应了新身份吗?这辈子也不会再穿回去了,不入戏还能怎样? 可是,入戏的话,到底要不要按照西游记的剧本来演呢?金童闷声不吭的走在街上,心里犯着嘀咕。眼下的事情是要为胡夫人报仇,这是自己穿越引来的第一个蝴蝶效应,自己一定要负起金童本身的责任。然而之后,难道还要回来继续做个野生妖怪,为孙行者加功德分? 用另一个角度想,我就是金童子,我和我的师弟银童子下凡之后,我忽然清醒了,现自己的下凡是被猪油蒙了心(或是被老君蒙了心),被人算计了,那么我是不是应该按照那些大人物的意思来继续协助算计别人呢? 想不透啊想不透。 金童苦笑一声,回想起自己上辈子不但看过西游记,还看过不少穿越成黑熊精、红孩儿、黄狮怪之类乱七八糟的架空西游记作品,甚至还有穿越成唐僧、观音菩萨的,看看人家怎么就这么敢架空呢,到了自己这儿就拿剧本当宝贝了。 当然,话说回来,按照剧本演当然是最省事的。可是,现在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并不是在书中,那么,作为一个真实存在的人,谁都有义务去探寻天地间的终极奥秘。 这个世界的终极奥秘,理所当然的就是漫天神佛。 金童背着手,一身宽袍大袖,迈着四方步踱进一间书斋。与上辈子历史中的进程基本一样,在这个年代,纸张已经达到了使用标准,印刷术则提前初步开始使用了,金童随手翻了翻书斋里的手抄本,基本上汉字书占了八成,也有少数梵文和寥寥的几本其他文书的书。金童仔细的找了找,现儒家的经典基本上都全了,佛经也有一些,道书也有一些,可是道书里面却没有他需要的《老子》、《庄子》、《列子》这些基础读物,不禁有些傻眼。 “咦!你不是……” 一个清脆的声音的在金童背后响起,金童回身一看,果然是苏妍,不过这次她和小莲两人可没穿男装。 “哈,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苏……苏……苏姑娘好。”总算没再把“苏兄”二字喊出来,因为人家姑娘本来就已经面红耳赤了。 “嗯……金兄,别来无恙?”苏妍很快回复了正常的白嫩脸色,把自己女扮男装的糗事抛诸脑后。 金童笑道:“无恙,无恙。如姑娘所料,果然在都城相见了,不知两位姑娘来这小小书斋,是要找什么书呢?” “随便看看罢了,我们很快要回家了,便在这西域的城里好好逛逛,开开眼界。”看得出来苏妍很放得开,一点没有宋朝理学之后中国妇女受精神压迫的可怜样子。 金童哈哈一笑:“开开眼界么,怕是这书斋要让姑娘失望了,除了……”他点了点那几本梵文和其他少数民族文字的字道:“除了这几本之外,其他的书籍怕是东土读书人个个会背的。” 苏妍上前翻了翻,了无兴趣,继续把注意点放回金童的身上:“金兄来此,又是要买些什么呢?对了,上次你没算出来的年份,我回去问了爷爷,他老人家掐指一算就告诉了我,从王莽篡汉到今年,便是第四百九十四年的头儿上了,现在我告诉了你,你这背井离乡的人,也算知了寒暑吧。” 第十七章 庖厨之乐 四百九十四年? 金童一听苏妍的话立刻大喜,连回话也顾不上了,转身就在书斋这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着步子念念叨叨的计算了起来。 他计算的过程是这样的:8+494=5o2,现在是公元5o2年,或者算法不一样,也可能是公元5o3年,那么就按照5o2年来计算,唐朝肯定是公元6oo多年的时候建立,唐朝里面自己能够确定的时间段就是武则天退位7o5年,武则天死的时候好像是八十岁,那么她就是625年左右出生,李世民快翘辫子的时候武则天和李治勾搭在一起,那个时候她应该二十岁出头,就算是二十三吧,那么625+23=648,李世民应该是648年左右嗝屁的,这个时候再按照李世民的时间算一算,虽然不知道公元纪年是多少,但李世民应该是贞观二十三年死的,这个年号在西游记里是个十分明显的硬伤,不会记错,那么648年减去十年就是638年,也就是唐僧开始上西天取经的贞观十三年。 上述计算完毕,得出一个结果:从现在的中兴二年约5o2年,到贞观十三年约638年,时间跨度竟然长达一百三十多年。金童不禁喜形于色——太上老君,你对俺真是太好了! 其实金童不知道,他靠一番连估计带懵的计算,错来错去,基于否定之否定的原理,最终得出的结果竟然和实际情况也差不了几年,可谓十分精确了。 苏妍看着金童踱来踱去嘟嘟囔囔满脸喜色还时不时以拳击掌的兴奋样子有些目瞪口呆,她身后的小莲更是不知所谓,这时苏妍已经不害羞了,倒是跟着金童的金兰、小辣椒和小英看着主人失礼的样子有些脸上烧。 算出了结果,并且在憧憬一番自由美好生活之后,金童终于在金兰轻唤之下清醒了过来,急忙收拾心情,对苏妍拱手道:“对不住对不住,得姑娘解惑,在下实在是太激动,失礼了。” 苏妍抿嘴笑道:“看你高兴的样子,真不知你要如何谢我呢。” 金童此时心中阴霾尽去,浑身的兴高采烈,稍微一想,自己也架空一把算了,随口道:“那我便请姑娘吃饭吧。” 苏妍有些愣,请吃饭? 不等苏妍反应过来,金童忙解释道:“此饭非彼饭,可不是去酒楼大吃,在下亲自下厨,做些东土没有、西域没有的菜式,保管姑娘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苏妍立刻来了兴趣,和小莲对了个眼神,不顾小莲眼神中的犹豫,径自道:“好,若是本姑娘见过,你可得再换一样。” 金童哪里怕这个,大笑道:“本该如此。”扔了块碎银子给书斋掌柜,大步走了出去。 苏妍快步跟上来,轻声道:“金兄,你,不会是真的要自己下厨吧?” 金童诧异:“姑娘为何有此一问?人吃五谷杂粮,总不能生吃。” 苏妍飞快的摇手道:“不是不是,我是说……嗯,我听有书生说君子远庖厨,就是再穷的男人,也不会自己下厨做饭菜吃的。” 金童乐了,呵呵一笑道:“儒家的书么,看看就罢了,哪能真听他们的瞎话呢?儒家还说什么堂堂王道足以震慑宵小呢,历史上被政变的、被毒死的皇帝还少吗?可见他们说的没用,治国没用,治国要靠法家,齐家也没用,齐家得靠道家啊,哈哈,至于平天下,还得是兵家。” 苏妍错愕道:“嗯,你说的是,爷爷说,修道人只管自己就罢了,那些国家大事少掺合,有天道约束,改朝换代都有一定之规,说不定哪天哪个要饭的就当了皇帝呢,总之和我们关系,看来真是道家不管天下啊。” 金童道:“那也不尽然,一般来说,总是西北战胜东南,像大汉这个样子,最后还是北朝得天下。” 苏妍道有些不服气了,道:“凭什么说南朝必然被北朝吞并?你说的也不一定总是对的吧。” 金童边走边踅摸着路边的铺子,漫不经心道:“西、北气候不如东、南舒适,物产也不如其丰富,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所以西北方向更容易产生强大的战斗力,从军事上压倒东方和南方,不信你看,秦国吞六国、刘邦吞项羽、魏国灭吴蜀、五胡乱华,莫不是从西往东、从北往南。嗯?怎么没有卖肉卖菜的?” 苏妍也左右看了看:“估计他们这也是要去市里才能购买。气候、物产都是东南更好,人也多,兵器也好,为什么没有战斗力呢?” 金童拉住个路人打听一番,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然后回答:“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更何况饱暖思**,生活条件越好,进取心越差。就像现在比几千年前的生活好多了,修道有成的人就越来越少,现在有了纸张,书本更加容易传播,却不如春秋战国时期那样圣人遍地。” 苏妍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金童哈哈一笑:“人有贪欲也有惰性,有了马车就不爱走路,只想着有更好的马车,天下事都是同理,你学会腾云驾雾之后是不是走路就越来越少了,并且总是希望早一天能驾驭飞剑,飞的更快更高?自己想想。” 苏妍小脸有些泛红,顿足道:“我们是剑派,当然要,要,要学驭剑……” 金童不禁莞尔,后面金兰跟上来道:“公子,你又走错方向了,适才那人说的是这个路口向西才对。”金童老脸一红,讪讪笑着再改方向。 好不容易进了市场,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卖菜的地方,要说这时代在城里卖青菜的生意还真不多,金童匆匆买了些本这个时代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辣椒和几种认识不认识的蔬菜,再三确认了苏妍和小莲两人并不忌荤腥,便又买了猪肉、鸡肉、鸡蛋若干,派金兰和小辣椒出城现抓了条大鱼,最后竟然还奇迹般的现了一个老“华侨”开的店铺,买到了酱油、醋、芡粉和豆油、麻油,最后实在找不到卖瓷器的地方,没买到新盘子新碗只好作罢。 买齐了材料已经天色渐黑了,金童没把苏妍两人带回小丫头们住的地方,另找了家客栈包下个带厨房的院子。 苏妍两人的好奇心已经被提了起来,迫不及待的想看金童能贡献出什么没见过的大餐,便也挤到厨房里兴致勃勃的现场参观。 这个时代的做菜方式不过是蒸、煮、烤,和欧洲的手法差不多,实在没什么出色的,炒菜是在唐朝中后期才零星出现,到宋朝形成体系,金童早就吃够了这时代的饭菜,也早就利用紫金红葫芦的功能化了些铁水制造出了生铁锅和炒铲之类的器具,只是一直没有用上罢了。 生铁锅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苏妍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然后,很快…… 会做前菜式,却不一定就能用前菜式把人征服,因为就算是没见过的新鲜玩意,也要味道好才行,所幸金童上辈子自己照顾自己,练出来的手法还行,很快第一盘葱花炒鸡蛋就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震惊? 金童得意洋洋的看着几个从半信半疑、举箸浅尝到下箸如飞,渐渐眼冒绿光的小丫头,这可是后世中国人随便拉出来一个都会做的再家常不过的家常菜啊,看把这帮小丫头给馋的,金童乐的合不拢嘴。 “还有吗?还有吗?” “下面是什么菜?” “再来一盘好不好?” 金童充分认识到自己在某个领域内的价值,下一个木耳炒肉丝很快出锅。 继续……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小丫头们一个个吃的小肚子滚圆,面对最后一道没放番茄酱的糖醋鱼有心无力,金童自己洋洋自得的品尝着。 “真的很神奇啊……”走在回去的路上,苏妍自觉口齿余香,意犹未尽。 两个修道的小姑娘,金童当然不会去送她们,开玩笑的,整个林阳城里能有人是她们的对手吗?西牛贺州的妖怪可从不在城里闹事的,一个个都老实在家呆着。 小莲自然也吃的很满足,但她比苏妍大得多,虽然长年在山上也没见过什么市面,终归比苏妍强些,所以她现了一个问题:“小姐,我总觉得这个金童公子有些不对劲。” “是吗?金童哥哥很好啊,做的菜也很好吃,真的从没见过。”苏妍仍然是一副花痴相,看来某个男人已经牢牢的抓住了她的胃。 小莲看着苏妍,深吸了一口气,一副“我忍了”的样子,继续自己的话题:“就像我上次说的那样,他一定不止表面上的这个岁数,也许道行已经很深了,小姐你觉得他能有多大年纪呢?” 苏妍认真的想了想,道:“估计……能有……唉,说这个干什么,年岁多大又有什么呢?爷爷常说修仙无岁月呢,他二百多岁的时候才有我爹。” 小莲再瞥她一眼,继续忍了:“可是,金童说他从来没去过东土,他年纪又不会小了,为什么在言语之中却对西域,甚至对宝象国本地的事情也都是一知半解呢?很多次都是他的丫鬟帮他说,甚至纠正他说的话。” 这次苏妍想也没想:“可能是常年修炼,和我一样吧。啊啊啊,要快点回去,吃的太饱了,我都困了……”说完加快了脚步,竟然有些不想接话儿的样子。 小莲暗自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看来小姐已经被这个金童迷住了。不错,此人不但一手好厨艺,而且说起话来妙语连珠,常有人深省的言论,怎么看都和平常见到的人没一点相同…… 忽然想到苏妍顿足说学驭剑什么的时候,小莲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当时苏妍的表情很奇怪,也很可爱。 苏妍心虚的回头看了小莲,直觉是小莲正在笑自己,就在这个当口,忽然天空中传来一声大喝:“大胆!” 这声怒喝中气十足、气势恢弘,隐隐有回声传来,正是中原大派的修道人所。 苏妍一怔:“小莲你听到了吗?” 小莲也正色道:“听不出是谁,应该不是我们认识的人。奇怪,东土还有其他大派修士在林阳城吗?” 两人对望一眼,这是整座城池内飙升的气势已经毫不掩饰的向所有人(仅指修士)指明了事地点,两人互相点点头,飞身而去。 已经回到众侍女小丫头居住客栈的金童也是在听到那一声暴喝之后察觉到的方位,按说他的法力修为比起两女来高了不止二筹三筹,可惜不修功法,所以在感应上也只处于两女的同一档次。 听到声音后,金童的第一个想法是:不会是我手下这帮小妖精惹事了吧?第二个想法是:不会是蜀山派那小丫头出事了吧? 随后院子里的小丫头们排着队的出来查看情况,金童神识一扫数目,登时放下心来,安排大家都回去安静呆着,不准说话不准修炼,自己向着事地点赶去。他并不怎么担心苏妍和小莲,这两个女子背后是有大佬存在的。 金童到达的时候,事地点的一个十字路口已经围满了人,天上飞的地上站的屋檐上蹲着的全是各类修士,约有二三十个,苏妍和小莲所在的路口有七八个人,两个老道和几个年轻道人隐隐把两女围在中间,其中一个年轻道人看样子在和苏妍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苏妍不停的摇头。另有四五个不知来路的修士和一二十个妖修占据了其他路口、天上、屋檐,外围的则是林阳城的夜间巡逻士兵。 被围观的是一人一鹿。 那鹿还勉强保持着人形,但是脸色惨白,七窍都有鲜血渗出,更重要的是他坐倒在地上,只是以手肘撑地才没有完全躺下。他对面站着的是一个三十多岁年纪的修士,背后背着剑匣,方额阔口,白面无须,未扎髻,乌亮的长在背后飘洒,宽袍大袖,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虽正在冷冷地盯着那鹿精,却也是一脸的浩然正气。 剑侠?金童忽然想起来了黑鹊村杀人案,他快步从士兵的间隙中穿插过去,站在几名妖修的身后。可笑的是,其中一名妖修竟然还认识金童,急忙向他作揖道:“金角大王也到了林阳城么?有礼有礼。” 金童哭笑不得的还礼,心道“这个看热闹的关键时刻还牢记礼节,果然西牛贺州的妖怪都谨守古风”,连忙还礼,小声问道:“蝉道友,此处生了何事?” 蝉妖也小声道:“那白鹿道人是九千里外木黄林的修士,平素性情温和,从不惹事的,今日不知为何到了这林阳城中,早上我还见过他一次,他慌慌张张的似乎要找什么人,问他,他也不说,现在看样子是找到了,不过亏也吃大了啊。” 金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再说话。 此时被围观的道人一甩袖子,盯着地上的白鹿道:“你这作孽的货,丝毫不知好歹,数万里追杀于我,哪次没饶了你性命?却又来胡搅蛮缠,须知贫道宝剑不是吃素的。” 那白鹿勉强挣扎了几下没能起来,咬着牙道:“你这贼道,抢我传家之宝,哪是几句场面话说说就算了的!今日在这大城之中,数十人在此,你须与我分辨清楚。” 道人“哼”声道:“贫道还怕你道理怎地?你要说,便分说个清楚,今日有我东土的道人,也有你西域的修士,你有理便说你的,真是我理亏,立刻还你东西。” 金童为之咋舌,悄悄对蝉道人道:“看,看,怕是这道人抢了白鹿的什么玩意儿,还理直气壮,似乎抢的对。” 蝉道人道:“不知因果,谁也说不准啊,且看看再说。” 谁知那白鹿哼哼唧唧,半天也没说出整句的话来,围观人群面面相觑,都有了和金童一样的怀疑。 玄心子是苏妍的爷爷,他迫不及待的出门看热闹也是因为怕苏妍出事,现在见到事情并非因苏妍而起,遂放下心来,有心回去,可是被围观的道人却是他认识的,不好便走,现在白鹿又说不出话来,他不好上去开口询问,因为这件事摆明了是东土人抢了西域人的东西,此地又是西域的地面,他一个东土道人怕是没有抢先置喙的理由。 苏妍也是一肚子好奇,见自己爷爷动了动又没了下文,不禁有些憋不住,这时小莲碰碰她,向她使了个眼色,又看了看另一个路口,苏妍一看,原来金童也来了,连忙连眼色带手势的一起打起了招呼。 据说发书和贴吧开张和三江没通过都要感言 本书已经开通了贴吧。 回想一下,其实本书书时的种种难受,颇有峰回路转的气势,或者说好事多磨?再说大点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在过两次之后,本猫在第一次布本书的作者账号下忿然写下下列书感言: 《据说改名要感言》 对不起了,非常对不起唯一的一个收藏,那位不知名的读者兄。 由于小猫的低级错误,书的时候不小心在了读者账号上,也就是本号,昵称是“不好奇的猫”。 其实在两年前策划本书的时候就已经定好了笔名“高小猫”,最近书前也终于确定了书名《天宫列传》。 可惜当时一次性注册了一个读者账号和一个作者账号,已经是两年前了,这两年小猫看书都用的这个号,内个作者账号直接给遗忘了,书的时候没经大脑,出去一次,有牛人提议要修改,就删除了待审核章节,这个时候还没现作者名不对呢,现在再了一次待审核章节,编辑兄太厉害了,审核章节出去不到半小时就通过,然后现悲剧了…… 兴致勃勃打开新书页面,感慨了一下“封面没做呢”,然后看见作者的名字,晴天霹雳啊,作者名叫“不好奇的猫”,那是我准备拿来做书评区管理员的号…… 然后翻天覆地的折腾…… 问管理员能不能改作者名?答曰:不能 问管理员能不能删掉本书重新?答曰:已通过审核的书不能删除。 呃,怎么办? 如果换到确定笔名的号,那么书名要改。 如果不改书名,作者必然就叫“不好奇的猫”。 作者笔名不满意的话很影响创作积极性啊…… 只好改书名了,那么翻来覆去的查询,不少和我这个内容符合或贴边的书名都被占用了,并且去搜索的时候现书库里并没有这本书。 为毛要规定“在已有作品审核通过的作者专栏内,如有其他作品未审核通过的,未审核通过的作品将在6o天后被自动删除”? 偶保证,偶高小猫在这里深刻的保证,“被偶现过的-且-已经被占用的-且-书库里没有该书的”那些书名,绝大部分都是“偶在两年前就已经搜索过-且-当时就已经被占用-且-当时书库里就没有该书”的情况。 那么再问: 为毛要规定“在已有作品审核通过的作者专栏内,如有其他作品未审核通过的,未审核通过的作品将在6o天后被自动删除”? 这个规定堂而皇之的在作者专区登6界面上写着,已经存在很多年了。 不但有关于某本书未通过审核6o天删除的,还有作者专栏45天没书就删除的。 可是起点的作者服务专员告诉小猫:书名和作者名从来都不删除。 那要这规定有毛用? 偶不是说起点这规定有多好有多应该实施,而是你既然弄出来了,还张贴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就不能照章执行呢?如果觉得没必要执行那你张贴出来干什么? 难道起点的编辑们管理员们自己没写过书?还是自己没有过书?书名被一个空注册占用了你们自己不烦吗?作者名被一个空注册占用了你们自己不烦吗? 这么大的网站,不说大中华区了,大6第一没跑儿的吧,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要解决书荒的大事儿? 当然了,书荒和这事不是一个界别,如果有大神出来说就看中哪个书名了,如果有空注册的话估计起点有可能去帮他腾出来,这种待遇咱们这帮扑街就不用想了,但是做事要讲实际。 起点最近消息说有人诋毁说什么补贴不到位被莫名其妙克扣什么的,偶们相信是诋毁,不过想一想怎么没人诋毁淘宝啊?人家淘宝在照章办事方面是很严谨的,不可能出现一个规定张贴出来4年不执行的,那都是牵涉到形象的问题。 或者你说淘宝是生意人的事情,起点是读书人的事情,那偶们也没话说了,毕竟卖商品能讨价还价,卖电子书就是一锤子买卖,或者你们重视文化内容了,规章制度先放一边。 反正很不爽。 偶还想了,审核通过的作品就不能删除,哪怕才刚了1字不到。问题是作者自己提出要求删除的,从作者专区里提出的,你要身份证都能给你扫描,问题你也不要啊,直接不准,在这里你要维护的是什么呢?又不是说删除就没了,明说是换号重,或者这几个字多值钱被别的网站买走了,不可能的事啊,你自己不知道起点是第一吗? 该坚持的不坚持,不该坚持的倒很坚决,运营不怎么人性化吧,只能这么说了。 最后说一句,本书改名了,改名叫《天宫传》,作者名叫高小猫。 在小猫书不到1o分钟就给了收藏的那位仁兄,小猫很感动,谢谢,请继续关注啊,呵呵。 ----------我是万恶的分隔符---------- 2ooo字看来不那么好凑啊,那么就多说一句,其实上述只是一时愤慨,后来有书友告诉我,坚决要求改书名作者名的话其实是有可能被通过的,不过本猫人微言轻,没敢尝试。 另外关于第一章的仙侠-玄幻区分问题,本来没书之前就有朋友问过本猫,今天又有朋友问到底什么区别,偶告诉他在第十章有上次的回答,人家看过之后不以为然,并且嗤之以鼻,并且……呃,并且了很久,后来三江申请没过,偶很难过,不过无所谓了,好好写就是,区区5字也确实没什么风格可言,这是本猫第一次申请三江没通过,从前都以为很容易的,并且也是由于抱着很容易的心态,书第三天就耐不住寂寞了,直接抛出去5多字然后申请了三江,这个结果没什么好沮丧的,只是一次失败经历罢了,在15字之前,偶还是会再次申请的,呵呵。 各种感言放在一起了,大家凑合看书吧,本书到15字应该很快的。 第十八章 人参系红线 金童一直留意着苏妍所在的地方,见苏妍差点就要蹦起来的比比划划,一想也明白了,迈步走向路口中央,向一站一坐两个人施礼,道声“无量寿福”,然后向白鹿道人道:“白鹿道人,我乃宝象国平顶山修士金童,你怕是没听过我的名号,那我身后的玉林山蝉道人,你该认识的吧。” 白鹿道人扭头一看,见蝉道人向他点点头,便也向金童点点头。 金童道:“好,诚如这位前辈所说,今日有东土修士,也有西域修士,同在此地,说起来,要论打斗,不管是功法、法宝,西域修士都远在东土修士之后,此事无须验证,但是,这位前辈——” 那道人一副雍容宝相:“贫道蓬莱派玉机子。” 金童道:“这位玉机子前辈也说了,今日只是论理,白鹿道人,你不妨把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个清楚,只要你占了理字,相信玉机子前辈也不会昧了你的东西,再把话说尽,也有大伙儿给你撑腰,怕个什么?” 白鹿听了金童的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竟然等了半天还是一言不。 金童盯着他看了半天,只好对玉机子施礼道:“前辈,怕是他伤的太重,一时脑子不怎么好使了,还请前辈说说来龙去脉吧。” 玉机子看着白鹿又一声冷哼,才挺直了腰板,一字一句缓缓道:“既然有人主持公道,贫道也不敢隐瞒,便说一说近日与这厮的纠缠。” “此事还要从敝派三十年前的一场变故说起,那场变故,起因实不足为外人道,最后敝派受了不小的损失,我师妹玉音子身受重伤,神识涣散,亏得掌教真人用玄冰做法阵勉强维持……” 玄心子听着玉机子的话,轻轻点头,看来这场变故他也是知道的。 “为了聚拢玉音子的神识,我等师兄弟奔波了二十多年,走遍天下,终于得到了一种丹方,若是炼出丹来,便有八/九分指望,唯独药引十分难找,须得没成精的万年人参方可,所以,这些年来,贫道等人走遍四方,可惜往往一无所获。” 说到这里,在场人不禁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金童有些不明白,不过想来应该是“没成精的万年人参”比较难找吧。 这时,一直没吭声的玄心子竟然出言问道:“玉机师侄,玉音子的遭遇,我等东土修士也多有知晓。这千年来你蓬莱派也做过不少大事,与各大派关系不错,为何不约了个大门派,去北方或海外寻找,反而要来更不易探查的西方呢?” 玉机子叹道:“师叔说的是,不过敝派这千年来所历大事,虽损失惨重,但皆是自愿为之,可从没有报着施恩于同道的心思,况且敝师妹受伤也是敝派的私事,怎可劳烦别派道友?北方、海外都有师兄弟出去寻找,我便来了西域,也算是敝师妹时来运转,竟然在我来的第三个月头上,便在林阳城北五万五千里处,找到了一株品相极好的人参,经我掐算,竟然已经九千九百九十七年,我当时大喜过望,连忙系上红线,在附近结庐而居,静待时辰。” 说到这里,围观众人又是一片惊叹声,都感叹这玉机子好运气。 金童想了想,插言问道:“前辈,你确定在找到那株人参的时候,并没有被白鹿道人抢先系上红线?” 人参被找到后,采参人都会在第一时间系上红线,一是为了声明所有权,二是为了防止人参忽然成精逃走,因为人参是聚天地灵气所生的,并且到了一定年份就有了天生的人形,非常容易成精,而采参的人之所以不在现的第一时间采走,或是为了等候吉时而使采下的人参更具神效,或是像玉机子这样守候着等到一定年份。 玉机子笑道:“今日众多同道在此,贫道怎能口出谎言?要抢人参的虽不是白鹿道人,但也与他干系重大,若是这白鹿道人有异议,贫道自然拿出来给各位验看,人参一共被系上几次红线,可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不过兹事体大,关系到敝师妹的生死,贫道不得不小心行事,不到必要时刻,是不会拿出来给诸位过目的。” 众人连连点头,纷纷称是。 金童低头看着地上的白鹿道人,一字一句道:“白鹿道人,你不愿自己说,便好好听着这位前辈讲的话,现在我问你,你有没有在人参上系过红线,是与否,一言可决。” 白鹿道人迟疑了半天,颓然摇头,还是不说话。 金童得到了想要了答案,对玉机子道:“前辈不用拿人参出来验看了,还请继续往下讲,说说与白鹿道人的纠葛。” 玉机子颦眉道:“便是有些纠葛,也不是与他,却是一个名叫白素贞的蛇精。” 一句话把金童雷的外焦里嫩,不由自主地道:“蛇精,白素贞?白蛇!” 玉机子有些意外:“道友也认识这个白素贞么?” 金童为之语塞:“呃……认识么,也不尽然,至少她就不认识我,嗯,听说过名字而已。” 玉机子有些怀疑地看了金童一眼,此人从出场就十分冷静有条理,仅仅听说过名字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吗?终于还是决定不与他计较,继续说:“那白素贞就是在人参将满一万年整的前一日出现,她倒没污蔑说人参是她的,却只是要强抢,我与她分说……” 这是金童惶惶然有些回过神来,不顾讲故事的氛围,强行打断道:“前辈,这白素贞,是从何时开始修炼的?” 玉机子心中更加疑惑,不过他毕竟心怀坦荡,无所畏惧,朗声道:“这白蛇是从王莽篡汉时始受感化,开始修炼的……” 金童心头一震,他印象中《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似乎就是南宋初期,说白蛇修炼千年,南宋初期貌似就是公元1ooo多年开始的,往上数到王莽篡汉的公元8年,王莽篡汉?怎么又是王莽篡汉?金童心中涌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同样,听到王莽篡汉这四个字,苏妍心里也有些不平静,她记得金童好像说到,他们家就是那个时候迁居来西域的,莫非这金童和白蛇真的有些什么关系? 金童眼角瞟了瞟苏妍,现她正仰视45度角斜视着天空,一双乌溜溜的眼珠正在咕噜噜乱转,知道她有了怀疑,不禁在心里骂自己:倒霉催的,怎么就记住孙悟空被山压住的年份了,还逢人就说,现在被人怀疑,少不了一番唇舌。 玉机子见金童不说话,仍然接着话茬说道:“贫道与她分说,告诉她,区区数百年道行,要这天材地宝也得不了什么大好处,真想更进一步,或是好好参悟道法,或是干脆去找些百年千年便已成精的人参去,此物对她实在没用,她却嚷嚷着有用有用,有大用,还死活不说要拿了去干什么。贫道唇舌费尽,她毫不退却,还抢先出手偷袭于我,贫道一怒,便一剑毁了她的肉身。” 在场众人无不一个寒蝉,见玉机子说的那么轻松,也知道白蛇是自讨苦吃,可是毁了妖修肉身,就等于坏了人的大前程,须知妖修与人修不同,其修行历程至少得八成是凭借肉身,听他说来是留着白蛇的命,可是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成就了。 白鹿道人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忽然一个飞身从地上跃起,大喊道:“贼道人!贫道今日与你拼了!”可是重伤之下哪有什么攻击力,被金童一把抓着后脖往地下一摁,又趴在了地上,玉机子则是连动都没动。 金童笑道:“白鹿道友,今日大家讲道理,你若动手,丢的是咱们全体西牛贺州修士的脸面啊。玉机子前辈,烦请继续。” 玉机子鄙夷地看了白鹿一眼,稍稍转了转身,继续道:“贫道并非故意,只是高看了她,虽然知道她道行深浅,但见她似乎无所顾忌,想必是什么厉害的后着等着贫道,可是一剑击出,深浅立判,再收手也是来不及了,只好立刻下禁制收了她的元神,可是老这么捏着法诀也不是办法啊,幸好她肉身消散后,身上法宝掉了出来,其中有块令牌模样的法宝,质地还相当不错,贫道一看,正好有收取元神的功用,里面竟然还已经收了个孤魂,贫道问了孤魂几句,知道是白素贞一百多年前收取的游魂野鬼,便顺手放了,把白素贞的元神放进去,告诉她好生等着,待我复原了师妹,必定找些天材地宝给她重塑真身,她无可奈何,也只好答应了。” 地上的白鹿道人听玉机子说到这里,不禁又狠狠地扭动了几个,金童眼明脚快的踩住他,道:“玉机子前辈,话说到这里,我等有些明白了,怕是这白素贞与白鹿道人是有些关系的吧。不过后话先不谈,白素贞当时没了肉身,元神眼看不保,被你用法宝收了实在是出于无奈,不过现在有她的旧交在此,我等中人也都在场,若是白鹿道人和白素贞两人保证日后绝不追究此事,并且重塑肉身之类的事情也不再劳烦于你,你便把那法宝与白素贞的元神都给了白鹿道人,又有何不可呢?” 一席话说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坎上,众人想了想,大多认为这是一种比较不错的处理方式,都眼巴巴的看着玉机子表态,希望可以和平的结束这场争端。 玉机子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忽然金童脚下踩着的白鹿道人一把推开金童的脚,在地上盘腿坐起,喘息这道:“这位道友,你说的法子不错,可惜我当日现了这牌子的时候也是如此和他打商量,哼,可这贼道人,明明是要占便宜,何时讲过一分道理?” 金童不解,问道:“前辈,既然你人参已经到手,白素贞道行低微,也没能占了你的便宜,何必非要执着自己带着呢?” 玉机子苦笑道:“道友,你可记得,贫道先前说过,找到万年不成精的人参,敝师妹有**分希望可以复原?” 众人若有所悟,却听玄心子高声道:“不错,既然是元神涣散,有了这万年不成精的人参,或可给她拼凑成一魂或者一魄,再或者将三魂七魄凝练为一,都有帮助,所虑者不过是元神归体时也许会有风险,这四方归神牌效用极佳,如果配合你蓬莱派的独门阵法,便能顺势再毫无损伤的收了玉音子的元神,加以温养,日后再找机会,其他的此类法宝就远远不如了。不过,玉机师侄,你偌大个蓬莱派,连重塑肉身的法子都不缺,怎会缺这么一件顶尖的法宝呢?”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就真正的明白了。这牌子必定就是白鹿道人口中的“家传之宝”,可惜白鹿道人一动情,就“传”到了蛇精白素贞的手中,白素贞贪图玉机子的人参,强抢不成反而吃了个大亏,正好玉机子想要个这一类的法宝以防万一,于是许了白素贞重塑肉身,把白素贞收了在内,法宝也一定认了玉机子为主,后来被白鹿道人现,想找玉机子要回来,玉机子自然不干,白鹿道人不愿放弃,锲而不舍的惹烦了玉机子,就出现了眼前的这一幕。 玉机子闷声道:“玄心师叔,你忘了三百年前的那场异动么?我蓬莱派的法宝大半沉进了北海眼,连炼器宗师静炎师伯也于是役兵解,哪来的什么法宝?况且这一类法宝十分偏门,我派倒是有几件,不过终归是拘魂为主,养魂功效比起这牌子来,还是稍有不如。” 玄心子叹气,不语,他蜀山派不以炼器见长,是万万帮不了忙的。 众人皆不言语,场面有些僵持,这时白鹿道人嚷嚷道:“贼道人,你恁多的心眼子!素贞绝不会愿意跟你走的!” 金童低头看着地上这个颓废的痴心人,心道:“白素贞几百年前就已经有了心上人了,哪会看上你?”忽然心中灵光一现,想到了解决的法子。冲白鹿道人道:“白鹿道人,你瞎嚷嚷什么?既然是你的传家之宝,怎会到了白素贞的手中,是你心甘情愿送给她的,还是她抢了你的?” 白鹿道人想都没想,道:“自然是我送给她的,这是我送她的定情信物。” 金童嗤笑道:“信物却是信物,不一定定得了情。不说这个,既然白素贞手里都拿着你的定情信物呢,你为了追着玉机子,不说为她报仇,只说想要回宝贝?” 白鹿道人有些语塞,半天才吭吭哧哧道:“那是……那是,那件事我们不占理,也没法找他的麻烦。只是那宝贝真是我的,素贞用不了,当然得还给我才是。” 金童“切”一声,冷笑道:“小算盘打的挺响啊。那是白素贞没占便宜,人家玉机子不与你计较,你不想想如果白素贞偷了人参跑了,日后玉机子查出你俩的关系,不找上门一剑抹了你脖子?现在人家没打算株连你,你还得寸进尺了。” 白鹿道人一想也是,脸色“唰”的一下又白了。 第十九章 白娘子 金童咬着牙看着白鹿道人道:“现在你也明白了,你是没理由找人要法宝的,至于人家愿不愿意给你,那可要看你的运气。” 白鹿道人浑身抽搐了几下,忽然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金童也不理他,等他哭声小了,又对玉机子道:“前辈,那白素贞冒犯于你,你不过是出手稍稍重了一点,就愿意冒着千辛万苦收集天材地宝为她重塑肉身,如此宅心仁厚,实在是我等修士的楷模,请受晚辈一拜。” 在场人的眼睛无不同时睁大了三分,谁也不相信这个挺身而出做中人要消弭一场争斗的白净少年会忽然这么露骨的拍上了其中一方的马屁,蝉道人更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他实在想不通金角大王身为西域妖修,不为自己的同道拉偏架也就算了,怎能对东土修士表现这么下作呢?简直是西牛贺州诸同道中的败类啊。 最感觉不可思议的当然是玉机子,他连忙扯住金童不让下拜,连声道:“我等修士,最要紧修心修德,怎可轻易记仇呢,道友万万不可如此。” 金童就势站直了身子,激动道:“前辈真的不计较那蛇精冒犯你的过错吗?” 玉机子道:“当然,当然。” 金童笑道:“既然前辈不计较,那么不如把白素贞放出来,咱们一起问问她,愿意跟你去东土最好,若是不愿,不如就把牌子还给了白鹿,让他自个为白素贞想办法去。” 玉机子:…… 白鹿(忽然傻笑):…… 众人:…… 苏妍(心说):无耻啊,以后跟他说话一定要小心! 小莲(心说):小姐,瞧你看上的是个什么东西。 憋了半天,整个十字路口上鸦雀无声。 金童试探着问道:“前辈?” 玉机子把脸上已经冻结的笑容收起来,愤怒地斜乜了金童一眼,又绝望的看看天,顿足道:“好,就问问她自己的意思!”手一晃,一片四四方方的玉牌出现在他手中,正是适才提及的“四方归神牌”。 下意识的,白鹿道人伸手抱住金童的小腿,以表示自己的激动之情,金童不耐烦的一脚踢开他。 此时已是深夜,四周围着的巡逻士兵见是修道人之间的争斗根本管不了,早已三三两两散去,所幸四周都是修士,虽然黑暗,都能仗着一身法力看的如同白昼。 然而这牌子一出来,立刻放射出一团乳白色的光晕,约有一尺见方,简直就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 玉机子法力运作之下,那团白晕中渐渐显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形,那女子身材纤细,身着一身月白色的素净长袍,正盘膝而坐。 玉机子凝聚法力,喝道:“白素贞,白素贞,醒来。” 那人影缓缓睁开双眼,问道:“道友,已经到了东土么?”声音慵懒,略微有点沙哑。 玉机子向金童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不再插话,由中人亲自问。 “白素贞,这是在宝象国林阳城中,今日之事是这样的……”金童条理清楚的把所有事情对白素贞复述了一遍,最后问道:“现在玉机子前辈不计较你的过错,白鹿道人又想讨回这四方归神牌,所以现在就要看你的意思,若果你真想劳烦玉机子前辈为你重塑肉身,就跟他走,我等自然拉住了白鹿道人不使他作怪,若你愿意相信白鹿道人,玉机子前辈也会把牌子还他,日后他自然要照顾于你,其中轻重,你自己想清楚,我等却是不会劝你的。” 那元神思索了一会,转过头来看看地上蹲着,一脸热切的白鹿道人,欲言又止。 金童看在眼里,知道白娘子是绝不会跟着白鹿道人的,可是这一犹豫,彷佛又有别的什么想法。 终于白素贞开口道:“我……唉,我还是不要活了,呜呜呜……”哭的甚是伤心。 金童目瞪口呆,周围人看了金童的一系列表演,却忽然有一些想笑的感觉,兴致勃勃的看着金童要怎么解决自己鼓捣出来的麻烦。 “耍了玉机子一记,这下他不好办了吧,活该!”小莲趴在苏妍耳朵上小声低估。 “呃……”苏妍不知该说什么好。 “白娘子,”金童再次调整了思路,眼珠一转,换个角度继续问:“现在不说你活不活的问题。按理说以你这么点微末道行,却想出头强抢前辈的宝贝,本来就是取死之道。你先说说,为什么要抢夺万年人参,这个理由似乎你从来没有对玉机子道友坦白过。”经过大半天的交流,玉机子已经从金童的“前辈”变成了道友,这个转变勉强也算自然。 “呜呜呜……”白素贞继续哭了一会,总算过瘾了,抽泣了几下,回答道:“我,我实在说不出来。” “我靠!”金童在心中爆了句粗口:“嗯,无量寿福,白素贞,既然你打定主意不说,我却要为玉机子道友说句公道话了,你无缘无故抢东西,死了也没什么,不过既然人家苦主不愿杀你,又要为你辛辛苦苦重塑肉身,你却连这点坦白都没有,枉费玉机子道友的一片苦心,留你魂魄何用?哼,你已经是元神了,若是再灭你一点灵智,就是野鬼,小手指摁你一下,就是魂飞魄散。想我修道之人,若是连个赤果果的元神都奈何不了,还能有脸见人么?”说话声音隐隐有些冷。 “啊?”白素贞被金童一吓唬,忽然明白了过来,娇呼道:“不要,不要,奴家只是,只是……好没脸面。” 金童脸色一黑:“说!” “嗯嗯,奴家是修炼五百年的蛇精,五百年前被一个牧童以善心感化,这些年来,终于修成了人形,然后,就誓……誓,嗯,羞死人啦。” 金童失笑道:“誓嫁给他报恩呗,有什么害羞的,往下说。”心说你们这点破事至少有十几亿人都知道呢。 “谢公子。”白蛇脸蛋羞的都通红了,看了眼地上坐着面目苍白摇摇欲坠的白鹿道人,摇摇头为他受到的打击表示无奈,然后道:“奴家找了好久,终于找个那个小牧童转世几次后的身份,可是他资质平庸,势必不能修行,奴家问了很多人,终于知道以这种不能成精的人参温养元神有奇效,奴家就想,找来了这种人参给他用了,然后等他死后再投胎,一定是资质极好的,那时我带他入门,说不定还能有个正果,又成就了我的夙愿……所以,见了那株人参,我就……实在,实在忍不住……” “哇!”不是别人,是白鹿道人口中喷出一道血箭,晕倒在地。 金童看了看,急怒攻心而已,没什么大碍,一脚踢醒了他,回头继续问白素贞:“你和白鹿道人是什么关系,他怎会把家传的宝贝送给你呢?” 白素贞的脸蛋刚褪色不少,经金童一问,又红的快滴血了,支支吾吾道:“就是,就是公子你想的那样了,不过,我,我可与他没有什么苟且之事,他,他都是一厢情愿的,我过誓的,怎会不守妇道……” “哇!”刚醒过来的白鹿道人又一口鲜血喷出,再次晕倒在地。 这次金童没再救醒他,继续对白素贞道:“那么,适才你心绪不定,无法决定行止,又是为何?” “唉。”白素贞叹气道:“这位前辈高风亮节,说了话一定是算数的,可是我若跟他去了东土,必定要带着白鹿的宝贝,白鹿他虽然……却对我极好的,我不忍心,而且,那,那人,这一世也是在宝象国附近的。可是,不跟前辈走,我只剩下个元神,稍不小心就万劫不复了,还怎么还愿?所以,实在拿不定主意。” 金童笑道:“你便是去了东土,多说百年之内就回来了,玉机子前辈办完了事,也不会再要你的牌子,你给白鹿道人拿回来便是,哪用这么如临大敌?” 玉机子站在一边听着,不住点头,这会也不知道金童到底是想阴他还是直话直说了。 白素贞点头道:“这是一,可是奴家千辛万苦找到了那人,若是他死前奴家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太短,下辈子又要苦苦找他。” 金童不屑道:“你这白娘子,好不晓事,就你这样子,天下也没几个人有本事给你重塑肉身的,就算有,多半也与你素不相识,谁来帮你?白鹿倒是愿意,我怕他也做不来,现在你想明白了,百年之后你再找一次那牧童转世,不就是辛苦辛苦么?你这事,我一听就明白了,经我掐算,那牧童五百年内得不了正果,估计也不会魂飞魄散,你就慢慢找,也不耽误事。” 白素贞大喜,她最怕的就是牧童哪天忽然就没了,现在看金童是个法力非常高深的,他说了话,自然放下心来,喜滋滋道:“那,我愿意随前辈一起去东土,这等大恩,日后必定报答。” 金童沉吟半天,道:“好,你进去吧。” 玉机子也有喜色,掐动法诀将白娘子收了回去。到了现在,他觉得金童之所以这么做,甚至有可能是为了帮自己洗干净屁股,断绝了一些说他蛮横霸道强抢法宝的流言蜚语,就算不是这样,但金童除了赚他一句话之外,其他地方都做的非常公道,事情经过也已经查清了,还是十分感激的。 对金童行了个礼,玉机子笑道:“今日辛苦道友了,不知道友名讳,可否到下处相叙?” 金童也施礼道:“贫道法号金童,嗯,说名叫金童也对,见过玉机子道友。” 那边玄心子也早已现了苏妍的动静,悄悄问道:“这小道士,你认识吧。” 苏妍点头道:“前几天见过次,今天偶遇,他刚刚请我们吃晚饭呢。” 玄心子略一思索,走到玉机子身边,道:“道友今日也算为我东土修士解围,老道也想与道友清谈一二,不知是否方便。”他想打听打听金童的师承,如果没有师门,其家中长辈又同意的话,不妨带到蜀山去当个种子高手。 玉机子也是能看出金童法力的人,如此法力高深道行一般的好苗子,也只有西牛贺州这重力不重巧的妖怪大本营才会出现,带回去稍一培养就是个和他同级的镇派高手,见玄心子也来招揽,不由得有些紧张。 金童却嘻嘻一笑道:“两位莫急,今日之事还没完呢。” “啊?”玉机子感觉心往下一沉。 刚刚又被其他人救醒得知了最新谈判动态的白鹿道人也不由得心里紧了紧。 玄心子长眉一动,上前道:“金童道友,适才分说的已经十分详尽,莫非道友另有事体?” 金童依然笑道:“玉机子道友,小子以为,你愿意拉那白素贞一把,是以大义为先,可是白鹿道人对那牌子十分看重,平白失去百年,怕是要道心不稳了,何不还他?” 玉机子心中飞快的转了几圈,打定主意以拉拢金童为重,眼看这金童是要为西域群妖要回些好处,也不是不能给,毕竟师妹玉音子的疗伤大计虽然只有**分把握,但一众同门在旁护持,也是可以加上双保险的,于是为难道:“道友,那牌子还他,也不是不行,不过白素贞没了这牌子,可就到不了东土啦,现在白素贞只是个元神,万一白鹿一怒之下……”潜台词十分明确:如果白鹿拿到法宝之后要对白素贞的元神用强,白素贞可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白鹿道人已经缓过来一口气,跳着脚道:“玉机子!我白鹿道人就能如此不堪?你以为天下人都似你一般卑鄙么?今日恁多同道在此,我可誓不但全力帮素贞重塑肉身,并且事成之前绝不打她主意,事成之后任她自由来去!” 玉机子失笑道:“我卑鄙?只是假想而已,你为啥这么激动?” 金童笑道:“两位不要再争了,白鹿道人,白素贞的元神是绝不会给你的,就算把牌子还给你,我也有法子带她元神去东土。” 蝉道人默默在旁边站着,心中想道:“这金角大王平日里稀里糊涂,今日不但变得聪明伶俐,而且听他意思,是又找到了上好的法宝,可得与他好好拉拉关系。” 这时天上忽然传来一声清啸,一个圆润冷淡的女声传来:“兀那小子,你费尽心机,就是要把法宝从我师兄那里骗走吗?休想得逞,看剑!” 没等玉机子反应过来,一道剑光竟然从金童头顶的正上方飞射而下,刹那间就要直透金童的卤门。 第二十章 大道合一 金童是在飞剑出的一瞬间才感应到的,之前就算天上的声音响起,他也没能感应到言者的方位。 一刹那的时间,足够道行高深的修士做出许多事情了,比如画一张级复杂的法符,再比如杀个二三十人。 可是对于金童这种空有一身法力,却严重缺乏使用方法的修士来说,一刹那的时间,只够眨一眨眼睛。 “锵!” 天上的剑光落在金童的头顶,却蓦得撞上一片白光,又飞了回去,而剑光虽然走了,上面附带的寒气和杀意却已经透体而过,金童一口鲜血喷出了二三丈远,直接落在了正往这边走来的苏妍胸口。 苏妍惊叫一声,飞跑到金童身边,一巴掌把他按坐在地上,随即一道清凉的气息从他玉枕穴进入,游走全身。 金童才刚刚反应过来,正要说话,一颗丹药已经塞进他嘴里,一个比苏妍道行高出一大截的蜀山派弟子接手为他疗伤。 天上的声音响起:“前辈,为何阻我?” 玄心子看了一眼正在手忙脚乱的苏妍和小莲,心道:“这个蓬莱派著名的小煞星怎么也来了?我老人家可没工夫和她纠缠,嗯,得让她离妍儿远一点,别让妍儿不小心沾了她的邪气。”于是冷哼一声,对玉机子道:“玉机子,你蓬莱派的事情,自己看着办吧,我带金童小友回客栈疗伤,天亮再来寻我。”说完也不留个地址,大袖一挥,把金童和正在为他疗伤的蜀山派弟子整个收在袖子里,飘然而去。 玉机子苦笑着行礼拜别,随即脸色一冷,冲着天空淡淡道:“师妹,下来。”随即一道白光落下,这次却不是飞剑,而是一个容貌二十出头,肤色白皙略带彩光的女子从天而降。 这时围观的一众妖修才反应过来,纷纷围上来道:“你是何人,忒也大胆!” 那女子环视四周妖修,冷然道:“我是蓬莱派玉仙子,那人敢骗我师兄,我动动手指就能杀了他,怎么,谁敢与我为敌?”说着话,一身的杀气蓬勃而出。 要说西牛贺州的妖修与东土的妖怪路子是真不一样,这里的妖修动辄上千年都不与人动手的,整日里一团和气,这时见了玉仙子的蛮横无理,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愤怒、拼命,而是论理、讲和。 蝉道人有些哆嗦,指着玉仙子道:“你,你这道姑好不讲理,我等在此纠缠了整个时辰,事情也都说清楚了,哪有你这样上来就动手的?” 玉仙子鼻子朝天冷哼一声,根本不搭理蝉道人。 玉机子喝道:“仙儿闭嘴!”然后对众人抱拳道:“众位莫怪,我这师妹从小惯的,遇事不经脑子,恕罪恕罪。咱们不理她,这样吧,既然金童道友话没说完,就跟玄心师叔去了,咱们不妨等天亮了再去寻他们,总得把事情彻底说个明白。” 蝉道人本来就和金童相识,现在金童不在了,隐隐的他就成了西域一伙的头头,此时虽然十分忌惮玉仙子,但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反驳道:“不可,金角大王是跟着你们东土修士走的,现在你再走了,万一金角大王出个什么好歹,我们上哪找去?” 玉机子奇道:“金角大王?他不是道号金童吗?” 蝉道人支支吾吾道:“他本来的道号么,我们也不知道,不过既然在宝象国内占山为王,怎能没个大王的名号?” 玉机子在细微处不怎么计较,略微一想也是,便道:“既然大家不放心,我有办法找到玄心师叔落脚的地方,咱们现在就跟着去,坐等天亮后金童道友疗伤完毕,如何。” 蝉道人没别的办法,看看其他人,见没人反对,就同意了。 一行人来到玄心子住宿的地方,敲开一家小酒馆的门,叫他们张罗些酒肉吃食,三三两两闲聊着等候。 玉机子却把玉仙子拉到僻静角落,小声道:“仙儿,你怎么来了呢?” 玉仙子甩开他手,不屑道:“别拉我。还不是你一去数年不归,师父叫我来看看。” 玉机子奇道:“师父?叫你来看看?就你自己” 玉仙子道:“除了我,还能有谁?” 玉机子轻轻点她鼻尖,笑道:“嘿,可别骗我啊。” 玉仙子脸一转,生硬地道:“谁乐意骗你?”脸颊却有些红,像是害羞。 玉机子转过身子追着看她,依旧笑道:“也不知是谁乐意骗我呢,反正我知道你们师兄妹当中,师父向来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要说几个人一起来,你是其一,说不定我也信了,可是单单派了你自己来,嗯,你还是直接打死我比较妥当。”言下之意是打死我都不信,你小丫头肯定是自个儿偷跑出来的。 一群人说着话坐待天明,其间玉机子也起身和几名西域妖修聊了聊,本着互通有无的精神说了些东土的情况,缓和一下双方之间的关系,并且表示等此间事了,欢迎他们去东土做客。他本来是个豪爽的人,也经常乐意结交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场面话说出来根本没的挑剔。 西域妖修普遍脑子里缺根筋,不知从哪塞进来的一堆正诚君子的作风,被玉机子一番话说的连连点头,感觉这个家伙本质还是好的,做事很讲道理,深深为他摊上一个蛮横无理的师妹而扼腕叹息。 就连白鹿道人数次承蒙不杀之恩,也有些为玉机子的人格魅力而倾倒,可他是纠纷的当事人,想与众人一起附和一下也不好意思凑上去,只是在讪讪的默坐。 玉机子却连他也不想放过,主动跑过去找他,谈了谈双方和解的伟大愿望,并且他也看出来了,金童最后还是想把牌子还给白鹿道人,而且按照金童的做事风格,必定会给自己一个交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有比那牌子更好的宝贝,所以拍着胸脯向白鹿道人保证,只要金童能有个解决方法,哪怕是凑凑合合,自己也绝不会反对半句,就按金童说的办,他可是你们西域的人,能不向着你吗?况且,话说回来,就算没个好法子,也愿意带你一起去东土,只要这四方归神牌一天还在用着,我玉机子就不会脱离你的视线,用完了立刻还你,最后还能教给你个一招半式的法术,你看这样行不行。 白鹿道人顿时豁然开朗,傻笑的合不拢嘴。 这时蝉道人又插了进来,问道:“玉机子道友,如果白鹿道人能随你一起去东土开开眼界,那是最好不过的,可是,贫道平日里听说一些言语,怕是我等西域妖修去了东土,整日都要吃亏的啊。” 这个事情玉机子再明了不过了,东土修士欺负妖怪那是出了名的,要么是杀,一点理由没有,见了就杀,事后还沾沾自喜说是斩妖除魔卫道,要么是抢,只要是有什么宝贝,不管是野生的还是家养的,天上掉下来的还是地里自己长的,就见不得在妖怪手上,必须抢回来才是天地正理,魏晋以后,本土妖怪快被折腾的绝了,时不时有些西域妖怪去东土走走,结果又诞生出一个“骗”,能去东土的妖怪一般实力强些,小门派的低手想杀想抢也打不过他们,却现这些家伙们有点傻,还最爱讲道理,于是就绞尽脑汁的设局去骗,而且行骗的成功率非常之高,最后把胖子折腾成了瘦子,还是回到前两条老路上去。偶尔有妖怪成功返航了,回来自然是大肆渲染,不说自己傻,只说东土修士太狡猾。 玉机子郑重的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那些事情都是不好避免的,不过跟着我玉机子,或者跟着我蓬莱派的任何一个弟子,诸位都不用担心被人欺负,日后我派也会经常派人来西域,我会知会那些弟子,要是有西域同道想去蓬莱派串串门,去东土开开眼界,就跟他们一起回去,别的不说,只要有我派弟子同行,或者到了蓬莱地界,诸位就根本不用担心什么。” 此话一出,比刚才说的一些欢迎来访啊互通有无啊找时间切磋什么的假大空话都有震撼力,场面立刻火热起来,这可是来自东土大派的保证啊,不少妖修已经开始计划等蓬莱派的下批弟子到来后就一起就逛逛。 看到这个场面,玉机子不免又多说了几句,主要给东土修士挽回点面子,介绍了一下,东土的那些土生土长的妖怪由于没有师承,缺乏教导,又不谙世事,所以经常骚扰百姓,大部分都是被修士以正当理由出面给收拾的,剩下的属于受了牵连,现在东土妖怪已经很少了,那些仇视的观点也正在淡化,奉劝大家以后如果去了东土,多与名门正派——比如蓬莱派——接触,不要结交本土妖怪势力。 会谈在黎明的曙光中结束,玉机子结了帐,又很大方的赏给店主一大块银子,大家出门直奔对面的客栈。 这时金童早已经没事了,反正修道之人对吃饭睡觉也没什么大的**,坐下和玄心老道等人胡吹山侃,主要就是说一些西域和东土各地的风土人情,以及对各种社会现象的看法,最后是人生理想。 玄心子等人越谈越诧异,本来看金童这么个十六七岁的白嫩孩子,又是西域长大的,看道行就知道缺乏名师教导,应该也是苦修傻修一派出来的人物,谈判的时候那种表现已经很惊人了,到现在换了交流领域,竟然隐隐透出了一种无所不知的气概。 所谓无所不知的气概,不是说金童在学术界睥睨天下,而是说不管任何事情,只要是他知道原理的,就能非常精练精辟精准的给人描述出来,没有接触过的,你十句话说完三句他就能估摸出下面五句来,理解能力和接受新事物的能力非常骇人,而且其知识面之广也是闻所未闻。 双方已经渐渐从人情事物说到了修道沾边的领域。 金童侃侃而谈:“我等西域众人只知埋头苦修,不管妖修人修,都是此道,奈何,还是没有传承。比如说星象,传闻东土有不少玄妙术法是出于观星推算,可是你看看西域,这些妖修们何曾想过自己来自哪里,要去何方?所谓仰观苍天,无明日月潜息、四时更替,幽冥之间,万物已循因缘,恒大者则为天道之理……” 玄心子怦然一震,道:“小友!你这话,是……是从何而来?” 金童一怔:“你不知道?这是九……九,嗯,我从前见过一本书,名叫《九经》,大部分看不懂,略微看懂了一些,由此总结出来的。”他也是说的兴起,忘记了谈话的对象,差点没把“九天玄女”说出来,面前的人哪里玩过《仙剑奇侠传4》啊? 玄心子下意识的转动一下茶碗,虚心问道:“九经?倒是没有听说过,恐怕不是东土传来的吧。” 金童作出回忆的样子,看着房梁道:“是不是东土传来啊……嗯,真是不清楚,嗯,里面的章节名字我还都记着,好像有什么左传、公羊传、谷梁传什么的,嗯,有三章还是单字的名儿,叫什么诗、书、易,对了,另外三章是周礼、仪礼、礼记,那书被撕的乱七八糟,大部分内容没看到,小部分内容没看懂,看完上茅厕用了。” 苏妍本来愁眉苦脸的坐在一边不能插话,听到金童这么说,不由得扑哧笑了。 玄心子瞪她一眼,回头释怀道:“原来如此,是有人把九部儒家经纶合一抄写的。嗯,这个儒家的经义嘛,我等都没好好研究过,不过大略也能懂点。可是,小友就是从这些书中学得了这些感悟么?”说完了意犹未尽,摇头晃脑念道:“日月潜息、四时更替,幽冥之间,万物已循因缘,恒大者则为天道……”末了拍拍茶几,赞道:“好精辟的论调!小友,以你而言,天道与人道,又是什么关系呢?” 金童对这样的问题根本不需要细想,脱口而出道:“天道就是自然,人是自然中的一份子,所以说天道为大,人道为小,但是大中孕育着小,小中体现着大。既然天道之下有人,那么人就应该出现在天道之中,比如……嘿,刚才说到星象,我说天道之下有人,天道之下也有日月星光,说起来,人和太阳相比,不见得就有高下,小道不同而已,大道却是合一的。” 此言一出,不光是玄心子瞠目结舌,连苏妍之流的后辈弟子也都听出了不凡之处,这种论调是唯心主义辩证法的展产物,已经不是最初的朴素观点,众人都有高深莫测之感。 第二十一章 山中千年 玄心子一脸的激动:“想不到小友体悟天道如此之深……深入浅出,老道虽然痴长几岁,却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金童连忙谦虚道:“岂敢,岂敢。大道艰深,小子偏居一隅,甚感浅薄,正要去东土学习,以补不足,哪里敢当老前辈抬举。” 玄心子道:“小友去东土,可到我蜀山派一行。别怪贫道多言,贫道看小友天赋秉异,法力高深,可是道行差些,术法上也有欠缺,自当采有余而补不足。” 金童拍手道:“着啊!前辈不要怪小子交浅言深,小子给前辈交个底儿,小子还有个兄弟,名叫银童,我俩本不是宝象国人,祖辈是东土出身,不过很小的时候家道中落,逢了不知什么变故,就剩下我们两个,那年我就五六岁吧,只是隐约记得一些,后来我们流浪的路上不知何故就进了一处名为叠翠谷的所在,里面有几位老人,收养了我俩,又传授了一些炼精化气的法门,让我们在那里打坐,我们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被他们叫醒,现自己已经成了现在的年纪样貌,他们说人不能总是闷着修炼,若不入世,法力再高深也是无用的,总有一天变的和他们一样老。于是我俩就不再修炼,和他们一起过了几年,也承蒙他们照顾,学了不少修行以外的东西,后来他们让我们离开,说二百年时间已过,那个地方要关闭了,我们懵懵懂懂,就从他们指引的路径离开,到了乌鸡国的地界,可是不知怎么的,我们竟然失忆了,不知来路去路,跌跌撞撞到了宝象国境内,得几位妖修照顾,就占山头当了几天大王。现在算算时间,其实我们进去还不到十年哩。” 他是社会上混过的人,耍嘴皮子还行,瞎话是张口就来,而且还有讲究,别人信什么他就说什么,别人往哪想,他就往哪说,这段瞎话编给玄心子老道听简直就是量身定做的。 苏妍忍不住插嘴道:“你不是失忆了么?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金童一笑:“前些日子,我忽然想起来一些东西,可是我弟弟还懵然不知呢。可是我仔细回忆,好像除了这些最基础的法门之外,似乎真的一点法术都没学过,所以刚才被人抽冷子给了一下,真的扛不住啊。” 玄心子和蜀山一众弟子已经不知倒抽了多少口冷气,玄心子念叨着:“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山中千年,世上一日啊!” 旁边有弟子问道:“师祖,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玄心子摇头道:“仙家洞天,哪是我等凡人可以知悉的?老道便是已经修到了元婴,也只是6地神仙,不明白的事情多着呢。小友,不知你那弟弟,也是和你一般资质非凡么?” 金童摇头道:“我不懂这个,他到现在也没醒过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的法力或者比我还强些,我们在山里有些手下,我想去东土,因为他还不明白事情,就不带他去了,我想让他带着人进城来住,又怕被人欺负或乱欺负别人,有心不走吧,无奈心中有大愿,不去东土不行,唉,愁死我了。” 玄心子笑道:“这有何难?贫道有几位故交就隐居在宝象国境内,他们在这林阳城也有些产业,藉此度日奉养自身,现在这客栈便是他们的仆从经营,你若有此意,贫道只需代你托付他们照顾,可保无虞。” 金童大喜,这样一来,就可以把小凤调到流沙河畔,让金兰和小辣椒在宝象国,金兰与自己有渊源,可以明确的告诉玄心子,托他照拂,而小木可以辅佐银童,毕竟银童是不能离开万寿山下的,一旦哪边人马遭遇了无法化解的危机,只要到了万寿山下找银童就必定可以解决,别人不知道,金童却是知道的,银童是太上老君的人,镇元子再傻也不可能放任银童在万寿山下出事。 盘算定了,金童道:“如此多谢老前辈了!晚辈说句实话,今日在这里见了老前辈和那位玉机子道长,已经颇为心动,如今此事可以放下了,晚辈有个不情之请。” 玄心子心中笑开了花,暗道这个天才的小子上钩了,不动声色道:“小友请讲,但有余力,定当助你一臂之力。” 金童在坐席上俯身道:“晚辈仰慕东土,欲往一行,可惜不识路途,如果玉机子道长不愿晚辈跟他去蓬莱派的话,前辈能否在回程时捎带晚辈一捎带?” “嗯……呃?”玄心子笑了一半,舌头有些打结的道:“玉机子?此话怎讲?” 金童心中一笑,暗道你们都合计我不懂事呢?鄙人可是太上老君身边的童子,一身修为在人间别说二百年,两千年怕是也难以修成,不管是你蜀山派,还是玉机子的蓬莱派,恐怕早已经盯上我了吧,不趁这个时候讨价还价,那我还真傻了。 作出一副诚实的样子道:“适才晚辈为玉机子道长和那白鹿调停纠纷,觉得白鹿道人也不容易,四方归神牌这类法宝在西域是极少见的,不像妖修自己炼化的本命法宝,说不定还是白鹿的先祖千辛万苦得来,晚辈看白鹿如此上心,有心让玉机子道长还给白鹿,所以……”作沉吟状,等别人问他再说。 玄心子道:“四方归神牌我之前虽然没见过,却也听说过名字,确是从东土流传出来的。说起法宝呢东土修士与西域妖修各擅胜场,西域妖修的法宝多是本命修炼或者本体修炼,于沟通天地强化己身方面有奇效,东土修士的法宝多是后天炼制,威力上或许还不如妖修的本命法宝,但胜在功用巧妙,不光是修炼或打斗之用。比如这个四方归神牌的用途之妙,能拘魂、定魂、养神等等,便是一般的西域妖修炼制不出的,在东土来说,同类法宝中能排到上等,却也不是顶尖,主要这一类的东西有些偏门,正经宗派没有花心思炼制,所以数目较少。玉机子此人我很熟络,按他的性格,本是不屑要强这牌子的,实不知三十年前一战,蓬莱派零落如此,却是我始料未及。小友,你的意思是?” 金童作咬牙状:“不管这牌子从何而来,今日我给他们调停,不能让西域众人挑我毛病,我在那洞天之中得来一件宝贝,妙用极多,现在还只能掌握十之一二,不过就玉机子要做的事情来说是足够了,所以,我愿意和他一起去一趟蓬莱派,帮他救助他的师妹,然后为白素贞重塑肉身。” 玄心子看金童一副大义凛然状,不由得暗自点头,却又劝道:“相助玉音子么,此事不难,可是玉机子随口许诺帮那蛇妖重塑肉身,可不是三年五年之内可以成事的,小友虽有义气,却不必如此率性而为。” 金童“讶然”。心道:“老道想到哪里去了?我顶多是免费帮玉机子携带白素贞的魂魄而已,该找什么天材地宝让他自己去找,找完了再来找我要魂魄,这老道以为我要跟玉机子一起去旅游天下?不过老道既然劝我,说不定他也有什么办法呢。” 果然玄心子看他一眼,随即抛出了自己的法子:“与四方归神牌功用一般的法宝却非没有,我这有一柄玉如意也可当此用,小友不妨拿去借与玉机子——蓬莱派落到如此境地,我等同道也是不能坐视的。”说完左手一动,一柄尺许长的玉如意凭空出现,递给金童。 金童迟迟疑疑的伸手去接,口中道:“怎可便拿了老前辈的宝贝?这个,嗯,还是前辈亲自交给玉机子道长比较好吧。”然后顺势变成了推拒。 “哎~”玄心子硬塞给金童道:“今日是小友你的事情,我老道出头来算什么?而且只是借用,他用完了还给你,你再给我就是。这东西不值什么,温养神识还行,拘魂的功用是没有的。况且小友你的法宝,虽未明说,想来从仙家洞天中得到,必然非同小可,你又没有完全炼化,日后若没有万分必要,尽量不要示于人前。” 金童默默接过玉如意,琢磨着玄心子的话,这可是金玉良言,东土不比西域这样全是老实妖怪,宝贝亮出来确实很危险,玄心子能说出这样直接告诫的话来,可见对他这个尚未明确的弟子候选人是十分的上心了。 “如此,多谢前辈了,日后若有机会,晚辈必定全力报效。” “说哪里话,与小友一见如故,也不全是帮你的忙,不可放在心上。” 两人相互客套,金童心中在想:“要不,真的进他蜀山派罢了?可是,道教名门大派多了,什么昆仑、峨眉、龙虎山,各个都有大道传承,偏偏蜀山唯独后世名气大,真是半道出家的,为一柄玉如意就把自己卖了貌似很亏,唉,算了,以后我自然出力报答他,要我拜入山门,却是免了。”想是这么想,心中还是有些愧疚。 双方又说了些闲话,天也亮了,玉机子等人上门。 玉机子见到玄心子的时候有些惭愧,同是东土一脉,他来这里就全是是非,人家玄心老道给他擦屁股,怎么想也是欠人情啊,所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玉仙子却不管这个,看见金童端坐不语,哈哈笑道:“这小妖怪,见我来了却不做声,莫非一股怨念全在心里藏着呢?” 金童抬头仔细看了看玉仙子,点头道:“不错,不错,玉仙子道友,好一副仙子的样貌。”别的啥也不说。 玉仙子为之语塞,心里估摸着他的意思是“表里不一”,可是自己万万不能自己认了,哽了又哽,最终没话可说,与玄心子见礼,默默坐下。 玉机子急忙道:“金道友受累,玉机子感激不尽,敝师妹昨夜冒犯,她不会说话,贫道替她陪个不是,玄心师叔伸手相助,我辈紧记恩德。” 玄心子大袖一挥:“举手之劳,不用再提,金童小友也是个心胸开阔的人,不会与你们计较。” 四人揭开不提,可急坏了一起进来的白鹿道人,他一个劲的挤眉弄眼,想引起金童的注意。 金童看他神色怪异,不由得一笑,道:“白鹿道人不用心急,昨夜说到哪里了?趁着大清早赶紧把事说开,赶紧各忙各的去。” 白鹿道人一阵欢喜,对金童的感激简直无以言表,要知道金童昨夜为了管他的事差点被人给一剑劈了,现在还敢出头,只能说一句“好汉子”,嘴里嘶嘶碎碎的嘀咕着:“大恩情,无以为报啊……” 玉机子稍微沉默了一下,有些低沉的道:“道友可有什么好法子么?”他想起昨夜那个时候,自己是很想拉金童去蓬莱派的,门派三十年前遭遇一场大劫,伤筋动骨,至今没有恢复元气,眼前这棵好苗子他本不想放过,可是自己师妹半路出了个幺蛾子,还打不得骂不得,唉! 玉仙子却微微撅撅小嘴,傲然道:“你这西域小道,看上去却也聪明伶俐,不过你别打我师兄的主意,否则和昨天一样,大不了有人护着你,死不了,也是一场惊吓。” 玄心子无言,摸了摸胡子,他素来知道蓬莱派这个小要命的,被她师父师娘惯坏了,没一天不闹腾的。转眼再看看自己孙女老老实实呆着,虽然一脸关切,却是一丁点的火气都没有,不由得洋洋自得,还是自己家孩子教的好啊! 金童瞟她一眼,嘿然笑道:“这位仙子,敢问芳龄几何?” 玉仙子哼声道:“你和我有关系吗?为何要告诉你?” 金童一笑:“既然你和我没有关系,我与你师兄调解纷争,你为何总是插嘴捣乱?” 玉仙子顿时怒了:“我师兄的事,自然是我的事,你若敢蒙骗我师兄,看我不活剥了你!” 金童继续笑:“等下此间事了,我准备请你师兄出城去山上灵泉洗澡,要不你也跟去监督一下,看我是不是要趁机害他。” 玉仙子大怒,涨红了脸:“你这不知羞耻的家伙,敢出言无状,我——”手上剑诀一引,却被见事不对的玉机子拦着。 玉机子庆幸没有让师妹第二次搅黄了事情,把他拽到一边,嘀嘀咕咕说了两句,玉仙子狠狠剜了金童一眼,跺了跺脚,恨恨地走了出去。 金童擦把冷汗道:“幸好,幸好这次有人拦着……” 玄心子本来也有准备,倒没用上,老神在在的吩咐道:“妍儿去看看。” 苏妍看了看金童,悄悄做个鬼脸,出去找玉仙子劝解去了。 玉机子再次凑上来的时候,已经期期艾艾的不知说什么好了,金童经玉仙子两次闹腾,也没了和玉机子继续纠缠的心思,于是开门见山道:“玉机道友,从昨夜与你幸会,不知是金童哪一世修来的福分,金童本来想与道友好好攀扯攀扯,结个善缘,日后有机会去东土也有个人照应,现在都不说啦,关于白鹿道人的事情呢,小子有件法宝在此,也是得自东土,便借与你使用,以后小子也会到东土去见识见识,若是有缘相见,道友也已经办成了大事的话,不妨还给我,也算事情完满,如何?”说完从怀中把玄心子借给他的玉如意掏了出来,递给玉机子。 玉机子默然接过,仔细看了看,哪还能看不出是蜀山派的东西?心里一阵懊恼,这么个好苗子就被蜀山派抢去了,嗟叹不已,可是自己的宝贝师妹在一旁不住的坏着事情,也是实在没有话说。 金童见他不反对,也不开口,知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起身道:“各位道友,既然玉机子道友不反对,便是如此了,金童尚有要事,就此告辞。”说完转身出们,玄心子也不拦他,反正两人还有其他约定,何时找不是找? 第二十二章 玉碎 玉机子拿出白鹿道人的祖传法宝,把白素贞的魂魄叫出来问了一番,然后给他搬了搬家,与白鹿道人交割清楚,再给玄心老道道个歉,拉了师妹便走。 玉仙子见师兄阴沉着脸,什么也不说,也没说收集点土产拿回门派,就是一飞冲天的赶路,就算以她“平生绝不怕事”的性子,也不禁有些忐忑,两人飞了两个时辰的功夫,玉机子见前面有座城池,默默想想,还是按下云头,脚踏实地的向那城池走去。 玉仙子紧赶两步,紧紧追着玉机子,叫道:“师兄,师兄?” 玉机子略微停了停,继续向前走。 玉仙子大声嚷道:“师兄!你,你给我站住!” 玉机子似乎叹了口气,停下转身,看着师妹。 玉仙子被师兄看都有些忸怩,不安道:“师兄,你,你在生我的气吗?” 玉机子想了想,苦苦的道:“没有啊。” 玉仙子扁了扁小嘴,抓住玉机子的袖子,摇晃着道:“师兄,你别吓我好不好,仙儿知错了,不该这么蛮横无礼,不该……哼,还不是那小妖怪太讨厌了。” 玉机子紧绷着嘴唇,定定的看着玉仙子,缓缓道:“仙儿,你没有错,师兄也没有生气,咱们走吧,去城里买些宝象国的土产,便回蓬莱去。”说完转身就走。 玉仙子踮着脚蹦了蹦,大声嚷嚷道:“师兄!你,你不原谅我是吗?你以为我是不想让你救回师姐,你以为我是一心破坏的是吗?” 玉机子倒抽了一口冷气,豁然立定,转身惊诧的望着玉仙子道:“仙儿,何出此言啊?” 玉仙子有些哽咽:“师兄,我知道你一直宠着我惯着我,可是你从前也是一样带她的,对不对?这三十年来,只要是为了她的事,你从不落人后,可是,可是,我虽然心里不安,不知道她醒来之后你还会不会对我这么好,但对她的事情,我也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没有出过半点差错啊!师兄,她快要醒来是,是么?你也快要不理我了,是吗?可是,可是,仙儿,并没有什么怨恨啊……”说到这里,竟然忍不住哭出声来。 玉机子有些手足无措,他这么多年来道心坚定,虽然对儿女私情略有涉猎,也是局限于一个很小的范围内,他和玉音子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刚刚成年便遭逢大劫,从此生离死别,这些年来他走南闯北的为玉音子努力,终于有了盼头,心里也安定了,不管这次成功与否,就开始去想以后的事情,可是半路杀出个玉仙子,却不知她一颗小小的玲珑心想到了哪里去。 玉仙子见师兄有些沉思的样子,勉强止住了哭泣,哽哽咽咽道:“师兄,我知道你们宠着我,不计较我胡闹,这么多年都是一样的,和谁也没有半点关系,可是以后师姐醒来了,你也是会变的,就算,就算我……我,我真的离不开你,以后我也会自己想办法,不用师兄你操心。可是这次,我从师父身边逃开,千辛万苦的来这里,真的是想要帮你的,真的没别的心思,你,你千万别恨我,也,也别怪我,更,更,更不要不理我,师兄,以后你和师姐在一起,我会躲着你们的,就算没你宠着我护着我,我自己也会好好的,再不给你们惹麻烦的……呜呜呜呜……”说到这里,自觉有天大的委屈,实在忍不住哭声了。 玉机子这才转过弯来,原来这个小师妹对自己的依恋,并不是仅仅在表面上,原来这些年来,她缠在自己身边,心里竟然还有别的意思,现在快要大功告成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了,要把想说的话说出来,自己却想着门派,想着以后,比起小姑娘的纯真情愫,自己真是想的太复杂了。 叹了口气,玉机子慢慢走到玉仙子身前,抬手帮她挽了挽飞扬的丝,沉声道:“仙儿,师兄真不知道你还有这些心思。从你七岁入门,不光是我,所有人都一直把你当真正的亲人看待,后来门中大劫,你们几人孤苦无依,为了保护你们,好几位师叔、师兄抛头颅洒热血,我玉机子侥幸苟活,知道门派中落,哪有一时一刻的心绪会牵扯到儿女私情?我……” 他背负双手,遥遥望着远方的天空,似在喃喃自语:“我蓬莱派,世代都执阐教之牛角,唯独到了现在,长老尚有二人,师父身为掌教徒,师兄弟仅存五人,我们这一辈的长门弟子,十三人个个不能挑起大梁,尚且有一个生死不知,外门弟子更不用说,寥寥无几,更无一个出众者,偌大个山门,三十年来死气沉沉,唯独你飞扬跳脱,为众人开解心绪,上上下下哪个不喜欢你?唯独师兄我,却是万万不能的。” 玉仙子被他一番话说的另有一番伤心涌上心头,最后却又来了个疑问,连忙问道:“为,为何?”说完了脸一红,这么问仿佛是在问对方为什么不喜欢自己一样。 幸好玉机子根本不计较她问了什么,问或不问都没区别,只是自顾自说道:“我玉机子,以振兴蓬莱山门、传承蓬莱道统为己任,自认为虽才能不堪,却也是有些信念的人,日后,也许蓬莱派还要在我的手上恢复元气,我对每一个师弟师妹都是一样爱护,门派中的这些事情,我都一马当先,哼,有了这些执念,我的道心再无存进,这辈子登仙无望,可是我抛不下的,也是所有人都抛不下的,我愿意把蓬莱派的每个人都送去羽化飞升,剩下的担子,尽可以全压在我的肩上!” 他微微吁了口气,看着玉仙子道:“这副担子,好沉好重,我玉机子,绝不会另找旁人为我分担!” 玉仙子嘴唇有些哆嗦,她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师兄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个平日里亲昵如亲哥哥一般的人,会在刹那间变成一个令她高山仰止的存在,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玉机子微微一笑,再次轻轻抚摸她的头,柔声道:“至于今日所见的金童,师兄是看他资质非凡,根基扎实,实有带他入门的愿望,这样一搅,怕是不成了,不过我偌大一个蓬莱派,也不缺这么一两个可造之材,师妹,我们回东土去,还有更加紧要的事情等我们去做呢。” 玉仙子这才知道师兄到底为什么生气,她忽然身子一顿,坚定的道:“师兄,我知道你想的很深远,我,我没什么用的,便是跟着你回去,也是无用,既然你说他是可造之材,不如我回了林阳城,好歹把那个金童拉回门派,好不好?” 玉机子大笑道:“你有什么手段,师兄我还不知道么?强扭的瓜不甜,况且他现在和玄心前辈等人在一起,你还能绑了他来么?走吧走吧……”说完拉起她就走。 玉仙子也不挣扎,却默默向身后望了一眼,她冲口说出那句话也是一时冲动,让她细想,还真没什么法子能拉回那小子的。 可是,自己真的很没用,是么? 带着一些疑惑,还有满腔的失落,玉仙子亦步亦趋的跟着玉机子,日夜兼程,在真人级修士几乎不可承受的最高度下,以最短的时间跨越了西域到东土、东土西部到东海边遥远的距离,终于回到了蓬莱派的山门。 蓬莱派师长惊见玉机子竟然真的找到了万年还没成精的人参回来,个个大喜过望,立刻张罗开炉炼丹,冗事不提。 七天以后,蓬莱派方丈宫内,四十九名道士筹备定魂法事,八十一面招魂幡便插四周,以阵法精密的厘定了位置、距离,每一面都被门派中的高手精心祭炼。 玉机子并不在法阵之内,他的心不静,此刻他正手持玉如意,与几位师弟作了第二手准备。 如定魂失败,立即用法宝招魂温养,等待第二次机会。 魂兮归来……玉机子在心中紧张的默念着,这是他生命中唯一个有着交错轨迹的女子。 “天尊传牌令,金刚两面排,千里拘魂去,归本性来。”阵眼中的掌教真人李悟真轻轻念道,随即整个法阵运转开来。 一道常人肉眼不可见的淡黄色光柱从法阵中直冲云霄,然后渐渐弥散开来,不知笼罩了神州多大的范围,渐渐的末端开始分叉,最后消于无形。 一炷香过去,法阵中已经出现了一个身着道袍的女子身影,远远看去,她骨肉均匀,丰神如玉,真如活色生香。 “音儿……”玉机子的心狠狠地跳着,看一眼法阵前面被玄冰之气包围的玉音子肉身,再看一看法阵中心漂浮的玉音子魂影,手中牢牢握着玉如意。 “师兄,静!”身边的师弟玉无行不得不出声提醒。 继续,像是与天地鏖力一般的法术,玉音子的形象愈来愈清晰可辨。 天空中恰好有几位遥不可及的存在路过,见了这番景象,也不由得驻足观看。 “值日大人,他们在干什么?” “嘿,这种法阵啊,我倒是听说过,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可不是简单的法事,下面是哪家的地盘来着?” “呃,像是凡间的蓬莱派,他们的地盘我们很少去巡查的。” “这就对了,这种夺天地造化的法事,也就是这些老门老户的门派有本事施展开来啊,他们在招魂,而且是修道人的魂魄。” “啊?修士的魂魄?岂不是比凡人更困难百倍?” “是啊是啊,凡人若是弥留,有那么一两个大本事的修士出面作法,怎么也能再延几年阳寿,阎君也会给几分面子,毕竟凡人的神魂不经淬炼,经此一死一活,再不能有什么成就,可修士就不一样了,阎君都管不了,全归天地造化,所以,难难难……” “大人说的是,我听说,修士连轮回都很困难,更多的是一了百了,凡人不知,以为修道人如何如何,却不知一步踏入仙道之途,便是舍弃了百世的轮回,况且大多没个结果,付出的牺牲不可谓不大啊。” 此人开口一总结,大家都觉得有理,连值日大人也连连点头。然后无话,就是静静地看着蓬莱派能否成功。 又是两三柱香的光景,玉音子的形象已经与常人无异,只是仍为光质,尚且有些随风摇摆,但凝实的程度已经到了顶点。 “不要大意,莫急着过天劫,我等继续努力。”李悟真有些吃力的叮嘱大家,他确实想毕其功于一役,便是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多抓一些。 众人纷纷加紧运转阵法,零星的魂力不断的被阵法从神州大地的四处被拘禁而来,注入玉音子的虚影。 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了。 李悟真渐渐松开了阵法的运转,凝神道:“喂灵丹,过天劫。” 玉仙子等一众五名纯阴之体的女弟子正围坐在玉音子肉身的周围,听到掌教吩咐,急忙运转她们掌管的阵法,解开了玄冰阵,玉音子的肉身刚刚脱离玄冰之气的包围,立刻就有些变了颜色,玉仙子两指疾伸,撑开玉音子的下颌,法诀一引,一颗金光四射的丹药已经飞入了玉音子的口中,丹药一入口,那正在转变为苍白色的肉身立刻恢复了原来的红润。 这就是玉机子千辛万苦找来万年人参炼制的丹药,它既可以在没有玄冰之气包围的情况下短时间维持肉身不坏,又以药力为魂魄的接受做好准备,更会在魂魄入体之后起到温养、蕴合的作用。 见丹药已经喂下,李悟真立刻念动法诀,法阵运转,魂魄的虚影慢慢向肉身飘去,最终停在肉身的上方。 魂影慢慢下沉,渐渐与肉身接触,这时,虚空中的气机开始紊乱,源头就是魂影与肉身接触的地方。 天空风起云涌,似是很慢的转变,实际上却毫不耽误一点时间。 法阵中的所有人都在凝神静气,准备迎接天劫的到来。 嘶拉……一道闪电蓦得从天空中劈下,似是从云层中而出,细看又不像,仿佛云是云、电是电,两者毫不相连。 法阵运转,紊乱的气机纷纷被驱散,闪电劈到魂影的上方,忽然消散。 众人急忙的舒了口气,再等第二记。 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九道闪电依次劈下,都被准备充足的蓬莱派众人运转法阵一一化解,整个场面色彩炫目,却没有一点声音,连伴随闪电的雷声都一丝没有,说不出的诡异。 玉机子紧紧抓着玉如意,他事前已经详细的检查过这个法器,除了用途不多以外,从质量到功用效果都实实在在是法宝中的上品。 “蜀山派道友诚不欺我,若是……必然报他的大恩,然,还是用不上的好!” 玉机子身边的师弟们见玉机子又开始走神,忙加紧运转他们的小法阵,毕竟玉音子的魂影和白素贞的魂魄不一样,玉音子的大部分魂魄已经消散了三十年,这一刻刚刚凑足,可谓是虚弱异常,万万出不得半点疏忽,所以,如果真的事败,以玉机子一人之力还是不稳当的,须得数人结阵施展,方可保得魂魄无损。 九次闪电劈过,玉音子的魂影也大部分融进了肉身之中,现在天上已经回复了清明,眼看就要大功告成。 “进,再进!”每个人都在心里喊着。 此时在蓬莱派外围戒备的弟子也都已经感受到天劫散去的过程,他们的戒备任务很重,不管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能让里面的法事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好在东土大地的妖魔已经蛰伏多年,就算还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也绝不敢在蓬莱派做此大事的紧要关头前来捣乱——坏了人家的事,自己必定是灭门之灾,人家蓬莱派千万年传承,家底可比自己厚实的多。 天时,天劫无功而返。 地利,宵小惊破胆,无人敢骚扰。 人和,全派数万弟子上下一心,群策群力。 看起来,玉音子的定魂法事,再怎么说,也是要成功的。 可是……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肉身之外已经看不见魂影了,可是玉音子的肉身看上去还是有些光影浮动,显然新聚合的魂魄要与肉身融合并不简单。 半个时辰过去了,法阵已经运转,阵中有占据辅助位置的低辈内门弟子口角流血,不断吞着丹药,勉力支撑。 整个时辰过去,李悟真轻轻喝道:“换人。” 三十六名弟子急忙飞身入阵,按照预定的位置随同运转法阵,与法阵融合后,原先的三十六人飞身而出,踉踉跄跄落地,大部分都倒地不起,旁边等候的后备人手急忙把他们拖开到一旁静坐恢复。 这些人是蓬莱派全部的家底,长门弟子、内门三代弟子以上的已经全数在此,外门数万弟子在外守护。 光影,依然浮动,并没有完全融合的迹象。 玉机子沉默的看着法阵前的情况,终于开口,干巴巴地开口:“全力运转……阵法吧。” 全力运转他主持的阵法,就意味了,他已经对定魂法事的成功率,看的很低了。 玉仙子坐在玉音子肉身旁边,现在已经没有需要她去做的事情,她只是怔怔的坐着,时不时流下一连串的泪珠。 渐渐的光影又变的耀眼起来。 李悟真长叹一声:“天不作美,玉机啊,准备收取魂魄吧,今日之事怕是不成了,不过天道酬勤,今天便是不成,魂魄也已经聚全了,灵识也有了,只要好生温养,稳定灵识,日后还可以给她重塑肉身,却又好办一些了。” 玉机子沉沉地点点头,看着玉音子的肉身。 法事不成,玄冰之气又已经散开,这具肉身,以后也是不可再用了,他再看这一眼,也就是最后一眼。 最后,魂影再次从肉身中飘飞出来,似是有些茫然四顾,渐渐向上空飘去,还有一些透明的征兆。 “收!”玉机子全力运转阵法,吸引着魂魄向自己的方向飞来。 那魂魄慢慢改变方向,向玉机子飘去,途中竟然睁开了眼睛。 “是……师兄么?”空灵飘摇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飘来,传入玉机子的心中。 “是,是,是我,音儿快来,千万不要消散,快过来,让师兄接引你到玉如意中!”玉机子的神念向那魂魄大喊道。 “真是……是,师兄啊……我,等了好久好久,好久……不知有多长时间,又好像……很短暂,很短暂……”心语飘荡而来,魂魄也渐渐飘荡过来。 “以后,师兄不会再舍弃你了,音儿……”心语这样回应着,忽然现实中的玉机子“啊——”的出一声惨叫。 “怎么回事!”场中停止运转法阵的所有人都被玉机子的变故震动了,关注着玉机子的情况。 不光是玉机子,他所带领的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因为他们感觉到,作为阵眼虚浮在玉机子手中的玉如意中,原来就存在着的那个魂魄忽然在里面剧烈的震荡起来。 “怎么……怎么回事!”玉机子拼命稳定着玉如意,他知道,这并不是法宝本身的变故,甚至不是白素贞魂魄引的变故,而是一股从南方而来的紊乱气机附着在白素贞魂魄之上,产生了一种牵引的力量,直要突破玉如意的禁锢。 李悟真飞身而上,与他一同而来的还有苍松、翠竹、云海三大弟子,苍松更是玉机子的师父。 四名玉字辈长门弟子退下,四名蓬莱派名宿加入法阵,与玉机子一起运转,誓要稳定玉如意,收取玉音子的魂魄。 不得不说,玉如意是不可多得的法宝,特别是质地上乘,如果换了玉机子本来图谋的四方归神牌,虽然也是不可多得的上品,但经过这一轮较力,估计该毁的差不多了。 玉机子脸色苍白,源源不断吸收着阵法之力,全力护持着玉如意,将玉音子的魂魄继续往自己身边扯。 “师兄……很……困难……么?” “不,不,音儿你不必担心,有师兄在,有师兄在,就算今日事不成,日后给你重塑一个完美的肉身,今日的困局,哪能难得倒师兄我!” “师兄……音儿,信,你……” “啵!”一声清脆的响声,音量并不大,却震撼着所有人的心神,不少人都因为这一声脆响而浑身筋肉一跳。 “啵”的一声,玉碎。 玉如意,碎了。 第二十三章 道德经 碎了…… 玉机子抓着满手的玉屑,呆呆立在当场。 一道毫光从他的手中飞出,向南冲天而去,那绝不是一个蛇精魂魄能有的度和气势。参与阵法的每个人都知道,那条蛇精的魂魄,是被南方的一股力量摄走了,那股力量,穿透蓬莱派五名高手联手运转的阵法,毁掉了禁锢着蛇精魂魄的玉如意。 这一切,玉机子可能想到了,也可能没想到。 他只是呆呆的伸出手去,伸向已经距离他近在咫尺的玉音子的魂影。 “师兄,你……在哪,我感觉不到……你了……”魂影飘飘荡荡,茫然的向空中移动。 “音儿,音儿!”玉机子大喊,飞身而上,双手从玉音子的魂影中穿插而过,却没有搅乱分毫。 “感觉……不到……了,好困……好……迷茫……” “音儿,音儿!音儿!!!”玉机子状若疯癫的大喊着,双眼流下两道鲜血。 虚化着,飘散着…… 蓬莱派玉音子的定魂法事,以玉音子魂飞魄散为结局,结束了。 虚空之中。 “大人,他们失败了吧?” “招魂定魂一丝不苟,没有分毫的差错,仅以四十九人的阵法便过天劫如无物,蓬莱派的底蕴不可小觑,可惜……” “天数注定吗?” “非也,修士命中有造化,今日魂魄已成,便是已经从造化中将那女子抢了出来,定魂法事我虽然也是第一次见到,但可以肯定,一旦魂魄凝实,渡过天劫,开始合体,便是已经大功告成,就算合体不成,毕竟魂魄、神识已经合一,只要以大神通收了魂魄,日后还可以其他途径补救,甚至还可以以天材地宝重塑肉身让魂魄渐渐炼化至非常完美的契合度,所以,今天蓬莱派的失败,并不在于人事,也不是天数注定。” “那么,仅仅与那件法器有关么?” “也不是,那件法器经我看来,虽然效用不多,功用上却是很实在的,用途也正好相得,却在最后关头碎了,可不是因为粗制滥造。依我看来,嘿嘿,若不是那几个人法力高强,整个玉如意都得一起飞走,就因为他们拦得下,所以就碎了。不过他们也是不得不拦,眼看就他们几个高明人物,那个节骨眼上就算是再准备一件同样的法器也是来不及用了,因为寻常修士用法器收取魂魄,不动用这样高阶阵法的话,难免会对魂魄造成损伤,何况是这样刚刚凝聚的魂魄?要么拼命拦一拦,哪怕收了魂魄以后再放走,日后再找去呢,要么眼睁睁看着那女子魂飞魄散,是你,你也得拼啊。” “明白了,南方啊。” “唉,南方啊。” “走吧走吧,莫谈国事。” “嘿,蓬莱派人又没死绝,几百年后,怕是这番旧事又要掀翻出来,三清天那里又要闹翻天啦。” 一众人等看完了全过程,嗟叹不已,纷纷继续赶路公干,下界的事情,可与他们没有丝毫的关系。 却在他们路过不久之后,虚空中又出现了一个人。 “这些天庭的小官吏,平日忙的到处乱窜,今天好像在此停留了,好有闲心啊……” “咦?有个孤魂野鬼飘了出来,哎呀,还真不是一般人呢,是个修士的魂魄,无知无识,茫然四顾,眼看就要散了,我且学一学大本事的人,掐算一下她的前因后果……” “哎哎哎,别走,你明明就该魂飞魄散了,怎么像是和我兜率宫有缘呢?算了,先收着,看我的万古琉璃玉净瓶,咄!” 此人没别的大本事,身上的丹药瓶子却多的是,随后拿出来一个空的,法力一引,玉音子已经散成一团光影的魂魄便再度凝成人形,随即被收了进去,完事之后再看看,虽然魂魄又成形了,似乎神识还不稳定,根本无法交流,无奈的抓抓脑袋自言自语道:“我倒是没什么术法,不过身家么,在你人界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嗯,给你颗仙丹,慢慢温养去吧。”随后摸出一颗丹药,也没管是什么类型,“啪”的投入瓶中,然后盖起来收好,人影一闪不见了。 蓬莱派的事情到此了结,以后各忙各的,玉机子伤心悲痛之余,却不忘自己的本分,几日之后又开始打起精神,召集后辈弟子传授道法,在他的带动下,整个蓬莱派朝气蓬勃,奋向上,倒是有了几分破而后立的意思,只是没几个人知道,每一个无眠的深夜,玉机子会承受多大的痛苦。 同时,一个飞扬跳脱的身影渐渐的看不见了,只有一个跟随着玉机子,努力修行的玉字辈长门女弟子。 这一切生的过程中,金童与玄心子一道,优哉游哉的由西往东走,一路上一群人互相交流,印证道法哲学,玄心子和其他蜀山派弟子对金童说了不少东土道派的起源、展和门派轶事,总算是给他补足了应有的世界观。 东土有九州,道派名门十几个,二线门派几十个,均在各个福地洞天之中经营,佛门来东土时间晚,主要在世俗中厮混,很少听说某人得了金身正果,坐化的倒是有一些,妖怪被杀的快绝了,基本上东土算是一片祥和。 至于“天下”的问题,明摆着和金童上辈子不一样。 除了西牛贺洲与南瞻部洲相连之外,东胜神州孤悬海外,只是一片山山水水,勉强算得上国家的只有一个傲来国,国体政体还不是很稳定,倒是有不少上古神明居所,人力资源太少,道派除了找宝贝之外一般是不去的,妖精很是有一些。北俱芦洲与南瞻部洲部分相连,隔着个大草原和大沙漠,再去就是苦寒之地,人也少,妖精也少,天材地宝有一些,就是生存条件太差,这个世界上数量很少的色目人大多居住在草原和冰线交界的地方,有的信仰佛教,有的信仰景教,不值一提。 总体来说,四大部洲,除东土也就是南瞻部洲之外,都是地广人稀,两个大国,一个是基本占据了整个南瞻部洲的华夏天朝,可惜现在是分裂状态,一个是占据了西牛贺洲三分之一的天竺国,也算繁华,其他小国无数,像西域的宝象国、乌斯藏国一般,北俱芦洲也有一些这样的小国,一般不往草原和沙漠展,更不会过界往南瞻部洲来了,最多是通商,而金童上辈子历史中的波斯、大食、欧洲等伊斯兰或基督教国家,根本不存在。东胜神州却又不一样,傲来国人口稀少,其他地方少有城池,只有一些稍具规模的部落、家族,信奉当地的上古神明或者神兽,祭司主政,东土修士为了收集天材地宝没少杀他们的神兽,不过当地势力散乱,从没组织起有效反击过,当然,那些《山海经》中记载的神兽本身太厉害,杀神兽的成功率也不高就是了。 经过这些天的悉心学习,金童总算有了完整的世界观,这个天地非常广大,两个地方之间动辄几十万里,一州之地能抵得上好几个地球了,也不知道整个星球会是个什么样子,然而不管是金童还是玄心子,飞上天的高度也都是很有限的,根本无法纵览大地的全貌,当然,这个“有限”也是指在这片大地上,按照金童的计算方式,以他现在的状态,都能飞出地球大气层老远了,无奈这里天地太大,同样的高度只是飞出云层罢了。 玄心子也曾郑重的告诫金童,以后就算法力增长,也不要随意的飞出虚空去,因为以前不是没人试过,结果现如果飞的太高,进入虚空的话,法力的消耗立刻会百倍的增加,在很短时间内就抽空了法力,运气好的跌跌撞撞回来了,运气不好的死在虚空之中,浑身喷血变成干尸。 金童想想也对,飞出大气层了,气压变化太大,必定要调动法力维持生存消耗,再加上引力变化、宇宙射线等问题,玄心子的告诫绝不是危言耸听,只可惜自己肉身登月的梦想近期内是实现不了了,不过现在都能飞上天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金童自我感觉已经很幸福了,有法力,会飞,俗世间的财富予取予求,没什么生存压力,这辈子基本上都没有奋斗目标了,最终就是追寻一个虚无缥缈的天道,这种混吃等升天的日子岂不是人人都在渴求的? 一切不切合实际的想法,都终止在重读《道德经》之后。 读书是一种什么感觉? 相似问题还有:看书什么一种什么感觉?用心体悟书中内容是一种什么感觉? 在金童一行人抵达葱岭的两界关之后,登记进城之后,金童迫不及待的要求打尖,并且向每次暂停时的第一个必然目标——书店走去。 两界关在两界山的山口之外,过了关便是北魏的地盘,而两界山也是横亘在南瞻部洲和西牛贺洲之间的一道天然门户,东土向来的政权更迭都是在两界山之内,关外民族也从不进来,这道关隘几乎就是摆设。 当然,通商的意义比守土来说更加重要。 两界关比林阳城大的多,也繁华的多。 一行人住下之后,金童匆匆出门就是奔书店买书,苏妍早有准备,带着小莲大呼小叫的跟上,玄心子笑呵呵的拢一拢胡子,一众徒孙辈的跟班被他大袖一挥遣散,各玩各的去了。 这一年是北魏皇帝拓跋恪的景明元年,这位皇帝完全继承了拓跋宏的政策,致力于改胡为汉,上上下下胡风不显,金童放眼望去,真实一派古朴的东方景象啊,长街之上大袖飘飘,飞檐重楼鳞次栉比,哪像是边境的关隘?分明是内地是雄城。当然,他还没见过这时代真正的内地雄城呢。 “买到了吗买到了吗?”苏妍见金童从书店一转身就出来,立刻上前询问。 金童喜滋滋地道:“别说,还真有,挺全呢,嗯,道德经,南华经,冲虚经,这不,还在我手上呢。” 苏妍歪脑袋想了想,道:“可是道家经典,你怎么都不看呢?” 金童一楞:“道家经典?我要这些不是道家经典么?” 苏妍道:“你这些啊,是诸子百家,我说的是道藏,以黄庭经为。诸子百家于道教只是入门杂说,写给老百姓看,你这修士当不得用的。” 金童明白过来了,感情这时代对道家和道教已经分这么清楚了,除了名词不同之外,他倒不反对苏妍的观点,不过他自己已经有了明确的思路,总得先把自己大老板太上老君的学问搞明白之后才能再去学元始天尊的,至于通天教主么,这家伙貌似手下文化人少,没出什么著作,就略过不提了。 嘿嘿一笑,金童道:“我学问浅,还是先入门吧。” 苏妍没什么意见,反正金童已经已经答应了要和他们一起回蜀山派,还怕没机会学习高深的理论知识吗?还有,不管是诸子百家还是道藏都是理论知识罢了,真正的应用性道法又不在里面,爱研究啥就研究啥去吧,回去给他看《蜀山剑诀总录》就是了。 金童买齐了要看的书,下面倒是不着急了,慢悠悠的带着苏妍两人逛街购物,偷偷喝酒,直到天黑方回。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金童看了看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这个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月光如此的清冷,窗外风都已经透着寒气,自己穿越而来的第一个冬天,已经到了。 施展个小法术,将油灯的光线放大数倍,金童盘坐在几前,开始了他穿越之后的第一次学术研究。 道可道,非常道……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太上,下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弗得已。夫天下,神器也,非可为者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无名之朴,夫亦将无欲。不欲以静,天下将自定。 轻拍几案,金童淡淡道:“好。道经最后的总论,果然精辟,世人愚昧,以为老子的大道只是无为,有几人看到过最后一章,无为,却是无不为啊。” 他上辈子不是没细细研读过道德经,只是当时年龄小,文字功底相对不深,最多看懂字面意思,又哪能体会到其中的深意? “道德经……”金童冷笑,自言自语道:“谁言只是入门杂说?无为是有大为,无谋是有大谋,无用——有!大!用!” 同一时间,站在太和山前,无奈盯着真武宫紧闭大门的青莲童子忽然一个激灵。 “不到辰时不开门,真武帝君为何这么懒呢?我真上去叫门,好像是我兜率宫来人太过嚣张,坏他规矩,等着吧,真真的难受。” “适才心中有感应,仿佛那小子在西方,看这时辰,便是去一趟也是不晚,干脆去吧。唉,我命苦啊,以后不能再这么实诚了。” 青莲童子抖了抖衣服,身影“唰”的消失了,比起玉机子或玄心子等人,那是快了无数倍啊…… 第二十四章 无为有为 关于道,是有一些问题亘古长存的。 何为“道”,道就是天地万物以及之外其他所有事物运行的总规律,当然,这个定义用“现代”语言来说能说的过去,毕竟“近代”以前,东方的哲学思想一直没有经过系统的总结研究,没有这么多的专有名词,所以难以描述,但《道德经》用了5ooo多字的篇幅,还是给说的很透彻了——什么是“道”,人怎样使自己符合“道”的规律,人又如何运用“道”。 《道经》讲“道”,说的是“道”本体的运行,《德经》讲“德”,说的是人如何根据“道”的指引为人处世或者治理天下。 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这就是老子的境界,或者说,这就是他所描述的,依靠大成的“道”来治理国家,最后所能达到的成就。有人说,德经倒数第二段从本质上阐明了老子的态度是消极的,他希望社会退步,最终退步到原始社会的状态。并且拿诸子百家其他的言论来交相辉映:法家希望社会在固定模式下继续展和变化,儒家希望社会退回到周朝初期“克己复礼”的社会,而道家希望社会退回到连国家都没有的状态,为什么,老子自己都说了老死不相往来了,哪有一点国家社会的元素? “笑话!”金童自言自语,嘴角还带着一抹冷笑。 “现代”的某些人,利用资讯的展,道听途说了一些歪理,就来盲目的批判先贤,扭曲到了连一些世人公认的规律都忘记了地步。 唯物主义辩证法里有一条哲学基本规律叫:否定之否定。理解起来很容易,通过否定从前而到现在,再通过否定现在而到未来,这个过程是一种进步。有人举例说:问一个三岁小孩1+1是怎么回事,三岁小孩不知道,问一个十岁小孩,他告诉你等于2,再问一个大学生,他没解开哥德巴赫猜想,不知道1+1是否成立,所以遗憾的说他不懂。那么这个1+1在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就完成了一次否定之否定的进步历程,从不知道,到知道,再到不知道,代表了这个人知识的积累。 那么,说到国家社会呢? 原始社会没有阶级,后来否定了,有了阶级,是奴隶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等等,再后来又要否定阶级,先来个社会主义社会,以工人阶级为主导,以后还要展成**社会,全面消灭阶级。 谁敢说,**社会是退步到了远古? 那么,谁又能说,老子的“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就一定说的是原始社会?而不是经历过无数次社会变革之后的生产力极度达的新社会种类? “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心不乱”,到底说的是通过教化让大家都失去**,还是通过展让大家都满足了全部**?特别是最后一句“不见可欲”,不能现可以使人产生**的事物,是指好的事物都被隐藏了,还是指所谓“好的事物”已经不足以使人产生**了? 所以,金童实在很鄙视那些拿“无为、消极”四个字来简单概括老子思想的家伙们。 说实话,他上辈子就鄙视,这辈子再学一次,仍然鄙视。 老子无为,朱仙镇是谁破的? 老子无为,封神榜上一个他的嫡系都没有,阐截两教弟子众多,打的噼里啪啦,上榜的上榜,消失的消失,人教没事。 无为,在某些情况下,无为是最有为的,在某些情况下,越有为越无为。 不知是因为两辈子所见所闻的积累,还是因为这辈子用了个太上老君手下的肉身和法力,金童忽然就想明白了。 老子不是无为吗?童子下界是偷跑的,就因为他无为,连日常管理都不抓,结果就帮了佛祖的忙。现在我来了,他老人家狡猾着呢,会现不了吗?金童子几千年的修行,这么简简单单就被天道抹杀了灵魂,让我一个修行白痴鹊巢鸠占了? 凭什么啊! 所以说,一切都在太上老人家的算计之中,我就爱干啥干啥去吧,估计出了事都有人给擦屁股,最后不管怎么胡闹,也不会出老头子的写作提纲…… 整天合计下面一百多年该怎么过日子,何苦来哉?我啊,放开些吧。 一张纸放在几上,上面有几个某人运足了腕力抓着毛笔写下的大字:你们先走,某随后就来。 月光如水的洒在大地上,照着那个走出客栈,飞出城墙,进入两界山的孤独的身影。 …… ………… “这死猴子……”金童擦了把汗,无言的看着天空高悬的太阳,“被如来佛祖压到哪旮旯去了?这么难找呢?” 金童已经开始了他“求仙访道”的道路,这个世界上,他最感兴趣的一个家伙,自然就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了。 和其他的一切环境一样,改名为两界山的五指山也被放大了无数倍,所以就算金童比从前的本事大了很多,想要搜索一遍仍然是非常困难的。 当然,人会飞了,总有一些地方是可以用上的,比如,挨个儿山峰找写了六字真言的帖子。 两界山纵横一万多里,按照这个世界的眼光看来,确实是座小山,可是对于其他世界来旅游的金童来说,可就大了去了…… “我飞,我飞……”金童气喘吁吁的降下云头,开始查看第一百三十五个山头。 从上到下的找,左左右右的找,别的不看,就看山上有没有贴着“唵嘛呢叭咪吽”这六字真言的帖子。 如来佛到底有多少根手指头?如果你要问金童的话,他会咬牙切齿的告诉你:一千零八十根! 当然两界山的山峰不一定有这么多,不过看上去密密麻麻一大片,谁看谁眼晕啊。 找完了二百根之后,金童实在撑不住了,他开始设想唐僧走到两界山的时候是怎么走的,难道也是抱着一种贴近大自然的德鲁伊思想把整座山走了一遍吗? 金童随便找块比较干净的地方躺了下去,望着西方的明月,他忽然有些孤独。 其实“孤独”这种情绪是很少在金童心里产生的,不管是上辈子的二十多年还是这辈子的两个多月,因为他本来就是孤儿,就算是对他最好的孤儿院妈妈也都有她们自己的孩子,一个人如果长期生活在孤寂的状态,很容易就习惯了,就像,就像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守着自己最大的秘密一样,他自己都快忘记这个秘密了。 十一月十四的月亮,已经很大,也很圆了。 金童没有表情,没有思维,一片空白。 “小子,你在山上飞来飞去,找来找去,莫非是要找什么宝贝么?” “没有,我在找人……”金童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半,忽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是谁?!” “嘿嘿,嘎嘎——”一阵狂妄的笑声从他身边远去,越来越远,可是他的身边,原本并没有人。 金童一个鲤鱼打挺蹿了起来,通过那一阵笑声,他如果再不知道是谁在说话,那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脑残了。 “孙悟空!!!!”金童扯着嗓子大喊道:“我知道是你在这里,出来!!!我有要紧事找你!!!” 找你…… 找你…… 找你…… 密密麻麻的山头不断回应着他的叫喊,可是没人答应。 金童喘了喘气,他并不气馁,反正已经知道了孙悟空就在这里,他的法子多的是。 “孙悟空——半夜三更了——你的戒尺挨了几下——还不明白吗!!!” 杀手锏毫不犹豫的被金童祭了出来,随即他眼前一黑,一刹那的光景内就感觉自己不由自主的飞上了九霄云外,然后重重摔在地上,浑身骨头都快摔成五百块了。 一个虚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俺……没力气和你说话,也……没力气救你……你,躺下等半个月,俺出来……给你疗伤……” 金童缓缓回过神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是动不了,脖子似乎也被摔断了,连扭头都扭不过来,只好像条死狗一样轻轻喘气。 喘了半晌,终于有了一句话的力气,他有气无力的道:“猴哥,我只是提了提戒尺的事情,不必如此往死里整我吧……” 过了大半天才有一句话回应他:“不摔你……你还来不了……” 过了大半天,金童再道:“天亮了,再不修好我,怕有劫道的……” 再过了大半天,猴子虚弱的声音道:“别人……来不了……俺,初一能复原……别说话,再说,得年夜才能复原了……” 下月初一是腊月,下下月,自然就是新年了。 对话到此为止,两人头对头,谁也看不见谁,渐渐的,连对方喘气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 ………… “嘿,胡闹。”玄心子看着金童留下的书法,嗤笑一声:“这字烂的没边儿了。” 苏妍鬼头鬼脑的凑过去看了看,撇撇小嘴道:“这家伙终于有一件能被我取笑的事儿啦。”说完不禁莞尔。 玄心子随手把字条扔到一边,油然道:“玩心大了点,却不是什么缺点。不过这小子来了东土就开始躲,以后怕是不能入我山门的,恩,万事要讲缘法,随他去吧。不过这地界离昆仑山有点近,昆仑派这么多年不问世事,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说不定老道辛辛苦苦带出来个好苗子却被他们拐走呢?倒有些不大甘心了。” 想了想,问自己孙女道:“妍儿啊,愿意回山修炼吗?” 苏妍定定地看着玄心子,飞快的摇了摇头。 “那好,咱们再去昆仑派走一遭,昆仑绝顶的云霄茶,像是好久没喝过啦……” 苏妍欢喜雀跃,随行的一干弟子也莫不喜形于色。 昆仑派么…… 修行中人找道侣的好地方啊! …… ………… 一晃九天,金童日夜不停的运气疗伤,终于能稍微的动动脑袋了,不过要说到扭头去瞻仰一眼传说中的齐天大圣还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人有了精神,就不爱闲着。 没事找事干,他开始背书,好在他细研究道德经之前就已经全背了下来,这时候趴在地上,就开始小声念叨。 在念了一百多遍的时候,有些累了,遂闭嘴默想。 虚弱的声音传来:“别停……这经不错。” 金童小声说话已经没问题了,立刻回问道:“你不是道门出身么,怎么不会背这个?” 良久,声音传来:“听过,说是杂书……没背,神念散了,多念几遍……能背……” 金童明白他的意思,原来是说猴子被山压着连神识都凝聚不起来了,所以不能用神识去背,只能靠记忆了,想不通齐天大圣怎么在这个世上就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不过好在有念想,再过十几天猴子应该就能顺利说话了,所以现在憋着不打听,抖擞精神给他背书。 “几遍”下来,猴子终于自己会背了,这个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二十七了,区区五千三百字,金童真为猴子的记忆力感到汗颜。 猴子自己默默的念叨了几遍,似乎连说话都增加了一点力气:“好经文,好……俺也教你一篇。” 没等金童回答,一道细微的神识打了过来,瞬间金童脑子里多了另一篇经文。 猴子继续虚弱的道:“不如这篇长的……也不错了,意思……差不多。”然后再也没话了。 这篇“短的”经文叫《九要心印经》,其实也是传世作品,不过正巧金童没听说过,而猴子也对经文陌生,以为自己能会背一篇已经很了不起了。 夫真一者,纯而无杂,谓之真,浩劫长存,谓之一……手不妄动,足不轻行;目不外视,耳不他听……长以神抱于气,气抱于神,神气相抱,固于气海。造化神龟,乃人之命也。神乃人之性也,南方赤蛇。命乃北方黑龟。其龟蛇相缠,二气相吞,贯通一气,流行上下,无所不通,真抱元守一也…… 金童翻来覆去研读了几遍,确实觉得不如《道德经》那么博大精深,不过在细微处有些微妙,真比较起来,似乎这篇短的应该算是《道德经》的启蒙读物,先给人一种模模糊糊的意境,研读《道德经》的时候更容易入门。 说到意境么,意境确实是很重要的…… 弯弯的明月悬在当空,金童的身子忽然古怪的扭了扭,浑身的骨头“咔咔”作响,然后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这个家伙一脸惊诧的…… …… 站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上 青莲童子 这是一种感觉? 金童自己也不知道,只觉得自己的心念被短短百十字的经文带动,刹那间就沉浸到一片继续极其的境界。 玄之又玄的境界,也是“不可道”的境界,道德经洋洋洒洒数千言,似乎都被这境界所包容,不在于五感六识,就是心中朦胧的触动。 只是一刹那,他识海中的氤氲紫气就动了起来,以一种他平时根本不敢想象的效率,只是一胀一缩,身体就开始了复原的过程。 一刹那的时间很短。 一刹那的时间很长。 短到孙悟空还没明白身边这家伙生了什么事,长到金童已经在那朦胧的境界中沉浸了仿佛百世千年。 张眼望去,那无比清晰而又无比朦胧的世界,似乎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前到后,都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就像…… 像什么? 像是音波划过长空中形成的空气震荡一样,看不见,却又感觉的到,或者,感觉不到,却直接印在自己的心里。 山和水,是有联系的吗? 水和山,是相同的的吗? 我和非我,是一样的吗? 刹那的朦胧,金童忽然醒来,现自己已经站了起来。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金童喃喃道,随即又断喝道:“不对!” 喃喃自语:“不是这样,可是,又是哪样?” 是哪样?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也不对,似乎,还没到那个境界啊!” 他想了半天,甚至忘记了脚下那人就是自己苦苦要寻找的齐天大圣,他只是默默站着,苦苦思索,试图总结出刚才经历的玄之又玄的境界,可是不管从哪个方向去想,都是差之毫厘。 不管是佛法,禅法,还是最应该可以印证的道法,都像是紧贴着那一层薄纱而过,触及不到本体。 “难道,真正的道法就是这样,与书本中所说的必然有细微差距,而无法用言语表达?” 金童挠挠头,然后使劲晃了晃脑袋。 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人即我,我即人。俺出师的时候,就是这个境界……” 金童大惊,他忽然想起了,自己脚下躺着的,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心中一乱,立刻就那玄妙的境界中脱离出来,再看一看天地,虽然还是感觉到彼此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却已经不似刚才那样清晰如一捅即破的窗户纸一般。 孙悟空奋起余力,虚弱的道:“你现在……道法低微,无法……参悟更高境界……既然,好了,快给俺拿……丹药……” 金童的注意力这才真正转移到孙悟空的身上,视线下移,再移…… 终于看见了—— 这只,可怜的猴子。 …… ………… 青莲童子还在空中飞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那股同门的气息猛然增强,他越来越疑惑。 “老爷传法的地方可是中州大地啊,怎么越来越往西了?这俩小子可真能折腾,佛教未兴,去那极西之地干什么?” “哎呀!眼看就是两界关了,难道真个去了西牛贺洲?” “哈哈哈,还是让我找到了,这个地方没来过,可是另一股气息,真的好熟悉啊!” “小金,小金子,往这看!”青莲童子飞身下降,冲着下面正在躬身劳作的金童大喊。 那是两界山中一个并不显眼的小山峰,在一片广袤中的山脉中的一小片平地上拔地而起,最高处不过数百丈。山脚下平地突出的地方突兀着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带着一只左臂,其他部位全是山峰下压着,不是那倒霉的齐天大圣又是谁? 而金童正弯腰对着齐天大圣,一个个符咒连续施出,不管是什么净衣符还是醒神符的,反正就是一通乱盖,猴子气的直翻白眼,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欠奉,只好无可奈何。 奇怪的是,青莲童子的呼喊声已经很大了,里面的金童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一样。 “砰!” 青莲童子在斜线下降的过程中像是撞到一面透明玻璃墙一样,毫无预兆的出现了飞行事故,直线跌了下去,摔了个七荤八素。 这下金童却感觉到了,当然,他是感觉到了,却不是听到了,在他的感官中,忽然察觉到这一片天地中的纹理出现了错乱,有一圈看不见摸不着的轨迹在虚空中晃了晃,而这一圈轨迹,上下左右前后连起来,像个立体的瓶子。 四下看去,他现了正躺下地上**的青莲童子。 “嗯?”金童惊诧,忽然出现个人就算了,可是不该不被自己察觉到啊,自己虽然道术不行,神识还是很强大的啊,应该早早感觉到啊。 青莲童子躺在地上哼哼了半天才坐起来,见金童被困在阵法之中,向自己走来的时候忽然就被阵图直接撞了脸,两道鼻血飞溅,不由得心情大好,大笑道:“小金子,你也有今天啊?哈哈,没事干你满天下乱跑,却和这猴子被困在一起了,哈哈哈!” 金童平白走着就被一面看不见的墙撞出鼻血,心中万分惊骇,也猜到了这面墙就应该是那个包裹了这片空间的瓶子的内壁了,随手擦了擦鼻血,却见外面那身穿道袍的小孩又笑又跳,只是听不见声音,疑惑道:“哪来的小道士?莫非是妖怪?” 山下压着的孙悟空用极其虚弱的声音嗤笑了一声,又没了声息。 “妖……妖怪?”青莲童子迷茫了o.1秒,忽然脸涨的通红,跳着脚喝道:“好你个小混蛋!敢说哥哥我是妖怪?你仔仔细细看看,哥哥我浑身上下,可有一点妖气吗?你这大笨蛋,下凡来让猪油蒙了心了,我xxxx……”一通骂,包括了天上人间所有的通用骂词儿。 金童目瞪口呆的看着青莲童子,心想这小子又跳又叫的,喊的什么啊?光看见嘴动听不见声音啊,不对,四周的风声树声可是能听见的,唯独人声听不见……莫非是因为这个“瓶子”? 第二十五章下 青莲童子 青莲童子骂累了,看看金童的木讷表情,才想起来这小子估计是道行全失听不见自己说话,无奈的叹了口气,飞身而上,从瓶口处找到破绽,千辛万苦的钻了进来。 金童惊讶的看着他行动,木然道:“你,能进来?” 青莲童子冷哼一声,却不理他,挥手一道灵气送入孙悟空的识海,笑眯眯道:“孙猴子,可还认识我么?” 孙悟空大口大口喘着气,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哼声道:“本大圣在这里好几百年了,也没见你来过,谁知道你是谁?” 青莲童子却丝毫不生猴子的气,继续笑眯眯道:“大圣啊,不是童子我说你,这么多年不上天庭串门,恐怕记得你的人已经不多啦,你也时不时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没事去人前现现眼,日后还有重新起复的机会,太懒了可不行。” 孙悟空翻翻白眼,一句话没有。 青莲童子揶揄孙悟空两句,心情十分舒畅,转脸又看金童,不由得沉了下来——这小子不但不记得我,还以为我是妖怪?一把把金童拉到一边,恶狠狠道:“你这小子,怎么变大了?师兄在此,还不快变成与我一边大?难道还要让师兄仰脸看你吗?” 金童听他说话,哪还不知他是太上老君身边的人,闻言嗤笑一声:“切!你谁啊?上来一句旁的没有,训了这个训那个?看你个小身板,我一巴掌把你打上九重天去。” 青莲童子挑了挑,再仔细看了看金童神色,确定这小子是在耍自己,不由得大怒道:“你!你两兄弟偷跑下来,这么一年多,还不是哥哥我费尽心机在老爷面前掩饰?多少次都替你支应事情,不感激不说,还敢出言不逊?” 金童忽然想起这家伙是从太上老君身边来的,既然来找自己了,必然能刮点油水下来,立刻变了脸道:“师兄啊!呜呜呜,都是小弟的错,小弟从天上下来,从前的记忆十停里去了九停,要不是师兄一席话令小弟醍醐灌顶,还真想不起来师兄是与我一起侍候老爷的,可是这个名号……”演的像,眼圈都红了。 青莲童子念道:“可怜,可怜。我是老爷随侍青莲童子,咱们可是一起入门,平日里好着呢,以后你自己就想起来啦!幸亏我这次下来办事想起来找你,不然说不定你要迷糊到什么时候去呢,要不,这就跟我回去吧,找老爷领了责罚,自然无事。” 金童眼圈也不红了,头摇的像拨浪鼓儿一样:“回去?那可不成,我们哥儿俩和青牛下来是有事要办的……”说着话蹲低了身子,轻轻向青莲童子身后挑了挑眼色,咳嗽一声。青莲童子“会意”,金童继续道:“可惜下来之后有些迷糊,一时想不起来,想必到时候自然而然就办了。” 青莲童子却是一点也不怀疑金童的话,太上老君神通广大,天下事儿全在他一动念之间,之前也不是没有这么派过任务,大致意思就是说,某某你去哪个地方,只要到了,事情就清楚了,然后回来就行,云云。所以青莲童子一想,说不定这个金童子也是这么“偷”跑离开的,不过他没在意,青牛下凡是在金童子之后的事情,金童子凭什么知道的呢? 想了想,青莲童子又看了看天色,再把金童扯开几步,小声道:“兄弟,我看你法力凑合还在,道行没了不要紧,再练个千八百年就又回来,这次下来不知道你情况,也没给你带些什么,这样吧,这里有些丹药,是老爷交代让送给真武帝君的,剩下大概**颗,我给你几颗留着傍身,万一有些什么事情,人间界有几个天庭帝君,还有二郎真君、龙王等人,去找他们当个顺手的礼物,也不辱没了咱们三清天的派头,在他们看来,这可都是宝贝啊。”说完手一摆,一溜六个玉瓶横在空中,瓶塞纷纷自动拔起,六颗丹药进去,然后盖上。 金童想也不想便收了药瓶,脸色更是又热情了几分,低声道:“师兄啊,这次小弟虽然拿了几件老爷的宝贝,可是都不会用,和空着手下来没什么两样,随身使用甚是不便,你可带了些多余的吗?先借给我用,日后小弟自然收集些好玩意给你捎回去。” 青莲童子本来也打算在凡间好好逛逛再回去,不稀罕金童捎什么东西,不过人家一片大好“情谊”也是情真意切,帮人帮到底,也不好拒绝,从怀里掏摸了半天,抓出几件法宝来,道:“我匆匆忙忙下来,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几十年来金鳌岛的几个人来回走动,有这么几件玩意儿,多是炼废的东西,当不得大用的,你放身边玩儿吧,老爷的宝贝可切记别弄丢了。” 金童心道:“弄丢?我去!当我傻啊?我一定会像爱护自己眼睛一样爱护太上老君的法宝。”随即又一副可怜相出来,拉着青莲童子再走远了一点,道:“师兄,咱们情分归情分,说到这公务上,也是要请你帮忙的啊。” 青莲童子一愣,随口道:“什么事?” 金童道:“我和银童子下来之后一直浑浑噩噩,这几天我才有点清醒,想起来要办的事情和这孙猴子有关,可是来了这里却没有头绪,好像他被个什么东西装起来了,你可有办法把他弄出来吗?” 这次轮到青莲童子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儿一样:“你傻啊!孙悟空是谁?几百年前的天字第一号狠人啊!你想把他弄出来?当然了,这猴子从前来来去去的到兜率宫,和咱们几个关系还不错,可是这天庭的事情,咱们毕竟少管为妙,你现在脑子不清楚,可不知道天庭和西边……啧啧,水深着呢,二师叔夹在里面已经有些难受,咱们可别学他们阐教。话说回来,这瓶子可是二师叔给了那位,那位又给了分身的,咱们这点微末道行,也就是宝贝没人看管的时候能进来,若有人看护,根本就现不了。” 金童有些泄气,好不容易找了个关键人物,还放不出去,难道非得等以后唐僧来了再把孙悟空弄出去? 青莲童子看天色不早,再交待了几句:“孙猴子和咱们那都没得说,几百年前便常在一起吃酒的,可惜世事无常,现在落到这般地步,从前他造反时老爷分身就在天庭,也没怎么着他,怕是以后还有相见的日子。现在你说办事要找他,该是他还有有用的地方,现在他是落难之身,若需照顾什么的,你看着办吧。你们俩要是事办完了就早些回去吧,这次我出来,三师叔已经离开了,老爷万一什么时候想起你们俩,嫌你们办事磨蹭可就讨不了好儿。” 金童急忙点头应是。 第二十六章上 化胡为佛 青莲童子回到孙悟空身边,蹲下身子揪了揪他头上的猴毛,笑嘻嘻道:“孙猴子啊孙猴子,这苦可还是得吃,咱是不能留在这陪你叙旧了,既然我师弟有事找你,你可得好好帮他办,虽然他现在境界全无,可毕竟从老爷身边出来,是个有福缘的人,嗯,嗯,其他我就不说了,时间不早,我走也……” 孙悟空见他要走,忙小声喊道:“别走,别走,青莲小哥,你来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好歹坐坐再走。” 青莲童子忍俊不禁的道:“你这猴子,还是这般惫懒,见了熟人想要些好处都不爱明说,让坐坐,你看看你这破地方,哪怕有块碎石头也能坐坐啊。” 孙悟空脸皮虽厚,却也当不起当面揭疮疤的举动,闻言一张猴脸更红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青莲童子,低头看着他,见他整个身子被压在山峰下,只有一个脑袋和一条手臂露在外面,趴也不是躺也不是,头上灰尘能有半尺厚,脖子后面都长出青草了,模样实在可怜,只好叹了口气,又从怀里摸出装丹药的瓶子,嘴里念念叨叨:“这是老爷叫我给真武大帝送的丹药,共十三颗,真武大帝四颗,我师弟六颗,再给你两颗吧,我自己可得留下一颗当辛苦费的。”说完手一扬,两团白光飞进孙悟空嘴里。 孙悟空欣喜若狂,丹药一出他就知道这是太上老君炼制的极高等级的丹药“生生造化丹”,其药力之强,生死人肉白骨就不用说了,传说要是那个凡人死了,从这仙丹上刮下来一丝儿粉末洒在身上,立马就能招魂活过来,当然这点粉末能救人一命也算是浪费了,要是个修道初入门的人吃了一颗,马上就是白日飞升,已经入了仙籍的也得马上提升n个境界,凡人吃了没那么好的效果,也能长生不死,传说从前有个叫彭祖的,不知从哪弄到一颗,活了八百多岁,后来死在刀兵之下,若不是有人拿刀砍他,想等他自然死亡是不可能的。 这么高级的丹药,青莲童子当然不可能给上次收来的鬼魂使用的,不过见了孙悟空这么可怜的样子,再想起他从前厚颜无耻、不可一世的样子,委实有些心酸,咬咬牙就给了两颗,这两颗至少能保证孙猴子压在山下二百年法力不枯竭了,当然前提是他不会在炼化药力后优先提升境界。 看看孙猴子一脸满足的闭目运功,青莲童子再交待了金童几句,便飞身向上,在峰顶踅摸了一圈,找着了破绽,千辛万苦钻出去,流星般飞向东方。 金童看着青莲童子飞走,心中感慨万千。 青莲童子虽是个神仙身边的随侍童子,可也是个正牌的仙人啊!当年也是曾经和孙悟空混在一起的无所事事,享受着仙人之福。再看看眼前,不管是玄心子还是玉机子,都是正在苦苦追寻仙道的人,青莲童子正在过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玄心子、玉机子他们的追求。 档次,绝对不同的档次! 想在这里,金童摇摇头再看看自己,一年前的“自己”还是和青莲童子一样的存在,也是玄心子、玉机子们仰望的存在,然而到了现在,道行神通全然没有,一身法力都不会用,何其悲哀。 不过脱离了三清天,才是自己修行的第一步,若非如此,则金童还是金童,“自己”还是“自己”。 当然,道行是可以提升的,而且按照他自己的分析,太上老君的人教绝对会比其他二教在境界上的提升更快。可是法力是拿来干什么用的?打架?不会这么下作吧。拯救世界?貌似这个世界是有天庭存在的。 金童晃晃脑袋,他有些迷茫。 不小心又看见趴在地上正在努力用功的孙悟空。 对了,何不等猴子醒来之后,问问他修仙的目的呢? ----------我是万恶的分隔符---------- “猴子,修仙何用?” “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有什么用?” “一辈子都逍遥自在。” “当猴王,岂非也是逍遥自在?” “死后要伏阎王管,转生由不得自己。” “大闹天宫何用?” “被玉帝看不起,一口气咽不下。” “现在咽下否?” “又不是玉帝压着俺。” “你辛苦修仙,是为了不被人管,而今落到这个地步,连行动都不得自由,可后悔么?” 这次猴子没有回答的太爽利,他用唯一能活动的手,挠了挠被金童洗干净了的猴头,想了半天,道:“先别问我后悔不后悔,我还得问问你,先前的那两句话,是什么个意思?” 金童一怔:“什么话?” 猴子哼一声道:“要不是你说半夜三更什么的,任你喊破喉咙,俺又怎会枉费法力把你拽进来?俺老孙每个月可只有一个时辰能恢复法力的。” 金童奇道:“说到这里,我还真不明白,这五指山,恩,现在叫两界山了,可不是什么穷山恶水,我来这里之后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怎么你就回气这么困难呢?” 孙悟空叹道:“这个俺也不知道了,俺只知道五指山中灵气浓郁,这破瓶子外面的灵气直看的我眼馋,就是被阵法隔着吸收不到,唯独你在瓶子中却不受影响,实在说不清楚。” 金童问道:“这个阵法是一个瓶子所化吗?哪来的瓶子?” 孙悟空咬牙切齿道:“哼,天杀的羊脂玉净瓶,是你主子送给如来的!” “啊?”金童被雷到了:“老子送给如来?”刚才貌似听有人说这瓶子是二师叔元始天尊送给某人的啊,怎么立刻就变了! 孙悟空看金童吃惊,不禁暗地里有些得意:“小子,不知道了吧!从前老子化胡为佛,把多宝道人送出函谷关交给接引道人,西方教离开中原成立佛教,乃是人、阐、西三教合谋的,你那时候怕是还在吃奶呢。” 第二十六章下 化胡为佛 金童撇了撇嘴,自己本体这辈子的年纪确实不知道,但佛教创立在公元前5世纪,那时候孙悟空估计也还没出生呢,不由得开口讥笑道:“孙猴子,你被压在这山下,离你在东胜神州花果山从石头变成现在这样儿也不过二百年吧,我不知道的事情,难道你就知道?” 猴子一惊,连忙想起了刚才的话题:“俺是没如来佛的生辰早,可是我的出身,你又怎么知道的一清二楚?连俺户籍都一丝儿没错,难道是老君告诉你的?” 金童哼声道:“人从哪来,到哪里去,总是脱不出大道,你知道的,我未必就不知道,当然,东胜神州的地方大了,我也只知道花果山这么一个地方。”说到这里,心里不由得一个“咯噔”,自己是从哪来的,这秘密怕也不会瞒得过仙界一干大能,唉,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猴子却一脸信服的表情,叹道:“不错,不错,咱们这些修为低下的人,是一点秘密也不会有的。” 金童恍惚了一会,回过神来,问道:“化胡为佛的事情,是真的?” 猴子:“是真的,千真万确,俺也是在天庭才知道的。” 两人嗟叹不已,猴子叹的是自己能力太低,被如来佛祖给整了,金童叹的是传言不实,前世一般没人相信“化胡为佛”的事情,看来西游记在这方面说的是真的。 过了半天,猴子先开口:“俺的出身,也是老君告诉你的吗?” 金童这才反应过来,猴子的师父是谁可是被他列为在这个世界上最优先需要搞明白的事情之一,急忙敷衍道:“天上地下的事情哪有他老人家不知道的?不过能传到我耳朵里的只是万分之一罢了,猴子,须菩提祖师到底是何许人也?”他说出“须菩提”三个字自然是为了取信于猴子:我连你师父名号都知道,你也不用怀疑了,我是知道你根底的人,不用瞒,快找招供吧!。 谁知猴子在这节骨眼上却一反常态,拼命摇头道:“不知道不知道,俺不知道俺师父是谁,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看来嘴挺紧啊……”金童斜眼瞟着孙悟空:“那你‘半夜三更’是怎么回事?过路的跟你说的话吗?” “呃……”猴子张口结舌,仔细掂量掂量利害关系,最终还是决定保留师父的秘密:“算了,反正上面那些老头子什么都知道,你自己去问吧,俺可不敢说出来,其实,俺也真的不知道,不过还是不知道的好啊,免得什么时候喝醉了多嘴。” 金童闻言一乐,对了,这猴子喜欢喝酒,而且喝醉了胆大包天,要不从这方面来试试? 猴子斜眼看金童,哼声道:“看你脸色就没好主意,老孙现在不喝酒了,好几百年,能戒的都戒了。” 金童本来也就是想想,他不是那种有耐心耍阴谋的人,听猴子一说,也就不再打主意了。 “猴子,你出师时的那个境界,现在可有提升么?”果断换另一方面的话题。 “唉,”说起这个,猴子先是叹气,然后道:“说是有吧,好像后来打架比以前厉害些了,说是没有呢,也像是没有,俺这情况和人都不一样,本该是妖修的路子,却偏偏硬逼着师父学了人修功法,弄了个四不象,天知道后来的路怎么走呢。” 金童心里琢磨。 猴子又道:“修道三教各有不同,你们人教的最玄乎,进步与否不看法力不看神通,只看境界,但是一旦打起架来,境界如何又不重要了,往往有境界高的打不过境界低的,那时候还是要看手段。不像阐教的严谨,功力到了哪一步,就能学哪一步的功法,然后道行神通也都慢慢的能跟上,截教也简单,功力到了哪一步,内丹法宝也就到了哪一步,道行神通也是慢慢跟上,就人教这个说不明白啊。不过你既然达到了这个境界,和我出师时一样,也算不错的了,只要有些手段,放眼天下哪都去得。” 金童也叹了口气道:“我从前一定比现在境界高的多,可惜一朝失忆,稀里糊涂,也就没了。” 他自己觉得应该是这样,谁知猴子却一脸鄙视的看着他,讥笑道:“你从前?嘿嘿,你小子装什么?老孙又不是没见过你,你从前还不是和青莲童子一般境界?一肚子的法力,道行神通勉勉强强,但说到境界,你要不是入世修行,怕还不是要和他一样浑浑噩噩?像这样人即我我即人的境界,一辈子也别痴心妄想!” “啊!”金童真正的大吃一惊,原来孙悟空也可以摸到现实中自己的底儿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原来是这么个情况,金童装作一头雾水的样子,继续问道:“入世修行?你怎么知道?” 孙悟空嗤笑道:“人教为啥是人教啊?人家修的是仙是佛,你人教修的就是人,整天在天上住,不入世间,人还能是人吗?不对啊,你莫不是癔症呢,从前知道的事情全都忘了?” 金童唯唯诺诺应付了过去,心中有些想笑,原来人教就是这么来的,如此说来,三教还可以从字面上来进行模糊解释,阐教,“阐”就是“阐述”的意思,也就是说把所有的修行专业问题全拿出来,分析个底儿掉,研究透了,钻明白了,整出这么一套理论来,然后按照技术流程一步一步实践,以工业作风来修道,一号车间进行个三五步流程,完事送去二号车间,所有流程走完了,如果没有差错,那么结果就是战斗力有了,境界也上来了,人就成仙了。而截教就在一个“截”字上,什么也不管,半道杀出来就行,我就是以力破巧,什么时候破明白了,境界也就顺理成章了,啥也不用管。 这么说来,阐教就是技术工种,截教就是熟练工种,而人教就是他们看不懂的另一种工种了,如果在金童的上辈子,那个工种估计就是知识分子,包罗万象,修的是根本。 入世修行!金童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入世修行。 “猴子,何以长生?”又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 “人有元婴,妖有内丹,是为真人,可以修行,丹婴俱灭,是为地仙,可得长生。”猴子摇头晃脑的背书,有些缅怀当年在灵台方寸山上学的日子。 地仙? 金童把这个名词牢牢记在心里。 第二十七章 祖籍徐州 大铁楼是玉门关东面最近的大镇子,金童从两界关腾云驾雾飞了足足四十天在过了玉门关,趁着黑夜气喘吁吁的找了个隐蔽地点下降,信步走上了镇子中心积雪已经冻结的砂石大街。 他和孙悟空在瓶子法阵里聊了三四天,基本上能知道的全知道了,从依依惜别,结果回去两界关内,却现玄心子一行早已离开了,若不是另有急事,便是已经对金童的回归不抱什么希望吧。 办理入境手续十分方便,两界关守备府的兵丁之前已经见过金童与诸位“老神仙”一同入境登记,这次又很简单的登记了金童自报的出身信息和入境目的:金童,男,太和八年人,暂无学名,暂无字,籍贯宝象国某地,祖籍徐州彭城,入天朝事:经商、寻祖、落籍。然后利索的开出路引,挥手叫金童走人。 金童有些疑惑,他还准备了不少银子准备交手续费和塞好处费呢,没想到这么简单就万事了。 见金童迟疑,那兵丁顺便又叮嘱两句:“后天有运粮车队返回,你可跟随,不想跟运粮车队就在关里打听商队动向,此处到玉门关十几万里,一路多是沙漠,便是有宝马良驹也万万不可独自单身上路。” 金童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十几万里?比上辈子的地球周长还长啊!这辈子一个新疆就有这么大…… 然而疑问并没有随着离开两界关而消失,反而越来越重。 直到金童走在大铁楼的街上,仍在寻思:“我一个修道人,在天上直线飞了几十天,才飞出一个边境省份,中国到底有多大?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一个国家?这个国家是怎么进行日常管理的?” 当然,金童不知道的是,两界关的商队不像从前丝绸之路那样一条路从境外直达都,而是开到昆仑山下为止,昆仑山是西部的一个政治、经济中心,从昆仑山脉一直延伸到秦岭算是与中原文化相接,沙漠里面是没有商队行迹的。 然而还有更重要的问题,金童一样百思不得其解:“这么大的国家,管理相当于十几个地球的面积,为什么会这么频繁的改朝换代?不是说不能,而是这个造反很有难度啊,你怎么就能把这么大的国家给吃下去呢?要知道,别说普通人,就算是社会精英,一辈子都难出一州之地,怎么可能造反就这么利索?几百年一次,屡次不爽?这么大的地界,步兵从东走到西就得百八十年,难道东土这几千年来一直在持续不断的打仗吗?” 再次摇了摇头,他使劲撇开了心中的不解,大略观察了关内第一个落脚的地方。 现在已经申时,除了关门的店铺外,各家都已经掌灯,黑夜中星星点点,看上去和上辈子的黑夜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街上几乎不见行人,就连饭馆门口都搭着厚厚的像棉被一样的门帘,只有缝隙中透出来的火光才能看出里面的光亮和温度。神识轻轻地笼罩下,不时有小儿啼哭,父母逗哄的声音传来,也不时有人酒到尽兴时的哈哈大笑。 这一刻,深深的孤寂渗透了金童的身心,一种不明所以的冷意袭来,他不自觉的扯了扯身上的熊皮大氅,这是从两界关出时突击采购的,目的就是不暴露自己不怕冷的事实,可是这时候,却觉得一条大氅也不一定就够温暖。 三十步外,一家客栈的“栈”字旗高高挑起,金童有些迟疑,不知进去后该住多久。 “前面这个小哥。”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金童回头望去,却是个弓着腰推独轮车的蓝衣老汉,脸上皱纹如刀子刻出来一样,身躯却并不显得十分老迈。 “小哥站在当路,可是要找宿处么?怕是午后才从玉门关出来吧。前面是小老儿女婿开的客栈,平日里客人不多,若不掀起,小哥可进去看看。”老汉吭哧吭哧推着车,边向前走边拉生意。 金童来了兴趣:“老丈贵姓?” 老汉道:“不敢称贵,小老儿姓韩,街坊都叫我韩二老,我女婿姓赵。适才没看清楚,公子年纪虽小,却是气度不凡。”他这时候才看出金童衣着十分华丽,顿时把“小哥”变成了“公子”。 金童知道身份不同,虽然韩二老的车看上去很重,也没提出上前帮忙,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顺便问道:“你家这客栈,可长住吗?”他也想明白了,入世没那么容易,一个身份不明、生活常识极度缺乏的人是很难溶入这个社会的,反正现在也没个目的,不如随便找个地方住上一阵。 至于吃住的费用嘛,身上还有一袋子金银,实在不够的话哪天晚上飞个几百里盗个富户官库什么的就来了,浑身的本事不用可惜。 “那可好可好,”老汉笑道:“若是长住,自然要打些折扣,不过时间太长还是不划算,不如租房。” “先住下再说吧。”金童随意道,心里很挑大拇指:古人就是不一样,忒实在! 到了客栈门口,韩二老支起独轮车,快步挑起棉被帘子喊道:“贤婿,贤婿?有个公子寻宿处,来你这看看,快来迎着,我去后面卸炭。” 金童在后面连忙从瓶子里拿出个小包袱来,以免穿帮。 韩二老喊了两声就要出来干自己的活儿,却听里面一个老女人的声音道:“爹,大狗病了,浑身热着呢,我已经打人去喊顺子他们,估计也得节后回来……” 韩二老愣在门口:“又病了?唉!” 说着话一名穿蓝衣的老年妇女走了出来,对金童福了一福,道:“公子辛苦了,快进来坐,小店人手少,有些乱,千万担待。” 金童没什么可挑剔,举步入内,见有几张八仙桌,随便坐下等着。 韩二老和老板娘在外面小声嘀咕了几句,主要是说请郎中之类的事情,说了几句,老板娘道:“爹,本来没一个客人,我也好侍候你女婿,偏偏你给拉来一个,顺子柱子都还过年没回来呢,这也没法打理啊。” 韩二老道:“这客人像是要长住的,等下可以商量一下,这两天店里不做饭,房钱也不要了,权当是个落脚的地方,节后再计日子算钱,你自忙你的,给客人收拾屋子也用不了多少工夫。” 老板娘想了想道:“爹说的是。” 韩二老道:“我去后面卸了炭,你且给客人收拾间房子吧。”老板娘答应了,走进门来。 金童和老板娘两人互相打量,一个不知道怎么称呼,一个不知道打商量的话该怎么说,憋了半晌,金童先开口道:“这位……赵夫人,听说这两天店里有些不怎么方便,我是要长住的,怕不得一月以上?不在乎这几天,平日里也不用多麻烦。可有单间么?” 老板娘听金童的称呼有些意外,急忙道:“当不起夫人二字,折煞老身了,公子叫我赵二娘即可。” 金童心道:“嗯,原来还是续弦。” 两人没什么好说的,赵二娘一介女流,家里正逢多事,生意可有可无,金童也就是找个落脚的地方,无所谓服务好不好,谈好了价钱,赵二娘很大方的把正月十五之前的店钱全部免掉并通知从明天开始供应免费早饭,金童预付了一个月的食宿费,上楼找了个单间正式住下,一夜无话。 次日是正月十一,金童大早起来和韩二老一起喝了点粥,顺便开始打听日常闲事。 “一个人住都需要些什么东西?”韩二老被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累晕了,他闭上眼睛好好想了想,回答道:“好像也不需要什么东西吧,客官,若有什么需求不妨向我女儿说道说道。” 金童摇了摇头,自己开始列举。 衣?两界关有不少成衣店,是专门向西域出口的,自己已经买了不少,另外青莲童子给自己的一堆法宝里面也有两件会变形隐身的衣服,所以不需要了。 食?大不了自己天天逛街打牙祭,也绝不需要在客栈里做饭啊。 住?这个…… 行?这年头,顶多买匹马,可是骑马有自己跑的快吗? 读书学习?笔墨纸砚都带着呢,前段时间给小丫头们上课剩下不少。当然,自己这个书法是要好好练练的,等下上街买字帖吧,这年头穿越到仙侠世界不需要明什么钢笔铅笔圆珠笔,不差这点专利费吃饭。 娱乐节目?我的老天,这个朝代应该连戏剧都看不到的吧,我就是整个电脑出来,也上不了网啊! 想了半天,金童仰天长叹:“我无欲无求啊!!!!!” 韩二老瞪大了眼睛看着金童,他这会儿实在不知道金童是什么套路了,这孩子不像是个富家公子的样子啊。 金童摇了摇头,正在为自己的宽广胸怀而不值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一阵不寻常的响动。 他自从境界提升以后,早已耳聪目明,远远就听见似乎是一片喊杀声,急忙放出神识去感应,这一感应不要紧,好家伙,真是暴力的场面啊! 向韩二老告了声罪,金童起身向店外走去,出门便是飞身一跃,轻飘飘到了对面的屋顶上,然后向西一连串的飞跃,瞬间消失不见了。 这时候赵二娘从里屋出来,见自己爹呆呆的坐在桌边出神,便出声问道:“爹,客人出门去闲逛了吗?” 韩二老怔怔的看着门口,费力的干咽一口唾沫,哑声道:“剑、剑……剑侠……” 金童分毫不管身后的韩二老会怎样惊讶,他的神识已经现小镇外几十个人的热血拼杀,作为一个没见过血的“现代人”,这样的热闹怎可能不去看呢? 厮杀的两方非常简单,一队大约二三十个披甲的官兵,其中一人红袍红甲,分外的高大魁梧,应该是军官,对方是七八个普通装束的汉子,一个个也是孔武有力,大家都是马战,所以主要以比较力气为主,那群汉子明显个人战斗力强于官兵,每每单挑能取得优势,可是官兵们也明显配合娴熟,二三个一起能形成反压制,更重要的是,那七八名汉子个个身上挂彩,或是肩膀,或是大腿往往有正在滴血的伤口,所以总体来说处于劣势,而那个军官更是勇猛,在一堆人马之中往来冲突,时不时大刀一举,那群汉子里就又要有人伤上加伤,不过他也手下留情了,从金童感应他们靠近镇子到现在,那群汉子还一个没倒下呢,以这样的兵力对比来看,那军官是要抓活口。 金童一路飞奔而来,就停在距离打斗地点一百米左右的地方,他不知道双方的确切身份,所以也没想好自己要不要上去帮忙。 见有高手电靠近了又停下,那军官忙向金童大喊:“那位少侠快来帮忙,我等乃玉门关守将刘使君帐下军士,这群草寇被我们追了一夜已经不成了,若能助我们活捉贼寇定然是大功一件,将军是有赏格的!” 那群汉子里也有人喊:“我呸,你们这群胡人的走狗休要猖狂,我弥勒众总有一天要……啊!”说着话腿上又挨了一刀,第一个掉下马背,立刻被两名士兵用枪逼着拖出战圈。 关于弥勒教什么的,金童前世倒是有所了解,这帮家伙图谋改天换地足足图谋了一千多年,可惜一直没有成功,对于金童个人来说,不管革命的目的如何,以宗教的名义蒙骗无知民众是十分可耻的,你要造反就造反,明说了跟着我有肉吃,我当皇帝能封你个九品捕快什么的也凑合,偏偏让人敬神,还是骗着来的,那就大大的不对了。 金童扯了扯袖子,慢步上前准备帮帮忙,顺便领点赏钱,却见战团之中忽然生异变,有一名蓝衣汉子见大事不妙,拿出了看家的本领来,大喝一声:“真佛护佑,百战弥生,喝!” 军官一看有人暴走,急忙吩咐手下士兵道:“大家小心此人妖法,拉开距离!” 弥勒教众剩下的几个人一看有人用了大招,立刻精神大振,拼命反击,一时间二十多名士兵被冲的人仰马翻,差点把持不住局面。 军官一看大事不好,大喝道:“妖人作法了,大家死战,不要活的,杀!”士兵们随之一起大喝:“杀!”立刻场中血气弥漫,军方扳回了优势。那军官更不迟疑,技能全开,连出两刀砍倒了两名弥勒教众,与那用大招的蓝衣汉子撞到一起厮杀起来。 第二十八章上 九州神器 金童仔细观察蓝衣汉子,之间他自从吆喝了那一声之后,体内的精气神很明显的飙升起来,恍然整个人大了一圈,金童隔了老远,竟然能隐约感觉到他体内真气正在疯狂的快运行。 这,是什么功夫?金童有一身法力在身,自然对寻常武功也能看出门道来,可是这弥勒教的终极大招果然有其独到之处,金童也看不明白。 军官不是浪得虚名的人物,在那蓝衣汉子用了大招之后,军官使尽浑身解数,竟然在蓝衣汉子本身有伤的情况下与他战成了平手,金童对他们的外门功夫特别是马上功夫并不感兴趣,可是在面对面的情况下看到,也是不由得被感染的血脉贲张,跃跃欲试。 不过好景不长,蓝衣汉子见手下又有两三个被群殴致死的,知道今天不能善了,就开始动了逃跑的心思。 话说这蓝衣汉子,在当地的弥勒教组织里面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主要是师出名门,从小练的一身好拳脚,后来被云游来此的七佛爷看中,更是教了一身出神入化的保命功夫,七八年间杀了无数的官兵头目,实在嚣张。 而这名军官便是玉门关守备的一个偏将,盯了蓝衣汉子很久,终于找到机会引蛇出洞,用绝对优势兵力堵住了蓝衣汉子,一顿群殴之后蓝衣汉子跑了,他连忙带着一小队亲卫追杀了大半夜,从玉门关下追到大铁楼,直到天亮时分才堵截成功,思忖自己的功夫与匪差不了多少,这次怎么着也是大功一件,现在见蓝衣汉子拼命,正中下怀,急忙下令手下军兵下狠手不留活口,以期集中力量活捉匪。 蓝衣汉子见势不妙,自己手下渐渐的全倒下了,针对自己的包围圈也越来越厚实,现在拿出了压箱底的手段竟然有些不好用了,只好再拼一拼,张开大嘴吼道:“弥勒在世,百战不疲!”七窍中竟然喷出了鲜血。 军官看蓝衣汉子再次雄起,不由得慎重起来,他不知道这家伙还有第二次变身呢,心里有些打鼓,一边继续猛攻,一边示意手下军士把包围圈放松一些以免出现重大伤亡。 这样一来,总体的攻势就有些松了。不过军官毕竟还是有脑子的,他选择的方位十分微妙,事实上也起到了效果。 蓝衣汉子看对方慎重起来,也觉得正中下怀,因为他的二次变身从口号上看起来是猛攻血战的,实际上却是跑路用的,见包围圈有些松动了,哪还用想,立刻挥出自身战斗力百分之三百的冲刺技术,从马上飞身七八丈远远跳出了士兵的圈子,一步不停的向东方飞奔而去,口中还大喊道:“黄老二,今日之仇,老子必……必……唔……” 一只晶莹、白皙的手掌不知从哪伸了出来,几根手指捏在蓝衣汉子的后颈上,强大的内息从他大椎、治喘、陶道几处大穴进入,登时全身经脉都陷入了瘫痪。 金童像捏住一只鸭子般,把这个身高八尺的汉子软绵绵的捏在手中,嗤笑道:“你要干什么?为何不说的明白一些?” 原来还是军官黄老二的站位起了作用,他把自己、蓝衣汉子和金童三人连成一条直线,就是寄希望于万一蓝衣汉子逃跑的话会也向与自己相反的方向去,而那个地方有个忽然出现的少年高手在,虽然那少年并没有积极响应自己的号召,但还是有些指望的。 见蓝衣汉子被金童轻描淡抹的抓住,黄老二不禁大喜,快步跑上前去道:“范呆子,你也有今日,哼!这位公子,请问尊姓大名啊,今日擒获了这反贼范大伟,你可是功一件,快告诉我姓名籍贯,将军那里必然有重赏!” 金童毫不犹豫的留了名,毕竟他抓这个反贼不是为了学雷锋也不是为了打击犯罪,而是为了和当地朝廷有些交集好更深的了解一下社会现状。 身份缺失的痛苦,与社会格格不入的痛苦,实不足为外人道啊。 闲话少说,领兵偏将黄玉黄老二很快就命令手下士兵检查倒地的匪徒活口,全部结结实实的捆到马上,至于匪范大伟,有金童出手制住,那是连一根丝线都不用的,所以颇为优待,直接装进个袋子里扔上马背。 随后士兵们自行裹伤休息,黄玉派人进镇子买了些吃食,就地架锅吃饭——带了些反贼实在不方便进去大吃大喝。 金童与黄玉随便聊了聊,主要问一些军队政府的建制问题,由于他是归国华侨的身份,黄玉也对他缺乏基本常识的状态表示理解,于是随口解释了一下。 各地各级的官职军职基本上与金童上辈子了解的历史差不多,也就是南北朝到隋唐年间的情况,有些地方有些前,不过都属于特例。目前南瞻部洲只有中华(华夏)这么一个大国,虽然南北分治,但双方都认为自己是真命天子,所以北朝对于南部的未控制地区也都设有官职,比如他的顶头上司李将军,正儿八经的官职就是镇南将军、荆州刺史,不过职责上就是负责玉门关的边防事务,代领玉门关大都督。 金童对黄玉关于政权分治等敏感问题的毫不避讳有些好奇,不由得直接问了出来。 黄老二大笑,解释道:“金公子,你们西域怕是不如咱们中华幅员辽阔,你们那边如果是改朝换代,都是怎么个情况?” 金童想了想,虽然自己是从西方过来,但确实不知道情况,只好按照历史经验现编,回答道:“要说幅员辽阔,西方的国家版图也都不小,不过多是深山老林人迹罕至的地方,一个国家真正控制的平原地带并不多,加起来也就是数千里上下,人口不过千万,不过打起仗来也已经十分艰难了,如果真是改朝换代,怎么也得打个十几年吧。我听说中华的版图很大,寻常人一辈子也走不出一州之地,真难以想象北朝是如何在区区十几年内占领了中华的半壁江山。” 黄老二笑道:“这个就是公子你不知道了,我们中华虽然地域庞大,不过说起来也和你说的西域诸国的情形相似,比如你从两界关一直走到玉门关,这么大的地界就是北庭都护府的辖区,比玉门关内任何一州的版图都大,不过你一路走来,见到多少沙漠,多少村庄集镇?” ----------我是万恶的分隔符---------- ps:中华版图的神器在本章正式登场,但此神器非彼神器,不可能被金童滴血认主或什么的,呵呵。下午更新解开谜底。 再ps:签约了啊,而且剧情正式展开,求票票…… 第二十八章下 九州神器 金童暗地擦了把汗,他哪有好好走路啊,全是飞的!装作恍然大悟道:“当然是沙漠居多,能住人的地方不足百分之一,难道内地也是一样?” 黄老二摇头道:“全国也只有西北几个都护府是沙漠的地方,其他地方据说环境不错,不过也是深山老林密布,一州之地几万里,开垦出来的也不过万里上下,北方如此,南方更甚,所以一州也就是五六亿人,平原之地被大山包围,所以普通人一辈子也出不了州境。” 金童更加好奇:“那么,这个改朝换代,不得打个百年上下?” 黄老二道:“这点上自然和西域小国不一样,咱们从虞夏商周开始,铸九鼎、设九州,但凡一州之地皆有国器,有了国器镇压,所以中华泱泱大国才屹立不倒。” 金童:“国器?” 黄老二正色道:“不错,国器。版图如此之大,若非有这些国器镇压,哪还容得一个天子高高在上?若是没有国器,各州各府,可没一个人肯听天子的吩咐。” 金童蓦得接受了一个新鲜事物,百般念头转了几转,继续问道:“那么,这个国器都有什么效用呢?” 黄老二道:“用处可多了,能上通下达,能标明正统,还能指明乡老侍奉,必要时候还能让人一瞬间到达京师等各地,效用万般,在你们西域来人看来十分神奇,不过我们全国上下都知道,也就不足为奇了。” 金童更是来了兴趣,扯住黄老二问个不停,黄老二只好详详细细的解释。 原来这个国器就是像州牧的大印类似的东西,原来天下有十个,九州各一,皇帝也有一个,本身具有十分神奇的功能。最常用的功能就是收文书信件,各地与中央的联系都靠这个,像电报一样,只要祭祀程序没错,立刻就能挥作用,各种功能都需要有针对性的祭祀活动,最究极的功能就是当传送阵来用,这个功能主要用于官员的调动。后来随着国家版图的扩大,人民数量的增加,还出现了附属国器,相当于一州之内有那么几十个小的,渐渐的又开始分级,州国器之下又有府县两级,功能递减,跨州传送功能是完全没有的。 而在使用方法上,就是祭祀,国器会自己指定人选作为国器的供奉,主要是年高有德的乡老和退休官吏之类,这些人只能按照本级政府的指令运转祭祀程序,如果违命不遵,不管该指令是否正确,国器立刻降下天谴处罚之,不过以前也有很多事例,就是见到不当的命令,供奉拒绝执行了,天谴降下,上级政府对此展开调查后认为命令有误,一旦作出生效的审查意见,天谴的作用立刻消失并且还有补偿,所以从操作性上来说,国器是非常适合中央政权的统治者使用的。 而金童最感兴趣的就是改朝换代的问题,这是他很久都没琢磨出来的事情,黄老二同样给他解开了疑问。 在这个天下想造反,既简单又困难,如果一个势力想造反,刀兵是必须要动的,不过主要的途径不是攻占地盘而是攻占行政中心,找到国器或者附属国器后以特定的祭祀方式请求天命,天命要改朝换代了,国器常规功能的命令权就归你所有,那么你很容易在这个区域内取得控制权,不过这个事情事情本身就很困难,绝大部分运转了请天命祭祀程序的人并没有得到天命认可,而是遭到了天谴,比如三国时候的曹操,他就在挟天子令诸侯的期间动用国器请求过天命,结果没有成功,反而遭天谴害头风数年而死,不过这个天谴是非常轻微的了,所以他的儿子曹丕上台上,毫不畏惧的再次请天命,果然成功。 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那就是天命经常是不统一的,不是说你请到了天命就能当皇帝,经常是有的地方呼应了你的天命,而有的地方没有呼应,刘邦建立汉朝的时候就是一步步来的,而最后夺取了项羽的天命以后,全国立刻变色。再说三国鼎力的时代也是如此,曹丕改了天命,由汉而魏,而刘备和孙权控制区域的国器并没有一起改成魏,而是直到最后由魏而晋的时候,才被晋再次一统天下。还有时候是你有了天命,却始终在某个小区域内,最后这个地方的天命又回到了统治者手中,那就没有办法了,成王败寇吧,比如袁术,请国器自己当皇帝是成功了,但没过多久国器又转了风向,结果天谴降下,吐血而死。 金童听了半天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个时代造反就是占据州县,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在跨州作战中是行不通的,自己势力范围的国器最多只能把军队送到其他州的边境去,要进去控制国器进行祭祀活动一样要经过大规模的战争,当然如果你天命比较好,可能这边送兵过去打仗,那边的国器就已经变色了,历史上也是多次出现过这种情况,黄老二对此也有说明,就是说一国之内有两个国号的话,必然会出现一个新天子的新国器,而且两个天子所控制区域内的国器很可能自动变色,变成了谁的天命,这一方几乎是立刻就能获得该区域的控制权。 国器,果然是神器啊!金童搞明白了这个神器的功能后,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想起从前听说西域有老人说:“大汉太大,不如我们小国寡民的长久。”原来真正的意思是在这里,整个中华是靠国器这种高科技产品来控制的,谁取得了中枢的控制权,谁就立刻得到了政权,想必很多宫廷政变也都是采取忽然控制皇帝并且祭祀国器取得天命的办法了。 与黄玉黄老二交流了半晌,大家也都吃饱了,金童托黄老二派士兵到客栈里面说一声,便和大队人马一起回程去玉门关。 见大家一起上马准备前行,金童不禁又问道:“黄将军,这里距离玉门关也有不短的距离了,为何我们不去找个有国器的地方,直接飞回玉门关呢?” 黄老二大笑道:“既然是国器,哪有随便动用的?在可以行军的地方胡乱传送是不会被乡老允许的。” 金童为之咋舌,只好乖乖前行。 由于很多士兵受伤,并且押解了俘虏,所以大家脚程很慢,金童难得从地下慢慢的欣赏风景,顺便和黄玉及手下军士聊聊风土人情,自觉收获颇多。 路上黄玉问了金童一个问题:愿不愿意参军? 随之而来有许多的好处,在金童目前的身份来说,是很有诱惑力的。 第二十九章 先天高手 参军的几大好处,金童很认真的思考的一下。 最大的好处就是落籍。金童作为归国侨胞,入关目的上就列明了回来寻祖、落籍,可是按照北魏现在的法律规定,就算金童是华侨,也已经算是外国人了,想回家乡再上户口是要经过很长时间、很多程序的调查的,最重要的就是距离太远,因为金童报上去的家乡是徐州彭城,也就是金童上辈子的家乡徐州市,此地距离玉门关的直线距离已经远远过玉门关到两界关的直线距离,如果金童没记错的话,两界关的士兵曾经告诉他,两界关到玉门关直接的路程大概是十五万里左右,足足是他上辈子地球两地之间直线距离的35倍!因为上辈子地球的玉门关遗迹到最西方的阿克陶县直线距离只有2ooo多公里(当然要是走公路的话得走25oo公里左右)。在这种情况下,连文书传送也是十分不便的,如果徐州要行文两界关查问金童的来历,文书周转上至少每次两个月,多通信几次就是一年,然后更重要的是两界关军方又要行文宝象国,问问平顶山有没有这个人,祖辈是怎么来的,估计宝象国方面也说不清楚,因为莽莽群山虽然名义上是宝象国境内,但根本不可能有国家机构存在,只有一些散落的和妖怪做邻居的山民罢了,宝象国只要回复一句话说查不清楚,那么这个落籍在正常情况下就指望不上了。 (ps:因为南北朝的政局变动频繁且和历史主流多有不同,不易设定,本书中的西北版图参照《盛唐疆域图》,中原区划参照九州,官制军制同时参照魏晋和大唐六典。小说毕竟不是史书,而且本书编造的是另一个时空,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当然黄老二也不是良心丧尽之辈,他也给金童指出了一条很方便快捷的道路,就是用胡萝卜刻一些宝象国的大印,做些假材料花大价钱送进去。这种道道对普通人来说有些困难,但对金童来说,他可不缺金银。 然后是北魏的军功制度,本来吏治是沿袭前代的门阀制度,但九品中正制之中唯一不完全取决于门阀地位的就是军功,这个军队内越级升迁的传统还是东汉曹操一手建立的,按照黄玉的推断,像抓捕了范大伟范呆子这样的区域重大匪(前提是黄玉愿意为招揽金童而让出功),如果金童在玉门关都督刘贵将军面前表现不错的话,表功折子一上,至少至少也能直接要到个中中品的评级,要做到像黄玉的长沙司马、领兵偏将职务有点勉强,但做个不领兵的虚衔偏将也是很容易的。 最最重要的是,镇南将军领荆州刺史刘贵大人今年已经五十岁了,不出意外的话,几年之内就要回京任职,刘贵所在的派系十分掌权,金童作为一个先天级的高手(黄玉是这么认为的),还这么年轻,跟随刘贵回京之后简直就是前途无量,直接提拔到羽林军或诸卫府任高级职务也是很有可能的。 关于前途问题,其实是深深打动金童的。 作为一个现代人,蓦然回,一觉醒来回到了古代,姑且不问这还是不是自己从前的世界,但是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来到这样一个全新的环境,并且拥有着理论上无限的寿命,如果不在人类社会上混个功成名就简直就是浪费的太离谱了,难道自己“穿回来”就是为了当个神仙在深山里喝风饮露吗?毕竟孙悟空告诉过金童,人教就是要入世、入世、再入世!不做人难做仙。现在有这么一个通往人类社会高层的捷径,难道要放弃掉然后当个书生学些“之乎者也”去考状元?话说回来,北朝高层从根儿上还是北部少数民族的传承,军政大过民政也是铁的道理。 所以,基于黄玉描述的几大好处,金童愿意和他一起回玉门关寻个功名,对此黄玉十分得意,告诉金童,就算这次他放弃了功,可是只要招揽到金童回来,刘贵将军给他的好处必定会比功更甚,以后升格为郡守级别也是有可能的。 金童感觉有些好笑,就因为南北统治者对一统天下这个事业的孜孜不倦,导致了刘贵将军的这么一种政治前途:身为荆州刺史,是为一镇诸侯,却呆在与荆州八竿子打不着的玉门关当守将,玉门关仅仅是一个县,而除了县内民政之外,军方还拥有着南阳、襄阳、武陵、长沙等等各名目的各个太守郡守,手下的偏将副将又兼任那些大郡府的司马司法参军等等各个职务,如果只看官名,简直就是把一整个荆州空降到了玉门县这么一个小小的县城来,真是千古奇观。不过相对于上辈子的政局,岛上某些蠢蠢欲动的分裂分子而言,这种趣闻却又是民族统一的大幸啊。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金童好笑兼憧憬未来的时候,异变突起。 “咴咴咴……”前方传来马匹的悲鸣声,一瞬间把神游物外的金童拉回了状态,这次他可算是反应奇快,神识一扫,立刻拧身把黄玉扑下马来,这时又是几声战马的临死惨叫,前方的士兵已经有好几个落马。 “靠!”金童爆了句粗口,然后闷声不吭的继续飞身而起,点着前方士兵的肩膀、马头冲向队伍的左前方,行进过程中双手连连挥动,从空中抓下了五六支弩箭,同时大喝道:“全部下马隐藏,对方有弓箭!” 这时却听左前方隐蔽处也有人在喊:“退,有先天高手!” 金童略一愣神,不禁有些想笑,不过再看一眼已经被射落马下的士兵,不禁又有些恼火,喊道:“退个p,一个也别想走!”说这话已经冲进了左前方的树林,却见树林内影影绰绰,已经有十几个人在飞快向远处密林退避,穿着也都是普通居民的服饰。 金童的度与修真高手相比差的远,却是这些普通人比不了的,像一道虚影般飞掠而去,追上了逃跑者的尾巴,顺手抄起了两个活口,穴道一封扔在地上,向前面大喊道:“活捉两个,前面的再跑,立刻手起刀落!” 却听前面有人说话:“不好,他抓了二狗子和小猴,我要……”随即有一个清脆的女声呵斥道:“听令行事,快走!” 金童见这帮人恐吓不住,正待继续前追,黄玉的喊声从后面传来:“小金别追了,小心埋伏。” 金童信念电转,继续冲前面大喊道:“今日放你们走,再敢魅惑乡民,遇见了定斩不饶!”自己心里在为自己的铿锵喊话鼓掌欢呼。 抓起地上的两个新俘虏,金童回到黄玉的队伍里,见剩下的兵丁已经布好了防御阵型,黄玉惭愧道:“兄弟,幸好有你,我却是得意忘形了,眼看离……”却被金童打断,金童道:“黄将军,我们刚刚把范呆子抓回来,想必他们消息也有不便,不会聚集太多的人,前面已经离关口不远,你带人先回去,我立刻去衔尾紧追,看看能不能现他们的藏身之处,这次又抓了两个人,估计他们要换落脚地了,我看好了地方回来找你,既然有功劳就不能放弃。” 黄玉还想再说什么,金童转身就走。 说起来时间很短,但那伙弥勒教众已经逃出了很远,不过这还算难不住金童,毕竟他不仅仅是个先天级的武功高手,神识一开,现这伙人才跑出了一里多路,然后有马匹接应,他们上马就立刻疾奔而走。 金童根本不需要出现在弥勒教众的视野之内,远远的吊着,走了十几里路之后,弥勒教众停下短暂商量,派出几个人去通知另外一伙教众,队伍继续向南前行。金童没管那些送信的人,反正他们落脚之后还要再次联络形成交通网的,就死咬着最初袭击的这伙人,并且听他们的交谈,已经确认这次的领头人物是那个清脆的女声,大家称呼她“大小姐”。 金童感叹古代百姓总是这么缺乏创造性,但是没办法,从汉朝董仲舒以儒家愚民的国策治国以来,几百年来确实民智未开,或者说民智已经被扑灭了,老百姓中地位最地下的部分甚至连姓名权都不完整,富人家里能有个“大小姐”的称谓已经不错了。 大小姐领着手下十个人一直向南疾驰了将近一百里,终于进入了一个镇子,金童神识展开听了不少人说话,知道这个镇子名叫吴家沟。 这时天色已晚,金童换了换衣服,用低级幻术改变了相貌,走进大小姐宅子旁边的一家酒楼,要了半斤煮牛肉,又听从伙计的建议要了一壶低度白酒,坐下来慢吞吞的吃喝,神识罩着大小姐的宅子,丝毫不漏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却说那位容貌相当不错的大小姐回了家,吩咐手下立刻收拾行李,自己去了书房,进门就道:“爹,我回来了。” 里面人道:“玄英,情况如何,范呆子逃去哪了?” 大小姐玄英道:“事情紧急!爹,范呆子失手了,看样子是活捉。哼,这个蠢人,仗着自己身手不错,连你坛主的命令都不听,早晚也是这个下场!” 坛主惊讶道:“范呆子栽了?活捉?弥勒活佛啊,到底怎么回事?” 玄英气狠狠道:“范呆子这个混货,也不看看风色,想哪出是哪出,这次中了人家圈套,派人来送信只说是被人咬了,要换个山头,你让我去看看,我寻思着,他跑哪儿去都行,终归再要派人联系的,现在官兵在追他,我能去哪儿找?所以不如到城关外面去,守着他逃跑的路线,要么是官兵吃了亏回来,要么关里再派援兵出,谁能想到出去追他的是黄玉那厮!” 坛主动容:“黄老二!那范呆子能得的了好儿吗?哎,不对,就黄老二自己?这人是玉门关有名的不好惹,但凭他自己是拿不下范呆子的吧,我可知道,范呆子可是有保命功夫的。” 玄英一呆:“保命功夫?什么……” 却被坛主打断道:“你不用问这个,快说说后面怎么了。” 玄英不满的“哼”一声,有些不情愿的接着道:“范呆子是往东跑的,玉门关只有西北两个城门,我就守在北门附近,远远就看见是黄玉带人回来了,而且人马有些损伤,本来还以为他败退回来,却又看见他们抓了几个活着的手足,本来我还以为范呆子跑了,可是再仔细一看,却见队伍中有匹马上驮着个布袋,像是一个人般大小,不用说,肯定是范呆子被装在里面了。” 坛主沉默了半天,深呼了一口气:“是啊,肯定……唉,肯定是范呆子陷了,不过这黄玉好大的本事,按说正面对敌,他和范呆子也就是伯仲之间,如果范呆子被逼急了用绝招,他可不见得能挡的住,他带了多少人去?” 玄英不耐烦道:“你老早就想明白了,还问什么问!黄玉就回来二十多个人,我手下还有十几个人呢,我就想拼一拼,黄玉和范呆子肯定斗了一场狠的,我和他打未必就落下风,而且我们带了不少军弩,抽冷子给他们几下,说不定真能把范呆子救回来,结果刚刚下手,用弩箭射倒了几个人,就现黄玉身边还带着一个人,十六七岁的样子,却忽然暴起,不但推倒了黄玉,还挡下了我们向队伍中间射去的弩箭,唉,本来有几弩我是吩咐人射范呆子的,想着万一不成也能灭了口,结果全被他挡下了,他,至少是先天高手!” 坛主失声叫道:“先天高手!那,女儿,你是怎么回来的?有没有受伤?”声音都有些哆嗦了。 玄英黯然道:“没有。我一看出来这人身手,就认出来是先天高手,立刻就命人撤退了,可是他跑起来飞快,直接冲进来抓走了二狗子和小猴两个人,大狗子要回去救他们,被我拉走了。然后听见黄玉喊那人不要追,想是,想是抓了范呆子已经有很大功劳,我们……我们这才逃脱。爹,那个时候,我都觉得回不来了……呜呜呜呜呜,真的很后怕啊!”像是哭了。 金童坐在酒馆里,心中默默叹息。 玄英的后怕,只是基于一个人在生死存活之间的直接感触,可是,在脱离了生死立判的环境之下以后,这个人还会不会继续进行对人生的思考?就像玄英一样,她经历了面对先天高手的恐怖,那么姑且不论金童会不会在未来对她和她效命的组织赶尽杀绝,她本身会不会因此而恐惧死亡,进而思考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金童摇头,叹息。 店小二飞快的来到金童身边,讨好的问道:“客官,可是小店照顾不周?” 金童笑,摇头。继续倾听玄英和她父亲的对话。 第三十章 玉门关 玄英后怕的哭了起来,她的坛主父亲赶忙温言抚慰,还说了几句什么教众手足尘归尘土归土,弥勒活佛一定会在阴间护佑转生极乐之类的废话,玄英总算一抽一抽的止住,恢复心神,急切道:“爹,官兵和范呆子是有深仇大恨的,本来咱们和他虽然份属一个分坛但联系不多,他也应该不会吐露咱们的藏身之地,但现在为了救他,二狗子和小猴被抓走了,他们入教时间不长,说不定会招供的,官兵早晚会对付我们,现在事起突然,咱们不如趁这个空当赶紧走吧,以免被他们找上门来。” 坛主想了想,点头道:“正该如此,多想无益。我吴某人守了祖业一世,也有逃亡的一天啊,女儿,咱们去哪好呢?” 玄英道:“适才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使人通报了刘二瘸子那边,告诉他们我们要去刘家塘,让他们来会合,我想我们去见了他们,再商议去处不迟。” 吴坛主思忖一会道:“刘家塘的退路是早就安排好的,咱们这边只有我们俩知道,刘二瘸子那边应该也会保密,我们去了之后想必无须再走,只需要静静待上几个月看看风头,如果官兵不再追查,我们还是可以再回来的。” 吴玄英道:“一切到了地头再议。” 要说非法组织的效率就是比官府高的多,两人敲定了撤退方案立刻通知手下人等,大家乱哄哄的一阵奔走,安排家小、收拾细软,竟然在一个时辰内就已经开拔,金童对此高效率瞠目结舌,不过也无所谓,继续暗地里盯梢。 这次转移的地方比较远,金童吊在吴坛主等人屁股后面跟了整整两天,后来实在不耐烦了干脆高高的飞了起来,躲在云层里登高望远。 下面的人马向蚂蚁搬家一样排队前进,金童在上面看着正乐,冷不防有人从左面靠近,远远向他打招呼。 金童抬眼望去,确实两个身穿道袍的中年道士,一个驾云,一个踩着飞剑,在金童印象里能驱动飞剑的人神通是比较高的,说不定已经到了真人的境界,所以不敢怠慢,也远远向他们行礼打招呼。 两人来到近前,善意的打量一眼金童,驾云的道士先开口道:“道友无量寿福,敢问也是去昆仑山参加龙华会的么?” 金童一头雾水,因为他的方向是正南,可不是昆仑山的方向啊,回礼道:“无量寿福,小子金童,是西牛贺州人,随蜀山派真人玄心子前辈初来中原,他们另有要事,我在此地盘桓,以后也要去蜀山派,却没打算去昆仑山。” 两名道士一听蜀山派真人玄心子的大名,立刻又温和了几分,不过听说金童不愿意去昆仑山,很明显有些失望,驾云的道士道:“原来是蜀山派的新晋道友,失敬了,贫道名李善处,这位是我师兄何善芳,乃是西山派门下,我俩刚从北俱芦洲回来,此去昆仑山参加龙华会,以为道友也要去的,因此相问,多有不便,请见谅。” 金童挠挠头道:“昆仑山龙华会?很有名吗?既然你们见人就问了,可见大家都很动心,一定是个了不起的盛会吧。” 李善处笑道:“道友从西方来,不知道龙华会的大名也是有的,今日巧遇,贫道就与道友说一说,龙华会在中原可是个重要的盛会,昆仑山每五十年开一次,每次都有十余位真人现身说法,对我等苦求境界不足的修士可是有天大的好处。” “啊哈!”金童恍然大悟道:“明白了,既然有这么多的好处,一定是全天下的修士都云集在那里,大家互相认识,还能顺便摆个集市交易丹药法宝等物品,是不是这样的?” 李善处愕然道:“呃,哪有此事?不过会后会有人带领前往东胜神州寻觅古迹,并且会教授一些数人联手的小阵法,所以如果有三五人同行,随时揣摩会有更好的效果。” 嗯?金童心道:起点的扑街书害死人啊,又被假经验误导了。随即问道:“原来如此,不过道友,比如我要是手中有些不错的物件,自己用却又不趁手,想与别人交换一些使用,却又该如何是好?” 李善处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金童一眼,道:“这个……道友,你去了蜀山派,怕是就不缺什么趁手的物件了,若是我们这些小门小派,缺了什么东西,也只需去各大州城采购,足够炼丹制器,若是要极品的东西,怕是只有南天门外有些调剂的地方了。” 金童想了半天,正要说话,却听李善处道:“道友,既然不同路,今日暂且别过。” 金童只好与他稽施礼,正待别过,忽然何善芳开口道:“道友初来中原,想必对风土人情还不甚了解。今日我等着急赶路,就不与道友细聊了,日后有闲暇,或是路过南昌,还请到西山洞一行,到时再与道友促膝长谈。”金童听他说话很给面子,不由得印象又好了几分,两下里告别。 想一想李善处对龙华会的描述,金童确定了这个龙华会充其量就是昆仑派对天下修士的定期免费培训罢了,自己又不是阐教,和他们路子不同,不去也罢,至于带领大家去东胜神州寻访古迹,想必是大伙杀些神兽什么的,有点危险,得赶紧躲开。 却不知这一懒没去,就错过来百年来修行界的一件大事,这是后话。 跟踪吴坛主等一行人颇为无趣,好在他们很快就到了地方。金童降下云头,在吴坛主和吴玄英身边窃听他们的一切安排,又等了一天,所谓的刘二瘸子等一干神棍也来了,金童又待了两天,把这个分坛的人事安排、日常工作、保安巡逻、明哨暗哨全部查了个底朝天,才兴致勃勃的飞回了玉门关。 玉门关是金童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城池,前几天他从西方飞来的时候曾经俯瞰过,上辈子他曾坐飞机俯瞰过上海夜景,同样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城市,上海有两千多万的人口,据说玉门关也有千把万人,可是上海是立体的,玉门关却是平面的,没有高楼,只有平铺、平铺、平铺的一、二层住宅,金童驾云在它的上空快飞行了两柱香的时间,才堪堪看见边缘的城墙。 当然,这么大的城池,里面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军营的地盘,听黄玉说过,荆州刺史刘贵将军麾下光是精兵就有一百万人,军队总量是突破五百万的,玉门关的辖区当然不止包括玉门县,同时也包括了整个雍州和北庭都护府的东段除沙漠以外的全部地区,向北监管到突厥牙帐哈尔和林,向南监管到吐蕃哈尔木,东临肃州,而历史上与玉门关毗邻的另一大关阳关则是玉门关的附属卫星城,那是一个完全的军事城池和屯兵点。 另人意外的是,南北朝是五胡乱华的产物,但历史到了现在这个时刻,除了北朝贵族有胡人血统外,北面的突厥和西面的吐蕃都已经归入了中华的版图,两者从前的王庭类似于金童上辈子知道的区域民族自治模式。 走到玉门关西门的时候,金童眯起眼睛向上看了看,城墙的最上沿需要以普通人视力的极限才能看清,如果眼力稍微差一点,就会看见一条模糊的天际线。 这一座名震西北的雄关啊! 城门兵对进出城的人们很是客气,连搜检都没有,只是出于抽查的性质随机要求一些人出示路引,但对方只要拿出一张纸,基本上是连一眼都不会看,立刻挥手放行,对此金童就很意外,因为他拿出来的通关路引和普通路引根本不一样,但官兵对此毫无兴趣。 进了城门,金童立刻就明白了城门兵为何如此松懈,因为进了城门之后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两侧戒备森严的军营,听里面排山倒海的喊杀声,估计更深处就是演兵场了,道路宽达五十米左右,两侧的哨兵神情严肃的盯着街道,看样子是严禁进入军营范围。说起来,这整个城门口就是一个阵地,怪不得外面的人不当回事。 顺着军营夹道走了一里多地,路边有一块被军营让出来的空地,是车马行,大批的来往人员都在此驻足,金童上前观察了一下,原来这里有三种业务,一种是城内的马车搭乘,一种是城内的马匹租用,还有就是出城客货运业务,这个硕大而又繁忙的交通枢纽处在军营的三面严密监视之下,仔细看了看,竟然还是官营的。 看起来从这里到城内居民区至少还有十里地的路程,金童不想惊世骇俗的腾空而去,只好随大流租用了一匹带有明显标记的马,车马行的人告知他这**是出不了城门的,要出城就要到城门口的车马行交还,当然在城内也有数个车马行,还给哪个车马行都可以。 金童打听了一下黄玉的情况,被告知:“黄将军这几天一直待在都督府,并且传出话来,只要正月内有人找他就去那里。” 都督府在玉门关的正中央,西面和北面两个方向与成片的军营相接,直接控制西北两个城门,同时是东大街和南大街这两条主干道的交汇处,与民居相邻。金童直接纵马从西门走了不知多少里路到达都督府,而其他进城门的平民都是在路上向南拐入岔道进入了南面的居民区,所以到达都督府门前大街的时候,路上走的只剩下一些看上去就是军职或官方人员的人。 都督府没有想象中的戒备森严,主要是门前停留等待和闲谈的人很多,金童也不看他们一眼,找到个守门军士,递上自己的通关路引道:“我要找黄玉将军,听说他这几天一直在都督府,烦请老兄通报一下。” 正在考虑是不是像“历史传统”一样塞个“门包”进去,出乎意料的是军士一看金童拿出一个通关路引,立刻问道:“敢问尊驾是姓金吗?” 金童点头。军士立刻大喜道:“原来是生擒匪范呆子的金大人到了,门令大人,是黄司马说的金大人到了!” 顿时府门前一阵骚动,不少闲逛的人侧目向这里看了过来,把金童都看的有些不自在,幸好很快有个身穿低级官吏服饰的门令排众而出,对金童施礼道:“金大人到了,下官谮越,还请路引一看。”随即看了一眼——仅仅是看了一眼名字,似乎不敢多看的样子,立刻又躬身道:“黄司马早已在府中等候金大人,下官不能亲身为金大人引路,就让夏二虎带大人前去。” 最初接待的军士立刻伸手引路道:“金大人,这边请。”然后嘴里开始一刻不停的啰嗦着经过黄司马的宣传之后,关内士兵对金大人的崇拜和敬仰之情。 金童一头雾水,不知道黄玉区区一个司马为何有这么大的面子,不过还是先从府门脱身要紧,因为眼见有好几个人已经想过来和他打招呼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懂,还是不要出洋相的为好。 与这个时代的地理性质相同,都督府的面积也着实不小,不过听军士夏二虎的一路介绍,方圆十几里的都督府主要还是以办公区为主,西面的约三分之二是办公、会客、集会的地点,东面的三分之一是刘贵将军和一些主要手下的家眷住所,而西面办公区内也有各个中层级别以上领导的单独办公和住宿区域,而夏二虎现在就是把金童往长沙司马黄玉大人的办公区那里带。 路过了不少某某郡守、某某太守、某某司马、某某参军、某某司户、某某司法等等的办公区域,终于来到一个大院子前,门前一块牌匾,上书五个大字“长沙郡司马”,原来这就是黄玉的地盘了。 夏二虎向守门的军士通报了金童的来历,又用很重的礼节向金童行礼,然后兴高采烈的回了府门口去,看样子是迎接了一个大英雄,要向同伙的手足炫耀。 然而黄玉这个始作俑者却没有手下士兵那么高兴,直到他亲自迎接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些愁眉苦脸。 第三十一章 连弩 黄玉迎接出来,对金童强笑道:“小金,你总算回来了,虽然知道你身手高绝,可是深入贼穴,老哥我也十分担心啊。”说完就引领着金童入内。 金童笑道:“这帮毛贼,虽然人多势众,奈何我又不是去和他们拼命,打探消息而已,没什么危险。倒是老哥你,怎么面色有些难看啊。” 黄玉叹了口气道:“这个说来话长,不过小金你来了,相信可以帮我排忧解难。” 之后却不说什么了,进了院子,却见大堂门口已经站了不少将领,看装束军阶都在黄玉之下,想必是黄玉的部下。众人见黄玉迎接了金童进来,纷纷上前来行礼参见,黄玉就站在院子里为金童一一介绍,果然全是他的手下,有的是中郎将,有的是裨将军。 这时候金童已经大概知道了这个时空北魏的军职,是与上辈子的魏晋军制基本相同的,上辈子汉魏晋是从大将军以下设立骠骑(音瓢齐)将军(同大将军,曾有霍去病、马、吴班、李严、曹洪、朱据、司马懿等)、车骑(音既)将军(仅次于大将军,位比三公、上卿,曾有灌婴、董承、车胄、张飞、吴懿、张翼、廖化、袁谭、夏侯霸、黄权等人),然后依次是卫将军(曾有诸葛瞻、曹洪)-四征(征东征西征南征北,曾有马腾、张辽等人)、四镇(曾有刘表、韩遂、刘靖、许允等人)、四方将军(前后左右,最著名的是左将军刘备)(另外时不时的还有四安、四平等将军)-杂号将军(又称列将军,如伏波将军马援、翊军将军赵云、破虏将军孙坚、讨逆将军孙策等)-偏将军-裨将军-中郎将-校尉-都尉-别部司马(军司马)-牙门将、骑督、部曲督-百人将-都伯-什长-伍长,而这辈子的北魏,除了沿袭上辈子魏晋风格把校尉和杂号将军的职衔虚化(从军队通常建制里剔除出来作为储备人才的名誉职务,三国时很多校尉能直接跳级领郡守太守,如曹操从典军校尉到东郡太守,另外很多杂号将军也能与征镇安平一样统领大军)当成谋士类军队文职之外,大将军之位也已经悬空很久,另外还有一个变化,与上辈子的南朝相同,就是镇守据点的都督制度,近似于上辈子明清朝的总督,而刘贵现在的职责就是这种特色表现,当然最重要的变化是在于统军的人数,比如百人将下辖一百人,部曲督下辖五百人,骑督下辖一千人,牙门将下辖二千或三千人,军司马下辖五千人,都尉就是一万人。金童对历史虽然只知道皮毛,但这些军职上下排列顺序各朝各代都差不多,所以只需要听人说一两遍就十分清楚了。 现在黄玉的这伙人,一个偏将带头,手下几个裨将军和中郎将,都是中层以上的军官,势力已经很不小了,如果放到上辈子的古代,镇守一个州城都绰绰有余。 大家寒暄了一会,回到大堂坐定,金童自然而然的坐到黄玉的身边,而不是“客座”,原因很简单,不但黄玉已经笃定金童至少能弄到个虚衔偏将军的位置(直接跳过了常用散阶职务校尉),最最少金童还是个“先天高手”,这样的高手来到玉门关,坐到大都督刘贵的身边都是很正常的。 坐定之后,黄玉先开口了,大概是认为金童已经是自己人,所以开门见山的直接说事情:“小金在西域多年,不知对那里的军队战斗力是否了解呢?” 金童愕然,这个题目太大了,而且自己也确实不了解啊,只好把偶尔听说的一点印象总结一下大致说一说:“对这个还真不是很了解,不过我出身宝象国,至少知道宝象国已经一二百年没有战事,最大的原因就是西牛贺洲山脉庞大、平原零散,国与国之间有穷山恶水相隔,又没有中华的国器这种利于大国统一的神器相助,很难打的起来,而且那里民智未开,居民愚笨不知变通,物产可以自给自足,皇权也并不苛刻,所以也很少有民变生,不打仗的军队,也就很难说什么战斗力了。” 黄玉点头道:“嗯,确实如此,我等也经常风闻诸如西番哈密国等地的传闻,说军备驰废,若非我等国器与他们不相瓜葛,早就是我中华的麾下了。然而这次的事情,小金你既然回来,对于军备诸事,还是要有些了解的。” 金童“哦”了一声,静听下文。 黄玉叹道:“这次我等用计围困了弥勒教的匪范大伟,怕走漏风声,未敢出动大军,在座诸位都出力不少,三千全歼五百,麾下也没什么损伤,唯独最后差点走脱了范呆子本人,我临时带了几十个兵丁独自追击,最幸运的是有小金帮忙,算是得竟全功,可是这下却又惹出了个不小的麻烦,小金你可知晓了么?” 金童用了疑惑的眼神回答。 黄玉道:“最后伏击咱们的那些人,人数不多,不过最初使用的武器却很特别,幸好有你,不然连我都难以幸免。呈上来。”最后的话却是对门口的勤务兵说的。 很快有士兵送来一个托盘,上面盖着绒布,放在两人面前的几案上。黄玉掀开绒布,金童看见托盘上放着几根箭矢,其中两根上面还有血迹。 黄玉沉声道:“小金,你看看这个。”拈起一支羽箭道:“这是雕翎箭,前段为铁制倒钩箭镞,箭身以蟒皮覆盖,以猛禽羽毛为尾,乃是上等的箭只。”金童伸手摸了摸,掂了掂分量,觉得有些沉重,笑道:“分量十足,果然是军中杀器。” 黄玉神色依然沉重,另拿起一只,道:“这一只箭头倒钩微小而有血槽,重量不如前者,尾羽细而长,小金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金童拿过来细细观察,他知道这个肯定不是普通的箭只,看着狭长细窄的样子,箭头甚至还给人一种流线型的感觉,飞出去度一定非常快,想了想,忽然心中灵光一闪,道:“是弩箭!这一定是弩箭,因为弩弓的准确性高,不需要刻意的加重箭头和减轻尾羽重量,这么细的箭身,一定要配合很高的度才能充分挥杀伤力,是不是弩箭?” 黄玉满意的点头道:“看你刚才的样子,从前真没在军队里呆过,西域诸国的军队也有一些弩箭装备,还是从咱们这学去的,不过质地就差得远了,你不熟悉也情有可原。这是咱们军队的制式弩箭,只有正规守军才有,不过毕竟装备的时间很长了,像弥勒教众使手段搞到一些很正常,也是查无可查的事情。你再看看这个。”说完又拈起另一只箭只来。 这一只看样子也是弩箭,但是长度比起刚才那只就短的太多了,如果不是今天就在开这个箭只的专题研讨会,金童简直就要怀疑这个是不是弩箭了,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概念,只好继续分析道:“这个……形状上一定是弩箭,不过短了这么多呢?对了,箭只越短,说明弓弦越短,对不对?”再看周围一圈人竟然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不禁心虚道:“呵,我说错了吗?” 黄玉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走调:“不错,小金,非但不错,没想到你不但武功高强,考虑事情也是极有造诣的,就是这样,接着想想。”隐隐有一些期许。 肯定了分析方向正确,金童静下心来,继续分析:“嗯……既然是这样,弓弦短,那么弩机必然更加短小,弩机短小则便于携带,但是短小之后,如果还要达到同样的杀伤力,则机括上就要比寻常的弩机更甚一筹,如此造价更高。而且,寻常的弩机已经是军用列装的制式武器,既然现在出现了更加短小便于携带的,一定不仅仅是追求便于携带的特点,因为军队的实力在此,大点小点都没有什么,不需要无妄的提高造价。这么说,既然短小了许多,那么数量……对了!难道是,是……连弩?” “连弩”两字一出,整个大堂“嗡”的一声,大家立刻开始互相窃窃私语起来,片刻,纷纷赞扬金童道:“金兄果然好眼力,好心计啊!我们大家当时看了半天,没有一个猜出这是连弩的专用箭只。” “哈?”金童暗地里有些得意,竟然歪打正着蒙对了。 只有黄玉仍然只有淡淡的喜色,并没有出言赞叹,见一群部下都喜不自禁,才开口道:“好了,小金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先天高手,他的聪明才智岂是咱们可以比拟的?不要再说这个了。小金,你可不知道,当时连我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只觉得这些弩箭未免也太厉害了,从听见弓弦响到弩箭飞来根本没有一点反应的时机,万幸当时你在身边,不过这也说明了连弩是对付不了先天高手的,呵呵。”难得的笑了一声,继续肃然道:“当时我觉得不对劲,你又立刻追走了,我便命令手下兄弟打扫战场,把这些不对劲的东西都捡回去,回来向大人汇报战况的时候,就呈交了上来,想要告诉大人,弥勒教众有的新的武器,比我们的弩机更加厉害。谁知道,大人一见之下大惊失色,详细的问了来龙去脉,就吩咐了留守事宜,拿着弩箭样子回了京师。” “啊?”金童有些傻眼,他根本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因为所谓的连弩在他看来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自己作为一个现代人,对于连弩这么一个已经存在的东西,靠逻辑分析能力推理出来完全不存在什么难度,唯一的解释就是——这辈子的三国时期,诸葛亮大人并没有明出诸葛弩,这次的连弩是这辈子时空的一个重大军事明,刚刚研制出来,甚至连黄玉这个中层军官都没有听说过,却已经被弥勒教众用上了,而高层显然是知道这个东西存在的,所以刘贵大惊失色的回到京师报告此事,并且认为此事非常严重。 黄玉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小金,如果你不回来,老哥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因为大人临走之前已经严令于我,必须着力调查此事,他去了京师,是从上往下查,我在这里,就要从下往上查,这么严重的事态,看似大功却是大祸啊。” 金童想了想,立刻就明白了,牵涉到如此重大国家机密的事情,就算最终查明白了,也必定会查到中央一些大佬的身上,如果日后把事情整明白了,能把那位大佬扳倒了,这些下面的人功劳也不会太大,而如果扳不倒,大祸立刻而至,所以黄玉从头到尾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他的政治洞察力可不低。 看了一眼周围同样诚惶诚恐的军官们,金童忽然笑了。 第三十二章 表字守义 金童四下看了一眼,忽然笑了,成功的引起众人纷纷不解。 面对着黄玉疑问的目光,金童轻轻往堂下转了转眼珠子,黄玉登时明白,道:“小金不用疑虑,你今日初来,我怎会带外人见你,他们都是我十几年的同僚,从到李将军麾下之前就是手足,更是同乡,他们在此正与我密议此事,其余的人都被我派出去打探弥勒教众的藏身之地了。” 金童想起刚才也只有黄玉一个人去迎接自己,这些手下反而没出门,可见是怕别人随意看到,确实是非常可靠的心腹,向堂下拱拱手道:“诸位将军,小可不知深浅,适才放肆了,请见谅。” 大家都表示理解,纷纷道:“公子大才,日后多的是机会,我等容后报效。” 金童笑道:“将军对于政局可谓深思熟虑,小可有些浅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黄玉点头道:“哪里还用客气?” 金童道:“西牛贺洲山中往往有些海子大湖等地,小子没见过大海,不知道海里捕鱼是什么场景,不过我在宝象国的穷山恶水之中,也见过一些捕鱼者,当时我勤学好问,便想学习学习……” 一帮人都知道他说这些话有深意,个个倾听,没一个不耐烦的。 “有渔人告诉我,能捕捉多大的鱼,就看钩有多大,鱼饵有多好,入水有多深,或者网有多大,入水多深,船有几多。我便问,那你们现在只有十几人,驾着五七只船,撒下去的网不过三五丈深,能捕多大的鱼呢?如果要我参加,我有高深的武功,一个人驾一只船帮你们,下网三十丈有余也不是什么难事,能不能让我来试试?结果那些渔人死活不让。诸位将军,你们以为,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一众将军莫不摇头不知,金童正待多说,忽然黄玉摇手止住,金童笑而不语,黄玉闭目想了片刻,缓缓睁开眼睛,沉声道:“他们怕鱼太大,打的上来,却反挣破了网,甚或伤人……” 同样的,整个堂下又是“嗡”的一阵交头接耳,过了半晌,有人起身道:“金公子好有才学,却也唯有将军能想的明白,可是我们现在这样,大鱼不打自己也来,又该如何呢?” 金童笑道:“这个却不用惊慌,弥勒教在本地的分坛坛主姓吴,他的女儿叫吴玄英,可是个了不起的女子啊,那天截杀我们一道之后,回去就马不停蹄跑到坛主那里,要求坛主立刻率领人马转移藏身地点,如果被我们活捉的范呆子与两个小喽啰招供了,派人去找也是找不到的,嘿嘿,看他们的细密安排,只怕是除我之外,再没人能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地。” 黄玉眼中精光一闪,拍案道:“好!小金是我们诸位兄弟的福星,今日之事可万万不要泄露,哼,天大的功劳我不要,谁又能奈我何?小金累了好几天,大伙带他去消遣消遣,我要去伏羲堂与将军通信。哈哈,想必将军很快就会回来召见你,小金你可别喝的太醉。” 一群人轰然而起,兴高采烈,簇拥着金童就往外走,浑然了刚才的愁眉苦脸,金童被这群血性的汉子所包围,心中也一阵热血沸腾。 进入北魏的军界已经是必然了,身边的,也许都是可以当兄弟的人吧。 ---------- 镇南将军领荆州刺史刘贵是个白面长髯、五十岁许的中年人,看着他白皙细密的皮肤和保养精良的胡须,很难想象面前的这个人是曾经与突厥征战十五载,斩十数万级的级猛将。 现在这个刘将军就坐在金童的面前,手把长须笑道:“金小友无须多礼,呵呵,从来天朝出英杰,徐州彭城是你金姓的望郡,看看,流落西域几百年,英杰还是回来中原了,黄玉啊,能把金小友带回来,你是大功一件,大功一件啊!哈哈哈哈!”最后的笑声倒还像是个职业军人一般的爽朗。 黄玉在刘贵这里倒不见外,嘿嘿一笑道:“大人,这个……麾下当时说小金来玉门关,可是废了不少口舌的,其中该许的条件……呵呵,麾下可是说过了,这次的头功绝对是小金的,实在不敢食言啊。” “嘿,军国大事,哪有你黄老二这般信口雌黄的?”刘贵佯怒,狠狠瞪了一眼黄玉,显然二人虽然差着级别,但是关系匪浅,转而又平和的对金童笑了笑,问了问他的身份情况,金童按照入两界关时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无名,无字?金童啊,你是太和八年人,今年已满十七,这些年来从西域到中华,寻根归祖嘛,是件好事,不过年满十六该行冠礼取名字也是古礼,这就不多说了,你让黄玉带你找个年高有德的读书人,取个名字,我等上官就不参加你的冠礼了,呵呵。” “谢大人为草民着想。”金童知道这是为封官做准备的,也是表达了刘贵不会对他他的出身等情况加以追究,于是表示感谢。 “还有,”刘贵又肃然:“黄玉,金童是蜀山派的仙长从两界关带进来的,此事你我都知道,两界关方面也已经通过雍州陇右道向我传来文书为证,此事对小金童本人来说倒是可有可无,不过长沙太守孙立年老有疾,前年就已经上本请辞,被我一手压下,你们都知道,这两年孙大人一直卧床不起,实在没有办法,我打算上表表奏你接任长沙太守,军职……暂且不变,同时表奏金童为长沙司马,偏将军衔……” 两人同时抱拳躬身:“谢大人。” “哎,不用不用,”刘贵摆手道:“我话还没说完,至于连弩的事情——”脸色微变,见两人正色倾听,继续道:“我回来时已经奏明圣上,说刚收到消息,金将军追击叛逆时被高手所阻,无功而返,如此形势,怕是我玉门关的高手有限,无法再继续追查了,请求朝廷再派高手来此,彻查此事。唉,圣上当时的脸色,对我很是失望啊,不过他也言明了不日便有特使前来,黄玉,金将军——” 两人抱拳道:“麾下在!” “特使到来之后,你二人负责向特使说明情况,并且全程接待,以长沙郡麾下兵马全力协助特使。” “遵命!” “……” “?” “金将军为中华国仙长接引回国,四十天内穿越沙漠,此事,可与特使实话实说。”说完这句话,刘贵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古怪的表情,最后终于变成了笑容:“我怕特使会对此事无话可说,哈哈!” …… 两人出门,金童小声问道:“黄将军,大人最后笑了,有些古怪啊。” 黄玉也有些憋着笑,拉金童到没人的地方,道:“以老弟的智慧,还能看不出这点关节吗?这事既然大人不愿意干,侍中大人必然也不愿意干,皇上再派人也只能在尚书令大人那里或者车骑将军那里派人了,不管是谁,对接了这么个烫手热山芋必定十分火大,老哥我倒没什么,我只能说是正常的纠察乱党,你可是最应该知道事情始末的人,特使来了一定对你咬着不放,所以大人干脆就派我们俩接待特使,到时候他来了一问,你是从西牛贺洲回来的,手续齐全,并且是被仙长带回来了,他更不敢动你了,憋着一口火不出来,必然十分难受,而且由于你的特殊身份,他有什么出格的行为还能毫不顾忌的顶着他,嘿嘿……不过到那时候,老哥我可得找个由头出走了,你能扛得住,我可扛不住的。” 金童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不过有些事情得好好问问:“那么,最后特使查不出什么来,我是不是可以透露一些线索给他?” 黄玉想了想道:“还是算了吧,至少这次不行,不如咱们一直以暗访为主,等待上面查的有些眉目了,再从下面往上倒查,直到大人以为最后的大功可以顺利拿下,那时再以雷霆手段拔出这颗钉子,这样就安全多了。” 金童点头,不禁对古人的政治智慧十分佩服。不过想了想,刘贵应该是侍中大人一系,虽然侍中是皇帝的心腹,但权力上主要是拾遗补缺和限制诸如司徒和大将军之类的人,看上去不那么强力的,跟着刘贵这条线到底对不对呢?转念一想,跟着谁也是无所谓,难道自己真的要在官场上终老一生吗?哼! 随即就和黄玉及手下一众人等花天酒地去了。 接下来的这几天,金童过的十分“充实”,先是和黄玉一起找了个“年高有德”的读书人取名,结果取一堆名字他自己都不满意,后来把人家惹烦了要撂挑子不干,黄玉当面狠狠的批评了金童,告诉他一定要尊重读书人,金童也打躬作揖表示道歉,说再来个名字一定就要了,人家读书人也不含糊,斜乜着看看金童,随手拿本书出来,书页一翻,手指头一戳道:“就是这个字!” 众人一看,却是个“诚”字。读书人看了看,有些意外,道:“却是个不错的名,嗯,字与名相连,诚实与信义互为表里,字便是守义吧。” 金城摩托车?金兽医? 金童蒙了蒙,愁眉苦脸道:“名倒也罢了,先生,这个字能不能改成守信啊?” “改什么?”老书生道:“刚说了什么名字都要,真改的话,守信守义都与你言行不符了。”说罢笔走龙蛇,在帖子上写下“金诚金守义”五个大字,两根手指拈起来吹了吹墨迹。 “谢先生赐名!”黄玉双手奉上一大块银子,恭敬的把字帖接了过去,金童也只好用一张苦瓜脸笑了笑,道:“谢先生,小可告辞了。” “告辞?”老书生眼睛一瞪:“站起来,听我训诫!” “……是。” “你姓金,可知金姓乃是少昊金天氏之后,你祖上……¥……&amp;¥*%#¥¥……再言之,你乃金氏,真金不怕火炼,可知人格最金贵的地方莫非一个诚字,如能谨遵古礼,待人以诚,用事以信义……¥%&amp;%……&amp;……”唠叨了大约一个时辰,最后挥手道:“走吧。” “……再见,老师。”两个人愁眉苦脸的走了出来。 找刘贵大人交上了姓名履历,然后就是阅兵。 黄玉手下有多少兵?本来我们的金诚金守义大人知道当日黄玉设圈套抓捕范呆子的时候用了三千兵,到了军营才知道,原来黄将军的老底足足有三十万人!那次为了防止泄密,用的全是从来玉门关之前带来的老兵近卫罢了。 黄玉选了个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的好日子,在玉门关外雪地里搭起高台,与金童等一班将领坐上去被冷风呼呼吹着,先运足了内力喊话,告诉大家伙黄大人要升官了,以后大家准备跟着金大人干活,金大人也按照讲稿喊了喊话,然后黄大人继续喊话,命令大家整顿军容,展示给新的上官看看,然后…… 然后…… 俗话说,人上一万,无边无沿,人上十万,彻地连天。 骑兵举起长枪长矛长刀向长官致敬,呼喊声如雷贯耳。 步兵单膝下跪向长官致敬,呼喊声如松海波涛。 后面的步兵单膝下跪向长官致敬,呼喊声离的太远,仅仅可以听见。 再后面的步兵单膝下跪……黄玉侧耳听了听,道:“后面的听不到了,让儿郎们台前过一过吧。 然后只展示了少少的一部分骑兵军容,因为天色已晚,其他的免了,大家就地扎营,各营的营官带领基层军官分头来面见领导,听取训示。 金童好在不是初出校门的人,也是在社会上政府里厮混过,见到下属还有些说辞,勉励的话讲了不同的十几套,直到黄玉也开始动容的时候,他终于没话了。 “大家好好干,太守黄大人不会亏待大家的……” “大家好好干,刺史刘大人不会亏待大家的……” “大家好好干……不会亏待大家的……” 再然后…… 面对晓月楼的各色美女,金童道:“大家好好干,中郎将王大人不会……”然后被中郎将王大人捂住了嘴巴。 “嘿嘿,嘿嘿,我们金大人今日有些疲倦了。”王大人如是说。 第三十三章 首次剽窃 这是一个美梦。 金童到了这个时空之后,由于有着非常强大的神识,所以已经很少做梦了。 梦见了谁? 从面容清秀的弥勒教众吴大小姐开始,然后是美貌的寡妇连小如,接着是小辣椒、小英、金兰,然后是小凤,最后…… 最后是苏妍。 不可否认,比起吴大小姐这样的凡人来说,连小如算是个修道人,就算比她大了近十岁,容颜也要略胜一筹,而比起连小如这样法力低微的修道人来说,金兰等一众女妖精则是身如美玉面带妖娆,最后到了苏妍的身上,苏妍,是正统的修士,她的容颜,不是妖精可比。 还有不可否认的事情,玉仙子与苏妍比起来,她那浑身泛着彩光的天人之相是更加养眼的,可惜金童没有梦见她。 最后梦见的,确实是苏妍。 此时,苏妍正把脑袋埋在金童的怀里,用无限娇媚的声音呼唤着:“相公……让奴家好好侍候你吧……” 黑暗中,金童蓦得睁开眼睛,沉声道:“出去。” 床上的女子道:“大人,容奴家侍奉枕席吧。” 金童道:“出去。”声音没有丝毫的火气和不耐烦,却有着不可抗拒的气势。 女子默默下床,颤声道:“大人,请可怜奴家。” 金童再次淡淡道:“出去。” 女子轻轻跪下磕头,轻轻退出门去。 金童默默闭上眼睛,默默回想了一下,昨天自己竟然喝了整整四坛酒,趁着一股军队的豪爽气氛,竟然没有用法力解酒。原来这二三十度的低度白酒,喝多了也会睡的这么沉,如果不是被那女子碰到身体,恐怕她在自己身边躺一夜都不会被觉。 自己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可从来没有与这种肮脏的女人有什么交集。 更何况,这辈子的自己,总有一天是天上的神仙,爱惜羽毛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刚才那女子跪下给自己磕头的时候,自己确实有些心软,这是为什么呢?纯粹身为人上人的恻隐之心? 人与人的等级确实不相同,自己就是躺在这里,她就是要为自己服务,,自己拒绝了她的服务一定减少了她的利益,可她要么请求自己接受,要么给自己跪下然后离开,不能有别的选择。 或者说,如果她自己也痛恨这一行当,那么自己拒绝了她,她不但为这一夜感到庆幸,少受了一个男人的侮辱,也要为明天的遭遇而愁,到底是反抗还是忍受? 想来想去,金童也是想不明白,却忽然现自己没有了睡意。 披衣出去,他再次浏览了一下这间所谓玉门关最高档的青楼,高大的楼房,装饰的美轮美奂,每一处设计都凸显着这个时代的特色。 他像幽灵一样慢慢穿过一条条走廊,路过一间间房舍,听着里面含糊的声音,却又充耳不闻。 “二姐,那个刘公子怎么样呢?” “青儿,睡觉警醒一些,你再这样乱动,以后客人会火的。” “记着,要这样贴皮贴肉。” “相公,再快一些……” “不要睡嘛,咱们再喝一杯。” “交杯酒儿啊,你又放药啦?” “呼噜……呼噜……” “今天进账五千五百零四两,打碎酒杯六个……” “明日要跟妈妈说一声,火盆要加些炭。” 不知不觉的走了出去,头上是明媚的月光。 “这一天,是北魏景明二年的正月十八……”金童看着月亮默默念叨:“我不知道离看上一个月亮间隔了多少天,多少年,甚或不知道这两个月亮是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产物,但我,还是我。” “就算身体不同了,环境不同了,一个人,不也还是一个人吗?” 眼前的景色忽然模糊了一下,然后恢复正常,金童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动,他沉浸在这一刻的玄妙之中。 天地之间似乎有一条条轨迹的存在,那轨迹代表着自然的至理,近处的天地、远处的天地,都浑然一体。 那看不见,却可以清晰感觉得到的线条,就算忽然有一下变异,也会被临近的轨迹挤压、再变异,最后纠正回来,而这一刻,似乎很漫长,又似乎代表着一个宇宙的亘古流传。 瞬间,就是永恒。 金童看着,不是用眼去看,而是用心去看,渐渐的,他感觉自己也融入了这种天地至理的境界。 忽然,他动了,从一些轨迹中传过去,到了另一些轨迹中去,而构成了他自己身体的轨迹,浑然一体的与新的环境相连。 “原来,是这样,是这样……” 金童喃喃道。 已经被这天地间的至理感动的泪流满面。 ---------- “黄大哥。”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金童终于“梦游”回了青楼中,在硕大的厅堂中,他看到了睡在饭桌上的黄老二,他仰面朝天躺着,哈喇子流了老长,刚被金童的动静惊醒,睁开了惺忪的双眼,脑袋下面还枕着不知那个好心的**给他垫上的衣服。 “嘿嘿,兄弟你醒啦,昨晚的……咦?”连黄玉这个凡人也现了不对劲:“老弟你怎么,这一夜之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 “说不出来,感觉可不对劲啊,啊对了,有种看得见摸不着的感觉,奇怪……” “是吗?”金童笑眯眯的道:“昨夜宿醉,差点被你老哥安排的人给强上了,醒来万分难受,强行运转功法,却无意之中进步了一个层次,果然如此明显吗?” “是这么明显,十分怪异啊……”黄玉翻身起来:“兄弟果然好定力,听你这么说,昨晚这晓月楼最著名的冰美人也没被你看上?” “嗯?”金童反问道:“什么冰美人?青楼之中也有能配得上这三个字的女子?” “哈哈!”黄玉用一只大巴掌拍了拍金童的肩膀,仿佛要借机试探一下金大人是不是真的摸不着了,然后收回手,满意的道:“这冰美人可是青楼中的异数,不但在玉门关,就是在整个西北,也是大大有名的。” “哦?”金童来了兴趣:“怎么回事?别又是什么卖艺不卖身的戏路吧,这种事情听说的多了,最后还不是一个个翻倒在孔方兄的淫威之下?” 黄玉忍俊不禁道:“兄弟说话真有意思,不过细细品来还是很有深意。不过,怎么说呢?这冰美人的来历可不一般,我也说不清楚,只听说来头很大,却偏偏来到了这里,而且不但当初送她来的人已经言明不准违背她的意思,就连她自己也是一身的神秘,比方说,青楼的鸨母会留着这么一个国色天香的尤物仅仅弹弹琴与客人闲聊几句吗?可惜下了五人份的春药人家也没反应,躺着不动别人连她衣服都脱不下来,有个纨绔子弟起意用强,皮鞭打下去人家丝毫无损,下手的人却立刻倒地不起,三个月都起不了床。” 金童惊异的道:“如此,难道是妖怪?” 黄玉道:“那就不知道了,反正这件事,鸨母也不敢声张,更没找道士来看过,她都这么神秘,送她来的人当然就更厉害了。这都是她刚来时的事情,后来鸨母也认了,更怕送她来的人报复,只好配合着冰美人,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了。这些都是刺史大人跟我说的,一般人可不知道内情。” 金童思索道:“如此这般,为何昨夜她就看上了我,还上了我的床……难道……” 黄玉的大巴掌再次拍在金童肩上:“想什么呢,这次人家可不是看上了你的孔方兄,而是……嘿嘿,被你的大才感动啊!” “大才?”金童恍恍惚惚:“我有什么大才?” “嘿嘿嘿,”黄玉神秘兮兮的笑了:“昨夜大醉,自己作了诗留了字,原来都不记得了。” “啊?”金童莫名惊诧,还有此事? 黄玉继续嘿嘿笑着,从怀里摸出张纸条来,张开阅读: 本为贵公子,平生实爱才。 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 西驰丁零塞,北上单于台。 登山见千里,怀古心悠哉。 谁言未亡祸,磨灭成尘埃。 “啊!”金童感叹一声,原来自己从上辈子带来的文化遗产,第一次就用在醉酒的青楼。不过想想也知道,同桌的全是血性汉子,气氛带动之下,自己作为一个“文人”,也就要随口念出这样的诗句了。 不过,万幸的是,自己就算喝醉了,就算自己的字差的没边了,总算还会写几个繁体字,虽然其中可能有写错的字,但幸好意思没错。 “原来是这样。”金童淡淡的道:“那女子能听得懂,也算有些文采。” “嗯。”黄玉点头同意:“我辈都不懂诗句,可是听了老弟的诗,只感觉热血上涌,却又有些哀凉,就像是面对着千军万马也不如面对你的诗句这么庞大,可是却又有些无望了。” 金童点头,黄玉对诗的意境形容的很精准,他不需要多说什么了。 随即唤醒了几个青楼的服务人员,催促他们收拾大厅,做出早饭送上来。 第三十四章 架空西游 喝着大米粥,金童问黄玉:“你们都是领军将领,平日不用在军营里呆着吗?” 黄玉道:“区区几十万人,一两个人轮班足矣。” 金童倒抽了一口冷气,继续问道:“特使估计要多久能来?” 黄玉道:“按照以往的习惯,上面争争吵吵,怎么也得一个月吧,嗯,至于你的封赏公文,这两天就该下来了。” 金童想了想:“收到公文以后,我想再去反贼的巢穴看一眼有没有异动,估计往返路程,再在那里呆上一阵子,得十天左右。” 黄玉点头道:“好,除你之外怕也没人能担得起这个重任了,现在刚刚事,确实要着紧一点,以后就不用盯的这么慎重了。来老弟,干一杯,辛苦你了!” ---------- 黄玉说的没错,果然第二天下午,来自京城的文书便传送到了玉门关,金童接了文书,正式与黄玉移交公文手续,两人又到前任长沙太守的府邸看了看,果然这位大人已经病入膏肓,大概是因为刘贵大人手头没有合适的人选,才一直压着没放位子吧。 后面的两天,两人与长沙郡的各个官员都见了见面,特别是金童,同僚之间也都相互认识了,然后才告别了黄玉与一众将官,趁夜出了玉门关。 去刘家塘当然不是金童的目的,不过他还是勉为其难飞去看了看,查明了由于刘贵和黄玉正在严查弥勒教,他们的喽啰也已经招供,原来的老巢都回不去了,已经安心的在此安营扎寨,金童就再次飞身而走,这次的目的地是两界山。 如何能把孙猴子从那个瓶子法宝里面放出来一直是金童的一块心病,虽然现在距离唐僧取经还有一百多年的时间,但是谁也不能排除蝴蝶效应的存在,自己来了以后的一系列动作,也许就要改变未来的历史,至少已经有一位胡夫人已经死于非命,以后的情况肯定要与《西游记》里描写的不同了,更何况谁也没说这个世界的年代一定会和上辈子的年代一致,万一这次是隋文帝派出了“隋僧”去西天取经呢?那可真不好办了。 上次在青楼外有了一次境界上的突破,金童飞行的度……呃,或者已经不能说是飞行,简直就是瞬移,现在他已经可以随时凝神看穿虚空中的大道轨迹,意动就是千里,当然这样的大动作是不能连续使用的。不到两天的时间,他已经再次到达了两界山。 站在瓶子的外面,看着里面被山压着的孙悟空时不时一挥手就从两界山的某个旮旯里召来一颗硕大的野果子,咬在嘴里吭哧吭哧的大啃,金童不由得叹道:“孙猴子,你不该这样挥霍法力的。” 孙猴子瞪了瞪眼睛,又召来一个,并且施展个水诀,洗干净了冲金童扬了扬手。 大雪天的也有野果子,真是奇怪! 金童不管什么野果子的事情,浮空而起,凝神观察整个瓶子和周围虚空之间的大道轨迹,并且努力的辨认着。 一丝一缕,一条一线…… 整个瓶子似乎已经和虚空完美的联系在一起,不分彼我。 难道真的是这样?那么孙猴子是怎么破开的大道轨迹?当初自己又是怎么钻出来的? “孙猴子,再召个东西过来,这次慢一点。”金童冷静的吩咐一句。 “你疯了……”孙悟空咕哝了一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就想破开。”不过还是听话的放出法力。 看到了! 看到了…… 就在孙悟空法力释放出的一瞬间,金童看到了那轨迹的变化,然后瞬间又回复了正常,然后一颗桃子飞来,再变,再回复。 金童静立在虚空中,默默的思考。 蓦得,他一指点出,轨迹变化,一颗被啃干净的桃核飞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金童默念道:“法力只要出,必然引起轨迹的变化,或者换个角度说,法力就是依靠轨迹的变化取得效果的,但是,轨迹本身却又捉摸不到。” 如果改变释放法力的目的,直接去影响这些轨迹,会有什么效果? 一指点出…… 毫无动静。 “不对。”金童再次思索。 …… “还是不对。”这是在一天以后。 …… 一指点出,轨迹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刹那就恢复了原状。 “是这样了。”金童微笑道。这时已经是七天以后。 “老兄……”孙猴子睁开朦胧的睡眼:“大晚上的不要说话了,你指指点点的过了七天,再多的精神头都被你磨没了。” “哈哈!”金童笑了一声,飞身从瓶口钻了进去,毫不客气的用脚尖踩了踩孙悟空的猴爪子:“你给我精神点,道爷我事情多着呢。” “去去去!”孙猴子狂挥手,把金童的脚打到一边。 “你给我听好了。”金童居高临下看着孙悟空:“你不是说过,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小鬼来喂你一种像铁丸子一样的丹药吗?” “是啊,只能补充一点点的法力,不过为了不让他们看出来端倪,老孙还得装作十分期待的样子。” “好了,别牢骚,他可是你的大救星。我听说,你会一种借物代形的法术对不对,你给我施展一次我看看。”在五庄观里孙悟空施展过,这一点是《西游记》里写明白的。 “别废话了,这瓶子和山是一个整体,俺的法术在这里根本施展不出来,最多是驱物罢了。” “哼。”金童不屑的道:“你当然施展不出来,如来就是看准了不会有人帮你,所以连个看守的人都不派来,现在你教我这个法术,我学会了就告诉你怎么出去。” “那是师父传授,怎可轻易教给外人。” “不教?您在这好好待着,俺走也……” “别别别,容俺想想。” 磨蹭了两个时辰,孙悟空终于告诉金童一段口诀,这个借物代形的初级修炼要点,至于能不能修炼到更高的层次,要看金童自己的了。 金童练了几次,很快掌握了要领,满意的道:“不错,好法诀,我忽然想再向你要几种其他种类的……” “你去塞北海眼吧!”孙猴子在山下暴走了:“这么基本的口诀都想敲诈俺,随便进个道派,你都能抢回来一堆!” “抢?”金童愕然:“我有这个实力吗?” “呜呜呜……”孙猴子有点想哭,不过没有流泪:“你的境界已经和我一样了……只是经验问题。天杀的,为什么你修行起来就这么容易?” 金童却很认真的说:“这都是拜你所赐,我非常用心的在人世间行走,前几天我拒绝了一个青楼的姑娘,后来就又悟通了一些道理。” “呃……”孙悟空有些难受:“快兑现你的话,别再说了。” “当然。”金童笑道:“现在本人有大名了,名叫金诚,诚实的诚,字守义,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我的信用。听好了,我在,瓶子外面留下一个大道至理的节点,你没事就用法力触碰一下,中间的间隔不要过两天,等到小鬼来给你送铁丸子的时候,你就如此这般,然后就能使用借物代形的手段把小鬼压在下面了,明白?” “呃……让俺想想。”孙悟空闭上眼睛想了想:“能不能你去外面给我送个东西,咱们先试一下?” “死猴子你去塞北海眼吧……” ---------- 直到回了玉门关,金童还是非常的兴奋,能在如来佛祖的手下偷得天机,这哪能是一般人干得出来的?不过他也想明白了,正如孙悟空所说,在天界一干大能的眼皮子底下,不管谁的阴谋用出来也只能当做阳谋,不过他还是寄希望于如来佛祖不会管这件事情,因为所谓的天机,所谓的命运,有了既成事实就是上天注定,如来身为佛祖,应该不会去干打补丁吃回头草的事情,而且自己的所作所为也难免不是出于太上老君的预定方案,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如来想不守规矩,老君也一定不会干的。 背后站着三清的老大,狐假虎威的事情就是爽啊!我就是不想让《西游记》顺顺利利的出现,你们谁有本事就来咬我吧! 不过很快,他就见到了一脸不爽的诸位将官。 “特使昨天已经从京城赶来了,黄大人不巧去了突厥,我们只好按照大人们的吩咐先行接待,不过特使大人很不高兴,说再没有可以负责的人到来,他就要去见刺史大人,现在江林在里面支应着。”中郎将王良一面引领着金童去特使行辕一面小声飞快的说着。 “嗯。”金童不动声色,心里盘算着见面以后如何对付这个想找麻烦的特使。 很快到了行辕外,有两个特使的亲兵在外面把守,见了金童的令牌等身份证明后倒也没说什么,直接放行。进了行辕,却见江林在大堂外面无聊的站着,两人见礼完毕,金童问道:“江将军怎么在这里待着,不进去陪同特使大人呢?”江林是黄玉原班人马中军阶最高的裨将军之一,也只有他能代表黄玉和金童了,长沙司马以下的诸官只有军职,没有文职头衔。 “金司马。”江林苦笑道:“你自己试试吧。” 金童有些愕然,不过无所谓,反正也是不好对付,他正立在大门紧闭的大堂前面,肃然道:“偏将军、长沙司马金诚,求见特使袁文袁大人。” 第三十五章 大帽子 “哼!”里面竟然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随即一名衣着华丽的女子开门出来,站在大堂门口道:“你就是那个金诚吗?我家大人说了,如果黄玉今天不来,他就要去看刘贵了,你来有什么用?想在这,就站门口吧!”说完转身就要进门。 “慢着!”金童大喝一声,女子身形一震,像是被吓到了,缓缓转过头来,金童冷哼一声道:“你是何人?袁大人在哪?” 那女子呆了呆,像是明白了金童在吓唬自己,不屑的笑了笑,斜眼看着金童道:“我乃是大人的贴身侍女,是谁允许你这样吼我的?想让大人训斥你吗?” “大胆!”金童飞身而上,扯住侍女的脖子向外拖,口中暴喝道:“军营之内哪来的侍女,你必然是谋刺袁大人的刺客,还敢欺瞒我等,来人,拖下去用刑!快派人来保护大人!” 他手上并没有使用什么内力,那侍女被惊吓的尖声大叫,却浑然盖不住他的声音。 效果确实达到了,里面又传出了一个浑厚的男声。慢悠悠的道:“是谁要给本官的侍女用刑的?” “呃?”金童惊讶的道:“大人你还好好的?这刺客并没有伤到你吗?” 随即大堂的大门敞开,只见最中间的太师椅已经被搬开了,换成了一张躺椅,一名体态丰饶的中年男子躺在上面,脚边燃着火盆,腿上盖着虎皮大氅,身边还有两个美貌的丫鬟轻轻给他捶着腿。 金童一笑,放开惊惶失措的侍女,大步走了进去,抱拳行礼道:“偏将军、长沙司马金诚,参见袁大人。” 袁文挥挥手,两名捶腿的丫鬟轻盈的起身,扶着门口呆的那个侍女一起走了,袁文却继续懒洋洋的道:“金大人,本官乃是吾皇钦差,见了本钦差,为何不下跪山呼万岁?” 金童点头道:“第一次面见钦差,该当如此。”说完作势要跪,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站直了身子道:“袁大人,不知圣上的诏书可带来了么?” 袁文猛的一睁眼睛,冷哼道:“金大人,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啊,敢像本官索要圣旨?” 金童毫不动容的道:“钦差巡视,自然要带圣旨,否则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钦差。” 袁文看了金童几眼,道:“本官所接,乃是密旨,你官职不够,不能让你看见。”然后又闭上眼睛,仿佛在等着金童跪拜。 金童失声笑了出来:“密旨?来人!把这个假冒钦差的家伙拖出去问斩!” 袁文“霍”的起身,怒道:“金大人,你莫非真要造反么!” 金童止住已经冲进大堂来的王良、江林二人,缓缓道:“袁大人,你接了密旨,按律应该千方百计的隐瞒钦差身份,密旨不到时机就不能宣读,宣读之前,除了要配合你的人员之外,你就不能表露钦差的身份,既然下官不能知道圣旨的内容,你还要让下官把你当钦差供奉起来,嘿,大人对圣上的旨意,可是十分的不上心啊。” 袁文和金童对视良久,缓缓道:“本官所接乃是口谕。”说完从身上摸出一个折子来,扔给了金童。 金童翻看一下,笑道:“原来是尚书省的公文。”把折子放回桌上,回头对江林道:“江大人,这是尚书省的差官袁文袁大人,来此查办弥勒教党羽事宜,你去调拨一万兵丁来此协助调查,命令领兵都尉在此候着,听袁大人的命令行事。” 江林躬身道:“是,大人。” 金童再向袁文道:“大人,如此安排,可还妥当么?” 袁文脸有些黑,终于大喝道:“混账东西!你一个小小的司马,还有一个小小的太守,竟敢如此藐视本官,本官来此已经两天,你们主官不见,副手姗姗来迟,现在不赶紧汇报逆贼消息,竟然拿些大头兵塞给本官,想一推了事吗?” 金童愕然道:“大人来此是查办弥勒教党羽范大伟等三人的,现在该三名逆贼都已经押在大牢,随时等候大人前去讯问,怎么能是……呃,下官这就亲自带路,领袁大人去大牢见见三名匪徒,如此可好?”说到这,已经换上一副非常恭敬的态度。 袁文站在地上,身子绷的都有些抖了,气狠狠道:“好,金诚,本官折子上必然有你一笔!” 金童笑道:“要记下官的功劳吗?不用了,下官抓贼有功,刚刚升任长沙司马,不需要大人再为下官表功了。” 袁文在地上转了两圈,最后站定了指着金童道:“好,很好。来人,立刻去都督府,我要问问刘使君,怎么教出来这班不识抬举的家伙!” 金童看着特使亲兵进来给袁文拿衣服,不禁冷笑一声,道:“好,既然不是特使的公务,下官就不奉陪了,江林。” 江林上前一步道:“末将在。” 金童淡淡道:“回去写折子,查报尚书省特使袁文三事……” 袁文一听,穿衣服的动作不禁缓了一缓,他实在想不到眼前这个年纪轻轻、芝麻绿豆大的小官竟然如此大的胆子,见了上官不但没有一点恭敬的样子,一点孝敬没有,竟然还敢对自己的侍女动手,还敢当着自己的面说要控告自己。 金童瞟着袁文,一字一句道:“第一,带侍女三人进入军营,人证俱在,对了,立刻去后堂把那几名女子拿下。第二,身处公堂,衣冠不整,擅动公堂格局,与不明身份女子留宿堂内。第三……”他盯着袁文的眼睛,缓缓道:“冒充钦差,持尚书省公文入住钦差行辕,并威逼长沙司马金诚等人向其三跪九叩、山呼万岁,颇有——谋反迹象!嗯,写完即刻往中书监,不需上报太守。”他的用词不是很标准,不过好在说的明白。 然后继续看着袁文,淡淡道:“袁大人,你去见刘大人,我回去写折子,你看这样如何?如果再有公事,可以使人召唤我等,随叫随到。” 袁文的冷汗都下来了,虽然他要拿架子压一压这帮军中小官,但也没想和这些地头蛇势成水火啊,无非是要些好处罢了,哪想到眼前这个年轻的家伙丝毫不给面子,竟然还要告自己冒充钦差。虽然自己走的时候皇上确实派人传话给自己过,冒充钦差的罪名打不倒自己,可是朝中的一帮大佬整天神神叨叨打的不亦乐乎,就怕有人真的拿自己说事,那可是万万撑不住的啊,而且中书监是拾遗补缺的部门,真把自己带女人入住军营的事情报上去,只怕这个影响反而比冒充钦差更大了,钦差行辕与皇帝的行宫不同,可是正经八百参照军营管制的地方啊! “咳咳……”袁文干咳两声,压一压纷乱的心绪,看金童并没有真的撂下话就走,心里有些安定下来,干笑道:“呵呵,都是误会,这个,这个,黄大人去突厥还没有回来是吧,金大人,我的副使也出门公干未归,公事呢,等他回来与你见面,大家说开去吧,至于见刘使君,我看就不必了,你也是舟车劳顿,快快去歇息吧,明日副使丁浩回来就会与你见面……呃,这样可好?” 见特使服软了,金童笑道:“如此大家都不忙了,自然最好。嗯,下官出去打探弥勒教众的下落,回来时也弄到一些证据,晚间自然派人给大人送来。” 袁文心中一惊一喜,暗道:“这小子也不是真不上道,早说出来哪还有这些事啊。”口中客气道:“金大人也是为民操劳,可敬可敬,如有重要物证不妨赶紧送来,本官一定即时阅览。” 金童笑道:“如此下官告退了。”转身就走,忽然停下对江林道:“那个折子,你慢慢写,写完了暂时留存,等太守大人看过了再说。” 江林憋着笑意道:“遵命,大人。” 袁文不禁一个趔趄,看来这小家伙还没完了,不过……唉,到了这一步也没了办法,乖乖的把这段时间混过去,以后再想法子报这个仇吧。 金童从行辕里走出来,一路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容。 如果作为一个真正在官场上厮混的人来说,就算自己和这个上差的派系再不相同,甚至是势成水火,也不可能当面威胁对垒到这个地步,偏偏他只是来体验生活的,而且后台硬的令人指——仙长带来的!惹了我,就惹了仙长,惹了仙长就是惹了……反正你就害怕去吧。 神州大地七山二水一分田,神仙比凡人的势力大多了啊。 所以不但金童本人不担心仕途,连他的上司刘贵和黄玉也都不担心,一句话:亮出身份,可劲儿折腾去吧。反正你不是神仙的徒弟也至少是个先天高手了,谁管得了你? 至于级别较低的将领,不知道这些关窍所在,但是金童这么一闹腾,也是很给玉门关守军长脸啊,所以一个个跟着昂挺胸兴致勃勃,只留下袁文袁大人一个人坐在那郁闷。 第三十六章 在世罗汉 回去了长沙司马办公处,金童安排人给袁文送去一千两银子,然后睡下不提,反正他没有正式的兵权,也不需要住在军营内。 第二天却是副使丁浩丁大人求见,直接要求配合查办反贼事宜。 金童亲自出迎丁大人进来,与他简单的谈了几句,这位丁浩和袁文就不是一个路子了,乃是个正经的御史,也就是中央系统不多的专门办实事的职务了。他昨天出门体察民情,回来之后听说特使大人与当地接待人员生了冲突,问明始末之后也不好说谁对谁错,特使被人揪了在军营留宿女人的小辫子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好隐晦的对袁文说了说自己的想法:您没事干就待着,有空见见长沙太守或者刺史大人,经费啥的我给你想办法,至于办案子,我先去办,该你拿主意的时候我来找你,行不行? 袁文也很隐晦的点头表示自己同意这个工作分工建议。 所以丁浩就自己一大早溜达来了长沙司马府见了金童,其他二话没说,至于当地军方与特使有什么矛盾啊,全都见鬼去吧,单单说了说反贼的问题。 金童很实在,把范呆子和另外两个小贼被抓的始末详细告知,然后着重问了问我们这边需要在那些方面对特使的工作予以配合?要人给人,要钱……呵呵,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吧。 丁浩想了想,道:“劳烦大人与下官一起先去看看这三个反贼,对照一下口供,再定后事。” 口供?口供很简单,二狗子和小猴被结结实实暴打了几顿之后,早就招了个底朝天,连他们大小姐从几岁开始断奶都说明白了,八开的口供纸足足用了十几页,实在是全国各地清剿弥勒教行动的典范。 金童与丁浩并排坐着,丁浩拿着口供纸一句一句的问,对面的二狗子或小猴一句一句的重复,金童时不时拿神识一扫,充分起到了测谎仪的作用,最后他以作弊者的身份断定两人说的都是实话,丁浩也以积年老吏的各种经验正推反推得出结论,这俩人没撒谎。 没撒谎的留待日后再去验证,还有个撬不开嘴的实在让丁浩有些犯愁。 “金大人,”丁浩喝了口茶水道:“等下范大伟带上来,你可有什么好法子么?” 金童无奈的看了看各次讯问记录,抓抓头道:“这个,丁大人在御史台经年,想必对付这种恶棍,该有不少经验吧。” 丁浩轻轻苦笑不语。 范大伟对付刑讯的方法,一个是硬挺,一个是昏迷,这让军中的斥候实在没有办法。 当然,对于昏迷这种方法,金童也不是没有办法,在俗世之中他已经是个神通广大的人,想要控制住范大伟不让他昏过去还是有很多手段的,不过现在因为连弩的事情,玉门关方面要主动抽身而退,宁可不要功劳也不能往自己身上牵扯麻烦,抓人的功劳已经要到了,至于范大伟开不开口,能有多少的扩大战果都是特使的事情,与玉门关没有关系,所以自己也犯不着出这把力。 而且以道法帮助酷刑,实在有伤天和,就算金童再放得开,作为已经经历过民主社会的人来说,也有些不忍心的。 所以丁浩很无奈,在欣赏过了范大伟长达两个时辰的闷声不吭和连续十七次昏迷之后,他从满地的冷水中站起来,有点步履蹒跚的走了出去了。 金童挥手命令人把范大伟架回去,自己也要跟着出去。 这个时候范大伟却忽然说话了。 “这个小子,哈哈,你原来你就是那个什么接黄老二位子的金大人。” 金童回头,看着范大伟一言不,他觉得范大伟可能有话要说。 范大伟已经站不住了,被两个士兵架着,说话声音虽然不那么中气十足,却并不怎么太虚弱,至少很少有中断的情况:“小子,你是朝廷鹰犬,我本不该和你说什么,可是你毕竟是亲手抓我进来的人,我得告诉你,弥勒活佛在上,就算你罪孽再深重,只要最后有悔改之心,他也会赦了你的罪。你绝不仅仅是个先天高手,因为我知道我的保命功夫,以你的资质,恐怕已经和我们教主不相上下,假以时日甚至能像教主一样修炼成罗汉。你……再看看这世上,除了我弥勒教之外,还能有人带你走上金身罗汉的路吗?我不和你多说,你自己去看,以后你自己就会明白,就算……我死,只要你回头,也不是你的罪过。” 金童十分惊讶,虽然他知道这些邪教的二道贩子向来都有一套十分勾人的说辞,可是万万想不到范大伟这个以疯魔功夫起家以及外号“呆子”的大汉也能随口道出这么一套词儿来,特别是其中舍生取义的调调,如果换个人来怎么着也得被这一番话说的深思两天,可惜是遇见金童这样的人了。 金童是什么人?正宗的三清门人,而且是个从上辈子开始就很讨厌邪教论调的人。 金童笑了,走近范大伟,笑眯眯的看着他,道:“范呆子,想不到啊。” 范大伟有些愣神,他觉得金童不该是这种反应。 金童继续笑:“范呆子,你入教的时候,怕是旁人也是这么跟你说的吧,你入教多长时间了?现在修行到了什么地步?当罗汉?你脑子有病吧!你家主公是要当皇帝的人,他会放手下高手去当罗汉?你可知道东西方有多少仙佛是做梦都想下凡当皇帝的?你个笨蛋!”很直接的“淬”了范大伟一口,转身走了出去,心里乐开了花:哈哈哈哈,从小到大,多少电影电视看过来,只见过犯人吐了当官的一脸的,偶可是开天辟地头一个吐了犯人一脸花露水的啊! 走出门去,丁大人在门外站着,显然对里面金童的说辞很满意,一直严肃的脸上不禁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金大人此言,怕也能给这范呆子醍醐灌顶了。” 金童冷哼一声,道:“指望他自己明白过来?哼,人家一个往生极乐,许个下辈子的好处,就把这辈子全给贡献了,这帮愚民!” 丁浩从后来走上来,问道:“金大人,真的是从西域宝象国归来?” 金童笑了笑,知道自己表现太好,已经引起了丁浩的合理怀疑,洒然道:“宝象国不也一样?各国都有争权位的,手段嘛,嘿嘿,全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丁大人,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丁浩对金童的解释不置可否,想了想道:“范呆子不开口,只好到分坛落脚的地方碰碰运气,左仆射大人答应特使派来两名高手,等他们到了,咱们就即刻出。” 等京师派来的高手到了?等了十天以后,金童已经怀疑京师派来的高手这辈子到底还会不会来。 这期间丁浩又找金童要过一次银子,用于袁文袁大人的日常开销,金童倒无所谓,他已经开出了羊脂玉净瓶“点铁成金”的功能,没事往军营的炼铁作坊去两趟,收罗些废弃的兵器,至少能转换出三分之一重量的金银,自然对手里的宝贝更加器重了。 特使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长沙郡一干将领也不再在意,眼看已经将近三月,天气有些转暖的迹象,江林等一干人提议金童请副使大人一起去晓月楼去放松放松,金童对丁浩的印象倒是很不错,是个能干事的人,可惜这次注定是合作不好了,也有些内疚,于是很正式的邀请了他。 “青楼?”丁浩一副十分好笑的样子:“我不去,我都去够了。”一句话把金童打击的捏着鼻子回来了。 不过金童等人此行的排场很大,留下几个值班的,带着一班人黄玉的心腹手下诸如中郎将王良、张路、郭胜、段青、马英、马琴、金河、周志、裨将军江林、王璇、耿彪、蔡振之流,派勤务兵先去通报了晓月楼,然后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杀了过去。 晓月楼的鸨母十分有底气的表示完全可以用最高级的规格进行接待,并且同时询问了一下,冰美人早就有话说,如果金大人能来的话,她愿意出场作陪。 金童着实想了想,通过黄玉的一番话,他也对这个冰美人有些感兴趣,**这种事情他不愿意干,不过见见面总是无妨,最后略微点头。 晓月楼是个规模很大的青楼,据说光是第二层的厅堂就有多达三十多个,占地……呵呵,反正在金童看来比“天上人间”什么的大的多了去了,当年他陪领导入京公干,天上人间也是小去过两次的,当然由于楼层高度不同,容积率就没法比了。 二楼有三十多个大厅,一楼也同样有三十个大厅,每两个大厅之中都夹着一座“楼中楼”,一座晓月楼简直就是一个小世界,看来这个时空的地球上木材出产一定非常丰富,因为晓月楼中每一道大梁都是长达二十丈以上的。 进了鸨母亲自安排的大厅,金童被大家拥到主座之一去,另一个主座请人都不去,金童无奈只好过一把最高领导的瘾,幸好这里的风格虽然沿袭大汉传统席地而坐,却已经不需要跪坐了,盘腿坐也可以,金童看见好几个人直接“箕坐”,感觉十分可笑,却没有学他们。 面前的几案大,每个人面前的几案基本上都够五六个人用的,话说由于金童的人不多,还没有用到更大的厅堂,十几个人排成两列,每人间隔不足一丈,基本上也占据了大厅一半的空间。 第三十七章 小芝和曼玉 金童已经是回头客,不过第一次和黄玉一起来的时候主要是喝酒,直接在一楼包了个大厅就开喝,像这样进入“卡座”准备欣赏节目的场面还没有经历过。鸨母带进来三四十个小妹,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不过挑人的场面不是很喧闹,因为鸨母带来的本来就是素质比较的小姐,就算直接给各人也没人反对。 小姐们入座之后可没有客人这么放得开,都是很正统的跪坐在客人身侧,保持优雅,同时方便随时起身照顾客人或传递东西。 金童没有自己挑人,而是由江林吩咐鸨母直接给安排,因为按照之前的说法,冰美人会亲自过来陪金童的。鸨母也有些犯愁,安排红牌吧,等会冰美人来了又要让,后来想了想,又挑了两个歌舞队里卖艺不卖身的姑娘过来,她也笃定金童不会要求小妹**,毕竟是连冰美人都拒绝过的人。 大家坐定了,金童稍微和身边的小姐聊了几句,问了问名字,一个叫小芝一个叫曼玉,金童呆了呆,提议大家先喝酒。 这时外面“异变”突起,随着外面的钟声响起,一楼大厅里开始有人大声嚷着:“戌时到了,大家快去天字第一厅听冰美人弹琴啊!” 金童一愣,果然是个卖“艺”不卖身的小妹啊,小声问曼玉道:“天字第一厅在哪里?” 曼玉抿嘴笑着道:“原来大人也是记念着冰美人的人哪,不过天字第一厅是一楼最东侧,那里的琴声可是传不到这里来的。” 金童哈哈一笑,随后揽着她的纤腰道:“外面人再好,怎可唐突身边的佳人,曼玉原来是吃醋了啊。” 曼玉作害羞状,轻轻挣脱金童的手臂,举杯道:“我等姐妹今日第一次见到大人这等俊俏人才,其实早就十分仰慕呢,请容曼玉敬一杯酒。” 金童愕然:“仰慕?” 旁边的小芝却不依的拉过金童胳膊,娇声道:“大人只顾和曼玉姐姐说话,却不理奴家,不过奴家告诉你,自从得知咱们关城有位大英雄一招生擒了那个范呆子,我们姐妹们可都想看一眼大人您呢,后来你来了一趟,却一个姐妹都不要过去,却偷偷做了诗,被冰美人听说后立刻就去找你了,曼玉姐姐也要去的,可惜慢了一步,后来又听说你把冰美人赶了出去,我们都……” 却被曼玉轻叱道:“小芝不要乱说了。” 金童却不以为然,上辈子他虽然没嫖过妓,但是什么歌厅夜总会去的多了,里面的小姐莫不是这样句句和你打情骂俏,还都会装出一副谈恋爱的样子,与她们虚与委蛇倒也有些别样乐趣。 这时其他将官也已经做好了准备,江林先起身敬酒,随后大家都各自表言论,总结一下大家在军伍之中积累的深厚感情,以后要在金大人的领导下创造更加美好的明天类似的说辞,总之每个人站起来说一套话,结果都是浮一大白,十几盏就很快就下肚了。 酒过三巡,小芝趁大家三三两两开聊的时机,轻快的对金童道:“大人,要不要点些歌舞欣赏一下呢?我们晓月楼的歌舞姬可是在整个西北都非常有名的啊。” 金童暗道:“原来这位不卖身的小妹还兼任歌厅的公主啊。”点头道:“甚好,甚好,你们都擅长什么歌舞呢?” 小芝像变戏法一样摸出一卷半尺宽的竹简,与曼玉两人在金童面前摊开,上面每一片竹简上都刻写着一个歌舞的题目,诸如什么某某人思乡啊、某某人望月啊、某某人苦情啊、某某人私奔啊什么的,金童大概扫视一遍,现有关神仙话题的很少,大概是因为这个时空真的有神仙、修士存在,凡人对此特别敬畏所致,不过里面却有一个十分特别的题目叫《天姑》,仅仅两个字,与通常的命名方式不同,倒是很有上辈子的时尚感,立刻来了兴趣,用手一指道:“就是这个了。” 小芝与曼玉对望一眼,不由得出感慨:“看来大人还是与冰美人有缘啊,这可是冰美人唯一的歌舞,自从编排出来以后,从来没有外人看过的。” 金童惊讶道:“你手里拿的竹简岂不是点歌舞的目录吗?难道从来没有人点过?” 曼玉解释道:“大人,小芝手里拿的可不是给客人看的竹简,是我们歌舞姬自己排练的目录,正式拿给客人的名录是不会出现这个曲目的,因为冰美人在晓月楼非常特别,她只会给客人弹琴,而且她也只需要弹琴就足够了。” 金童感觉曼玉的兴致不是很高,临场表现上不如小芝,不过也无所谓了,笑道:“看来小芝真是对我另眼相看,如此还要劳烦你去问一问这个冰美人,可愿意为我表演么?” 小芝笑道:“问一下也无妨,奴家只是担心,也许她只愿意为大人你一个人表演啊。”说罢甜甜一笑,起身轻快的跑了出去。 这是中郎将段青起身,带着他身边的一个姑娘过来,对金童道:“大人今日饮酒可矜持多了,嘿嘿,这位是卑职的老相好圆圆姑娘,非常仰慕大人,所以缠着卑职带她来单独敬大人一杯,不知大人可愿意偿她所愿?”他说“老相好”的时候,圆圆姑娘在一旁做不依状,还轻轻抓打了他几下,可见确实是“老相好”了。 金童笑道:“段大人亲自带人来敬酒,怎可拒绝?来,曼玉你也陪段大人一杯。”两人起身,与对方两人对碰,然后段青告别回座。 然后的情况就有些不妙了,金童一看厅中诸人都有起身带女伴来敬酒的意思,急忙对大家高声道:“各位先别忙起来,我已点了歌舞,怕是稍后就来……”心想就算冰美人不来,改点其他的也无所谓,继续道:“看来大家酒兴甚浓,既然各位姑娘也都各自有量,不如咱们先玩一轮投壶,热闹热闹如何?” 投壶是中华传统的酒桌娱乐项目了,另外还有专业的酒令,不过在武将圈子里,还是投壶更加受欢迎,大家轰然应诺,立刻着手收拾大厅,先是把各个几案围成一个大圈子,然后拿来箭壶和箭只,把箭壶摆在正中间,第一只箭自然就交到了金童的手上。 金童执箭在手,作势要投,忽然停下来道:“慢着,我忽然想起个规矩,可要事先说好。” 众人有些意外,只听金童道:“说起投壶的准头,嘿嘿,各位都是多年的老将,只怕闭着眼睛都比我强,要是按通常的法子来,也太吃亏了,所以我提议,箭只到哪一桌,咱们这些男人可不准动手,选一位姑娘来投,投不中,大人自己两盏,姑娘每人喝一盏,投中了,亲姑娘一口,其余各桌每人一盏,如何?” 说起在酒桌上歌厅里玩,在座各位可没一个比得过先在企业后去政府的金童,一听这招有新意,远胜从前那些呆板的规矩,全厅男女不禁纷纷叫好。 所以第一只箭就交给了曼玉,曼玉看着面前足有一两丈远的箭壶,心虚道:“大人,怕是要累你喝酒了。” 金童笑道:“无妨,这点酒量还是有的。” 曼玉深深呼吸,把手里的箭只向前一扔,自己都没有任何准头,谁知就这么一道弧线过去,“咣”的一声,箭入铁壶,竟然中了。 一时间鸦雀无声,大家本来都等着看金童喝酒过关呢,哪想到一个不常陪酒的姑娘也能投这么准?不过很快就有人喝彩,纷纷喊道:“恭喜大人中了头彩,快快亲一口,我等众人情愿喝酒!” 曼玉自己也是措手不及,下面就该被金童亲一口,她竟然有种不情愿的神色,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只有低着头,微微侧向金童,脸红的像块红布一样。 金童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先向大家作了个罗圈揖,然后飞快的抱住曼玉臻,“啵”的一口,非常夸张的亲在她额头上,大家一阵欢闹。 曼玉在心里念叨着:“他亲我了,他亲我了,他没亲我嘴,他没亲我嘴……”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失望。 随后的一圈,各位姑娘没一个人能投中的,箭只在箭壶的旁边洒落一地,最离谱的能偏出一丈去,再到曼玉的时候,她也没了第一次的好运气,顺利的落到箭壶三尺远的地方,金童立刻两盏酒下肚,她自己喝了一盏,一张小脸更红了。 金童饶有兴趣的看着曼玉,这位曼玉可比上辈子的张曼玉漂亮多了,而且也年轻的多,心中暗道:“这晓月楼到底是哪家的后台?这么多的美貌女子,还都没被权贵带走,可见背景十分深厚啊。” 第二轮没进行完的时候,小芝飞快的跑了进来,轻巧的跪坐到金童身旁,略微有些喘气的道:“大人,说好啦,冰美人刚刚下场我就告诉她大人要让她跳舞,嘻嘻,她十分高兴呢,然后我说,大人对手下的各位大人很好,恐怕不是让你单独跳给他自己看的,她想了想竟然也同意了,小芝都没有多费口舌呢。” 金童轻拍她的脊背道:“有小芝出马,哪还有说不定的事情,来,奖励你一杯。” 第三十八章 冰美人 小芝嘟着小嘴道:“大人,你们在投壶呢,你投不进的时候,小芝一定要陪你喝酒,不如先省下一杯吧。” 金童笑道:“可不是你陪我,今天的规矩……” 话没说完,刚才过来敬酒的段青的老相好圆圆姑娘竟然人品爆投进了,大家一起喝彩,段青与圆圆姑娘立刻一顿热吻,然后与大家一起举杯。 金童道:“看见了吧,来,趁机敬你一杯。” 小芝双手执盏,干净利落的一饮而尽,然后道:“谢大人酒。” 又进行了一圈多,终于有第三只箭入壶,大家酒兴高涨起来,开始有人提议投不进的不光喝酒,也得想些别的花样惩罚,正在议论纷纷时,厅门被人轻轻打开,两名青衣婢女轻轻的走进来,直接到金童面前,跪下施礼道:“大人,歌舞准备好了。” 金童心道:“准备的还是挺快嘛。”招呼大家道:“诸位,不必急着喝酒了,似乎冰美人到了,可否与我共同欣赏一段舞蹈?” 大家一片哗然,都知道冰美人的底线是到客人房间弹琴罢了,而这跳舞,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纷纷嚷着“大人好手段”,不等姑娘们动手,纷纷起身把几案拖回原地摆成扇形,收拾场地等着开开眼界。 不多时大门打开,却不见进来人,而是直接进来一大块幕布,展开后有三丈多长,由四名婢女用竹竿撑着,活像是剧场舞台的幕布一样。幕布后面影影绰绰进来不少女子,然后是十几名男女乐师从幕布边上鱼贯进入大厅,掀开大厅两侧的帘子,原来帘子后面本来就遮盖着一整套的乐器,最让金童吃惊的竟然其中还有一套完整的编钟。 只听“仙翁、仙翁”、“叮叮咚咚”一阵略显凌乱的调音声,片刻而止,编钟奏响最后一个音节,幕布后面的少女们掀起幕布来到了众人面前,穿的服装各不相同,每出来一个就对众人福了一福,然后自顾自的准备起舞的姿势,有站有坐有跪,最后一个出来的是以脊背对着众人躺卧在地上。 “叮……”编钟开始第一声响,众女如同听到某种召唤一样齐刷刷的动了一下,却只有一个动作,然后静止。 “叮!”编钟再响,又是一个动作摆出来,每个人的感觉都是只出了三分之一的动作,而后又是静止不动。 金童单手掐着下巴,心想:“这支舞开头给人的感觉,好有现代感啊……”确实,这样的开场方式,不应该是古代艺人可以编排出的,巧妙借助编钟中最清越的声音,一动一静的交替,使观众的心神集中到舞女由静到动的变化中去,不自觉的跟随舞曲的变化而动,甚至影响到心跳、呼吸的频率,这必定是经过千锤百炼才能总结出来的舞台表演方式。 “叮。” “叮咚。” “叮……” 随着编钟越来越快的动静节奏,其他乐器也开始由轻到重的参与进来,渐渐的不再停顿,而是改以音调的高低转换继续引导观众的心理节奏,再后来开始了一片悠扬,再没有最开始的蜿蜒曲折,但这个时候,厅内的将领们包括金童在内,都已经沉浸在乐曲的旋律之中了,场中的十数名少女的舞蹈也再不是单单的舞蹈,而是与音乐合二为一,成为了音乐旋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一阵小**过去,音乐的节奏和度渐渐转入了低谷,金童醒过神来,轻声道:“果然,下面又要由低到高,幕后的主角也该出场了吧。” 他能回过神来是因为上辈子看了二十几年的文艺节目,这种顶尖级的舞蹈对他的震撼远不如其他人那么深重,而与他一样可以恢复清醒的也只有小芝和曼玉这两个舞蹈队成员了。 小芝下意识的搂紧了金童的胳膊,用细微的声音幽幽道:“奴家,奴家真的后悔了,先让大人看见冰美人的舞蹈,只怕大人以后再也不会欣赏其他人起舞,也再也不会让奴家见到大人了……” 金童心中一动,听小芝的声音竟然不像是作伪,难道这小妮子真是青楼思春的那类人?不禁歪头看了看她,却见她紧闭双眸,细嫩的脸庞上竟然隐隐有两道水迹。 不容金童多想,幕布后面已经响起了唱歌的声音。 女人唱歌的声音有多好听? 如黄莺?如天籁?如洞箫青笛?如许茹芸的单薄?如王菲的空灵?如张惠妹的狂野?如1enka的甜而不腻?如滨崎步的磁性穿透? 如果比她们加起来都好听呢?又该如何形容? 有时候,形容不出的感觉,偏偏对让人百爪挠心不能自已。 从第一个字唱出来的时候,金童就差点陷入目瞪口呆的状态,虽然唱的是古曲,满篇都是“兮”来“兮”去加文言文,他根本听不出是什么内容,可是贯穿始终的是一个哀怨的情怀,偶尔有一些快乐的变奏,也很快又转为忧伤,这时候才知道那片刻的欢乐只是伏笔而已。 金童——不光是金童,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幕布正中央的缝隙,但所有人又都好像并没有全身心的等待舞者出来,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心神都已经沉浸在歌声中不能自拔。 很快,随着歌声中一阵婉转的回旋,一只欺霜赛雪的纤手从幕布中缓缓伸了出来,它美丽、灵动,仿佛仅仅一只手就已经聚集了全世界所有的美丽,它只是微微的颤动,就可以勾起全世界都为它而动。 然后是一条被轻纱掩盖的玉臂,同样在婉转的轻轻舞动着,仿佛是一个最美丽顽皮的精灵一样,夺走了所有的目光和心爱。 然后,幕布落下,一个纤细的女子站在正中央,她背对着所有的,穿着一身修长曳地的纱衣,把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除了手臂之外,再也看不见她一寸肌肤。 她未束起的黑柔柔的垂在腰际,似乎圆润的很有质感,也仿佛空灵的随时都能飘扬起来。 舞。 如同歌声一般,谁也无法形容她的舞,金童只觉得如果用世间所有的文字来形容她舞蹈万分之一的美丽,都是亵渎了这种美。 “唯有天上的嫦娥……”金童目光呆滞的念叨着。 金童已经忘记了舞蹈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他只记得其中最触目惊心的一幕,那女子舞到他的面前,轻轻抬起她的脚尖,自己是多么的期待看见那一只白生生的玉足,甚至已经开始想象她的玉趾上涂了什么颜色的甲油,可惜那只玉足上却穿着纱质的袜子。 为此,根本从来都没有过恋足情结的金童竟然失望的有些心痛。 为什么?会如此失态?如此沉浸在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当中? 她甚至在脸上罩着不透明的面纱,金童只能看见她一双黑色闪星般的眼睛。 舞蹈结束的时候冰美人跪伏在金童的面前,面朝地板,一头漆黑的长散落在地。 没有掌声,没有议论,甚至没有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静,太静了。 金童先回过神来,他忽然现由于冰美人的到来,身边的曼玉和小芝都已经不见了。 “抬……抬起头来。”金童现自己不但有些喘气,而且有些喘不过气来。 冰美人闻言起身,跪坐在地上,与金童四目相对,她并没有摘去脸上的面纱。 “愿意侍奉我么?”金童倾向压抑住心神,淡淡道。他说的是“侍奉”而不是“服侍”。 冰美人再次跪伏在地:“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起来,随我出去走走。” “谢大人。” 这时,方才有第一个鼓掌的声音,随后愈演愈烈,众将纷纷欢呼嚎叫,如同打了个大胜仗一般,在一片欢呼声中,金童牵着冰美人的手步出了厅门。 晓月楼不止有一幢结构复杂的楼,后面的院子也是一片很有纵深的园林,如同苏州园林一样,有着蜿蜒曲折的道路、九曲十八弯的小溪、奇诡峻峭的假山石和人工湖中的凉亭。 如果是夏天,这里必然比不上苏州园林的争妍斗艳,不过在这大雪覆盖的冬季,只能看见厚厚冰雪和道路的轮廓,凉亭四周除了一条游廊外,都是一片冰雪的湖面,足以压倒南方园林的冬季风景了。 凉亭四周高挂着十数个灯笼,照亮了四周的冰雪湖面,内里有三个熊熊燃烧的火盆,衣衫单薄的金童拽着刚刚披上棉衣的冰美人,坐到了两个火盆中间。 “大人……”再次与金童四目相对,冰美人有些害羞,连光洁的额头都有些泛红,她犹豫着,想要摘去脸上的面纱。 “不用。”金童一把抓住她冰凉的小手,镇定的盯着她的眼睛:“为什么要找我。” “啊?”冰美人一阵慌乱。 “我问,为什么要找我,绝不可能仅仅因为一诗。”金童面色肃然。 “奴家……”冰美人还在慌乱,不知是害羞还是有难言之隐,总之吐出这两个字之后,便没了下文。 金童神识溢出,仔细的观察着冰美人身体的每一个变化,却看不出她有丝毫的道行,甚至看不出她的资质。 不具备一定特质的女子,绝不可能生的如冰美人这般**夺魄,就算蒙着面纱也足以使男人为之怦然心动。可惜,金童没有在冰美人的身上现任何不同的地方,她就像整个人都是一个整体一样,无懈可击。 无懈可击? 金童久久的盯着冰美人,忽然放松了她的手,双手撕开她棉衣的领口,冰美人轻声惊叫了一声,金童却不管不顾,再次撕开她跳舞时穿的纱衣,撕的很开,直到露出她粉红色的肚兜。 从肚兜的缝隙里看去,里面是一片竟然的白腻颜色,那双肉球仿佛并不大,却是十分的触目惊心,诱惑力和体积之间,似乎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可惜,肚兜却是撕不开的,任凭金童如何努力,把浑身的法力都用上,也撕不开。 “大人……”冰美人再也没有惊叫过,只是怔怔的垂看着金童双手的动作,直到那双手再没有动作,她才轻轻伸手,把那双手拢在自己的手掌中。 金童木木的毫无动静,却忽然想起了一句歌词。 “我愿意,在她手掌之中……” 冰美人垂着臻,如梦呓般念着:“大人,带奴家走吧,你有再多的问题,奴家都会原原本本的回答你……” 金童默默看着那双握住自己双手的手,默不作声。 ----------此处省略2oooo字---------- ---------- ps:此处无声胜有声 第三十九章 马贼 西北的雪同样化的很快,还不到四月就已经渐渐开始消融,野外的小河上冰块已经开始一块一块的随着河水向下游流淌。 朝廷应承过的两名高手一直不来,副使丁浩与金童一起去了几次弥勒教分坛从前的老巢,也没有查出一丁点的线索,后来就被朝廷召回去另有公干,只留下特使袁文袁大人继续与长沙太守黄玉扯皮。 然而,由于案件后续调查一直不能顺利的进行,金童也一直没有得到黄玉升任后留下的兵权,只是黄玉已经开始节制长沙郡其他将领的兵权了,这一切,无疑是金童最为满意的形势。 带兵,可是很专业的事情。 闲着比什么都好,金童无聊的时候,最热心的就是观看荆州刺史部下石老一和牛老三的明争暗斗,而他作为黄老二一系,属于中间派,可以煽风点火,也可以火中取栗,甚至还能怀着点鹬蚌相争的心思,反正怎么都是捡便宜。石老一是偏将军、玉门关大都督府长史、荆州别驾石越,冯老三是偏将军、襄阳郡守冯继,这些带有排行的名号毫无例外都是刘贵的亲信,可惜两个人性格不合,当年不知道因为什么事生了误会,一直顶牛在现在。 冰雪消融之后,转眼就是四月初了。 黄玉与金童一路驰马奔腾到玉门关北方很远,在一条潺潺流水的小溪旁停了下来。 黄玉豪迈的笑道:“今日奔驰一百里,贤弟马力毫不落后,果然是天生将才。” 金童笑道:“黄大哥过奖了,小弟从最开始歪歪扭扭的骑马到现在,还不都是黄大哥的教导。” 两人相视而笑,半晌,黄玉长叹道:“那个袁文已经在玉门关呆不长了,从前丁浩在的时候,还能保持三五七天一封文书回京报告,不管有没有进度,总是说明下面人做事了,现在丁浩一走,谁也不搭理他,这半个月他流连晓月楼,直花了咱们一万多两银子,昨日尚书省竟然下文书到刘使君处询问进展,可见上面很不耐烦。” 金童四顾着满眼青绿的景色,有些陶醉,回过神来道:“这个袁文,本来还以为是尚书省那帮人派下来有多少大动作呢,谁知道是个拿钱就走的家伙,枉顾我当初花了许多心思与他对掐。现在真是囊中羞涩,黄大哥什么时候再去突厥财,别忘了带小弟一起去啊。” 黄玉嗤笑道:“带你去?你千辛万苦抱回家去的冰美人就独守空房?要知道是你下手快,整个玉门关、荆州府可有不少双眼睛盯着你看呢,就等你一去不回!” 两人挤眉弄眼的一起大笑,半晌,黄玉才正色道:“近来关城里有些不怎么平静,我去哈尔和林捞钱,还得靠你给我镇着后方,弥勒教那边还得时不时的去看一眼,哪能离得开你?嘿,上次我与刺史大人商量刺探敌情的事情,想让他手下的黑衣白衣代你去跑几趟,他眼睛一瞪,你猜说什么?” 金童疑惑道:“你还和他商量过这件事?他怎么说?” 黄玉笑道:“刺史大人道,黑衣白衣还没出关一百里就被人吊上了,要不是跑得快,反而要被弥勒教抓了舌头,你当先天高手都是大白菜么?” 这个笑话不好笑,金童默默的没言语。 黄玉继续道:“贤弟,说实话,你出现的时候再合适不过了,刺史大人已经算定了,不出两年就要回京,若是没有你陪他回去,只怕真要把从前的黑衣白衣寻回来壮胆了。” 金童吓了一跳:“壮胆?”他知道所谓“从前的黑衣白衣”是刺史刘贵手下曾经的两名先天高手,都已经一百多岁,一个告病一个告老,都已经回乡去了,毕竟先天高手也不是神仙,哪能长生不老呢。 黄玉没接他话茬,自顾自的说道:“刺史大人说了,京里关于连弩的事情也快有个眉目了,等袁文一走,江林他们一班人就要交给你带,给你领个荆州府的差事,专责查访弥勒教的事情,只要起出一个分坛,不管连弩的事情能不能有进展,都是天大的功劳,到时候功劳一分为二,或是给我,或是给石老一,提升一个列将军,上面赏个封号,就足以坐镇玉门关,你带功进京,官职绝不会小。” “进京?”金童遥望着西方遥远的天际,那个方向的孙猴子早已经脱困而出,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七星剑的事情也许还在遥远的将来,这样高端的法宝,以自己的修行层次,是不可能听到消息的。 进京……么? 忽然远方一阵兵器对撞的声音传入了金童的神识。 “又有事?”金童把头转向东方,喃喃道。 “什么事?”黄玉看着金童。 金童遥指东方,道:“那边有异动,过去看看吧。”说完两人一起纵马向东疾驰。 大约二十里的路程,快马片刻就到,两人站定了,看着前方的景象,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一起大喊道:“长沙太守黄玉(长沙司马金诚)在此,何方蟊贼胆敢嚣张!” 前方竟然是七八十个马贼装扮的人围住了一个车队,与保护车队的四五十名士兵激烈拼杀。 保护车队的士兵个个身手都不错,纵马来回驰骋冲突与马贼对砍,竟然还能护着马车匀一路向南行来。 马贼一看从西方来了两名军官打扮的人,虽然在人数上不怎么在意,但毕竟这里距离玉门关已经很近,立刻紧张起来,大声呼喝着,加强了对车队的攻击力度,而车队护卫们竟然丝毫不乱,仍然按照既定的策略边对抗边缓慢而坚定的驱使着车队前进。 金童从马鞍上拉起一根大铁枪来,先于黄玉冲进了战场,黄玉没带长兵器,却有佩剑,随后撞了进去,一个照面便砍倒了一名马贼,顺了一根长柄狼牙棒,左一棒右一棒的打了进去,被狼牙棒打到的马贼无不筋断骨折,躺在地上**不已。 金童铁枪连点,几乎所有碰面的马贼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就被枪尖封了穴道跌倒在地,毫不停留的冲到车队近前,大声喝问道:“谁是护卫头领?”却听几个人大声回答道:“大哥牺牲了,杀啊!” 黄玉听见了,不禁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大喝道:“车内可有贵人?” 回答:“有!” 黄玉喊道:“保护车队要紧,击退即可。” 其实没等他喊完,马贼就已经被“击退”了,他两个人都算是武功高强之辈,本来护卫们在劣势下都没有受到多少损伤(只不过老大牺牲了),加上他俩上来就干掉了二三十个马贼,马贼们哪还有不退的道理? 金童神识罩了整个战场,见马贼想要逃窜,早已经锁定了头领,嘿嘿笑道:“想跑哪那么容易?”弃马飞身而起,直窜起四五丈高,如雄鹰般扑向了其中一名马贼,那马贼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就被他擒在手里。 众马贼皆失声大叫:“啊!老大被抓了!” “快回去救!” “来不及了,快跑!” “义气为先,上!” “不可误了大事,快走!” 剩下的马贼们有二三十个回来救老大的,还有二三十个纵马就跑的,现场一片混乱。 不过混乱很快就平息了下来,片刻之后,回来的马贼统统被撂下马来,有的痛苦翻滚不已,有的弃械投降。 这时候已经停下来的车队中,下来一个人,黄玉一眼看见,失惊道:“是孙静孙大人,你怎么……” 那身穿北魏文官服饰的孙静孙大人一脸的焦急:“无须多言,快送我们去玉门关!” “快送我去玉门关”与金童上辈子从电影里听到的“快带我去盘丝洞”这两句话有着完全相同的语法结构,可是两者说话的口气却是天差地别。 牛魔王说那句话霸气十足并且透着满不在乎,而现在坐在车中的孙静孙大人却是哆哆嗦嗦,一副惶惶然不可终日的样子。 金童骑在马上,悄悄琢磨了半天,然后悄悄的问黄玉道:“黄大哥,这孙静不是朝廷派驻哈尔和林的监察使吗?怎么来玉门关没用国器传送,却不远万里从6路赶来?” 黄玉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前阵子还去过哈尔和林,与孙大人见过面的,如果是走6路,怎么可能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走了五万里的路程呢?” 金童暗地里吐了吐舌头,五万里,也就是二万五千公里了,如果时间按照三十天来计算,每天要走八百公里以上,如果是上辈子走高公里还无所谓,问题是这辈子骑马就是这么个垃圾度何况马车?而且玉门关和哈尔和林之间也没什么正经的道路啊,这五万里里面至少有三四万里是穷山恶水,孙静要想赶路到这个度除非会飞,把山路都飞过去,只走平地还凑合。 想到这里,金童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望向黄玉的时候,见黄玉也在一脸惶恐的望向了他。 飞过穷山恶水并不是没有可能,比如说哈尔和林的人造反了,通过新的国器把孙静驱逐进了中华边境。 “哈尔和林出事了!”两人在眼神中迅交换了意见,然后整齐划一的举起马鞭,飞快的抽在马屁股上。 “驾!” …… 金诚金大人带功入京升官的计划,看来是要无限期搁置了。 第四十章 阿史那土门 在刺史府的大堂外站了一会儿,金童和黄玉两人对看了一眼,觉得里面短期内可能没什么结果,转身准备出去。 这时候里面急匆匆跑出几名士兵来,其中一个小声喊道:“黄大人,金大人,你们两个在这里啊,不用回去了,刺史大人召集偏将以上将领升帐。” 一声令下,荆州刺史刘贵旗下的众将领在两柱香的时间内鱼贯而入,济济一堂。 往常刘贵也不是没开过会,基本上看见下面一片人才济济的样子他总会不由自主的露出笑脸十分满意,颇有几分自得,可是今天不同,他黑着脸坐在上位,一句话不说,就和哈尔和林回来的孙大人两人对瞪,一言不。 如果不是外面的将领来的快,黄玉和金童两人在旁观的位子上都有点心里毛。 知道众将聚齐,刘贵仍不依不饶,继续和孙静两人对瞪了约莫一刻钟,才黑着脸转向堂下将官,沉沉道:“众将皆在,可知今日聚集所为何事?”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已经听说了事情始末,其中有两个确实不知道的,被身边人小声一解释,也连忙点头不迭。 刘贵臭着一张脸,貌似本来也没打算给大家介绍情况,愣怔了半晌,继续沉沉道:“黄老二,你可知罪啊?” 黄玉急忙出列抱拳,中气十足的道:“末将无罪。”金童不由得愣了,按道理说上官已经问罪了,必定要先说有罪再问何罪才算合理啊,哪有出来先辩白的? 刘贵眼一瞪,拍案道:“还敢狡辩!你从哈尔和林回来不到一个月,人家就造反了,必定有蛛丝马迹未被你现,要治你失察之罪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来人,拖下去,重责八十军棍!” 黄玉急忙道:“大帅且慢!容末将分辩。” 刘贵阴渗渗的佯作惊疑,“咦”了一声,慢条斯理道:“你且说。”简直和金童上辈子电视剧里的做派一模一样,金童这时候哪还能看不出两人在做双簧,不由得一阵想笑。 黄玉装作一副慌张的样子,急急忙忙道:“大帅,末将日前去哈尔和林,只是按例慰问边军,顺便探查突厥人的兵备,期间确曾拜会过监察使大人,孙大人告诉我一切安然无恙,所以末将未再多言——孙大人,你定要为末将做主啊!” 孙静长吸了一口气,默不作声。刘贵却拍案道:“黄老二,是你自己失察,却要牵扯别人,哼,这次算你机灵,回去给我闭门思过,静候朝廷处分!” 黄玉一副死里逃生的神色,连连打躬作揖道:“谢刺史大人,谢刺史大人,末将遵命。” 刘贵“沉吟”了半晌,忽然面色变的平和起来,微笑道:“孙大人,事起突然,怕是朝廷还不得消息,下官这里立刻就会兵边境严防,并且伺机回攻,至于朝廷那边,还得麻烦孙大人亲自通报了。”言下之意就是我手下找你问过了,你说一切无恙,现在出事了,和我没有关系,虽然你逃到我这儿来,但我没义务和你一起受这个过错,该领什么处分你自己去吧,我就不搀和了。 孙静冷哼一声,拂袖起立,扫了刘贵一眼,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很明显孙静还没走远的时候,大堂里已经爆出了一阵哄堂大笑。 金童好奇的看着在场的众人,估计可能刘贵和孙静不是一个派系的,所以故意下孙静的面子。 终于笑完了,刘贵轻轻咳嗽两声,等堂下安静一些,用平时的语气强调道:“诸位将官,今天狠狠气了这孙静一场,倒是过瘾。不过,突厥忽然反目,着实是件大事情,各位现下该如何处置,大家可畅所欲言,不必拘束。来人,看座。” 侍卫人等纷纷搬来座椅,大家照样按级别坐下,刘贵点了“传说中的石老一”石越先言。 石越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身材稍稍有些胖,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不过双目炯炯有神,却不像是个纯粹的善人了,听到刘贵话,立刻站起身来,又被刘贵示意坐下,于是施礼坐下道:“大人,末将也是刚刚听说突厥的事情,按照孙大人所说,突厥是内部政变,二王子阿史那土门夺了国器,这种事情百年来已经生了三四次,哪次不是又来归顺?想当年大魏建国,仅仅派了两万骑步兵就打的突厥全境望风而降,使其接受王化,这么多年来年年进贡,子女牛马无数,王权更是旁落已久,国力衰败的可以,这次阿史那土门又来这套,还不是想做做乱子,向朝廷再要些自由,免些钱粮罢了,要说一战之力,他们未尝没有,但是要真打,大人随便派些人马去,仍旧是手到擒来。末将不才,愿做先锋!” 众人纷纷点头,显然石越的话语道出了大家的心声。 刘贵再点了几员将领,说法也都和石越一般无二,大家都在战略上轻视对手,颇有疥癣之疮一扫而平的风范,大约主意就是派个七八万人去突厥境内练练,把那个捣蛋的阿史那土门抓起来或者好好吓吓,然后等朝廷下个旨意,另外封个可汗,继续接受大国的盘剥了事。 刘贵听的连连点头,最后想了半天,也没了别的想法,便随意道:“众将还有何计议?” 大家纷纷摇头,都已经准备听派兵的将令了,却见角落里站起一人,朗声道:“大人,我有一言。”此人身材中等,皮肤白皙,面容柔美,声音尚有童声未褪,正是金诚金守义。 刘贵意外的看了金童一眼,迟疑道:“守义,有何高论?” 金童起立走到中间去,刘贵也没打手势让他入座,金童踩了踩四方步,面对刘贵道:“大人,末将并无高论,只是出身边远,对于突厥的战事一无所知,所以有几个疑问,希望诸位大人为我解惑罢了,只是在这个场合提出来,请恕末将无礼。” 刘贵呵呵笑道:“大家本事闲聊,什么无礼可言?守义但问无妨。坐下,坐下……” 金童仍不入座,却向刘贵谢了个半礼,然后站直了道:“各位在这玉门关多年,自然对突厥很是了解,末将不懂的地方,先就是突厥从前没有遵从王化的时候,每次进攻中原,都是在什么时节,又是为什么选择那个时节呢?” 刘贵倒不需要亲自回答,眼睛向下扫了扫,下面立刻有将领回答道:“突厥全族少事农业,大多看天吃饭,往往是一年之中气候不好,水草不茂,存不下冬粮的年份,在秋末冬初南下劫掠。” 金童点头,想了想继续问道:“末将再问,去年突厥水草如何?” 有人回答道:“去年气候不错。” 金童问:“水草不错,并且现在已经入春,正是突厥百姓忙碌的时候,现在阿史那土门夺了王位,会有多大可能挥兵南下?” 这一问把在座的将领全问住了,貌似这个时节不是开战的日子啊,如果现在突厥进兵,很快入春,雨季来了,对突厥非常不利啊。 金童倒不是具有非常丰富的历史军事知识,而是先认准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对“阿史那土门”这个名字有印象,既然有印象那就证明这是个历史名人,那么此人必然是个成功者,至少是个不好对付的人物,所以未想胜先想败,处处以突厥胜利这个前提为思路。 看下面人等交流不出个结果,刘贵只好自己想了想,道:“守义的意思,莫非突厥不会进兵,阿史那土门仅是寻常的夺位,以后自然还会称臣?” 金童道:“大人,突厥叛变的消息已经传去了朝廷,末将想,只是刚才那两条,朝中的智囊说不定也会觉得这个阿史那土门没什么可虑,如果诏令传下,末将想,也是让大人坚守边境威慑宵小的可能性比较大……” 正说着,事有凑巧,金童正说着自己的猜想,外面就有人高声通报:“启禀大人,伏羲堂元老来传诏书。” 刘贵急忙起立,示意众人原地等着,整整衣服小跑了出去,众将在座位上议论纷纷,黄老二不禁向金童投来了关切的目光,金童却不回座,呆呆站着。 过了不大一会,刘贵又再次小跑着回来,手里捧着个明黄色长条盒子,想必就是伏羲堂刚刚传来的诏书了,他坐上主位,哈哈笑道:“金大人果然奇才!吾有守义在此,日后可高枕无忧矣!” 众人纷纷询问,刘贵笑道:“皇上接到我与孙静的报告,震怒非常,急招各部大臣商议,要兵平叛,却被几位尚书仆射劝住,下旨让我等坚守境界,无须为突厥担心,来日必然遣使去突厥问罪,收回叛乱的国器。” 金童还有别的想法,但看刘贵一副高兴的样子,想了想没吱声。刘贵非常流畅的宣布了增加驻防的安排,大家各回各家。 黄玉和金童一起出去,刚出刺史府的大门就问道:“贤弟,我看你似乎有话没说完呢,还有什么顾虑吗?” 金童轻吐了一口气,闷声道:“回家再说。” 第四十一章 闺房之乐 两人并辔前行,却是去了黄玉的府邸。本来金童一直住在长沙司马办公处的,由于从晓月楼接回了冰美人,再住办公处就有些不合适,恰好黄玉的府邸很大,挥手拨出来四五个院子,开了侧门给金童当窝了。 两人进府,径直去了黄玉的书房,这里金童来过几次,武将的书房没多少书,倒是兵器啊沙盘啊什么的不少,沙盘还是金童给提的设计思路,黄玉召集人手给琢磨出来的。 挥退了上茶的侍者,黄玉开口道:“贤弟似乎有些顾虑,这里安静,便放开了说吧。” 金童笑了想,苦笑道:“我倒是有些想法,不过不知道准是不准,当时人多,怕被传开,所以没言语。” 黄玉一副倾听的样子,他知道眼前这小子是个很有智商的家伙。 金童道:“春季不是突厥南下的好时候,但同样也不是中原北上的好时候,那个什么阿史那土门选择这个时候政变,要说也是个顺理成章,可以借机稳定一下内部,不和中原开战,并且利用朝廷急于稳定局势却不愿意出兵打仗的思想为自己捞些好处,不过我想了想孙静遇刺的时候,却有些不详的预感。” 黄玉:“哦?” 金童道:“如果我是阿史那土门,在这个不易打仗的时节夺了汗位,很可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否则大可以选择更好的时机,至少不能选这种,一上位立刻要被逼在劣势迎战的情形,既然现在夺位了,必然想着要被朝廷承认,不然朝廷一怒,真的兵来打,我打又打不过,不是被杀就是被擒,可没有丁点的好处。这样的话,应当会把孙静奉为上宾,就算孙静说话不招人待见,不愿意与突厥言和商谈,也要恭恭敬敬的送出境外的,这一点,阿史那土门本来是做到了,他用新的国器把孙静送到了中原的边境,可是后来却生了变故,那些装扮成马贼的士兵说根本不知道什么突厥王庭的变故,只是接到命令要追杀这个人,而且进入边境后还追了很长时间才追到,所以,我觉得,突厥内部一定又生了什么事情,阿史那土门改变了主意,要与中原……或者与相邻的几个关隘、都护府决一死战,追杀孙静,就是为了能在杀人灭口后多出那么可怜巴巴的几天的准备时间。大哥,你以为如何呢?” 黄玉听的怔怔的,自己沉吟了半天,点头道:“有道理,看来阿史那土门确实被什么事情给逼急了,所以连这几天的时间都要争取,这样的话,边境之战就是一触即。可是现在诏令已下,是战是和不由我们决定,我们又如何是好?” 金童道:“本来我们也是猜测,当然不能公然违抗旨意出兵攻打,不过,如果上面的人能提一提,至少以万分谨慎的态度当做理由,尽全力调集重兵镇守边界,我想,如果突厥真的杀了过来,也能避免些伤亡,当初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也能得些好处,对不对?” 黄玉站起身来,缓缓走了几圈,笃定道:“不错,是这么个路子,若是刺史大人提上去,上面的人必然还能有更加周详的计划。哼,本来这玉门关也不是铁板一块,总是有些人仗着势力想蹦跶蹦跶,这次倒是个好机会,贤弟你先回去,我去找刺史大人说项。”说完匆匆走了。 金童苦笑着站起身来,知道自己出这馊主意,必然又要导致中书监、尚书省和车骑将军三方的血腥博弈了,说不定这玉门关要有不少的士兵莫名其妙被当做牺牲品,想到这里,不禁意兴阑珊。 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却见两个刚买的小丫鬟正嘻嘻哈哈从屋里出来,见了金童急忙正色道:“大人回来啦?夫人正在沐浴,不要我们服侍,遣了我们出去玩儿。” 金童挥挥手:“去吧去吧,别玩太晚。”反正小丫头侍候冰美人也是无所事事,爱上哪上哪去。随即去堂屋里脱下外袍,躺坐在主位上,两根手指头敲着桌子,默默盘算着事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传来冰美人的声音道:“夫君为何心事重重?” 金童闻言抬头,一看冰美人穿着一身棉纱的浴袍,上面露着光洁的颈项,下面露着白皙的小腿,就这么从偏房浴室走进了堂屋,那精致到极致的五官,配上打着卷的湿漉漉长,满月般的大腿丰臀上托出盈盈一握的小小纤腰,简直是个要人老命的尤物。 倒抽了一口冷气,金童道:“夫人不愧是天仙下凡,白天晚上看都是这么勾人魂魄啊,还不快穿好衣服,万一被人看见,一个人看见俺就杀一个灭口,十人看见俺手下就多了五双人命。” 冰美人淡淡一笑,也不搭理金童的调侃,轻盈盈的坐在金童旁边道:“夫君,哪里有什么天仙下凡,左不过是夫君的人罢了。婆娘进门,最多是个相敬如宾,也不用如此吹捧。” 金童面有得色,颇是哼哼了几句小曲,最后才叹道:“唉,你每天在家闷着,却不知夫君我在外面提心吊胆,生怕手上多几条人命有伤天和,日后被人抓把柄啊。” 冰美人颦眉道:“夫君,柔儿心中着实忐忑,又不能帮你什么忙,又要终身的连累你,唉!”雪白光洁的额头一皱,金童的小心肝立刻“噗通”“噗通”跳了几下。 金童急忙坐起来道:“别别,千万别哭,别哭!唉,我说夫人啊,你老公我这小半辈子就没奢望过能娶到你这么美貌的娘子,话说天下女子还不是你排第一吗?你就老老实实在这戳着,一动不动,你老公哪天带你回去,照样吃香的喝辣的。嘿,话说回来了,能把人间朝廷里的事情整明白,以后还怕天庭里的那帮孙子欺负咱?”心里却暗笑:“咱这智商能整明白个p啊,不过咱后台硬……” 顿了顿,金童又道:“再说,你不也帮了我很大的忙吗?这些天教了我不少精妙法术,不然我乔装改扮,也不知得过多少年才能到门派里偷出秘笈来呢。” 冰美人破泣为笑道:“傻子,那些都是微末小技,要知道道为体,法次之,术为用,我那点小手段,你到了境界自己都能创出来,却非要谢我。其实,夫君,你知道了柔儿的身世,还一点都不嫌累赘,愿意把柔儿带在身边,今生今世,柔儿都是还不完的债啊。” 金童的双眼立刻变成了心形,涎着脸凑上去道:“每天都要客套一番,真真麻烦,说不得就是情债肉偿。夫人,你仙术厉害的很,身上哪有一丝儿灰尘?今天特地的洗了澡,莫不是算出我要早回来,想开了要好好侍候我?”说完双手已经递了上去。 冰美人抿嘴笑着不言语,直等到金童的手摸到关键地方方才一把按住,娇嗔道:“夫君!柔儿还不是你的么?那天你也不知使的什么手段,破了柔儿身上的禁制,那还不是邀天之幸!元阳怎可这般泄露?夫君怎么不知好好珍惜呢?柔儿可是玄阴之体,若是被你现在糟践了,柔儿倒没什么,夫君自己却占不到便宜呢。” 金童登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讪讪的缩回了身子,望着自己身上某处高高撑起的帐篷,恨恨道:“也不知那天中了什么邪,怎么就碰巧解了你身上的法宝,早知道宁可不管别的,痛快了再说,什么玄阴玄阳的,多花些苦功罢了。” 冰美人嘻嘻一笑,站起身来,身上的棉纱浴袍“唰”的变成了居家的常服,毫不扭捏的纵体入怀,与金童两人抱成一团,互相揉捏了半天,却是金童先挣脱了出来,飞身就向外跑去,边跑边喊道:“俺去练功!不练到阳明诀五重绝不出关!” 阳明诀是冰美人传授给金童的一套小法诀,宗旨在于明心静神,在周公大礼之中保持神魂的清醒,并且借此增强窥视天道的能力,当然,按照冰美人的说法,人生的第一次最能挥这种法诀的作用。 鉴于这种特殊的效用,所以金童十分爽快的同意学习,本来他听冰美人一说就以为是什么双修的功法,自然嗤之以鼻,并且自诩自己的法力已经达到了某种十分高深的境地,不过听明白之后知道这玩意的作用是提升境界,自然乐意为之。 与阳明诀相对的,冰美人修习的功法名叫阴魅诀,效果相当,区别只是性别不同罢了。 真元的修炼与内功真气不同,真气是顺着体内经络运行的,作用在于强身健体、滋养肉身,加强肉身的行动能力,真元则没有这些循环,只是在识海中自我运行,与天地灵气沟通。经过金童的研究,现真元在自我增长的过程中,主要还是依靠对天地轨迹的影响与用灵气交融,真元的修习对于肉身的影响、增强远远大于内功真气,所以修道人的肉身也比武功高手强悍很多,至于刀枪不入那都是小意思。而神魂的修炼则更加微妙,是比真元增强过程中与天地轨迹进行了更加紧密的联系与融合,但是开悟则需要更多的智慧,也是与思维方式有密切联系的。 至于更加深入的理解,对金童来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金童的神识在人间已经是非常强大的了,就算放在仙界也能占个中流,所以修习起这种小法诀来度很快,本来已经是三重境界,这次摒除杂念专心闭关,过了几天就已经是四重顶峰,就在他考虑这次到底是修习到第五重达到使用标准还是一直修习到第九重的大圆满境界使自己在修仙起跑线上多领先二百米的时候,黄玉不知趣的踹开了静室的大门。 第四十二章 伏羲堂 “朝廷出现了大动静,”黄玉竟然有些喘气,可见来的很急:“只好打扰你闭关了。” 金童眨眨眼睛,活动活动四肢,站起身来出静室,四平八稳的走向偏房浴室,关门的时候道:“这次时间很短,不用踹门了,你自己的房子,要知道心疼银子啊。” 黄玉目瞪口呆。 手指头凭空一点,一大团冒着热气的水球从天而降,稍微动动四肢,水球就自动全身按摩兼大浪淘沙,金童颇为享受的洗了个即热式热水澡,然后蒸干了身上的水滴,慢条斯理的穿上一身干净衣服,出门进了客厅。 见金童进来,正在与黄玉闲坐的冰美人翩翩起身:“大人慢坐,妾身退下了。” 黄玉长出了一口气,凑近金童道:“贤弟,俺有西域来的牛鞭丸,要的话叫人给你送来一些。” “切!”金童嗤笑道:“西域来的牛鞭丸?先不说小弟用不用得上,就算是用也是印度……天竺神油啊,你听说过万艾可吗?” “万……谁来着?” 金童嘿嘿一笑:“一个头陀,治好了不少无能的男人,不过此人住在极西之地,你这辈子怕是见不着了。” “呃……”黄玉没想继续这个话题:“长话短说。” “嗯,什么情况?” 黄玉喝口金童明的绿茶道:“情况一如贤弟所言,你闭关的第三天阿史那土门就挥军进攻雍州陇右道,嘿,几名布防的将领损失惨重,不过幸好有刺史大人的表章建议,经朝廷允许后已经派了二百万大军在第二战线严防,十天时间就把阿史那土门打进了穷山恶水中,现在已经派了部队进入山林追击。” “和我有什么关系吗?”金童疑惑,他又不是山地作战专家,最多算个武功高手,而且军队的事情和朝廷中央关系很大吗? “是这样的。”黄玉解释道:“目前我们已经把阿史那土门逼进了死胡同,他要么翻山越岭的逃跑,要么不计生死的与我们一战,当然这样的话他死定了,现在朝廷已经开始商议对突厥的下一步政策,那个,上面的事你也知道一些了,尚书省、中书监和车骑将军之间必然各说各话,都有自己的一套打算,刺史大人上头是中书监,所以他必须趁着这次胜利,以商讨战事的理由回洛阳去。” “需要我做保镖?”金童想起了曾经的黑衣白衣二位先天高手。 修道人虽有强大的世俗影响力,但少有出世,所以人世间最厉害的就是先天高手了,当然武功练到这个境界也算是修道人的预备队了。 黄玉摇了摇头:“不只是做保镖那么简单,因为我还没有说完。在朝廷召见刺史大人的诏令下过之后,车骑将军元丕遇刺,当晚不治身亡,这是昨天的事情,所以,刺史大人的安全虽然有些令人担心,但你去了之后,还是要把精力多放在追查刺客的事情上。” “天子脚下生这样的事情,没理由朝廷自己不查,却调外臣去查的,难道我还要偷偷摸摸去查吗?”金童很直接的提问题。 “是的。”黄玉确定的点头,然后把声音压到最低:“甚至要瞒着中书监的侍中大人。” “噢。”金童感觉自己有点明白了:“进京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今晚就去伏羲堂。” “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黄玉没把握,说不定刘贵就留在洛阳不走了呢? “能带家属吗?”金童想起了已经练到第四重的阳明诀。 “……” 伏羲堂位于玉门关的正东面,位于3拾万大军的重重包围下,靠近东城墙。经过金童的观察,围绕伏羲堂驻扎的军队与其他军队的装备是不一样的,可以说更先进,也可以说更华丽。 对于刺史大人车仗队伍的带来,带兵将领都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看一眼然后挥手放行,既不问也不打招呼。金童有些不解,黄玉的解释是这些军队除了参与城防外更多是受伏羲堂乡老的指派,身份上不算是荆州刺史的兵马而是玉门关本地驻军,由于其重任就是守护伏羲堂,所以刺史大人刘贵除了年节时的例行慰问之外,为了避嫌是很少与他们往来的。 金童摇了摇头,要他相信刘贵会对自己身边这么大一股军事力量不闻不问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上辈子的武装部长不也照样要去地方政府开会吗?当然他对此无所谓,京城是龙潭虎穴,目前没心情想其他的事情。 这次赴京,金童的身份就是玉门关协助彻查弥勒教逆案的当地负责人,与上差袁文一起回京汇报案情,只不过碰巧与刺史大人同路罢了。 到了伏羲堂门口,金童心情不禁有些紧张,马上就要看到传说中的“国器”了。 伏羲堂是一组宫殿式建筑,众人穿过前殿、回廊,一路来到高耸的正殿。 正殿高达三十丈,宽度达到百步以上,并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甚至看上去还有些年久失修的感觉。青灰色的砖墙,青灰色的重檐,檐下露出的椽子颜色灰暗,有的已经断裂了。 就这么一栋高大的建筑,任何人站在它的面前都会现自己的渺小,进而体会到国器的庄重威严。 金童深吸了一口气,牢牢站定,看着刘贵与几个从人进入殿内,气氛出奇的平静。 一刻钟,两刻钟……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正殿内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然而大家都不着急,一个赛一个的气定神闲,不过都很老实,没有一个擅自走动的。 又过了一阵,正殿的一扇门无声的打开,走出一位老人,随即门又关上。 “哪位是长沙司马金大人?”老人头花白,皱纹重重,却一副沉静如水的神色,双目没有精光,却十分深邃。 “末将是。”毫不搭调的回答,连称呼和自称都没对应上。 “金大人。”老人用手拢了拢金色的麻布长袍,稳步缓慢的走上前来:“请借一步说话。” 金童一脸不解的点点头,亦步亦趋的跟随老人走开,一直走了几百步,到达另一侧殿的门前路上,老人才停住了脚步。 老人回头看着金童:“吾乃阳关乡老陈伯,与金大人见礼了。”说完施了个半礼。 金童紧急回忆一下来时黄玉教导的礼数,回个全礼道:“末将见过陈乡老,不知有何见教?” 陈伯却不急着说话,上上下下打量了金童半天,忽然干笑道:“金大人年少有为,英姿勃,果然教人羡慕啊。老朽谨代表玉门关千万百姓,先谢过金大人擒拿逆贼的功绩。”说罢深深一揖。 金童忙不迭的侧身躲闪并扶起他来,心中暗想:“这时代也有被代表的典故?须知那些老百姓里面有不少本身就是逆贼啊。”口中却连连谦让:“乡老何必如此?哪里有末将的功劳,都是刺史大人指挥有方,黄将军安排得当,故而成了一些小事。” 陈伯挺起身来,不管金童说什么,继续不紧不慢的道:“金大人,此去北都,除了例行公事之外,还有何打算呢?” 金童心里稍微紧了紧,难道政治斗争的漩涡来了?立刻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干笑一声道:“呵,没什么,末将很少见到大国气象,去了洛阳自然要好好游玩一番,结识一些天下英豪,顺便到豫州几处出名的寺院了解一些佛家所学,回来好继续对付弥勒教。” “嗯。”陈伯点头称赞:“金大人是个胸怀社稷的人哪!这个,我家犬子现下正在朝中为官,我这有私信一封,不便去借国器的光,想请金大人代为转送一下,顺便令小犬妥善照顾大人,在北都若有不便,尽可向小犬开口。” “那敢情好!”金童干净利落的结果信封揣进怀里,想了想,既然到了洛阳还有下文,不如多接触接触以免到时候措手不及,又问道:“乡老在上,末将第一次去洛阳,不知有什么要交待的忌讳之处,请乡老提点几句,甚感重恩。” 陈伯一听这话,眼中精芒一闪,却不急着结束谈话了,右手慢慢的抚摸着长须,有一眼没一眼的又看了看金童,半晌才道:“金大人是个谨慎的人,这几个月以来在玉门关,虽是初来乍到,倒也没有行差踏错,北都是天子脚下,不说百无禁忌,但天子一向宽厚,知道金大人是西域归国,便有些小错失,也不会过于的求全责备,大人只需一如既往,在北都未尝就不能一展拳脚。” 不等金童回答,陈伯又道:“时间不早啦,刺史大人已经上路了,金大人,我们也进去吧。” 金童一头雾水,只好继续跟着走回去,走了二三十步,忽然陈伯在前面用自言自语的音量道:“金大人有仙缘,此去北都,无需惦记家里。” 金童一听这话,登时起了一身白毛汗,一个激灵,忽然对陈伯的身份有些明白了。 冰美人是被谪贬的天仙,虽然其中的情况万般复杂不是这三句五句话可以概括得了的,但现在,至少已经有人隐隐触碰到了这一层。 那么,这位陈乡老的一席话,是拉拢,还是威胁?他身后的,到底是道门的哪个教派?又或者是佛门的哪一宗?再或者,是那位唯一的在世罗汉? 第四十三章 洛阳顿悟 在这个人间,天仙也不一定就是无敌的,至少金童本人就已经知道数个存在是可以轻易击败完全体的冰美人的,比如孙悟空,比如镇元子大仙,比如青莲童子说过的五岳帝君、龙王、二郎真君。 况且,听冰美人自己说,她从前在天庭的时候并不是战斗型的女仙。 或者,趁现在自己还没上路,把冰美人一起带走? 想了想,金童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自己也不是什么战斗力群的人,现在看样子还不如冰美人能打,并且已经有势力在看着自己,如果自己打草惊蛇,后果很可能往坏的方向展。 心事重重的,金童与袁文等一众人走进了正殿。 伏羲堂正殿令金童很失望,因为他根本没看到国器在哪,只看见这正殿的内部像座庙一样,七名乡老高踞在北墙下的高台上,类似神像的位置,四周侍立着百来个祭祀,一概是身穿麻布长袍头戴高冠,而且这麻衣都泛着奇异的金光,大家都这么木木的站着一声不吭,台上高坐的乡老中也包括了刚刚从外面回来的陈伯。 正殿的正中央是一个硕大的太极图,围绕着八卦的卦象,而与常见的太极八卦图有所区别的是,太极图中的白点内画着一只黑色的九头鸟,黑点内画着一只白色的独角兽。 “意思是已经得到了天地授权?”金童默默想着。 众人走进太极图的范围内,上面高坐的一名乡老沉声道:“诸位莫急,且等北都回应。” 大家一起向乡老施礼,站定。 “驾驶员呼叫塔台?”金童心中想法有些恶搞,不过脸上不动声色。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光景,整个大殿的人每一个声和动作的,终于正中间的乡老道:“时辰已到,各位屏息静气,到北都后,切记严守规矩。”众人应诺。 金童用心的感受着气机的紊乱程度,用尽精神沟通天地,只见那太极图从正中间开始扰乱着正常的天地轨迹,刚开始扩散的度很慢,但这是个加度,扩张到一定程度后几乎是瞬间就扩满了整个太极图的平面,而四周的八卦卦象也不是装饰品,这时候也散出一种力量,似是扰乱轨迹,但最终的结果确实将气机的紊乱限定在太极图范围内。 随后,众人凭空消失。 “都退下吧。”正中间端坐的乡老到下面侍立人等挥挥手,等他们全部出去以后,转脸向陈伯道:“陈兄,你看那金姓小子如何?” 陈伯默默想了想,有些迟疑的道:“言行之举并无不妥之处,但他不是很放心。本来,我等也不该直至今日才与他相见。此后也只能看洛阳城中的动作如何了。” 众乡老纷纷点头,大家起身散去。 这个时候金童已经到达了洛阳。 国器的传送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猛的一个失重,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一恍,仔细看才现虽然还是一个大殿,但有些细微的地方不一样,上面高坐的乡老们也不是同一批人了。但这么短的时间并没有妨碍金童放出神识去触摸天地轨迹,有一些微妙的变化是可查的,金童相信既然有迹可循,那么多经历几次就能形成大致的概念,再多多的熟悉,甚至就能模仿其中的原理。 大家刚刚适应过来,上面的乡老已经挥手令他们离开,看来洛阳城的伏羲堂毕竟非常繁忙,容不得时间的耽搁。 出得大殿,金童神识一放,不由得又是一阵狂晕,原来相同的大殿在周围不下二十座,每个都是一样的雄伟高大。 洛阳啊,洛阳! 怀着激动的心情,金童刚向台阶下迈出了第一步,却听身边传来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金大人,本官就先回去了,记得后天巳时到刑部大堂外与本官一起去见堂官。” 金童的好心情立刻消失,淡淡道:“遵命,袁大人慢走。” 袁文这阵子被金童黄玉等人侍候的很好,见金童不耐烦,也不生气,带着一行人走侧道回廊而去。 金童甩甩袖子,偏不与袁文这个贪官走一条路,就走了另一边的长廊,结果走来走去,不时与大批的来往人员擦肩而过,却足足绕了两刻钟才走出了伏羲堂的范围。 由于时差的缘故,洛阳已经入夜了,金童抬头看看星光,不由得叹了口气,还是孤独一人啊! 不过这次运气还行,刚出了伏羲堂,就有人在路边喊他:“大人,金大人将军,在这!” 金童回头望去,却见伏羲堂大门边上站着个身穿荆州军服的小兵,提着个灯笼冲他打招呼,立刻心情好了很多,上前问道:“你是刺史大人的亲兵,叫什么名字,怎么在这里,大人呢?” 那小兵笑道:“小的名叫刘二狗。刺史大人回了府邸,说你以前没来过洛阳,也不适合与他在一起,所以叫小的来引将军去驿馆暂时歇下,明日再命人安排住宿。” 金童点头:“带路。” 欣赏着洛阳城的夜景,看着宽达二十丈的街道,鳞次栉比的高楼重檐,听着夜幕中细语呢喃,金童忽然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这是自己这辈子第一次“故地重游”,当年自己到洛阳旅游的时候,看着庄严肃穆的龙门石窟,漫步在富丽堂皇的牡丹花丛中,信步游庭的走过白马寺,挤在公交车上望着街边的仿古风格街道。 那个时候,自己在想些什么?有没有考虑过一种可能性:自己回到了从前,走在从前的街上,回忆着自己未来的遭遇? 同样的地图,同样的人,不同的时间。这是另一种形式的物是人非? 表面平静的黑夜城市,内里喧闹的全球第一(第二?)不夜城,自己是一个过客,穿越在其间,不知所以,不知所谓,不明就里,不问所终。 这是一种心灵的升华。世界,始终是掌握在人的手中的,不管是在过去,还是在未来。 金童心驰神往,渐渐停下了脚步,站在十字路口中央深思着,从他识海中与天地之间自然轨迹的连接线蓦得开始不规则的变异,范围变大,再变大,忽然一收,平滑的归于无形。 他又再次睁开了眼睛。 “大人。”刘二狗在金童耳边小声道:“你在这站的时间太长,巡捕来了。”他心里在纳闷,怎么这位年轻的金大人会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不但喊他听不见,后来身上还散出一种莫名的气势,直吓得刺史府邸派出来的马匹不敢近前? “哦?”金童笑了:“那咱们是走,是留?” “走吧。”刘二狗抬手示意手中的缰绳:“府中送马来了。” “嘿,那就赶紧跑路吧!”金童接过缰绳飞身上马,两人打马撒丫子开溜,剩下刚刚赶到的巡捕提着灯笼乱照:“人呢?阻路挡马车的人呢?怎么没了呀!” 丙十三驿馆位于洛阳西市附近,与伏羲堂的大路距离约为二十三公里,金童与刘二狗一顿狂奔,差点把马累的伸舌头,终于在戌时之前赶到。 “里面的弟兄出来接牌子了,有没有夜食儿?赶紧的弄点啊!”刘二狗下马进前厅大喊。 “来了来了!”账房出来一名驿吏打扮的中年黑面汉子:“兄弟打哪来?这么晚莫不是豫州府来的?” “玉门关来的,刚出伏羲堂,这是牌子。”刘二狗明显熟门熟路:“有没有好点的客房啊,这位是长沙司马金大人。” “哟嗬,很少有大人来这里住啊——金大人万安。”驿吏行了拜见上官的礼节,向后面喊道:“快出来招呼大人入住,收拾上房,搬行李!”后面出来几个一看就是临时工的杂役,看了看两人没有行李,便七手八脚的擦擦桌椅,到外面牵马喂马。 “这个……”驿吏有些不好意思的走到大马金刀坐下的金童面前,搓着手道:“大人,时间有些晚了,只有些油馍稀饭,要不先对付对付?不行我派人出去采购。” 金童笑道:“大半夜的也打扰你了,不用麻烦,有剩饭就来一点,没有就睡下吧。” “瞧您说的!”驿吏更加不好意思了:“来了洛阳,咱驿馆就是各位爷落脚的地方,哪能招待不周呢。大人,是打算长住啊,还是……” “行了行了,别耽误事儿。”刘二狗吆喝着赶开驿吏:“大人不计较,来些吃的垫吧垫吧就是了。放心吧,大人可是玉门关一等一的硬人,虽不常住,伺候好了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驿吏连忙下去忙了,金童招呼刘二狗坐下,刘二狗谢了多次,终于欠着身坐下,回答金童对于驿馆服务态度的疑问:“大人,您这就不知道了,毕竟来北都较少……北都这帮驿吏,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真正的官员,地方上的大人来了哪有住驿馆的?要么是在北都有地方,要么就觅个好去处了,来这里住的都是小人这样的,或者刚出伏羲堂的人急切之间来不及找地方也可能屈就一晚,不过他这里离伏羲堂太远,等闲不来,如果不过刺史大人让小的在西市附近找驿馆,小的也不能带您来这里。况且驿馆有驿馆的规矩,食用都有定量,他也不能真个拿客栈的法子去招徕生意,更不能允许寻常客商来住,所以就在这北都里面,实在是清汤寡水,日子过的难受着呢。” 金童点头道:“有规矩是好,不过看起来这驿馆也住不满,确实有些浪费。” “可不嘛!”刘二狗道:“就今天,你看看门外那马槽都空着呢,我估摸着五十间房子最多住了十个人。” “嘿,”金童笑了:“赶明儿你可以教他个生财的法子,让他好好请你喝顿酒。” “哦?”刘二狗兴趣来了。 第四十四章 黑白无常 金童喝口茶水,淡淡道:“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当仓库啊。” “这个……”刘二狗泄气道:“既然不让住老百姓,当然也不能存放东西了。” “切!”金童Bs道:“这么想不开呢?回头多拿几块牌子借给他不就行了?反正离西市近,他招揽些仓库的生意,就登记在你名下,山高路远的,谁还追究啊?真有人要查,查到我这里也算到头了。” “嘿嘿……”刘二狗笑了:“这主意挺好,那小的得替这帮穷兄弟谢谢大人了!”开始低头计算自己能从中捞几个钱的好处。 金童淡定的笑着喝茶,神识放开监视着外面的某些动静,终于,驿馆大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了,两个人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声嘶力竭的喊道:“救命啊,官爷救命!” “嗯?天子脚下还有这等事情?”金童两根手指敲着桌子,看了看地上趴着精疲力尽的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四十出头的年纪,生的白白净净,方面大耳,一看就是个有钱人,一身衣着也是肉食者的打扮,不过这是被吓得浑身哆嗦,一张方面雪白,哪还有一点风度?另一个二十出头,身材精壮,看上去孔武有力,一身跟班从人的打扮,浑身不好斑斑点点的血迹,还有两道伤口在滴着血,逃进来之后处处对中年人有些搀扶的姿态,明显是其随从。 “大……大人!”中年人好不容易喘匀了一口气,看见金童身穿军服箭袍,急忙爬起来上前求救:“大人救命啊,小人实是豫州良民,在西市上做点买卖,今日竟被歹人追杀至此,实在……实在是惊惶啊!”年轻人也在他身后跟着打躬作揖。 金童站起身来,看了看两人,慢条斯理道:“两位免礼,既然进了驿站,就是官府所在,岂容歹人作祟?不过我等来此都是客人,刘二狗,去请驿丞来断事。”古代是官本位,官比民天生的地位高,大官也比小官地位高,不过地域管辖的规则更严格,驿站之内出现了民刑事纠纷必然是驿丞管理,自己可以仗着官大欺负驿丞,但不能剥夺他的权力。 很快驿丞到来,一看眼前这景象,似乎已经有了计较在心,先与金童双方见礼,互通了姓名,原来这驿丞名叫韩琦,放到后世就是个鼎鼎有名的人物,可惜生错了年代。见礼完毕,韩琦坐到大厅主位,问逃命来的两人道:“你等二人并非驿馆接待的官、兵,是何身份?来到驿馆所为何事?招来。” 中年人连忙跪下磕头道:“回禀大老爷,小人乃是豫州颍川郡的客商,名叫张庆,来西市经营福安银楼已经多年,他是我家里的伴当名叫小六。今日晚间我们正在后宅盘账,忽然听见前面骚乱,赶紧去看时,原来有一伙明火执仗的盗匪砍开了前门,杀死了两个伙计,正在搜罗值钱的物件,那伙人大约十二三个,个个黑衣蒙面,看不见面貌。他们一看见我们过去,立刻杀了过来,又杀了好几个伙计,幸亏小六有些膂力,拼命的护着我跑出来,那些贼人还一路追杀我等,直到跑进了这里,才没敢继续追来。求大老爷救命啊!” “这个……”韩驿丞一副牙疼的样子,捏了胡子想了半天,咳嗽一声道:“论理,出现了盗匪乃是地方官府的事情,我这驿馆乃是军驿,不当插手京兆尹的职权,而且你那西市还有市令所,你两人跑到这里来,十分的不合规矩啊。”说到这儿小心的看了金童一眼,继续道:“不如这样,我就派几名军丁押送你们到……” “啊!”商人张庆一听韩驿丞口风不对,立刻吓的多出了一身冷汗:“大老爷,若是出了这门,那群歹人岂会放过我等这两个活口?求大老爷开恩,保小的一条命吧!” 韩驿丞一副为难的样子,又想了半天,试探着问道:“或者,天亮再走?” 张庆立刻磕头道:“谢大老爷,谢谢大老爷……” 韩驿丞又自言自语道:“不过,我这军驿,也是不能留外人过夜的啊……” “啊?”张庆又坐了一回过山车,只好继续磕头哭求。 如是往来几次,这个韩驿丞是既不完全拒绝又不想真的帮忙。 “靠!”金童被韩驿丞磨叽的暴走了:“张庆!你Tm枉是个经商中人,不知道保命的诀窍早晚也是个死,别在这哭的让人心烦!” 张庆立刻明白:“谢大人提点,谢大人提点!小的糊涂了,韩大老爷,小的有些证据在店里,只是天黑了没法子去拿,只求大老爷缓一缓,天亮了小的回去取了……小的证据在地窖密室里面,那帮歹人必定是找不到的,求大老爷开恩,保全小的一命啊!” 韩驿丞目的达到,顺水推舟答应张庆让他在大厅里待着,然后向金童告辞,金童不耐烦的挥手让他走人,这等伸手要钱的官儿他还真看不上。 这边稀饭油馍上来,金童和刘二狗吃了几口,味道还行,完事就准备上楼去睡觉。 张庆两人本来蜷缩在角落里,见金童要上楼,赶紧跑过来见礼道:“大人慢走,小的有下情上禀。” “嗯?”金童扭头:“长话短说,本官忙了一天,急着去睡觉。” 张庆看看左右没人,压低嗓门道:“大人,适才你提点草民,不胜感激,草民就长话短说,草民的地窖密室里有件宝物,只是来路不明,看看今日驿丞这副嘴脸,草民实在不愿给他,明日他必然派人押我去取,草民想来,还不如给了大人,算是感谢救命之恩。” 宝物?说实话金童还真的兴趣不大,毕竟他现在是个修道人,金银钱财信手拈来,最近已经开始为人世间的无聊有些伤脑筋了,凡间的值钱东西哪还能入他的法眼? 不过对宝物没兴趣,不代表对京城的抢劫犯没兴趣,敢在洛阳明火执仗抢劫的必然是背景很深的人物,金童倒是想去会一会,顺便为追查车骑将军元丕遇刺一案做点准备。 张庆见金童有些沉吟,正要把地窖里的密室方位和开启方式告之,却听金童道:“够了,既然你一直哀求不停,本官就出马一次,帮你把那什么宝物拿回来,嘿,谁叫你是本官进京之后遇见的第一个苦主呢?” 一甩袖子,金童道:“刘二狗你先去睡,本官去去就来。”说完飞身出了驿馆大门。 张庆急的直跺脚:“坏了坏了,我那密室是有机关暗器防护的!这大人去了,万一……” 刘二狗打个哈欠,自顾自上楼去了,这么大个先天高手,还怕什么机关吗? 夜风凉爽,金童飞在半空,颇有些惬意,修道人就是人上人,而这与生俱来的孤独,就算是混迹在市井之中也是难以掩盖的。 如果,如果自己没有穿越,没有穿越的情况下也开始修道呢?会不会和现在一样?只不过每晚的消遣不是上网打游戏或者加班,而是放出神识去窃听普通人的生活,或者一直飞一直飞,飞到法力不能抗拒的高空中,变成一具干尸? 惆怅完毕,金童悲催的现自己忘了问张庆他的店铺在哪里。 下地打听,运气很好,只问了第一家就有了结果,看来张庆的银楼还是小有名气的,金童踱着四方步,走在黑灯瞎火的西市大路上,自以为有种无间行者的感觉。 不对,身后有人! 金童霍得转身,同时不由自主的流下一滴冷汗——太放松了,竟然放松到他人距离很近才“被迫”的感应到。刚才自己又在魂飞天外?这可不是个好的生活习惯。 定睛看去,竟然不是人。不是人…… 两个人形物体,一个身着黑衣,一个身着白衣,统一型号的大高帽子,白衣人天生笑脸,一脸和气,帽子上写着“你也来了”,黑衣人一脸横肉,不怒自威,帽子上写着“正在捉你”。 这,这这这,nnd,黑白无常?金童疑惑的揉揉眼睛,再看了看,不错,真是这样形象的两个人,走起路上飘飘忽忽,身体看似实体又像是虚的,影子模模糊糊不成轮廓,再一次打击了金童还残存的最后一丝唯物主义世界观。 金童站立不动,眼睁睁看着两个无常越来越近,两人,呃,两鬼差行进的路线正是自己的一左一右。 天可怜见,难道自己刚刚到了和孙猴子一个级别的水平,就要学孙猴子被无常鬼带走一次?金童不禁又是好几滴冷汗冒了出来。 一动,一静。 黑白无常就这样默默的与金童擦肩而过,毫不理会怔怔看着他们的金童。金童诧异的转身跟着。 “黑哥,你运气真不错,和你出来这几次,碰见好几个能看见咱们的人了。”白无常说。 “啊呸!”面相凶悍的黑无常有些紧张:“运气好个p!还不装没看见快走?这个可不是民间那些阴阳眼,这个是有道行的,你没看他也有些没底儿吗?这么高深的道行,见了鬼还紧张,证明是个很少出山门的小孩,必定是他们师门极其宠爱的苗子,一旦他再来点好奇,再一个答对不好,大神通的人马上就出来教训你,快走,快走!” 两鬼差加快度,扔下更加诧异的金童,转眼跑的没影儿了。 第四十五章 血案 “这是……”金童自言自语:“这叫个什么事儿啊!”晃晃脑袋,暂时抛下疑问,办正事要紧,晚了那伙贼就跑了。 一溜小跑到了福安银楼,就看见大门是虚掩的,金童伸手轻推,门一开,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金童挥挥袖子,一阵风吹过,血腥味淡了一些,然后脚不沾地的向内漂浮。 正门两层门楼,死去伙计十七个,每个身上都是累累的刀伤,而且可以轻易的分辨出,很多刀都是致死以后砍的,就为了确保把人砍死,其中一个脖子都快被砍断了。 金童面色肃然的再往里飘,飘过庭院,到了后堂。 “老六,你说大哥把咱们留下到底找什么?不是全都翻遍了吗?能拿的全拿了,连一分银子都没剩下。” “五哥,我看大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吧,后晌那会刘公子来,然后大哥就召集咱们晚上出,没有踩点,也没有画号就来了,和以往规矩不符,而且还吩咐我们注意灭口,必定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 “唉,劳碌命啊,那就再找找吧,真按大哥说的挖地三尺,就咱俩人可不够使啊。” “是啊,想必他们把货送回去还要再回来的吧。” 还要再回来?门口的金童动了动手指头,刚才推开的前门无声无息的关上了,依旧是虚掩状态。 金童飘进房内,看着两个正在毛手毛脚翻查的黑衣汉子,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杀机,双脚着地,轻咳了一声。 两黑衣人一愣转身,见是个不认识的人,竟然反应很快,闷喝一声两把刀出鞘,直接扑了上来,刀风呼呼的响,看来武功还不错。金童挥手没收了两把刀,随意出指封了两人几大经脉,淡然道:“一个是老五,一个是老六,不用费劲动胳膊了,你袖口的毒药吃不着的,哼,外面一屋子的冤魂,楼上还有几个,你们胆子可不小,还敢留在这里。” 老五感觉忽然能说话了,张口骂道:“干……”随即又说不出话来。 金童一脚踩在老五的左脚上,只听见骨裂的声音“咯吱咯吱”作响,老五的脸色瞬间煞白,眼睛通红,说不出半个字,只有杀猪般剧烈的喘气声。 本来金童也是倾向于拷问老六,因为老六这人比较聪明,能够掌握比老五更多的蛛丝马迹,信息量大的多,而且聪明人往往会想后路,不是一根筋的人也不容易耐得住拷打。这些都是金童上辈子从某点的扑街小说中学到的。 放开老六的说话限制,此人果然很配合的没有大喊大叫,只是试探性的问道:“大人是何来路?须知我等兄弟也不是一般毛贼,适才我五哥冒失,还请大人宽恕一些,容我给他治伤,一些误会不提也罢。” 他还看清了金童身上的官服,确实是个有脑子的人。 “误会?”金童笑容有些冷:“你杀人是误会,我杀你就绝不是误会,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回答我的问题,我给你个痛快,第二,不回答,或者回答不实,我先把老五浑身全都踩成这样,经脉全部断掉,必定保他盲、聋、哑而不死,到了你也是照方吃药,不过能留条命在,一死一活,你自己选吧。” “……”老六浑身的失望都写在脸上:“你,你好狠……” “不选就是第二条。”金童和他聊天砍价的愿望不是很强烈,不愿意多说话。 老六转转眼珠看着躺在旁边的老五,略一沉吟,道:“大人,本来小人应该选第一条路,不过是区区一次匪盗行当,杀了人,也该偿命,不过小人确实不想死,还有家小要我照顾,小人想和大人打个商量,大人想知道什么,小人知无不言,另外说不定小人知道一些其他的事情,到时候看看大人想不想要,如果能行,还请大人放小人一条生路,多给家中老母尽尽孝。” 这话说的十分敞亮,又是说我配合,又是说我消息都是额外白送的,还十分隐晦的要求一下不死之外的健康权,而且主动权全是金童手里,没有一点讨价还价的姿态,金童听了都止不住在暗里竖大拇指:果然人精一个啊! 金童点点头,对待聪明人他愿意用聪明人的方式,随即道:“好。先说你们是什么来路,成员有多少,每个人身份情况,刘公子是什么人,家庭背景,兴趣爱好,怎么和你们搭上线,除了刘公子还给谁办过差,那些人的家庭背景兴趣爱好……”说了一大串。 老六不是笨人,略微想了想,就把自己一方的情况交代个底儿掉。 老五老六这伙人叫黑衣盟,大多是江湖中二三流高手组成,约有五六十人,有的是门派成员,有的是独行客,被大龙头以各种方式邀请过来,主要活动地点是建康一带,北都洛阳这里只有十三个人的分会,所谓老大也是这边头头。洛阳的行动基本上与建康的行动脱节,平时就是各干各的,主要行动内容就是抢劫(洗劫富户)、盗窃(情报、宝物),其中小部分是为了自己财,大部分是受雇于人,建康那边也差不多,但大龙头以下有一流高手七人,主要业务内容是行刺,行为地也局限在南朝,北朝由于高手太少,这个业务做不起来。 至于南朝的人物情况,老六不怎么说的清楚,大多是个估摸,而大龙头身份隐秘,对内对外的身份不同,以老六的地位是不可能知道的。 北朝这边,老大出身不明,使双刀,身手一流,老二是“一剑门”的成员,身手介于一二流之间,老三是嵩山派的弃徒,爱好是采花,老四是……老七是……老八是……老五也是从北漠来的独行刀客,老六自己则是家传的刀法,他爹从前是衙门的马快,在抓捕大盗的过程中被人陷害斩,等等等等。 “有意思,你自己的父亲是马快,没得了好结果,自己却改行做贼。”金童点点头:“继续。” 继续的内容是:黑衣盟洛阳分会在洛阳城中有四个对外联络点,去年一年的业务量是二十九件,其中五件被老大吃了东家吃西家,其余的基本是熟客联系或者介绍,至于熟客,一般也都是被另外的人指使,只做传话之用,老六本人对这些人的后路不是很清楚,老大可能会知道,但据老六分析,老大也只能知道个大概,而老六自己明确知道的熟客后台有六个人,五名官员,一名商人,官员的来历是尚书省序列三人,中书监序列二人,有名字、官职等等,介绍的还算比较详细,至于商人没什么重要的,主要是打击竞争对手的手段,金童也懒得理会。 至于今晚黑衣盟洛阳分会要来这小小的福安银楼找什么东西,老六就完全不知道了,只知道老大让一锅端,肯定是来找东西罢了。 “嗯,”金童感觉对于黑衣盟的了解差不多了,对于老六的表现有点满意:“好了,看你招供的还算爽快,能得个好死了,至于能不能‘赖活着’,你继续吧。” 摇曳不定的灯光下,他的表情懒懒的。 ---------- 李定,字公信,年四十一岁,身高八尺,孔武有力,善使双刀,弓马娴熟,方面大耳,仗义疏财,有古义士之风。 这是旁人对李定的评价。 李定从小就不是个幸运的孩子。 泰安李家,本是在整个青州都赫赫有名的家族,从曹魏时代的祖上担任青州刺史开始形成家族,经历魏晋两朝而不衰,直到北魏皇始元年被族诛,长门倾覆,只余下旁系十三房,这是李家苦难的开始。这个时候,距离李定的出生,还有七十年。 七十年的时间,对于一个家族来说,能生多少事情?比如一个家族经历三代人,比如一个家族从十三房减少到六房,每过十年,就有一场祸乱,宗族减少一支。李定,是第七房最后的一个人。 天安元年三月初七,李定出生在青州泰安县李氏宗祠左后院的猪圈里,当时正在喂猪的李母腹中忽然剧痛,正值农忙,喊人不至,李母拼死挣扎,产下李定,咬断脐带,却未能产下胞衣,流血而死。两天后传来消息,李定之父行商归途中被贼人杀死,族人遍寻李母不获,最后在猪圈中找到尸体和奄奄一息的李定,而在李定家中,两岁的哥哥因风寒无人照料已经辞世。 族中有老人李永因孤寡接受族产奉养,遂抚养李定九年,李定九岁的时候,李永在集市上与泰安县大族王氏的公子王为生争执,被官府责打,回家不满一月,吐血而死。 从这一年开始,李定拒绝任何人抚养自己,每日早出晚归,随大人下田劳作,晚间默默无言,梦中咬牙切齿。 三年后,因瘟疫饥馑,族长李贺将十二岁的李定打给僧人无因,带走逃荒。再一年后,李定随师父回归泰安县,现整个李氏宗族已然不再,饥荒和瘟疫把这个家族彻底的征服了。 十四岁时,师父无因圆寂,临时前未为李定立戒,李定离开寺院,旋即不知踪影。 十六年后,李定回到泰安县,选月黑风高之夜,手刃王氏宗族成员十一人,此案一直未破。 遇见金童的这一年,李定四十一岁。 李定走在往西市的路上,忽然一阵恍惚,不知为什么今夜有些慌乱,竟然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往事。 距离上一次回忆往事,已经过了多久?想起童年的破衣阑珊、瑟瑟抖、诚惶诚恐、天昏地暗,想起那一群群面目不清的人对自己指指点点,什么扫帚星什么杀破狼,想起爷爷临终时叮嘱自己安分守己不可逞强,想起师父临死前深邃的看自己那一眼,那一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未能被自己体会,或者是师父不愿意说?不能说?还是……不屑去说? 讨厌,为什么会有回忆? 李定稍微晃晃脑袋,感受一下背后背着的雁翎双刀,刀长四尺二寸,见过英雄鲜血,斩过仇人级。 有此双刀在手,夫复何求? 抱着这样的想法,李定带着身后几条大汉,迈步进了西市福安银楼。 阴风凛凛,李定不由自主的有些郑重,这里的人命是自己收的,杀孽是自己做下的,人命关天的事情,自己是替天行事,不管是不是理亏,都要郑重一点。 “老大,”老三闷闷的说一声:“有点不对劲。” “嗯?”李定回过头来。 老三平日有些冷淡,当然是除了采花的活动之外,这时候却有些不知为何的过分灵动:“就是感觉不对劲,好像是……莫非血腥味淡了一些?” 老四走在最后面,现在还没有进门,小声招呼道:“前面怎么不走了?” 老九回头道:“三哥觉得有些不对劲。” “呃……”老四立刻沉默了,目光闪烁想找条退路,转念一想自己背后就是大街,怎么跑不是跑?于是没有后退,却没想到前面的老八老九有些下意识的后退,把他又往外挤了挤。 李定定了定神,低声问道:“进门时是不是开着的?” 老三确定道:“是关着的。” 确实出了问题,是走?是留?李定在心中拿捏一下这趟“活儿”的分量,刹那就得出了结果:“吹哨子问老五老六。”自己往旁边闪了闪,让开点地方准备大伙儿拼刀子。 轻盈的呼哨声从老二嘴里出,若隐若现,却可以保证里面留守的自己人可以听到、听明白意思。片刻,李定“呛啷”一声双刀出鞘,因为后院没有传来回音。 “进。”近乎无声的号令。后面的人亦步亦趋的蹑手蹑脚跟上,如往常一般的站位,大家分成三排齐头并进。 就在最后的老四进门后,福安银楼的大门,无声无息的关上了。 老四一阵心惊肉跳,用最小的声音向前传话:“老大,大门关上了。”众人不约而同的身形一顿,侧着脸向后望去,却见四开的店门已经被关的严丝合缝,之前却没有一个人听到声音。 片刻…… “走。”李定流着汗,作出了另一个与之前相反的决定。 …… 门打不开了,老四绝望的再拉了拉,然后又出了一身冷汗。 李定看了看后院,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朗声道:“是何方高人看上了敝兄弟的生意?有道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等兄弟退让便是,若有些误会,不妨请尊驾明示,我黑衣盟也有一些匪号,该守的规矩是要的,阁下何不坦诚以对?” 半晌,无声。就在李定喘了口气要继续说话的时候,忽然在这黑暗的环境中,亮起了一团火光,在屋子的西北角,有如黄豆大小,照亮了不大的一小片地方,奇怪的是点火的人并没有被火光照射到。 李定怔怔的看着火光,不知该怎么办,这是他头一次遇见这么灵异的事情,片刻,火光悸动般的忽然增加了亮度,众人终于看到这团火是顶在一根修长手指上的。 “这……这是……”老三有些哆嗦。 蓦得,黄豆大的火光忽然变的有碗口大,被那手指一甩,脱离了手指飞到众人右方悬浮,原来的地方却又出现了另一团同样大小的火球,再被甩到众人的左方,如是再三,一刹那的功夫出现了一共六团火球,在屋子的各个方位上悬浮着,整间商铺被照的纤毫毕露。 李定为的黑衣盟大盗十一人,全都被这一瞬间的光亮晃了眼,每个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失明。 “你们来找什么东西?”淡漠的语气,李定从声音中听出问话的人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阁下……” “我再问最后一次,你们,来找,什么东西。回答不实者,斩。”金童的声音有些落寞。 李定终于可以看见了,他看见面前站着一名年轻的过分的武官,这年轻人的背后悬浮着一大排的尸体,每具尸体都是被自己一伙人杀死的。 今日,不得善了啊!李定心中叹了又叹。 “我说,”李定嗓音有些嘶哑:“我们来找一个铃铛,样子古朴,谁也敲不出声音,就这么一个……铃铛。其他的我们也不知道,我们谁都没有见过,接头的人就这么说,也没有画出图形。” “很好,回答的很老实。”金童忽然笑了:“你们可以留下一条命。” 李定没有死,金童说话算数,真的给他留下了一条命。 无尽的黑暗包裹着李定,这一生,他再也见不到光明。 还有回忆吗?回忆从前的孤苦、不平和痛苦?回忆之后的卧薪尝胆、勤学苦练?回忆最后的快意恩仇?还是回忆这些年来欠下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人命债?或者,回忆自己一辈子里最难忘的那个夜晚,那一夜,返回犯罪现场继续搜索的自己,遇见了命中的煞星,自己看着兄弟们的手脚被折断成奇形怪状的样子,然后自己看不见了,回忆那响彻了整条街道的痛呼声、求饶声,然后自己说不出话了,回忆自己最后一次拔刀,在六团妖异火焰下划出一生中最完美的弧线,斩向那团人形的空气,然后自己再也动不了了,只能像头死猪一样趴在地上,听到市令所的人问自己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市令所门口,身上的血迹是谁的,谁把自己伤成这样,却连动一下脖子的能力都没有。 他的耳朵并没有被废掉,最后他听到有人惊呼:“这里有字,快看,替天行道!好丑的字啊。” 我,好,恨!李定的心中这样喊着,却不知自己到底在恨谁。 时光渺渺,却永远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死猪般趴在地上的人,心中所想。 ---------- ps:情节决定断章位置,今日两章合一,诸位仁兄体谅。 第四十六章 一进普济寺 明黄色的铃身,布满着暗金色的花纹,每一处花纹或卷或舒,总能勾勒出一个佛像、一个菩萨像,或者一个金刚像来,非金非木的质地,手指或寻常物件敲在上面哑然无声,这样的铃铛,该是叫什么名字呢? 金童拽着铃铛把儿使劲摇晃,甚至能感觉到铃槌和铃身碰撞的冲击,但就是没有半点声音。 按照福安银楼掌柜张庆的说法,这个东西是他爹当年昧下的,那时候有人花钱寄存这个东西,也不要凭据,就说n多年后会有人来取,结果到了n多年后果然有人来问,张庆他爹矢口否认,原因无他,就因为看铃铛上面的花纹以及质地非常特别,知道一定是个宝物,要留下当做传家宝的。来取东西的人苦口婆心的说明这个东西虽然是个宝物但不一定就适合留在普通人的手里,日后必然会引起大货,但老张掌柜就是吃了称砣铁了心,非说早就已经被其他人取走了,况且没个凭据,来人只好默默离开,这一离开就是二十年过去了。 “它叫什么名称?是个什么东西?”金童研究半天后开口问道。 张庆躬身:“回大人的话,小人只知是前人留下的宝物,其他一概不知,只是看此物质地……” 金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既然不知道来历,就不用替自己瞎猜了。 铃铛,可是道家做法的器具,为什么会有几百上千的佛门人物花纹在上面浮现?弄成这个样子难道还有道士会拿来做法用吗? 或者是密宗的东西?密宗倒是有一样名叫金刚铃的法器类型,可是这个年代貌似密宗还没有出现的吧,难道又是与历史不一样的地方吗?不过以金童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佛门的展是远远不如道家的,不应该有什么前的展才是。 金童研究了半天没头绪,随口问道:“这东西有人看见过吗?” “唉!”张庆先叹了口气:“自然是有人看见过,小人估摸着,今日我全家十几条人命的惨案,就是和这东西有关了。” “哦?”金童来了兴趣,示意张庆详细的说说。 张庆道:“大概在一个月前,有位南朝商人来小人家中做客,都喝的多了点,小人也渐渐有些说话不着调,他说起南朝气象繁华,后来说着说着我们就开始互相吹捧自己的家私,那商人说起他家有百年前胡僧留下的宝贝,什么袈裟,金光闪闪的,百年来不落灰尘,小人家当不如他的殷实,一时头脑热也把这铃铛拿出来给他看,保证他敲不响。他看了半天,忽然提出要买,小人就很奇怪,大家都在吹嘘家传之宝,哪会有人舍得卖掉呢?按说他也该知道这规矩,要买的话本来提都不该提的,所以小人一口回绝了他,他还有些念想,一直的加价,说实话,后来他出的价钱,连小人都……都有些心动了,不过想想这是父亲留下的,最后还是作势要和他翻脸,他才闭口不提。第二天他就告辞回了南方,小人浑然没当回事,只是庆幸当时没有一醉之下把宝贝卖了,现在看来……唉!” 是这样?金童心里也隐隐有些怀疑上了,南朝的商人在洛阳见了好东西,花钱买又不卖,惦记上了,所以玩儿狠的找杀手,这个事倒还合乎逻辑,问题是,前来与杀手接头的刘公子可是北朝官员的亲戚,某部郎中的亲外甥,完全可以代表他舅舅出门做事,如果这两者真有关系的话,那么南北朝上层某些势力之间的关系就值得玩味了。 至于北朝的官制,这是最令金童头疼的事情,因为这个世界的北朝,在官制上混合了他上辈子的东汉、魏晋南北朝、隋唐,一直到唐中后期的主流编制,各个时期的官阶基本都有,却又都似是而非,比如尚书省有六部,这是隋唐的官制,但六部中的官职配备和职权划分又不完全是隋唐的路子;再比如天下九州,州牧最大,没有州牧的刺史最大,这是东汉的制度,然而在九州之外的地方又有道,长官是节度使或者监察使(而不是监察御史),还有都护府,长官是都护,官阶只相当于一郡太守但权力和刺史基本一样,这些又是唐朝的路子;再说尚书省、中书监、御史台、大理寺,这院那监还什么府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中央机关,基本上听名字都能把人搞的一头雾水,因为名字都是很熟悉的,但这些很熟悉的名字往往代表着不同朝代里的某项专属职权,有些业务范围互相涵盖的机关是不可能同时存在的,而到了这里就不一定了,比如金童前阵子听到的新闻说大理寺少卿某某召集各道监察使、节度使的副手开会,要求对辖区各类西域商贩的人数、业务范围等等做统计排查等等,大理寺明明是专业的审判机关,和这种行政事务八竿子打不着的,却在这个世界出现了,那么大理寺到底是干什么的?金童直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又比如金童的上级大佬镇南将军领荆州刺史刘贵刘使君的后台是中书监,而中书监的头头官名是“侍中”,这就让金童纠结了好几天,在他印象里侍中这个名头绝对不是代表着中书监的一把手,而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金童曾经十分恶意的想过,为什么这个世界没有把宋朝的官、职、差遣制度也拿来用用啊,这样可就更乱七八糟了。 不过好在虽然乱套,但大体上还是和唐朝的主流官制比较靠近,金童也就捏着鼻子认了,本来魏晋南北朝也是过渡时期,乱就乱吧。当然金童纠结的原因恰恰是因为他上辈子当公证员的时候学过两年法律,其中有中国法制史……否则一概不明白倒也不纠结了。 当然,官制归官制,官员之间、派系之间,甚至南北两朝之间有些什么猫腻就不是金童这一级新丁可以搞明白的了,北方官员与南方的某些势力之间有什么勾结啊串联啊什么的,金童哪有兴趣去调查学习?目前只能暂时认为张庆这件事就是个一般的刑事案件罢了。 打张庆去休息,金童倒没做翻脸不认人的事情,他让刘二狗把刺史刘贵的家庭住址告诉张庆,有什么事情,特别是官面上为难的事情就去刺史府上找他,就算他不住刺史府,也能打听到他的住处。 张庆这一夜见多了生死,对于什么传家之宝倒是看开了,觉得碰见这样的大变估计就是宝贝惹的祸,贪墨人家东西的报应来了,所以没了就没了,长痛不如短痛,直接放下了,和伴当小六两人自去大厅里打地铺睡觉。 金童折腾到了后半夜,也没什么睡意,仔细想了想眼前的各种事情,到理清了思路,天色已经微亮了。叫了刘二狗出门找家馆子吃了早饭,很快刺史府上的人就找来,带他们去新的住处。 刘使君十分够意思,安排了一处大宅子给金童住,牌匾名为“雅居别院”,位置在西市与皇城的中间地段,六进六出,十分的闹中取静,府中一应管家下人配备完整。 与刺史府的人交割完毕,定下第二天去见刘贵的时辰,金童十分大方的打了来人,迫不及待的满院子逛了起来。 说起北方的庭院,比起南方的园林是远远不如,不过这也有个前提,得是江淮地区展起来之后的,金童不清楚南北朝的时候苏杭是怎样一番气象,但在这个历史混乱的世界倒是一切皆有可能。 走在“雅居别院”里,两只眼睛四处看着,金童十分满意,身边的管家不停的想他介绍,这里是主人住的地方,这里是姬妾住的地方,那里是夫人玩耍的地方,至于某个旮旯,呃……是下人们方便的地方,大人您就不用进去看了,主子有主子解决问题的场所,档次是不一样的。 一圈转下来,金童基本上对古代大宅门的生活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些房子都是干什么用的,这么二三十个下人又都是干什么的,总体说一句话就是折腾,上辈子一室一厅也是过日子,不过那时候有的消遣啊,一天到晚总能找到事儿干,这时代不同,除了交通挺费时间之外也就没什么玩儿的了,看书都没意思——没通俗小说啊!只好弄些成套成套的规矩自己难为自己,一件事分个七八程序,非把这一天天的时间给混过去不停,撒个尿都得换身衣服先,要不闲着也是闲着啊。 视察完毕,金童问道:“洛阳哪有比较有名的佛寺吗?”说完自己都想打自己的嘴巴子,这问题还用问…… 果然管家恭敬的回道:“大人,洛阳佛寺众多,最大的当数白马寺,不过白马寺规矩挺大,除了皇室之外,其他信徒非得初一、十五才能入内进香,否则闭门不纳,大人若要拜佛,倒是可以去普济寺,也是一等一的大寺庙,里面的主持妙信和尚是从白马寺出来的,佛法十分的高深。” 金童有些错愕,白马寺不是唐僧从西天取经回来才建的吗?怎么这就有了,果然历史混乱啊。 这一点却是他孤陋寡闻了,白马寺是东汉年间就有的,佛教传入中国以后建立的第一个佛教寺院,怎能听无知百姓以讹传讹呢? 刘二狗在旁边说:“大人,普济寺确实不错的,小的以前跟着刺史大人也进去过,十分的金碧辉煌,一派宝相庄严啊,让人看了就忍不住信菩萨。” “备马!”金童雷厉风行:“去普济寺。” 普济寺前十分热闹,金童一行人飞驰十几公里到达的时候,善男信女已经挤满了半个广场,可能与这个世界的城市规模有关,建筑的规划设计都十分大气,金童想着估计白马寺也和上辈子的不一样了。 时间已经将近午时,金童拒绝了刘二狗先吃饭再进去的提议,把马交给府中小厮看着,大喇喇的穿过人群向普济寺正门走去,途中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不看别的,就是踅摸着这些香客、僧人以及卖杂物的摊子上有没有类似的铃铛,可惜一直走到尽头也现。 正门有小沙弥值守,寻常百姓他们是不搭理的,见金童身穿官服,刘二狗穿的是军衣,立刻上前招呼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不知是进香还是……”刘二狗直接被忽略了。 金童笑道:“没来过佛寺,想看看大寺的气象,进香有什么规矩么?” 小沙弥回答道:“方便之地没什么规矩,只要虔诚向佛,大寺也是空无一物。” 金童不由得一凛,这时代果然不一样,一个看门的小孩都能随口说些佛理,可比后世那些冒牌和尚庙强的太多了,自然而然的收敛了一些,亦步亦趋的随小沙弥进去。 ---------- ps:第一更到,为了补充昨天的单章字数,今日8ooo字。 另外,由于本猫惊喜的现本书已经有了不少读者,所以有个横亘在心中的大问题需要请各位仁兄解惑:主角当然是要修道,那么和佛门的关系是不冷不热、一般接触还是极度排斥彼此无所不用其极的打压或者十分亲密互相帮忙比较好? 第四十七章 菩提达摩 进了牌坊大门,入眼便是大雄宝殿,这大殿,除了六开的正门之外,一溜侧门怕不有一二十个,这规模都快赶上紫禁城的大殿了,雕梁画栋,檀香缭绕,远远站在外面就看见如来佛祖的金身上闪闪光,果然是个正牌的大寺院。 见小沙弥把自己往正门那里引,金童笑道:“这大殿里面,不止有如来佛祖的塑像吧,其他还有那些佛爷菩萨?” 小沙弥错愕道:“施主,我普济寺不供菩萨,大殿里是三世佛和左右的十六尊者、五百阿罗汉。” 金童点头道:“好,那我就从最东面进去,挨个儿瞻仰五百罗汉的真容。” 小沙弥笑道:“这就对了,我普济寺的五百阿罗汉真容,可是与白马寺的一丝不差,施主请自便,小僧还要回去迎客,如果要礼佛,自去正堂找法师便是。” 金童点头,默默看着络绎不绝进出礼拜的香客们,冷冷轻哼了一声,便向东面走去。 金童上辈子就不是个信佛的人,这辈子有三清的老大做后台,当然更加不会给佛祖叩拜,他进来主要是为了看看有没有铃铛的线索。 大雄宝殿内的空间非常巨大,前排塑像是十六尊者,分别为一宾度啰跋罗惰阇、二迦诺迦伐蹉、三迦诺迦跋厘堕阇、四苏频陀、五诺距罗、六跋陀罗、七迦理迦、八伐阇罗弗多罗、九戍博迦、十半托迦、十一啰怙罗、十二那伽犀那、十三因揭陀、十四伐那婆斯、十五阿氏多、十六注荼半托迦,后面密密匝匝的是五百罗汉,虽然是铜塑金漆,却是个个形象逼真、表情自然生动,金童不禁叹道:“这佛教虽然一味的蒙蔽俗世男女,可是不得不说,世俗中的这些技艺却是非同寻常啊。” 刘二狗跟在后面咂巴咂巴嘴,没敢吱声。谤佛?这可是与皇上作对啊,哪敢接茬儿?不过他身为刺史大人的亲兵,倒也听说过金诚大人有道派的背景,想必对佛爷不敬是其分内的事。 一尊一尊、一组一组的看过去,金童越过正中间的三世佛,从东看到西,看这些尊者、罗汉有拿杖的,有拿瓶子啊,有拿念珠的,也有空手的,却没一个是拿铃铛的,摇了摇头,对刘二狗道:“走吧。” 刘二狗愕然:“走?”这才进来一炷香时间呢。 金童失笑道:“对,倒忘了,这和尚庙可不是白进来的。”说完向大殿中央走去,刘二狗一头雾水的跟在后面。 正中间是六十四个蒲团,一拨一拨的香客进来叩头祈祷,周围有不少和尚、沙弥侍立、引导,金童走到旁边看了看,貌似正儿八经的和尚没一个闲着的,都在和香客们一对一的对话,内容也大同小异,主要是互相嘘寒问暖,问问最近身子骨怎么样啊……老人家饭量还行吧……只要诚心佛爷是不会鄙视你的……经卷不光要看还要领悟……塑金身的愿就不用在这还了你再去找个小庙吧……不错不错某经第四卷就是这么解的……血光之灾可以避不可以免……某地的野鬼已经被捉了不用担心等等之流的,还有解卦签的看相的不一而足。 踅摸了一圈,金童终于现一个闲着没事干的正经和尚,光头剃的瓦光铮亮,身穿黄色袈裟,手持六环锡杖,四五十岁的样子,一副悲天悯人的宝相,正站在门口处静静的看着众香客和其他和尚们。金童不禁一喜,小沙弥让他礼佛找法师,眼前这个应该就是法师了,快步走上前去,脸上挤出笑容道:“大和尚你好啊。” 和尚蓦得被金童招呼一声,有些摸不着头脑,扭脸看着金童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找老衲……” 金童快人快语:“鄙人姓金,久慕普济寺的佛法十分高深,今日一见这些金身,果然与众不同啊。” 和尚失笑道:“金身塑的好,与佛法有何关系?施主须谨记,信佛只为修心修身,身外之物不可惦记过多。” 金童点头道:“果然是金玉良言。大和尚不必多言,今日得蒙教诲,十分欣喜,这有白银二百两,权充供奉之资。” 和尚哑然:“呃,要施主要布施么……” 金童道:“进了和尚庙焉能不布施?另外还要请教大和尚一个问题。” 和尚合十道:“布施不敢领用,施主请问。” 金童惊讶道:“不要捐钱?甚好,果然是正牌的佛寺啊!”收起银锭子问道:“传言世尊座下有五百罗汉,不知到哪里能一窥全貌?” 和尚本来笑眯眯的一副弥勒佛样子,一听金童这么问,竟然收起笑容,肃然道:“原来是……呃,施主果然是诚心礼佛之人,这边请。”说完,停着胸膛,不卑不亢的竟然走了出去。 金童一头雾水,看了看刘二狗,纳闷道:“我问的问题很难回答吗?”刘二狗摊摊手无话可说。二人没法子,只好跟着走了出去,只见那大和尚迈着方步走出了大雄宝殿,两边守门的小沙弥看见了连忙躬身合十道:“见过住持大师。” 金童翻了翻白眼,敢情自己十分点背,进了和尚庙随便抓一个就是住持,嗯,听说这个是从白马寺调过来的,不知道当了一把手是不是能比从前的待遇好点,想前世那些住持啊方丈啊什么的都坐奔驰上下班呢。 寺庙很大,住持妙信和尚带着两人一路兜兜转转,路过了十几个大殿,终于来到一个幽静的庭院,进内后金童瞄了一眼正堂,却见檐下牌匾上写着两个大字“方丈”。 妙信和尚引金童入内,打了小沙弥去斟茶倒水,两人在蒲团上对面盘坐下来,刘二狗知道自己身份,就呆在庭院里没进来,和一个闲着的小沙弥拉家常去了。 双方见礼,通传姓名法号完毕,妙信张眼看了看不知所措的金童,笑道:“施主不必忐忑。我佛有云,以七宝满尔所恒河沙数三千大千世界,以用布施,得福甚多,然若以经授善男信女,乃至受持四句偈等,为他人说,而此福德胜前福德。施主与佛有缘,可愿闻我佛之经?” 金童听的目瞪口呆,从嗓子眼里“呃呃”几声,终于根据“七宝”、“恒河沙数”、“三千大千世界”、“布施”等字眼中想起了某些佛教经典,不禁面有得色,笑道:“佛说功德,即非功德,是名功德。和尚修佛,却不知所谓功德,本无一物么?你授不授我经,我反正也是不怎么懂,不过,和尚所说有缘,却是何解?”这就是著名的金刚经三段论,后人总结的,拿来封和尚口是再合适不过。 妙信笑道:“施主,世界万物,皆有佛性,俱都与佛有缘,不过今日施主适逢其会,这缘法却更深了一筹。且待稍作,缘法即来。” 适逢其会?金童不禁仔细的琢磨琢磨。 同一时间,方丈室之西三个庭院之外的一间房屋内,另有三名和尚在盘坐对话,一枯瘦,一肥胖,一黑脸络腮粗犷之极,长相皆为四十以上,六十以内。 枯瘦和尚:“妙禅师弟,听说主持已经找到了今日大事故的贵人,你说今日之变,可有得解么?” 肥胖和尚就是妙禅:“是贵人,还是应人,佛偈之中可没有说清楚啊,妙观你看呢?” 粗犷的妙观:“佛说贵人,佛说应人,有何区别?”谁也想不到这一副粗犷外表下竟然是最文绉绉的一个。 枯瘦和尚叹气:“妙禅,你我二人修佛比妙观更早,他能看得开,你我却看不开,罢罢罢,今日看今日事,生死皆有地藏王菩萨护佑。” 方丈正堂。 金童问:“佛祖如来,如来二字和解?” 妙信回答:“佛有十种名号:如来、应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成实论谓乘如实之道而来,而成正觉,故名如来。又大论谓佛如自安稳之道而来,此佛亦如是而来,故名如来。” 金童复问:“人世间可有尊者?” 妙信:“无。” 金童:“尊者何在?” 妙信:“在西方极乐世界。” 金童:“为何而乐?” 妙信:“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其土有佛,号阿弥陀。今现在说法,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极乐世界有八功德水,一澄净、二清冷、三甘美、四轻软、五润泽、六安和、七除**、八长养诸根,浴毕坐莲,心智增长,开神悦体,荡除心垢;极乐世界有七宝楼阁,上覆珠络、美轮美奂、远胜天宫、大小随意、自然受用,德行愈厚,楼阁愈美,旁有华幢,乐器庄严,栏上璎珞,皆出妙音,光明成台,百宝楼阁。” 金童:“极乐世界,人人需要劳作否?” 妙信:“……” 金童:“如须劳作,是人人劳作,还是有人劳作而有人坐享其成?如不须劳作,是否人人混吃等死,或者朝朝暮暮百无聊赖,生不如死?”此问题难倒了后世无数的佛教徒,无法为凡人作答,因为高深的佛理凡人听不懂啊,再高深点就是乌托邦了。 果然,妙信:…… 金童:“极乐世界金钱遍地?”要说是,必然遍地金钱如粪土,有等于无,若不是,那还是贫富不均。 妙信(想了想):“极乐世界无需金钱……” 金童:“千年人参万年乌,不论何人,想吃就吃?”不可能天材地宝遍地都是,总有最优秀的东西是分不均的。 妙信(想了又想):…… 金童:“极乐世界之人婚配否?”若说是,则问为何信徒和尚反而不能婚配,佛太苛刻;若说不是,则继续问欢喜佛的由来以及能否每人都有合适的妻室,如果保证人人有配偶的话,再问女人有没有权利自由择夫,再问落选男人的生理问题如何解决,后续陷阱多了去了。 妙信:…… 就在妙信闭目不语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原来妙信大师也有被世俗人难住的时候,说啊,我也想听听,这佛祖的极乐世界,到底是患贫还是患不均!” 妙信闭目不语。这时一个身穿白衣,身形颀长的年轻人大步走了进来,此人剑眉星目,五官端正大气,倒是个阳光十足的帅哥,不过型就有些独特了,平头,只比和尚的头茬长那么少许。在这个世上,连金童这样的穿越人士都得留长,偏偏他就一平头,还不怕被人说是秃子。 有意思,金童玩味的看着眼前这帅哥,也不起身,拱手道:“这位居士有礼了,本官是长沙司马金诚,字守义,不知居士如何称呼?” 那年轻人笑道:“居士?嘿,倒是个不错的称呼,在下姓苗,苗空,若说字嘛,这位大人刚给取的字就不错,哈哈,以后我表字就是‘居士’二字!” “苗空,苗居士?不错,不错。”金童轻笑点头:“却不知苗兄今日来见妙信方丈,可有要事么?如果不便,本官就先走一步。” “嘿!”苗空面带讥诮,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哂笑道:“金大人口口声声不离‘本官’二字,看起来官威十足,不过依在下看,你或者并不是真正的官场中人,如果一句不离的自称官阶,莫不是不想搀和到这些教门中的麻烦事么?” “啊?”金童大惊:“这都能被你猜到,果然空门中人没傻子,本官告辞,告辞,嘿嘿!”说这话站起来就往外走。 他是个道派出身,先不说这辈子都拜托不了太上老君的阴影了,光说上辈子本来就对宗教不感冒,也是不会插手佛门恩怨的。现在看看这苗空的样子,随口为自己取表字的德性,说不定就是个佛门出身,苗空岂不就是妙空? 见金童要走,苗空倒是没什么,却有人开口了,妙信合十道:“施主留步,先前不知施主身份,却是和尚失了礼数,不过施主与我佛有缘,不妨听一听敝师弟来此有何要事。” “哦?”金童心道:“果然还是有缘有缘就是有缘的这么一套说辞,不过这事还是不搀和比较好。”随口道:“大和尚,你们师门中事,我一个外人听了不好,改日再来与你参禅论佛,这金刚金三十二品,还要多承大和尚的教导,回见了您呐!”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就走。 却听里面苗空对妙信道:“和尚,哪个是你师弟?莫不是认错人了?我随菩提达摩上师修行,早已断了你们那套愚弄世人的路子,少跟我套近乎!” 已经走到门外的金童却忽然一个踉跄,达……达摩? 禅宗祖师达摩? 这个……虽然佛教很让人讨厌,但禅宗还是不那么讨厌的,而且达摩祖师么,好死不死的穿越这么一次,找机会见一见也是无妨的…… 不过,回去么?呃,这个面子还是要的。 金童讪讪的站在门口,挪了两下终于没能挪动步子。 好在苗空是个爽快人,快言快语,在里面对妙信道:“我来没什么大事,七月十五在红螺寺,我禅宗菩提达摩上师要与你们白马寺众僧徒谈经论法,你们爱去不去,反正我是半点也不欢迎,此话带到,嘿,回见了您呐!”最后竟然把金童的现代磕儿复制了一句,甚至有些洋洋得意。 “呃……”金童看着苗空走出房门,情不自禁的开口:“那个,红螺寺在哪?” 嗯?苗空一愣,出入佛寺的人竟然还有不知道红螺寺在哪的,不过看来面前这位有要去的意思,当然是要告诉的:“冀州渔阳。” 第四十八章 长乐公主 冀州渔阳?金童默想着这个蛋疼的地名,想了半天,终于有了点模糊印象,难道是北京一带?不知道靠不靠谱啊,不过无所谓了,在什么时代就得用什么时代的地图,从前的不好使了啊,现在说北京谁能知道? 环四顾,现周围除了刘二狗之外一个人都没有,就连妙信大师也呆在房里不出来,想想没什么可说的,更不知道妙信这么殷勤招呼自己是何居心,自己的身份长时间盘桓在和尚庙里可不是什么好事,一念转过,潇洒的冲刘二狗一挥手,走也! 唯一遗憾的是没找到铃铛法宝的出处,又不能随便找人打听——怕被人抢啊,不过七月十五见了达摩祖师貌似可以问问,人家是金身尊者,想必不会在意这么个小玩意。 主从两人摇摇晃晃出了普济寺,金童到路边对本时代的北方小吃大肆品尝了一番,不外乎蒸煮油炸加凉拌酵,金童摇了摇头,别说和上辈子的饭菜比了,就是比诸后世的同类小吃也多有不如,可惜自己不缺钱,不然洛阳必然迎来一家引起饮食界翻天覆地改革的新型饭馆了。 眼看刚过午时,这个时候回家去相当无聊,金童想了想,打消了再去道派聚点看看的主意,自己现在在朝堂入世修行,周边人等连一个修士都没见到,想必道派对修士插手世俗运作应该是有些规定的,自己犯不着触那霉头。吃不着好饭,金童只好怏怏不乐的回家去,路过西市带人进去采购了一批食材,准备回去自己犒劳自己。 穿三街走五巷,又走了相当远的距离,终于曙光在望,快到家了。此时连刘二狗都有些加快马的迹象,金童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伸手虚拦一下刘二狗,金童一边放慢度,一边神识笼罩下去,将雅居别院周围的状况一一收纳于心。 人,最重要的是找人。 所幸人并不是很难找,金童很快就“看”见一顶软娇停在雅居别院的东侧,轿旁侍立着几名孔武的大汉,另有一伙随从四处逛着,不停的通传着消息。 微哂一下,金童道:“二狗,有客到了,你先回去通报一声,就说大人我今日不回府了。” 刘二狗应了声“是”,还没起步,惊讶的现金童的马上已经没人了,和几个随从对望一眼,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忙牵起空马奔回了雅居别院。 而这时金童已经到了软轿旁边的高墙上,冷眼向下旁观。 不多一会,一个软轿中人的随从急从雅居别院大门方向跑回来,与轿子边的高级随从交头接耳,那高级随从脸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软轿前,把帘子揭开一条缝,向内低声道:“殿下,金大人刚才令人传话,说今日不回府了,咱们……” 软轿里悄无声息,其实金童也纳闷,他远远用神识观察的时候就探不清软轿里的虚实,根据进入中原以来的经验,以及这些天向自己老婆虚心学习的结果,推测是软轿中人随身佩戴着佛道修士赠送的护身物件,这些东西往往具有一些稀薄的法力,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开过光”,与宝象国连小如买的东西是同一原理,本来这些杂物是挡不住像金童这样修为高深之人窥测的,不过碰巧金童不修功法——实在找不到功法可修……所以一时间也没什么好法子。 本来前几天冷美人就要传授给金童一门小神通,要以刺史刘贵为目标练习,因为刘贵身上就有那么一件不知什么玩意,金童用神识探测时往往只能确定他的大致方位,再精确也在三五丈之中,如果要偷袭这类目标的话,三五丈已经是个不可逾越的距离了,不过金童自从那天赛马救了监察使孙静回来之后就一直没闲着,有那么点时间都用来修炼阳明诀了,这么个重要的技能竟然没想起来,不过其实也不要紧,因为还有个很重要的一点:就算用这么个小法宝能略微屏蔽一下金童的探测,前提条件也是目标不动用法力,否则金童照样可以借用监视天地轨迹变化的方法完成探测的目的,可是目前见到的都是普通人,看不清就看不清吧,反正没什么生命危险。 天上地下的人都随着软轿里的“殿下”呆了一会,许久后那“殿下”开口道:“他……他不回来么?”声音沙哑柔软,竟是个年轻的女子。 墙头上的金童稍微一愣,下面又没了声息,过了半晌,软轿旁的高级随从小心翼翼问道:“殿下,不如回府吧?” 软轿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换衣服,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殿下道:“不如,我去拜会他一拜会,就算不见,也是心意到了,唉……”一声长叹,她自己掀开帘子,自己走下轿来。 金童看着下面这个面色苍白的美貌女子,她的苍白似乎已经是另类的光华,那苍白的几近透明的肌肤,展现的已经不是病态,而是无端的美丽,单调的色彩缤纷。金童不由得想起上辈子某点某作者的调侃:“几乎九成的**瓢把子都有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儿,这其实也有原因的,因为**人物一定会不择手段去抢一个漂亮老婆,所以他的女儿就会比较好看。”换成皇帝估计也是一个道理,不漂亮的宫女哪能等到皇帝光顾?皇帝光顾的少怎么会有儿女?所以,皇帝的子女们很大程度都是帅哥美女,然后帅哥当了皇帝再找美女光顾,生下又一个帅哥,然后再帅哥美女……最后公主是个美女。 ps:前面那段见江南的《武林情圣成名指南》,当年风靡一时,一来是总结前面三十年新派武侠小说的通用套路,为新手提供屡试不爽的教程,二来是解构一下娱乐一下,为后面的仙侠玄幻小说的百家争鸣打下坚实基础,不过事实证明后来的小说也大多是这个套路,只不过猪脚相貌变丑了,资质也变差了而已。此为题外话。 侍卫们见公主下轿,立刻进言阻止:“殿下,千金之躯怎能步入小官居所,属下们去传个话,相信这金某人必定过府拜见。” 公主轻轻看了一眼进言的侍卫,淡淡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哪里还有什么礼数、身份?况且……嗯,今日只觉得心血来潮,不见一见这人,不能安心。” 这苍白的美人,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就蕴含着无数的委屈在其中,直教人百感纠结,心疼不已。金童在墙头上高高站着,不由得开口道:“不知殿下传召下官是为何事,救命之恩,又是从何说起呢?” 公主意外的轻呼一声,转身抬头向上看去,惊讶道:“你,你是谁?” 侍卫喝道:“长乐公主驾前怎可如此放肆!还不下来见驾!” 金童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自己已经不由自主的泄露了踪迹,只好飞身跃下,抱拳道:“不知是殿下驾临,有失远迎,下官长沙郡司马、偏将军金诚,见过公主殿下千岁。” 本来文官见皇室就是长揖到地,武将若是未着甲胄就应该是深躬长揖才是,不过金童是何许人也?哪能这么深鞠躬的对一个公主行礼?并且来的时候那乡老陈伯说了:“北都是天子脚下,不说百无禁忌,但天子一向宽厚,知道金大人是西域归国,便有些小错失,也不会过于的求全责备,大人只需一如既往……”那么,一切都像是在玉门关就完全可以了,不知礼数或者不管礼数,那就不需要改成“知书达礼”了。想必陈伯这里说,就是已经考虑到金童的道派背景,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底牌,谁也不用叼,我行我素才不会被怀疑。 公主府侍卫喝道:“大胆,见到殿下竟敢不施全礼……”两人上来就架住了金童的两只胳膊。金童微微冷笑,一动不动,那两人也是高手,全力施为下仍然撼不动他半分。 长乐公主急忙上前拉扯侍卫,口中道:“不需如此,你们快退下!”言语行动中颇为急切,就像是个寻常人家女子一般,金童不禁对这公主又多了一分好感,甩脱两人,后退一步,再拱手道:“谢殿下宽恕之恩。不过,下官却不知救命之恩,所为何事啊?” 长乐公主深深的看了金童一眼,又复淡淡道:“此处不便说话,大人……今日是不回府的吧?”说到后半句的时候,悲切的神色减缓,竟然有些狡黠的俏皮样儿,不由得让人想起她不仅是位天之骄女,同时也仅仅是个二十上下的妙龄女子罢了。 金童苦笑道:“不幸被殿下言中,嘿,下官今夜是回不了家了,不如请殿下暂且回府,稍后下官再去拜见。” 长乐公主的小女儿形态一闪而逝,继续淡淡道:“既然同路,不如与孤家同轿而行。”她看着金童,眉目中有一丝期待。 第四十九章 救命之恩 金童大窘,瞥了眼勉强能坐进去两名女子的软轿,脸色微红道:“这个……嘿,殿下乃是微服出巡,下官正好是武将,便承护驾之职吧。” 长乐公主淡淡一笑,没再言语,转身进了软轿,公主府侍卫们前后跑着张罗散出去的人手们统统回来聚拢,很快人齐了,有侍卫让了匹马给金童,一行人逶逶迤迤向长乐公主的府邸进。 话说长乐公主的府邸也不是正宗的公主府,金童进门的时候现正门牌匾上写着“阆苑宫”,像是皇帝行宫的样子,门前系马桩就有三四十个,排场很大,可惜看门的人手很少,正门两侧的排场基本上都荒废了,金童也不知是何故,小声问身边的侍卫:“殿下的府邸怎么看上去很久没有主人居住的样子?” 那侍卫像看外星人一样看了看金童,最后闷声道:“殿下刚回来十几天,我们这干人都是以前公主府的老人,现在也是临时召集,要说为啥,大人该比我们更清楚吧。” 金童一头雾水的进了阆苑宫,却见里面的宫苑竟然也都和大门口差不多的局面,虽然不见得脏乱差,看年久失修的一些地方暴露在外,细微的地方甚至能看到杂草刚刚被拔除的痕迹,再者就是人少,不但侍卫少,宫女也少,不但少,人员也乱,制服也乱,有羽林禁卫的有正规军的,甚至人种也乱,竟然被金童看见几个突厥装扮的侍卫在执勤。 当然,院子还是地方很大的,基础设施很齐全,建筑用料也很讲究,确实是皇宫的规格等级,软硬件之间的反差有点大,更让金童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被侍卫带到公主的寝宫正堂,金童站在门口掂量着自己要不要进去,毕竟刚才已经听说了这里是“寝宫”,他是个外臣,被公主传召进来了没什么,但是直接“进”到寝宫里就有些犯嘀咕了。 正在“犯嘀咕”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金童转身看时,见有十三四个汉子大步走进了宫门,全是突厥人的打扮,金童心思转处,已经想到了数种可能性,行刺?幕后主使哪有先暴露的啊;秘密外交?自己貌似不够级别;公主看自己不顺眼?看她长相不像这么残忍的性格;怎么想怎么不靠谱,不过好在都不致命,所以也好整以暇看着。 却见那十几个突厥汉子见了金童,都默默加快了脚步,金童的手已经悄悄按在腰刀的柄上,他今天穿的是武官箭袍,正好配合腰刀,所以临出门前顺手拿了一柄,也不知道是府里哪个伴当的。 出人意料的是,这群突厥汉子走到近前,既没有动粗,也没有别的言语,直接“扑通扑通”的全跪下了。这下子金童倒慌了,急忙手上力一个虚托,将众人全都托了起来,道:“诸位好汉,这是为何?莫不是认错人了么?这里可是皇家宫苑,我一个外臣当不得如此大礼。” 外的突厥汉子面色激动:“大人,请让小的们给大人磕几个头,以谢大人救了吾主的恩德!” 后面又有突厥汉子道:“大人,若是不让小的们磕头,吾主在九泉之下怕也不得安宁啊!” “啊!”金童有感于这群大汉的真诚,可是手上却也半点不敢放松,他自己不爱给人磕头,自然也不爱被别人磕头了,口中坚决推辞:“不管有什么恩德,此时此地也行不得如此大礼,否则金诚无处立足!” “罢了。”一个略有沙哑的轻柔声音从正殿内传出,长乐公主一身家居常服走在门口,道:“你们退下,金大人他,还不明白事情始末,救我夫妇的举动在他看来,只是举手之劳吧。” “遵命!金大人,恩德容小的们日后再报,千万保重!”突厥汉子们退场,金童大汗,按照192o-2ooo年间的新派武侠小说惯例,这种对白一般适用于双方有深仇大恨,定下了十年之约不死不休那种,同类的还有“一掌之恩日后必十倍奉还阁下千万保重贵体静待后报”等等通用短语,意思就是我这仇算是记住了,小子你千万别死,只要你不死,回头我就收拾死你。 汗完了,金童转身走进正殿,却见长乐公主并没有坐在主座上,而是背对大门站着,怔怔的看着二主座之间的正堂壁画,上面画的是一名宫装女子被众人搀扶上十六抬宫辇的情形,周围的依仗、从人、服饰、器具惟妙惟肖,唯独欠缺的是那女子面对远方,画面只有背影。 长乐公主呆呆看着,金童也随之呆呆看着,半晌,长乐公主幽幽道:“金大人,今日孤家唐突了。” 金童恭敬抱拳:“不敢。” 轻轻笑了一下,长乐公主淡淡道:“大人,可知道本宫是谁么?” 金童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回答:“听侍卫说,殿下,是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道:“可知孤家的出身?” 金童摇头道:“不知。”本来皇室自成一体,就不与文武百官多接触,尤其是武将系统,毕竟有废立,有外戚擅权等等的避讳,所以金童在玉门关这么长时间,也对这些王爷公主之类的不甚了解,几个王还能凑合说出名字来,公主嘛,就敬谢不敏了。 长乐公主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孤家闺名元瑛,我母亲姓高,名讳上照下容……” 金童心中“咯噔”一声,高照容的名字他是听说过的,是当今皇帝元恪的生母,原来眼前这个忧伤的公主竟然是和皇帝一母所生,从前只知道皇帝的同胞兄弟还有个长平王元怀,现在才知道还有个长乐公主,按说这一母所生的姐妹,还如此漂亮,该是皇帝两兄弟的宝贝蛋了,不知为何住在这个看上去和冷宫差不多的地方呢? 长乐公主娇躯微微转动,面向金童,一字一句道:“孤家比当今皇上大三岁,今年,已经二十有一。在十五岁那年,我见到了一生中唯一的男人。” 金童被她飘渺的目光遥望,不禁下意识的退了一步,笑道:“殿下的夫婿,必然非常人也。” “呵。”长乐公主笑了一声,又转回身去,看着正堂的壁画,问道:“金大人可知道,她是谁?” 金童抬眼看了看,稍微一想便猜到这宫装女子应该是皇母高照容了,却不便说出来,随口道:“还请殿下指教。” 长乐公主淡淡道:“她便是我的母亲,她十三岁入宫,起初侍候文明太后,后来太后见她生的俊俏,便让她去了父皇身边,父皇与她恩爱多年,爱屋及乌,对我,对皇上也是宠爱有加,能在天家有此恩爱,这许多年来,也是不多见的,金大人,你说是不是?” 金童只好应“是”。 长乐公主并没有在意金童说什么,只是一派凄婉的气息:“她最后的日子是在迁都洛阳的途中,这壁画,便是她从长安上路时的情景,本来,父皇准备在迁都之后,就封她为妃,可惜……后来皇帝追赠她为孝文皇后,呵,那又能怎样呢?” 金童:“呃……” 长乐公主又转过身来对着金童,淡淡道:“金大人,你可知道,母后在撒手之前,对我说了什么吗?” 金童无言,报以苦笑。 长乐公主见状,竟然“扑哧”一声笑了,而且笑了好几声,金童都快看呆了,她才收起笑容,平静的道:“看,我是个不懂事的女子,浑然想不起来自己是公主之尊,竟然问你这样的话,别说你不会知道的,就算真的知道,你一个外臣,又怎能回答我这样的问题呢。嗯,那年我十三岁,陪在母后身边,母后忽然就生了急病,后来听皇帝说,是中了毒,呵,不管怎样吧,那时她就是一副快要归天的样子。可是她忽然变得很有精神,也很有力气,她使劲攥着我的手,把我手捏的生疼,她告诉我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我的一生已经过去了,可是你,我的孩子,人都说,愿生生世世不在帝王家,我生养了你,却是我最对不起你的地方。” 金童大窘,像这种内宫母女的对话,眼前这位公主怎能如此毫不避讳的说给自己这个外臣听呢?难道……她自称孤家,莫非丈夫死了,守不了寡,看上了……晕啊! 长乐公主似有深意的看着金童窘态,嘴角似乎又有些微微的上翘,不过见她始终没有失态,也没有担心的意思,不由得自嘲的一笑,继续道:“其中的意思,该是很明白的,我呢,也见到了前面几位姐姐的归宿,好像都不是很满意,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是身在天家,谁能反抗?还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能事事由着自己的性子?母后的话,我也只能听一听,耳朵里过一下,就算了……” 金童直觉长乐公主必然有后话,所以根本不接茬。 果然,这美丽的公主顿了顿,像是回忆了一下,随即开口,淡淡道:“那一年,我十五岁,我见到了室点密,你知道,他是谁吗?” 金童如中雷击,虎躯一震道:“原来……原来你是……” ps:虎躯一震,嘿,虎躯一震啊……向黄易先生致敬! 第五十章 美人之殇 金童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和亲到突厥,嫁给阿史那土门的哥哥室点密的奉贤公主就是眼前的这位年轻美丽的长乐公主,只是不知道这名号是怎么改来改去的,至于她为什么出现在洛阳,又为什么宫室如此凌乱,想一想阿史那土门干的事情,一切疑问就迎刃而解了。 阿史那土门是前任突厥可汗的二儿子,按理说大国公主嫁给了大儿子室点密,那么可汗的后备人选也只能是室点密,现在老二造反,保不齐就是把老大给做掉了,这位可怜的公主,和亲的选择权上就不得自由,年纪轻轻又死了丈夫,就算是回了娘家有弟弟们疼爱,也是无法弥补的伤痕了。 而长乐公主却讥诮的看着“剧震不已”的金童,淡淡道:“金大人,你以为,我的婚事,是和亲?”一字一句,声色转冷。 金童擦了把冷汗,难道不是?只好投以疑问的目光。 长乐公主转过身去,半晌没有说话,似乎是平复一下凌乱的心绪,继而道:“自大汉以来,中原对边疆多有和亲,只是中原受不了游牧民族不间断的骚扰,甚至有些皇帝还被逼到用宫女冒充公主去和亲的地步,呵,从前五胡乱华的时候,晋朝也不是没有过和亲的念头,只是边疆族群甚多,政权混乱,不知该拉拢哪个好。后来我大魏继承了中原大统,鲜卑众人也以华夏人自居,自然一改游牧而坐朝堂、事农耕。金大人是西域来客,也许不知道现在的突厥是多么害怕中原吧?” “呃……”金童开口道:“这个,也许两方的军事力量对比,中原已经占据了上风,不过说到害怕……” “不错!就是害怕!”长乐公主语气有些激动:“如果不是害怕,可汗怎么会派室点密来洛阳作为质子,我又怎会见到了他!” “啊?”金童恍然大悟,心道,原来如此,可汗的大儿子来洛阳当质子,竟然走了狗屎运被公主看上了,估计是公主害怕被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官二代甚至纨绔子弟,转而拉警报自己找夫婿,室点密的异域风情在文化的冲突融合中深深吸引了她,她不顾一切的要挽救自己的未来,所以不惜一切代价要嫁给这个自己看得上眼的男人,甚至要求父皇将质子放回本国,自己跟随出嫁,并且要质子成为下一任可汗的第一人选。 想到这里,金童不由得对自己的编剧能力得意洋洋,看,这么一段凄美婉转的……狗血俗套的爱情故事就这么被自己编的丰满了起来,忽然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不由自主的道:“他是……质子?” 长乐公主自嘲的摇了摇头,幽幽看着金童道:“你也,想明白了吗?他是个质子,是个不受重视的儿子,不受重视,可能是由于出身,也可能是由于能力,或者,是其他原因。” 金童点头道:“殿下,咱们公私两论,若是驸马这么个情况,呃,或者那反贼阿史那土门才能是在他之上的,因为突厥化外之民,受教化时日不长,也许并不考虑血统出身等等,该是强者居上。嗯,下官之言唐突,愿受殿下责罚。” 长乐公主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不会怪罪你的,这也不算辱及我的夫婿。因为,室点密只能算是个文人,他从小受中原人的影响很深,学儒家,琴棋书画皆有涉猎,文雅翩翩,可,他却从头到脚都不像个突厥人。” “啊?”金童又一惊:“那,为何……” 长乐公主苦笑:“你是要说,既然他在突厥人看来没有什么优点,为何非要回突厥准备充任下一任可汗,而不是请父皇封他个爵位,在中原享福?金大人,你可以想一想,如果你是室点密……”她苍白的俏脸稍微一红,显然想起了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不过话已经说出,也无从再换说辞,继续道:“你在中原,就算自己当自己是个汉人或鲜卑人,可是其他人看不起你,你就算有着王侯之名,又能怎样呢?或者,别人还会说,这个人,是走运尚了公主才勉强在中原生活的,他骨子里是个野蛮种族,只是靠一张脸皮。” 金童点了点头,要想公道打个颠倒,其实他上辈子有时候也不愿告诉别人自己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的,毕竟有时候会有歧视。同样,爱慕中原文化,并不一定就适合在中原生活。 长乐公主继续道:“可是要回突厥,我和他是夫妻,他就必然要当可汗,这一点,你能明白吗?” 金童苦笑道:“这是我等蚁民无法考虑的事情啊。” 对话到了这里,金童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自从长乐公主把自称从“孤家”换成了“我”之后,两人的对话已经越来越顺利,越来越不像外臣与皇室公主的对话,而像是朋友之间的聊天。 对于这个变化,金童在莫名之间只有苦恼,却一时想不通是为什么。 长乐公主却很自然,她的表情也越来越生动了,之前那种过分的淡然越来越少,不过她还是用淡淡的语气道:“之前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突厥的变故,你也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人,而之后种种,恐怕就算你作为玉门关的将军,也是不知所以然的吧。” 金童嘿然道:“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何须知道过多的因果?殿下此言差矣。” 长乐公主妙目似乎一亮,默念道:“军人的天职是服从,这句话却是道出了个中真味。嗯,你可知道那天在玉门关外,你救下的车队中,就有我在里面?” 金童沉吟:“适才刚刚想到的,不然殿下不会总说什么救命之恩,不过,其实那天就算我与黄老二不出现,你的侍卫应该也可以应付到大队人马巡逻的时间,所以什么救命之恩,也无从谈起。” 长乐公主深深的长叹一声,整个娇躯甚至都软了一软,她无力的转过身来,看着金童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没有任何侥幸,如果那天不是你和黄将军,我,与孙静大人,还有……室点密,就已经必死无疑!” 金童轻声惊呼:“室点密!原来他……” 那天在玉门关外的事件,就算是长乐公主也在逃亡车队之中,在金童看来也是合理的,因为在他看来突厥始终不会有胆子真正和中原撕破脸皮开战,如同当时玉门关开作战会议时讨论的那样,无论阿史那土门如何动作,最终目的只能是在招安时多一些筹码,所以放回孙静是正常的,那么放回长乐公主也是正常的,毕竟她是中原皇帝的亲生姐姐,无论是软禁还是杀害都很可能招来大国的怒火,所以放回去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不管是阿史那土门还是别的什么人造反,都不可能把从前的正当王储给放走。有正主儿在,造反派就始终名不正言不顺,要不然上辈子的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流亡政府呢?要不然上辈子的明朝历史上永乐皇帝就对朱允炆的下落耿耿于怀呢?要不然上辈子大清朝的政府就始终乐此不疲的围剿什么“朱三太子”之类的人物呢? 定了定神,金童也长吁了一口气,道:“我说呢,我们在玉门关研究了半天,都没搞明白阿史那土门为什么在放走孙静之后还要多此一举的追杀,当时只以为是突厥国内有了什么变故,逼得他要杀人灭口以争取那区区几天的缓冲时间,而且代价还是与中原撕破脸皮爆大战,原来你带走了室点密。可是,作为阿史那土门来说,既然要造反,怎么会……” 长乐公主叹道:“怎么会犯如此拙劣的错误吗?他并没有错,我们已经给他留下了一个室点密,因为自从我出嫁的第一天起,就已经知道,他有野心,他不会屈居人下,总有一天他必定会对室点密举起屠刀!”说到后来,这个忧伤的公主已经咬牙切齿:“这样的秘密,我可以对你说吗?!室点密在成婚之前已经有过两个姬妾,可是,从成婚当天开始,他……他,他就……”她浑身抖,却无法说出下面的话。 金童眼看长乐公主已经要站不稳,急忙用一根手指轻轻放在她的肩头,轻声道:“公主恕罪,你……不必说下面的话。”真元运转,长乐公主渐渐平静下来,可是她还是软软的似乎连站都站不住,处子之躯的幽香阵阵,这美丽软弱的公主,凭借着金童一指之力才堪堪站稳。 深呼吸几次,长乐公主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惨然道:“不用说了吗?呵,我与室点密四处求医无门,其实,也已经接受了将来要册立阿史那土门的儿子为世子的事实,其实,我们夫妻二人,已经认命了!”她紧咬牙关,满腔的愤怒都已经憋在了心头,连苍白的脸色也异乎寻常的红晕起来。 缓了几次气,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长乐公主才从愤怒中平复下来,她动了动身子,离开金童的手指,悠悠望着正堂的壁画,如同梦呓般道:“金大人,你的气功很特别,能让人自心底的平静,一定有不平凡的地方。如果我能早一些认识你,求你的话,你会帮室点密治病吗?” 金童点头道:“若是我们能早一些见面、谈话,如此推心置腹的话,当然会帮你,或者直接解决了阿史那土门也说不定。不过,现在也不晚啊,不知驸马人在何处,我有一些丹药,是蜀山派的前辈赠送,强身健体方面绝无二话,若是……针对的效果不好,我本身也修炼了一些阴阳调和的功法可以试试,再不行就带他去益州青城山,蜀山宗门的前辈会有办法。” 他已经从长乐公主的话语中断定室点密从婚后就不能人事,而不仅仅是不孕不育的问题了,以目前的手段来说,被人暗伤经脉,甚至是被人用阴狠手段截脉的可能性很大,其实就算疏通经脉不成,甚至丹药都治疗不了的话,他对阳明诀的功效也是很有信心的,反正再不行还有蜀山派做靠山。 穿越到这个世界来,除了黄老二和冰美人之外,还是第一次有人和他如此诚恳的、推心置腹的谈话,长乐公主对他的信任和隐隐之间那种要依靠他的感觉,已经让金童感觉十分值得,就算暴露身份离开朝堂,他也会尽力帮助长乐公主。 让美女伤心,可是很大的罪过啊。 金童想的很好,可惜却忘记了适才有人刚对他说了一句话:“大人,若是不让小的们磕头,吾主在九泉之下怕也不得安宁啊……” “是么?”长乐公主惨然道,她的声音已经小的让金童要靠神识去倾听:“金大人,真的有心了。可是我说过,那天如果没有你,我夫妻二人就是必死的局面,金大人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会如此断言吗?” 金童歪头想了想:“嗯,没错,那天虽然侍卫人少,但训练有素,精于战阵,面对人数倍之的突厥兵,其实并没有落到下风,我只是奇怪这样的队伍,怎么会出现主将先殉职的现象,按说他们进退有据,脑不应该孤身犯险才是,其他的,却没什么可疑的地方。难道……内奸么?可是这些侍卫都是中原人,有汉人,也有鲜卑人,怎会给突厥人当内鬼呢?” “不错!”长乐公主骤然出一声尖叫:“有内奸!真的有内奸!他先是害死了侍卫统领,又……又……” 金童一步上前,又是一指点在长乐公主的肩后,把一口心血缓缓压回到她心脉之中。 过了许久,金童一把抓住长乐公主的胳膊,将她拖到主座上坐下,后退道:“殿下,往事已矣。” 长乐公主委顿在太师椅内,苦笑点头,轻轻道:“是啊,往事已矣……” 金童再后退一步,遥遥看着正堂的壁画,等待长乐公主平静下来。 “我们成婚之后……”长乐公主像是自言自语的悠悠道:“那个样子,其实我们也都认命了,什么也不怪,他本来就是个没有前途的质子,而我呢,本来也不是有权利自己选择夫婿的女人,我们能在一起,本来就是邀天之幸,所以,什么子孙后代,公侯万世,已经不再奢望,只想好好的度过这一生。身份所限,我们不能屈居人下,但也是打算过了,以后阿史那土门有了儿子,就封为世子,突厥的事情也都交给阿史那土门去处理,我们做一对逍遥夫妻,不问国事,只羡鸳鸯不羡仙。可是……他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求医问药,都不管用,曾经有个老郎中说可以气功疗养之法调理,可是他说完之后就不见了,再也找不到了……所以,我们就找了个替身,预防可能生的剧变,这些都是交给忠于室点密的质子死士去办的,所以之前谁也不知道。可是,在逃亡的路上,我和孙静大人想尽办法把已经病重的室点密带走的时候,却无法对我的侍卫保密。” 金童轻叹一声。 “这数年来,我们虽然无……总是有夫妻之名,更有夫妻之情,就算他已经病重,我也一直怀着一丝希望,甚至,在回中原的路上,我还想着,这下好了,我们可以再也不管不顾了,什么突厥可汗,什么天家颜面,统统都是一文不值。我把室点密带回中原,任他突厥天塌地陷,也与我们无关,等到以后,治好了他的病,我们终于可以百年好合,外人的眼光、流言蜚语怎么也与我无关,甚至再想以后,万一找到了更好的大夫,或者还有几代同堂,含饴弄孙的日子……”长乐公主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弱,哽咽声却越来越大:“回来后,皇帝说,室点密的存在是个大秘密,现在中原与突厥,谁都不愿意把这个秘密暴露出来,然后,然后……”她的泪珠一串串的滚下来,落在衣襟上,她没有伸手去擦,只是双手紧紧握住太师椅的扶手,努力遏制着身体的颤抖。 不知长乐公主当初是怎样知会下人,公主都哭成这样,也没个人来问一问,金童被她哭的心如刀绞一般,却也不知该怎么安慰。 难道室点密被皇帝杀了?金童不禁在心中升起一个古怪的想法。 长乐公主嘤嘤的哭了半天,终于强行止住,抽泣了一会,用手帕擦了擦泪痕,不好意思的强笑道:“金大人见笑了,说起来,就怎么也止不住。” 金童肃然起立道:“不敢,殿下心中悲痛,强忍不哭对身体不好。主忧臣辱,不知下官能怎样为殿下解忧。” 长乐公主深深呼吸着,然后颤声道:“你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又怎能为我分忧呢?其实,你昨日晚间来了,我就知道,你必然是来调查这件事情的。” “嗯?”金童讶然道:“调查这件事情?哪件事情?” 长乐公主又站起身来,似乎不愿意让金童看见她哭皱了的小脸,微微低头,沙哑的道:“室点密,他,他,自从来了洛阳,就被安置在……车骑将军元丕的府上!” 一个晴天霹雳瞬间掉在了金童的头上。 老天爷啊!苍天啊!大地啊!nnd!不带这么玩儿人的吧!金童在一瞬间有种要捶胸顿足的冲动。 不是说要查案子吗?不是朝廷三巨头之一的车骑将军元丕被刺案吗?真好啊!当初查出个军械泄露,就把大伙震的一愣一愣的,上报都不敢上报,查到人了都不敢去抓,就怕麻烦上身!这下可好,军队最高统帅没了,只敢暗地里查,只怕就算查出什么来也还是不敢声张,那就悄悄的查吧,结果怎么样都没关系。可是现在这算什么事?竟然还Tmd牵涉到外交了,远交近攻了,互结外援了,整到国际关系上了,本朝对突厥下一步行动最大的利器也Tmd悄无声息就没了,而且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和车骑将军一起没的,谁这么大胆?到底是谁?又要国内夺权又要对外拉盟友?难道又是政变矛头吗?这Tmd怎么查啊?查出来的话报不报啊?查出来的话自己这荆州玉门关军系该站哪边啊? 头疼! 金童很想问一问长乐公主:你看我的头大不大? 老天爷,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要让我知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童看着长乐公主无限美好的背影,忽然摒弃杂念,专心致志的想道:“这长乐公主的背影,似乎比起柔儿来也是不遑多让……人生啊,美女是多么的让人厌烦……” “金大人……”长乐公主不知何时转过身来看着金童,见他死死盯着自己的身体陷入茫然,不由得出言提醒一声。 金童一震,惊醒,现自己目光一直盯在公主的腰腹臀处,忙后退一步,垂道:“下官失礼了,竟然走神。” 长乐公主却逼近了一步,淡然道:“消息重大,大人失神了也不出奇。金大人,昨晚我在太极宫与皇帝计较此事的事情,本已心痛的死去活来,却无意中听到了金大人的名字。”她说着自己心痛,语调中却无一点点的情绪波动,可见心如死灰的程度。 金童点头道:“不错,下官是昨晚从玉门关赶来,与刑部交接弥勒教叛匪的调查结果。” 长乐公主却没对金童的表面身份表意见,只是自顾自的道:“当时在场的,是皇帝与我的舅舅尚书令高肇,由于室点密的身份特殊,所以刘贵回来之后,他特地进宫告知皇帝,并且计划今日要开大朝会计议突厥的事情。本来他们说起正事,我是要退出去的,可是我无意间听到尚书令说随行的有长沙司马金诚,在刘贵手下是个十分得用的人,带你来京,应该是为了调查车骑将军遇刺的事情,也正是你,在玉门关外救下了我和室点密。”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着金童,淡淡道:“皇帝也许会召见你,说不定会给你一份新的差事,这也正是你的主将刘贵所希望见到的。” 金童脑子里有点乱,不过公主的这段话不难理解,于是点头道:“为臣者应知本分,自然听从上面的差遣。” 长乐公主顿了顿,继续道:“金大人,今日你我相谈,并无第三人旁听,元瑛,求金大人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若是金大人要什么报酬,只要元瑛能做到的,必定会尽力做到,只要是元瑛有的,绝不迟疑,尽管拿去!”她语气坚定,整个人的气质如出尘圣女一般,期许地看着金童。 金童已经猜出了七八分,也不多想,回应道:“殿下但有差遣,只要是金诚可以做到的,万万不敢推辞,一定尽全力为殿下达成。” 长乐公主的娇躯又有些颤抖,显得心神之分激动,她略到颤音的道:“金大人,既然你来了洛阳,必然会与车骑将军的事情有所关联,我,我不管你是明察暗访,也不管你最后向谁负责,只求你最后能斡旋促成一件事情——杀死阿史那土门,不管是兵还是行刺,不管最后的命令是何人所下、何人执行,只希望金大人能在这件事情中,用你自己的力量,用所有的手段,决定最终结果的走向,你,能答应么?” 金童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他已经隐约猜到会是这么个请求,但这件事太难了,阿史那土门现在身为突厥可汗,统领一国,就算是杀了大国的驸马,两国要彻底开战的可能性也不会太大,毕竟公主并没有死在突厥,这就不算是解不开的死结。至于行刺,这是与大国的政治利益不相符的,要行刺还不如开战,那样还能有更大的收获,土地啊人口啊什么的,以及未来的边疆稳定程度。所以朝廷下面的走向也应该是招抚为主,军事力量震慑为辅。况且就在最初收到阿史那土门反叛消息时,皇帝就已经震怒要兵,却是被尚书省的大佬们劝了下来,尚书令高肇是尚书省的头头,既是皇帝的舅舅,也是眼前长乐公主这苦主的舅舅,他对皇帝的影响力是无比巨大的,他的意思是不想打,那么如何打的起来? 想了半天,金童正色道:“殿下之命,自不敢违,不过金诚前思后想,成败只能是五五之数。” 长乐公主惨笑道:“能有五五之数,金大人怕是已经多说了。元瑛在此先谢过大人。若是换了别人,怕是连一成的指望都难给我呢。” 金童摇了摇头道:“面对殿下的请求,怕是人人都难以拒绝。只是下官有一事不明,其实在这件事上,有很多人,执掌权柄,有着比下官更大影响力,下官不过是一介武夫,而且从来没有参与过这般大事,殿下为何会找到下官去办呢?” 长乐公主回转身去,默默看着壁画,最后,她一字一句的道:“金诚,你是最后一个救了室点密命的人,虽然在你救了他后区区几天,他就再次遭逢大难,可是元瑛相信,你是元瑛命中的贵人,你答应了元瑛的请求,就一定可以办到的。” 说着她缓缓迈步向后堂走去,悠柔的声音继续向金童传来:“这是元瑛一生中最重要的请求,只希望你能遂我之愿,至于报酬,其实元瑛给不了你什么的,元瑛剩下的,只有这残躯而已,却是下半生唯一要守护的。琴儿是元瑛从小的玩伴,我们姐妹一体,她和元瑛没什么分别。” 说话间,她已经消失在后堂门内,声音顿了顿,更是轻柔了许多: “金诚,今日,在此歇下吧……” 第五十一章 美人之怒 “金诚,今日,在此歇下吧……” 长乐公主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传入金童的耳朵里,却如雷击一般。 金童惊讶的把嘴张开老大,足可以吞下一只饭碗了。 这算什么事情? 公主认为自己要守寡,所以不能把“最大的报酬”支付给自己,转而就给自己的好姐妹拉皮条?况且还言明这个姐妹和她自己没什么两样,老天爷啊…… 女人都疯了吗?堂堂一位公主,怎能做出如此“放荡”的事情? 自己可是她刚刚见过一面的陌生男人啊!而她,是昨天才刚刚死了丈夫的寡妇! 金童不敢相信的看着后堂的门,一时间转不开目光去。 公主走了,也许那个琴儿马上要来,要不,趁这个机会,溜之大吉?自己可是还有个尚未开封的冰美人在家等着呢,自己的阳明诀还没练到五重呢,元阴元阳的问题还没解决呢,哪能在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寡妇的家里**? 虽然这个寡妇是个公主而且是处女…… 正当金童渐渐坚定了落荒而逃信念的时候,一个恬淡的声音在门外出现:“大人,请随琴儿用膳。” 金童一个激灵转过身来,却见一名穿着浅绿色宫装的淡雅少女俏生生站在门口,她不如长乐公主那样的五官精致,却是九分姿色的美人了,更要命的是,那种淡雅的气质,完完全全弥补了长乐公主那种过分哀伤气场的不足。 她像一朵花,却不是月季蔷薇,而是水仙,淡绿色的,鹅黄色的,可以出现在任何场合,可以使任何男人滋生怜爱,她不会很脆弱,但绝对需要呵护,甚至,你对她的爱,都不能过于强烈,否则,就会伤了她。 就在看到琴儿的一瞬间,金童就已经转过了这许多的念头。 不是尤物,却是……让人死都不愿舍弃的。 在金童对着又一名美女大感慨的时候,远在玉门关的冰柔却展开了另一场计划。 冰美人高踞在主座内,万年冰山不改的容颜似乎娇媚了几分,别人不知是为何,只有她身旁两个瑟瑟缩缩的小丫鬟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丫头黄儿不满的剜了小丫头红儿一眼,这小娘皮的嘴忒碎了,外面流传奶奶从前的风言风语,怎能不管什么话都往回学呢?这下奶奶恼了,看那雪白的俏脸都气红了,你自己不也一样心里没底儿吗? 红儿惶恐的看了冰美人一眼,暗道:“我也是出于好心啊,自从被奶奶买回来,整日里又没辛苦,又有上上下下的大叔大婶惯着,想玩就玩,累了就睡,没吃一点苦,日子比普通人家的大小姐还滋润,怎能不感念奶奶的恩德?现在听人说奶奶坏话,当然要告诉的,不然奶奶蒙在鼓里岂不是吃亏?可是奶奶怎么就怒了呢?唉……” 这时金童的亲兵队长进来,拱手道:“夫人,属下们已经集齐,相应器械也准备妥当。” 冰美人冷哼一声站起身来,一把抓起桌上的长剑,对两个丫头道:“你们在此看家,我去去就回。” 出得门来,只见八百亲兵已经在庭院中列队,旁边一车车的军器物资也已经摆放整齐,只待命令下达就立刻出。 冰美人扫视了几眼,看看没什么疏漏,冷冷道:“去晓月楼。”立刻就有八抬的大轿过来,冰美人坐进去,前面二十个亲兵开路,后面人马车队浩浩荡荡一副要出城剿匪的架势。 都督府的长史石越在冰美人带队离家没多久就收到了消息,本来城中动兵是很微妙的事情,不过听说是夫人带领,而且去的是晓月楼,了不起就是些争风吃醋的破烂事儿,不由得大伙互相挤眉弄眼的哈哈一笑,不去管她。 冰美人到达晓月楼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晓月楼一天生意刚刚开张的时候,冰美人端坐轿中,命轿夫掀开帘子,看着晓月楼高大的楼圈,嘴角略略挑起,像是冷笑了一下,挥手招来亲兵队长,问道:“可曾看好了火路?” 亲兵队长回道:“禀夫人,晓月楼自成一体,四处并未与其他房舍相连,只是西北角与民居相距不到五丈,今天东南风,怕是可能会殃及。” 冰美人斩钉截铁道:“先把晓月楼西北角的房屋拆掉,然后派人进去告知,一炷香内离开,否则生死祸福一概不论!派一百人专门严密盯防西北面,准备水龙伺候。” 亲兵队长大声应是,回去迅的分派手下人如此如此行事。 不多时就见晓月楼各个出口开始有人群开始逃离,其中不乏醉酒了被抬出来的人。 这时从正厅门口慌慌张张出来两人,一男一女,男的约四五十岁,颌下三缕长髯飘飞,是个清俊的老帅哥,女的看上去三十多岁,身材高挑,尖尖脸儿,五官柔媚,是个美貌的熟妇,这两人就是晓月楼的大掌柜蔡福和掌柜娘子兼总老鸨蔡三娘。 两人来到轿前,蔡福老远就被亲兵拦下,蔡三娘则是毫无阻拦的跑了过来,跪拜道:“不知夫人驾临,有失远迎,不知哪里唐突了夫人,妾身愿以死谢罪!” 冰美人略略张开娇艳欲滴的红唇,轻轻呼吸,片刻后竟然收起怒容,轻轻笑道:“原来是三娘,这些年来,你是个知情懂事的人儿,对我也不少照顾,衣食不缺,说到底,本夫人还要感谢于你,何须行此大礼呢?” 蔡三娘却是跪在地上不起来,只是抬起头来,一脸惶恐的道:“妾身应做的都是本分,哪敢妄想夫人的感念?只是今日夫人不知何故怒要毁掉晓月楼,须知这晓月楼是妾身毕生的心血,也是妾身夫家的大半基业,妾身只想平息夫人胸中怒气,请夫人千万保全晓月楼,不然妾身夫妻两人、全家数十口都是个死局,夫家蔡乡老面上也须不好看!” 冰美人轻“哦”了一声:“蔡乡老?本夫人在晓月楼数年,只是安分守己、以待有缘,却从未打听过晓月楼的后台在哪里,我夫君也曾问过我,可惜我却不知道,现在,倒是知晓了,虽然未曾听说过,但,至少已经知道了名号。”沉吟了半天,她又笑道:“三娘,你真的不知道,今日我为何怒,非要毁了你这晓月楼么?” 蔡三娘有些颤抖,她努力定了定神,长叹道:“妾身知罪,妾身该死,妾身未能管教好儿子,他在外面醉酒胡言乱语,妾身定会重重惩戒于他!为表诚意,妾身夫家愿赔偿金司马大人黄金千两,还会禀上蔡乡老托人照顾大人在洛阳的前程。”看看冰美人脸色稍霁,她又装着胆子开解道:“其实,其实这些年来,对夫人有非分之想的人也是不少,总是深爱夫人姿色,人之常情啊……” 冰美人俏脸一红,掌中剑“啪”的一声按在坐席上,怒道:“姿色!蔡三娘,你不说,我便不知道青楼女子是靠出卖姿色过活的吗?何必你来教我!三娘,难道你没猜过我的身份?我是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女人么?在青楼数年时日,我那一日不是在煎熬中度过,你能明白我的痛楚么!好在蒙我夫君不弃,知道我守着个冰清玉洁的身子,所以,并不怪罪,可是,蔡三娘,你须知你这一盘生意,是哪个女人愿意接近的?哪个女人愿意和晓月楼这三个字相提并论?!很好,现在你的儿子出来说……说些厚颜无耻的话,他不是要等我夫君回来当面揭我疮疤么?如此妄言,可见你开青楼的,更是视青楼女子无物了。” 蔡三娘的儿子所说的话,冰美人当然不好意思复述,不过这样却更令她恼火,本来在金童面前她就有些战战兢兢的后怕,生怕金童嫌弃她在青楼呆过,现在反而有人挑出来大肆污蔑,说什么冰美人算啥,当年在晓月楼时还不是侍候的本大爷舒舒服服,那什么金诚不过捡了只破烂鞋子之类的云云,冰美人如何不怒火中烧?堂堂天仙下凡,被落到这么个污浊的地方已经很想不开了,现在终于重见天日,硬逼着自己斩断回忆还来不及,竟然还有人主动来触霉头,冰美人只是要毁了晓月楼,没直接打算把那人弄死就已经是很克制了。 蔡三娘哪想到自己多说的两句话反而带来如此剧烈的反效果,听着冰美人语气不好,正要立刻再次开解,谁知冰美人挥手道:“拉她下去,我不需人在此聒噪!亲兵,时限已到,还不放火!” 两三个膀大腰圆的亲兵上前拉走蔡三娘,蔡三娘两口子哭天抢地,又是说自己冤屈,又是说蔡乡老必定不会容忍此事生,冰美人不耐烦的挥挥手,众亲兵直接架起两人远远的走了。 已经被赶空了人的晓月楼,在夕阳的照射下依然美轮美奂,然而一拨接一拨的士兵爬上楼顶,大桶的火油分批分片倾倒在房顶之后,便已经是一片悲剧的色彩。 士兵们在房顶倾倒完毕,又在楼内撒了些引火之物,毕竟晓月楼太大,仓促之间也准备不了太多的油料,不过以冰美人对晓月楼内部的了解,基本上是不需要油料的,只要上面经过防火处理的大梁被烧断,经已经注定了整体燃烧的结局了。 随即,楼内点火,屋顶飞射火箭,整座晓月楼就在黄昏中陷入了火海。 冰美人静坐在轿内,纤手握着长剑,指尖都已经因用力而白。 她忘不了第一次爬上夫君床的那一天,被夫君赶走时,夫君从内心最深处流露出的厌恶,虽然那时候夫君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自己苦守的清白,可是,夫君是看不起青楼女子的,这一点,她确信不疑。 就算自己曾是九天之上的玉女仙姑,一旦堕入青楼,又能如何? 蔡三娘儿子酒后自吹自擂的胡言乱语,彻底引爆了冰美人的怒火,她不欲杀人,但,她可以杀了这座曾经玷污自己名声的青楼。 冰美人,冰柔,已经不是曾经躲在角落里瑟瑟抖的冰柔了。 有了夫君,她就已经得到了整个天下。 冰美人看着熊熊大火,总算稍微出了口怨气,平复了心神,正待打道回府,忽然想起了什么,喊来亲兵队长道:“适才从楼里出来的女子们都在哪里?” 秦兵队长愕然道:“这个,属下没有留意,似乎都在楼前旁观吧,她们无处可去。” 冰美人下轿略略观望,片刻对了人群指指点点,对亲兵队长道:“那边的人,那个穿某色衣服的,那个留某种髻的,那个……那个……那个……那个……都着人带回府去,其余的无需理睬。” 亲兵队长心中大为感叹,连连点头答应,冰美人留下一半亲兵观察火情,自己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大都督府内石老一黄老二冯老三等等众人听了手下的报告之后一个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黄玉怔怔道:“我这弟妇,可真是……”呆半天,连口水都快下来了。 石越苦笑道:“这下使君不在,我等可有的交代啦。” 冯继则是故意与石越唱对台戏,笑道:“好,烧的好,我早看那地方不顺眼,嘿嘿,为难的都是家风不正的人啊!” 黄玉这次却没心情看老大老三对掐,自己默然走了出去,想了半天,开始吩咐手下人等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尽量做好手尾工作,这时却有金童手下的亲兵来寻,送了张帖子,竟然是冰美人恳求他为几个从晓月楼抢来的女子脱籍,黄玉钢牙咬的都快断了,也只好深呼吸几次,挥手让手下人一并去办。 然而在洛阳的阆苑宫,酒足饭饱的金童面对着另一个难题。 琴儿把金童引入一处幽静的宫苑,神色淡定的吩咐宫女掌灯。 金童有些手足无措,看宫女们收拾完东西都走了,却唯独琴儿自己站着不动。 “呃……”金童看着同样有些紧张的琴儿,只好自己先开口打破僵局:“琴姑娘姓秦?” 第五十二章 胡笳十八拍 金童看着同样有些紧张的琴儿,只好自己先开口打破僵局:“琴姑娘姓秦?” “啊,”琴儿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回答道:“不是,琴儿只唤做琴儿,是琴瑟和鸣的琴,并没有姓氏。” “没有姓氏?现在又没有生就的奴隶,一个人,怎么会没有姓氏呢?”金童有些好奇,同时为自己找到了聊天的内容而庆幸。 就算自己面对的是个冰清玉洁的大美女,可是没有一点感情基础就上床,那和逛妓院买春有什么区别?金童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有自己的坚持的。 琴儿见金童自顾自坐下,也不知道想要干什么,按照公主的吩咐不是应该由自己舍命陪君子,陪他**一度的吗?怎么就聊起自己的身世来?不过也只好顺着他的话题回答道:“琴儿小时候是孝文皇后回平城省亲路上,被侍卫捡到的弃儿,幸得孝文皇后可怜,收养在宫中,为公主殿下作伴,又蒙公主殿下不弃,视若姊妹,因此琴儿感念大恩,只望这一生中能为殿下做些微末小事,以图报答。” 金童点点头,示意琴儿挨着自己坐下,摇头晃脑地道:“琴瑟和鸣,夫妻和谐,这名字真不错,哪像我这破名字起的,不是和这个重名,就是和那个谐音,真真的令人难受啊。” “嗯?”琴儿有些惊讶:“大人怎会这么想呢?琴儿昨天听殿下提起过大人的名字,殿下说,取这样名字的人,必然一诺千金,有古君子之风,端地是个好名字的。” “呃……”金童略微有些尴尬,立刻决定转移话题:“琴儿,殿下身边,像你这样出身的女子有几个,都像你这么美貌吗?” 琴儿脸一红:“琴儿哪有什么美貌可言,比起殿下还不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公主身边一直有不少的女侍,不过这么多年来,来来走走,只有琴儿自己说不好是什么身份,也没有内官管辖,才得以一直陪伴殿下。” 金童来了兴趣:“这倒是我等外臣不知的事情了,琴儿,你们宫人之间,还有轮流调换的吗?归哪里管呢?” 琴儿垂下臻,柔声道:“宫人的轮换,是归内务府管的,琴儿听她们说,进宫就要经过很多的选拔,有的看长相,有的看技艺,还没有见过**贵人的面儿就已经被分了三六九等,甚至有的直接就封了尊号。不过进了宫之后就没那么自由,内宫各部主管总是不如内务府那么好说话,内务府分派之后,主管又要调换,如果贵人们不话,总是要听从他们安排的。” 顿了顿,琴儿继续道:“琴儿在殿下这里还好,比殿下年纪小,算是一起长大的。其他的宫人,在殿下年纪小的时候还好,到了殿下十三四岁的时候,都知道快要出嫁了,就争先恐后的找总管攀关系、使钱,要到殿下这里来,就是为了……为了以后能陪殿下嫁出去,离了深宫,还能有个好的归宿。否则等到三十多岁被打出去,已经人老珠黄,甚至有的运气不好,要在宫里终老一生。” 金童叹道:“果然人人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是天下妇人命运的巅峰,可是那风光背后,却是更多女人的悲伤之地啊。” 琴儿点头道:“琴儿自小就在宫里,还不觉得怎么样,听她们说起来,这每日里侍奉贵人,有些劳累还算小事,最可怕是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做吃等死,起早盼晚的日子真真难熬。后来……后来琴儿随殿下嫁了出去,那时候殿下年纪也不大,都没有出宫另居呢,琴儿就和殿下一起去了突厥,那里没有中原这里的规矩大,琴儿天天出门逛逛,回来与殿下讲些外面的事情,殿下虽然整日愁苦,到了那时候也会开心一些。再后来琴儿也大了,就去乐坊学了曲子回去弹给殿下听,殿下听着又是感慨又是庆幸,琴儿当时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就,就明白了。” “嗯?你还会谈曲子?”金童立刻来了兴趣:“能不能谈给我听听?” 琴儿抿嘴道:“琴儿又没什么高深的技艺,怎能在大人面前出丑?” 金童笑嘻嘻道:“今夜你来这里,就不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情很丑么?再出丑,哪还能比这般‘丑事’更丑的?快,乖……” 琴儿“扑哧”一声掩口笑了:“大人真是个好人,这么一说,琴儿再有千斤重担,也立刻轻松了呢。” 金童看她笑容,不禁呆了,使劲憋住积极下流的口水,道:“不准笑,快去拿乐器,弹来给大人我欣赏,不然真的要做些‘丑事’了。” 琴儿皱眉道:“这里以前不是殿下的宫苑,应该是行宫吧,还没有收拾妥当,琴儿只能找一找看从前没有乐坊,就算是有,还得再看看里面没有乐器。殿下从突厥回来的很急,什么东西都没带呢。” 金童站起身来,拿起桌子上的腰刀继续别在腰上道:“走吧,我陪你一起去找乐坊,省得来回搬弄,正好也四处看看这行宫的景色,让俺这六品小官开开眼界。” 琴儿莞尔一笑,有些雀跃的站起身来,头前带路而去。 说起来琴儿不愧是常年生活在深宫高墙内的人,虽然阆苑宫她才住了没多久也不是很熟悉,但各个地方只要稍加观察就能推测出以前是做什么的地方,见金童的好奇心很强,自然而然的仔细向金童介绍,金童乐得从皇帝行宫的细微处了解一些古代帝王的起居生活方式,一路上听的津津有味。 不多时,路过一小片水潭,金童吃惊的道:“这里从前不是皇帝的行宫吗?怎么会有水潭的?”据他所知“后世”的皇宫里是没有水的,连水井都没有,就靠每天从外面向宫里运水。 琴儿不解道:“行宫里就不能有水的吗?一般乐坊就会在水榭旁边,而且夏天的水边凉亭是贵人们最爱去的地方。” 金童缓缓点头应“是”,心想这两个世界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啊。 琴儿果然是专家,带着金童三转两转就找到了乐坊所在的地方,并且金童知道了不但皇家如此,大户人家也一样是在水边建设乐坊用于乐师、歌舞姬的培养和日常生活,至于地方戏……现在还没有展出来呢。 金童帮忙推开厚重的大门,入眼就是一个硕大的厅堂,不说什么雕梁画栋了,反正皇帝的行宫每个宫殿都是这样,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上面略微有点灰尘,可见虽然长期废弃不用也会定期有人打扫,只是最近没有人光顾罢了。 一系列的乐器陈列在大厅的两侧,都有绸缎盖着。琴儿巡弋一周,失望道:“没有胡笳,琴儿最早学会的曲子没法吹奏呢”转而又嫣然道:“不过琴儿会用琴弹奏出来,还可以同时唱曲子。”有些雀跃的跑到瑶琴前面,掀开上面的绸缎。 金童帮她拍去坐席上的灰尘,然后自己坐在了瑶琴的对面,笑道:“如此小生就洗耳恭听仙音了。” 琴儿白他一眼,浅笑道:“大人何等身份,多少大乐师的技艺不能听到?非要琴儿献丑,琴儿又哪会弹什么仙音呢?” 金童赞道:“琴儿貌若天仙,拿纤纤素手像仙子一样美丽,弹奏出来的必然像仙音一样好听。” 琴儿的小脸一阵通红,默不作声,几根修长的手指开始拨弄琴弦,一阵杂乱的类似试音的琴音之后,渐渐找到了感觉,曲调开始往悲哀苍茫的迹象展,很快进入了乐曲了旋律。 金童听着乐曲,只感觉到一片大漠的悲凉,像是孤单的旅人走进沙漠,从此再不回头一样,心中暗暗一惊,这琴儿已经说过,是用瑶琴模拟胡笳的乐曲,没想到弦乐也能表现出管乐的意境,果然是大音希声,技近乎道啊。 技近乎道?金童心中忽然泛起了一丝明悟。 技近乎道……各种技艺的定点都是相同的,一个泥瓦匠的技艺如果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岂非也可以去做一个大乐师么? 正在互相乱想间,忽然听到琴儿开口唱歌: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对殊俗兮非我宜,遭恶辱兮当告谁?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 歌声悠远苍凉,从琴儿口中长处又带有她独特的清越,金童心头一颤,这是和冰美人所唱完全不同的两种的旋律,也是不同的两种意境,可是那隐藏在最深处的意境,竟然隐隐是同源的。 有了金童的认可,琴儿的技艺就已经是直追冰美人那天仙下凡的水平了。 琴儿继续唱道: “冰霜凛凛兮身苦寒,饥对肉酪兮不能餐。夜闻陇水兮声呜咽,朝见长城兮路杳漫。追思往日兮行李难,六拍悲来兮欲罢弹。” 金童听不懂歌词,却有些莫名的冲动,想一把把面前这唱歌的“可怜”女子拥入怀中,用温存磨平她心底的哀伤。 “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为神有灵兮何事处我天南海北头?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负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制兹八拍兮拟排忧,何知曲成兮心转愁。” 到了这里金童如受雷击,他终于知道了琴儿在唱的是什么歌曲,他怔怔的盯着这个正在弹琴的淡绿色宫装女子,这个女人像是暗夜中的精灵,用乐曲向他诉说了另一个世界。 琴声悠远,琴声苍茫。 最后连连的咏叹般的**过后,琴儿素手轻抚琴弦,“仙翁”“仙翁”的琴声渐渐转小,继而消弭。 金童长吸一口气,长身起立,念道: “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 志欲图篡弑,先害诸贤良。 逼迫迁旧邦,拥主以自强。 海内兴义师,欲共讨不祥。 卓众来东下,金甲耀日光。 平上人脆弱,来兵皆胡羌。 猎野围城邑,所向悉破亡。 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撑拒。 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 长驱西入关,迥路险且阻。 …… 白骨不知谁,纵横莫覆盖。 出门无人声,豺狼号且吠。 茕茕对孤景,怛咤糜肝肺。 登高远眺望,魂神忽飞逝。 奄若寿命尽,旁人相宽大。 为复强视息,虽生何聊赖。 托命于新人,竭心自勖励。 流离成鄙贱,常恐复捐废。 人生几何时,怀忧终年岁。” 最后再长叹一声,金童道:“好一曲《胡笳十八拍》!” 第五十三章 相思?夜战 琴儿惊讶道:“大人竟然也知道这曲子?还,还会念这诗?” 金童有些奇怪:“这么有名的诗句,难道会的人很少吗?” 琴儿点头:“嗯,教我这曲子的乐师告诉我说,这曲子是从前一个匈奴的王妃所做,她是从中原被匈奴抢去的,做了王妃之后生下两个儿子,后来又被中原的大官重金买了回去,后来她做了曲子,还写了几诗托人带回匈奴给她的儿子,在中原似是不多人知道的。” “呃……”金童不知道历史在这一点上有些乱套,只好强自解释道:“其实这个女子在中原历史上也很有名,她从匈奴被曹操赎回被称之为曹操所做的一件大好事,重点不在诗文乐曲,而是她会背诵很多中原在先秦时代的藏书,所以可能在正史之中少有记载吧。” 琴儿点头表示理解:“原来是曹操,那么在南朝该有更多人知道的吧。” “嗯嗯,”金童狂点头:“中原分为南北两朝之后,想必文化上有些差异。”随即转变话题:“琴儿你一共会多少乐器呢?胡笳和瑶琴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吧。” 琴儿小声道:“不多,只是三五种罢了,不过乐曲熟练之后多有相通,老师说只要掌握韵律,可以弹奏出来,不拘哪种乐器都能进入高深之境。” 金童道:“倒是这个说法,嘿,只是不知说的是熟能生巧还是殊途同归?” 琴儿摇头道:“琴儿不明白,但似乎都有这个意思。” 金童笑道:“那我也试试,说不定我再某方面也是技艺高深之人呢,那么弹琴也未尝不可。”他小时候会吹口琴,而且学过识谱,是可以吹成曲子的,现在神识强大,理解接受能力都提高不少,刚才更是近距离的观察过琴儿弹琴的手法,对于基础手法来说已经记了个七七八八。 琴儿掩口笑道:“大人当然不是一般人了。琴儿先为大人讲解一些弹琴的技巧吧。” 果然经过讲解之后的理解是和自己琢磨的东西不一样…… 半个时辰之后,金童自己坐到了瑶琴的后面,琴儿自己则挪到了旁边,金童默想了许久,断断续续,艰难的弹出了曲子的开头,却和琴儿的《胡笳十八拍》截然不同,是一段慵懒的曲调,他对传统曲谱没有概念,还是按照西洋的七音来区分琴弦和弹奏手法,不过好在只是弹奏,不需要自己作曲,考虑到旋律就可以了,只需要将自己要弹奏的旋律和繁复的手势相对应。 终于成了第一句,金童得意的一笑,6续又重复磨合了几遍,已经将最基本的手法牢牢记住了。 琴儿哑然道:“这是什么曲子,风格懒散,却是别有一番内涵的。” 金童笑道:“这曲子也是名家所作,不过还是歌词最重要,可惜是女子唱的,我一个男人怕是学不像,嗯,等我通一遍,就唱给你听,算是回敬。” 跌跌撞撞的把一整曲子弹完,金童自我感觉技艺上已经有了一个很大的跨越,当然最根本的还是得益于神识记忆的方法,和“过目不忘”有异曲同工之妙,更能对身体的协调有很大帮助,基本手法不需要怎么训练就可以上手。 又通了两遍,渐渐熟练起来,最后有了行云流水的感觉,音符的各种变化已经深深印在了神识中,金童微微严肃起来,深吸一口气,郑重的重新开始。 琴儿在惊讶他的学习进度之余也注意到金童的变化,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侧耳倾听。 仍是那段已经熟悉的乐曲开头,不同的是,在简单的两小段曲调后,金童就开始唱了起来: “红豆生南国,是很遥远的事情。 相思算什么,早无人在意。 醉卧不夜城,处处霓虹。 酒杯中好一片滥滥风情。” 慵懒的曲调,金童唱的还算平顺,声色倒是过得去,没什么沙哑,还略带童音。金童自己摇了摇头,这和上辈子的嗓音有些差别啊。 不过,好在金童的唱功很不一般,上辈子在kTV是久经考验的,唱歌是其一大爱好,驾驭嗓音的技术还行,跟原唱毛大师比起来是有一定差距,但比一般人强多了。 琴儿却是瞪大了眼睛,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曲调,根本形容不出自己的震撼。 还没来得及表示惊讶,只听金童的歌声“急转直上”,度骤然加快,继续唱道: “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守着爱怕人笑,还怕人看清。 春又来看红豆开,竟不见有情人去采。 烟花拥着风流真情不在。” 然后缓缓的回奏,再三重复: “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守着爱怕人笑,还怕人看清。 春又来看红豆开,竟不见有情人去采, 烟花拥着风流真情不在。” 乐曲中多有夹杂重音,这是金童在刻意弥补单琴曲对交响乐的不足之处,他尝试着用内力将重音的音域产生一些变化,变的深沉绵长,效果十分不错。 这就是另琴儿惊讶的最大原因,因为金童这样的“弹唱”,是把琴曲与歌声融为一体的,琴曲的重音和伴音和每一个字的唱词都有配合,歌词中每一个字的长短音都有琴声衬托,相互交织在一起,琴曲甚至能弥补某一句唱词中意犹未尽的尾音,而整句的唱词也和琴曲的节拍相互对应,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在歌词唱到**的时候,为了凸显歌词的感染力,琴曲也随之变得音调简单和轻盈,甚至只有基本节拍。 琴儿甚至想到,同样的曲子,如果换了歌词以后,其中也要有很多需要改动的地方,以配合歌词用字的平仄。 终于金童放慢了最后一句的度,作为歌曲的结尾。 琴儿看着金童有些目瞪口呆,后来忽然清醒过来,急切道:“大人真的是第一次弹琴吗?” 金童愕然道:“当然,之前我从来没有摸过瑶琴,琴儿可是我第一个老师啊。” 琴儿摇头道:“琴儿可不敢当,大人的乐曲虽然简单,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深刻意味,甚至是从来没有过的一种韵味风格,琴儿觉得,这曲子一定是大家所作,可是很奇怪,这样格调的曲子为什么从来流行过呢?大人,这歌名字叫什么?” 金童微微一笑道:“《相思》,本来是位名家所唱,可惜我学不像那其中的风韵。” 琴儿微微低头轻轻吟唱道:“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守着爱怕人笑,还怕人看清……大人,可否让琴儿也弹唱一遍,略作修改?” 金童欣然道:“好……”忽然脸色一变,急道:“琴儿你在这待着不要动,我去寝宫看一看!”说完身形已经不见了。 “啊!”琴儿小声惊呼,立刻下意识的捂住小嘴,起身快步走到烛台前,挨个吹灭了蜡烛,登时整个大厅陷入死寂的黑暗。 她默默站立在黑暗中,柔弱的身形略微有些抖。 殿下,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金童现意外是因为寝宫外的一声闷哼,那声只出了不到三分之一的闷哼声,若非金童的神识异常强大,是根本不可能感应到的。 又是杀人,又是血案! 金童心中充满着深深的愤怒。 他就是因为杀人案才来的洛阳,就在前一天的晚上,他才刚刚目睹了一个血案的现场,现在,在堂堂一国公主居住的皇帝行宫内,竟然又有人被杀! 这是什么世道? 这是谁家天下! 在飞驰之中,他的手已经按在了腰刀上。 金童不会刀法,前阵子在军队里只不过临时学了几下骑兵枪技聊表心意,连“枪法”都算不上,要知道“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枪法可是要学一辈子的,兵中之王,哪那么容易学“会”? 除了枪法没学之外,其余的剑法、刀法甚至拳法,他都一窍不通,因为上辈子就是个典型的“文人”,跟好勇斗狠完全没一点关系,这辈子一是没时间,二是身具道法神通,正经要练的东西都练不过来,更对寻常武功没什么学习的**。 不过法力到了金童这个地步,就算不会武功,细致入微的眼力、迅如脱兔的反应和力量出后法力加持的控制力相加,都要远远强于凡间武功的效果。 所以不管是帮助捉拿白莲教匪范大伟,还是迎击突厥兵解救长乐公主,他都一直处于绝顶高手的神一般存在,翻手之间摧枯拉朽。 乐坊到寝宫至少有三里路,这三里路对金童来说只是眨眼之间。 寝宫西侧,两个黑影刚刚放倒了两名巡夜的侍卫,他们出手很干净,这两名侍卫一个死的无声无息,一个仅仅出一点点类似呻吟的闷哼。 “擒?杀?”一个黑影小声问道。 “杀。”另一个黑影传音回答:“把风的已经到位了。” 两人纵身越过高墙,这里的内外都已经被小心侦查过,除了长乐公主和贴身宫女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蓦得。 “当心!”一条黑影闷声喝道。 与此同时,一条暗红色的人影从东面毫无预兆的蹿了过来,这身影快的似乎已经和黑暗融为一体。 “叮叮叮叮叮叮……”一连串刀剑撞击声响彻了阆苑宫的天空,杀手甲用掌中剑连连封堵对方的刀势,刹那间就是三四十次撞击,同时他像是被那人影推着倒退一样,从空中连续退了足足十丈远。 对战的两人同时惊诧莫名。 杀手甲震惊的是对方的度,那连续不断的腰刀攻击其实并没有什么章法,只是又劈又砍,如果换了自己是对方,这几十刀的过程中自己至少已经被自己杀了十次,可是对方的刀法实在太稀松,所以才被自己一连串的挡了下来,甚至其中有一段时间自己连想都没想只用下意识的剑招就挡了下来。 可是那度,实在太快了,根本容不得自己思考如何脱身和反击,如果不用一整套的防御剑法,根本容不得自己见招拆招的去挡。 而长途奔袭到来的金童更加震惊,他震惊的是对方的功力。按说自己出刀已经用上了法力,而且已经用上了不少,如果再加力的话没等砍到对方,自己的刀就得碎成块状。 可是对方挡下了,就在间不容的一刹那,连挡了自己好几十刀,明明自己每一刀都是大开大合,靠了反方向的冲击力去砍的,换成自己根本不可能有思考的时间,可是对方的剑就偏偏能准时出现在自己刀就要劈出去的地方,并且每一次碰撞都有一次或几次颤动,再大的力量都被卸了出去,最终都砍在了空气上。 所以这一刹那之间的几十刀,只能把对方推后了十丈,而对方有两个人。金童压下心中的惊异,再一刀全力砍出去,同时自己反身又折向了杀手乙。 “呛!”那全力的一刀还没和杀手甲的剑接触,刀气已经纵横弥漫,一往无前的向前抹去,可是杀手甲的长剑上下一滑,竟然就把刀气消弭无形,并且借力一个弧线刺向了金童的肋间。 金童大骇,他根本想不到那个被自己一瞬间砍出几十米的家伙竟然完全无视自己的大力一刀,像泥鳅一样绕回来不知怎么的就威胁到了自己,在这一刻他没想到别的,竟然想起了《三国无双》中的武将“受身技”,那诡异的格挡+卸力+反击,刹那间的由守转攻。 一个翻滚,金童放弃了自己面对的杀手乙,错开半个身位,刀身反撩,砍开了这临身的一剑。 然而最令他惊讶的,是这杀手出击的那一剑,自己就算法力深厚,也没有用肉身硬抗的把握,因为在剑尖寒芒闪过的时候,一股剑意已经喷薄而出,带着撕裂一切的威势袭向自己。 然后的第二剑,是杀手乙的,就在金童挡开那一剑的时候,另一柄剑已经到了他的咽喉,凛然的剑气刺激着他颈部肌肤。 金童又一个翻身避开,颈下已经殷红一片。 第五十四章 顿悟 ps:昨天停电一天,全小区人集体Bs完物业之后纷纷作鸟兽散,然后,断更了……悲催! ---------- 不敢再纠缠,金童腾身飞去起,掠过二十丈的距离,站到了寝殿的飞檐上。 “先天绝顶修为。” “似乎有伤,不能出招。” “……” “……” 两名杀手传音交流着,根本无视阆苑宫中各处随着兵器撞击声燃起的灯火光芒。 “能拿下吗?” “他轻功无碍,我俩够呛,得看暗子行止。” “该没问题,上!” 站在墙头传音交流的两人迅达成了共识,向着金童一左一右旋身扑来,那玄妙的身法,就算与金童的飞行法诀相比差着等级,但却能成功的让金童摸不着进攻路线。 似上似下,非左非右。 这些都是无数前人殚精竭虑潜心琢磨出来的招法。 最重要的是,似慢实快! 金童根本没得到任何缓过气的机会,就又开始为抵挡这一轮的进攻头疼。 没有时间考虑,金童脚下一错,整个人从飞檐直坠而下,空中一个翻身再上升,腰刀砍向杀手乙的双腿。 眼看这一刀就要竟全功,忽然一股黏稠的力量缠上了刀尖,金童一惊,刀尖被带偏,随即一柄剑从他后脑无声无息的刺了过来。 “叮!”剑尖被金童用两指弹开,空中未及变身形,一只大脚丫子揣在了他的脸上,金童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便“噗通”一声砸在了地上。 连滚带爬的撞破殿门躲进去,金童一阵后怕,这是什么武功高手,竟然把自己这般与孙猴子同一境界的修士打成这样,就算是二打一,也太难以想象了。 神识锁定着外面的两人,金童摸了把脸上的灰,nnd,差点没破了相,不知道爷爷是靠脸吃饭的啊? 很好,吃了亏,必须要还不回来,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别吃更大的亏,金童紧张的思索着,貌似和外面这两高手比起来,自己绝对优胜的只有度了。 逃? 金童在这个世上没什么赫赫威名,也没有形成什么装十三的高手风范,打不过就逃,再正常不过了。 扫了眼已经惊惶穿衣起床从内殿出来的长乐公主,金童恶狠狠的点了点头。 “殿下,最安全的地方在哪里?”金童小声问道,同时小心的用神识屏障阻挡殿内的声音外放。 “啊?”长乐公主再次吃了一惊,她是见过金童奋战杀敌英姿的,眼下看来竟然连金童都有撒腿开溜的趋势,实在太惊讶了,不过她还是冷静的回答道:“当然是宫里。” “……很好。”金童一怔,明白过来所谓的“宫里”指的不过阆苑宫而是皇宫:“殿下请受些委屈。”然后一把攥住了长乐公主的玉手。 寝殿外的两名杀手对里面虚实不是很摸底,稍微耽误了点时间,不过想一想,只有一名高手武官进了里面,完成任务应该不难,正待从破碎的大门杀进去,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再次冲破大门。 根本来不及躲避的情况下,杀手乙扭了扭身子,被那凌空的气劲砸中一半,登时一声惨叫抛飞出去,伴随而来的是身上数处地方的“喀嚓”声,至少七八根骨头被砸断了。 与此同时,金童单手抱着长乐公主从大门“洞”里飞身出去,冷哼道:“看老子以力破巧,休得欺人太甚……唔!” 他度极快,所以才得意了一半,就已到了另一处大殿的飞檐旁,这时一道乌光如闪电般从飞檐下窜出,正中他的腰间。 飞起一串血珠,金童忍痛毫不迟疑的继续飞蹿而去,这正是他最担心生的情况,从实战中测验自己的战斗力,现自己面对一名杀手可以不败,面对两人就有很大问题,就算自己奋起法力大开大阖的欺负凡人,还得担心会不会另有人手埋伏着抽冷子把长乐公主做掉,很明显自己是防不住的。 所以他才选择了逃走,而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他的神识已经记住了两名杀手的一切特征,最后一名实在没心情去记,反正记住两个已经足够了。 “老子会回来的!”他飞在空中,大声喊道。 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半晌…… 伤口虽然已经止血,但还是很痛,金童盘腿坐在皇宫正门中华门的旁边,无聊的运转着真元。 长乐公主躺在一辆被金吾卫士兵匆匆赶来的豪华马车里,周遭密密匝匝的数百士兵保驾。 已经过了时辰,据说就连皇帝自己想出来都很不方便,何况只是一个公主想进去?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金童一路上并没有使用飞行的技能,而是像个武功高手一样,飞檐走壁的带着公主到皇宫来,当然也不会直接翻过宫墙进去,所以两人被阻在了皇宫门外。 眼看到了寅时,金童长身而起,车内长乐公主惊觉,立刻问道:“金诚,哪里去?” 金童叹道:“殿下不妨好好休息,下官再去阆苑宫一趟,看看情况。” 长乐公主黯然,随即又道:“好吧,你去看看琴儿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 金童宽慰道:“殿下放心,此刻该不会专门去找一个侍女的麻烦,下官走了,殿下保重。” 飞也似的回了阆苑宫,果然刺客已经无影无踪,寝殿门前留下一摊血迹,该是那名被金童一力降十会砸伤的杀手留下,其他就只有金童自己留下的血迹了。 阆苑宫侍卫已经接到了金吾卫的通知,并没有太多的慌乱,不过人人一脸的不忿,兼有心灰意懒之态,金童和几个见过面的侍卫打过招呼,解释了刺客的厉害,像自己这样的人尚且受伤,他们没出上力也是可以理解的,对方才略有释怀。 金童找到琴儿的时候东方已经有些鱼肚白了。 琴儿呆呆坐在乐坊的大厅里,乖巧的一步都没有出去,见了金童,立刻眼圈就红了。 “大人……”琴儿一个箭步跑向金童,快要纵体入怀的时候忽然想了想,止住脚步,嗫嚅道:“大人,殿下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金童笑道:“没什么,被我送去皇宫了,琴儿大可放心,不用躲在这里了。” 琴儿低头道:“一切有劳大人了,琴儿,琴儿是帮不上忙的。” 金童道:“你一个女子,想这么多做什么?不妨事。现在天快亮了,我还有要紧事,得赶快去刘使君府上,琴儿若是有事找我可打人去雅居别院寻我。”说完扭头就走。 琴儿看着他背影,轻轻道:“大人,琴儿,还会找你弹琴唱曲儿的,千万,别忘了琴儿……” 金童身形顿了顿,片刻就恢复了离开的度。 好一个痴心的女子,这也太好骗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不是上辈子那个年代了,并不是每个美女都是骄傲的公主,在这个时代,公主只能是长乐公主,侍女就只能是侍女罢了。 金童一脑袋的胡思乱想,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一切抛诸脑后。天快亮了,得赶紧到刘贵的府上,晚了再施展身法怕被人看见。 荆州刺史刘贵的府邸距离阆苑宫约有二十多里地,昨天早上金童已经把洛阳城的城区划分记了个大概,这次尽量飞的高一些,也算好找。 偷偷摸摸降落到刘贵府邸附近隐蔽处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不少早期营生的居民已经出门。 金童在微凉的晨风中惬意走着,与每一个对面的行人擦肩而过。 这是自己“再次”来到洛阳的第三天,实则是一天半,然而在这短短的一天半里,经历了不少的事情。 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一个悲痛欲绝的公主,一个缠绵悱恻的夜晚,三个技近乎道的高手,一座城。 金童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一步步走向大街,每一步都像是过了三生三世。 三生三世吗? 脚下仍然是坚实的大地,头顶仍是无垠的天空,就算人再变,都是永远的天地。天地间亘古无穷的轨迹阐述着道的存在,不管是生死、是离合、是快乐痛苦、是善恶黑白,都无法改变。 金童的识海中忽然出现惊人的变化,厚重者下沉为地,轻浮者上升为天,广阔无垠的识海天地中,由左到右循环着光明和黑暗。 在这一刻,天地间亘古绵长的轨迹忽然避开了金童,就像他从来都不存在一般。 而这变化的一刻,仅在抬脚的一瞬间,便已完成。 [本章终] 第五十五章 松柏堂 北魏景明二年,四月初五。 刘刺史府邸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年轻的武官,说是忽然出现也不确切,因为他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闪就出现了的,而是在那一瞬间,来来往往的行人谁也没有注意到,然后他就出现了,而他的出现没有人感到突兀,只是令人感觉自己是刚才并没有注意这个人罢了。 他白净的娃娃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身上暗红色的箭袍上有破洞和血迹。他悠悠然的在大街上吃了两碗豆腐脑和三个煎饼后,才迎着晨辉,迈着方步走向刺史府的大门。 “麻烦兄弟通传一声,长沙司马金诚拜见刺史大人。”他的娃娃脸上还挂着不变的笑容。 门军一听名字,不敢怠慢,立刻引他到门房歇着,然后进去通报。 刘贵显然很早就起床了,一听金童到了,立刻传入,金童进来的时候,他还在几个丫鬟的摆弄下,对着铜镜正衣冠。 “守义来的正好,”刘贵一面伸开双臂方便丫鬟整理衣服,一面道:“半夜有个消息传来,可把我吓了一跳,后来才知道是你在贴身保护公主,这才放下心来……嗯?” 刘贵在镜子里看见金童狼狈的样子,一个激灵转过身来:“守义你受伤了,什么刺客如此厉害,竟然能伤到你?伤势如何?” 金童有些感动,毕竟这么大个政客还能有心问自己伤势如何,看来并不算太冷血,回答道:“伤势不轻,不过我有独门秘法已经无碍。受伤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有三名刺客,至少两名是先天高手,不过我也不吃亏,可能干掉了一个,或者不死也是重伤。” 刘贵点头道:“守义身手高绝,我所素知,伤势无碍就好,看来这次带你回京是对了,若是个换个人,怕是……唉,不消说了,还好还好——你们下去吧。” 侍女们停下手上的工作,分别冲两人行礼后轻轻退下,刘贵走出更衣室,与金童分宾主坐下,立刻有人奉茶上来,金童要了蜂蜜水,刘贵老神在在的不知想着什么。 过了半天,刘贵道:“守义这次干的不错,不过这样一来,先前的计划怕是要有变动。你还未到部里去过吧?” 金童点头道:“属下估摸着应该先来使君这里一趟,所以还没有去。” 刘贵想了想,道:“去吧,先把公事了了,毕竟圣上那里对白莲教很紧张,近来剿匪一直没什么进度,你这次算是个大功,虽然各方奏折都上去了,但你自己去部里露露面也是好事。昨晚的事情一生,你来京城的事情就瞒不住了,侍中大人这边难保不会有什么差事给你,你是从我麾下出来的,有什么任命也只好应着,不好反对。” 金童笑道:“不管有什么任命也罢,属下还不是要常常来使君处问计么?” 刘贵得意的哈哈大笑,喘着气道:“我得守义,如同白虎添翼、黑蛇添足。” 两人一阵互相吹捧,眼看着时辰快到,金童辞别出门,刘贵命人准备了新衣服,好在武官装束只要品阶相同就差不多,些许区别具体官职的配饰只需要缝缝补补,另拨了二百亲兵给金童带着,前呼后拥的快马向朱雀大街奔去。 六部比较好找,皇宫的宫城就在洛阳城中心偏北,皇城包裹在宫城之外,皇城南侧紧贴着贯穿东西城门的麒麟大街,而从皇城正门直通宫城正门再一直通往南城门的大街就是传说中的朱雀大街,两条街的十字路口北侧就是宫城正门朱雀门,而朱雀门到皇城正门中华门之间的路段名为千步廊,实则与朱雀大街是一体设计的,宽度、装饰全都一样。千步廊的两侧是中央办事机构,以左文右武的格局分列两旁。 金童等人在皇城前面下马,亲兵们看守马匹,分出四人陪金童步行走向朱雀门。 朱雀门的看守十分松懈,连腰牌手续什么的都不看,只是口头问了问什么官职,去哪里办事,也不登记,便挥手放诸人入内。 进了朱雀门,金童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派恢弘大气的氛围啊! 上辈子去过**广场吗?可以想想偌大的广场从北到南只盖了九排房子的气派吗?在金童的印象里**广场南北长是88o米,现在看这个样子,每一排办公大殿,连房子带间距的南北深度就是二百米左右。这还只是深度,金童向前走了走,歪头向东看了看东西长度…… 只看见青石铺就的道路向东、一直向东……一直向东……继续延伸…… 金童晃了晃脑袋,他有点眼晕。 左文右武他是知道的,不过左边一共有九排办公大殿,而且每一排都是连续的向东延伸,中间连个过道都没有,这该走哪一排进去呢?总不能明目张胆的在皇城里飞檐走壁吧,就算是武功高手也得讲点体面不是吗? 问了问手下亲兵,谁也没来过,看来刘贵这厮也没舍得给亲信啊,好在一个亲兵叫刘三路的,是刘二狗他堂弟,脑子和他堂兄一样活泛,跑去问了问把手朱雀门的官兵,看样子还塞了点“货儿”,过了一会,屁颠屁颠的拿张图跑了回来。 “干的不错!”金童十分开心,抛了一大块银子过去,接过刘三路手中的皇城草图,看了看,上面花的十分简单,就是九横一竖,估计是道路,每两条横线之中都写着一连串的单位名称,诸如吏户礼兵刑工六部、秘书省、殿中省、御史台、太常寺、光禄寺、大理寺、鸿胪寺、司农寺、太府寺、卫尉宗正寺、将作都水监、少府军器监、金吾卫、监门卫、千牛卫、羽林军卫、左卫右卫等等等等令人眼花缭乱。 “在第三排。”金童眯着眼看了一盏茶的工夫,终于下了总结。 第三排的并不是他的目的地刑部,而是御史台,他要先找御史台台院的侍御史丁浩,至于约好了一起去的袁文,让他在刑部等着吧。 论官职,丁浩是中央官,金童是地方官,丁浩比较显贵,论级别,丁浩是从六品下,金童是正六品下,金童略高,论九品中正,两人似乎都是上下品,而金童一边是长沙司马一边是偏将军,文武通用,丁浩则是侍御史“掌邦国都鄙及万民之治令,以赞冢宰。凡治之者,受法令焉”,也是文武通吃。两人在玉门关协同办案期间,金童有些虚以为蛇,丁浩也自知事不寻常有些敷衍了事,彼此相处的不错,丁浩在玉门关的时候对金童的工作并不深究,工作期间金童也在表面的成绩建树上多有配合,很是带人抄了一批弥勒教的废弃老窝和不知情没有来得及重新隐匿的外围教众,算是合作愉快。 所以这次金童进京进行专项汇报,是少不了先找一找丁浩的,必要时还需要丁浩陪同协助汇报。 几个人亦步亦趋的走到第三排,金童抬头看东侧第一间大殿,见牌匾上写着“松柏堂”,不知何意,拿出地图来一看,第三排东侧第一个单位赫然是“尚书令”。 “nnd原来是丞相大人,什么破地方,尚书令不写尚书令,倒写松柏什么的,也不知道这是皇宫门前还是皇陵门前,几千年的好风水全让你这三个字儿给败坏了……”金童嘴里咕哝着,带人快步往里走。 这个时候正在早上大朝会的时间,有资格上朝的大官都上朝去了,没资格进去的干脆还没上班,所以二十丈宽的道路上人烟稀少,金童正羡慕尚书令的办公室地方不错,浑没注意对面几个人拥着一名骑驴老人正在慢慢与他相向而行。 “前面那小娃儿站住。”一个“干瘦”的声音干巴巴的冲金童喊。 金童低头走着路,听见声音一怔,抬头看时,却见一头“高头大驴”上骑着一名异常“干瘦”的老头,怪不得说话声音也干巴巴的,左右看看,却只有毛驴两旁有两个仆从,后面两个拿扫帚簸箕和袋子的,估计是为了随时清理驴粪蛋。 呵呵一笑,金童上前两步,抱拳道:“这位……”仔细看看,没穿官服,不知道几品啊,顿了顿,继续道:“这位老前辈,早啊,不知唤小子有何见教?” 老头失笑:“你这小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倒是满口的江湖口吻,你是哪位大人身边的差官啊?” 金童赔笑道:“不知老……大人名讳,请恕下官失礼了,下官长沙太守金诚金守义。” “嗯。”老头点了点头:“你这名字,老夫听说过,却是个新起用的官员,不知礼仪也罢,以后时候长着呢,可要慢慢学。老夫看你从尚书令门前走过,嘴里咕咕哝哝,似有不满啊?” “啊?”金童心道一声“晦气这都让人看见”,急忙谄笑道:“这个,乃是下官看尚书令大人的松柏堂名字相当有气势,呃,这个松柏……呵呵,松竹梅嘛,傲立三冬,百折不挠,经风雪摧残而不改,端地是好名字!”急中生智,所幸越说越朗朗上口。 “哈哈哈哈。”老头手捻长髯大笑:“小子倒是有见识,很有急智啊。去吧去吧,办你的差去,老夫要是为难你,倒是以大欺小。”说完拍驴就走,路过金童身边的时候嘴里也咕咕哝哝“皇宫还是皇陵啊,有意思有意思……” 金童身上“唰”的冒出一身冷汗,没想到自己那么小的声音,身后的亲兵都不一定听见,竟然被距离很远老头听明白了,或者这老头会唇语? 又一想,老头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那嘴里碎碎念的小声,估计也只能被自己听见了,肯定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金童几乎是一溜小跑的来到御史台台院门口,却见两名军丁一左一右松松垮垮的站着,似睡非睡,金童面对大门一站,目光两边一扫,两人顿时惊醒,见有人来,急忙站规矩了,喝道:“此乃御史台办公重地,贵官来此何事,且请说明,好往里通报。” 金童道:“好个办公重地,嘿。长沙司马金诚,求见侍御史丁大人,烦请通报一声。” “呃……”门军一愣,随即道:“里面就丁大人一个人在,刚刚吩咐过大人要来,大人直接请进吧。” 金童左右看了一眼,亲兵表示会在门口等候,这才一个人入内。 绕过门口屏风,嗬!金童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办公大殿如此高大,**丈高,飞楼重檐的,原来里面竟然设计了三层,门口屏风,屏风后是个四五人合抱的大鱼缸,里面养着一大群的锦鲤鱼,再往前十几步是香案,估计着供奉圣旨的地方,再往里就是三层楼的第一层,一眼扫去,足有二三十个房间,每一间的房门还都不小,全是木结构的,外面挂着纱帘,整殿的实木地板,孔雀浮雕的珠子,每根柱子上三个防风灯,头上五重飞檐,另外似乎还有光线漫反射原理的设计,虽然大门被屏风堵的严严实实,里面却是光亮堂皇。墙上的壁画是“獬豸”,乃是御史的标志。 紧贴六扇正门左右的大殿南侧是一大排的茶座墙边的茶几上是各种茶叶、烟叶,桌子上备着茶具、烟杆等等,明显是高干们闲着没事歇息聊天打屁的地方。 **啊,真够**的!金童看了眼这些摆设的质地、造型,全是十分高档的,那一个个斗大的瓷瓶上写着“碧螺春”、“大红袍”、“明前”、“雨前”等等字样,简直就是个高档的茶叶店,再远些还有叶子牌、骰盅什么的,典型的后面办公室前面俱乐部啊。 二楼有个房间开着门,想想门军所说的现在只有丁浩一个人在这,金童不假思索飞身上到二楼走廊,轻轻两步走到门前,敲了敲门框道:“请问,丁大人在吗?” 却见丁浩正坐在办公桌前忙乱的翻看着公文,再看这办公室四周,成篇累牍的公文啊,有竹简有折子,一摞摞一堆堆的散乱放着,偌大个办公室,柜子里放不下,堆在柜子顶上,柜子顶上也放不下,堆在办公桌上,把文房四宝的空间都挤兑的很小。 “呃……”这景象让呆惯了长沙司马空荡荡办公室的金童很不适应:“丁兄,这是书吏的房间吗?” 丁浩下身穿着整整齐齐的制式官裤官靴,上身却是一件缎子的家居短打扮,官袍、官帽横七竖八的扔在桌子上,一副凌乱的样子,这时候才抬起头来:“金大人来的正好,又出大事了。” ---------- ps:呃,这星期封闭学习,估计是六天,这个更新嘛,555555~~~~~没存稿啊! 第五十六章 洛阳扫黑 按照丁浩的说法,并不是他料事如神,而是早上听说长乐公主的事情后急切要找金童,却没个地方去找,想起来金童到洛阳应该要到刑部汇报查办弥勒教的工作情况,想必刑部知道他的下处,所以先去了刑部,一眼便看见呆呆坐等的袁大人,一问说金童还没有来过,就托刑部的人传话让金童先来他这里有急事,而自己回衙的时候也顺便和门军说了一声。 至于办公室的凌乱状态,丁浩解释说这里当然是自己的办公室,这些乱七八糟的卷宗还不是全部,很大一部分已经拟了公文的大致意思交给书吏们去写,这么大个国家,几十亿人,天天要查办的事情多了去了,虽然交通不是很达,但消息传达还是很快的,“今上”励精图治,御史台的压力很大,不时就有一些看上去不起眼的案子会被上头过问,台院已经数次打报告要求增加侍御史编制,但上头派不出人手来也没办法,不过下面的检校御史、主簿、录事等等小官增加的不少,不入品的书吏更是成群,事事有打下手的可以分工协作,日子还算过得去,但身为侍御史,每人都要总领一摊公务,忙也没辙。 说起大事,自然是长乐公主的事情。金童所知道的只是自己连夜把公主送过皇城到达中华门前,宫城进不去,只好把公主放在那。后来的事情丁浩知道,原来皇帝在宫中听说了此事大怒,要不是众内官拦着,差点没爬上城墙去见自己姐姐当面道歉,自然一夜没睡,好不容易捱到开门的时辰,立刻传了同样大半夜被口谕从被窝里掀翻出来的相关部门领导进宫,严令立刻破案。这下乐子大了,在金童还没从刘贵府上出来的时候,各方已经分别指定了办案人,大内有人,诸卫有人,御史台有人,河南府当然也有人。皇帝十分愤怒,撂下话来说你们各查各的,查出来有赏,查不出就别回来见我了,然而鼠有鼠路,猫有猫道,下面隐隐还是按照平时惯例,河南府主办,御史台协办,大内和诸卫只能提供武装力量放暗哨兼做苦力。 御史台的人选不消说,又落到了勤劳肯干的侍御史丁浩大人的头上。 “金兄。”丁浩诚恳的看着金童:“这次不比在玉门关,你是最知情的人,一定要拉兄弟一把,御史这活儿不好干,你也是知道的,若没了你,我就直接辞官回家种田啦。” “呃……”金童有些回不过神儿来:“我还没去刑部……” 丁浩身形和神色都没动:“刑部的公文已经替你了结了,袁文大人也替你打了,花了我二百两银子呢!所以不用去了,我代你签的名,袁大人也签了。”依旧诚恳的盯着金童。 金童脸上滑下一滴冷汗:“……你打算怎么办?” 先是做笔录。 丁浩火叫来三名书吏,他问,金童回答,一切一切的细节,包括金童在阆苑宫吃了什么,与宫女琴儿到乐坊干了什么,怎么就现了刺客等等细节,金童绞尽脑汁的回答,有些事不能明说,也不能暗示,更要避免对方认为是暗示,至于琴儿的事情,只能说公主有赐给自己一个宫女以表示谢意的意思,至于原话则是没有,琴儿陪自己逛了逛,是因为自己从西部回来时间很短,对行宫这么高档的建筑群很有神秘感,所以做了个导游,去了乐坊也是要给自己宣传中原的文化艺术,云云。 至于自己怎么就在好几里地之外知道有刺客来了,当然是因为武功高强,对杀气的感觉十分敏锐,至于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自己已经到了先天绝顶的境界,再进一步就是炼气化神,羽化登仙,你们明白也罢,不明白也罢,道可道非常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反正我就是感觉到寝宫方向有刺客,并且死了人。 到了这里,金童又忍不住感慨自己上辈子的工作,毕竟公证员也算是司法机关的职务,问笔录的事情自己也经常干,什么明示暗示诱导性问等等也算熟门熟路,不过真到了古代,才知道几千年经验积累是一回事,而智商又是另一回事了,自己怀着既配合又抗拒的心态,竟然还好几次被丁浩七拐八拐的差点问出实情来,好在丁浩这是收集材料并不是讯问犯人,所以每当金童不知道该怎么圆谎的时候就主动的退一步,有时候甚至替金童退一步,十分的老练,怪不得逢上大案就得他上呢,虽然年纪不大,但明明是个积年老吏。 当然,在后来的某个时候,金童也与丁浩谈起过这方面的事情,丁浩得意洋洋的承认自己一家子都是积年的老吏,所谓“掌管朝廷律令已多年”,自己从七岁玩木马的时候就到三司会审的公堂上旁听过,国子监没毕业就隔三差五的去大理寺翻看卷宗,看完了还要听审,问案子那是行家里手,经常自己在下面都替问案的判官着急,问不到点子上啊!对此金童嘿嘿一乐,因为丁浩作为积年老吏对他也很佩服,在丁浩看来,自己的本事是学出来的,而金童的本事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只要见了犯人,问个一句两句,就能知道对方那句话是实话哪句话是瞎话,对于没坐过公堂的年轻武官来说,这简直太神奇了,他当然不知道金童不但上辈子干过相关工作,还会用感知嫌疑人的心跳呼吸和神态来测谎。 记完了金童的笔录,丁浩立刻马不停蹄的写了个初步调查的折子送进宫去,至于琴儿那边,一来对方是宫人不方便问话,二来她也没去现场,就不再询问了。 接下来的计划,让金童感到丁浩有些抓瞎。丁浩的计划是先翻看二十年来四品以上大官的被刺案件记录,从中寻找蛛丝马迹,然后到河南府去要求协同调查,金童对此嗤之以鼻。 “丁兄,你看二十年来的案例,从中能找到线索的可能性有多大?” “嗯,最多一成,但聊胜于无,其实我是在查动机。” “动机?” “是啊,为什么有人要刺杀长乐公主,她死了对谁有好处,我不是从老案子里面找人,是想不通谁会想要她的命的,所以随便看看找找思路。” “我觉得河南府那边一定能比你查的快。” “他们?嗤!” “嘿,你还别笑,不管怎么说,这洛阳城再是天子脚下,也是归河南府管的,各路高手出没的地方,各处人员变动,还是河南府比较明白,只要掌握了地头蛇,就能抓到凶手。” “有理啊,只要抓住凶手,不管什么动机,都能给他编出来……” 此言虽然雷人,但金童表示自己很快就接受了这么一种思路。 很快两人就到了河南府衙门的大门口,穿过长达二十多里的大街小巷,到达的时候已经将近正午了。 河南府是北都的直辖机关,河南府尹、长安的京兆府尹与豫州刺史、雍州刺史同级,分别独立于所在的州牧,接待他们的是正七品司录事参军曹汉,见了丁浩,他有些抱歉的道:“两位来的不巧,少尹大人已经带人去了阆苑宫,不过刚走不多时,要是快马去追,应该还可以追的上。” 河南府属于京畿地区,级别远高于长沙郡,少尹的职权相当于金童的长沙司马,但一来称呼不同,二来品级直达从四品下,金童和丁浩的官阶与其远远的不对等,所以本来也没打算找河南府少尹办什么事,所以丁浩直接问道:“我们不去阆苑宫,只是要找司**曹主官协同办案,贵官可带我们去。” 曹汉点头同意,他在河南府相当于内务总管,至于什么少尹啊、御史啊办差的事情他当然不愿多问一句,知道的越少越好,既然要求配合,那就配合呗,谁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司法参军又称“法曹”,管的是三班马快、推官、仵作等等与民刑事诉讼直接相关的事情,进了法曹办公区里又是另一番景象,只见一个庞大的院落,马匹随意散乱的在灯杆、柱子等处拴着,站笼十七八个,有的有人在里面罚站,有的空空如也,四面的房屋里有的十分平静,有的传出低沉的惨叫,知道的这是河南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战俘营呢。 司法参军张宁也是个爽快的人,一听丁浩的来意,一拍大腿道:“不错,果然是这条路子,我说,丁大人,你可比少尹大人厉害多了,啥时候来咱河南府谋个官职吧,在御史台太屈就你了。” 丁浩无言的瞪了瞪眼:“都是为圣上办事,御史台、河南府还不是一脉?” 张宁大大咧咧道:“说的倒不错,话该这么说,但事儿在这摆着呢。不过话说回来,河南府也是个树大招风的地方,府尹往往都坐不到满任,少尹倒还好些。” 说着话,就传令各部马快、巡防头子,包括在家休息的统统火赶来报到,“宫里出事了”,谁家也别想好过。 京城的作风就是不一样,张宁、丁浩和金童三人不过三盏茶下肚,人就到齐了,张宁道:“诸位,这是御史台的丁浩丁大人,负责查办昨晚阆苑宫的逆案,这位呢,是丁大人从玉门关借调的金诚金大人,嗯,他们和少尹正在办的是同一个案子,现在有差事了,你们都听丁大人的吩咐,不可怠慢。” 下面纷纷应“是”。 丁浩微笑着,道:“各位维持地面,十分的劳苦功高,本官早有耳闻目睹,若是今次能为皇室出力,本官折子上必然不会吝啬言语。呃……具体的差事,还是听金大人安排。” 金童有些傻眼,他怎么也想不到丁浩到了这个会没话说,那自己可不能掉链子,干咳一声,淡淡道:“各位,话不多说,行刺公主的大案,肯定是不好查的,当然以后若是成了,有各位的一份功劳,若是不成,也与诸位无干,现在本官有个谋划,至关紧要之处,是要是最短时间内,将京师地面的所有地头蛇、帮会头目、赌场、妓院的头目,哪怕是流氓青皮,只要是手下能管着几个混混的,道上有此人名号的,通通带来给本官问话,这个活儿,不是很好干,不知诸位可有意见啊?” 下面的马快头子们,连同张宁都集体傻眼了,他们本来以为这俩人来了只能是问话,打听消息线索,没想到这位白白嫩嫩的少年武官如此的无法无天,上来就是要求不分青红皂白的抓人,而且是很大一批人。 一个马快深吸口气站出来,拱手道:“这位大人,有既然有上命下达,小的们自然拼命去办,可是依大人所言,要抓的至少有三五百人上下,如此一动,不说京城地面翻天,便是小的们人手也是个大问题,如此大的动静,小的们只能斗胆请大人票签。” 所谓票签就是传票,要说河南府的马快,通常在没有票签的情况下,只要认为某人于某案有嫌疑,完全可以直接把人带走,传票要不要都无所谓,但是平时抓那么十个八个的都没什么,现在这么大的动静,马快们不敢干了,只好按程序来。 张宁瞪眼道:“大胆,是大人办案还是你等办案?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呃……两位大人,你们看——”明着是呵斥手下人,其实他自己也是不敢拿主意,毕竟动静太大。 金童呵呵一笑,问丁浩道:“丁大人,圣上口谕是怎么说的?” 丁浩本来也在想辙,这才回过神来,慢悠悠道:“圣上口谕不多,传到丁某这里,就知道一句‘就是把京师翻个天,也要把贼人给朕找出来’,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金童“嗯嗯”点头,故作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今上可不怕把事情闹大啊……嗯,诸位,或者请丁大人再进宫去讨一道书面的旨意来?不过本官想,或者圣上不大耐烦再写,不过还是那句话,若是事成,各位的好处都少不了,这样吧,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本官这里有黄金五十两……”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个袋子拍在桌子上,里面金锭子互相碰撞的“叮当”做响,“凡是参与本案的兄弟,有一个算一个,先分着,不用记账,反正是为上面办差,上面也差不了我的。至于人手不够,本官有亲兵二百,若是配合办案,也不违制,御史台那边……” 丁浩默然,道:“可出兵丁差役共五百。” 金童笑了笑:“如果还不够,想必长乐公主殿下也不会拒绝派人帮她自己报仇,如此……” 张宁从两人说到口谕的时候已经想明白了,这俩愣头青已经决意要大干一场,出了事自然有他们俩是顶着,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经说了这是“口谕”中要求的,那么大家都是奉旨办事,以后万一事情砸到自己手里,有传旨的在,也不会把自己怎么着,现在金童给了台阶,自然就坡下驴,正色道:“有圣上的口谕,哪里还有什么可迟疑的,你们这班吃粮的,干粗活做苦力,还要劳烦两位大人吗?快快去干,干不好了,什么赏钱一概休提!”说着话起身把桌子上的袋子推回到金童手边。 金童也站起身来,笑道:“先吃饭后干活,乃是常理,张大人虽然为各位兄弟着想,但这赏钱出去,可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说完又塞回张宁手中。 张宁讪讪道:“分内事,如何敢教金大人破费?”他一个司法参军正七品下,没丁、金二人官大,自然不能拿什么架子。 金童正色道:“都是为上面办事,何分彼此?还烦请张大人帮助统协一下,吃饱喝足就开始干活,我们这边的两部人马,随时待命。” 赏钱很快分了下去,并且分的公正无比,不管官职大小,人人有份,当然下面的马快头子也不能让法曹大人吃亏,要知道五十两黄金能值至少三千两银子,给大人的孝敬怎么也得一千两以上才算过得去,本来按说该分一半,不过这次数额太大,张大人也没好意思多要。 至于抓人,横竖不过一些地痞流氓,看上去也没什么大事,其实抓起来很容易,只要差官到了,一句话“大人有令带你回去问话不知何事”,没有一个反抗的,全都乖乖跟着走,什么锁链啊枷啊统统用不上。 在这样神奇的办事效率下,到了晚上戌时,四百多人已经被集中到丁浩提供的一处小校场内,金童向张宁大人表示了感谢,又拿了五十两黄金出来作辛苦费,这次张大人死活不收了,金童也只好作罢,双方挥手告别,这几百人名“嫌疑人”被丁浩的人马接管。 看着下面乱哄哄或站或坐、或瑟瑟抖、或宿醉未醒的洛阳地头蛇们,金童很是想了想后续计划,最后,他很郑重的向丁浩提出:“丁兄,我看,是不是让御史台的人撤回去,只留下负责记录的书吏和小弟的二百亲兵足够。” 丁浩深以为然,他预感道金童下一步的计划应该是要“迅快捷”的,军丁都不是御史台直属,协助办案抓人不难,审讯过程就不用看了。 然后,该走的走,该留的留,金童把刘三路等人叫过来细细叮嘱,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金童与丁浩走上了看台。 看着下面乱哄哄的人群,金童大喝道:“诸位安静!” 沸沸扬扬的人声立刻静了下来,不过人群中还是有杂音,比如有人藏在人群里嘟嘟囔囔:“什么破官儿,来了让大爷在这站了两个时辰,问又不问,还不让走,也没听说这俩人有什么大本事……” 金童淡淡道:“刘三路。” 全副武装的刘三路立刻带着两个人走进人群,直截了当的揪出一个人来,问旁边人道:“此人是谁?” 旁边人哆哆嗦嗦的回答道:“回军爷,他是南门内的刘三哥,今天喝多了酒,可能是说些醉话。” 刘三路嘿嘿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刘三哥,你和三爷我差了个字儿,这下倒好,别再败坏爷爷脸面了。”拖到台前,不顾刘三哥的挣扎,一刀砍下去,登时人头落地,颈中的血直喷半天。 第五十七章 草菅人命 杀人后会有震撼人心的心理效果? 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人可以杀猪杀狗,却天生不是用来杀人的。 看见金童手下军汉不问是非,二话不说的手起刀落,这份干净利索的凶狠之相,连在刑场监斩过的丁浩都为之一震,向后稍微退了半步。 金童静静站着,他这两辈子第一次杀人是在前夜初到洛阳的晚上,那时候胃里何尝不翻滚?好在当时被一众凶徒的恶行刺激,心胆俱壮,所以很快熬过了那个关口。 刘三路呵呵笑着,手一抹脸上的血,立刻脸上一片血迹,向看台抱拳道:“启禀将军,此人姓刘,行三,横行京师南门内,今日冲撞我等军容,依军法斩讫!” 金童故作惊讶道:“我等军队仪仗,向来鲜明,今日在此练兵,竟然会有宵小之徒前来冲撞?斩的好,不过为了正法安民,还要把尾做好,来人,上灯!” 密密麻麻的风灯点上,二十名御史台的书吏出来,办公条件有些简陋,搬了些小方桌,席地而坐,每人包了二十多个人,集体做笔录,把刚才军队杀人的事情问明白,事情很简单:今天御史台的丁大人为了查办案件,召集众人在校场内问话,赶上长沙司马金大人在校场练兵的部队还没走,大家就在周围看了一会,那军容端地齐整、仪仗鲜明、军威震天……省略二百字……可是那刘某人由于酒醉,管不住自己乱跑,走进了练兵的阵容内,被令官明正军法,一刀斩杀,云云。四百多人签名按手印,既是供状又是人证。 金童满意的翻看了一下厚厚一叠笔录,揣在怀里,对下面淡淡道:“安静。” 这下,众人噤若寒蝉。 “列队!” 这令下的蹊跷,下面的人基本上没有当过兵的,也不知道什么列队,又不敢问,吭吭哧哧半天,在亲兵的“帮助”下站成了好几排。 金童示意亲兵搬过太师椅来,与丁浩两人坐下,从第一排第一个开始问:“你叫什么名字,在洛阳城干什么营生?” 此人磨蹭了一会,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小人名叫金大,在南门里做些小买卖,平生没做过什么乱法的事情。” 这下不光金童,就连丁浩和二百亲兵,统统忍俊不禁,哑然失笑。 金童笑道:“金大是吧?你可知道前面那位南门外的刘三哥,为啥死那么干净利落吗?呃,这句不用记。” 金大哆嗦半天嘴唇,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金童和煦的笑着:“说不出来不打紧,本官告诉你,第一,他不听本官号令,这一点,你不对本官说实话,也是一样的,第二,他的名号冲撞了下面那位刘三爷,这一点嘛,本官姓金,行一,嗯,你知道他们为何会笑了……” 话刚说完,金大已经反应过来,“啊啊”大叫着扑倒在地喊道:“大人,小的知罪了,小的一定实话实说……” “刘三路!”金童不耐烦的喊了一声。 人头落地,二十多人一组记笔录,第二个冲撞了军队练兵阵容的案犯被斩。 一阵乱纷纷终于过去,金童看了眼第二叠厚厚的笔录,又塞到怀里。 “列队。”他轻轻道。 这次列队更加乱套,谁都不想站到第一排去,更不想站到第一排第一位,后来亲兵们下了狠手,拳打脚踢的把几个看起来比较凶狠的家伙赶到前面,等到几排站好,已经有不少人吓得尿了裤子。 这次金童久久没有喊第一个人答话,他微微看着天,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丁浩也一样不出声,他知道震慑手段来自于金童的军队,官员草菅人命有可能被告,但军队杀人,目睹的人只有害怕,却不敢说什么。 政权,从来都是在刀子下面,而不是出于书卷。 最后,金童开口了,却没有叫人答话,他悠悠道:“各位,都是洛阳各条大街上有名有姓的人,今天把你们叫来,说是问话,现在你们也看见了,只能是生死之局。说穿了,你们这些有名有姓的人,只是因为心性阴狠,仗着自己烂命一条,赤脚不怕穿鞋的,敢于欺凌弱小,坊间百姓顾虑家业,不想吃眼前亏,所以不愿与你们纠缠,渐渐成了势力。再后来看众人不敢与你们为难,胆气愈壮,蛇鼠一窝,互相学了些流氓的本事,数人抱成一团,更加欺男霸女、为祸乡里,只是欺负些老实本分的百姓,更有甚者,大事不犯小事不断,与差役都混个脸熟,更加惫懒,至于最后,终成一霸。我说这些,你们也不用不服气,只是现在你们都有了根基,些须小事,差役整不了你们,谁遇上大事,才算走上绝路,然而没走上绝路的,尚且个个耀武扬威。今日之事,已经没了两人,诸位该知道,你们这烂命一条,本官也不会不屑取之,便是有些后台的,诸如你、你、你……”点出几个衣着光鲜的,像是妓院、赌场的后台老大,继续道:“便是平日有人罩着,也只能是生意,今日在本官这里,如有一言不慎,便是军法,你先想想你被斩之后,身后的人能不能来我这里为你讨回公道,再想想他便是来,我奉旨办差,官身杀你,他又能如何?” 金童站起身来,冷冷道:“今天,你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百姓,生死都由你们一言而决。话已至此,你们自己掂量。” 台下一阵小声的嗡嗡作响,有些人小声的交流一下,终于有人站出来道:“大人,小的斗胆有一句话,不知大人可开恩让说么。” 金童坐下:“说。” 那人道:“今天的场面,我等已经看到,只觉五内俱寒,大人让小的们做什么,小的们不敢有半句推辞。不过大人不是一般的官员,前者说到我等半生丑事,无一虚假,我等也都知道罪责在身,不敢不认罪,但请大人直接吩咐,我等赴汤蹈火,也为大人办到,若是死了,也是小的们烂命一条,反正今日冲撞军法也是死,日后为大人办事也是死,倒是老实一点乖乖听话还能有一线的活路。请大人示下。” 金童点头道:“很好,能看出本官今日的决心,你也是个聪明人。不过你们这些市井豪杰,有的义气为先,有的翻脸不认人,不可一概而论,本官素知。可不能现下说了大话,放了你,你回头收拾细软跑了,所以,本官说一句话,你们每个都交出把柄给本官拿着,自己招供,这半辈子都干了什么,以防到时候为本官办事出工不出力。你说这样可好?” 那人坚定道:“大人说的不错,小的也说了,今日冲撞军法是死,来日为大人办事也许能活,小的们深信大人的决心,一定是要小的们办事,而不是拿小的们杀着玩的,我们愿意写供状,把把柄交到大人手上。” 金童顿时眉开眼笑:“好,好个伶俐的人儿啊,就这么办。不过咱们丑话说到前头,写供状,可不能不尽不实,你们这些人也不是铁板一块,四百多人的供状,本官至少要拿出二百份来宣读,只要你们的对头私下里告诉本官还有隐瞒的罪状,定斩不饶!嗯,为了防止有人写完转头就跑,你们五人一组作保,跑了一个,杀剩下四人,为了防止五人一起跑,不得有三人以上互相作保,必须互相穿插联络,互相监督。当然,今日的所有供状,都在本官手上,不会交给御史台的大人,本官是武将,如果你们帮御史台的大人办好差事,也懒得管你们,这点上大可放心。去吧。” 下面的四百多人齐齐的抽了一口冷气,这招真狠啊!这是哪来的武官啊?真黑啊,河南府那些衙役马快和他比起来简直就是人畜无害的小猫咪。 丁浩也用惊异的目光看着金童,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下面四百多人所有能拿到的人性弱点全被他拿了,以后哪怕是五年十年之内,要控制这些人都易如反掌。 其实这对金童来说不算什么,在他看来,古代官本位的法律空子实在是太好钻了,太容易了,只要稍稍筹划一下,一顶“协助奉旨办案”的大帽子扣上,再一顶“军法”的大帽子也扣上,连杀人都不犯法,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他甚至想到了以后如果被人翻出这件事,弹劾自己草菅人命的后果:丁浩奉旨办事,我是本案的当事人之一,为了保护公主不受到伤害,已经在案当晚受过伤,现在全力以赴的帮助破案,至于被杀的人都是死有余辜的,而且是在我借校场练兵期间杀的,这个有几百人证明,至于后来有些人反口说不是那么回事,那么到底你信第一口供还是第二口供?你信一个犯了死罪的地痞流氓的还是信我一个朝廷命官的?那个翻供的人一定是因为被我查到他的罪状才妄想陷害于我,话说回来,你到底信谁?然后再反问,为什么你对一个地痞流氓的死这么上心,你要维护法律的尊严为什么不去把公主被刺的时间去查个底朝天?我去查案,你在后面掣肘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丁浩和我把案件查明白?这是为啥呢?莫非你也有什么干系?如果那时候此案已经查明了又被翻旧账,呃,已经立功了,证明我是忠于皇室的,具体的查案手段还用向你解释吗? 第五十八章 五虎断门刀 校场的闹腾持续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除了金童和一部分亲兵外,其他包括丁浩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筋疲力尽摇摇欲坠,至于书吏们都已经休息过一轮,总算把所有的工作做全了,得以回家轮休。 然后才到了戏肉——金童安排任务。 坐在高高的看台上,金童意兴阑珊的看着下面神色萎靡的一大群人,这些人渣、流氓、地痞、无赖,金童很有兴趣把他们统统杀光,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现在是有用的。 “很简单。”金童咳嗽一声:“你们要给本官办的事,就是留意全城的风吹草动,哪位大员的家里忽然有很多生面孔进进出出,什么地方有武功高手,特别是先天级的高手,如果有谁现有先天高手受了伤,必须立刻报告给我,具体的要求,等下本官的亲兵会写给你们,都给我背熟!哼……”他环视全场:“如果你们不好好办事,最后被本官自己找到了线索,而且本官找到的线索本来是可能被你们现的,嘿嘿……” 后面的他没说,冷笑两声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挥挥手,下面的事情交给刘三路他们去办,自己和丁浩只需要在家坐等各个方面的消息,加以分析之后再去核查就可以了。 “估计效果会怎么样?”丁浩在回去的路上,有气无力的坐在车上问道。 “很难说。”金童这次也出奇的坐上了马车:“他们的层次太低,不一定能调查到什么太敏感的线索。” “那……”丁浩有点晕,按照金童的性格,下了一整天的工夫,竟然只做了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有些难以接受。 “撒网。”金童神色凝重的道:“只有撒开大网,才能见到效果,就算网不到大鱼,也能挤压大鱼游动的空间,我们又不全靠他们。而且,除了这件事,以后也未必就没有其他案子需要他们帮忙查的。” 他继续解释道:“这些人很得用,而且有一点好处,他们办事是被我们逼的,而不是被买通的,我们不需要包庇他们的过错,如果他们以后犯了事,也不敢找我们帮忙,更不敢对推官说我们曾指使他们办事。” “有道理。”丁浩点了点头,没功劳有苦劳,就算这件案子办的不理想,至少自己动的几百人去调查,加上出动抓人的人马足有上千人,大网撒开,逮不到鱼只能是运气问题了。“下面怎么进行?” “你回去照你的路子继续办吧,我回府等消息,需要调高手助阵的时候找你。”金童淡淡道。 长乐公主对他倾诉衷肠,他需要给长乐公主一个交代。 有些迂腐吗?金童淡淡的笑了。 回到雅居别院,又是一个清晨,金童命刘二狗安顿了刘三路等一干人,自己用了早饭去花园里找张躺椅躺下,专心致志享受丫鬟按摩。 对于眼下长乐公主的事情来说,查案主力还是丁浩,他顶多就是从侧面提供些支持,主要还是武力方面的。 说到武力方面,金童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阆苑宫中自己第一次参加战斗的过程,昨天一整天诸事纷繁,一直忙了个通宵,还没来得及总结教训呢。 仔细想了想,金童感觉那晚的三个杀手在绝对实力上应该不如自己甚多,自己有度,这一点是非常绝对的优势,并且还有飞行的技巧,这个就不是先天高手可以达到的高度,就算是他们浮空时间可以很长,但终究也是一道弧线,自己就算不想暴露修士的身份,也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弧线,甚或是平移和波浪形前进。 力量方面,那名被自己隔空一拳几乎打散的杀手就是最好例子,寻常的武功高手肯定撑不住自己施展法力的打击,可是一来自己不能无所顾忌的全力施展,毕竟经自己推断修真界肯定有类似修士不能随便插手凡间事务的规定,二来自己也看到了,武功高手在有所防备的情况下是可以躲开的,就算是那个倒霉的杀手被自己偷袭,也至少躲开了一半,自己总不能老是搬起一座假山砸来砸去吧? 而在攻击技巧和伤害程度上来看,就很难说两者之间的差距了,如果对攻,自己可以无视一些不太致命的伤害,比如现在腰间火辣辣的疼的那块地方,那枪尖足足戳进去半尺来深,不过初期流了些血之后,经过自己调用真元治疗,已经没什么大碍,但如果那些杀手中了自己深深一刀的话,后果应该就不那么乐观。当然,如果自己一刀得手,更大的可能是此人被自己一刀两断,当场嗝屁。 但是是技巧上,对方就自己不止一筹两筹了,比如自己出招的时候,自己都感觉已经快到极致了,却能被对方好整以暇的挡下来,而且在挡的过程中,又是牵引又是卸力,一点都不耽误,后来自己连砸碎对方兵器的目的都没实现,而在自己要抽身而退的时候,对方又能在第一时间缠上来,一剑一剑的虽然没自己快,却总是从自己最难受的方位攻上,牢牢把握对战中的主动,这些就都是技巧了。 高手的经验无法复制,不过技巧是可以学习的…… 想到这里,金童立刻精神一振,挥手命丫鬟们退下,派人去亲兵休息的地方找高手来。 66续续来了七八个人,都是被亲兵推选出来的高手,晚上睡了个安稳觉的刘二狗亲自带领,金童起身相迎。 众人躬身:“参见将军。” 金童回个礼,开门见山道:“昨夜各位都辛苦了,不过我这里有些急事,只好打扰各位休息。” 众人回答:“不妨,请将军示下。” 金童也不脸红,呵呵笑道:“昨晚找那帮流氓混混的麻烦,原因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前夜我在长乐公主的阆苑宫,现有刺客行刺,急忙赶去救驾的时候遇见三名刺客,至少两名是先天高手。嘿嘿,交手几次不占便宜,我也没办法,只好抢了公主殿下夺路而逃,却被最后一名不知什么级别的高手所伤。” 说着他解开衣服让几人看腰上的伤口,大家无不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老天,就算伤口已经收拢了,也能明显看出那创口都多大,并且他们已经听说是枪伤,被枪捅出这么大血洞,那得捅多深啊,还亏着大人能连续忙碌一天一夜,丁点事儿没都看出来。 一亲兵期期艾艾道:“将军,为何不缝起来?须谨防败血。” 金童一怔,笑道:“忘了,不过已经不流血,应该不碍事,败血症嘛,我可得不了。言归正传,各位估计也知道我的出身,在西方可学不到什么精妙武功,现在既然从军,总是要有些保命的玩意,像前夜那般,说不好就丢了一世英名,所以,想求教一下军中高手,学点中原武功,不知各位可否教我。” 顿了顿,又道:“若是师门有规矩,或者有不传之秘,当然不能勉强。” 下面几人互相看了看,其中站出来一条大汉,身高**尺,一身的黑皮,曲卷的络腮胡子被刮的稀稀疏疏,不过依稀还能看出来没刮之前应该十分“雄壮”,他也挎着柄腰刀,和金童的一样制式。 此人抱拳道:“属下彭双木,乃是徐州彭城人,祖上彭越创有五虎断门刀七十二式,属下不才,只学得六十多招,这刀法虽是家传,但某家外姓弟子很多,既然与将军是同乡,属下愿演与大人,绝不藏私。” 金童一听“五虎断门刀”,登时大喜,这可是历史上有名有姓有出处的刀法,虽然被许多武侠小说贬为二流武功(例如前文提到的《武林情圣成名指南》),但也只能说是书中人物没练到家,其实也有不少小说,特别是以武功写实著称的梁羽生笔下就一直说这刀法很厉害,在金童看来,应该是后天武功中的代表作了,再往上说,都是打通任督二脉进入先天之境,刀法招式已经成了累赘,领悟意境成了主流。而金童现在缺乏的就是基本的成套路的攻击手段,明白了这些手段之后,难保不能在更高的境界内继续扬光大。 金童与彭双木对面一揖,其他人等都非常识相的找地方歇着了,虽然只说是演练,但也和授徒区别不大,大家虽然并肩作战,但牵涉到细微处的讲解,还是按规矩不听为好。 彭双木开始慢慢的演练“五虎断门刀”,先是八种基本技法“撩、砍、抹、跺、劈、崩、勾、挂”,每一种技法都有配套的用力技巧,主要是体力与内力配合,每演示一种技法就立刻进行讲解,这种技法的优点在哪里,破绽在哪里,如何弥补,实战中如何施展和应对,然后一招一招,比如什么铁牛耕地、旋风扫叶、凤凰展翅、四方盘斩、连环三刀、流星闪电、八方风雨、分花拂柳等等,每一招过后也是一大套讲解,比如这一招含有哪几种技法,各种力道之间的相互配合,此时步法应该怎么配合,卸力卸到哪去,又如何反利用对方的力道破绽等等,非常投入和详尽。 金童边听边看边点头,边用神识记录,有了神识的帮助,几乎是过目不忘,短期内就能融会贯通。 整整一上午,彭双木讲解到第六十五招,然后道:“将军,余下七招,大致已经失传,属下资质驽钝,也推测不出,只知道一些片段,只好演示一遍就算。” 金童郑重点头,彭双木就把剩下的七招“白虎跳涧”、“一啸风生”、“剪扑自如”、“雄霸群山”、“伏象胜狮”、“负子渡河”、“重节守义”一一演练过,只知道一个招式的也按一式来演,确实是支离破碎,令人摸不着头脑。 最后彭双木道:“将军,按说五虎断门刀应该用厚背大刀,但魏晋之后,冶炼技法与钢质改进甚多,我们的制式腰刀虽然短窄,但重量不差太多,所以这些招法,属下也都一一有些改动,配合窄刀,威力比之大刀并没有下降多少。” 金童在心里默想片刻,对彭双木道:“学了半天,我也演练一次,请彭兄多加指点。” 彭双木连连道:“不敢,不敢,将军请。” 金童深呼吸几次,钢刀出鞘,以快于彭双木演练度数倍的节奏,虎虎生风的舞了开去,立刻湖边刀光乱气一片,嗖嗖的风声直掠而过。 转眼六十多招施展完毕,金童还刀入鞘,问道:“彭兄看看如何?” 彭双木赞叹道:“将军真天人也,短短时间,便已经掌握了精髓,除了变招处不够圆滑尚需多练之外,各种技法都十分准确入微,真是天才。” 金童笑道:“天才不敢当,不知与彭兄一起来的那几位,都有什么好手段呢?” 彭双木道:“赵吉是家传金锏,杨英是家传长枪,黄构是武陵剑法,霍朗是朝阳刀法,他们几个怕是不能外传的,廖奎的伏虎拳也够呛,另外温良的松风剑法、韦业的折钗刀法该是可以传与将军。” 金童点头道:“嗯,那我这两天就找赵吉杨英他们对练吧,你且去歇息,辛苦啦。” 彭双木笑道:“对将军出力,谈什么勤苦?属下告退。” 金童目送彭双木离去,心里琢磨,这时候临阵磨枪,能有多少效果?嘿,学一些经典武学当然是有好处的,不过学会之后还是要赶紧融入道法的攻击手段中去,不然就白学了。 唤来丫鬟们继续按摩,金童静静躺下,在心里继续演练刀法。 话说玉门关的伏羲堂,乡老陈伯正检视着下面呈上来要往北都洛阳的文书,一篇一篇的浏览过后,忽然现一个手札,看了看,顿时怒道:“这是谁送来的?什么时候私信也可以送到伏羲堂来,当伏羲堂是他自家开的驿站吗?扯碎扔掉!”随手扔在地上。 下面的书吏大气都不敢出,默默捡了起来,心中念叨:“这陈乡老是怎么啦?公文之中夹杂私信的时候太平常了,怎么这次就单单挑出来一封打回去了呢?”出了大殿,他打开手札看了看,不禁一阵摇头,原来是蔡家要送给的洛阳伏羲堂蔡乡老的家信。 蔡家的晓月楼被金诚大人的夫人一把火烧掉的事情早就全城皆知,私下里各种版本传的沸沸扬扬,金夫人这两天变本加厉,派出n多队亲兵全城搜捕大嘴巴乱讲话的人,不管传播的是哪种谣言,也不管是转贴的还是原创的,只要是诋毁金夫人清白的,抓到立马一顿打成猪头,门牙统统拔掉,家中砸个粉碎,蔡家的仆人出门一个被盯死一个,谁敢和他们乱对话都要受到怀疑,另外还有传言说如果蔡家再不安分,连大公子的命都保不住,这么大的事情,蔡家肯定是要上报给洛阳蔡乡老的。 现在家信被伏羲堂打回去,已经很能说明本地伏羲堂的态度,肯定是要帮助金诚大人,书吏摇了摇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他随手把手札扔在了走廊尽头的垃圾箱里。 当然,很快又有人夹带着书信去了洛阳,身上夹带书信,伏羲堂是不会检查的。 第五十九章 首次陛见 刘使君回京之后十分的炙手可热,每日登门拜会的高官络绎不绝,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刘贵不但是侍中6秀大人的亲信,更是中书监一系最得力的军方将领。 本来朝中三个最大的派系,就是尚书省、中书监和车骑将军,现在先是西北战事,玉门关当其冲,后是车骑将军元丕遇刺身亡,军方面临着很大的变动,作为玉门关大都督的刘贵一回京,立刻引来了无数有心人的目光。 可是其中有一位登门访客,来意却出奇的不是政策咨询,而是兴师问罪。 刘贵一脸无奈的亲自到大门口去,迎接伏羲堂乡老蔡光正。 蔡光正年逾古稀,不过所幸精神头还是甚好,否则也不会被国器选中为祭祀乡老,他本是户部侍郎致仕的,在家清闲了一年不到就又到了伏羲堂,之后因为伏羲堂的关系,地位反而比从前在任时更高。 “刘使君,”蔡光正阴阴笑着:“你的治下真是好不繁华啊!” “呃……”刘贵心中暗叹,脸上赔笑:“还好,还好,承蒙乡老夸奖,刘贵愧不敢当。” “哼!”蔡光正一甩袖子,坐上正厅的主座:“光天化日之下,城池闹市之中,竟然点了一天一夜的火把,是要烤龙肉么?你刘使君可是父母官,须知我蔡家满堂也是你治下的百姓!这杀人放火的事情,可不能一味的偏着护着。” 刘贵呵呵笑了,端起茶碗,慢慢啜了一口,道:“原来是此事,真是劳烦乡老操心了,刘贵虽然远在万里之外,但听闻了此消息之后,也是十分紧张,立即传信派人详察,此刻回书已经到了,乡老不必惊慌。” “嗯?”蔡光正想不到刘贵会如此应对,不禁疑惑道:“地方上回信了?准备如何处置?” 刘贵正色道:“当日事情是这样的,乡老族中的产业晓月楼曾有一卖艺的女子名叫冰柔的落脚卖艺,后来被贵手下的长沙司马金诚看中,从晓月楼中接回家去,许已正妻之位,呃,五礼皆备,只是尚未亲迎,这阵子因为公事,贵派金诚来洛阳公干,不得不推迟婚期。可是金诚前脚走,后脚就有人传出谣言,说金夫人从前在晓月楼不是良人,与蔡家……呃,乡老请勿怪罪,说是与掌柜蔡福的儿子有染,不能做官员正室。这位金夫人听闻后立刻去晓月楼找蔡福的夫人理论,两人在说话期间,忽然晓月楼不知何故失火了,金夫人急忙派人去救,可惜只救些人出来,大火一起就无法扑灭,只好离去。事后玉门关城内又有多起谣言说些火灾的起因,已经被留守诸将止息流言,现在关内还算平静,至于晓月楼损失的银钱……” 话还没说完,蔡光正已经被气的哆哆嗦嗦,面门青筋都鼓出老高,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道:“胡说八道!使君,此事你若是如此敷衍了事,老夫就是闹到皇上那里,还得让你吹不了兜着走!” 刘贵“惊愕”道:“乡老这是哪里话?莫非贵的属下所查消息有误?” 蔡光正勉强压下一股气,恨恨道:“明明是那金诚的夫人纵火烧楼,怎能反而变成救人救火?一定是你的属下互相勾结,蒙蔽上官,刘使君,你必须查个明白!” 刘贵为难道:“这个……若是乡老不满意,贵再次行文过去,令他们重新彻查?” 蔡光正的胸口明显起伏,白胡子都支了起来,嚷道:“犯在家安坐,他们查个什么?为何不带那金夫人到案?若是那金诚有私下通谋,为何不一体惩治?” 刘贵叹息道:“这个,按照本朝律法,金诚是六品官,他的夫人按例无须过堂,而且都督府诸人已经到家里去详细问过,都是依律当为的,至于金诚……呃,乡老不妨等他出宫再去找他问罪?” “啥?”蔡光正有些意外:“出宫?” 刘贵点头道:“不错,金诚为围剿逆贼大案进京述职,前天夜里碰巧救了长乐公主的玉驾,今天中午有中官来宣他进宫面圣,贵已派人给中官引路去金诚府上,现在应该已经到皇城了。” “……”蔡光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神有些涣散。 其实刘贵还没有把全部实情告诉蔡乡老,他上午已经进宫一次,是因为皇帝与一帮朝廷大佬已经讨论过长乐公主的事情,意思是要给功臣金诚封赏,具体还未决定,所以先问刘贵愿不愿意放人,以及金童在工作上有没有什么必须要先行交接的,更重要的是了解金诚的各个方面的详细信息,当然,这些问题都得到了刘贵肯定的答案。 这个时候金童已经站在了皇城的门口,这两天来来回回的进宫城,那处处耸立的巨型建筑已经很难再触动他的心神,现在他思考的问题当然是“这么快就要见皇帝了?” 在家学了一上午的刀法,刚刚闭门沉思一会以期融会贯通,结果还没到吃饭时间就被登门的太监叫走了,金童实在是一头雾水。 根据上午6续到达的线报来看,这帮“道上兄弟”确实比较上道,解散不到两个时辰就开始有线索送上来,可见不管是谁,在直接且残酷的生命威胁下干活是很给力的,不过情况不是很乐观。 车骑将军元丕遇刺身亡,虽然朝廷为了稳定局势,对外宣称是急病暴毙,并且绘声绘色的描绘了一番“心绞痛”的症状,但暗地里河南府和诸卫也并没有闲着。虽然洛阳城很大,人流混乱,千头万绪不好管理,但是河南府既然坐镇京畿,也并不是没有监视手段,虽然并没有像金童一样把重心放在最底层的混混身上,但也对京城内可能蓄养大批高手的势力进行了一定的过滤和排查,也秘密抓了不少人进去,当然罪名都是罗织的,在这个时代,官方想抓人,一句话就够了。 那些被抓起来的人怎么招供的,金童就不得而知了,但他清楚两点:第一、现在在洛阳城中,像样的武功高手已经找不到,特别是像前晚行刺公主那样的高手,绝不可能会被轻易搜查到;第二、这些高手很大可能还在洛阳城中,原因有二,都是很实际的,先是自己来的第一个晚上就干掉了一批,虽然只是二流上下的高手,但也是高手,并且是成了势力的高手,并且这个势力在刚刚生大案之后还肆无忌惮,因此,黑衣盟不会是洛阳城内唯一还在活动的武者或武者势力,洛阳城内的调查便存在着巨大的漏洞,其次就是前夜公主遇刺的时间,完全支持了这个结论,现在洛阳城里,或者说前天、大前天的洛阳城里,在生了车骑将军遇刺、朝廷开始暗中调查之后,仍有黑衣盟这样的犯罪集团存在,同样也有三名杀手那样的顶级高手组织存在,他们都没有跑。 既然在这么大的阵仗下,有人既没有逃,也没有被抓,甚至还敢继续活动,那么只能有两种可能性:或者调查活动的固有漏洞,有没有被注意到的地方,或者包庇这些高手集团的势力很强大,或者是这些包庇甚至蓄养高手集团的势力,本身就是参加调查的重要组成部分。 分析到这里的时候,金童已经到了皇城的门口,就在前一天他护送长乐公主的终点中华门站定。 想起自己在玉门关还没有出时,黄玉曾对自己说过的“甚至要瞒着中书监的侍中大人”,金童不知为何忽然冒出星星点点的冷汗。 这个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为了维护自己的政治利益,已经无所不用其极,图穷匕见了? 皇帝现在召见自己又是想干什么呢? 金童心中恍恍惚惚,跟随太监进了中华门,走向礼部仪曹承务司下设的内廷机构问礼堂,那里是教导他陛见礼仪的地方。 估计是因为皇帝不常召见下级官员,办事处里十分冷清,只有一名书吏值班,见金童进来,翻一番册子,公式化的笑道:“是长沙司马金大人吧?” 金童道:“是,请见上官。” 书吏道:“上官今日没来,大人千万不用紧张,今上十分和气,对于礼数不多追究,不过这张帖子请大人好好看看,重要地方需要照做的,还须严谨一些。” 金童接过帖子,稍微看了看,主要是说在内廷不要乱走,跟紧了带路的人,不要乱看,最紧要不能看宫女,更不能和宫女说话,至于和太监说话,上面没说行不行,与其他官员应该是可以搭话的。见了皇帝,不问话不要主动开口,问了什么要如实详细回答,回话之前先说“启禀陛下”,像从前电视剧里开口闭口称“万岁”的情节是不能出现的,那只能是上下朝例行的口号而已。另外是觐见、告退的路线和礼节,不像清朝那样需要跪拜,但是深作揖是免不了的,至于赐座,也不需要学电视剧里坐半个屁股,要求坐的四平八稳,但不能弯腰,应该昂挺胸。云云。 金童扫了几眼没往心里去,只是不住合计:“皇帝召见,应该不是弥勒教的事情,毕竟这事已经算是过去了,连刑部那边都无所谓,皇帝当然更不会有时间瞎问。难道是丁浩的第一份奏折已经上去,皇帝要见我核实情况?这个可能性不大啊,毕竟皇帝办事很忌讳亲力亲为,特别是刑事案子,必定是要臣下去办的。可是除了这两件事之外,还能有什么呢?总不会是因为我救了他姐姐,特地向我表示感谢吧?” 摇了摇头,金童停止胡思乱想,只是有些气恼太监催的紧,既没功夫去找刺史刘贵,也没机会找丁浩问计,你说这大中午的不吃饭,紧赶慢赶来陛见个p啊! 从问礼堂出来,一个太监已经等候在旁边,见金童被领出来,立刻“宣布”道:“陛下在平安阁召见长沙司马金诚。”说完转身就走。语气平淡,行走动作平淡,只是看上去稍微有点扭捏。再看看自己前面领路的太监,一个样,就是一副正常完成工作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些太监下班之后都干什么,反正上班就是板着脸,说什么话都一个模样,当然了,说话也不像电视剧里那样捏声捏气,还是很正常的,只是脸色苍白一点。 一路跟随,快步走了二三里路,眼前的建筑风格忽然一变,不再是北方宫阙的雄伟高大,转而改成一种细腻的建筑风格,连铺地的方砖都小了一号,而且地面上还有彩砖拼成的图形,两边的宫殿也不需要抬头11o度去看了,两侧树木、竹林郁郁葱葱,间或还有花间小道连接主路,金童不禁心绪一松,暗道如果不会被限制行动自由的话,在这里住也不错啊。 转眼到了平安阁,金童一眼就看见这座不大的宫殿外面停着一具“逍遥辇”,三十二人抬的大轿啊,然后旁边,还有……一头驴! 没时间多想,太监已经高声禀报:“启上,长沙司马金诚奉旨陛见!” 里面另一个太监声音传出:“宣。” 领路太监躬身道:“金大人请。” 金诚抱拳道:“谢了。”一锭银子无声无息的塞进领路太监拿拂尘的手里。 太监立刻眉开眼笑:“谢金大人赏,今日看来天气不错,里面各位大人都在,大人小心应对便是。” 金诚估摸着是提醒自己说皇上心情不错,再次感谢,然后依足了礼数,按照规定程序进入大殿,一揖到地,口中道:“微臣金诚,见过陛下。” 前面道:“免礼。”却是个青年的声音。 第六十章 左金吾卫翊府右郎将 金童道:“谢陛下。”直起腰来,集中焦点看了看坐在前面十几米远的皇帝,却见此人有二十上下,相貌清秀,身材适中,皮肤略微有些苍白,神色淡然,虽然不笑,但并不严肃,只是眉宇之间有些郁结之气,显然是经常愁所致,眉头都有些展不开了。 这平安阁的殿堂很大,不过没有高台龙椅,皇帝只是坐在平地正中的一张太师椅上,傍边坐了几个人,几乎与皇帝围成个大弧线,看来是身份地位都比较高的大佬。 先开口的是个身穿一品官服的干瘦老头子,他咧开嘴,露出里面已经有了几个黑洞的两排黄牙,干枯的笑道:“哈哈,是你这俊俏的小子,见了老人家,可是要恭恭敬敬的,才是正理。” 金童一看是那骑驴老头,想起“松柏堂”的事情,不禁有些垂头丧气,抱拳道:“见过老大人,见过诸位大人,今日陛见,未敢造次见礼,且请勿怪。” 其他人或微笑或深沉的点头示意,唯独老头子笑道:“好好好,年轻人有干劲,前途无量啊,哈哈!” 金童心中打鼓,敢在皇帝面前说官员“前途无量”的老家伙,必定是个非常牛B的老家伙。 皇帝有些莞尔,吩咐道:“金诚,太师赠你‘前途无量’四个字,可是本朝的第一块金字招牌,无拘御前与否,还不快谢?” 金童立刻对太师老头子一揖到地,道:“谢老太师夸奖,下官愧不敢当。” 皇帝朗声道:“有功于社稷,朝廷必然有赏赐,若有功不赏、有过不罚,不为持国之道,今日有幸,太师也在座,宇文卿可以先评价评价金诚的功劳。” 在座一名黄脸长须、神色肃穆的微胖中年人起身,看来他就是御史大夫宇文浩然,他看了金童两眼,开口道:“陛下,评判官员功过,乃是吏部职司,今日尚书令高大人也在,本该高大人先说,不过近期金司马与我御史台多有合作,侍御史丁浩也有汇报,微臣看来,金司马处事机警,尤其在事急时多有机变,行事……呃,谨守法度,于查案多有心得,若非御史台已无空缺官职,微臣已多次想呈请调金司马进御史台行走,嗯,如此评断,谨为陛下参考。” 这段评语可以说非常的给金童面子,或者说是给老太师面子,金童大喜过望,连忙抱拳行礼相谢,宇文浩然仍然一副棺材脸,坐下微微点头,并无其他表示。 皇帝打量着长身而立,丝毫不掩饰喜色的金童,不禁一声轻笑,又问道:“如此,皇舅怎么看?” 皇舅自然就是尚书令高肇,他是个大胖子,面白,长髯,坐在椅子上一副天然笑眯眯的样子,听闻皇帝要求他言,起身上前拱了拱手,喘了口气,似乎嫌费力一样又坐了下来,微笑道:“陛下,金诚新晋了官职不到一年,所以吏部尚未有什么考评,不过前者有宇文大人评价,相信御史台的评价一定中肯确切,至于平时办案如何,微臣就不多说了,但是,单凭前天夜里救驾之功,陛下想赏赐个什么官职,便是高一些,也无不可。” 皇帝点点头:“不知6卿……” 侍中6秀白面清瘦,面带笑意:“陛下,金司马乃是荆州刺史、玉门关大都督刘贵的属下,刘贵是微臣保荐,因此,微臣不便多说。不过适才陛下召见刘刺史,刘刺史已经上禀过金司马的事情,微臣也无其他言语。” 金童悄悄向上看了一眼,他一直对“侍中”这个蛋疼的官职耿耿于怀,不过同时也对这个融合了中书和门下省两省大权的长官颇为注意。 皇帝想了想,笑道:“也只有6卿家整日里避讳长避讳短,长此以往,中书监又要成了另一个礼部。” 这话是开玩笑,大家嘻嘻哈哈笑了几声,几名大臣趁机互相损几句,金童跟着傻乐。 说了一会家常话,皇帝先回了正题:“长沙司马啊,官职低了点。”似乎有些犹豫。 高肇道:“陛下心中似乎已经有了地方?长沙司马是正六品下,正常升级就是从五品下的官职,若依他在阆苑宫的功劳,要跳级也无不可,只是要看用在何处。” 皇帝叹道:“昨日御姐在我宫中哭诉,说回了中原,反而不如在突厥虎狼窝中的安全,若不是金童两次救命,金枝玉叶简直就不如寻常人家的子女,现在闹着不愿在**长居,非要朕给她个得力保镖仍回阆苑宫。朕甚是无奈啊……” 诸位大佬一起噤声,谁也说不出把在职武将调进公主府当保镖的话来,沉闷了一会,忽然太师问道:“皇上,可是属意这金诚吗?” 皇帝摇头道:“金司马有功,定当升赏,不过若是因此进了内庭,有失官体,不免贻笑大方。” “呵呵。”老头子不知善恶的干笑两声:“如此,诸卫也不好安插,只能是诸卫府了。” 金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站在远处干看着。 皇帝沉吟,太师又对几位大佬道:“怪不得你们几个小子都不言,敢情是诸卫和诸卫府的事情不归你们管,因此不敢插嘴?” 宇文浩然强笑道:“太师哪里话?官职任命,本就不干御史台的事。”这表情出现在他的棺材脸上真是别扭。 皇帝忽然话:“金卿家可先退下,容朕与诸位上官商议。” 金童一头雾水的谢恩,出殿。出来了四下看看也没个地方坐,只要走远一点,看看风景。 这时有人凑上来,却是刚才得了金童赏钱的太监,太监悄声道:“金大人出来啦?可是等着受封呢?” 金童点头道:“是,不过好像几位大臣定不下来啊。” 太监笑道:“嘿,那奴才申和先恭贺了,大人今天运气真好。” 金童疑惑道:“这还运气好呢?嗯,申和,和珅,嘿嘿,你这名字取的好,一定很善于揣摩上意。” 申和不解道:“和申?什么意思?呃,奴才这名儿还不错,是宫里的老总管给取的,和气生财嘛!大人,说到出来等封的,这名堂可大了,本来陛下召见官员,破例加封的就不多,再看看里面这几位,可互相斗的不亦乐乎呢,不知大人是谁家门下,嗯,不论是谁门下,总有一番议论。” 金童不解:“为何?因为他们地位都差不多吗?” 申和神秘的道:“这是一,大人你想啊,破例的事情,不在正常升官的范围内,否则就是吏部行文按部就班了,现在弄这阵仗,那就是可大可小,可多可少了,他们几位还不使劲拽来拽去?所以经常有官员来了,又定不下来,又让回家等着,这次没让大人回家,可见陛下心里已经有地方了,不过还拿不准,另外,大人运气好在哪呢?却不在陛下身上了。” 金童道:“哦?愿闻其详。”说着又一锭银子塞了过去。 申和乐的小声“嘻嘻”笑了半天,才勉强回过神来:“谢大人了,奴才都有点不好意思。嘿,大人,是不是看见老太师在里面了?” 金童问道:“老太师?就是骑驴那位吗?见过面,没深交,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申和悄声道:“啊?看你年纪轻轻,原以为是个世家子弟呢,连老太师都不知道,看来这官儿当的有些早了。我跟你说,老太师是谁?任城王拓跋澄听说过吧?就是他,今上的爷爷辈儿!你知道人家都当过什么官儿吗?说出来吓死你,安西将军、镇南大将军、镇北大将军、征南大将军、征东大将军、抚军大将军、徐州刺史、雍州刺史、梁州刺史、定州刺史、扬州刺史加散骑常侍、中书令、尚书令、尚书令加散骑常侍、尚书左仆射、吏部尚书兼右仆射、侍中开府、太子少保,最后是骠骑大将军、司空兼侍中领尚书令迁司徒赠太傅,现在啥也不干了,就是太师,不过这朝廷上下,就没人家说了不算的!”一口气憋出来一大串,虽然声音小,还是憋的脸都红了,俩眼睛瞪的圆溜溜。 金童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么多官职,我说申老兄,难得你是怎么背会的?” 申和一瞪眼:“背会?我入他个先人板板!那时候哪是背会背不会的事儿啊?大人不弃,称呼奴才一声老兄,奴才也就托大了,老申我入宫三十年,现年都三十九岁了,从二十多年前承事的那一天起就有老太监告诫我,说看见那个谁谁谁吗?那是皇上的叔叔,做过多少多少官职,什么这部那寺的全都是虚的!尚书仆射人家干过,中书令侍中人家干过,刺史当过好几个州的,还就没有从三公的位置上下来过,再看看大将军干了多少回?最后做到骠骑,那就是到顶了啊,你再看看几千年上下,司空兼司徒的有几个?虽说现在变成清贵官儿了,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现在三师的名头一顶,人家爱管事就管事,不爱管你就不能随便搭理,内廷骑驴,还不是他一句话吗?立刻的赏赐一头好驴,我说兄弟,这学问大着呢!” 金童也睁大眼睛,点点头道:“不错不错,这老头当真厉害……不过,他在与不在,与我何干?” 申和嘿嘿一笑:“这你就想的少了,既然陛下已经有了主意,为啥还要让你出门等着呢?那就是大人你运气好,太师在这,老太师这人啊,特别仁厚,一定是给你说什么好话了,或者指了个什么位子,对不对?” 金童想了想,点头道:“不错,老头确实话说了个什么地方。” 申和道:“这就对啦,老太师说了什么地方,不一定和陛下的意思相同,不过肯定是要按他说的办的,但是有一点,既然太师说了,陛下就不会再说什么了,其他相公有什么说的,肯定都教冲着太师去,所以陛下也索性不再咬牙坚持,也免得违了几位大员的意思,你就等着,要不了两柱香的时间,必然有了定议,所以老申我说,大人你走了好运啦。嘿嘿,你是武将对吧,我估摸着十有**是京畿之内的大将官!” 金童也眉开眼笑道:“如此多谢老兄吉言了,若真实这样,来日定要请老兄喝酒,好好耍一耍,以感谢老兄为我解惑。” 申和连忙拉拉金童袖子:“噤声噤声,这什么老兄什么的,奴才们自己在家高兴也就罢了,大人你也别千万乱说,咱老申是个残废人,姓都没了,当不得啥兄长,大人也记着就行了。” 金童听到这里,哪还不知道这太监想要点长期的好处,当下也不吝啬,开了不少口头长期支票,能在内廷安上个太监的眼线也十分不错,俩人嘀嘀咕咕,转眼就是一炷香的时间。 却说平安阁里面你一言我一语,金童用神识听着也有些枯燥,主要是说金童官职太低,而诸卫里面像左右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左右金吾卫、左右监门卫、左右千牛卫、左右羽林军卫里的主官品阶太高,都是正三、四品,而将官长吏等的品阶太低都是七八品,适合金童官品只有每州府的折冲都尉府,折冲都尉是上府正四品上,中府从四品下,下府正五品下,果毅都尉是上府从五品下,中府正六品上,下府从六品下,按照地方大小划分,问题是京畿地方没有折冲都尉府,要升这个官儿就得去外地,然而按照长乐公主的意思,就是要就近的用金童来保护她,除了金童她谁也不信,对于这一点,皇帝也有些挠头。 本来主要是高肇在阐述官品,详详细细的把诸卫之中每个官位职权都说了一遍,末了6秀有些愁,提供了几个在诸卫以外的官职供参考,太师拓跋澄没言语,算是默认否决了。 最后御史大夫宇文浩然道:“陛下,臣等皆是文官,且有的避讳如6大人,有的忌言如微臣,往常诸卫的设置都是依靠车骑将军,现在……呃,陛下要求北海王暂时署理,但北海王还未答应,更未上任,如果去问北海王的意见,想必他多半也是不会说什么的。微臣想来,当初先皇既然只拜了车骑将军,而骠骑之位空缺,还是因为有老太师在,今日太师在此,更是当了二十年的大将军,太师一句话,何人适合何位,就再贴切不过了。” 皇帝也道:“不错,目前之事虽然不算紧要,但也有些难以定夺,太师任两朝帝师,何不为我等解惑?” 拓跋澄干笑道:“今日进宫,只是闲来坐坐,陛下何必问老臣军国大事?适才只是随口乱说,陛下千万放在心上。” 皇帝不依不饶:“太师,一来身为帝师,更是曾为先皇太傅,当为至尊出谋划策,二来军队之中大小事端讲究任人规矩,无有比太师更明晰者,三来忝为先皇堂叔,朕之堂祖,也是御姐的堂祖,此事有关御姐哭求,怎可无视晚辈寄托?” 拓跋澄怔了怔,嘿然笑道:“看来今日还真来错了。既如此,老臣便多说一句,这个陛下啊,既然人家两次救了你姐姐,封赏上也大方一点,又不是在政务上,一来一回的需要历练,军中有功,跳个三级四级的有啥?不就是手底下管着几个人,天天的给上官当枪使?特别是京畿地方,便是个四品五品,说不定手下还没有长沙司马带的人多哩!既然公主喜欢,那个,也正当那个……咳咳,那个谁没了,便给他个贴身的位置,又显贵,以后说不定还要筹谋后续……” 皇帝听的有些眼晕,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心道:“不错,既然驸马暴毙,御姐没了丈夫,这个,多有不便啊,可惜听说此人在玉门关已经结亲了,嗯,慢慢来,慢慢来……再怎么说御姐以后不能嫁给个四品五品的官儿啊。” 又听拓跋澄继续道:“嗯,便是如此,而且,听说这小子才干不差,还能帮衬着查案子什么的,这么说可是个人才,最近京畿地方多事,在诸卫府安插个能吏,专责查办奸恶之徒也是大势所趋,嗯,左金吾卫翊府有个右郎将的缺,我看就很适合。” 6秀这会出来大义灭亲道:“翊府的郎将虽然品阶比较合适,但翊府是极为重要的地方,我怕这小子在玉门关时间短,不知学问深浅呢。” 拓跋澄道:“具体权责,还是要稍作调整……” 大家聊了半晌,金童在外面监听的云里雾里,什么左左右右再左左右右的,直接有些头疼,最终听见里面宣召:“宣长沙司马金诚觐见。” 金童再一次依足了礼数进去,这次皇帝没别的话,开门见山道:“金卿家,素来任事勤恳、处事得当、公务干练,左右多有禀上,如今又有大功,朕封你左金吾卫翊府右郎将,专责查办宫外及京师盗贼、水火,考按疑事,望卿勤廉如初,捷报早传,勿负朕心。” 金童一揖到地口中道:“微臣金诚,谢主隆恩。” ps:最近官场的事情有点复杂,是为了以后在天庭混官场做铺垫,作为小白要有个学习的过程啊,人间揣着作弊器都耍不开,到了天上武力值都不够还怎么玩呢?不过列位看官放心,本猫一定努力加快节奏,人间界的事情还很多,东胜神州北俱芦洲四大洋都没巡视一圈呢,不会让男猪老死在南瞻部洲的朝廷里,而且本猫的功力也远远达不到月关大人一场辩论会几字的地步,所以请放心……正好第六十章,给男主封个大官庆贺一下~ 第六十一章 建功立业 皇帝定下了最终决策,对金童道:“金卿家,素来任事勤恳、处事得当、公务干练,左右多有禀上,如今又有大功,朕封你左金吾卫翊府右郎将,专责查办宫外及京师盗贼、水火,考按疑事,望卿勤廉如初,捷报早传,勿负朕心。” 金童一揖到地口中道:“微臣金诚,谢主隆恩。” 皇帝道:“卿可退下,即刻交接玉门关大都督府偏将与长沙司马公务,限后日之前到任。” 金童面色肃然:“微臣告退。”后退行走几步,转身出了平安阁。 出宫之后,金童自然一溜烟的跑到荆州刺史刘贵府上。 刘贵听了金大人的汇报,拈着胡须,嘴里念念有词,可惜金童把耳朵都支了起来也没听出来他念叨的什么,最后刘贵开口道:“嗯,守义啊,受累,把他们的话一字一句再学给我听一次……” 金童头上立刻黑线闪过,不过没办法,只好又绘声绘色的学了一遍,这次说的极慢,唯恐刘贵记不住。 听完了,刘贵又拈了半晌胡须,不小心拈断一根,又是心疼加肉痛了半天,然后喝口茶:“嗯,守义,你与那老太师,可曾碰过面吗?” 金童道:“昨日去御史台的路上见过一面,不小心被他听见我牢骚,然后……” 刘贵来了兴趣:“牢骚?当时你说什么?” 金童不好意思的把“松柏堂”的典故重复一遍,并且声明道:“下官只是对那牌匾有异议,并非对皇室不敬。” 刘贵却笑的合不拢嘴:“哈哈,这个老乌龟,怎么就想瞎了心,把牌匾换成什么松柏?犯了忌讳都不知道,也没人告诉他。嗯,哪天有机会可得好好的臊一臊他。守义你能现这个很好,很好,哈哈哈哈!” 见刘贵完全沉浸在翌日出政敌洋相的野望之中,金童默默无闻的提醒道:“使君,那个,下官下一步怎么办?” 刘贵好不容易收回心猿意马,想了想道:“还能怎么办?唉,皇上最近被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闲杂事烦透了,看来也失了方寸,挖人挖到我这来,还能有什么办法?好在守义这次升官了,虽然离了玉门关,不过大家情谊还在,在哪不是给吾皇效力呢?金吾卫的活儿虽然不大好干,但毕竟各卫大将军都是宗室兼任,你得了太师的赞许,又有公主举荐,应该不会有什么为难,翊府右郎将嘛,官职也不小了,在金吾卫里也都能说得上话,查办宫外及京师盗贼、水火,考按疑事是金吾卫的本分,既然陛下对你甚是期许,你也当尽力报效,这个都不用我说,翊府的下属能有参军、判官若干,前日拨给你的亲兵,也有几个跟随我多年的,走过几个任上,你新官到任,京畿武官与咱们玉门关的规矩有些不同,凡事多问问下面,不耻下问,省得麻烦。” 这番话说的十分推心置腹,也没藏着掖着,金童十分感激,连连道:“谢大人指点。” 刘贵又道:“从前在咱们玉门关,又是都督府,又是荆州刺史府,官阶有些混乱,也没给你个正经军阶,现在你升了正五品上的将官,该是游骑将军的官阶,我这里都没什么,等下着人给你出具交接的公文,明日你去兵部司找郎中申领职衔、兵符,只是诸卫要求任职年龄二十一以上,你年纪不够,我去找人帮你疏通疏通,免得到时候有人不认陛下的恩德,非得挑毛病说是非。” 金童点头,刘贵又交待了些必备的知识,便起身出门找人“疏通关系”,金童取了交接文书,想了想,又回皇城一趟。 这次去干什么呢?金童想一来跟丁浩说一说这件事情,想必调查长乐公主遇刺一案的计划又得有些什么变化,二来是去兵部见一见玉门关乡老陈伯的儿子,据刘二狗说此人在兵部职方司任主事,顺便给他送信,并且聊一聊,了解一下兵部的情况。 到了皇城一找,丁浩出门查案去了,金童看了看地图,看见兵部在北数第一排西侧,一溜排开是兵部司、职方司、驾部司和库部司,是六部之中唯一一个设在御道千步廊西侧的机关。 带着一众亲兵,很快到了职方司门口,金童对门军道:“我找主事陈大人,通禀。” 门军道:“陈大人被尚书大人召集议事,大人要么等一等,要么明天再来。” 金童摇摇头,来找两个人,两个都不在,这运气真够背的。想了想,掏出陈伯的家信交给门军道:“我为陈大人捎来了家书,请转交给他。”刚想离开,忽然想道:“以伏羲堂的职权,本身就是传送公文什么的,陈乡老还怕给儿子送不了信吗?既然让我带给他,想必是想让我和他儿子谈谈,应该有别的什么安排。”转过念来,又对门军道:“告诉陈大人,我明日再来拜会。” 门军收起书信,问道:“不知大人名讳,小的好转告一声。” 金童道:“我姓金,书信中应该提到。” 门军点头不语,金童转身离开。 亲兵刘二狗问道:“大人,我们现下如何行止?”金童道:“还能怎样,按刘使君的意思今天还不要去兵部报到,那就回府了。”一行人垂头丧气,一步一步向朱雀门走去。 正走着,忽然后面跑来一人,轻声喊道:“金大人,金大人。” 金童回头看时,见是个侍卫打扮的人,匆匆跑来道:“可巧遇见金大人,太师吩咐金大人走慢些,等等他。” 再往后看,原来是太师拓跋澄骑着驴,慢悠悠的在御道上晃荡,金童远远的抱拳施礼,等太师过来,两人挥退左右,并排而行。 拓跋澄先用干哑的嗓子干笑道:“金诚小子,今日可真是巧遇啊。” 金童赔笑道:“承蒙老大人照顾,守义万分感激。” 拓跋澄“咳咳咳”干咳几声,不像咳嗽,倒像是长篇大论之前的开场白,果然他开口道:“先帝的先帝在世时,我们大魏还没有这么富足,到了文明太后掌权的时候,先帝起初和她斗的很厉害,后来被她教训,学了不少东西,这才迁都改制,大家改姓,彻底融入华夏,不过老夫的户籍册上还没改,所以还姓拓跋,哈哈!” 金童心道:“这些我也知道。”却不吱声。 拓跋澄继续道:“现下一片大好,虽然只是半壁江山,不过看起来南朝萧家也没什么大作为了,皇帝萧宝卷昏暴,听说每天不杀几个大臣、不拆几座民房都不过瘾,全国上下一片大乱,再如此下去,我北朝大军南下,定可一战功成,以后可是大有作为的时候,小子,今日在宫中遇见老夫,可真是你的运气。” 金童只好道:“多谢老大人。” 拓跋澄却像是陷入了回忆:“想当年那萧道成,何等的雄才大略,英姿勃?老夫也曾和他交过手,他御驾亲征,双方苦战七日,谁都没得寸进,直杀的尸山血海,半天染红。那一战不分胜负,我比他人多,但是他先招惹的我,最后也没攻破老夫的防线,嘿嘿……唉,那可是萧道成最后一次北伐了。” 拓跋澄感慨了半天,又道:“小子,你是西域出身,何时领略过大国风尚?不过相比于你,皇室贵族也都尽是外来,因此你进了朝堂,也不算突兀,这大好河山,还是要你们年轻一辈去继承。嘿,先别高兴,老夫昨日看你,就是一身的惫懒,虽然手段有些凌厉,不过不修身、不向学,如何当得起中兴之臣?大丈夫建功立业,俱在沙场,你要想当个破案抓贼的长吏也由得你,不过嘛……” 老头子转头看了看金童,嘿嘿笑道:“如今京畿地方不太平,倒也需要你这样心狠手辣的人震一震,做的好,怎么着都是个功臣。不过老夫可先告诉你,你到任上,怎么折腾都行,但是阆苑宫那一块,你可给老夫盯死了,若是再出个什么意外,不单皇帝这边说不过去,就是公主那儿你也不好看吧,呵呵,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老夫我也不多说,你自己事自己知,嗯,常与公主来往,也是个不错的法子,以后你是个五品官,在京畿也是个大员了,流言流语的不用上心,但你这官儿是怎么来的,可要自己记住。” 金童随口答道:“自然是感念老大人的恩德。” 拓跋澄一怔,定定的看着金童,气的笑了:“老夫说了半天,够直白了,你也没听明白?” 金童一头雾水,道:“老大人不是说,给我个官儿当,让我保护好公主么?一定是老大人在皇上那里替我说了不少好话,自然要感念恩德。” 拓跋澄半天不言语,后来苦笑一声道:“好,就算是感激老夫,你可记得你的职责,若是长乐再有个闪失,老夫定要拿你是问!”说完骑驴加快度,远远的走了。 金童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道:“这算什么?先是说说大丈夫建功立业,又说我不战场打仗就建不了功,最后又重申一下他对我恩德,什么意思?这老头子都七老八十了,还想让我扶他做皇帝吗?打仗?小爷我才不干呢,辛辛苦苦混官场,好不容易有点进步,嗯,宁当特务不参军啊,这可是乱世,去打仗一不小心人头就没了,嘿嘿,休想晃点本大人。” 转念又想:“不过,似乎,这老头子的意思,难道是让我好好巴结着长乐公主吗?这也没什么不行的,既然是公主开口让我保护她,那就注意点呗。” 一行人飞的回了雅居别院,金童第一件事就是问问情报方面有什么进展,手下给他拿来一堆,全是报告某某地方有武功高手出没的信息,不过看看描述也知道不可能是顶尖高手,嫌疑人多半是身形粗豪、青红绿紫黑五色面皮的大汉,金童想了想,忽然拍桌子道:“吩咐下去,让他们详查各个药铺,问有没有人买上等伤药的,还有大补元气一类的东西,有买的多的,就给我盯梢去!”阆苑宫内被他打伤了一名高手,骨头碎裂的声音让他现在自己回忆起来都有些蛋疼,那高手估计没死,要是没死的话怎么也得治病吧?然后让刘三路传话,找亲兵高手们攒了些高手治内伤的辅助方子通传下去,让一众街头混混挨个药店打探有没有拿类似方子抓药的人。 眼下还没有天黑,尚不到金童亲自出马全城搜寻的时候,拎起腰刀,金童又练起了五虎断门刀,日后要是遇见高手,这可都是保命克敌的本事啊! 就在金童虎虎生风苦练杀人技巧的时候,洛阳伏羲堂内,蔡乡老喝着闷酒,不住的唉声叹气。 有一相熟的程乡老路过蔡光正门口,听见声音不对,遂推门进去道:“蔡兄这是为何事心烦?志陪你喝一杯。” 蔡乡老抬头一看,却是自家老伙计程志,叹气道:“唉,程兄今年多大岁数啦?” 程志自己倒酒,喝一口,笑道:“今年正好古稀,也算是长寿之人,蔡兄也是年纪相当,人到古稀,已是邀天之福,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蔡乡老有些微醉,见有人来问,却是不吐不快,道:“这人啊,活个一二十岁,最是意气风,三四十岁知道收敛,五六十岁头上,便已知天命,往日的豪情壮志,皆不复矣,活到古稀之年,嘿嘿,被个年少人欺负,反倒不敢言语了。” 程志拿“活一天是一天”,“多活一天赚一天”,“儿孙自有儿孙福“之类的老话劝慰了几句,忽然明白过来,惊问道:“蔡兄,你这堂堂侍郎出身,现任京畿伏羲堂乡老,听你意思,竟然还有人欺负到你头上?这还了得!” 蔡乡老喝着酒,叹着气,把自己家生意在玉门关被个从良的妓女烧了,整整一房的人口受到生命威胁,那妓女现在是某军将的正室夫人,那军将最近立了功被皇帝召见,估计还得红一红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最后叹道:“事已至此,老头子还能有什么法子呢?数十年为国事操劳,少回家乡,现在都迁居河南府,只剩下一房小辈看守家业,人家全是军丁,浑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再清贵,无职无权又能怎么样?要是进宫告御状,人家刚被皇上召见封赏,皇上哪能立刻翻过脸来治他罪呢?唉,忍着吧,什么时候这把老骨头酥透了,找个坑一埋,就一了百了。” 程志也是官员出身,活了七十岁,人老成精,虽然听了蔡乡老诉苦,却并不全信,稍加分析,立刻有些明了,与蔡乡老碰杯喝酒,继续劝慰道:“我说蔡兄啊,这个事儿,也不能全往自己身上揽,特别是蔡兄位高,无暇顾念家事,家中小辈有时候缺乏管教也是有的。想那从良的女子,若没个因由,等闲也不敢再到出身的青楼去——自己都怕招惹非议,所以这一点嘛,小辈受点教训也没什么,生意砸了,换个地方再做就是。至于那女子不依不饶,小弟这里倒是有个计较。” 蔡光正喝的五感迟钝,对程志前面绕着弯责备自己的话根本没注意,不过后面的话挺清楚了,立刻提起一些精神,道:“军将家属在关城,上上下下人庇护着,连刘贵都不帮我出头,程兄莫非有什么妙计?” 第六十二章 拜见上官 第六十二章 蔡光正提起一些精神,道:“军将家属在关城,上上下下人庇护着,连刘贵都不帮我出头,程兄莫非有什么妙计?” 程志笑道:“蔡兄,有道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世间小儿女的犯些过错,还能往您老人家心里去吗?若是惩治,我看就不必了,不过那女子也做的够了,得想个法子让她停手。” 蔡光正这回听出了意思,点头道:“正是,惩治什么的,倒是不必,只是我家那一房小辈还在玉门关,还得有劳程兄出个主意,保住他们身家性命。” 程志笑道:“如此就好,其实此事简单,咱们伏羲堂就有不少方外之人来往,有些是受伏羲堂供奉,不时也帮朝廷稽查一些妖魔鬼怪或者修士闹事的事情,现下京畿伏羲堂就有一明光真人,与小弟甚是熟络,他出身雍州蓝田县的高溪蓝水山福地,宗门叫蓝水宗,也是一处大道派,此地距玉门关不太远,明日小弟见见明光真人,请他派几个徒子徒孙到玉门关去,不打她不杀她,只给那女子托个梦,叫她收敛,总算没出人命,催促她上门道个歉也就是了。” 蔡光正连连点头:“甚是甚是,如此有劳程兄了,诶诶,要不要我跟程兄一起去说,奉上一份厚礼,聊表寸心?” 程志想了想道:“他们方外之人,修的是功德,至于礼物什么的无须准备,蔡兄尽管安坐,过几日便有消息。” 蔡光正放下心里,酒也不喝了,就老老实实的“安坐”等待。这个时候金童却是忙碌极了。 在天空中飞来飞去,跑了二三十个地方,把整个洛阳城探查了一大半,果然按照黑帮提供的线索没找到一个高手,有几个手上有血债的江湖人士,金童想了想也暂时放过,犯不着为他们惊动了大鱼。 被风吹了两个时辰,金童回府后心情大坏,练了会阳明诀,想起冰美人来,合计合计现在还没稳定下来,只好暂不联系,一眼瞥见旁边放着的腰刀,不禁嘿嘿一笑,出门命人召集人手,夜里挑灯练功。 按照之前的计划,金童先挑出练金锏的赵吉,双方约定不用真气内力,就以招式体力对练,赵吉弄了条硬瘤木棍权当金锏,金童则是木刀,摆明了要真打,所以先换兵器。 双方一放对,金童立刻感受到压力,原来金锏招式以硬砸为主,讲究势大力沉,赵吉练锏多年,一膀子的膂力非常惊人,而金童虽是仙体,在不运行真元的情况下承受能力也比寻常武人也能强上很多,但毕竟面对刀剑时的坚韧性是一方面,面对板砖砸的时候对抗性又是一方面,赵吉的木棍打来,即使是挥刀架住,也是一阵气血浮动,打了半天金童才渐渐适应过来,刀招渐渐明晰,各种卸力手法才得心应手。 可是赵吉毕竟是金童手下,也知道将军是先天高手,放弃内功对拼本来就是自己占便宜,所以刚开始也留着手呢,这会见金童缓过气来,不禁嘿嘿一笑,下手又有了些章法。 原来锏法虽然虽然以硬砸为主,但也不是就凭借一股子蛮力,也是有技巧,所谓“金锏十五法”分别是击、枭、刺、点、拦、格、劈、架、截、吹、扫、撩、盖、滚、压,乃是粗中有细的器械,要不然“后世”的秦琼也不可能凭着两条金锏占据隋唐英雄第十八名的位置。 赵吉一用心,金童的刀法又相形见拙了,毕竟才刚学了一上午,就算把所有招式和用力技巧熟记烂背,也不可能达到神经反射的地步,再说刀法就是个套路,就算练的再溜,还是需要在实战中分拆组合,以用力技巧为主,用刀招式为辅,刀招的目的还是将用力技巧结合在一起,在实战中的反应和衔接更快,不能先看见对方一棍打来,再在脑子里想想自己该用推还是卸,然后再做出相应动作,而是要达到对方一棍打来,立刻不经思索的化解,并且视化解的效果立刻又不经思索的出后招,扩大优势,连续打击敌人的程度。 所以在招式上,金童就是个新生,当赵吉正式用全力的时候,立刻就撑不住了,被劈头盖脸的打了几棍之后,只好立刻飞身后退,他后退倒也按规矩没用真元法力,主要是身体素质好。连连退了几次,才算拉开距离,缓过一口气来,金童右手虚按刀,紧张的盯着面前的赵吉,调集了全部的注意力,谨慎的等着对方再次进攻。 赵吉呵呵一笑,挥木棍再上,这次金童学乖了,利用度优势一触即走,每次交手只是最初接触那几下,往往是卸力牵引之后,不管有没有成效立刻就退,退完了再看效果,围观亲兵看的忍俊不禁,却都不好意思笑出声来,一个个憋的难受。 可是赵吉却并不觉得可笑,因为他惊奇的现,大人虽然把五虎断门刀使的有些滑稽,真实感觉却是每次交手时对方技巧的进步。 实实在在的、肉眼可见的进步! 当然毕竟是半天和半辈子的区别,金童进步的度再快,还是比不过赵吉的老底儿,缠斗了有一个时辰,金童终于感觉到累,喊声停战,当即坐下喘气。 赵吉也立刻坐下调息,虽说不用内力,但内力已经融入了正经十二脉哪有不用的道理?只是保持住不外放,这一个时辰的鏖战,从外力到内力都有很大损耗,特别是手腕、臂膀、腰背这些需要用力的部位,外力施放剧烈,很是很辛苦的。 金童道:“过瘾了,你们大家挑挑毛病吧,呵呵,不用强忍着,该笑就笑。” 大家一阵哄堂大笑,不过还是有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将军虽然有些怕疼,不过只练了一天,和赵老大战斗了一整个时辰,而且越到后来越有套路,可见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了。” 众人纷纷应和,改为说金童了不起。 金童摆手道:“学的快嘛,这个我也知道,不需你们夸奖,只要告诉我,哪里还做的不对,最紧要得改的地方在哪,等下再和他打,怎么能把这老小子撂趴下才是正理。” 亲兵们这才停止调笑,纷纷出来支招指点,比如刚才赵吉怎么一挥锏的时候,将军应该用那一招应付,连消带打,后续的又是怎么怎么样,哪个地方用力应该侧重上牵而不是下引,原因为何等等。 七嘴八舌的说了大半天,金童也喝了几大碗凉茶,兴致勃勃跳起来道:“老赵,再来!” “好嘞!”赵吉一把拽出瘤木棍,再次开始缠斗。 就这样,足足打了一夜,众人纷纷散去,不少人连连称赞:“将军真是好样的,一晚上挨了七八十棍,最后还是把赵吉打成了猪头。” “那是,先天高手嘛!” “哎,你可别说,咱们从头到尾看着呢,将军一点内力都没用,倒是赵吉最后招架那几下用上内力了。”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先天高手见识广,学东西快啊。” “那是。” “听说将军明天还要继续,这回要跟谁来着?” “好像是杨英吧,嘿嘿,今天对短兵器,明天改成对长枪,估计将军前半夜又有得受了。” “嘿嘿嘿嘿……” “不过老彭的五虎断门刀好像确实很实用的样子……” 金童听着亲兵们远去时的闲言碎语,自己在屋里龇牙咧嘴的拿药酒擦着伤处,赵吉那几十下瘤木棍很给力,自己现在浑身上下青的青紫的紫,脸上还有几块,基本上已经破相了,就算运足了法力治疗也最多消肿,颜色淡一些,但还是深一块浅一块。 但是这一次对凡间武功已经有了非常深入的了解。武功最难练的地方就是必须把所有的基本用力手法练到最深层的条件反射里面去,而所有的招式都是为了让这种条件反射更加连贯和快,所谓“无招胜有招”就是这个道理,当把所有的用力方式都练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与神识合一,并且有了极为深厚的对敌经验,就已经不再需要招式的引导了,当然,谁要是一上来就学什么“无招胜有招”,那多半是学不成的。 这一夜的打斗,金童的刀法已经上升到极高的水准,因为他是直接用神识去学用力方式,可以省去绝大部分磨练的过程。 洗了个即热式热水澡,吃了早饭,又是一天开始了,迎着晨晖,金童随便带了十来个人,浩浩荡荡又向皇城奔去。 这回兵部职方司陈主事可是老老实实大早就来办公室等他了,不过早上事物纷杂,只能言简意赅的和他说几句“一切妥当,大人可先去兵部司报到上任,手续应该都没问题,得闲儿我去大人府上再详谈”等等,连通常的寒暄话都来不及多说。 不过金童也确实看出陈主事很忙,非常的忙,就这短短的几句话工夫就已经听到下面有三四个人来找陈主事,也不知道具体职权是什么,只好依言先去兵部司。 兵部司是兵部的直属机构,主管将官考录、任免、功过赏罚、军队调动和军队规模、士兵名册等等,相当于军队的小中央。这次金童要找的是郎中陶文,陶郎中见了金童,没有多说,摸出几张表格让他填了,拿去一一盖印,要了玉门关交接的文书,然后打人带领金童去签取新的官服、兵符印绶,最后通知金童两日内到左金吾卫衙门报到,金童想找个时机向对方行贿,奈何人家一句闲话没有,只好作罢。转念一想,自己上有刘使君这条线,下有陈主事这条线,想向兵部的谁谁谁行贿那还不简单?于是释然,随即前往左金吾卫。 左金吾卫在御街西侧第五排,不同于刑部的门庭若市,这里偌大个衙门,除了两座大石狮子在门口耀武扬威之外,竟然门可罗雀,连个门军都没有。 金童左右看看没人,有些不解,只好自己开门走进去,里面也和御史台的布置差不多,不过办公室里的人稍微多一些,金童随便找个一楼的办公室,敲敲门框,很有礼貌的问道:“请问……” “进!”里面的人似乎有点急性子:“直接进来说!” “呃……”金童有些无语,都是中央机关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不过也只好迈步进去,之间里面有个三十多岁的大汉正在脱甲胄,他穿的是一副轻甲,不过构造也算比较复杂了,旁边桌子上已经放了不少脱下来的配件。 看着这人忙碌的样子,金童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就站在一旁等着,片刻此人脱了甲,伸手麻利的换上一身武官袍,稍微整了整,回头道:“什么事,怎么还不说话……嗯,阁下何人?” 金童看他官服品阶不低,抱拳道:“下官金诚,字守义,新任翊府右郎将,特来向上官报到。” 那人也不整理衣服了,勉强笑了笑,道:“原来是金大人,昨天下午收到兵部的通知原想还需要等一两天,没想今天就到了。啊,本官是左金吾卫将军曹明,大将军平日不来,你来此也算见了上官了,这里没有什么手续,你的直属上官是翊府中郎将薛行之,治所在朱雀门外,你可自去,日后需要议事时再跟薛行之一道。本官急着上朝陛见,不便多留,你自便吧。”说完又正了正冠,提剑大步离开。 金童摸不着头脑,只好无奈的笑笑,又往其他几个办公室转了转,一询问,才知道不光是大将军,就连这位曹将军,等闲也是不来治所的。左金吾卫在朱雀门外有军营,主要办事机构所在地以及翊府都设在军营内,这里也就是个保管档案、官员休息兼进宫前后换衣服的所在,只有一位参军带几个书吏值班,一共四个参军,按期轮换。 左金吾卫大将军是高阳王元雍兼任,不过这厮一贯的只上朝不理事,而且最近身体不好,连上朝也很少了,不需要上朝的时候更是很少出门见人,所以一旦廷议中有什么需要问左金吾卫的事情,都是立刻传个将军过去问话。按理说左金吾卫将军也是正四品上,品阶在出席朝会的范围之内,但由于只有两个将军,每天都有军务要管理,经常还要亲自带队巡视,所以将军不上朝,也没人责备。 各个屋里逛游了一圈,认识了几位低阶同僚,金童也比较满意大家对自己的态度,这才告别出门,在一名书吏的带领下直奔朱雀门外的军营。 看见军营的时候,金童大吃一惊,简直就像是回到了玉门关,只见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长街,两侧的箭楼、拒马,对面的民居、商铺,活脱脱就是玉门关那样的城中营模式,想不到洛阳城内也有这样的格局。 根据这两天相关人等的介绍,左金吾卫一共约五十万人,在城内分四个军营驻扎,负责巡警三城,纠察不法,所谓三城,就是宫城、皇城、都城,其中宫城、皇城为左、右金吾卫轮班巡逻,不定期换防,而都城则干脆的沿中间线朱雀大街划界,各管一半,以天子面南背北的左右来划分,左卫管东边一半,右卫管西边一半,省得打架, 巡城的事情也是几家齐抓共管,主要是金吾卫、河南府和御史台。职权的划分不是很严格,不过有惯例,大致流程就是河南府及其他相关机构如果受理了案件,则直接去拿人,没有问题,平日里治安巡逻什么的,大家各管各的,但有侧重点,金吾卫不受理控告,就是以上级交办和即时现为准,如果在巡警的过程中现有宵小之徒行不法之事,或者有嫌疑,直接拿了,回到翊府甄别,要么就打死了算,要么查清之后杖刑以下自己判、杖刑以上交大理寺,相比之下河南府的日常巡警方面就不值一提了,了不起就是几个衙役马快逛逛街,遇见了作奸犯科的也是当场抓捕,而御史台只是监察河南府和金吾卫的执法,紧急情况下自己抓人也只能送河南府去审判,基本上是军政两套路子。 而金吾卫在洛阳城内的巡警任务就落在翊府头上,又是巡警,又是交警,还是消防队,还是安全局,还是特警,还是…… 踏入左金吾卫军营大门的时候,金童感觉自己头很大。 第六十三章 蓝云真人 出乎意料的,金童忽然现自己的工作并不复杂,不但不复杂,简直是简单的令人指,可惜这个困难度嘛…… 左金吾卫翊府中郎将薛行之是个很和气的富态中年人,他坐在虎皮交椅上,左手温柔的抚弄着金刀顶端的小虎头,右手晃着茶碗,用醇厚温和的嗓音道:“守义不必着急上任,呵呵,当然在部里登记过,又见过了曹将军将军,还来了军营,就已经算是上任了。另一位孙将军今日不当值,晚间本官在潇湘馆安排一下,守义记得到场就是。至于大将军那边,大将军最近身体不适,咱们做下属的等闲见不着他,不过五内后是左右金吾卫的大比,他必定会来,守义可以早来一会,碰个面也就是了。卫里的公务么,呵呵,左不过都是些苦差事,守义这么年轻有为的将官,总不能老是在这里蹉跎,孙将军的意思,是让你先把圣上那边的差事办好,所以咱们翊府昨日也商量了一下,朱雀门内是不用咱们翊府操心的,东半城归咱们管,守义你就先学习学习,万事有本官和左郎将阮大人在,城中之事金大人看见就管,看不见便罢,巡警么,就是这么回事吧……” 薛行之笑呵呵、不疾不徐的说了一番话,然后喝口茶继续温和的道:“不过本官也有交代,阆苑宫那边,还需要守义多多照应,圣上下旨追查长乐公主遇刺的大案,既然守义与公主殿下有旧,正好交给守义,往年还有几件悬而未决的大案,有先皇的旨意,也有今上的旨意,日后咱们同僚就都不用操心啦,照孙将军的说法,好不容易来个会办案的,弟兄们可得多敬几杯酒,这文人的差事以后可就不管啦,哈哈哈哈!” “呃……”金童表示了一下存在感:“这个,多谢大人们为卑职费心,要说查案抓人,卑职也是挺感兴趣的,只是这个初来乍到,各种规矩都还不熟悉,卑职生怕那个边角做不好,得罪人事小,若是给上官添些无谓的麻烦,可就太不好意思了。” 薛行之大笑,放下茶碗,右手隔着茶几大力拍了拍金童的肩膊,道:“守义兄,你可过谦啦,早在圣上没有下旨之前咱们可就都知道你在玉门关抓过弥勒教的匪,后来听尚书省那边传出来,后来追查的事宜也是很得上官欣赏的嘛!后来听说你又两次救了公主的性命,乖乖,前天咱们金吾卫可是上上下下几十万人都冒冷汗啊,你想想,前几天车骑将军没了,好在车骑将军的府邸在西半城,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还憋着看了看右金吾卫那边的笑话,可笑话还没看完,东半城的阆苑宫又出事,可吓得老哥我差点就钻桌子下面去了——对了,说到这茬儿,车骑将军的事情,圣上下旨追查,可没管是在谁地盘上的出的漏子,咱们左右金吾卫都有份,日后该查的就得卯足了劲儿的查,不用管什么东西半城,要去西半城办差,咱们还是鼻孔朝天,万事有大将军和孙、曹两位将军顶着,不用顾忌右边那帮没本事的兔崽子,咱们军中不争名夺利,就图个痛快,谁也不能服!”说到这里,语气竟然变的十分强硬。 金童心道:“这左右金吾卫之间的竞争看来很激烈嘛,说不定谁吃亏谁占便宜了,嘿嘿,可不能听这老小子撺掇,西半城啊,本大人还是少去为妙!”口中自然应和:“那是,那是,卑职在玉门关也待过军营的,一股子血气,可万万泄不得。” 薛行之喝口茶又恢复了温和:“所以么,孙将军的意思就是派守义先查着大案,其他的可以先放一边,曹将军也是同意的,咱们府里商议一下,虽然人手有些缺乏,不过好好调换调换也能新凑个班底出来,给你一个录事参军,是从卫里调过来的老人儿,一个兵曹参军是咱本府的,府、史的官职实在抽调不出来了,校尉五人、旅帅十人,都是翊府老将,兵丁二十队,每队两千五百人,这个兄弟你先用着,不够随时要,你从前的亲兵若有带来的回头造个名册,我使人报备一下,数目不足的话亲自从营里挑,至于街使、判官、典史这些,你那边巡警事务不多,要是拿了人就送来办吧,就不另外置办了,其他,还有什么要求吗?” 金童眨眨眼睛,对于军队的编制他还是了解的,并且来之前也详细问了问手下亲兵,根据他的了解,作为翊府右郎将来说,这个班底已经是编了,因为翊府本来就只有两个参军事的官位,现在匀给他两个人,想必翊府和金吾卫还要另外提拔两个补上,这不仅没有欺负新人,反而是非常优待的,苦活累活不用干,专管查案子,查案子还不是想查就查不想查拉倒么?金童有些纳闷,这诸卫府是吃公家饭呢还是养大爷呢?想了想,金童还是决定先把话问明白,于是问道:“大人,如此安排,未免对下官过于宽待了吧?唯恐有负大人及各位将军所托。” “诶~”薛行之笑眯眯道:“这个,恐怕守义还不知情,本来么,翊府只有一处,人手也是一班,不过昨天下午长乐公主派人来卫里知会过,说阆苑宫安防不足,要着落到金吾卫的头上,翊府必须在阆苑宫外围加设巡防,并且阆苑宫人少地方多,公主殿下愿意把西侧房舍划出来一块借给翊府办差,与阆苑宫隔开,而且这也算是圣上的意思。这话儿一传过来,两位将军就头疼了,于是咱们商量到入夜,最后才忽然想起守义你一来呢,翊府现在将官终于齐全了,也算可以抽出一人去阆苑宫主持大局,于是三下五除二,就先给你派了这么个差事,呵呵,若是觉得委屈,以后也是可以调换的嘛!不过眼下只能先这么办,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今天一大早,分派到你手下的差官都已经到阆苑宫去了,总得先收拾房子,又要拆墙又要加墙,还得与阆苑宫的侍卫厘清巡防界限,估计总也得忙活个三五日,到时候军中大比结束,金大人你就可以上任啦。” “啊?”金童这才明白薛行之前面所说的什么叫“凑个班底”什么叫“你那边”什么叫“拿了人送来办”,敢情是自己还没来就先分家了,翊府分成两半,自己一个官儿最小的管一半,这算什么事啊?金童已经预感到日后能得个“面将军”的称号! 长乐公主啊长乐公主,你这影响力也忒大了点吧?金童一时间感觉自己的脖子有点细,支撑不住脑袋…… 恍恍惚惚出了军营,耳边回荡着薛行之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误了晚上潇湘馆酒宴的声音,金童面红耳赤的走出军营,半天没回过神来。 亲兵牵马过来,金童问道:“你觉得我脸皮厚吗?” 这次的亲兵头目是刘二狗,看了看,摇头道:“不厚啊,就是有几块挨棍子的青紫挺碍眼的。” 金童点点头,垂头丧气的上马,打道回府,路上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我说,明天去阆苑宫见了那帮什么参军校尉的,会不会有人不服管,跟我冷嘲热讽打起来什么的?” 刘二狗失笑道:“怎么会?要说咱们关城倒可能有不服新上司的,这京师诸卫府可不能。” 金童不解:“为啥?” 刘二狗道:“将军可是正五品上的官员,游骑将军衔,他们是将佐,了不起七八品上下,哪敢不服将军?” 金童拐着弯儿的长长“哦”了一声,心下明白了,也是自己没在意,现在和后世不一样,各单位都不是一级一级往下排的,而是都跳着来,昨天偷听皇帝开会其实也说了,主官品阶都高,下面品阶都低,诸卫府里品阶最低的主官也就是翊府郎将了,属于金吾卫的二级机构领导,下面的官职更别提。不过中央的官儿还有个特点,就是经常有位卑权重的,比如御史,六七品的官职,可就是三四品的大官也轻易不敢得罪,像金吾卫的长史,直属大将军和将军管辖,虽然只是从六品,但那权力也大着呢,在金吾卫里说句话自己这个郎将都不一定有他管用,但是他要想夺自己位子确实不可能的,再者如果自己真的翻脸,他那从六品官儿最终还是扛不住。 这次考虑了个彻底的,算是放下一桩心事,稍微轻松一点,一路不停留的回府,然后继续抓人练武功,一天一夜无话。 却说伏羲堂程乡老找到明光真人说了说蔡乡老的困境,请求他帮忙“劝劝”那位怒的将军夫人,明光真人听了一脸褶子都笑皱了,连连道:“真是天大的笑话?修身齐家尚且不能,倒想着位高权重去治国平天下?青楼那种生意,烧了也就烧了罢,我且叫几个徒子徒孙过去,给那金夫人托个梦,劝她收手,把蔡家人赶离了玉门关便是。” 程乡老赞道:“真人果然深明大义,某先替蔡老哥谢过了。” 明光真人也不含糊,即时修书一封,飞剑送去了蓝田县高溪蓝水山,几个徒弟看了面面相觑,商议道:“师父(师伯)在伏羲堂当供奉真是被供成老糊涂了,多少正事干不完,有点时间还不够打坐炼气的,哪来的闲工夫跑几十万里去吓唬一个俗世女子?罢罢罢,好像师弟蓝云正带她徒弟回陇右道伊州府探亲,不妨再给她修书一封,让她回程时随便做了,呃,可不能把师父的话原原本本学给她,不然这老道姑一生气,直接回来了,还得咱们跑一趟。” 几个人嘀嘀咕咕,合计了一封书信出去,然后打坐的打坐,炼丹的炼丹,云游的云游,登时作鸟兽散。 说来也巧,明光真人的师侄蓝云真人带着徒弟回老家探亲,结果现亲人已经没几个了,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更是坚定了向道之心,比预订时间提前了一些回山,正当路过玉门关的时候收到了师门几位师兄的飞剑传书,毕竟是女人,心细如,她琢磨了半天,终于得出结论:这是个可怜女人,因为自己出身不好,所以在富贵之后妄想掩饰既往丑事,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越是脱离了苦海,越是听着外面的留言不顺耳,于是一颗七窍玲珑心就这么扭曲了,甚至已经失去了道德约束,更无视人间律法,遂以杀人全家为威胁,妄图要达到止息流言的目的。 蓝云真人认为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因为师门的书信上明明写着要以托梦来劝慰金夫人,促使金夫人“放过”蔡家上下,什么叫放过?不放过的结果又是什么呢?都派兵放火了,那么离杀人还能很远吗? 慎重考虑了半天,蓝云真人认为光是托梦并不足以促使已经走上不归路的金夫人回复心性,她很认真的决定自己亲自上门一趟,面对面的“劝慰”这位可怜女子。 冰美人正在家里懒洋洋的待着,时不时悠闲的品品茶,练练功,她的阴魅诀已经修到九重,配合着本来就出尘脱俗的样貌,更是光彩照人,闭月羞花。 乍听到外面两名女修士求见,冰美人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吩咐道:“告诉她们大人不在家,妇道人家不敢见客布施。” 小丫头红儿跑出去回话,片刻又跑了回来,道:“奶奶,那道姑不找大人,就要见你。” “嗯?”冰美人甜甜一笑,启朱唇道:“那么请进吧。”入内换了衣服,去正堂坐下。 蓝云真人带徒弟柳朵儿进门,一眼看见冰美人,不禁脱口道:“好个倾国倾城的尤物啊!”她看不穿冰美人的仙体,当然也看不透对方修为,可是那美貌却是不容忽视的。 冰美人淡淡道:“道长远来,不知何事见教?外子不在家,我一个妇道人家,可是做不了主的。” 蓝云真人笑道:“无量寿福,贫道听闻夫人大名,十分仰慕,便想结识一番,别无它意,冒昧了。” 冰美人道:“哦?道长请坐,红儿黄儿奉茶。请教道长名号?” 蓝云真人道:“贫道乃长安京兆府蓝田县蓝水宗练气士,道号蓝云,谢夫人茶。” 冰美人转转眼珠,忽然笑道:“长安离玉门关何止十万里?道长又是如何听说妾身名字呢?” 蓝云真人实话实说道:“实则是贫道归乡探亲,回程路过贵地,听说夫人白日里放火烧了蔡姓乡绅的产业,又派兵丁四处追捕平民,十分震惊,因此想来见一见夫人,询问一下是非曲直之处,也好劝慰一番。”本来明光真人在洛阳已经猜测到这件事之中定然有些曲折之处,书信中也有透露,因为只说托梦,其实是做成便罢做不成也罢,可是书信中蓝水宗一中转,明光的几个徒弟师侄生怕蓝云真人不爱干活,又写的简短了几分,就为了不让她多想,偏偏蓝云真人又品出了几分其他意思,以为来信中是把金夫人的恶处写小,只托梦或者是有些惩治不力,对几位师兄十分鄙视,所以决定直来直去,如果对方不从,手段多的是。 冰美人淡然一笑,问道:“不知道长芳龄几何?” 蓝云真人忙稽道:“不敢称什么芳龄,贫道年已六十有七,不问世事多年,言行多有不当之处,请夫人海涵。” 冰美人杏目一睁,声音有些尖锐:“道长看上去只有三十许的模样,如此,道长到了如今的修为,至少也是闭门苦修五六十载,对么?” 蓝云真人惊讶道:“没想到夫人对我方外道门之事,也是知之甚详。不错,贫道自七岁入门,甚少离山,如今已结成元婴,忝为真人。”言语中不由自主的有几分得意,要知道六十年修成真人,她已经算是个天才中人。 冰美人沉默了一会,只是用细嫩的纤手转着杯子玩儿,忽然又问道:“道长可曾婚配?” 蓝云真人愕然:“一心修道,哪有闲心管什么儿女私情?” 冰美人立刻冷笑道:“道长只是一心修道,我等凡俗儿女自有凡尘中的恩怨,死活都与道长无干,何必招惹道长大驾,前来劝慰于我?” 蓝云真人一怔,解释道:“此言差矣,请夫人听我一言。有道是天生万物,和谐共处,夫人的怨气,我也是女人,自然明白,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也,夫人当年不过是青楼一歌姬,受他欺压玩弄,也是时也命也,现在夫人高居将军正室之位,也是前世有福,今世受惠,他蔡家恁地强横,如今也是被夫人烧了楼,惊的一家上下鸡犬不宁,岂非也是整日里惴惴不安?相比夫人当日之辱,蔡家今日又有那些好处?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现在弄到如此境地,夫人也算出了气,何不饶了蔡家上下的性命,若是伤了人命,未免有伤天和,还请夫人三思。” 冰美人闻言心里一片冰凉,眼神空洞。 蓝云真人见她不说话,接着道:“夫人若能明白过来,却是最好,夫人现在名正言顺,想必你家将军也是前途无量,既然他愿意娶你做正室,就是没把那些往事放在心上,日后夫妻二人和和美美,夫唱妇随,岂非人间乐事?何必为了一时之气,闹的个五劳七伤,最后两家鱼死网破,连累的你一生不太平,又是何苦来由呢?夫人,若是能忍一忍,则风平浪静,退一步,便海阔天空,贫道今日在这里劝解夫人,说不定还是为日后留下前缘,贫道这里有黄庭经三卷,愿赠予夫人,日后常常研读,心平气和,是为后世福报,甚至一日通悟,窥得大道之境,也是有的,如有此福缘,可持经卷到蓝水宗找贫道,当对夫人大开方便之门。”说完,甚为期许的看着冰美人。 冰美人连连的深深吸气,甚至指尖都有些颤抖,低声问道:“道长,若是妾身不从呢?” 蓝云真人脸色一沉,想了想却又恢复笑容,她和煦的笑着,柔声道:“大道万千,莫不通畅,何必点选一条绝路?夫人必会听贫道的劝,贫道却是知道的。”说话间已经用上了迷惑心神的功法,那声音传来,怎知是如何的悦耳,如何的平静,话语中的意思,又是如何的动人? 蓝水宗功法以阴柔绵长为主,蓝云真人又是女流,这般魅惑人心的功法随手修炼个一两招再正常不过。 可是在冰美人心中,心中却忽然闪过一道黑影,那黑影对她念道:“跟我来,跟我来,小公主,前面有好玩的,你一辈子都没见过,有好吃的,你一辈子都没吃过,再不来,可就晚了,小公主,快来快来……” 那委婉温和的声音,像是梦靥一般,蓦得被冰美人回忆起来,心如刀割。她急促的喘息着,努力想使自己平静下来,却怎么也无法摆脱那日日夜夜积攒的杀意,她恨不得立刻就找到那个人,砍他,咬他,用最残忍的手段弄死他,挫骨扬灰! 现在,相似的声音,相似的手段,又出现在这里…… 冰美人努力克制,渐渐平静下来,她笑吟吟的看着蓝云真人,用最温柔的口吻道:“道长,你这一生,可有喜欢过的人么?” 蓝云真人忽然眼神恍惚,面上露出回忆之色,却又轻轻摇头,道:“我十七岁那年……他……他……我……贫道,贫道是修道人,求索天道,怎可有儿女私情?贫道……是不会记起他的……” 蓝云身边的女徒儿柳朵儿正感叹师父为了一个凡间女子大费周折,甚至动用魅惑法术,感慨间忽然意识到师父不对劲,竟然像是幻术被人反制的样子,大惊之下,失声道:“师父,师父,你怎么啦!” 冰美人本来不会什么魅惑之术,只是两者之间法力相差太远,所以不为所动,并且最近她正在祭炼一件金童留给她的法宝,那法宝是截教仙人送给青莲童子的“玩意儿”,却是用九头蛇的顶骨炼制,九头蛇类天生善于魅惑,法宝也带着一丝魅惑的意思,这时候遇见魅惑之术,自然而然的被反激出来,倒是无巧不巧的反制了蓝云真人,因此冰美人趁虚而入,要出蓝云真人的洋相,以解心中之气。 幸亏冰美人没打算真的控制蓝云心神,蓝云真人被徒儿一喊立刻心神巨震,挣脱了控制,失惊道:“你!你怎么会法术?” 冰美人面色渐冷,站起身来,面对着蓝云真人道:“道长心怀苍生,自降身段来管凡俗之事,妾身真真佩服,可是对妾身一个小女子用此等惑乱心神的法术,似乎也太下作了点。至于流言蜚语,妾身在惩治蔡家的时候已经说的很明白,你不去市井之中先打听一番,却不知信了谁的言语,就来质问于我,你扪心自问,有愧与否?什么受他欺压玩弄都是时也命也,呸!你根本就不知男女之事,哪知什么男女之别?就来此聒噪!你懂得世间女子最看重是什么吗?你懂得世间男子最看重又是什么吗?你又怎知我夫君娶我为正室是不把前事放在心上?你问过一句那流言说的是什么吗?我告诉你,就凭他蔡家之人散播谣言,轻视我夫妇二人的清白,我斩他全家人头不为过!现在只是略施薄惩,你便跳出来说三道四?还说什么前世今生,转世福缘?你怎知我今日受苦明日就能得福!世间大道千条,你不修你的道,是谁教你来唬我!” 最后一句,含恨问出,震的蓝云真人一个激灵。 蓝云真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神色严肃的盯着冰美人,现在她已经不考虑什么将军夫人烧楼的事情,而是想到自己已经修成元婴,为真人境界,竟然能被眼前这个女子反制心神,那面前的人到底是何来历,不由得她不心惊。现在被震慑的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道:“你,你一个凡间女子,怎会的法术,你,你浑身上下看不出一丝修为,难道……难道是大妖附体?” 说到这里,自己也忽然想起来,适才反制自己的心神的,竟然恍惚间有些像是妖法的气息,她手捏法诀,急切问道:“你是,狐狸精?蛇妖?你……”想起对方完全不被她看出一点气息,这分修为得可怕到什么程度去,坚实的道心,竟然有些错乱,加上适才神识被反制已经有所损伤,已经不能保持对敌的冷静了,又是想除魔卫道,又是想转身就逃。 冰美人轻蔑的看了看蓝云真人,道:“所谓真人,不过如此,既然不敢动手,就少来烦我!滚!”说完长袖一挥,蓝云真人和柳朵儿经身不由己的飞上天去。 柳朵儿一声惊呼,幸好蓝云真人一把抓住她,向下看了看,见冰美人根本没离开厅堂,更没打算上天去找她麻烦,长吁了一口气,道:“走吧,今日脸面丢的大了。” 冰美人坐在前厅,兀自气恼不休。 红儿乖巧,见客人被赶走了,倒没想到是怎么就不见了,上前道:“奶奶,你整日里生气,留神气坏了身子,看,连胭脂都盖不住脸色白了。那些人做恶事,自有他们的报应,奶奶何须天天拿来气着自己?” 冰美人轻轻哼了一声没言语,心道:“你这小丫头哪知道,什么流言蜚语,我若真是青楼出身的,也就算了,可我真真不是,却被人泼脏水,再者我家里……相比起来,这玉门关的谣言又能算得了什么呢?”忽然想起红儿的话来,暗叹道:“冰柔啊冰柔,你连一个小丫头都比不了了,生气有什么用?夫君不也曾经说过,生气是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么?自己生闷气,何如快意恩仇?至于蔡家的过错,比起自己的深仇大恨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冰美人忽然笑了笑,十分洒脱,对红儿笑道:“真是谢谢红儿,奶奶可想明白了,生气调理自己,哪抵得上整治那帮下贱之人?你去唤亲兵队长来,奶奶有话跟他说。” 须臾亲兵队长进来,冰美人先表扬他这两天做的好,勤奋可嘉,然后道:“你着人去蔡府一趟,告诉他们,黄金千两,举家离开玉门关,不,离开西北,此事作罢。” 亲兵队长没别的言语,派人传过话去,蔡家通知了蔡乡老,蔡乡老一番合计,本来目的也就是让家人都搬走,若是玉门关的产业卖一卖,黄金千里虽然多了点,也勉勉强强,重要的是那侄孙儿经此一番恐吓以后能够学好,咬咬牙也认了。 这一来一回,就是两天过去,冰美人收了赔罪钱,对亲兵们赏赐一番,才定了定神,把这次的事件详详细细写了封信告诉金童,顺带问问升官以后如何安排。 第六十四章 开张大吉 金童收到冰美人的来信是在阆苑宫西侧工地上,此时阆苑宫批出来的西侧三分之一建筑群包括西南侧宫门在内的一大块已经从阆苑宫独立了出来,新加了一条围墙,与旧围墙同高,最东侧是小校场,与阆苑宫留门相通,双方约定各自派人看守,用于通传信息和紧急报警。 原阆苑宫西侧南部有大殿若干,被内部装修成类似御街两侧各部的内分层办公室,不过由于办公空间需求不大,只分了两层,另外有一片杂役居住区已然被改成军营,但杂役和军队的数量当然没得比,改装之后这片西北角的区域约莫够住下两万多人,不过此事也并非什么大问题,手下五万兵马分成五班轮值就行了,办公区不准练兵喧哗,轮值的一万人负责阆苑宫外围日夜巡逻和紧急任务,轮值完事了回军营参加翊府的日常练兵。 改造进度非常之快,区区两天时间已经见了成效,这天是在西南侧门上牌匾的日子,按照阆苑宫西南侧门的规模,计划是三层牌匾,最上一层是红底金字“左金吾卫”,中间层是蓝底白字“翊府右郎将”,下层准备找太师拓跋澄提园名,一切整理完之后还要去工部报备,金童还没去呢。 一伙人七手八脚的把原来的“阆苑宫”牌匾拆下来,新加的两块牌匾装上,鞭炮一放,算是个正经仪式。 前来参加上牌典礼的是左金吾卫将军孙亮和翊府中郎将薛行之。孙亮是前吏部尚书加散骑常侍孙通的儿子,再往前数到三国是孙坚的后代,留在北朝以后也是世代荣宠不衰,家族身份显贵,人也年轻仅仅三十多岁。 与另一位将军曹明相比,孙亮比较温和诙谐,人长的也儒雅帅气,此时牌匾上去,他笑道:“曹将军估计正在宫里生闷气,守义新来的时候第一个拜见他,可巧入宫奏对一直留到晚上,也没能去潇湘馆为守义接风,今日右郎将府开张,结果又赶上轮值,心里一定会掂量着守义会不会生他的气。” 金童笑道:“人缘事小,办差事大,下官名为守义,哪还能如此不明大义呢?” 众人见他自嘲,都哈哈大笑。这时有几名阆苑宫侍卫到来,手里捧着锦盒,高声道:“公主殿下得知阆苑宫上牌匾,特送来白玉虎圭一对相贺。” 金童上前接过,两锭大银眼也不眨的打赏出去,乐呵呵道:“有劳两位了,下官稍后便去谢恩。” 孙亮道:“守义不须管我们,营中事多,我们这便回了,殿下恩赐,不可怠慢,你去谢恩吧。” 说完几个人相对抱拳拱手告别,偏巧就在这时,西面飞来一骑,却是刘贵府中的侍卫,到地方飞身下马,上前道:“金大人,有玉门关夫人家信到。”说完躬身双手奉上。 金童接过,照例打赏,忽然见周围人等神情不一,有的是含着笑,有的已经忍俊不禁,一副憋着看笑话的样子,疑惑道:“诸位这是……有啥不对的地方吗?” 孙亮忍笑道:“没啥不对,好好好,好的很,哈哈,我们走啦!”说完带头打马而去。 金童摇摇头,直接拆开信看,却见里面写道:“金诚吾夫,见信如唔。自闺阁而行帝都,一别多日,贱妾感念万般,莫知寒暑……”然后一大段四六骈文,“之乎者也兮矣斯夫”充斥其间,金童看的抓耳挠腮,只能隐隐看出是“夫君大人我想你了我好好想你啊没有你的日子和从前不一样啊”的意思,偏偏不能字斟句琢的分析明白,直看的心里痒痒的,这才深刻的体会道为什么《三国演义》会被称为“半文言”,这种纯文言并且生僻字很多的书信,感觉比《道德经》还难懂,毕竟《道德经》本来就是以领会意思为主,并且事先就已经知道很多字词的释义是有争议的,更重要的是自己上辈子看过好几个版本的译文了,可是这书信…… 金童落寞的向前走着,怀着一颗被文言文伤透了的心。 当然后面的意思大致还是看明白了,说是由于一些小事整治了蔡家,这件事刘使君也跟他提过,拍胸脯保证一切搞定,玉门关里就像铁桶一样,大都督府就是说一不二的地方,况且玉门关区域正在打仗,数百万兵丁像撵兔子一样正在追杀阿史那土门的残部,一切都是军管状态,所以尽管放心云云,而且现在刘贵也已经回了玉门关,金童就更没什么担心的了。 再后来,冰美人告诉他,在焚烧晓月楼的时候她想起来有几个歌舞姬,身怀纯阴之质,对阳明诀有用,所以顺手帮他弄回来了,暂且安插在府里做管事,回头都是小妾的后备资源,金童看了一头冷汗,这时代的女人都这么贤惠吗?还是冰美人对自身的条件非常自信不怕争宠?当然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冰美人没在信上说,可能以为金童自己是知道的,但是等金童知道原因的时候就已经是很久以后了。看了看一串人名,现只有一个是自己认识的,名叫小芝,记得此女十分清爽活泼,而且长相素颜也比上辈子某小芝的画妆照都好看多了,当时陪自己喝酒的时候金童也是很喜欢她的,想不到因为体质的问题就被冰美人弄回来给自己当炉鼎了,这世界真令人难以想象。 一路走走想想,进了阆苑宫,词不达意的敷衍了几句感谢话,公主看他有心事,并且是上班时间,也不多留,又出了阆苑宫,再回到右郎将府,现属下们已经排队整齐等他了。 经过两天的装修改造工程,一帮主要手下都已经混个脸熟了,金童也不多说,大手一挥,众人鱼贯而入,进了主殿,这个大殿的命名牌匾计划是请左金吾卫大将军元雍题写,现在也还未到,所以空白。由于右郎将没有坐堂问案的任务,所以主殿就不设大堂了,布置了个议事大厅,中间是虎皮大交椅,一共三把,规定是平时金童坐中间,两名参军坐两边,上官来的时候则把主位让给上官,现在当然不用客气。 金童先落座,左右是录事参军事田丹、兵曹参军事邱波,都尉李元、牛恩、张胜、谭炳富、杨兴。 翊府跟左金吾卫本部比不起,参军以下的官职基本上就没有了,而本部还有司阶、中候、司戈、执戟等官职,但都和仪仗有关,翊府是办事机构根本不需要,但是这样一来,有官职的就只剩下郎将和参军了,也就是说现在的右郎将府,只有金童和两名参军田丹、邱波是官员,其他的什么典、史、书办什么的都是长吏,不能主事,所以金童和两名副手协商之后把五名高级军职都尉提拔到议事阶层,协助两名参军负责各项事务,住在府内不回军营了。十名军司马分别姓孔、曹、严、华、金、魏、陶、姜、戚、谢,倒是好记,这些人只管军队和人员调派管理,就不能参与议事和案件定夺了。 先对各位下属表达了慰问,以及对于大家携手共创未来的美好梦想,这些话上辈子听领导说的多了,信手拈来毫无滞涩,众手下皆惊叹。 然后是工作的分工,轮值的安排等等,这些基本上都是讨论过的,金童自己琢磨了一些改动,无伤大雅。 说完了工作安排,下面就是具体工作内容了,金童问录事参军田丹:“公明,中郎将转来的大案,卷宗都已经整理齐备了吗?”公明是田丹的字。 田丹答道:“卷宗都已经送来,分门别类登记过了,不过这个数量是多了些,大人还是亲自去看看为好。” 大家都是军人,雷厉风行,金童立刻宣布散会,带着两名参军去档案室看卷宗。档案室本来是行宫的小型御书房,御用的器具不少,现在已经全部拆下来送去阆苑宫,布置还不完善,只是一长排的架子和中间巨大的书案安装完毕。 一进档案室,金童的头立刻变大了,那密密麻麻的格子,每个格子里面都有折子或卷轴,还有的是大册子,目视怎么也得有一两千份,格子上都有编号,书案上放着几本大账册。 田丹上前翻开账册道:“这是这两天属下派人誊抄卷宗的目录,这本是按照案时间排列,这本是按性质不同分类,分为人命、泄密、资财、轶闻和杂项,这本是按事地点或主理官府辖区分类,这本是按照涉案人员或可疑人员的姓氏,俱都标注了案时间,或多个有关联的案时间。大人,其实这些卷宗不光咱们金吾卫有,河南府和御史台以及其他诸卫府也可能重叠,只要出了大案,往往是几家都获令严查,这其中有一部分是已经被其他官府查明的,但没有回执,咱们翊府也不能结案。” 金童的头嗡嗡响,定了定神道:“目前最紧要执行保护阆苑宫和彻查车骑将军、长乐公主刺案的三件大事,其他卷宗我先看看吧,我已经派亲兵回府去取这些天打听到的消息,你两位安排下去,现下不少市井闲汉在为我们提供情报,要有专门人手组织分析和汇总,而且切记要保密,汇总结果只能我们三人看见,其他人包括中郎将府和卫里都不要透露,他们想要就让他们直接找我。”田丹、邱波点头应是,然后出门。 金童一页一页翻看着目录,看了半天,忽然想起来冰美人问要不要搬家的事情,现在自己已经在雅居别院定居,新工作也稳定下来,按说应该是要尽快搬家的,不过眼下京畿中这么个形势,就是冰美人来了自己也不可能变成个顾家的男人。又想了想,冰美人可是这个时代的女人,虽然是仙人下凡,但也总会有着极重的传统思想,自己要娶冰美人为正室夫人,其他繁文缛节什么文定啊、换八字啊都可以无视,不过这大操大办的婚礼是少不了的,毕竟是人生大事。而且冰美人的架子也放低的很明显,还没正式过门就和自己住在一起,还帮自己找小妾,十分具有相关传统美德,还是自己两辈子加起来见过最美的女人,还是个处女,还是个仙女,还是个公主,不娶她自己都对不住自己。就算是男女之情也要互相照顾,婚礼操办的规模越大越隆重,说明自己对她越重视,女人都是这么想的,金童上辈子虽然没结过婚,但也谈过恋爱,特别工作之后,牵涉婚姻家庭的案子接触很多,古人云夫妻要“相敬如宾”,这话并不是瞎说,既不像一帮砸烂传统的砖家叫兽所说的什么礼仪限制人性,更不像一帮三流**青年小说家所写那样只要有了爱情一切外物都可以忽视,女人就是女人,她们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男人对自己是否重视,要不为什么叫“小女人”?闺蜜去西欧十六国旅行结婚而她结婚只游了新马泰都会在后半辈子的生活中留下不可磨灭的怨念,更遑论别人成亲拜了天地而自己没有拜过呢? 想到这里,金童放下手上的卷宗,拿桌上的办公用品写了封信,字很差,而且基本上是大白话,但意思说的很明白,大意是夫人我也很想你,不过需要为国效力的事情太多所以这几天没工夫给你写信,蔡家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无所谓,夫人你要是还没出气的话我在这边继续想辄儿给你出气,留下几个后备小妾既然是夫人的心意我也不多说,不过以后别这么干了,我有你一个就足够了,你们先不用过来,等我阳明诀练到九重就回玉门关大操大办的迎娶你过门,我要全城披红挂彩,鞭炮放三天,铜钱洒满地,让当地百姓一辈子都忘不了这般盛会。然后又给玉门关的亲兵队长写信,说本官已经升官了,以前的亲兵允许跟随,问问手下有多少愿意跟随的,待遇从优,问明白了登记造册送过来,另外我找人捎回去金银若干,你派人给我死命的换铜钱去,在略高于市场兑换价钱的前提下给我有多少换多少,当然大都督府库里本来就有不少,啥也不用说,就换去,最后实在价钱太高了来信告诉我,我再想其他办法。 写完信,叫人送去刺史府帮忙寄出,自己yy着婚后的幸福生活,不禁洋洋得意。 正得意间,忽然外面来人禀报:“将军,有重要消息!” 第六十五章 两卫大比 重要消息的来源是药铺,线人打听到有人在数家药铺买走了大量的藏红花、熊胆、桂麻等十几种药材,还有小青龙汤的处方,由于熊胆储量不足,买家还向药铺高价高价紧急订购。 根据药铺提供的线索,线人摸到了一处可疑的兵器店,名叫金戈堂。 金童仔细看了看纸条上的言辞,问明了金戈堂的所在位置、掌柜身份,挥退来人。 转眼一天过去,天色黑透,金童从天而降,落在金戈堂的屋顶,并无多余动作,神识如一张大网般疏离的落下,笼罩金戈堂的全部范围。 一、二、三、四……一共二十九个人,其中十一人在地窖内。 金童如飞絮般随风飘起,落到另一处小楼的外廊,负手向外而立,一派高人风范,两只耳朵却高高的竖起来,监听着屋里的动静。 这座小楼内住的是金戈堂的大老板石金生,洛阳本地人,祖上开铁匠铺,父辈善于经营,招人手扩大了铁匠铺的规模,继而开设了金戈堂这个兵器店,由于出售的兵器质量好,做生意又童叟无欺,在洛阳本地声誉极佳,石金生接手这处兵器店已经十年,日常经营如故,平时没有可疑之处。 然而金童的神识已经探查到地下的十一个人中,有七名先天高手,先天高手的真元波动频率、状态和一般高手迥异,精气神方面的差别也很大,被人用用神识分辨的时候根本没有隐匿的可能性。 那么这个石金生到底是受雇于谁,就很值得推敲了,而且需要在动手拿人之前调查自信,一旦动了手,就会有很多种的可能性导致线索断掉,比如石金生被灭口,比如对方后台预留了后手可以很快摆脱与石金生的联系,更大的可能性是石金生也不和后台直接联系,到时候中间人不再出现,金童这位新晋的翊府右郎将就成了捞月的猴子。 只听房间里“悉悉窣窣”的响着,石大老板和小妾两人正在脱衣服,然后传出女子的轻哼声。 听了半夜,只听见石大老板完事之后和小妾说了些家长里短,小妾为自己娘家弟弟吹了吹枕头风捞点好处,然后两人困了,倒头大睡。 金童站在外面呆若木鸡。 这算什么事?可是没办法,左金吾卫里只有将军孙亮是先天高手,人家不但位高权重而且是世家大族,天天忙着呢,这对付先天高手的活儿只好自己亲自干了,可是听了半夜没有画面的小电影毕竟没什么意思。 金童身影一闪,下一刻到了账房里,账房里全是账册和记账凭证,金童随便翻了翻现看不懂,想想就算帮人藏高手,得的好处也不一定记到公帐上,毕竟金戈堂不是石金生一个人的,是一大家子的。 继续闪,书房,里面书很少,其中多半是关于冶炼锻造的,还有些闲书,灰尘挺厚,估计石大老板很少来,仔细找找,现暗格一处,里面有些金银和飞票,又现暗格一处,是几卷字画,再现暗格一处,里面是房契、地契,看看时间都是有年头了,估计是祖产,再再现暗格一处,是小妾**和其他族人作奸犯科的证据,没了。 金童心中喊一声“晦气”,这会儿竟没了法子,只好抽身而退,回去吩咐人盯着石金生及其主要管家之类的,看看这几天会和谁接触。 越想越憋气,本人堂堂一先天高手竟然在嫌疑犯嘿咻的时候帮忙把风,是可忍孰不可忍,传令夜战,把一众用枪用棍用鞭用剑用刀用拳的高手亲兵打成猪头,白天就看看从前的积案卷宗聊以度日,一晃又过了两天。 四月十二是左右金吾卫大比的日子,金童依照先前的安排提前去校场拜见了一把手高阳王元雍,元雍没别的话说,只是安排一下日后的工作,让在两位将军的手下好好干,不过也明显是收到的太师的通知,准许金童在有机密要事的时候直接向自己汇报。 没说多少闲话,左右金吾卫的两位大将军一碰头,每年一度的两卫大比就算开始。 军中比武,不外乎就是军阵、站列、基础枪棒表演等等,然后各挑出一批低阶将官比赛骑射,从部曲督一级开始,骑督、牙门将、军司马、都尉都选拔有相应人数的选手,赢了的有赏,输了也就是丢面子,被大家哄笑揶揄一通。 骑射之后是器械比较,同样是部曲督以上的军职,这个阶段的赏格又高了些,两方互有胜负。 校场一片闹哄哄,兴高采烈的比到了下午,参加的军士们已经不按队列站整齐了,互相勾肩搭背,又是吆五喝六,又是叫好喝彩,说是比武,跟过节一样,而且大家也都知道,不管是来观看比赛的还是在家看门的晚上都有一顿好吃好喝,而宫中巡防任务也已经提前委托给羽林军卫代管,当然这是向皇上请过旨意的,从前皇帝要是来了兴趣说不定还会亲自来看看,今年没来倒也没什么,军士们也不用拘束了。 眼看比武就快要结束,两位大将军准备致结束辞了,金童也正看的意犹未尽的时候,忽然右金吾卫的班列中站出一人来,快步走到两位大将军座前,运足了内力大声道:“启禀大帅,听说左金吾卫近日新调来一名猛将,未知是否名至实归,末将管邪,请与一比!”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两卫大比是老传统了,时不时也有挑战的,但都是下级军官,最高不过都尉一级,要么是挑战双方有恩怨,要么是那一任的左右大将军互相看不顺眼而故意指使,并且挑战都是生在骑射或者器械正规比试之前,这眼看就快结束了,先前没有一点预兆,而且出来的人竟然是一名参军级的将官,实在是出人意料。 元雍一愣,立刻向右金吾卫大将军慕容青望去。 校场看台上安放了两排座位,前排是将军,以两位大将军居中,其余的将军、中左右郎将分别坐在两侧,后排是两卫的长史、参军等中层领导,台下以都尉领兵,主事以下官阶率领吏目观战。 现在出来请战的人是看台第二排的参军级军官,这下不光元雍,连慕容青也愣了,可是元雍正看着他,要问他要个说法呢,潜台词是:“你们右金吾卫整什么幺蛾子?前几天咱哥俩不是没见过面,也不是没问过你,你不是说这次不比试了吗?现在跳出来一个是不要憋着要打我个措手不及要出我的丑?”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好问道:“管将官,你与金将官素不相识,为何忽然要挑战?”军中大比,不称官职大人,一律称呼“将官”,以正风气,这也是历来的规矩。 管邪大声道:“启禀大帅,末将早听闻金将军武力非凡,屡屡建功,末将心怀敬仰之情久矣,愿领教金将军高招!” 慕容青措手不及,也不知道是谁安排,只好讪讪笑着对元雍道:“左帅你看……” 元雍面无表情,就像忍受着一粒灰尘掉在自己脸上一样,淡淡道:“金将官,可愿应战?战与不战,皆在你意。” 金童心中冷笑,站起身来,向元雍拱手道:“大帅,末将不愿应战!”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别说看台上的高官领导阶层,就算是下面的小兵,也都知道对方欺上门来只能拼死一搏,否则在军中就是一辈子的懦夫。 元雍惊讶道:“事关个人脸面,金将官为何不应战?” 金童道:“大帅,末将乃翊府郎将,官居正五品上,这管将官是参军,左右不过八品上下,今日无有上命自行叫阵,乃是以下犯上,不过是想哗众取宠,博个出身,末将与他放对,乃是以大欺小,胜是应当,他与末将放对,虽败犹荣,怎可一时糊涂,遂了他的心意?请大帅明察!” 这一番话说出来,登时把自己先摆在了道义的制高点,同时提醒众人想一想双方之间的身份差距,五品对八品,简直就是不可逾越的鸿沟,我摆明了看不起你,你能咬我怎地?这下就连场下的军士们也大多纷纷点头,个人英雄主义虽然短期内很吸引人,但是放在体制内就是个搅屎棍,士兵们开始倾向于认为管邪被叫破了阴谋。 当然,这番话只说了金童自己赢了会如何,所以还包含着另一层意思,那就是“我收拾他轻而易举,只不过名不正言不顺,赢了该赢没意思”。元雍自然听出了了这层意思,立刻道:“金将官,不管这管将官意欲何为,既然向你这上官挑战,就算你手段通天,若不应战,还是丢了咱们左金吾卫的脸面,这样,今日只论输赢,不论官职,本帅出黄金一百两做彩头,至于右帅……” 慕容青对手下的自作主张有些生气,心道你就是想怎么样,多少也跟我打声招呼,或者用别的法子先试试这人底细啊!冷不丁就上,听那金诚的意思很有把握,你要是输了不是连带着我丢人吗?于是不冷不热道:“本帅也出黄金一百两!管将官,私自挑战可是冒大不韪,你须全力施展,若是败了,休怪军法无情。”先把自己撇清了再说。 金童笑道:“两位大帅果然豪爽,大气!既然今日不论官职,金诚只好下场与管将官试试手,不知在场诸位还有没有加彩头的?末将可不嫌赢得多,哈哈哈哈!” 迫于颜面,两卫的四名将军也只好分别下了彩头,有拿黄金的,有拿好马的,也有出神兵利器的,左中右郎将也不能闲着,至于后面的长史、参军就作罢了。 金童跳下台去,早有士兵准备了马匹,先比骑射。金童飞身上马,右手虚引示意管邪先来。 管邪自从听了慕容青的威胁后身上压力很大,不过还在此人有真本事,弓马向来娴熟,一点也不犹豫,打马便飞奔向靶子,从三百步外开第一箭,二百步开第二箭,一百步一箭,五十步距离上把马一兜,连三箭,这才一兜马头跑回来,到看台前下马禀报道:“末将六箭射完!” 两位大帅点头,又唤道:“金将官!” 金童坐在马上一拱手,打马向靶子跑去,到了三百步距离,张弓一次三箭,然后把马一兜,又是三箭齐,只是转眼的功夫,立刻跑回看台,下马道:“末将六箭射完!” 靶子离看台足有五百步以上,距离太远连两位大帅都看不清楚,一声令下,立刻就有军士抬着靶子飞快跑过来,一众人纷纷起立围成一圈去看,先送来是管邪的靶子,之间六只箭全部命中红心,错落有致,最偏的也不过一半半径,不禁连连叫绝,慕容青笑呵呵道:“看来这次还成,没给某家丢人。”元雍的脸色就有些不怎么好看了。 正说着,第二座金童的靶子送到,众人围上去看时,一个个呆若木鸡,慕容青指着靶子,期期艾艾道:“这,这,这,这是怎么,怎么……” 第六十六章 正气凛然 元雍也倒抽了一口冷气,问军士道:“没有拿错?” 军士惊讶,急忙单膝跪地道:“小的怎敢欺瞒大人?” 挥退了军士,元雍干咳一声,道:“这个,金将官……” 金童连忙拱手道:“启禀大帅,末将思量比试只有两场,若是一胜一负,也不好决算,不如先平一场,剩下一场器械上定输赢!”说话中气十足。 元雍大笑,道:“哈哈哈哈,好!来人,将这‘平局’的两座靶子好生收起来,存放于本卫功绩堂中!” 除了看台上的人神情各异之外,其余人等皆不知何故,管邪大叫道:“大帅!输赢总有论断,怎能听金将官一己之言?” 元雍大笑,坐回交椅上,没搭理他,慕容青脸色青,愤然道:“想看,你自己看上来看明白!” 管邪摸不着头脑,只好走到看台边上伸头一看,之间两座靶子上各有六只箭,不管是位置、力道,甚至箭身的角度都一模一样,便是自己看了一座靶子用箭在另一座靶子上戳,都戳不出如此精准来。管邪脸色煞白,如遇鬼神般看着金童呆。 金童暗笑:“笑话!前天我还问会不会有人不服,就人告诉我官阶差距太大,不会有什么幺蛾子,嘿,当时还真漏了右金吾卫的人,愿意不服的人多着呢!嘿嘿,你要是堂堂正正的来,我也懒得欺负你,这在大庭广众下想掉我的脸面,须知小爷不光是将军,还是神仙!知道什么叫‘神识制导弓箭’吗?跟‘红外制导导弹’一个意思!你个二愣子,这下给你个一模一样的靶子,你怎么办,脸红什么?怎么又白了?”趾高气昂的也不看管邪。 上面元雍又干咳两声,做出一副淡然的样子道:“适才比试弓马,金将官自认平局,咳咳,如此也好,两家不伤和气,那么下一场比器械,右帅意下如何?” 慕容青铁青着脸,道:“甚好。” 看台下立刻有兵丁划出大圈,两人走进圈子中,管邪拿了杆丈二长枪,金童当然是刀。 双方已经不需要多余的言语,管邪是恼羞成怒兼惴惴不安,金童则是成竹在胸风轻云淡。 一声金锣响,管邪手中枪一晃,抖了个枪花便向金童刺来,金童右手刀一格,左手便抓住了枪身,不管管邪如何力震击,往怀里一拉,一脚踹去,管邪“啊”的一声惨叫,飞出二三丈外,滚了几滚,再无声息。 这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从管邪力到趴在地上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有,助阵的鼓声都还没有敲响,便已经分出了胜负。看台上愕然起立的人足有十来个。 金童回到看台前,双手抱拳道:“大帅,幸不辱命。” 一招败敌的后果,已经不是“一片哗然”,而是“鸦雀无声”。 静了半天,元雍终于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果然‘猛将’,看赏!” 众人也纷纷夸赞金童武艺高强,唯有金童自己带来的一帮亲兵领,一个个面面相觑,知道这几天来将军练功确实是没用过内力,可是这用不用内力的差别也着实太大了。 慕容青对金童的表现连挑大拇哥以后,不禁又隐晦的看了被抬下场的管邪几眼,却又不好当众作,只有下定决定日后好好收拾他一番,当然金童也十分隐晦的看了管邪几眼,思量着什么时候摸摸此人底细,是受谁的指使对自己找茬。 当晚大宴群豪,自不待言,金童经此一战,在左右金吾卫中名声鹊起,不少人端着酒杯来争相结识他,更有人已经打听出他升任右郎将是出于太师的举荐,这一晚风头几乎盖过了两位大将军。 回府去呼呼睡了大半天,金童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感觉头沉沉的,有点后悔昨晚性质来时没有运功化酒,就得了这么个结果。 由于单位职权特殊,他是不需要按点上班的,施施然洗澡穿衣吃饭,这才懒洋洋的赶去右郎将府,询问对金戈堂的监视事宜。 答曰“一切如常”。 这下金童坐不住了,掐着脑袋想了半天没想到好法子,只好放弃,继续钻进档案室看历年的积压案子。 这一通找,别说还真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提着十几摞卷宗,金童出门打马进皇城,很快找到了御史台的丁浩。 丁浩对金童的来意十分惊讶:“守义为何会对十几年前的案子感兴趣?不错,这些卷宗御史台也有,可能与守义的内容不大相同,应该会有参照互补,我这就叫人拿来看看。” 不多时,卷宗送来,大部分是中央五品以上高官意外身亡、疾病身亡并且其死因当时存有疑点的案子,还有几件直接是低级官员横死并且生前账册、文书等失火或丢失的案子。 两边的卷宗对照起来,其实也是大同小异,有些边边角角的地方两家各有侧重罢了,对于案件主要事实、事经过是没有争议的。 两人详细的看过一遍,丁浩摇头道:“没什么大的进展,这些案子都缺乏定案的实据。” 金童笑道:“这些积年的案子,谁还想破?就是查出来也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要功劳没功劳,得个苦劳没有用。不过上次我听到瀚白兄的思路,感觉很对路子,你帮我查查这些案子的来龙去脉,每个官员生前对某件事情提出的政见,与谁不和,死后他的政见有没有得到实施,或者哪一帮势力因此得益了,这些可是小弟查不到的东西,金吾卫再怎么说也是军队,我手下对文官的事情都知之甚少,甚至还有被心怀不轨者安插的奸细,所以只好委托瀚白兄了。” 丁浩苦笑道:“御史台虽为天子耳目,但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些案子我自己知道的当然没什么,有些时间久些,我还没来,也只能去尚书省、中书监慢慢查,守义有这么一层顾虑,愚兄又何尝没有呢?” 金童安慰道:“反正最终目的也是要查这两件行刺案,瀚白兄辛苦些,小弟当然有好处奉上。” 丁浩佯怒道:“守义不要以为我丁某是和袁文一样的人!” 金童笑道:“哪里哪里,袁大人是以势压人,吃拿卡要,丁大人以德服人,我们这些小军士为表谢意,情愿结草衔环……呃,估计丁大人也看不上,就攒些钱献给丁大人吃口好的,养足了精神,继续为国为民做贡献,要知道丁大人你的身体可不是自己的,是咱们大魏天子、大魏朝廷和大魏百姓的,可万万垮不得啊!” 丁浩被他一连串的现代词汇弄的晕头转向,愣了愣,不禁好气又好笑的道:“看不出守义文采非凡,就连拍马屁都能顺口说出这么多饱含深意的话来,嘿嘿,吃拿卡要,这词新鲜,不过颇为传神啊。” 金童愕然,心道:“这就算新鲜词了?我以为这么朗朗上口该是成语呢,嘿,不过估计没人说什么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的词儿吧。” 一番玩笑过后,丁浩先正色道:“其实,就算这边查的明白了,哪怕推算出真凶是何人所派,抓不到人,还不是一纸空谈?守义莫不是在这方面有了一些进展?” 金童真心赞道:“怪不得朝廷上下都知道瀚白兄是个能吏,果然闻弦声知雅意。不错,我已经查到了一批武功高手在洛阳城的落脚之处,其中有两个确定是行刺公主的人,至于伤了我的那个当时没记住,但有很大可能也在那里。” 丁浩霍然起身,急切道:“果然好本事,驱使地痞流氓的法子真有用,那你抓了没有?” 金童无奈道:“当然还没抓,当日我一次对上三个就吃了大亏,何况这次是七个?真纳闷这年头先天高手不值钱了,到处乱跑。其实这些天我好好的恢复了一番,状态不错,估计要是动真格的也能把他们拿下,不过能不能抓活的就两说了,所以生怕一动手就断了线索,先来瀚白兄这里求教一番。” 丁浩以拳击掌道:“既然已经找到了真凶,哪里还怕抓不到活的?你们诸卫总是不脱军队本色,以军阵为本,高手不多,但大内多的是高手供奉,你我联名写个折子密报,圣上一定会密旨派人协助,嘿嘿,这一番功劳你可不能忘了……呃,怎么了?”说着说着见金童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不禁愕然。 金童故作高深的一笑道:“瀚白兄,你这侍御史可干了不少年头了,知道为啥一直上不去吗?你们御史台少了你不行是一,你这番话估计就是第二个原因了。怎么,还需要小弟提点一句吗?” 丁浩不解:“怎地?” 金童嗤笑道:“你竟然还没有明白过来?刺杀公主是多大的罪名?这么大的罪名有谁能背得起?更不用说此案和车骑将军遇刺一案是有着多么大的干系,根据小弟秘密得到的情报,这两件事是同一伙人所为——这个秘密你可不能传出去,也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他们的目的是制止朝廷对突厥用兵,让突厥新叛乱上位的阿史那土门得到汗位。” 丁浩情不自禁的轻呼一声,但还不能完全相信。 金童又道:“连结外援,内部撕破脸来用刺杀手段清除异己,瀚白兄该知道这伙人是多么的胆大包天,一般人可不会有这么大的胆量,此人必定是个在朝中根基极深的人,这样的人作乱,被你查到线索,不得好好思量思量?如果直接上报皇上,万一没抓到活口,线索断了,但幕后的人知道是你我在查,要么是暗地里整饬,要么赶明儿也派人去咱们两家的宅子里走一遭,我是武将可不怕,你一个书生文官,手无缚鸡之力,死也不得其所啊!嘿嘿,说不定我带来的这些案子,就有你瀚白兄的前辈!” 丁浩神色深沉,考虑了一下,然后沉声问道:“如果捉到了活口呢?” 金童笑道:“抓到了活口,一旦招供,则幕后人就被供了出来,我想,幕后人不外乎几种情形,一是朝廷大员,比如尚书省的尚书令、几位尚书仆射,中书监的头头,几位加散骑常侍的,据说还有两三位开府的大人,三师三少已经位极人臣了估计不会干,然后就是宗室,宗室里面可说不好,皇上的兄弟、叔伯都有可能,外戚也有可能,特别是几家鲜卑大姓的外戚,这些人,任何一个被揪出来都是惊天动地的大案,偏偏这般大案就是从你抓到的一个案犯口中供出来,可要事先做好准备才是啊。” 丁浩默然,道:“容我思之。” 金童也不急,静坐着玩茶杯。 过了半晌,丁浩忽然斩钉截铁道:“事关重大,你我忝为人臣,若不能为主上分忧,反而斤斤计较个人得失,是为大义所不容。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若是非得像案上卷宗内这些前辈一样的下场,丁浩无所惧!” 第六十七章 大功告成 金童立刻肃然,他深刻的看着眼前这个决绝的文人,不由得一阵热血上涌,沉声道:“好,既然瀚白兄有此胸怀,小弟又有何惧?如此,你我便联名上密折,不经任何外人之手,托公主殿下送给皇上。” 丁浩喜道:“如此甚好,长乐公主该是最没有嫌疑的人了!” 两人嘀嘀咕咕商量一会,密折很快写好,提笔签名“微臣台院侍御史丁浩、左金吾卫翊府右郎将金诚叩上”,丁浩找了个香案,金童有样学样的上香拜折,然后把折子揣进怀里。 丁浩神情肃穆,拉着金童道:“事不宜迟,请守义赶回阆苑宫,求见长乐公主。” 金童无语的拍拍丁浩手背,转身出门。 丁浩啊丁浩,你一辈子也就是个侍御史的命了。金童如此感叹。 须臾回了右郎将府,金童在门口下马,然后一个人步行去了阆苑宫。阆苑宫侍卫都认识金童,一见他来,立刻上前去打招呼,拱手为礼。金童笑道:“我要见琴儿姑娘,相烦通禀一声。” 时下洛阳城内关于金童的有两种传言,一是此人被孀居的长乐公主看上,并且也是在两人鬼混的时候碰巧立功,这种传言的覆盖面比较大;第二种就是仅限于几位宗室府内,听说了一些当日的情形,于是推断金诚被长乐公主用女色迷惑,并且有一名贴身宫女已经与之生了苟且之事,至于长乐公主自己要不要分一杯羹,宗室的人总不能说自己人的此类坏话,于是省略不提。 而在阆苑宫中知道内情的人更多,也更详细一点,知道事件的女主角就是琴儿,说不定金大人已经被琴儿迷的神魂颠倒,当下几名侍卫也不含糊,立刻请金大人进去,同时派人通知后殿。 金童被请进大殿休息,这大殿还是当初用作行宫时的布置,上面还有高高的龙椅和玉阶,不过已经被新增的香案隔离,香案前面是重新设立的座位。 过了一会,有人出来,却不是琴儿,而是长乐公主本人。 金童立刻起立,躬身行礼道:“不知是殿下驾临,微臣有失远迎,恕罪。” 长乐公主还是脸色苍白,不过在宫中几日想必将养的不错,神情不再那么悲惋,淡淡道:“这里本是我府,怎能劳动你去迎接我呢?金大人,坐吧。” 金童坐下,便听长乐公主道:“大人这个时候来此,想必不是找琴儿,而是要来见我的吧,难道已经有了进展?” 金童笑道:“殿下果然冰雪聪明,不过进展不是很大,现在仍属猜测,还需观望。” 长乐公主动容道:“哦?如此,可与我详细道来。” 金童便把这几天调查的手段和结果说了说,并且有选择的把自己与丁浩的商议过程说了说,最后道:“折上内容,与微臣所说差别不大,殿下可先审阅,至于送入宫中,还请殿下费心。” 长乐公主点头道:“不用我看,你说过,我就知道了。金诚,有劳你了。” 金童道:“有幸得殿下赏识,微臣自然报效。” 长乐公主微微点点头,收起奏折,小口的喝着茶,默默不吭声,金童也不做声。过来半晌,长乐公主闭目长叹,道:“金诚,我很累,劳心劳神,不知最后是个什么结果。呵,和你说这个做什么?你上次那一指的手法,使人十分宁静,能否……能否为我再用一次?” 金童并不答话,起身来一指点在长乐公主的肩头,长乐公主颤颤的舒着呼吸,长长的睫毛上下抖动,最后忍住哭泣的冲动,轻声道:“可以,教我吗?” 金童叹道:“殿下的体质,并不适合。过一段时间贱内到来,会有一样器具,可定心神,使殿下保持这样平和宁静。” 长乐公主睁开眼睛道:“是么,如此多谢了。”她的眼神有些空洞和遥远,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奏折我会尽快送去。金诚,最近外面有些物议,不可小觑,以后我打琴儿每天去你那儿送些糕点、汤水,若无紧急事情,你就……不用来了。” 金童微笑道:“如此甚好。微臣告退。”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密折上去,这次皇帝的反应非常迅,当天下午丁浩就亲自拜访了右郎将府。 “守义不惜命,丁某,不惜前程!”在谈话结束时,这个男人坚定的扔下最后一句话。 是夜。 金童看着面前的一袭黑衣想了半天,忽然哈哈一笑,整了整身上的官袍,“呛”的拔出腰刀看看,大步走出门去。 为家国而杀贼,何用隐匿? 很快他就到了金戈堂的外围,高高站在一处飞檐上,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角,上下翻飞。 很快有人靠近,那人穿着青色紧身夜行衣,飞身上来,抱拳道:“敢问可是金将军。” 金童面色悠闲,轻轻的点点头,道:“可是大内派来的帮手?” 那人道:“在下内务府供奉慕容仓,另外还有几位弟兄都在左近,听大人令行事。” 金童问道:“里面一共六名先天高手,另外一个重伤的也是,你们有几个人?” 慕容仓犹豫道:“四,四个,不过大人放心……” 金童打断他的话道:“准备生石灰,我们分头制住这院子里所有人,然后石灰开道杀进去,今夜月色还好,外围安排弩弓手伺候,防止有人逃窜。” 慕容仓一听这计划相当的腹黑,不禁小心肝跳了两下,点头道:“大人好计策,我这就去传信,准备妥当后招呼大人。” 金童呆呆站着,等待慕容仓准备工作完成的信号。 月色如水,不知怎么的,他的心神忽然就飞回来到洛阳第一夜的时候。 那一夜,以千年古都的繁华开头,庞大、沧桑和雄奇的城池,从伏羲堂出来的一刹那自己就被眼前的一切征服。 比起洛阳,玉门关只是大海旁的一条小溪。 千年的底蕴从那一刻开始就包围了金童的身心,从那以后,他就情不自禁的沉浸在这座城池中,成为其中的一员,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一切可以接触的文明都在浸染着他,无比的包容。 可是,那一夜,有血,杀人! 金童站在飞檐上,蓦得抓紧了拳头。 看见那一屋子、一院子的尸体,热血未干的尸体,视人命为草芥的匪徒,就如一头猛兽,撕开了他的心房,他深深的恨,恨不得把那些人撕的粉碎,挫骨扬灰,神魂俱灭! 可是自己偏偏给他们都留了条命,自己难道是个变态吗?金童默默看着自己的刀柄,他还记得那一天,处理了一帮凶徒,拿着那法宝铃铛走后,终于还是忍不住的趴在路边干呕。 他这辈子,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杀过人,可是来到洛阳第一夜的经历,已经与杀人无异。 那么现在呢,身不由己?金童冷笑一声,他的心中泛起杀意。 在风中衣袂翻飞,身上官袍上的青天碧海刺绣,代表着凡俗世间不可违抗的权力。我为刀俎,人为鱼肉。 杀? 忽然金童的心中一片清明,刹那间他像是明白了很多道理,一时间却又说不出。 当一个同类站在你的面前,你挥刀斩下的时候,心中可有怜悯,可有同情,可有兔死狐悲? 大道,不杀人是大道,杀人,也是大道。 眼前的天地轨迹忽然变得紊乱异常,金童“呵呵”的轻笑出声。 刹那又回复原状…… …… 许久,弩弓手成排的爬上房顶,与金戈堂相距五十丈外,这是人间先天武功高手感知的极限距离。 金童飞身到了金戈堂最高的房顶,对四面聚拢来的四名青衣人传音分派任务,金戈堂所有庭院中,没有睡着的人全部由自己下手,已经睡着的由内务府供奉解决。 五人如幽灵般穿窗越舍,眼花缭乱的一通点穴,整个院落再没有半点声音。然后聚拢,来到石金生寝室一楼的地窖入口处,而另一处出口已经被金童弄来一尊石狮子无声无息的坐在盖子上。 四名供奉眼中闪烁着兴奋的亮光,金童点点头,大家整齐划一的用青纱蒙住口鼻眼睛。 砰!金童一把掀飞地面的一块石板,石板被扔出几丈远,砸在一根柱子上,里面的人立刻警觉。 随即两大袋生石灰被倒了进去,并且伴随着几记劈空掌,里面的人立刻反应过来,在地窖中哇哇乱叫,地窖口的下面有人大喊:“啊!我的眼睛……” 金童神色肃然,道:“劈空掌继续,不给他们出来的机会。” 又是几十掌劈空进去,由于都是全力出掌,负责劈空掌的人已经有些疲惫之色。 里面的人终于组织起有效反击,连续的用掌风相对,这时一杆长枪从里面飞了出来。 金童腰刀出鞘,“呛”的一声向枪身砍去,枪身立刻一弯,出沉闷的声音,那枪杆竟然非金非木,仔细看去,竟然是不是枪,而是绳镖。 绳镖受了一刀,里面的人借力一抡,镖头呈圆形,逼得地窖口的五人后撤了三个,立刻有个持剑的高手从里面飞身出来。 金童大喝:“来的好!”纵身迎上,当面一刀砍去,那人出来的时候已经硬挨了一掌一棍,口鼻渗血,闷哼一声,挥剑将腰刀一拨,回手就是一刺,却不想金童此时倏得出现在他背后,刀背重重的砸在他后脑上,连闷哼都不再出,就落回了地窖中去。 这是地窖旁的慕容仓一看对方又折了一个,心道好机会,掌中剑一抖,随着下落那人便进了地窖,里面登时一阵呼喝声,剑气刀光不住的闪,石灰粉更是一直飞扬到房顶,最后只听里面“轰隆”一声,像是什么家具被打的粉碎,随后竟然诡异的没了声音。 外面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的向地窖口靠近,忽然里面又是一声惨叫,然后刀剑撞击声再次传来。 四人再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均已猜出慕容仓是仗着自己的视力优势,造成混乱后隐匿起来,然后偷袭得手。 金童往怀里摸了摸,出奇的竟然摸出个火折子,吹着了以后丢进了地窖口,余下三人更是摇头,其中一人摇完了头,又蹑手蹑脚的走开,片刻拿回一盏油灯来,伸头看看火折子的位置,扔了下去。 “啪”的一声之后,里面生“哄”的一声,显然地窖口已经有一片灯油着火了。 里面顿时便静了下来,不多时又是一声闷哼,然后刀剑声又是一阵响,再度宁静。 外面四人有些呆,忽然听见里面有刀剑坠地的声音,一个嘶哑的声音道:“你们真是群卑鄙小人,枉顾高手身份,哼!今日爷爷认栽了!” 三名供奉大喜,正要下去,忽听金童道:“每人折断右臂一条,伏地受缚,否则定斩不饶!” 三名供奉的动作立刻僵了一下,不约而同的擦了把冷汗。 事已至此,大功告成。 第六十八章 锦衣卫 金童回了雅居别院睡大觉,后面的审讯就不是他的工作了。 再见到丁浩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二十,丁浩一脸的胡子茬,看样子是准备蓄须了,他意兴阑珊的告诉金童,那几个活捉回来的刺客全都死了,莫名其妙的死在内务府的牢里,不知道是谁下的手,皇帝也没有继续下令追查。 金童此时正在从兵部回右郎将府的路上,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十分惊讶,追问丁浩,丁浩只能苦笑,他也只好苦笑着回去了。 哪知回到之后,很久没有露面的大将军元雍竟然坐在正堂等他。 金童听闻元雍来了,连忙跑进去,高声道:“不知大帅驾临,有失远迎,请恕……” 元雍笑着挥手道:“好啦好啦,哪有这么多虚礼,守义近来干的不错,辛苦了,坐坐坐。” 金童立刻住口,依言坐下,呵呵笑道:“不知大帅亲临,有何见教?末将手下的军容还行吗?” 元雍道:“军容行不行与你有什么关系?那是各部战将练兵有方,你这天天日上三竿才来点卯的主儿,就不用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两人相对笑笑,金童没别的话说。 元雍转入正题:“守义啊,前日抓刺客,为何不和我说?” 这话有点问责的意思,金童只好起立道:“这个,由于前期查问的工作是与御史台的丁大人合伙,所以丁大人建议密折上报的时候,末将也没表别的意见,其实……嘿!老实说吧,因为大帅是宗室,免不了嫌疑,所以末将更不好提起。”说完把前日与丁浩两人排除的“宗室、高官、外戚”几大类回避人员组成简要说明了一下。 元雍又指着金童让坐下,然后懒洋洋道:“有这个思量么,不错,证明守义是真心为朝廷办事的,所以皇上召见本将的时候也特别提起,你和丁浩列出的三大嫌疑确实不好避开,因此才特地找了长乐公主殿下代为密奏。这次皇上说了,事情有些棘手,现在就不明着奖赏你了,记起来一起‘算总账’吧。呃,当然还是因为你年纪太小,区区二十上下,官儿也不能做的太大,并且本将上奏了翊府现在的职权,皇上说既然已经分别开府了,就更没什么好赏的,叫本将言语勉励你几句,嗯,你看勉励的还行吗?” “啊……呃……”金童一头大汗:“大帅勉励的好,末将深受鼓舞……深受鼓舞,嗯!” 元雍开心的笑了几声,得意洋洋道:“原来你金守义也有脸上挂不住的时候,得嘞,话不多说,皇上又要给你个权柄,本将身体不适,也不多说了,摆香案接中旨吧。” 中旨,就是不经三省六部,皇帝直接通过秘书省等相当于内阁的雏形机构传达的旨意,为什么不经过正统的政府机关呢?就是因为这类命令一般都与朝廷规矩不合,如果通过正规廷议讨论话绝大多数要被官员封回的,也正因为如此,中旨也往往代表着比正常政令更大的权限和君主更大的信任。 当然,一般来说,比较贤明的君主是不会无视政府的行政权的,但皇帝元恪是贤明的君主吗?是吗?就凭他敢凭着个人喜好提拔金诚这个“姐姐的情人”此类动作,谁敢说是? 金童眨眨眼睛,心里有个悬念,也不知道这次要给个什么权柄,直到香案摆上,元雍斥退无关人等,从袖子里掏出个折子一念,不禁心里突突直跳——这下事情大了! 元雍确实看上去身体有些虚弱的样子,就这么站着念了一会旨意,已经有汗迹出现,连忙坐下歇了歇,交待了几句,就径直回府休养去了。金童垂头丧气的收起圣旨,使唤几个人去改装个新房子,便恍恍惚惚的进了档案室。 一进档案室,立刻消息就被传了出去,不多时,琴儿领着两名小宫女,提着食盒翩翩到来。 金童仰脸躺坐在凉椅上,见琴儿来了,也不做声,只是嘴里念念叨叨不知说些什么。 琴儿有些好笑,摆手让小宫女出去,坐下把食盒里的饭菜、糕点、汤碗什么的轻轻放在桌子上,然后柔声道:“大人,可有什么不好决断的事情吗?” 金童哼一声,道:“不好决断嘛,当然不好决断,皇上让我开诏狱,让我当锦衣卫,当然不好决断了,哼哼……” 琴儿不解道:“什么?诏狱?锦衣卫?这都是些什么物事?” 金童苦笑道:“说了你也不懂……琴儿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说那些烦心事儿,这次又学了什么曲子弹给我听啊?” 原来阆苑宫随着长乐公主住进来时日渐多,不少设施也慢慢恢复了从前公主府的规模,乐坊当然是十分重要的一环,虽然长乐公主自己整日愁容满面,但皇家的排场是少不了的,她又是皇帝唯一的亲姐姐,自然各方面十分照顾,宫中对各方面的生活细节都十分关心,除了金诚将军这个大保安之外,一会添个御厨来,一会又给御医院派定期巡诊任务,一会又把宫中的优伶班子劈一半送来,整个阆苑宫内已经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气氛。 然则乐坊充实了,琴儿也有事做,有时候去教伶人弹唱些西北风情的曲儿,有时候也向他们学些中原的新词,这些天长乐公主派她天天来看望金童并互通消息,人一到金童这自然就由不得她自己,弹琴唱曲解闷是其次,摁肩捶腿什么的也不是没使唤过,两人乐在其中,至于长乐公主有什么想法金童也不管了。 琴儿微微撅了撅小嘴道:“哪有那么快就学会的?琴儿怎能像大人这样的天才呢?今日琴儿没什么好曲子,不如大人快些吃饱喝足了,再教琴儿两新曲子呢。” 金童嘿嘿一笑,道:“新曲子倒是有,可惜没有歌词,短短的只有几句,琴儿你学不学?” 琴儿美眸闪了闪,抿嘴笑道:“没想到大人这次这么好说话,琴儿当然要学!” 金童道:“好说话?嗯,此风不可长,你给我过来。” 琴儿扭捏道:“什么啊,又要人家过来……”说着话,却欲拒还迎的向金童挪了挪。 金童一把抓住她手臂,拉进怀里,笑道:“让本大人看看你那对小白兔长大了没有,若是长大了,就教你……”说着一只晶莹剔透的手掌已经伸进了琴儿的领口。 琴儿一声轻呼,立刻隔衣按住里面作怪的手,皱眉嗔怪道:“哎呀,真不老实!你你快出来啊,没有关门,别让人看见……” 挣扎了半天,才被金童放开,金童意犹未尽的拍了拍她的浑圆臀部,道:“好像是长大了那么一点点,好吧,这曲子我教你。” 瑶琴就在傍边放着,金童划拉几下琴弦,叮叮咚咚的弹了一曲《回梦游仙》。 《回梦游仙》是典型的管乐,曲调风格以悠扬绵长为主,但被金童拿来改成了弦乐,一方面是自认为有两把刷子,一方面确实是他在用真元控制琴弦方面有着独到的见解,当然这是被逼出来的,要知道他上辈子听过的除了纯钢琴曲之外,不管是乐曲还是歌曲全是交响乐伴奏的,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人两只手,想当“酷狗音乐盒”都不够格,自然要想方设法的把弦乐弹出交响乐的味道,然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只有用真元控制琴弦的振幅,有的拉长有的压缩,还要此起彼伏,忙个不亦乐乎。 琴儿侧耳倾听,在金童弹完第二遍的时候,忽然道:“此曲该是合奏。” 金童立刻停下弹奏,赞道:“琴儿不愧是大家,不过我一个人可弹不出来,琴儿会吹笛子吗?” 琴儿摇头道:“此曲意境悲凉,至少要三人合奏,一人弹琴,一人吹笛,一人吹箫,呵,琴儿两者都会,可惜也只有一个人、一张嘴罢了。” 金童笑着撺掇道:“那琴儿不妨前半部分用萧,后半部分用笛子吹奏。” 琴儿认真回味了一会曲调,惊喜道:“真是个好办法,我去拿乐器!”说完快步出门,旋又回来道:“你快点吃东西,等下我要收拾走的。”然后又跳着出去了。 金童摇摇头,笑言:“果然还是个小女孩,嘿,整天在那长悲公主身边可别被憋坏了。” 食不厌精,从阆苑宫出来的饭菜确实不一样,虽然也是手法单调,但金童感觉是比自己炒菜的功夫强多了,一阵风卷残云的划拉进肚里,琴儿已经蹦蹦跳跳的回来了,她一溜小跑的已经香汗淋漓。 金童一看她脸上的汗,笑道:“真是欠缺脑子,就不知道随意使唤个人替你跑一趟?来,先喝杯凉茶。”倒了杯茶水给她端过去。 琴儿小心的吹了吹,然后喝了一口,惊叫道:“啊!是冰的!” 金童笑道:“你是想吹暖了再喝吗?” 琴儿狐疑的看看四周,又伸手默默还热着的茶壶,不解道:“这里怎么会有冰水呢?冰窖不是在东面吗?” 金童得意洋洋道:“有本大人在,什么时候要冰都是一句话的事。” 琴儿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找了半天,没找到端倪,见金童一定不会自己招认的样子,也就作罢了,休息一会,闲扯了几句宫里小宫女之间的趣闻,便与金童合奏《回梦游仙》。 配合了一会,两人默契大增,结果就在这时候,有不知趣的军士在外面禀报道:“将军,牢房已经收拾好了,大将军那里送了两辆马车的货物过来。” 金童只好与琴儿依依惜别,临走时还要再亲一口,被琴儿抱头躲过,金童哈哈大笑出门去了。 看了看临时收拾出来的简易牢房,金童暗叹一声,好心情全没了,唤过一名军士来,吩咐把大将军送来的货物运来,当然这两车并不真是什么货物,而是两车犯人。 在金童还没回来的时候元雍已经召开过高级将领碰头会,严格要求保密问题,所以金童也不用再开会了,直接命令人把七名从金戈堂被他亲手活捉的人犯一股脑扔进牢房,修改轮班日程,加入重病守卫牢房区域的章程,也没心情立刻开始审讯,就全权交给当值的都尉让可劲儿折腾,不问出幕后主使,至于其中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就让他多活几天,金疮药上着,不过什么大补药材、小青龙汤之类的就不用准备了,没这闲钱养仇人。 回到办公室静静呆着,金童又开始考虑自己的政治前途问题,现在形势比人强,办个案子都都密折上奏、密旨派帮手、秘密抓人、秘密关押,怕关的不严密还特地令犯人诈死换个地方,用马车掩人耳目,这都什么破事儿?现在钦犯被送到自己这里,还下中旨让开辟牢房,看样子以后这种事还得多呢。 最最重要的是,旨意一下,整个左金吾卫马上就要进行一次机构大改革,右郎将府统领的军丁连同所在军户一起就算是固定了,可以预见以后就是只进不出或者多进少出的局面,这也是为了整体的保密工作着想,士兵不流动,随着衙门办的案子越来越多,权力影响面越来越大,久而久之以后都是要转制成公务员的,军户继续绑定,子承父业,就是活脱脱的锦衣卫制度。 金童其实并不抵触为皇室办事,他也没有什么非要提前颠覆阶级社会的伟大理想,为皇帝办事还是有很多好处的,最重要的是可以通过更多的工作渐渐接触到帝国的决策层,了解更多的秘密和规则,这是他急切需要得到的经验。 可是反过来还要想一想长远的影响,对于锦衣卫的诏狱他还是有所了解的,有很大的前提条件就是文官阶层要对皇帝的权力形成很大的制约才能出现皇家密探,这是一种畸形政治,并不是金童所欣赏的政治模式。 金童嗟叹了半天,忽然转念一想:“不过现在这锦衣卫当的也有限,毕竟只是个案调查,并不是全天候全方位的查,对于政治制度的影响应该不大,嗯,相当于联邦调查局吧,为兄弟单位提供情报,不争功,多干活,以后慢慢的展,还能起到预防作用。” 第六十九章 翊府净街 虽然金童无精打采,浑然没有大权在握的自觉性,但干起活来还是不含糊。 毕竟直到目前为止,纠缠他的都是重大刑事案件,而且是已经到了失控边缘的刑事案件。要知道打击政敌,从古至今都是从政治下手,从双方对皇帝这个最高权力代表的影响力上下手。高级的手段就是影响皇帝和决策层,造成对方失去政治影响力并且无法顺利的表政见,中级手段是在需要协调的政策实施方面设圈套、使手段,使对方的政见就算表也不能得到实施,而政见的背后就是利益,利益是形成势力和影响力的最基本契合点,政见不能实施导致背后群体的利益丧失,最终导致对方失势下台或者变黑,甚至失去士大夫的身份地位,进而可能遭受刑事处罚,是所谓“出礼入刑”。而最最下等的手段就是阴谋刺杀,原因有二,第一当然是不遵守官场的既定规则,朝廷是天下最大的势力,而黑社会就是天下最小的势力,最小的势力之间才会用血溅五步的方式解决纷争,但坐拥天下的最大势力则是资源、人力的竞争,用刺杀手段恰恰证明了使用者的无能,第二就是恐怖打击的一般危害,上层有上层的规矩,但是由于政见不和或者实力争端,你直接把人给杀了,不但证明你政治智慧不如人,而且会造成以后的政治斗争都会开始倾向于斩行动,那么天下最大的势力就会变成一个最恐怖的不和群体,每一个掌权的人都会面临被刺杀的危险,连最基本的生命安全都保证不了,还如何去为百姓谋福利?都不去为百姓谋福利,那么天下最大的势力也就离垮台不远了,到时候烽烟四起,百姓为了最基本的生存权而造反,失去的是更多百姓的基本生存权,国将不国。 所以,金童对于打击恐怖主义和黑社会性质组织的刑事犯罪还是很有积极性的。 很快他就定下了右郎将府以收集情报为主,以直接办案为辅的思路,多办刑事案件,少参与政治斗争,想通了这一点,不禁豁然开朗。 不过,专业情报队伍的建立还是需要一个过程,目前只能以查办既定的大案为主了。 至于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日后自己走了谁带队,新任的密探头子还会不会执行自己的既定路线,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紧接着金童又忙活了几天,收罗了一堆往年的京师人命重案,命人分派给那几百个洛阳地头蛇去查,对这次提供重要线索的线人加以重赏,对不好好听命、阳奉阴违的混混头目大打出手,顺手还拔了几个不听话或者从前涉案的**势力,弄的全洛阳城的**一提起右郎将府就皱眉头不敢吐出一个字的差评,生怕被人反水告到金将军那里去,后果嘛,要么皮肉之苦,要么就是家破人亡,一番严刑峻法下来,洛阳的治安竟然好许多。 最先现这个状况的当然是河南府,司法参军张宁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听问手下的马快汇报,对目前的情况一头雾水,不解道:“你们说什么?金吾卫现在这么勤力?吓得没大侠敢进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快杨干躬身道:“确实如此,大人,与往常相比,这个月收到的消息少了很多,近来只生了一件大案,是妇人外情谋杀亲夫的案子,这种案子最好查。而金吾卫现在对街面上管的很严,而且不知出了什么能人,连番的挑动地痞内斗,属下听说是互相揭,不为有赏,只为无过,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这一个月来只听说一次江洋大盗进城的消息,还没等属下们分派人手,那人就被金吾卫抓了,整饬了一番送进大理寺去,据大理寺的差官传出话来,说是和五年前内务府大库被盗的案子有关,那人在金吾卫里过了一堂,听闻这个样貌……啧啧,没死真是奇了怪了,被送去大理寺的路上直喊黄天开恩捡回条小命,看来现在金吾卫的人手很黑,可能净街面的事情与此有关。” 旁边另一名马快头目道:“大人,这个属下也有些消息,说是金吾卫新上任了一位翊府的将军,此人是从彻查阆苑宫刺客案的时候开始下狠手整治街面的,属下怀疑是不是那位御史大人转去了金吾卫,那次咱们帮忙传了不少人过来……” “噢~”张宁缓缓点头道:“明白了,应该不是那位丁御史,翊府的官职高的很,他要升到那个官位怕是品阶不够吧,那天有个武将与他同行,记得是姓金,出手十分大方,有魄力,怕是有胆子杀人的。嗯,如此最好,他们金吾卫既然愿意出头来干活,咱们就省了不少力气,以后家长里短的事情多管点就是了,以后金吾卫要是需要咱们配合,千万二话别说,也别找人家要辛苦钱了,咱们估计是惹不起的。” 大家点头应是,正说着,有一名马快头目进来,嘻嘻笑道:“张大人——哟,大家都在啊,可有件新鲜事跟你们扯扯。” 众人看他,他笑道:“你们听说了吗?金吾卫出城啦!嘿嘿,那领头的都尉大人,啧,真够硬的,带着几千兵一溜烟跑到孟津县,逼着县令派马快全城抓混混,嘿,就像咱们上次抓了几百人一样的大动干戈,然后弄到校场里,干了什么活儿就不知道,反正是当场砍了七八个领头不服的,然后又带兵回来,那孟津县全城的地痞没一个敢吐露半个字的。嘿,我说这皇上的兵就是厉害,人家进了县衙,公文一亮,就是奉旨查办反贼,至于在不在我辖区的一概不论,立马给我干活,否则你就是包庇。适才孟津县的一个弟兄来缴牌子,刚跟我说的大新闻,呃……你们怎么了,这都什么表情?” 大家神秘的一笑,纷纷散去,司法参军张宁笑呵呵的走过那马快身边,拍拍他肩膀道:“好好干,咱们这好日子可快来了,以后就累不着喽……” “嗯?”那马快头目歪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阆苑宫侧的右郎将府里,经过一个多月的适应期,现在一派秩序井然,分工协调有条不紊,俨然就是个近代化的警察局,经过金童的改革,连麾下军士都改了装束,换上软布袍薄底靴,就为了抓人方便,长兵器也淘汰了,全是长短刀剑、铁尺链子锤什么的,短努必备人手一套,左胳膊上还缝上一块绣着“翊”字的布片,没事干就是训练弩箭射击、隐匿跟踪,从被抓的高手、大盗那里还逼问出不少的实用武学,全都放出去大家慢慢练,抄贼赃不计其数,五成上缴内库,两成上缴国库,三成留做经费,全府上下富得流油,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都尉张胜坐在办公室里审阅着需要签字的卷宗,时不时的伸伸懒腰,间或晃晃脖子,现在整个府里的参军、都尉全都取消了轮值,各管一摊儿,就这还嫌中层管理人员不够,听说将军准备在从十名军司马里面展出一两个当文职,不过被田、邱两位参军进言否决了,一致认为应该从卫里再要点兵,至少是两个都尉的部属。 不过对于都尉张胜来说这些都与自己不相干,现在日常正在办理的案件从最初的二三十件已经上升到三百多件,全是从抓获的犯人口中撬出来的株连案子。军司马、牙门将、骑督只能安排日常事务,具体办案的各个环节都得几个都尉把关,像现在的签逮捕令、搜查令、封口戒严令什么的,至少都是一名都尉审核,再报一名参军批准,前阵子大理寺那边已经有意见了,说是三年的案子让左金吾卫一个月全办完了,还让不让人活?而且送去的犯人还多半不怎么完整,证明这群兵痞是多么的手黑,多么的残忍,就算是江洋大盗,你也得让人活命不是?当然,其实已经有一部分死咬着不招的火化了,将军的意思是,只要有证据证明此人犯事了,那么就不可能是一个人干的,就算这件事是一个人干的,他还得知道些别的事,比方说现在户籍管的很严,寻常人连出县境都得开路引,虽然很多地方不查,但没人检查不是你不去开路引的借口,你敢没有路引出原籍,就证明你心存不轨,你是跟谁学的?按照将军大人的理论,地痞流氓包括游侠就没有单身的,必须要有人壮胆,或者到了平生劣迹斑斑的程度才敢无视王法,所以,你犯了事,而且已经到了见官差面不改色的地步,只能有两种可能,一是你原籍的百姓已经怕了你了,你被他们惯成这样的,二是从前见人做过,天天就生活在不守法度的人群中,耳渲目染成了这幅德行,所以,你要么给我招供,检举揭立功减罪,要么打死你也不亏。 当然了,也不排除某人就是个老实人,被另一个急于立功的家伙乱咬出来的莫须有罪名,这个很简单,人是不是老实,有没有犯过事,看一眼就知道了,你膀大腰圆的但是一见差官就犯怵,棍子拿出来还没打呢就哭爹喊娘,估计是个胆小的,或者你身上没二两肉,一副弱不惊风的样子,但问着你话还敢眼睛滴溜溜打转的,保准不是个好鸟。地痞流氓出来就得有个地痞流氓的样子,否则老百姓也不怕你,不过长久的作出这幅样子来,脸上表情都固定了,脸谱化了,你就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一抓一个准儿。 话说回来,将军也说了,现在大家都是新丁,活儿干的还不够多,火眼金睛还需慢慢练,就先按面相来,等以后活儿干溜了,跟衙门马快似的,看的就更准了。现在没证据的不能朝死里整,也不能朝伤残了整,但是只要有确切证据证明此人有罪行,那就不用客气,使劲给我搂草打兔子,抓住一个得用出十个的效果来。至于洛阳城里那些已经在校场招供过的**老大们,如果被揭了可以先放一放,改造是要有个过程的,现在线人太少,还得靠他们干活,以后咱们自己的队伍培养起来再看改造效果怎么样,还敢肆无忌惮的,二话不说就是翻脸。 第七十章 兵不血刃 对于刑讯逼供的问题,金童在内部工作会议上已经强调过了,现在不是大家成为一个优秀法吏的时候,不需要太过谨慎的避免冤情,说白了,后代的刑事诉讼法在其本质上最大的作用其实不是打击犯罪,而是保护没有犯罪的人不受到法律追究,而在法制史没有展到那个阶段事前,刑事诉讼的最主要目的就是打击犯罪。 金童不是技术人员出身,他学过法律,也学过法制史,学过法律思想史,深深明白在这个时代做事需要遵守的规则。在这个法制环境下,只要你不在讯问的时候弄出人命,不在监押的时候对随地大小便置之不理,就已经是非常先进的司法思想了。这个时候重视的就是“命案必破”,甚至是“大小案全都必破”,一旦人进了看守所,能活着出来并且不留什么太大的精神残疾,就是邀天之幸,或者换个说法,河南府抓个有通奸嫌疑的妇女,能一气整到精神分裂才给她洗脱冤情放出来,而金童的手下抓个小流氓进去,也是一气整到精神分裂才放出来,但金童的手下绝对不管民事案件(后世标准的民事案件如婚姻赡养、借贷不还、邻里纠纷等),并且要已经有了足以定个小罪名的证据才开始摧残犯人,如果一点罪名没有,金童是杜绝纯以群众举报动刑的,底线就是可以证明此人曾有不轨行为,比如设过“天仙局”,上街摸过包,偷看过大姑娘洗澡,参加过地痞流氓组织活动的,这样的证据很好找,一旦找到这样的证据,经过都尉和参军的两级审批之后就要开始用刑,掘新的犯罪线索,也就是开始了摧残到死的历程。 作为侦查机关的主管人员,金童认为现在右郎将府的规矩比起全国其他的执法单位来说已经非常人性化,因为这个时代以礼教为本,一般人都会先在思想上以道德为底线来约束自己,一旦他自己突破了道德底线,就已经不容于社会了,这样的人,要犯罪,或者要再次重复犯罪非常容易,注定是个社会不安定因素,并且有进化到地痞的伟大前途,所以虐了就虐了吧。 所以,秉承着这样的执法理念以及强大的武力基础,右郎将府风风火火干了几十天,已经荣登全国打击犯罪先进单位的最前列。 侍御史丁浩再次登门的时候,先挤进他眼帘的不只是太师拓跋澄亲笔书写的“忠翊卫园”四个大字,而是牌楼两侧的八个大字,左面写“勤政廉政”,右面写“不枉不纵”,丁浩仔细看了看,点头自言自语道:“嗯,金诚这厮,提出的口号倒是朗朗上口,放之四海而皆准。” 进了“忠翊卫园”,他要找的正是都尉张胜,门口的军士都是身穿新型轻便服装,左臂带着这段时间吓得任何江洋大盗都不敢进城的“翊”字臂章,虽然认识丁浩,但也不敢轻忽,仔细验看了官凭并且登记后才敢领他进去。 张胜正在伸懒腰打哈欠,一睁眼看见丁浩推门进来,立马把嘴“啪”的闭上,差点没咬了舌头,连忙起身道:“丁大人来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丁浩不以为然道:“恕什么罪?你们头子还不在府里吗?” 张胜叹气道:“已经好几天没来了,听说是在家闭关练功,连他的老上司刘使君有事找他也找不到,可惜人自己不出关,咱们也不能进去打扰啊。” 丁浩点头,对于武功高手来说闭关练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耽误了日常公务也是正常,只要没有紧急差事那就谁也不会太在意,听了张胜的话,随口问道:“刘使君不是刚回玉门关吗?怎么又来洛阳了?” 张胜苦笑道:“最近抓了不少作奸犯科的,其中有几个估计是家人托了门路,求到刘使君那里,可是将军不在,我们也不好擅自决定,刘使君倒也没说什么,都不是亲信人等,就先放牢里待着了。” 丁浩道:“有人关照也是常事,上至大理寺,下至县衙门,哪有免俗的地方?松些紧些都是一样。不过我这里有几件案子,是和守义商议过的,有些蹊跷,最近又有了一点进展,若是有人到案了,可千万要看紧一些,万万不可对外人吐口。” 张胜立刻来了兴致,接过丁浩手里的卷宗看了起来,看到第二本,忽然一拍大腿道:“啊!竟然是这厮!” 丁浩奇道:“哪个?” 张胜却反应过来,快步跑到门口左右看看没人,又喊来两个军士命令站在三丈外守门,才缩回脑袋,神秘兮兮道:“丁大人,这次可真是条大鱼,大的让你想不到啊……” 丁浩面色一肃,静听下文。 …… 时间回到十年前的北魏太和十五年春天………… 韦英峰是嵩阳剑派小有名气的青年高手,一手嵩阳剑法练的有模有样,曾经在附近各大门派的低辈弟子切磋中连续胜过七人,这年他二十岁,第一次来到洛阳的时候,被洛阳的繁华震的一愣一愣。 活像个乡下来的毛头小子,韦英峰见人就傻乐,手里提着剑走在街上都不知该往哪放,好不容易找到预定的客栈住下,他还一刻都闭不上眼,趴在窗前蛮有兴致的往街上看来看去。 “师姐师姐,快看,楼上那人傻乎乎的看来看去都好久了,从来都是一脸傻笑!”一个小丫头从街对面酒楼上下来,抬头看见韦英峰还趴在窗口傻笑,不禁笑跳着向身后的人“献宝”。 小丫头嚷嚷的声音很大,韦英峰立刻尴尬的闭上傻笑的嘴,来不及看那小丫头后面的人,离开了窗口。 躺在床上,韦英峰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回荡着那巍峨的城墙,如织的人流,满街的小吃,琳琅满目的商品,嘿嘿自言自语道:“师父这次的差遣真有意思,来了找个人,住二十天,再拿回信回去,哈,洛阳城可真大,二十天都不一定逛的完呢。”想起自己在比武中崭露头角,因此得到师父的格外赏识,恐怕这就是美差会落到自己头上的最大原因吧。 韦英峰不是个浮世无为的青年,他一番思索,非常明确的知道“美差”的由来,立刻就躺不住了,要保持现在自己在门派的地位,只有毫不懈怠的继续努力,如果以后进步快,席弟子的位子也未尝不能争取的,所以他翻身起床,乘着左右无人,开始运转嵩阳剑派的“剑气凌空诀”,据说这种内功法诀使嵩阳剑派的前代出过一位剑侠呢。 内息一开始运转,瞬间他就进入了状态,待得周天数满,外面已经是上灯时分。 韦英峰伸伸懒腰,晃晃脖子,一股从内到外的舒爽感透体而出,他的资质不错,很少会因为修炼内功而感到疲惫。 下楼去招呼店小二点了两个小菜,顺便要壶米酒,韦英峰捏了捏颇为充实的钱袋,他这辈子攒的钱全都带在身上了,其中有下山买菜落下的,有上山挖草药赚来的,当然还有一大部分是父母去世前托人捎来的,在门派中十年,花销了不少,但还有好几十两,数字颇为可观。 摇头晃脑享受着“洛阳人”的生活,韦英峰就差哼起小曲儿了,忽然外面又传来某个小丫头的声音:“师姐,怎么转着圈儿的又回来了,这不是中午吃饭的地方吗?对了,客栈里还住着个傻子呢。” 一个甜美的声音随即训斥道:“小云儿不要乱说,被人听见,当心打你。我们要在这里等大师姐她们的。” 小丫头不服气的道:“我真的看见个傻子在窗户里傻笑半天,哼,师父都说我进步神呢,回风舞柳剑已经是个小高手了,我就不信一个傻子能打得过……啊!” 说话间,六目相对,小丫头飞快的捂嘴,缩在她师姐的身后。 韦英峰大张着嘴,连嘴里的一口炸羊肉都忘了咽下,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这个天仙般的女子,她穿着淡黄色的纱衣,内里是红白相间花纹的锦袍,长长的乌用一根丝带轻轻挽着,直垂腰际,白皙的面孔,新月般弯弯细长的眉毛,两泓秋水略带笑意的看着自己,那一点红红的朱唇,似乎也带着笑意。 “唔……唔……”韦英峰说不出话来。 那仙子看韦英峰的傻样,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继而上前两步,裣衽为礼,轻声道:“仙台派陈玉琪这厢有礼了,敝师妹小云儿初次下山,不知礼数,请兄台勿怪。”纱纱甜糯的嗓音,直抵韦英峰的心扉。 “我是嵩阳剑派韦英峰……”这句话一直卡在韦英峰的喉咙里出不来,只是心跳的飞快,呼吸急急的越来越粗。 陈玉琪看着韦英峰失态的样子,不由得又是掩口轻笑,转身拉着小云儿去柜台报上预订房号,再看他一眼,在小二的带领下上楼去了。 这是韦英峰和陈玉琪的第一次见面。 …… “忠翊卫园”里,张胜紧急求见录事参军田丹。 “大人,御史台从一桩官员‘受所监临’的案子里探查到嵩阳剑派弃徒韦英峰的线索,作为江洋大盗类目的案件知会我们,线索极有可能是可靠的。” “嗯?”田丹猛的抬头:“韦英峰!这人可背着十几件大案的嫌疑,一向神龙见不见尾,竟然被御史台得到了消息?” “是。”张胜道:“御史台的消息是汝阳县尉秦某的儿子习武,素来与不少江湖游侠交好,秦某事后被河南府的监察御史调人主持抓捕,他的儿子秦中拒捕逃窜,很快就被拦下,当场斩杀,事后据此子的亲信伴当供认,汝阳县附近的伏牛山中有一名武林高手姓韦,是秦中闲来行走江湖时认识的,使一手好剑法,可能已入先天之境,两人关系比较密切,秦中每年都有一两次入山去探望此人,但每次进山都不带从人,除了秦中本人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这高手具体住在伏牛山的哪个地方。该案上报到御史台后,丁大人想起将军曾经拟定了一个名单,罗列着数名与从前京师大案可能有关联的嫌疑人犯,因此命人抄录了亲自送来,但将军还未出关,所以属下先看了看,越看越想是韦英峰这个家伙,大人,是不是需要派人去探查一番?” 田丹手指头敲着桌子,琢磨了一会,嘿然道:“将军已经很久没来了,这个韦英峰是多年的大盗,如果确实是个先天高手的话,我们派人去探查恐怕很快就会打草惊蛇,而且将军也曾说办案要动脑子,没事少去找内务府供奉帮忙,我有一计,说不定可以兵不血刃的抓捕此人。” 田丹慢悠悠说出自己计划后,张胜佩服的五体投地,果然当兵的就是当兵的,当官的就是当官的,都尉与参军,就是无法比较的两种生物啊…… ………… 第七十一章 横刀夺爱 时间再回到北魏太和十五年。 经过最初惊为天人的失态后,单纯质朴的韦英峰很快就和陈玉琪、小云儿混熟了。 两边都是在等人,韦英峰是二十天左右,而陈玉琪师姊妹两人竟然是没个定期,韦英峰为了自己的失礼诚恳道歉后,小云儿很快就找到了个好玩伴,每天与师姐逛街都要拉着韦英峰陪伴,陈玉琪也并不过分矜持,她和韦英峰的身手大致相当,闲来交流切磋几句对于剑法的认识,两人都感到有所心得。 仙台派产业众多,比起嵩阳剑派来说富裕多了,门下弟子经常外出游历,甚至因为与伏羲堂的关系深厚,连门下的核心弟子都有机会抄近路走传送,所以陈玉琪的阅历也比屈居太室山一隅的韦英峰广泛多了,每每谈论起来,韦英峰就不由自主的把眼前玉人惊为天人,听陈玉琪说起门中师兄师姐在外游历时的趣事他总是一脸不变的傻笑,说到惊险处也会不由自主的代入其中,连连追问后续展。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时候他会想起二十天以后的事情,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缥缈四海的美丽女子了?每次想到这里,他的心里都会像刀割一样。 有时候两人会在安置小云儿睡下,结伴夜行,到寺院的塔林中享受宁静,到闲置的官员府邸中游览园林,甚或会去白天听说过的某处小酒馆品尝佳酿,有时两人对面看着,谁也不说话,谁也不想说话,只能倾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半晌才有人赧然一笑,再挪开目光。 终于,二十天到了,韦英峰问陈玉琪道:“玉儿姑娘,你以后,还会来河南府吗?” 陈玉琪淡然笑道:“都说了不要管我叫什么‘姑娘’,我们都是江湖儿女,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韦兄,还记得我给你的那块银牌吗?以后如有需要去太行山附近的事情,可以拿着它去洛阳伏羲堂找我们仙台派的供奉,也许他会帮你的忙,不过伏羲堂的供奉也不一定总在一个地方,如果时间长了,也许那位前辈就不在洛阳了,那时候再去找,也是徒然。韦兄,你,明白吗?” 韦英峰忙不迭的点头,因为陈玉琪话里的意思,已经说的再明白不过了。 收拾行囊,到一位前辈的家里去拿回信,在这里,韦英峰竟然神奇的遇到了一位本派的师叔。 命运总是既定的,当你该走的时候,想走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些原因,一些契机,可以用来改变命运。 吴师叔很爽快的答应了韦英峰会顺道把回信带回去,并且嘱咐他办完了“私事”尽快回山门。韦英峰飞快的跑回客栈,却现陈玉琪和小云儿两人已经人去楼空。 “她们真的没有留下什么话吗?”韦英峰呆呆的问客栈掌柜。 掌柜的苦笑道:“韦公子,你刚离店就有人接走了两位女客官,她们要留什么话也没的转达啊,事关小店信誉,小的怎敢欺瞒?” 韦英峰只好也报以苦笑,出门漫无目的的走去,神使鬼差的,他走了两个时辰,竟然走到了前几天与陈玉琪来过的那间小酒馆,这里有一种名叫“小团圆”的苹果酒。 “呵呵,此酒不过尔尔。”两名一桌华丽的公子哥微醺的从小酒馆里出来,在侍卫的照顾下骑上马背,一名公子哥儿如此笑道:“名字取的不错,名气也是有的,不过比起高兄从华山带回来的那位小娘子亲手酿制的琼浆,还是相差甚远。” 另一人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十分俊俏,闻言也笑道:“6兄何必如此谬赞?不过那小娘们乃是兄弟我费尽了千般辛苦、万般心机才得来,任凭6兄舌灿莲花,也不会相让的……呃?莫非是我眼花,前面好一位美人儿啊!” 6姓公子顺着高某的目光望去,不禁拍手赞道:“不错不错,面容标致,身材纤细,背负长剑乃是花之尖刺,神情柔和又是娇艳欲滴,果然是高兄最为喜爱的那种。” 两人说到这里,也不走了,玩味的看着那女子走近。 那女子到了酒馆前面,对两位鲜衣怒马的公子视而不见,却讶然道:“韦兄,竟然在这里又遇见了你,你不是去见那位前辈,取了回信就走的吗?” 韦英峰也惊喜道:“玉儿姑娘……嘿,玉儿,我回客栈寻不见你们,没头没脑的瞎逛就又来了这儿,那个,敝派一位师叔也在洛阳,我恳求他代我送信回去,所以就又回来找你……你们,呵呵。”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并肩进了小酒馆。 门外高、6两位呆呆看着这两人进去,6公子笑道:“高兄,看这两人神色,恐怕你再是费尽千般万般的辛苦,也是勾搭不到了吧。” 高公子目光中闪过一抹凌厉之色,瞬间又散去,淡然笑道:“还是各凭各的手段罢了,不知这小娘子是何门何派,又是何种身份,若是有办法可想的话,还是要先想想办法……”两人说说笑笑,并辔离去。 少男少女,情真意切,沉浸在甜蜜之中,每日相约见面,浑然忘却时日,唯独韦英峰并未现陈玉琪眉宇间渐渐多了一股郁结之气。 忽有一天,嵩阳剑派有人找到韦英峰的下处,见了韦英峰道:“韦师兄,你果然在这里,快跟我来,师父到了洛阳,要你去见他。” 韦英峰一头雾水,去见师父裴震,裴震见了韦英峰,先是叹了口气,然后问道:“英峰,在洛阳数十日,可还过的好么?” 韦英峰先是抱拳施礼,然后答道:“回禀师父,英峰自从来了洛阳,就遇见一位红颜知己,每日把臂同游,甚是欢乐。不过英峰并未忘记师父吩咐的事情,只是幸而见到吴师叔在也洛阳,就请吴师叔帮忙把信带回去交给掌门师伯,不知有否收到,徒儿也向吴师叔请假了。” 裴震点头道:“呃,书信和口信,你吴师叔都帮你带到了。英峰啊,你的那位红颜知己,可是仙台派陈掌门之女,小字玉琪的吗?” 韦英峰愕然道:“啊?师父怎么知道?而且,她是掌门的女儿?她可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啊!” 裴震苦笑,叹道:“痴儿,痴儿。你就没现这几日她神色有些不对?” 韦英峰回想一下,摇摇头,不解道:“没有什么,师父,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啊?” 裴震还是不回答,又问道:“你与那陈姑娘相识数十日,据说每日都混在一起,不会有什么苟且的恶行吧?” 韦英峰急道:“师父,‘混在一起’是何言也?我和陈姑娘乎于情,止乎于礼,时刻牢记师父的教训,谨遵礼数,不敢有丝毫逾越,怎会做什么苟且的勾当?再说玉儿温婉动人,我怎忍心情迷而乱,伤害于她?” 裴震长长叹息,看着自己爱徒半晌,才道:“英峰啊,你从小就是个聪明孩子,你父母去世的早,所以师父平日特地管你管的严一些,这些年来你有些缺少历练,少了见识,不过胜在刻苦用功,日后前途也是不可限量,以后咱们嵩阳剑派,还是要靠你们这一辈撑起来的。现在师父有件事交代给你,此事极为困难,不过,既为了咱们门派,又为了你的前途,不知你敢不敢做个保证。” 韦英峰立刻抱拳道:“师父对英峰养育教导,恩同再造,但有嘱托,不论赴汤蹈火,英峰万死不辞!” 裴震摆摆手道:“赴汤蹈火,却是不用,不过痛彻心扉、生不如死,怕是有的,英峰,你可要考虑清楚。” 韦英峰坚定的道:“师父无需担心,徒儿说到做到。” 裴震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然后收起笑容,郑重问道:“若是叫你去死,想来你也二话不说,可是,师父若是让你一辈子不再见那位陈姑娘,英峰,你也是如此的斩钉截铁吗?” 韦英峰一震,如中雷击,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才艰涩的问道:“师父,你是在开玩笑?” 裴震摇头,不语。 韦英峰低下头去,握紧了拳头,又过了半晌,闷声问道:“师父,能告诉徒儿原因吗?” 裴震摇头叹息,道:“三四天前,仙台派的陈掌门派人去咱们山门,如实说了你和陈姑娘现在的情况,本来嘛,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两情相悦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仙台派在江湖上的地位比咱们嵩阳剑派高一些,但咱们嵩阳剑派也不是高攀不起。可是现在陈姑娘被一个大人物看上,那人的家族权势之大,抬抬手就能灭了仙台派满门,仙台派上下也是莫可奈何。” 顿了顿,裴震看着自己的徒儿:“如此,你可明白了吗?” 韦英峰低着头,谁也看不见他的面容,只是看见他的身体在抖,紧握的拳头中渐渐流出鲜血,最后,他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师父,徒儿、徒儿还能,还能再见她最后一面吗?” 裴震木然的看着他,缓缓摇头。 韦英峰转身,脚步坚决的出门而去,有人要去追赶,被裴震挥手拦住。 “让他去吧。”裴震沉沉的道:“只需等他自己回来。” 最后韦英峰却并没有回去,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回嵩阳剑派,但他确实又见了到陈玉琪。 在客栈中一住三个月,本来还算可观的钱袋渐渐干瘪的时候,韦英峰忽然等来了小云儿。 “韦英峰,你在里面吗?”小云儿从来都是直呼韦英峰的名字。 韦英峰从黑暗中蓦得睁开眼睛,从床上一窜而起,开门看去,却只见到小云儿一个人。 “啊……”韦英峰失望的左右看了看:“只有你自己吗?你怎么会回到这里来的?” “韦英峰,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不云儿不解的眨眨眼睛,随即雀跃道:“师姐说的果然没错,你真的在这里等她!” “什么!”韦英峰身子一僵,一把把小云儿拉进屋来,关上门道:“是玉儿让你来找我的吗?她说什么?”他满脸的喜色,把胡子茬都衬托的可爱了许多。 小云儿摇摇头道:“我也不明白。韦英峰,我师姐嫁入高府已经一个多月了,我也很久没见到她了。” “噗!”一口鲜血从韦英峰的口中喷了出来,整个人颓然坐在地上,小云儿慌忙上前帮他擦血,他自己反而呆呆的没有任何动作。 半晌。 “玉儿嫁入高府……哪个高府……”韦英峰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又像是在梦呓。 “是、是尚书左丞高肇的侄儿,名字好像是叫高原,我见过他,长的很高大俊俏的,也不知道从哪里见过了师姐,就非要纳师姐做妾,师父也没有办法,只好委屈师姐。” “做……妾?做妾!”韦英峰一声悲愤的嚎叫:“他是哪个王八蛋!抢走我冰清玉洁的玉儿,竟然是……做妾!我要杀了他!” “啊啊啊……”小云儿被惊的手忙脚乱:“快别喊啊,半夜喊着杀人,你会有麻烦的!” “小云儿!”韦英峰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一把抓住小云儿的胳膊,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跟我说说,你师姐现在怎么样了,她为什么让你来找我?” “啊,疼啊!”小云儿嚷着,拍打着韦英峰的手。 韦英峰这才松开:“一时失神,见谅,见谅……” 小云儿嘟着小嘴道:“也没什么啊,师姐过门都一个多月了,我们要去看她,人家说这是高门大宅,不许江湖上的粗人进去,都不让见。前两天师姐托人捎了几封信出来,说她在里面很好,不用记挂,还给带了几件礼物,给了我一个香囊。我们从前玩游戏的时候曾经用香囊传信,这次我也顺手拆开看了,里面有张字条,也是说她很好,还提到让我来这个客栈看看你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就告诉你,从前你说过有个假山的石头很大,石洞里也许可以住人的,她觉得很可笑。就这样了。你你下手轻些啊,一定被你捏青了!” “假山……石洞……”韦英峰颤抖着站起身来,嘟嘟囔囔的不知念叨些什么,小云儿再说话他也不搭理了,小云儿没趣儿,告诉他字条已经遵照师姐的意思烧掉,然后气鼓鼓的走掉了。 然而回过神来的韦英峰,很快就出现在洛阳一处被闲置的大宅院中,这个地方,他曾经在深夜时与她来过,两人逾墙而入,乘着月光游览深宅园林。园林身处有个池塘,里面有一座假山,假山高达三丈有多,其中有个很大的石洞,里面足有供三五个人坐卧。 韦英峰就这样藏进了石洞,日日夜夜没有任何动静。 …… 第七十二章 天仙奴 刚刚出关的金童面前摆着一本卷宗,里面是大盗韦英峰在还没有成为嵩阳剑派弃徒的时候,第一次被认定为大案疑犯的案件。 卷宗已经被整理过,最后面是阅卷总结: 太和十五年七月十七,幽州刺史武浑京中旧宅内现女尸一具,肤白、貌美,衣衫质地精良,但颇有褴褛之处,手脚及头部无饰物。 验看:除血迹外死者体表肌肤洁净,数处衣物紧贴尸身,推论应为生前曾于池塘内清洗;指甲数处断裂,头皮有脱伤痕约五七处,推论应为生前曾受殴打虐待;尸身各处皆有绳索捆绑之青紫痕迹,尤以前胸上下、双臂、双腿为甚,左右肩胛有淤痕,推论应为长期捆缚所致;左右腕部有磨痕,皮肉伤口深处有残余麻丝,推论应为磨断绳索出逃所致;右乳被穿铜环,后颈有大红色纹身隶书“天仙奴”字样;左右臀皆有细密鞭痕,些微血迹渗出凝结,颈部有绳索磨痕,双膝磨有薄茧,推论应为被他人以绳系颈强令爬行所致;耻处开裂,**开裂,内中深处有残留精汁,推论应为死前二三时辰左右被数人淫辱;双臂、双腿有旧刀伤,皆已半愈,左颈致命剑伤一处,深三寸,长六寸,割破喉管、颈脉,系自戕。 剖尸:无毒,腹内少食,有生肉片若干、鱼刺鱼骨若干,秽物若干;脏器无内伤。 现场:庭院有池塘,池塘中假山一座,假山上有洞穴,尸身躺卧洞穴之内,验看为新死,池塘边有女鞋一只,系女尸左脚鞋。清晨大风,女尸身上衣带被吹动,飘扬出洞外,为仆役现。洞中有他人生活痕迹,时间约为七天至十天,剩余干粮面饼若干,为京师附近农人普遍制法,无从推断来历。 查据:幽州刺史武浑的旧宅已闲置多时,多方查问得知除仆役之外近期无人暂居;高原,字平攸,其父明威将军高乘信,其伯父尚书左丞高肇,传言高原于事前月余新纳一妾,名为“天仙奴”,明艳动人,高原时常聚众狎嬉,疑有**之事,本案后,高原称此妾已急病死,火化之;经查,高原之妾“天仙奴”原为太行山江湖门派“仙台派”掌门之女,闺名“陈玉琪”,为高原妾室之前曾于洛阳城暂居,期间与太室山江湖门派“嵩阳剑派”弟子韦英峰交好,案后,韦英峰不见踪影,有司数次询问嵩阳剑派,该派主事者无法交人,遂宣布韦英峰为本派弃徒。韦英峰疑与本案有极大干系。 总结报告并不长,金童一字一句的看完,面无表情,眼睛向空处看了半晌,随即翻开第二本。 同样,这一本也有阅卷总结,并且比上一本简单多了: 太和十五年十一月初九晨,明威将军高乘信府中房舍“明薇院”大火,扑救无果,同时现高乘信次子太常博士高原死于卧房中。 验看:尸身洁净,无外伤;身着家居常服,前胸有呕吐迹象,床前清水一滩,系家人现后灌水催呕所致;口鼻中有鲜血溢出,双眼翻白。验看及询问家人后,确认为鸩毒致死,未剖尸而入葬。 查据:死者因热毒症状,每日清晨饮用燕窝汤一碗,事时已连续四日,专门由厨房趁热送来,查看汤碗有毒,汤锅无毒;据主厨杨二供认,当日煮汤后由后厨小厮王小飞端出厨房送往死者居所,王小飞从事后即失踪;王小飞,豫州柘县人,系九月高府征召花园杂役时入府,因厨艺优良,向高府太夫人小厨房二厨李有德行贿铜钱三吊,有德将其调入小厨房,后因大厨不喜此人,有德又托后厨管事将其调入后厨;有司函问豫州柘县,回文称王小飞路引系伪造,原籍无此人;另查,死者中毒同时的“明薇院”大火,系有人以菜油引火而纵,起火前曾有家人看见王小飞挑木桶两只向明薇院走去,事后不见;“明薇院”系死者生前姬妾“天仙奴”居所,因府中传言“天仙奴”暴疾而死,故一直无人居住。“天仙奴”案至今未破,其生前好友韦英峰嫌疑极大。 金童看完,一声冷笑,并未迟疑,再看第三本,第四本…… 死者全是短期内有强抢、**民女致死或致寻死劣迹的官员子弟,从高原案一年之后6续生,但再没有一起毒杀案,全是直接杀死,先前凶手还营造有利的刺杀环境,后来胆子变大,手段变高,凶手不再注意环境因素,后期还对死者的从人声称某案某案就是自己所做,要杀光这些纨绔子弟云云,因此将这些案件串联起来并不困难。 值得一提的时候,凶手从未声称高原案也是自己所做,但从高原之后的几宗杀人案来看,凶手还有着相同的犯罪预备手段,例如通过招募混入死者居所、潜伏周期长,摸到受害人行动规律才下手等等,最重要的是这几个案件的受害人家中仆役都见过凶手,就算五官略有不同,但身材和说话举止都极为酷似,可以断定是同一人所为。 金童看完了所有的卷宗,重重靠在椅背上,仰望着房梁,半天不说话,最后轻笑一声,坐直了身子,向一直坐等的张胜问道:“此人抓到了吗?” 张胜回答:“抓到了,按照参军田大人的意思,向嵩阳剑派施压,嵩阳剑派派出高手五人赴伏牛山捉拿此人,其中就有此人的师父裴震。韦英峰经过这几年的磨练,虽然年纪轻轻,确实已经成为巅峰修为的高手,只差一步便可步入先天,出手极为狠辣干净利落,他的一众师叔、师伯,伤在他剑下四个,最后碰见了他师父裴震,对他言明不归案就要灭门,他才弃剑大哭,束手就擒。” 金童两根细长白皙的手指来回敲着桌子,想了半天又问道:“此事做的很好,有多少人知道?” 张胜神色一动,并不迟疑的道:“只有田大人和属下的两个亲卫知道,是属下亲自去找嵩阳剑派在洛阳的门人施压,因为这是御史台特地交代的案子,所以属下们一直保密。” 金童道:“吩咐下面人不要走了风声,你亲自再去找一趟嵩阳剑派的人,告诉他们韦英峰与谋反大案有关,不准向外泄露一个字,包括对各级官府。” 张胜抱拳郑重道:“是。” 金童又道:“韦英峰在哪里?” 张胜道:“在癸字十七房,单独关押,这人也算硬气,打从进来后,除了点头认罪就是一言不。” 金童点点头,拿起“天仙奴”案和高原案两本卷宗,起身出门,张胜跟着出门,两人各走各的。 经过百多天的改造,“忠翊卫园”的北面半部分已经改成了军营和监狱混合的模式,壬、癸两个序列的牢房直接是挖的地下室,全部构架用的大石头,各自只有一个出入口,当然在金童的特意关照下,拳头大小的通风口还是很多的,所以里面虽然比较阴暗,倒还不算太潮湿,每天安排了数名被穿了琵琶骨的重犯打扫卫生,基于“忠翊卫园”监狱的特殊性,这些打扫卫生的估计是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进了审讯室,金童命人把韦英峰带进来,自己往椅背上依靠,腿往桌子上一丢,边看卷宗边等。 不多时,人进来,只见韦英峰被五花大绑,为了防止暴起伤人或者逃跑,用的还是牛筋绳子,金童失笑道:“你们倒是挺能干,不过犯人被捆成这样,总不能吃饭也不放开啊,难道那时候不能逃跑?” 军士回到道:“回禀大人,就是要出来见大人才上的绳子,在牢房里只用镣铐。” 金童点头:“嗯,挺有心。不过本官在此不要紧,给他松了,你们门外候着。” 军士躬身抱拳行礼,依言而行。 韦英峰看着军士出门,又看看松松垮垮坐在面前的这个年轻官员,心里动了动,不过最后想想自己的师父,还是默默叹了口气,坐在凳子上等着问话。 金童又翻看了几页卷宗,便合起来“啪”的扔在桌子上,看着韦英峰道:“韦英峰,嵩阳剑派弟子,身手不错,这些年来杀了不少的败类,还挺孝敬,不愿使自己师父为难,是不是你?” 韦英峰看看金童,没有说话。 金童笑了:“我说韦英峰,既然决定为了保全师门,抛却性命,那么来到这里,也不用再想着回去,左不过是死路一条,今日本官在此与你聊聊,何不畅所欲言?” 韦英峰面无表情的看着金童,冷冷道:“哼,看你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我虽然不知这是什么衙门,但能在此主持事务,想必也是个不小的官,年纪轻轻靠父兄之势上来的,你说他们是败类,自己又何尝是个什么好东西?爷爷我是进来就不想着出去了,但是爷爷如果没进来,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言语中语调平淡,平仄波动不大,显然心如死水。 金童不以为意,继续呵呵笑道:“韦英峰,怪不得你小看天下英雄,只因你这三十年来,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本官堂堂军中正五品官,靠父兄之荫上得来吗?还不是自己提着脑袋拼上来的?其他不说,现在你吃好睡……呃,睡的可能差些,但也不会对身手有太大影响,来来来,你尽全力来攻,本官就在这坐着,你要是能逼得我站起来,立刻放了你,承诺永不对嵩阳剑派加罪。” 韦英峰神色一动,歪头看了金童半天,颓然道:“算了,既然你如此说,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哼,就算你武功高又怎么样?少年得意,背地里说不定也是欺男霸女,这世道,我韦英峰已经看透了!”说到后来,不禁咬牙切齿。 金童冷哼一声,道:“自己没本事,还学人任侠仗义?韦英峰,本官有意饶你一条性命,但看看你这偏激的性子,怕是留下也没用,你有什么遗言,现在可以说了。” 韦英峰却一个激灵,没注意后面的话,结结巴巴道:“你,你,你说什么?要饶……饶我什么?” 金童嘿然道:“韦英峰,十年江湖你也闯了,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今天本官单独提了你出来,就是要给你一条活路,但你要是心存怨怼,强扭的瓜不甜,本官也犯不着留个白眼狼,说白了一句话,你愿不愿意为本官卖命?当然,欺压百姓的事,本官不会让你去做,至于你喜欢收拾纨绔,要是能做的干净利索,不留手尾,本官也不苛责,如何?但前提是你要坦诚相对,至少现在,本官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少来什么冷嘲热讽,一副没你不行的样子,想好了再回答,哼!”一把将两本卷宗甩在韦英峰怀里,自己横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韦英峰的手有些颤抖,他哆哆嗦嗦的翻开“天仙奴”案卷宗,看着一条条查案记录,一页页证人证言,看到询问高原,高原说天仙奴已经暴病身亡并且火化了的时候,他双目赤红,喉咙里吭吭哧哧。 金童并未看他,却适时的问道:“自己心目中的天仙、神女,被沦落为天仙奴的惨状,韦英峰,不说是你,在本官想来,也是必定要杀光这些败类。呵,你做的不错,因此,本官决定对你网开一面。现在你的大仇已经报了,只需要你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就可以替陈玉琪把剩下的日子活下去。唉,十年生死两茫茫啊!” 韦英峰丢下卷宗,双手揪着头,无声的颤抖和哭泣着。 良久,金童站起身来,踱着方步走到韦英峰身边,用脚踢了踢他的腿,柔声道:“现在,愿意跟着我干吗?我不需要你放弃心中的仇恨,只需要你改头换面,以新的身份,依规矩用手段,继续收拾那些你愿意收拾的人。本官只问一句,你也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你愿意吗?” 韦英峰停止了哭泣,深呼吸两次,起身“砰”的一声跪在金童面前:“谢大人再生之德!既然大人留下英峰一条性命,那么不管大人是揣着什么目的,英峰都愿追随大人,除恶务尽!” 第七十三章 巧取豪夺-上 令一个人改头换面的方式很多,就算金童不使用道术,只要以外伤改变这人眉毛、鼻子的形态就可以做到,换言之就是有选择的有计划的毁容,以后还可以用丹药随时治愈恢复,再加上金童亲自出手为他易筋洗髓,然后换一种高深的内功,多练几种不同的器械,一个崭新的随时都可能突破先天之境的高手就诞生了。 然而金童也不会在韦英峰身上耗费更多的时间,找了个军营把他远远的放出去练功雪藏。然后就回到“忠翊卫园”,怀着激动的心情给冰美人写信。 除了说一说目前的工作情况之外,金童着重的炫耀了一把自己修炼阳明诀的进度,目前已经是九重大成境界,所以成婚已经指日可待,问一问冰美人准备把婚期定到什么时间,自己立刻就开始准备。 然后致信黄玉:希望能在玉门关找到大宅一处,或租或买均可,银子没有任何问题,只求婚事办的风风光光,另外婚事当天要用的童男童女和侍者等等都需要大哥仗义帮忙。 然后传令手下众将官:换铜钱,用所有的方法,所有的手段拿金银换铜钱,所需金银找自己要,老子要土豪一把,在成婚当日把玉门关洒的遍地铜钱! 然后传唤亲兵:告诉洛阳城内各赌场,定额上缴铜钱!不足额的以后不用干了,小爷不用查封你,小爷只要看你不顺眼就亲自上门赌钱去。 想了想,继续传令众将官:只要河南府境内已经辐射掌控到的地界,问所有的道上兄弟换铜钱,特别是赌场,就一个字:铜钱!呃,可能是两个字…… 本来计划准备点绫罗绸缎什么的,后来想想这个世界的各州基本上都是自给自足,玉门关、北庭都护府、雍州、陇右道什么的也不缺乏物资,还是可以在本地解决的,就算了。 忽然又想到了一个大问题,从前荆州刺史刘使君曾经说过为了守义的婚事问题愿意收冰美人为义女,充当女方家长,现在合计合计并不妥当,毕竟以冰美人的身份不便认个凡人当干爹,而且以金童的“出身”来说对“干爹”二字有极大的怨念,所以再次致信黄玉,希望黄玉能举办个仪式认冰美人为义妹,这样就没什么大妨碍了。 未几,黄玉的回书到:“事急,回玉门关!” 金童踟蹰之间,刘使君府又派人来传信:“回玉门关!”没见冰美人的回信,心中有些忐忑,找大将军元雍告了假,批了张出公差的条子,带着一帮亲兵直奔伏羲堂,回到玉门关迎接一个晴天霹雳。 一切生在金童出关的前夕…… …… 却说蓝水宗众老道接了明光真人的命令,又修改删减一番转给蓝云真人,蓝云真人跑到玉门关碰了个大钉子,现自己打不过冰美人,只好带着徒弟怏怏的走了,却怕回去没法交代,又怕众位师兄嘲笑自己,所以没有回蓝水宗,而是到左近相熟的华山极真宗访友,顺便在华山洞天住一阵。 极真宗乃是少昊金天氏的道场,以凤纹为图腾,与蓝水宗一样功法偏阴柔,因此宗内女修甚多,有几位与蓝云真人交好的,便经常来往走动。 一日闲暇无事,众女修闲聊之间,不知是谁起的话头,论起了几种常见魅惑手法的优劣,议论之中蓝云真人忽然长叹一声。 极真宗的女修士环翠子听见蓝云叹息,不禁好奇道:“大家兴致正好,姐姐为何忽然嗟叹?” 蓝云道:“蓦得想起前些日的遭遇,心中略有怨怼,故而叹息。” 众女修皆奇道:“前些日子姐姐不是回乡探亲么?难道有些什么差池?” 蓝云道:“只因一念之差,妄图插手凡间事体,故而受辱,回来之后细细思量,却是自己自视太高,以为天下无高人。”然后把自己从接到宗门的飞剑传书,到飞临玉门关金将军府中,直至被冰美人教训的过程,细细与众姐妹说了一遍。 众女修安慰道:“数十年庸庸碌碌,一心向道,不知世间变故,也是有的。如姐姐所说,那妖精修为高深,既不见妖气,也无意伤人,便不理她也罢,只是时运不济,碰巧撞上罢了。姐姐无须放在心中,只要安心修行,日后得了正果,那些妖修也是要躬身听教的。” 蓝云点头道:“正是此理,不过一想起来,总是有些不由自主的心气不平,今日得众姐妹开解,贫道再无忧矣。” 众人说说笑笑,后来渐渐散去,蓝云也自放下心事,回去修行。 然而环翠子却另存了一番心思,她听蓝云说那妖修并无半点妖气,可是到了后来心神被制的时候却似乎察觉有些妖气,环翠子自己细细来想,也许是那妖修虽然修为已经到了地仙的地步,但毕竟并未完善,特别是动用本命法宝的时候,有些微妖气泄露出来,是很正常的现象,看来这妖的修为还不到家,而自己已经修炼到元婴的顶峰,再进一步就是散婴成仙,可是这一步却是足足五六十年都没迈过去,不出意外的话,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逢上个三灾五难,就要撒手人寰。如果这时候能有一件地仙妖修的本命法宝,结合自己的功法特性,说不定就能一步登天,想到这里,直觉得心中一股蠢动就再也按捺不住,竟然回不得洞府安静一下,便直飞洞天深处,去找自己的师兄水灵子。 水灵子是一百多年的地仙,也是个坚心向道的苦修士,这些年不知有些什么变故,天庭源源不断的向下界要地仙,各个门派的地仙修士绝大多数都被一道旨意召上天去为官,登仙榜进入太乙散数,水灵子年纪尚轻,修行不过二三百年,所以并未蒙召飞升,也是极真宗仅剩的寥寥三四个没有飞升的地仙之一了。 环翠子到了水灵子洞府门口,高声道:“水灵师兄,有客来也!” 水灵子声音传来:“师妹来访,不胜欢迎,怎么?还要等师兄前去迎接吗?哈哈。” 环翠子定定心神,笑道:“哪敢让师兄迎接?不过不知师兄在忙些什么,不敢妄入。”说完举步进门。 却说这水灵子的洞府,虽说是洞府,但内里与寻常房屋无异,只是木门土墙,毫无神仙居所的金碧辉煌模样,灵气也并不浓郁,可见并未用上什么聚灵阵法。 进得门来,环翠子道:“水灵师兄还是一如往日的苦修,房舍不修也就罢了,连法阵都不用,岂非事倍功半?” 水灵子从一间茅屋中出来,呵呵笑道:“师妹此言差矣!你我修士,平日只得清心寡欲,才能顺应天道,躲避三劫。你说世间钱财是妄欲,那洞天中的灵气就不是妄欲么?过了心境这道坎儿,便是无欲无求,也是长生,不过坎儿,哪怕用灵气堆出个金仙来,过不了三五七日也是冰消雪融,此解可是正理?” 环翠子点头道:“不错,不错,怪不得师兄天纵奇才,二百年不到便已成仙,果然心性豁达,与常人不同。不过这次小妹上门来,却有一事相求,但愿师兄能收一收无欲无求的心境,帮小妹一个大忙。” 水灵子错愕道:“帮忙?师妹你已经是几十年的真人,差一步便可登天,在这神州大地,还有什么可以难得住你吗?” 环翠子笑道:“恰恰是一件与妄欲有关的事情。小妹算得近日在雍州陇右道会有天材地宝出世,又怕自己不能收服,因此想借用师兄的九天元磁瓶一用。” 以她对水灵子的了解,如果直说是要请他帮忙杀妖夺宝,水灵子多半会一口回绝,剩下小半可能也是绕着弯的回绝,因此只好采用迂回的办法。 果然,水灵子道:“一件法宝,值得什么?师妹要用尽管拿去。”说罢手指一动,也不见掐法诀,就有个通体乌黑的瓶子由小变大的从手镯里飞了出来,悬浮到环翠子的面前。 环翠子接过瓶子,甜甜一笑,又道:“师兄,这九天元磁瓶可是几千年的宝贝,虽然师兄大方,然则小妹却还不一定能使的得心应手,不如师兄也随我走一趟,最多只是七八天,到时候小妹自去寻宝,如若有什么异变,便呼唤师兄来帮忙。” 水灵子生性有些疏懒,更不愿招惹是非,本意是不愿出门参与什么寻宝,不过一则是自家师妹有求,一则是已经帮忙了,索性帮到底,这心思早已被环翠子全然料中。水灵子想了想,点头答应,随便收拾收拾随身物品,两人一前一后飞出了极真宗的华山洞天。 两人全足足飞了数日,终于进入了雍州的范围,环翠子道:“师兄,连着赶路数日,好生疲倦,前面便是肃州了,我们是在肃州歇下,还是再赶赶路一直到玉门关再歇息呢?” 水灵子心道:“这个环翠师妹,元婴真人也是好几十年了,怎地还是如此娇生惯养呢?这才飞行了几日便吃不得苦,嗯,等今次事了,回去要好好督促她磨练磨练性情。前阵子师门前辈又传信来说天庭征调仙人十分紧急,我怕是也难以留在凡间了,如今在门中闲着也是闲着,以后可得对这帮师弟师妹上上心了。” 正欲说话,忽然后面一股强大的气息追来,两人回头看时,却听后面有人神识传音喊道:“前面可是华山洞的水灵子道兄么?路上偶遇,且等一等,一起结伴则个!” 水灵子想了想,笑着用神识回答道:“可是云霄洞的樊道兄么?怎会这么巧?” 两下里认定了身份,水灵子止住两人身形,停下等待,不多时云霄洞的樊飞便带着几名修士逶逶迤迤赶了上来。 第七十四章 巧取豪夺-中 说起这云霄洞的樊飞道人,和水灵子的年纪差不多,也是一百多年的地仙,性格大大咧咧,平素最爱呼朋唤友、游山玩水,不少前辈都纳闷这家伙修为是怎么上来的,不过其师父曾经说过这个徒弟心性豁达,很有前途。 云霄洞的入口也在华山,乃是阐教金仙赤精子的道场,也是一处福地洞天,但不入七十二福地三十六洞天之数。像这些福地洞天,凡人就是把华山挖地三尺烧山两年也是找不到的,其入口只能是有缘人才能得见。不过,虽然自成一体,却也是瞒不过天庭管辖,像天庭专属的四值功曹等巡逻官员如果路经华山,还是可以一眼看见两个洞天内的情况,就像昔日蓬莱派在自家洞天内招魂,天庭一众低阶官吏便是从头观摩到尾,最后大家一起扼腕叹息。 当然,比这些洞天福地再高一级的地方,比如入口仍设在华山的西岳宫,西岳帝君住的地方,就不是一般仙人能找到的了,要么是机缘巧合找到了入口,那只能证明你是有缘人,要么是从天庭而来,有固定的虚空路径可以通过,或者是从有大道行的人那里来,接受了大道的指引,比如太上老君派青莲童子出去找个什么帝君,自然不用给个地图或者让他借道天庭了,直接去,去了就能看见,那就是大道的指引。 云霄洞与华山洞这两个洞天虽然都是自成一体,两个毫无关联的小世界,但两者都在华山开有出入路径,所以这两派的人交往很多,关系极其密切,像水灵子这样地仙一级的门派中坚力量当然是樊飞道人的素识,只不过水灵子生性恬淡,不爱聚众出游,所以樊飞道人也没奈何,拉不动总不能打架吧,但相互之间十分熟络是免不了的。 樊飞道人飞到近前,稽道:“无量寿福,水灵子道兄有礼了,近日可好?” 水灵子笑道:“托道兄福,还好。道兄这紧赶慢赶的是要去哪里?” 樊飞道人哈哈一笑,道:“贫道哪有赶什么路了?只不过带几位后辈弟子出门去一趟昆仑山,正悠闲的地上走两步,却现道兄和环翠子道友风驰电掣的飞过,因此赶上打个招呼。哈,环翠子小丫头,可是出落的越来越娇艳动人了。” 环翠子脸一红,啐道:“哪来的老不修?这都二三百岁的人了,还叫人家小丫头?喂,你们去昆仑山怎会走这条路?一路飞去可是省不少路的,为何绕远呢?” 樊飞道人道:“嘿,我这几名后辈修为尚浅,我带着他们飞飞走走,还是顺着官道有些方便,也不差那么几日的路程。两位又是所为何事?” 水灵子道:“环翠子师妹算到雍州陇右道与北庭都护府一带有宝贝出世,想去碰一碰机缘,拉我坐镇,我正在想是不是再赶一赶路,到了玉门关歇息一日呢,就被道兄呼唤。” 樊飞道人笑道:“如此正好,这几名小辈入门不久,也该看看天材地宝是哪般景象,既然偶遇,何不带挈贫道一带挈?” 水灵子沉吟道:“大道相通,借鉴一下也是无妨,樊道兄既然来了,如有异状也好帮帮我师妹。” 环翠子不言不语,心下默默盘算。这边樊飞让几名正在炼精化气的晚辈上前拜见,分别名叫独孤甲、独孤乙、独孤丙,乃是樊飞道人一位师侄在凡间收的徒弟,全是孤儿,他师侄名叫独孤行,眼下正在凝结元婴的要紧阶段,所以把门徒都托付给了樊飞道人管教,樊飞道人勉强坐了几个月,心里禁不住小猫乱挠,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后来想想干脆把小孩都带出来,美其名曰“见见世面”,跟他去昆仑山赴会。 当然,在樊飞道人看来是小孩,其实这几位年龄不等,一个个也是二十出头、三十以上的岁数了,只是从小没了爹娘,被独孤行带入云霄洞天,确实幼稚的可以,一个个做出不慌不忙、谨守礼数的样子,对白都是师父教的固定格式,樊飞翻了无数的白眼,倒是深得水灵子的欣赏。 一番寒暄完毕,水灵子虽然不算富裕,但也摸出几粒不错的丹药做见面礼,然后道:“此地离玉门关还隔着一个肃州,距离不近,既然要去玉门关歇息,几个后辈法力不深,飞行倒是有些不便,我这有一艘宝船,度虽然慢些,倒是适合他们乘坐。”说完手指一动,手镯中出来一艘金玉镶嵌的画舫来,随风变大,足有七八丈长。 樊飞道人哈哈笑道:“不错不错,从哪得来的好玩意儿?有了这船,便是不下地也能歇息。”说完率先步入画舫。 水灵子淡然笑道:“早些年炼了几颗不错的丹药,被蓬莱派的玉机子看见,说是他师妹正好得用,抢也似的弄走了,后来他自己不好意思,扔给我这么个小玩意。” 众人在画舫中坐定,樊飞道人叹道:“说起玉机子,本来他体悟到了练神返虚的境界,这几年就能化婴成仙的,可惜年前为他那个玉音子师妹招魂未果,伤心过度,前阵子我与他偶遇,见他道心境界退步了,一问才知道是不愿飞升,要留在蓬莱派培养后辈,自己消磨的,唉,这些年蓬莱派人才凋零,很是凄凉啊。” 水灵子讶然道:“竟有此事?如此,此间事了,我倒想去见见他,好好劝慰一番,便是成了仙,也不一定就得飞升,你我和他们门中的几位前辈不都是极好的例证么?不要为了一时魔障耽误前程,就是培养后辈,也须先定了自己的寿数,这般作为与自尽何异?” 两人嗟叹不已,环翠子见场面沉闷,便加入进来说些家长里短的闲事,众人谈天说地,画舫到了玉门关的时候已经是两日之后了。 离城池还有几十里地,环翠子先下了画舫,道:“师兄与樊道友不妨先去城中安住,过了玉门关就是陇右道,贫道先去望望风气探查一番,如有收获,即刻传信。” 水灵子点头道:“你安心去,万事有我。” 众人下了画舫,一路向玉门关行去,环翠子蹑空而去,随便找了个处所闲坐半天,这才又去了玉门关,打听了金诚将军的住所,一眼看去,却见玄气冲天,青云隐现,虽然仆婢不过数人,却个个神清气爽,问问邻家闲人,无一不说冰夫人的好,又是好样貌,又是好脾气,又没什么深宅大院的架子,对下人也好,花销家用也不奢华,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门则谨守法度家规,不与人见面,更不见与人争执,简直就是个完人,唯一有点白璧微瑕就是前阵子被人谣言中伤,现在那家人自知理亏也搬迁了。 环翠子在心里点头道:“果然是个妖孽,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有什么好的,无非是会掌控人心?听蓝云真人说她曾透露出摄心法的路子,真真不是瞎说的,哼,今日看贫道会会你,教你知道人间界的厉害!” 心中想了又想,自觉有师兄有压阵,万无一失,遂下定决心,按落云头到了金府正堂的上方,朗声道:“金将军府中的那妖精,前日胆敢辱我道友,今日你的事了,贫道环翠真人在此,还不出来叩见?应对的好,留你一条活路,若敢不敬,登时打你现原形!”话音飘飘荡荡,十分宏大,却没传出几里地去,为的是怕被水灵子听见知道自己故意挑衅。 冰美人正与小芝等预备侍妾闲坐聊天,不过心有多用,早在环翠子四面乱飞,上上下下打听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有修道人在附近,还听了她在外面的不少对话,正在思忖这道姑的来路,此时一听她在半天上大言不惭,不禁气的笑了,双方境界在这摆着呢,这道姑的修为在自己眼中看来十分通透,根本没得隐瞒,却想不到她会放出这番话来。 美人一怒就是倾国倾城,不过近些日子冰美人已经整治过蔡家人,流言蜚语止息,她的心情也不错,也不想怎么搭理这道姑,就在室内坐着不动,传出声音道:“外面的道姑,原来还是位真人,威风凛凛真是吓死人了。不过你与本夫人未曾照过一面,怎就知道本夫人是妖精?在这里胡言乱语,小心本夫人抓你见官!” 环翠子冷笑道:“哼!好个大言不惭的妖精,有道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都有人指证你哩,却还不敢出来答话,明明是心虚!你且出门来,若是不敢出来,休怪贫道兴起,刨开你这狐狸窝。” 冰美人俏脸一寒:“这是我夫君的宅子,到你嘴里却成了狐狸窝?好个道姑,你有胆子就动手试试,手动斩手,脚动砍脚!” 环翠子心知光凭嘴说达不到目的,冷哼一声:“妖精猖狂,看招!”手一挥,一道水光乍现,像风影又像刀光,画着弧线向冰美人居住的大屋斩去。 冰美人见她真敢出手挑衅,心念一动,闪身出现在半空,法诀默念,只见那水光顿时停留在空中,顿了顿,又反斩向环翠子。 环翠子暗道“厉害”,这水光可是她华山极真宗的不传之秘“水龙吟”中的一招,非虚非实,聚天地之灵气成形,以驭剑之法驱使,却被冰美人不动声色的反夺过去对付自己。 好在环翠子也不止这一招,双手掐法诀,只见又是五六道水光在她身侧出现,而被冰美人反击过来的那道水光也已经崩散与空中。 环翠子轻叱一声“去”,漫天都是水光水影,四面八方的向冰美人斩去。 冰美人俏脸含霜,心中老大的不痛快,有心教训教训这道姑,二指一并,念声“疾!”只见漫天的水光都变成雪花飘落,同时她自己身后隐隐约约出现一抹彩虹,正在那九头蛇顶骨制成的法宝。 当日金童遇见青莲童子,得了不少零碎,别的法宝还罢了,唯独这一件,九头蛇的九片顶骨制成,呈圆弧状,变成箍就是珠光宝气,变成手镯就是浑圆可爱,还能变成回旋镖扔着玩,金童颇为喜爱,取名叫“彩炫飞”。后来接了冰美人回家,看她衣服是件顶级的法宝,可惜除此之外空无一物,于是弄了一整套的小法宝给她傍身,又是袋鼠皮做的荷包,又是鹰眼做的耳坠子,恰好冰美人最喜爱的也是那五分之三圆弧的箍,变化多端,简直就是个多面手,于是先就给祭炼了。这时候出现的彩虹,便是那箍“彩炫飞”所化的。 随着冰美人并指如戟的点出,那彩虹忽闪一下出现在环翠子面前,上前就要把她圈住。 环翠子见对方出法宝,心中又喜又惊,喜的是终于看见这件顶级的法宝,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至少也是一件大妖的本命法宝,如果能够得到必然得偿所愿,惊的是这法宝来势汹汹,蕴含着自己无法化解的威势,一退再退之后竟然躲闪不开,只好仓促祭出向水灵子所借的九天元磁瓶。 只见大白天的,玉门关天上毫无预兆的彩光闪了几闪,伴随着一声弧线的女子惨叫,响彻天地。 ps:关于“无量寿福”。从前道教弟子见面宣称道号是“无上太乙天尊”,场合比较随意时宣称“无上寿福”,意思偏向于祈福,后来佛教翻译运动影响了日常用语后改成了“无量寿福”,继而在方言化的进程中被不少地方的人念成“无量寿佛”是错误的,是以讹传讹的。新中国成立后有一次晚会彩排时,相声节目的台词中有“无量寿佛”的道号,某位大领导看过彩排后作出指示,具体原话已经不可考了,意思就是你们相声说的人物是道士,怎么能宣称道号是“无量寿佛”呢,应该改一下。然后大家研究一番,改成了“无量天尊”,后来由于晚会采用了先进的传播手段,该称呼在不明真相的群众中流传开来,再一次以讹传讹,甚至后来在很多的影视剧和小说中,古代道士也开始互相称“无量天尊”了,这是一件很无稽的事情。本书当然不会采用“无量天尊”的提法,但由于世界设定是仙界的,“无上太乙天尊”也不是地位最高的神仙,所以也就直接摒弃了,采用口语化的“无量寿福”。此上。 第七十五章 巧取豪夺-下 话说华山洞极真宗的地仙水灵子正面容恬淡的斜倚在榻上,看云霄洞的地仙樊飞道人教训后辈,极其无聊的事情,水灵子倒也沉得住气,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樊飞道人一脸的气恼:“说了多少次你们也不记得,此地距昆仑山很近了,一个个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看个热闹都不会,人家米店和香油铺打架关你们屁事?想看看就自己爬楼看看罢了,还一个个打躬作揖的进去,还给人出主意拿棍子打簸箕,你是官还是吏?人家玉门关的闲事用你来管!” 独孤甲有些委屈,稽道:“师祖,不是小辈们不知礼数,只是那米店的掌柜太欺负人了,贪人家便宜连个簸箕都不放过……” 樊飞怒道:“一群小兔崽子!师祖我是怪你们不知礼数吗?我老人家是训你们太知道礼数,你你你……我打!”说完一脚踹过去,把孤独甲踹飞,然后拳脚齐上,打的独孤甲乙丙满地乱窜。 水灵子叹道:“路见不平,说句公道话也不行了,这世道,遇见这样的师长,再好的苗子也得被教成流氓,唉……”微微摇头,脸上犹带着淡淡笑意。 樊飞道人一听立刻停手:“哎哎哎,水灵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没得又让这帮小辈以为我教的不对。咱们修道人切忌管人间的闲事,管一管就沾了因果在身。你看看人家昆仑派,这么几千年了,何曾见人家任何一个弟子在尘世中挑事端?修士力大技高,管惯了人间的闲事就容易志得意满,再碰见闲事就老想插手,万一成了毛病,被他昆仑的同道看见,岂不笑我教徒无方?哼,独孤行这老家伙,教出来这帮笨蛋小兔崽子……”骂骂咧咧的继续训斥,把八大戒律九大不准二十大注意等等的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敲着一帮小道士的脑袋灌输各种道理,浑然不提自己独行时犯过多少条。 师叔管师侄叫“老家伙”?水灵子不禁继续含笑摇头,懒洋洋的伸出条胳膊拿茶杯品茶。 一口茶没咽下去,忽然水灵子一个激灵从榻上窜起来,急切道:“不好,我去看看!” 樊飞道人一愣:“这是怎么了?连茶盏都给摔了?我也得去看看,你们几个给我老实待着,一动不准动,我回来要是看见谁脚下动步了一分一毫,就#a%¥…………”说完飞走。 独孤甲乙丙面面相觑,半晌,孤独甲道:“两位师弟,也不知那几棍子下去,簸箕里打出来是米粒还是芝麻?” 独孤乙想了想道:“愚弟以为多半是芝麻,那米铺掌柜咄咄逼人,也许是色厉内荏,世间小人多会如此装腔作势。” 独孤丙摇头道:“两位师兄此言差矣,既然我等也教他们用棍子打簸箕,自然不能先凭一己之念断定前因后果,愚弟以为,就算簸箕本是香油铺的,也说不准那米铺掌柜是为了什么前尘往事而横加吵闹,如不问前因,只因一件事就断定人孰优劣,大为不妥。” 独孤甲乙纷纷点头:“不错不错,师弟所言甚是,我等佩服。” 独孤丙作揖浅笑:“不敢当二位师兄夸赞,或者我等三人再去看看,弄清楚前因后果如何?” 独孤乙抚掌道:“是极,是极……”旋又为难道:“可是师祖命令我等站在此地不准动,又如之奈何?” …… 三人文质彬彬的商量的半天,脚下犹自一动未动……而水灵子两人早已赶到了金将军府。 先前环翠子挑衅就一直压着气场,气息、声音都不扩散,可是这也只能是冰美人配合的情况下,后来冰美人心头火起,不愿与这道姑过多纠缠,直接祭出法宝箍的时候,情势立刻就不再受环翠子的控制了。 箍“彩炫飞”化成的一抹彩虹成圆弧状向环翠子缠去,看似只有一抹,其中却自有一方天地,或者说是已经将这一方天地控制住,环翠子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勉力躲闪了两次,根本出不了“彩炫飞”的攻击范围,这还是冰美人不想惹事而手下留情,真要动了杀心,出手的一瞬间就会同时控制环翠子的行动了。 现在冰美人只是存心整治环翠子,所以并未出手动数个方位的联合攻击,环翠子才算有机会祭出了先前借来的九天元磁瓶抵挡。 “彩炫飞”打着旋的撞在九天元磁瓶上,两**宝一撞,虚空立刻震撼,附近的环翠子只觉得元婴跳了几跳,险些没被震散了,一声惊呼,七窍喷血倒飞出几十丈去,还亏得冰美人控制着周遭的虚空不被崩裂,不然她受伤更重。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环翠子刚刚稳定了身形的瞬间,“彩炫飞”与九天元磁瓶已经碰撞了二三十次,那抹彩虹就是一直冲着环翠子飞去,九天元磁瓶上蹿下跳的挡住,冰美人冷哼道:“你这道姑,也不知从哪找来这般好宝贝,可惜不会用,有等于无,看招!” 说完素指一点,那“彩炫飞”化成的彩虹滴溜溜的乱转,由刚化柔,转眼就把九天元磁瓶团团包裹起来,还意犹未尽,拖着不听话的九天元磁瓶又向环翠子砸去。 这一砸毕竟是虚招,一来冰美人不欲取了环翠子的性命,所以要么是圈要么是砸,砸也是奔着砸她一跟头去的,二来九天元磁瓶虽然被“彩炫飞”控制,可它本身是高级法宝,当然不会就此投降,虽然没有高手驱使,本身也是左晃右晃本能的要挣脱纠缠,所以就算砸到环翠子身上,也不会重到哪去。 说破大天去,冰美人堂堂一名天仙,再被环翠子言语刺激,也不到伸手取她一个真人性命的地步,所以处处留手,把功力控制的只比环翠子高出一线,刚好够欺负她。 冰美人的一番好心,可惜环翠子却看不出来,见那彩虹裹挟着九天元磁瓶砸过来,自己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心道:“吾命休矣!”一时间只觉自己行事孟浪,以致穷途末路,又是悔恨又是慌乱之中,毕竟是心魔作,脾气来的都毫无道理,竟然把法力一收,冲着自己元婴而去。 冰美人就在砸出“彩炫飞”的一瞬间,忽然现对方竟然想不开寻了短见,也是一惊,正欲收手转而控制环翠子自爆元婴,却听天外一声清啸:“何方高人在此欺我极真宗弟子!”却是水灵子到了。 水灵子声音传来,人也同时到了,他身在半天就已经现环翠子不对劲,竟然要爆了紫府元婴,显然已经拼命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心中闪电般的转过念头。 念头一:我华山洞天极真宗,千年来一直是阐教大派,执掌中原修士牛耳。 念头二:我华山洞天极真宗,千年来飞升不断,仅剩下三四个没飞升的,其中还有两个是硬抗旨意没上路,目的就是为了保护门下弟子,教导修行后辈。 念头三:我水灵子,年纪轻轻,邀天之幸得以成仙,师门长辈都对我寄予厚望,师门后辈都依靠我照顾,只因年轻,所以得以不被天庭宣召,还能在宗门多留几年,重担在肩。 念头四:我环翠子师妹,二百年前入门,一向艰心修炼,少有凡心,勤学好问,又对我恭敬有加,以事师之心待我,这次寻我相助,是看得起我,也是宗门后进追随的意思。 念头五:门中寥寥几名高手,我水灵子忝为后辈之中第一人,带人出来办事,绝不能虎头蛇尾,行差踏错,寒了宗门上上下下的心。 念头六:刚到目的地,诸事未成,我师妹竟然就已经出事了…… 心念电转,弹指不到弹指,刹那不到刹那,眼看着环翠子要自爆的景象,水灵子已经心胆俱寒,出手毫不留半点余地,一方面是强行控制环翠子的紫府元婴,压制其自爆的趋势,一方面是大力的抢夺法宝,召回九天元磁瓶,再一方面又再放出心炼的法宝“十二都天旗门阵”,十二面小旗在虚空中滴溜溜的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看得见变化,却没有一点时间的缓冲,已经冲天而起,恣意的扩大笼罩范围。 这厢冰美人刚刚掐动法诀收回“彩炫飞”,却忽然觉“九天元磁瓶”犹如浴火重生了一般,蓦得出强大的攻击力,在“彩炫飞”的缠绕中一颤一搅再一撞,那法力已经达到了自己全力一击的八成,她又不是战斗型的仙人,哪里防范的住?只觉识海一颤,不由得惨呼一声,口中鲜血喷出数尺,身子已经飞出了好几里地,好在直接受到攻击的是“彩炫飞”,若是直接对她,这一下就得受了重伤。 “彩炫飞”被“九天元磁瓶”一砸,也在冥冥中出一声悲鸣,化成一道彩光飞回了冰美人身边,冰美人伸手接住,见已经回复了箍的本体,上面竟然已经出现了七八道细细的裂纹,缭绕的彩光也如同快要熄灭的灯火一般闪闪欲逝,想起夫君把他最喜爱的法宝亲手戴在自己头上时的景象,现在却转眼间受到如此严重的损伤,不禁心中一痛,开口嚷道:“你!你这道人好不晓事,出手好重,真真无礼至极,我,我定要教训你!”说话中带着哽咽。 水灵子被环翠子寻短见之举弄的措手不及,硬生生压制了她的元婴自爆,环翠子元婴自然是萎靡不振,紫府中也一片混乱,别说什么化婴成仙,看眼就已经跌落了境界,没个百年苦修连元婴真人都难保住,早已心火大,再闻冰美人指责,不禁勃然大怒,狂喝道:“闭嘴!你这女子生的晶莹剔透,又是绝好的修为,可惜心如蛇蝎!我师妹与你何怨何仇?她自幼在山中苦修,怕是连见都没见过你,却如此狠毒,量你二人打斗不过片刻,竟然就仗着法力高深、宝贝犀利,逼得她自尽求死?你空有这幅好样貌,怎会如此恶毒!今日我水灵子便收了你,来日封了你修为,送回你师门,好好的羞辱你师门长辈一番!十二都天旗门阵,疾!”双手连连掐动法诀,将昏迷不醒的环翠子扔给半空中没回过神来的樊飞道人,同时天空中的十二都天旗门阵已经化成一界,隔绝虚空,飞的向下罩了过来。 冰美人自己仍在心痛,差点就流泪了,却听水灵子气头上一番狠话,她仙界公主之尊,从小千人宠万人疼倒还罢了,后来遭了大难,在尘世中混迹青楼,自怜自伤,好不容易遇见个好夫君,这身子才算有个着落,心境刚刚平复,却是最受不得委屈,何况自己静坐家中,又是被人找上门来骂妖精,还没动手呢又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诬陷,又是数落又是动手,哪里还按得住性子?闻言开口大喊道:“好,好,你们都来欺负我!我冰柔也不是生来就任人欺侮,你要打我,要抓走了我,我,我,我不管你是谁,我要杀死你!!!”泪水已经顺着腮边流下两行。 法宝随心动,冰美人这一怒,虽然“彩炫飞”受创未曾动,身边却刹那间闪现出另外几道祥光来。 水灵子这厢已经救了师妹,收了法宝,正在专心驱使十二都天旗门阵要镇压了对面这美人,忽见对面一闪,“唰”的一声,一个黑洞就飞到了他的脚下,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头顶上又来了两只浑圆晶亮的眼珠子,灼灼光芒直透识海,水灵子身体连连晃动,刚脱了两只眼珠的笼罩,却见一面黑黄相间的大旗已经向自己卷来,却是冰美人的三**宝:松鼠乾坤袋、鹰眼耳坠子、虎尾笔套。 水灵子百忙之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是谁?怎能祭炼如此之多的本命法宝?”随即就被虎尾笔套化成的大旗一裹,“嗖”的钻进了松鼠乾坤袋中。那黑洞闪了一闪,一缩一涨,鹰眼耳坠子的两只大眼睛也飞射进去了,黑洞再缩再涨几次,传出水灵子在里面愤怒的嚎叫。 第七十六章 燃尽神魂 樊飞道人刚把环翠子送到地面躺着,一抬头却见水灵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天空中只剩下一个黑洞在不停的变大变小,十二都天旗门阵却悬在更高的地方,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呆呆的围成个圈子,不禁心中大奇,要说在这人界之中,寥寥的一些地仙,数起来恐怕也就百八十位,水灵子一来天赋卓越,二来刻苦用功,三来心无旁骛,战斗力上绝对是排名靠前的人物,现在看来竟是入了那名不见经传女子的手段,并且就是生在一瞬间的事情,真乃怪事也。 再仔细看看,樊飞道人再次大惊,张口喊道:“空中那位,莫非是截教的道友么?截教两千年不临世,竟然复出啦?” 话没说完,只见空中那黑洞再也受不了水灵子在其中的折腾,“砰”的爆开,几样法宝纷纷回复了原形飞回冰美人身边,鹰眼耳坠子得意洋洋的上下悬浮,时不时出一团银白光芒,虎尾笔套和松鼠乾坤袋却灰溜溜的落在冰美人手中,各自收获裂痕一道,看样子没个三年两载是养不好了。 水灵子奋起了全身的法力终于挣脱樊笼,不用说也是灰头土脸,髻也散了,鼻青脸肿,兼且浑身法衣都被冲击的破破烂烂,却出人意料的冷静下来,毫无恼羞成怒的姿态,他眼中精光四射,盯着冰美人,口中喃喃自语道:“兀那女子,真真好手段,却是我水灵子看低了你,如此说来,今日我师妹折在你手上,却不是意外了,其中当有一些是非曲直……” 冰美人低头看着手中的法宝不语,樊飞道人却有些意外:“难道这水灵子打不过人家,要低头认错?这可不像他为人……” 水灵子却视两人反应如无物,自顾自道:“可是,不管如何,总是有了现今的结果,这位道友,我极真宗的面子也不是这么好落的,今日不管我理亏与否,都不能与你善了,不过,再与你喊打喊杀,下面那厮不免腹诽于我,我且把你困住,拿回山门,再与你好好理论,若说不通,就找了你师门长……主事人来说。嘿,现下这人间界,地仙的长辈可真不多了。” 冰美人听了他话,缓缓抬起头来,愤然道:“你!你果真是华山极真宗的门人么?我知道你们是名门大派,为何如此不讲道理?你的门人辱我在先,你来撑腰也不问曲直!姑且不论你我交手胜负如何,就算你赢了我,日后论起因由,你极真宗就有脸面在么?” 水灵子冷冷道:“日后之事,今日何足论?哪怕日后我水灵子为你斟茶认错,赔你天材地宝,哪怕跪下磕头……今日贫道也先拿了你再说!道友,报上名号来,华山洞极真宗水灵子请教!” 冰美人脸色苍白,环顾四周,深深的看了看下方玉门关这数十里的雄城,心中默默想着:“夫君啊,这道人要与我手底下见真章,可怜你家大妇痴长这些年月,一天从早到晚被人千般呵护万般宠爱,除了你予我这几件宝贝之外,哪有什么打架的手段?哼,想当年宫中高手林立,随便挑出来几个守门的都比这道人打架厉害,可惜现在时移世易,没一个能现身来保护我,替我应下这场争斗的。夫君,虽然知道你出身不凡,日后非同凡响,可是今天你夫人要给你丢脸,也是没奈何了。” 勉强微微一笑,冰美人对水灵子道:“道友真是英雄好汉,小女子冰柔,无门无派,自然也没什么师门主事人去你极真宗赎我回来,因此,请恕小女子不奉陪了……”话未说完,法诀一掐,身形已经疾疾飞退,五彩祥云一罩,便向东方遁去。 水灵子大怒:“真是冤孽!竟然想跑,你可溜得掉吗?疾!”手向冰美人遁去的方向一指,正在天空中漂浮的十二都天旗门阵“唰”的变大数十倍,凌空向冰美人罩去。 下面樊飞道人见此变故,来不及惊讶,也夹着环翠子飞身上天,急道:“水灵子,小心应对,听闻截教门人手段……”话音未落,却见冰美人被十二都天旗门阵牵引气机,从五彩祥云的遁光中现出身形来,一声痛呼,喷出一大团的血雾出来,竟似毫无反抗的能力。 见此景象,水灵子和樊飞道人反而面面相觑,谁能想到能把水灵子打到如此狼狈的大高手竟然没有保护遁光的手段? 就在两人吃惊失机的时刻,冰美人勉强收摄心神,奋起浑身解数,终于勉强摆脱了十二都天旗门阵的镇压,再次遁去。 水灵子讷讷收回旗门阵,哼声道:“却是高看了她,我去追她回来,烦请道兄带环翠子这孽障等我,今日之事,必然有她的罪过。”说完遁光一现,人影已经消失在虚空之中,比起冰美人的遁光水平来,真是天差地别。 冰美人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十二都天旗门阵的纠缠,身负重伤,慌不择路的向东逃离而去,隐隐中也是想向洛阳的方向靠近,可惜惹上的人却是当下人界之中的顶尖高手,哪能容她施施然的飞出那十几万里去?就算与樊飞道人又说了几句话,让冰美人先跑了片刻,还是一盏茶的功夫就追到了身后,两人都在遁光之中,瞬息百里,水灵子的阵法也不怎么好用,不过他是苦修出身的道人,手段多的是,掐掐手指头用几个小法诀,冰美人就立刻感到遁光不好用了,丝丝缕缕的不知什么元气在她身周环环绕绕,立刻度大减。 冰美人大惊,全力催动真元,再次提了提度,可是重伤在身,遁光立刻不稳,隐隐的又要从遁光中出来。 水灵子追在后面,冰美人的变故他感应的一清二楚,冷声道:“冰道友,事已至此,你再费力跑也是枉然,不如自行停下与我回去,待我师妹醒来,论一论是非曲直,若是无理在她,贫道自然令她赔罪,你拼命飞遁,莫非理亏?” 冰美人咬牙不辩解,奋力抵御着继续前行。 又飞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遁光瓦解,冰美人闷哼一声,半空中显现身形来,再也没有一丝反抗之力,鲜血一口接一口的喷出樱口,竟然连驾云的法力都提不起来,斜斜的向地面坠去。 水灵子也没料到她竟然脆弱至此,一时间竟然有些手忙脚乱,好在反应快,左手一挥,一片祥云飞出,半空中接住了冰美人。 冰美人跌落在祥云上,苦笑一声,勉强站起身来,看着水灵子道:“你这道人,却并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与我争了半天,还要防着我摔死。今日之事,我本不愿多说,你那师妹与我素不相识,却找上门来诬我是狐妖,要斩妖除魔,我能受她欺侮么?现在落在你手上,我也没想请你主持什么公道,若被你拿回门派,总是要丢我夫君脸面的。呵,还是连尸都不要留了罢,我冰柔,早誓再不受人摆布!” 说完俏脸一寒,识海中残存的法力像沸水般升腾而起,连带着浑身上下青雾漫绕,却是燃烧神识自尽的仙人手段。 水灵子大惊道:“不可!有话好说,贫道不带你回门派还不行吗?玉门关还有云霄洞的樊飞道友在,你跟我回去,贫道撒手不管,任凭云霄洞居中分辨还不行么?” 说着话,手中法诀可就半分没有迟疑,问题是冰美人与环翠子的情况却不同。环翠子是真人,神魂法力都寄托在元婴之内,而且她的功法与水灵子一脉相承,水灵子要阻止她自爆元婴是很简单,但冰美人是生就的仙体,神魂法力都已经与法身契合,而且水灵子虽然功法比她高明的多,但法力还是相差仿佛,至于法身方面更是不如了,所以他用尽了浑身的解数,也很难影响到冰美人燃烧神识的进程。 冰美人见他急的团团转的样子,幽幽一叹,在云雾之间道:“水灵子道友,原来你真是有救我之心。你是个有善心的人,我也不对你用什么魂伤之技,你走吧,冰柔没有福分与我夫君相伴一世,今日神魂俱灭,我也不想让他得知我的死状,你回去之后,好好掩盖行迹,让你师妹和那云霄洞的道人不要乱说,就当今日没这回事生。我冰柔烟消云散了,夫君没处找我,不知消息,久而久之,想必也就作罢了。” 水灵子哪有心思听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一套,大怒道:“无量他娘个寿福的!我水灵子怎么就遭了天谴?刚刚一个要爆元婴,现在又一个烧神魂,你们把道爷的阴德都烧成灰了,道爷三花聚顶真是遥遥无期了啊!”粗口都爆了出来。 冰美人惨然一笑:“真真是个……好人啊……”忽然感到一阵的疲倦,“夫君,柔儿真的要去了,只是,还没和你入……洞房……” 水灵子双手握拳,仰天长啸,声贯九天。 第七十七章 重回故地 黄玉担心的看着金童,金童自看了玉门关衙门关于冰美人失踪案的调查卷宗之后,已经沉默了两刻钟的时间。 所谓沉默,就是面沉如水,微微咬牙,伴随着目露凶光,可惜没有焦点。 看的黄玉一阵心惊肉跳。 其实在金童没来之前,黄玉已经不止一次的看过调查报告,毕竟金童的家直到现在还安在他家的院子里,他家就是金童落脚的地方,不管是什么不好说的事情都得他出面去说。 真正令黄玉吃惊的事,当然是“冰美人是妖精”这么个现象。毕竟从环翠子打听冰美人开始,直到三方斗法,冰美人逃逸,都有为数不少的目击证人,就算环翠子先前怕被水灵子现她惹是生非而刻意压低了声音,也是有不少府里人听到内容的,何况后来水灵子到场之后根本不屑做任何掩饰,半座城的人都知道这边有神仙斗法,水灵子倒是没提冰美人是不是妖怪的碴儿,但毕竟前面有人说过的,外面的普通百姓不知道前面对话,刺史府中的大员们可是瞒不住的。 黄玉心里打鼓,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心中找遍了开解的理由,比如那冰美人也不一定就是妖怪啊,比如那天所有人都说冰美人是跑了,并没有确切证据说是被杀了或者被抓了,云云,但自己想想这些说法也是无济于事,可就这么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开口:“贤弟……” 还没说上一句,却听金童道:“我去一趟伏羲堂!”说完一阵风的没了。 黄玉木讷的愣愣怔怔,浑然没现金童是怎么走的,半天,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顿时浑身冷汗就下来了。 这位金诚贤弟,可是仙长从境外带回来的,莫非他也不是一般的先天高手,而是修道的? 那么……冰美人? 那么……伏羲堂? 黄玉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伏羲堂的一间偏殿内,陈伯乡老正在忙着处理公务,今日不该他轮值通传事宜,所以处理些日常的堂务。 下面一溜站着三四个人,还有人内内外外小跑着进出。 “启禀乡老,敦煌县有二十七件贡品要送到北都洛阳。” “准。” “启禀乡老,玉门县、肃州县、金塔县、瓜州县共有紧急公文十一件要送到北庭都护府。” “为何忽然多了起来?” “据称是与战事有关。” “……准。” “启禀乡老,酒泉县送来祭祀用牛羊三牲共一千九百头。” “按例接收,善待来人,告诉他们数目远远不够,收罗送来。” “启禀乡老,北都洛阳有紧急文书传来,已经接收。” “送往大都督府,此类事情不用回报。” “启禀乡老,大都督府三十名斥候已经集结完毕,要往突厥境内刺探军情。” “拿我令牌去,传令插队前排。” …… “启禀乡老,北都洛阳有紧急文书……” “嗯?”陈伯抬起头来:“战事紧张,争分夺秒,已经吩咐过北都文书无须回报立刻送去,为何又来?” 堂下跑腿的名叫张乙,乍一看陈乡老本来阴郁的脸色在抬头的一瞬间猛的再一冷,吓得浑身一颤,赶紧思量自己是为什么来汇报,想了一想,这才缓了过来,干笑道:“乡老,这,这封文书是给您老亲启的,因此小人才来通禀,并不敢耽误军国大事。” 陈伯点头,接过公文,果然是加盖了“紧急”印章给自己的,里面内容不多,略看了看,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道:“吩咐下去,朝廷的左金吾卫金将军,呃,就是从前的长沙司马金诚,今日或明日要来拜访老夫,若见他来,无须多问,立刻请他来见我。” 张乙出门,心下犯合计:‘请’字都用上了…… 四下里传话,旁人一听也犯嘀咕:“金将军今天见了啊,刚从北都回来,也是刚出了伏羲堂不多久啊,怎么又要回来找乡老?真真诡异。” 旁人道:“诡异的事还少吗?你们难道不知道金将军他家夫人是狐狸精被道人收走的事?” 再有旁人道:“这事倒听说了,你别说我老娘进过他家宅子见过那位冰夫人,回来夸的像朵花儿似的,为人和蔼可亲,打赏又大方,我娘这两天背地里都还骂过那帮道人呢。” 再再有旁人道:“要说这位夫人的出身……” 再再再有旁人道:“哈?你还敢往下说?不怕被一把火烧了你那三间宅子?” 前面人道:“现在还怕什么,不是被镇压了吗。” 又有人揶揄道:“夫人都敢烧了晓月楼,你这话要是被金将军本人听见……” “啊!”那人方才会意,忙捂了脑袋左看右看。 张乙撇撇嘴,不理这干闲人,自去干自己的正经差使,话还没传遍呢,就看见金将军果然来了。张乙立刻拨开众人,一溜小跑迎上去,点头哈腰道:“金将军您早,可是来拜会陈乡老?陈乡老已经吩咐小人前来迎接。” 这话说的就和陈乡老的吩咐不怎么太一样了,不过张乙是个聪明人,这些年来玉门关大都督府往玉门关伏羲堂来回跑的官员太多了,其中谁小气谁大方谁脾气好歹稍微用点心都能记的**不离十,无疑金童就是脾气很好打赏很大方的这一类,虽然他来伏羲堂很少,但是其秉性在大都督府那段时间是很出名的,有心人不免都能有印象。张乙再给自己加上个“陈乡老派我来迎接”的名头,相信马上白花花的银子就到手,至少也抵得上两个月的工钱。 金童心里正不好受,再看张乙一脸谄笑的样子更加厌烦了两分,倒是不方便脾气,冷冷看张乙一眼道:“带路。” 张乙屁颠屁颠的一路带路前行,途中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咱们玉门百姓人人都知道金将军是生擒反贼范呆子的人物个个都深感大德啊”、“将军您一走大家心里都没个底儿不知道弥勒教匪徒会不会哪天就卷土重来”、“将军慢走这有台阶”云云,金童不住的左顾右盼,想踹这厮一脚又怕丢了身份,好不容易捱到陈乡老的大堂前,见张乙停下摇头摆尾的看着自己要讨赏的样子,心中大怒,伸手摸了个铜钱出来往远处一扔,厉声道:“滚!” 张乙一怔,闪电般的想了一想,哎呀难道这位这次来没好事?拍马屁拍到马脚上了,急忙抱头鼠窜而去。哼,不给二爷好脸色,二爷也找人堆说你的坏去!张乙自去杂役群里散布金诚将军的谣言不提。 金童一身杀气的踏进办公大堂,见陈乡老已经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不禁冷哼一声,下垂的右手微微向身畔的腰刀柄摸去。 陈乡老抬头看见金童大步进来,脸色冷的要滴出水来,不禁苦叹一声,对左右挥手道:“你们都出去。” 下面人纷纷出了大堂,金童目不斜视,盯着陈乡老从座上下来,陈乡老苦笑道:“将军远来,本该好好招待,可惜时机不对,老朽不敢多言,只望将军暂息雷霆之怒,略听一听,老朽纵死也得闭眼。” 金童本来也只是要闹事,并没杀人的打算,话说到这份儿上,也只是冷哼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低他半头的陈伯。 陈伯暗擦一把冷汗,他从朝廷退休后待在边城多年,深知这帮军人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厉害,见金童没拔刀,已经是天大的幸事,急忙伸手将金童引到东面侧座,金童想了想,一屁股坐下,不言不语,打算听听这老家伙准备说出什么天花乱坠的词儿来。 果然陈伯原地来回踱了几步,开口道:“将军可知,我北朝军力强于南朝甚多,可是数十年来仍是对峙之局,老朽年高致仕多时,但扔挂怀朝政,因此属意将军,希望能有新血入朝,于这混沌中冲出一线生机。” 金童冷冷道:“你打算说几句废话?” 陈伯叹道:“将军心急如焚,老朽亦能感同身受,如此,先不说老朽当初结交将军意欲何为,先说夫人的事情。” 金童略睁了睁眼睛,看着陈伯,陈伯道:“当日得知将军乃是阐教高人,就是因为这伏羲堂中有修士坐镇,那日……” 金童忽然拍案而起,喝道:“好啊!我正愁不知当日细节,一时间还真没想起来这茬儿,说!伏羲堂中的修士现在何处?” 陈伯哑然失笑道:“果然是心急如焚,将军不必心急,本堂中坐镇的修士是论山派的巴云真人,近日他接到传讯回山处理些……” 金童面色一寒,掌中刀“呛”的出鞘半截。 陈伯急忙伸手虚按,口中道:“事关将军即是事关国运,老朽岂敢放浪?听说巴云真人要走,老朽已经让他写下当日府上事的详细经过在此,将军稍待片刻。”急忙走回自己公案,翻开暗格,取出一片薄薄的玉符来。 金童起身相迎,劈手抢过,用刀鞘一指椅子,陈伯随即老实坐下,再擦把冷汗,慢慢喝凉茶补水。 金童踱了几步,想了想,终于还是将法力贯入玉符,仔细看着上面显现的一字一句。 第七十八章 瓶下留人 “辛巳年五月二十三日,承玉门关伏羲堂乡老陈某所托,记事如下: 晨间某在伏羲堂太极殿值守…… 午间…… 午后未时一刻左右,忽然天空有法宝光环闪烁,并闻城中上空有女子惨呼,某遂飞空探查,现原长沙司马金诚府邸上空有两名女子打斗,胜负已分,此时有人到来…… 金夫人重伤在前向东而逃,水灵子道人坠去,某亦堕后追赶,途中所见…… 水灵子道人神识已数次探查到某,唯未作表示…… 此时水灵子道人面色赤红大吼:‘无量他娘个寿福的!我水灵子怎么就遭了天谴?刚刚一个要爆元婴,现在又一个烧神魂,你们把道爷的阴德都烧成灰了,道爷三花聚顶真是遥遥无期了啊!’此言属实一字不差。 某见此状,眼看人命关天,不便再隐匿,遂出而与水灵子道人一同压制金夫人神识,两人共力,略有效果,此时金夫人道:‘我都快要死了,你们还要压制我神识,是想让我万劫不复么?’某闻言迟疑,水灵子却道:‘胡说八道!怎么着也是神魂俱灭,休怪我死马当活马医,看法宝!’说完祭起一个玉瓶来,某观之,应是容纳神魂之物,想来水灵子应是想抢夺了金夫人的神魂入瓶,收纳其身躯,先阻其死念,再为其还魂。 金夫人苦笑道:‘你苦留我一命,以我夫君性子,日后想必也不会感念你今日之德,又是何苦?’水灵子呼喊道:‘我水灵子平生不做亏心事,今日若逼死了你,日后难成正果,早晚也是个死!不如先救你一命,就算你三花五气消却,总还能留一条命在,拼着被你夫君报仇打杀,总还有一线之机!’说完催动法力,就要强收金夫人神魂。某左右思量,不知该如何是好,恰恰这时东天一道神识瞬息而至,惶惶之中似有大神通者道‘瓶下留人’,某与水灵子皆被震撼,那道神识裹住金夫人,金夫人神魂立刻停止燃烧并有缓缓复原之势,我俩尚未能开口说话,却见神识裹挟着金夫人向东而去,电光石火之间便已不见踪影。事后,水灵子携环翠子归华山,樊飞道人带领其三名徒孙往昆仑。当日事毕,无后话。” 金童像根标枪般直挺挺的矗立当场,一字一句的看完玉符里所记述当日经过,虽然最前面的双方对话等场景不如城中百姓描述的详细,但到了打斗的时候修道人的观察角度就有了优势,至少这个巴云道人就看出金夫人并非是输在功力或境界上,而是输在经验和功法上,不过最后冰美人并没有死,而是被什么大神通者救走了,金童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接下来怎么办?金童捏着玉符,默默想了想,想找人怕是够困难了,水灵子是个散仙,巴云真人是个真人,自己虽然说不出是个什么等级,但说起打架来肯定是要甘拜下风,这俩人都对那道神识可望而不可及,自己也就只剩下大海捞针的份儿了。至于找水灵子或者那环翠子报仇?按照战斗力换算,环翠子没受伤前应该是比自己厉害那么一点点的,估计也就是打自己三五个的样子,现在受了伤可能也够自己单挑,不过报仇这活计靠的是脑子,仔细策划未必就没机会收她人头,至于水灵子就不用想了,看那意思是足以排个天下第几的位置,自己空有理论,难道就用一整套的五虎断门刀对付他?而且看这个事实经过,以后水灵子是不是死仇还得听自己老婆的意见,还是走一步算一步看着来吧。 那么冰美人的事情要等,环翠子的事情也等,水灵子的事情也要等,现下该怎么办呢?金童眼睛一瞥,看见了旁边如坐针毡的陈伯。 刀鞘往地上一扎,青石地面立刻裂开个二尺多长的口子,金童咬牙切齿道:“狗男女,吾必取汝人头!”陈乡老不禁被那动静吓了个哆嗦,金童伸手止住道:“乡老不必惊慌,某并未说取你人头,不过,嘿!乡老言而无信之罪,也是要论一论的。”说完大马金刀的在茶几另一侧坐了下来。 陈伯虽然心惊肉跳,但也知道眼前这货不会狂了,顿时安定了下来,修道人之间的事情,巴云真人并未详细告诉他,只是说那金夫人不是妖精,也没有死,但下落不明,这个答案十分值得商榷,后果也是可大可小,不由得他一介凡人不害怕的。 定了定神,陈伯为金童斟茶道:“将军且坐,老朽无能,当日口出狂言教将军无须惦记家里,却无能保护将军家眷,自知有罪,无不听从将军处置,只是当日刻意结交将军并非无因,还请将军听我一言。” 金童端茶喝了一口,眼圈一红,道:“此次出关,自觉刻苦用功已经圆满,已有婚姻之念,却不知……唉!乡老意有所指,不妨直说,免得日后再生误会。” 陈乡老道:“如此老朽还要从头说起,得知将军是真人入世,我等老迈之臣俱都抱有希望,眼下朝中看似君臣将相平和,暗地里却已入非常之机,忠直之臣当事事小心应对。将军乃是剿弥勒教叛贼立功,可知弥勒教为何为何猖獗若此么?” 金童不明其所以然,陈伯继续道:“上有所好,下必效之,今上及前朝两代皆崇信佛门,朝中众臣虽仍以儒家施教化,以法家掌权柄,却未见太多成效。说句犯忌讳的话,今上委将军以剿逆重任,不惜大权下放,除了将军曾两次救下长乐公主,忠心可表的原因之外,其实也真的是想要拔除弥勒教,但究其根底,初衷并非是要大魏长治久安,而是为了剔除佛门败类,以期光大沙门传承。故,如此剿逆大权,只愿给你一个初入官场的小将,却不愿赋予满朝重臣,只因朝政大权还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子礼佛,士大夫向道,终究是有差池。” 金童听到这里,更是一头雾水,不禁开口问道:“我虽初入朝堂,嘿,其实是从域外初回故乡,但也知道天下重器在于伏羲堂,这一点佛门是万万插不了手的,天子崇信佛教,佛教却入不了中枢,到头来不还是弄臣一般的地位么?有何惧哉?” 陈伯一听金童的意见,浑然忘了刚才的战战兢兢,呵呵大笑道:“将军还是不明所以,此言差矣,此言差矣!岂不知‘体用两便’之语?国器镇压国运,伏羲堂掌国器是为天子手足,以保泱泱大国政令畅通,上行下达,然则政令何出?半在于朝中大臣决策,半在于天子好恶,如若佛门在天子身边占了上风,政令倾向佛门意表,岂非佛为体、道为用?上乘下乘一语可决一目了然。” 听到这么**裸的政治分析,金童不禁点点头,恍然若悟道:“敢情这佛门还向居于道家之上作威作福?倒也是,你们文官都是儒家法家,与道家是为一体,几千年来也都是靠道家神器治理天下,自然与佛门是不对付的,我明白了,那你们想怎么办?” 陈伯点了点头,很满意金童的理解能力,随后张口道出一番话来。 半晌之后金童缓步走出伏羲堂,心中犹自品着陈伯话语的意思。其实说白了还是要拿权,这里还要分成两层,一层是士大夫与皇帝之间,全面的行政权力必定要归于士大夫之手,任何政令的传达、执行都是高官阶层具体操作,在这个操作的过程中就完全可以加入执行者的个人意向而不显山不露水的纠正皇帝偶尔“乱命”的过失,要达到这个目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全面”,力争做到在所有的政策执行上都能够控制住中央与地方的联系,以免佛门插手其中借机坐大,而要做到“全面控制”就需要朝中的各位大佬通力配合精诚合作;朝中这几位则是第二层,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现在的七八位大佬之间已经出现了被佛门收买或者蛊惑或者利用的人,最明显的迹象就是突厥阿史那土门事件和车骑将军元丕被刺事件,如果没有朝中大佬暗中支持或许诺,借突厥人二百个胆子也不敢造反,而现在玉门关外山林中仍在继续战争,朝中廷议上却已经出现了招抚的声音,陈伯一系官员认为,如果招抚的计划真要落实,佛门很可能插手其中获得向突厥大规模传教的权利,比如说以全面铲除突厥境内少数景教信仰的名义并且从社会各个阶层干预突厥原来的信仰自由,这种事道家一向是不屑为之的,只能落入佛门的手中,那么这一系列的事件就只能证明了有人在阴谋策划,现在第一要避免几位大佬内部分裂,第二要做好分裂的准备,如果生了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需要以最快的度消弭失败者的政治影响并派可以信任的人员全部接管权柄。 至于这些位大佬里面到底是谁不可靠,只能说每人都有一定的嫌疑,但每人的嫌疑又都不大,各方面的人都只能静观其彪并做好善后准备。金童被推出来送到洛阳,就是刘贵一系做出的准备之一。 至于陈乡老适才许诺的赔偿,这个丰厚度么……嘿嘿。 不过怎么会有一种把老婆卖掉数钱的味道呢? 第七十九章 初进州界 骤然接到这么富有指向性执行力的任务,金童未免有点一头雾水,好在陈乡老很实在,直接给了他一份名单,其中分成九个部分,是朝中各个派别的得力大臣,金童本人所属的侍中6秀派则是其中的三大派之一,至于如何未雨绸缪,做好接管其他派别权力的准备,陈伯没说上来,毕竟已经是退休干部,这样的事情上很难指手划脚,也没让金童去问刘贵刘刺史,反正就是说这么个意思,可能也不很急着办。 但金童还是很上心的,他边走边想对策,不知不觉就又回到黄玉宅邸旁边的自己家。门房处本来就一堆人等着,见金童远远走近,早有眼尖的喊道:“是公子,公子回来啦!快传进去,公子从伏羲堂回来啦!”原来金童最初从伏羲堂回来直奔黄玉家,虽然没进自己家门,家人当然也都很快听说,主母不在,也没个做主的人,正等主心骨呢,又听说金童去了伏羲堂,不禁一个个心里空落落的,内眷不好出门见人,纷纷打了手下小厮出门候着。 至于下人们对金童的称呼,也是没有办法,因为还没成亲,所以不能称呼“老爷”,再因为家中没有长辈,所以又不能称呼为“少爷”,有人提议称呼“大人”或“将军”,金童每天上班听够了便又禁止在家这么喊,所以来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公子”,他倒是舒服了,听着颇感洋洋自得没说什么,从此沿用。 被一群人簇拥进了家门,又是满眼的侍妾都在门内拜迎,还没来得及说两句欢迎主人回家的话来,便已经哭诉主母被人欺侮追杀的事情,金童看着眼前这六七位冰美人为自己准备的“纯阴之体”以及冰美人的小丫头红儿黄儿,忽然现面前一人认识,就是在晓月楼陪自己喝过酒的舞女小芝,蓦得想起从前冰美人给自己写过信,不但说了她火烧晓月楼,给自己收了几个纯阴之体的处女舞姬之外,还说过她受什么蓝云真人的劝阻,收了蔡家一笔赔偿款之后放蔡家人离开了西北,那么这个蓝云真人又是什么来路? 金童一边心里合计,一边对小芝道:“不用太过担心,我已经知道你主母平安无事,不过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既然她收了你回内宅,你便须做到你该做的,唔,你今年周岁多大了?” 小芝闻言心中一喜,道:“妾身今年十五出头,上上月刚过的生辰。公子,主母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金童道:“短则三年五年,长则十年八年。你年纪不算小了,她不在的时候这内宅就你当家吧,小芝这名字不好听,你给你改名叫……叫……嘿,就叫青璇吧,周岁过十六收你入房。你们几个也是,我不能辜负了柔儿的一片好意。现在不用多说,你们都起来,打人收拾细软,准备跟我回京。红儿黄儿,你们以后先跟着青璇。” 众女皆有喜色,分头去组织下人收拾家当,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宅子本来是黄玉的,金童和冰美人也没有大肆的置办过什么东西,多是每人的随身物品罢了,至于家居日用的杂物也都不用拿的。 金童大步出门向黄玉家走去,路上也吩咐了一番自己在玉门关留守的亲兵队长李一安:“记得前几个月我传信回来问过,你手下还剩下七八十个兄弟,其余的已经编回了玉门关本地部队,是不是?” 李一安道:“是,大人,还有七十五人愿意跟着大人去京城的,有家有口的都被属下劝退了。” 金童道:“再挨个问一次,告诉他们,本将这次回了京师,虽然与玉门关日常还有往来,但不会再回来长住了,一旦入了金吾卫的名册再想改回来也不那么容易,况且再是我亲兵到了京师也都是个普通军士,去了也不一定就有什么成就,坚持愿意去的再带走,能劝留下的,多些抚恤,咱们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李一安点头应“是”,金童又道:“那边我的亲兵队也已经成型,打头的都是刺史大人身边的老兵,从前都是你的老上司,你去也做不成队正了,只得个队副位子,可愿意吗?若不愿意去,我跟黄老二说一声,放你下去当个营官。” 李一安斩钉截铁道:“夫人对属下有大恩,属下愿追随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金童猛地停住,回头惊讶的笑道:“夫人对你有恩?”说完继续前行。 李一安亦步亦趋道:“大人走的这短短两个月,玉门关生了很多事情,边境有战事,属下的亲族在往内地回迁的时候,五岁小侄儿走失了。属下家中兄弟四人只得这一颗独苗,不禁心急如焚,去见夫人告假时,夫人得知此事,不但准了属下的假,还另派了二百人和我一起回乡去找,另外悬红整整一千两帮助属下寻人,最后属下那小侄被山中猎户从人贩子手中抢得,夫人立刻下令送去了赏银,还请黄太守帮属下小侄入儒学,属下父亲当时对属下说,一千两银子,把李家全家卖了都还不起,属下也只好那这条命还这恩情了。” 金童点头道:“柔儿其他地方不好说,但对这类走失儿童的事情一定非常上心,找她帮忙算是找对人了,不过你不要有负担,她也就是举手之劳,报恩什么的无须多想。” 两人说着这段日子里玉门关军队里的各种杂事,转眼就到了黄玉家的正门口,黄玉出二堂迎接,一脸的关切之色。 金童勉强笑道:“已经问明白了,事情与伏羲堂无干,伏羲堂的供奉修士还在其中多有帮助,眼下我家柔儿平安无事,只是短期内不能回来了。” 黄玉听的稀里糊涂,但见金童不愿意多解释,也就作罢,吩咐家人准备酒饭,拉着金童去见刘贵准备回来再喝。 金童道:“见见刺史大人也好,小弟在大内恰好有些事情请他帮忙呢。” 黄玉笑道:“不管在哪,贤弟的忙必须要帮,不如先和为兄说一说?” 金童道:“和你说,怕是没什么用处,你手下有能识文断字的士兵吗?” 黄玉想了想道:“倒是也有。” 金童道:“给小弟调走二百人去洛阳使唤如何?” 黄玉失笑道:“哪来的二百人?真是识文断字还能来当兵吗?愚兄手下能找出三五十个就不错了。这么说,一个也不给你,你去找刺史大人想法子吧。” 两人见到刘贵,互相寒暄一番,刘贵最着紧的当然也是金童到伏羲堂“闹事”的结果,金童大致说了说,只说结果不说过程,刘贵知道双方没有翻脸也松了口气,道:“尊夫人之事若还有需要咱们大都督府出力的地方,守义万万不要客气。” 黄玉笑道:“他夫人的事情怕是咱们帮不忙了,不过他自己的事倒是十分棘手。”随即把金童的要求说了说。 刘贵沉吟道:“能够识文断字的军士,在玉门关这百万大军之中,或者也能找出千把个,可这些人都有职司在身,要抽给你那翊府长期当差怕是有些难度。”他倒是一听就知道金童打的什么主意。 金童笑道:“大人不要听黄二哥胡说,金诚也是在玉门关行伍中厮混过的,哪能不知道普通军士中识字的百中无一?虽然我金吾卫翊府那边更缺识字的军士,但我已经想到了办法,来见大人不过是商量一下合作的事情,想必这种事能解决了对咱们玉门关的部队也是大有好处的。” 刘贵点头道:“不错,一营一伍若是能有几个识字的,上传下达多有便利,不过征兵招不来人,就是有几个文士投靠过来也多是要当参谋军师的,如之奈何?” 金童道:“先我们要知道,部队招收一些识字的大头兵是做什么用的,绝不是为大人参谋军事或者定计败敌之用,只是日常的各类统计通传记录军情,认识个千把字也就够用了,然则千把字很难学吗?所以属下就想,民间多有没有出路的少年,在家放羊也是活着,当兵吃粮也是活着,特别是有些瘟疫、逃荒出来的孤儿,无论其体格健壮与否,如果玉门关的衙门能把这样的少年人收拢起来,组织教师教他们识字和算数,十三四岁的少年一年识千字当账房绝对不是问题,因此……” 刘贵以拳击掌道:“好主意啊!不过守义啊,你已经不是我的下属,现在在大内任职,乃是天子亲军,可千万不要再自称属下,免得有大不敬之嫌。这法子确实不错,若是搞个三五年,咱们玉门关军队的实力又可上一层楼。” 金童笑道:“使君何必如此见外,哪怕金诚日后位列三公,也须记得自己是出身玉门关。” 三人接着一阵哈哈大笑互相吹捧,金童提出告辞,刘贵道:“守义虽然最重情谊,但平日里也不可过于亲密,你那摊子事体,若真有牵扯到我这里的亲信人等,我自然给你亲笔书信。” 金童明白刘贵的意思是只要没有亲笔书信,刘贵以任何方式说情都可以驳他的面子,点头应“是”。 刘贵又道:“雅居别院你只住了不到两月,想必还没有习惯,正好让出来,以免外面物议,阆苑宫附近我已着人准备了宅子,等你回京之外自然有人找你低价转让,我知守义不缺银子,但也千万不必客气。” 金童道:“使君有赐,怎敢客气?” 三人拜别,金童走出刺史府,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对黄玉道:“有件事我需要出城去办,二哥可自行回府,我去办完了直接回家收拾回京。” 黄玉拍拍他肩膀,沉声道:“贤弟千万保重。”两人拱手告别。 金童想到了什么事情呢?因为他想起了阿史那土门。既然是公主请求的事情,自己也答应了,就没有理由不去做。 本来按照金童的想法,只要揪出了刺杀元丕和室点密的幕后主使,就可以很轻松的扳倒这一系扶持阿史那土门的朝中重臣,可是那几名高手也抓了,却什么都问不出来。原因很简单,这几名高手大多是南朝来的,唯一一个来自北朝冀州的却也是十几年前还没有晋入先天境界时就已经被开革出门派的败类,这个是拿钱办事,另几个南朝来的则是听从师门派遣,来做什么事情统统只有一个十分神秘的联络人安排,而这个神秘人自从阆苑宫刺杀失败后就再没有出现过,这个答案经过金童亲自测谎之后证明是真实的,至于金戈堂大老板石金生则是喝了弥勒教的**汤,死心塌地为弥勒教办事并且深信死后会有弥勒教的菩萨保佑当罗汉永生不灭,而且死的越凄惨得的好处越多,金童简直就要被气吐了。 案件的调查一时间陷入僵局,而从政局上拨乱反正的战略上来说,那一系人马隐藏的十分精妙,根本看不出到底是哪一派,目前朝堂方面对于与突厥阿史那土门到底是剿是抚的问题上一直是各色低级官员百家争鸣,重量级大佬的声音迟迟没有出现,而且按照金童本人的政治智慧来看,在室点密本尊已经被灭口的情况下,对突厥打一顿再安抚绝对是最正确的选择,而这个“打一顿”的度上,应该是限定在阿史那土门不死的情况下,阿史那土门贸然进犯纯粹是要追杀室点密而已,其本人对北魏朝廷既没有反心更没有造反的实力,对于已经犯了错误的人,剥夺他绝大部分的权利再给他个可汗的帽子玩他也会感恩戴德,所以留阿史那土门一条命、先打再抚的政策几乎是没有任何隐患的,现在之所以还没有把大调子定下来唯一的原因就是室点密与长乐公主的夫妻关系,公主的仇人你们谁说要封可汗? 其实就连刘贵所在的中书监侍中6秀(6琇)一系也是倾向于上述论调的,他们唯一警惕是“抚”之后谁会在暗中操作放佛门进去传教,因此朝廷不会要了阿史那土门的命几乎已成定局,就算金童在6秀一系中明确提出这个要求,也够呛可以做到,朝廷要的是突厥王廷的权力而不是一堆散沙、吸金无底洞,阿史那土门和室点密兄弟俩同时没了的话突厥分裂几乎是必然的。如果留阿史那土门一命,朝廷基本上可以计划在十年内在突厥设立都护府,然后突厥就正式并入了中华版图,接受王化了,这一点是持此观点的大臣们的暗**识。 开疆扩土的大功,身为臣子谁不想成就?身为帝皇谁愿意放过? 因此金童如果想取阿史那土门的性命,现在只有靠自己了。 闪影而走,金童在三个时辰内就已经离开了玉门关的地盘,进入了与突厥交界的深山老林中。 第八十章 釜底抽薪 州界之间的深山,金童还是第一次进入,这一进入才知道为什么堂堂中华上国也和西域小国们一样被深山老林分裂成可怜的一块一块了,那山是有多陡峭?相比之下西域的山水国界简直就是小孩堆着玩的沙堡,只见刚接近平原边缘,就见平地拔起一座大山,如同高大的墙壁一般耸立着,高度莫不得有二三千丈,山腰之上雪线分明,从上到下的颜色就是春夏秋冬四季,这可和两界山不一样,两界山名义上是两大部洲分界,但也倾向于象征意义,毕竟人力还是可以进入游玩闲逛的,而这个,如果不是从有限的几个山谷进去简直就是望山兴叹的局面。 进了山之后,立刻环境不同,大夏天六月初一,竟然连金童都感觉到了明显的寒意,可是里面草木茂盛又是不争的事实,仔细体悟之后现不是寒气而是阴气,山里的虎豹蛇虫类也是多的不可胜数,在这样阴气极盛的地界的虎豹蛇虫得是有多凶狠?只见老虎眼睛是纯纯的凶光,一点得关节炎心脑血管疾病的迹象都没有,并且个头还都很大,个个白额吊睛,四爪着地一人多高三人多长,站起来不定是个什么样子呢。 从玉门关军队驻防的地形来看,阿史那土门败退的方向是雍州陇右道与突厥相通的数条商道之一。 所谓商道也是华夏历代朝廷无奈之下的便民举措,州与州之间被比州内地盘还大的穷山恶水隔开,绝大多数的民众没有能力穿越州界山林,就算朝廷掌管着国器,相当于捏着个全国联网的电子信箱,还能当传送阵使用,可是这每日的祭祀开销绝对是不足以全民传送的,充其量也就是官员及其亲信裙带来回走动够用,特别是不可能运送很多的货物,而民间交流主要是在商业,就算各地都能自给自足,但人的**是无限的,吃着北方的馍馍还想要南方的水果解馋也是人之常情,因此各地特产是必须要相互流动的,也是不能全指望伏羲堂的。所以自从夏商开始,全国各级政府就一直致力于商道的开和建设,大体上就是派人从山谷进去寻找阴气不那么兴盛的地域,先修栈道通行,再以道法符箓逐渐改变道路及驿站范围内的风水,逐步达到两地联通的目的,由于道路开通后主要还是行商走货之用,因此才称之为“商道”。全国商道的全面初步建成还是大秦一统之后,当时栈道还是分使用时间的,每天只有巳时到申时的时间段可以通行,其余时间阴气复起,栈道又要被虎豹蛇虫占据,所以必须在限定时间内到达下一个驿站才能保证安全,后来渐渐的继续投入改善,到了南北朝的时候已经达到了整个白天都可以通行的效果。 金童隐身进入商道也就是体验一下,因为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将晚,再过一会栈道就已经没有意义了,身边影影倬倬已经出现了很多猛兽虎视眈眈,金童赞叹了一声劳动人民的文化结晶,既然飞身而起,结果没飞多高就现进入了一片看不见的愁云惨雾之中,十分影响度和心情,向上飞了半天也没个头,只好暗骂一声,降低了高度顺着栈道隐身向战场飞去。 阿史那土门的人马没敢退入商道过深,也就是二三百里的样子,双方的前线就是各自占据的驿站之间,每天日出而战、日暮而息,打的十分疲惫。无他,主要是因为驿站范围都不大,容纳不了太多的作战精锐,所以在正面交锋上,强大的北魏也不过与弱小的突厥打个平手。 然而阿史那土门为什么不仗着驿站排列的地理优势一鼓作气逃回突厥呢?原因也很简单,他的后路已经被抄了。 最初交战伊始,玉门关方面就已经派出了不少于二十万的精锐大军,从另一条正在开中的雏形商道突入了州界之间的穷山恶水之中,与追击军队不同的是,这支用来抄后路的军队没有驿站保护,却也凭着精锐战士的血气、成熟的山林作战阵列,更重要的是军营专用的临时聚气符,并没有在州界之间受到什么大的损失。迂回穿插一千八百里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回了正路,占据了阿史那土门回归突厥的商道和驿站,清扫了突厥军队的探路前锋之后,一面针对突厥方向设立防线掐断阿史那土门的后援,一面稳扎稳打向北魏方向前进,压榨阿史那土门的战略纵深。 阿史那土门现在的状况,毫无疑问,妥妥的已经被瓮中捉鳖。前后两面夹击,两条战线,两边还都要认真打,随便丢了任何一头的驿站都要损失很大一部分生存空间,伤员都转移到中间的驿站去养伤,精锐继续上前线作战,水还没有问题,粮草却已经渐渐的撑不住了。 以上是金童潜入玉门关军队中偷听作战会议得到的消息,至于“上面”有没有对阿史那土门的人头有所要求,就不得而知了。 收拾心情,金童再向突厥军队的方向飞去,这次路上就不那么太平了,他刚离开驿站二里多地,就现自己被盯上了。 金童身形猛地一定,神识扫开,现后方两道神魂,头上一道神魂,度极快,自那片愁云惨雾中向自己袭来,不由得一笑,自言自语道:“多行夜路终遇鬼吗?很好,自从学了本事以后,一直在和人斗,这次和妖兽斗一斗,毕竟其乐无穷。” 说时迟那时快,金童话音刚落,头上下降的妖兽已经显出了身形,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冷凛的杀意,那妖兽并未使用任何真元,但光是杀意已经具有了震动金童神识的攻击方式。 金童双脚站在地上,手握腰刀,略略的等了一瞬,忽然轻喝一声,身形一旋,一片恍惚的刀影随之闪出,正斩在下扑妖兽的脖子上,只听“咯嚓”一声,那妖兽喉咙眼里生半声悲鸣,扑扇着翅膀如同一只大号的老母鸡一般跌了出去,地上被扇的尘土飞扬,还有州界地面上特有的黑气隐隐约约的荡起来。 金童丝毫不顾背后即将袭来的两只妖兽,而是第一时间大步上前去,右手拖刀,左手一把捏住那妖兽被斩断了一半的脖子,目光一闪,已经自黑夜中看的巨细无遗。 那妖兽身长六七尺,活脱脱就是一只大鹰,与众不同的是这货身上有颜色,翅膀泛着蓝色,身子泛着黄色,头是白色,粗壮带钩的喙竟然是鲜红色的,此刻已经垂死,两条腿还有些挣扎。金童浑然不觉这鸟挣扎,随手向背后劈出一刀,闪亮的刀芒成弧形散射出去,后面的两只鸟立刻两声悲鸣,空中翻了翻,纷纷飞上高空逃离。 金童心道:“这玩意是个什么品种?像这山间的野兽,虽然比正常的大很多,力量度也强很多,但总体上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啊?这个……老鹰?怎么就长的这么‘多姿多彩’呢?嗯,留着找明白人看一看就知道了。” 眼看着彩色鹰快死透了,金童顺手把它装进羊脂玉净瓶里,再次隐去身形,腾身低飞。 飞越了两军交战的前线范围,金童顺便去突厥军队占据的前哨驿站中探听了一番,得知阿史那土门在后面大约三四个驿站的位置,金童暗中想了想,随即笑了笑,开始了取阿史那土门人头的计划。 驿站是经过华夏历代官方出力改造而形成的,所谓改造成功了,就是地上没有了黑气,风水也变的好了起来,方圆数里之内脱离了妖兽的活动环境,简而言之,就是用镇守风水的器具符箓在州界的穷山恶水中造出一块风水宝地来,适合人类生存。经过金童的“潜心”研究,如果这些镇守风水的器具以及布局被破坏了,这块风水宝地将以肉眼可见的度渐渐缩小并消失掉,那么金童的计划就在于此。 站在驿站密密麻麻房屋中间的空地上,金童神识展开感应着周围的道家法器,用于驿站改造的当然都是低阶法器或者符箓,以金童的道行很快就完整的侦查出了这个驿站所有的风水法器布局。金童微微一笑,嘴角略现一丝决绝,随手一招,便有四条丹书符箓自虚空中现形,飞射到金童的手中。 金童将符箓往羊脂玉净瓶里一装,不再停留,飞向北进。 此时此刻,洛阳伏羲堂。 宽达七十丈,只做祭祀专用的正堂之中忽然金光大放,伴随着一道如金似铁的巨大声响,就像一道旱雷砸在了平地上一样,整个伏羲堂随之震动。 四面八方影影倬倬的虚影立刻在第一时间赶到,最先到达的正是整个北朝伏羲堂系统中仅有的四名地仙级供奉:蓬玄派6鑫、朱陵派魏旭阳、总玄宗零云子、玉溜派海羽真人,其他6续到达了真人级供奉就多了,能有将近二十位,小部分是归属于洛阳伏羲堂的,大部分是其他地区的路过或者暂住洛阳伏羲堂。再后面就是不到真人级别的练气士、伏羲堂乡老以及以下人等。 众乡老到达时,6鑫等高级道人已经对着正堂中迸现出的一团金光研究了半天,席乡老李盛一路跑来,衣冠不整,进了门立刻颤巍巍的大喊道:“幸好诸位仙师都在,出了什么大事?乞请告知!” “呃……”6鑫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从何说起。 李盛一惊,也不知道想到了哪里,期期艾艾道:“仙师不便明言,难道……难道是……宫里……” 魏旭阳立刻抬手止住道:“乡老莫慌,莫慌!并非京师之事,而是……嗯,两件事,还是6道兄你来说。” 6鑫定了定神,道:“事情有些突兀,贫道等也未能参详出其中因果,不过这天谕本身的意思,倒是可以先告知乡老。” “天谕?”在场众人皆面面相觑,不知道什么事就来头这么大。 6鑫长袖一挥,一道神识笼罩着正堂之内的凡人,使他们宁心定神,然后缓缓道:“其事有二。第一,雍州陇右道与突厥之间的州界之内,其第六、第十七、第十六、第十五……恩,又有了,从第十五驿站开始仍在向南延伸,这些驿站已经重归州界之内。” “重归州界之内?”在场凡人纷纷不解:“什么意思?” 魏旭阳解释道:“驿站本是历代朝廷逆天开拓出的洞穿州界的道路据点,对抗的就是州界风水,现在重归州界,自然就是这些驿站已经不存在了,应该是被人破了风水,从前开辟出的据点失去了作用。” “呃……”李乡老不由得挠了挠头:“这事儿……”说起来此事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驿站本来就是要经常维护的,隔几年测试、更换一次风水法器也是朝廷及地方相关部门的职责,这次是被人破坏了,并且破坏程度还挺深,但是,但是这个事和伏羲堂有关系吗?为什么伏羲堂这个沟通国器的地方会因此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来了个“天谕”? 6鑫神识连接着天谕金光团,接着道:“第十五以南的驿站还在继续被破坏,此人修为可想而知。嘿,在州界那种环境下,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就是几十里地,度是真不错。神识也是极强,收拢风水法器看来是不在话下。李乡老,天谕在通知这件事的内容之后,还有这么一个意思……” 他说的“一个意思”,也就是说天谕传来的纯粹是“意思”而不是文字或话语了,6鑫继续转达道:“此事与本朝一个新下凡的‘将星’有关,天庭将在合适的时间将该‘将星’召回,否则以此‘将星’之能,可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助本朝一统南北,擅改人界格局有违天道,事先通知是为了让人间的朝廷不要轻举妄动。李乡老,贫道所说的‘将星’也就是这么个意思,至于是不是真指的这两个字,贫道也是说不上来的。除了驿站6续重归州界的通知外,天谕内容仅止于此,汝等可如实奏报。” 第八十一章 误中副车 话说完,几名地仙对望一眼,觉得在此地就留未免多费唇舌,于是纷纷向众人稽道:“正事已毕,贫道回去清修,就此告辞,诸位道友、乡老,请留步。”一溜烟的纷纷不见了,他们一走,下面那些真人、炼气士有不少也上去试了试能不能沟通天谕,有成功的也有不成功的,大致与此人专精的功法和根基倾向有关系,热闹了一会,也见了世面,有的还从中颇有感悟,也纷纷告辞离去。 留下一群乡老和工作人员面对一团与自己毫无互动的金光面面相觑,大家呆了一会,只好决定将仙师所言据实上奏,别无他话。 话说金童一溜烟的从突厥控制的最南边驿站跑到了最北边驿站,先来了个掐头去尾,然后再挨个从北边向南边推进,很快就到了阿史那土门本人驻地的第九号驿站,想了想还是过门儿不入,再回第七驿站开始向北推进,最后还是还是抽掉了第九号驿站的风水根基。 隐身悬浮在半空中,金童感受着州界的黑暗气息慢慢向失去了镇守风水法器的驿站收拢,不多时就已经收缩到了驿站本部的周围。黑暗之中,似乎已经有妖兽在蠢蠢欲动的风声。 这时北面第十号驿站方向竟然有了动静,金童好奇张望,只见有一队二三百人的突厥兵骑马向第九号驿站这边奔来,大老远就开始喊:“快开门,快开门!精童大老爷来了,快开门!十万火急!” 精童大老爷?金童一阵恍惚,怎么这名字和自己显得渊源颇深呢?再看这队士兵,虽然一个个被黑暗阴气侵蚀的面青唇白,但毕竟是从栈道赶来,还不算太严重,并且最重要的是每个人身上都包裹着一层淡淡缭绕的真元气,虽然已经快要抵受不住阴气,但毕竟是从五十里外支撑到了地方,已经十分难能可贵。 金童作壁上观,却见那队突厥兵已经赶到了驿站大门前,门墙上的士兵大喊问道:“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会夜间前来?已经有人开门了,再等一等。” 栈道上的突厥兵头头喊道:“出大事了!我们驻守的驿站被高人施法破了风水,这会该是已经成老虎窝了。精童大老爷最先现的,立刻命令全体萨满用全部法力为我们两队人施法,护着精童大老爷往这边赶。我们先到的,精童大老爷还在后面,不知道大王这边情况怎么样啊?” 暗中的金童一个激灵,原来突厥军队中还有这么难对付的人?本来突厥兵占据的驿站内间或有一两个身怀法力的萨满之类,但这帮人和中原道法的修行并不是一个路子,金童也不怕他们搞什么飞机,并且他们也现不了金童,于是就顺理成章的无视了,谁知道第十号驿站中竟然还藏着这么个高人,竟然还能感应到驿站的风水布局,再竟然还能当机立断的弃车保帅,牺牲几个萨满,带着生力军来救大王? 此人不能留!既然萨满们施法能护佑一批军人夜间突破五十里的阴气,说不定这货有什么幺蛾子就能把阿史那土门救走呢? 金童神色肃然,如同黑暗中的游离气息,化作一道虚影就向突厥兵的来路电射而去。 飞行约莫五六里路,金童停下来,脚踏实地,看着眼前成队列骑马奔来的突厥军队,大喝一声:“精童何在!” 面前的二百多突厥兵见来路被人阻挡,却根本缓也不缓,纷纷马上举起冰刃,大喊道:“杀!” 在这只能并行五六匹马的栈道上金童岂能畏惧这种军阵,呵呵大笑道:“杀就杀!犯我华夏者……”自己也觉得自己装的太过分了,后半句省略掉,腰刀出鞘,迎着一百多骑兵杀了过去。 怎样形容这样的战场?就像是一根专用于凿穿的钉子,遇到了一块金刚石。金童正面顶住了二百多骑兵的马队,像一阵龙卷风般,以任何突厥兵都无法看清的动作度,下斩马腿上砍人,硬生生的将骑兵冲锋阵列终止在他脚下的一丈范围的栈道上。 杀! 直到马队全部冲到金童的面前,同时也是马队全部在金童面前被打散,金童也没见到所谓的萨满头子精童大老爷何在,忽然他心念电转,知道自己中计了。 精童作为萨满之中最权威的头人,为了在第一时间带着生力军去救护大王,不惜命令所有的留守萨满耗费法力为几百骑兵施法护佑,他作为唯一一个亲身去见阿史那土门的萨满,怎么可能会留在第二队人马之中?所以,他就在第一队达到的马队中,也许是化装成骑兵,也许是用了别的法子,反正就在达到目的地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散布出了大王强援到来的消息,金童孤身一人无法分身,加上过分轻敌,也就窝窝囊囊的中了这么一招调虎离山之计。 金童无奈的把地上还活着的突厥兵以风挨个补了一刀,没办法,这些人见过自己,保不齐就有目力出众者在黑暗中看清自己,这个秘密还是必须要保存的,只好犯杀戒。好在不是第一次开杀戒了,在洛阳搞“严打”的时候他亲自出手杀过不少高手,加上看手下弄死人的机会更多,也算适应了血腥气,再加上上辈子熟读历史,对北方游牧民族并不怎么待见,所以战阵搏杀并不手软。不过搞完了这一切,还是耗费了不少的时间。 怏怏的飞回第九号驿站,却见妖兽攻势已经开始了,金童在半空中辨别了半天,也没现阿史那土门的神魂迹象,只好暗骂一句,开始了漫无目的的地毯式搜索。 ----------我是无奈的分隔符---------- 雍州陇右道与突厥之间的州界内。 天,永远是昏暗,就连太阳也是昏黄的,但,草木永远是郁郁葱葱。阴风轻轻的呜咽着,木叶却连动都不动。 这是妖兽的天堂。 一只幼小的黑虎喉咙里着猫一样的“呼噜呼噜”声,纵起七八尺长的身躯敏捷的跳上山崖脚下两丈高的小平台,俯下身躯卧着,一条黑白斑斓的粗长尾巴扫来扫去的,时不时的向洞内看一眼。 这时一条人影突兀的从天而降,看了一眼“小老虎”,无奈自言自语道:“又是老虎,据说十分腥膻不好吃。算了,这大家伙,你捡了条命。” 通常“人类”这种生物在小黑虎看来就是过往匆匆的走在栈道上的美味食物,现在忽然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它却丝毫没有冲过去大快朵颐的**,而是被这人的一身的冷凛杀气震慑的下意识跳将起来,庞大的身躯挪着向山洞内躲去。 “嗯?”从天而降的金童然现异样,“这洞内的大老虎……”一边自言自语给自己解闷,一遍走上前去随手抓住小黑虎的后颈皮毛,往自己身后一丢,迈步走进了洞。 小黑虎从平台上掉下来拧身站稳,并未摔伤,可是看金童进了洞,却顾不上自己的害怕,张嘴出一声略显清稚的大吼,弓身又跳了上去,畏缩的盯着金童,四只爪子抓地,口中轻吼不断。 金童笑道:“这家伙,知道怕我,却还舍不得它长辈,倒是孝顺。”随手一指,小黑虎像是被一堵无形的墙隔开一样再难进步,不禁急的在洞口对着空气又抓又咬。 洞内是一只体型庞大足有两丈以上的黑虎,它正侧卧在草堆上,两只无神的眼睛扫视着金童,猩红的舌头时不时伸出来舔着自己颈项的血迹,早已没有了跳起来战斗的能力。 它身前放着一只白色的半大羚羊尸体,显然是小黑虎出门打猎的收获,可是羚羊身上那符合大黑虎巨大牙床的牙印终究也只是牙印,重伤的它未能咬下一块肉来。 “一道伤口,入肉……约有一尺深,啧啧,这母老虎没被当场砍死着实幸运。”金童用手翻开大黑虎脖颈的伤口,神色凝重,仔细辨别着,“中间深两边浅,确实是弯刀所伤。认命吧,活不成啦。”金童看完了伤口,随手放出点法力过去,只见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度收拢起来。 伤口基本愈合,母虎却没有任何变得更有精神,只是用无神的目光看着金童,费力的伸出爪子指了指洞外,虎目中竟然流露出一种乞求的情绪。 “罢了,死者为大,好歹你带伤活到我来,也算帮了我,就听你的。”金童点点头,放开洞口禁制,小黑虎如猫般飞窜进来,伏到大黑虎的身侧,一只大头顶在母虎胸口,帮它舔舔伤痕,拳头大的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盯着金童。 母虎伸爪轻轻拍了拍小黑虎,喉咙里出几声“呜噜噜”的声音,还是瞄着金童看。 金童不禁头疼,道:“我说这母老虎,你儿子是妖兽,出了州界就要被人砍,难道还想让我带它出去?罢罢罢,我在这方圆五十里内布下禁制,越强大的妖兽越不敢进来,给你儿子三五年的时间长起来,也算报答你帮我这个小忙如何?” 本来他并不指望母虎能有什么明确表示,谁知道那母虎竟然真的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去摆弄自己儿子不再理他。 第八十二章 山寨之术 “真是成了精啊!”金童感叹一声,飞身出洞,四下里掐动法诀。本来对于阵法金童是一窍不通的,不过自从他研究过驿站的风水大阵之后,倒是对震慑驱赶野兽的符箓有些理解。 按照金童本人对风水的理解,就是天地之间冥冥中相连轨迹的状态,越是整齐疏离,灵气的运行越是顺畅,所谓五行之态尽皆包含于其中,说是浩然正气也说得过去,说是道法自然也说得过去,反正就是看上去正常。而修士施展法术的时候,不管是以什么方式,大道轨迹都会被打乱,而被法术打乱的轨迹对周遭事物的影响,也是法术的效果之一。 这也就是金童不吃不喝的研究孙悟空借物代形之法几昼夜之后得出的结论,而且,他实验成功了。 纯以干扰轨迹运行的目的去干扰轨迹,也可以达到模拟法术效果的目的,虽然威力肯定不如真的施法,但在某些意义上,其效果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比如施法过程中的细微变化、区分重点与非重点目标等。更重要是的省力,金童曾苦思冥想施法与模拟施法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最后得出的定义就是画图与拍照的区别,用笔作画,画一片山山水水需要多少时间精力,而用照相机拍照,则是一瞬间,但其中蕴含的内容和意义,后者拍马不及,但是换个角度来说,如果作画到一半现如果稍微换一下角度会更好,却不那么容易微调,拍照则简单的多。 所以,未得其神而先得其形也未尝不是一个短期内提升自己综合战斗力的捷径。 然而从“形”上分析风水,却又事半功倍。 不管是风水的整体效果还是天地轨迹的运行状态,不外乎就是五行和阴阳的转换,正常的地方保持一定的平衡,不正常则是失去了平衡,州界之内就是大片失去平衡的地方,所以内中天地轨迹的紊乱异常强烈,而州界既然可以先天紊乱,法器的出现就是为了达到后天的稳定。 每一样法器或者符箓都有它侧重着力的方向,与周遭的环境相结合,再与附近的其他法器相结合,一旦达到契合的程度就可以稳定一定范围内的天地轨迹,使之扭转至正常的态势,这也就是“外力改风水”的具体方法了。 如果商道驿站是以大神通强行从本质上改变风水,从本质上使之扭转正常的“先天手段”,则金童必定一筹莫展,别说学习分析,以他的境界估计连感悟都感悟不到,只会觉得如沐春风心旷神怡,而这种以扭转天地轨迹的手段,从形态上“暂时”改动风水的“后天手段”,在“以感悟天地轨迹”为最主要学习手段的金童面前,无疑是毫无秘密可言了。 在州界中搜查阿史那土门的踪迹已经两天,中间那一夜他还小睡了两个时辰,为了不让妖兽打扰自己睡觉,便试探性的改造了两枚驿站中偷来的符箓开辟出一块山谷禁地,使山谷内这一小片地方的轨迹暂时恢复正常,然后现还真的有效,确实有不少路过的妖兽远远的就感觉不适应,急绕开。 给小黑虎弄块专属地盘来,多用些符箓,多出些法力,再针对小黑虎本身所能适应的独特轨迹规则加以变动使之不容于他物,对于金童来说倒是勉强可以做到,只是,就算法力再精深,这种非永久的改造符箓也最多能挥个六七年的效果,后期的震慑效果还要渐渐地打折扣,所以这只孝顺的小黑虎到底能无忧无虑的活多久确实是个问题。 不过小黑虎的前途与金童没什么大关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飞快的摆弄完了符箓,一挥袖子,那些符箓就远远的四面飞开,然后金童开始结合自己脑海中的地理图计算阿史那土门的逃跑方向。 此地距被妖兽攻破的第九号驿站已经有一千多里地,而且方向基本正西,可见阿史那土门要走的并不是最快捷回到突厥的路线,而是要往另一条商道逃,另一条商道在哪?这是在金童记忆里只是理论上知道有,具体路线还真不了解。 不过这事难不倒金童,三个时辰以后,他就已经出现在了玉门关中。 回家,洗漱,吃饭,写公文盖了官印交给降级新任的亲兵队副李一安,让他负责交接搬家和到了洛阳之后的联络事宜。随即跑到大都督府去,也不需要找刘贵黄玉之类的高级官员,直接到有司以搜索弥勒教为名索要各个行政级别的详细地图,找到之后更是简单,神识一扫就记在心里。 隐身腾空,金童再次飞出了玉门关,向西寻找雍州陇右道的另一条通往突厥的商道。 说起雍州和陇右道的关系,就算金童自认为已经差不多搞明白了,仔细想想还是有些夹缠不清:雍州没问题,是天下九州之一,正儿八经的陕西甘肃地面,玉门关是后来分出去专门对付北方游牧民族的缓冲地带,其防区就是从前的雍州西北侧。而陇右道呢?却是秦皇死后,天下皆反的时候忽然冒出的这么一片地界儿,没人说得清楚本来圈在雍州西北的州界为什么就忽然没了,变成了大片的沙漠和平地,正史只是当天下大乱的预兆来记载。政区莫名其妙扩大了也是好事,但汉朝建立以后对于新出来这块地方从来就没个定论,主要是这里人烟稀少,本来有些原住民,该杀的全杀了,该移民的也移民了,北方的这些少数民族包括北魏鲜卑族皇室都是那时候从西北移民到北方的原住民,但当时的文化素质确实不行,其实直到现在,接受了这么多年的汉化,还是保留着很多蛮夷的风俗存在,北魏上一代孝文帝就一直以促进鲜卑族的移风易俗为其最大的人生目标。雍州的州牧也不待见这种地盘,名义上雍州的地方,也就是简单的驻点兵守土罢了,基本就是放那不管。到了汉宣帝刘病已的时候,他认为治国之道应以“王道”、“霸道”杂治,对匈奴就是要天天欺负着才能好好相处,基于这种治国理念,朝廷才算好好整了整西北的格局,给这片一百多年前来的“飞地”一个正儿八经的说法——先划出一大块,再另外加上一些本来雍州的地盘,成立个陇右道,还剩下大片的夹杂着绿洲的沙漠、荒地之类的,就成立了西域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府,这些全都是为了军事考虑,这边有玉门关兼顾着雍州本土和陇右道,再那边是都护府,必要时好出兵夹击州界对面的原匈奴地盘。于是雍州作为天下九州之一就彻底的安全了,不过随之而来兵权也就全没了,每年可以被招收的合格兵员被周边几大兵团分一分,也就不剩几个人,没办法,全让几大军区全靠雍州吃饭呢? 按照记忆中几条商道的具体位置,金童卯足了劲往目标商道飞去,进了商道还是卯足了劲的飞,终于在最短的时间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西北丙二商道是从北庭都护府与陇右道交界的地方通往突厥境内金山东麓山脚下的商道,由于两头的地区气候相近,出产物品大致相同,所以这条路本身的政治意义还是远大于经济意义的,就北数第二个驿站来说,这里每天也就接待一二十个人,比起华夏内地的商道客流量来说简直当人家孙子都不配,不过存在即合理,驿站的工作人员每天还是乐呵呵的工作着,等待服役期满调回雍州的日子。 平凡的日子其实也每天都充满着惊喜,比如这一天竟然就从商道的尽头懒懒散散的走来个干瘦道人,一身道袍皱皱巴巴,一张脸尖嘴猴腮满是皱纹,步履虽蹒跚,却还不合时宜的透着那么股机灵劲儿,一路上看山看水,嘴里念念叨叨,脚下磨磨蹭蹭,此时刚到巳时正点,也不知这两个驿站之间五十多里地是怎么如此快就走到的。 驿站南大门有一名驿卒把守,见了这等人物,不禁有些迟疑,这过门税是收还是不收啊?却见道人慢慢走来,打个稽,呵呵笑道:“这位小哥,一个人立在门口正中,倒是风轻云淡,看你天庭饱满……呃,满面的金光,今日正是财神临头的大运气,这会儿可是等着银子从天而降么?” 驿卒笑道:“老神仙见笑了,咱们这苦差事,什么时候有财运能到?老人家看面相怎么也过六十了,要是心情好,就打赏咱两个税钱,若不方便只管过去,咱们为朝廷办差,只索向商旅伸手,从不为难方外人。” 道人点头笑道:“倒是个有孝心的,不过老道说你有财运,也不能瞎说。这样,老道年纪早已过百了,就算你祖上再长寿晚婚,高你三四五六辈去也没得说,你唤咱一声外公,算是认个亲戚,这块狗头金给你当见面礼,如何?”说着伸手入怀,抓出块大金块子来,足有三五斤的样子。 驿卒神色微微一变,想了想道:“老神仙,你还是过去吧,俺们虽然见这金子心动,这好几代了手头也从没宽裕过,但也不是什么痞子破落户,为块金子给俺娘找个干爹这事是干不出来的。古时候不是有圣人说过么:天赐颜回一锭金,命穷不受天赐银。咱学不了圣人,学学颜回还是行得通的,日后家谱上标注一笔,也能给子孙后代传点正气。” 道人神色一肃:“好好好,贫道走这么多驿站,倒是第一个没把金子送出去的,不过今日贫道既然说了,这金子你不要哪行?这小子,今日了财,就别等明天啦,马上有个杀神要来,赶紧的收拾收拾,告了假就走吧。”说着手中金子已经不见了,人也从驿卒身边走了过去,那驿卒却觉得头上猛一沉,伸手摘下头盔看时,却现兽皮头盔内里多了个金碗扣在头上。 既然没喊人当外公,这金碗倒是可以收了,驿卒欢欢喜喜把金碗揣在怀里,转身要找老道道谢时,却见老道用手一指,便动不了身子开不了口,直到老道进了驿站房舍才恢复正常。仔细想了想老道的神通,不由得浑身凉,为自己拒绝了和老道攀亲的言辞有些后怕,再想想老道的话,赶紧一溜烟的跑去找驿丞,编瞎话说自己有同乡病倒在八号驿站,刚得了信儿就要去,得假回屋略微收拾点细软,奔命似的向南而去。 驿卒足向南狂奔,自然也有人足向北狂奔,与驿卒擦肩而过的是四名推着独轮车的壮汉,车上装着一摞摞满满的麻袋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个个累的脸红脖子粗,却是不言不语的就是赶路。将近北二驿站的时候壮汉们终于略略放缓了度,中间一个汉子悄声道:“东家,前面就是倒数第二个驿站了,咱们兄弟天不亮就起来冒险赶路,这五十多里地跑过来,实在是支撑不住,眼看还不到晌午,请东家开恩,咱们去驿站略歇一歇,剩下几十里也好继续赶过去。” 四周只有这几个壮汉,却不知道哪里传出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嗯,眼看也是快到了,这么大段的路走下来……”话没说话,忽然又一个声音传来:“不可!古人云,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最后关头越不可松懈。清水干粮带的尽有,张四你们几个继续给我赶路,还有百来里地,天黑之前能出商道加你们五百两!” 出声的汉子张四一听有五百两可赚,这区区两天的路程加起来就是七百两银子,登时眼都红了,低声吼道:“好!有道是人为财死,弟兄们加把劲,有了这五百两银子,咱们个个都能娶房娘子,置几亩地过小日子!” 张四便走便鼓励着大家,一行人穿过北二驿站,径直向北一驿站小跑而去,驿站中打尖的老道见此场景,不禁出一声深深的叹息,随即又是一股疑惑之色上了眉头,心道:“怎么?算准了是刚出驿站就撞见,这货怎地没来?”疑惑之中,身形一动就远远跟了过去。 出了驿站有十来里路,忽然张四的弟弟张十九道:“咦?四哥,你看前面怎么忽然变亮了这么多?” 张四远远瞭望,果然现前面的一片愁云惨雾竟然变淡了许多,连带着阳光都亮了不少,这片光亮突兀的出现在阴沉清冷的州界之中,竟像是桃花源般如此的令人向往。 第八十三章 宁死不屈 张氏兄弟不明白,暗中藏着的两人同样不明所以,不过眼看就剩这么点路程,毕竟回乡心切,所以也干脆对四名车夫的足狂奔不管不问,由着他们一步步向那光明世界靠近。 蓦得进了光亮,张十九立刻出一声舒畅的低呼:“啊!这……比驿站之内还要舒服的多!” 张四紧接着道:“咦?前面站着个人,青衣蒙面……”话音未落,一柄弯刀从他颈后斩来,张四无声无息的被断为两截。 阿史那土门和精童萨满两人一听光明世界里有蒙面人等着,哪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两人立刻从车中现身,阿史那土门手脚利落的解决了四名车夫,精童并没有动手,他只是转身看看这光明世界的身后边界,就知道已经出不去了。 金童远远站在商道上看阿史那土门杀人,丝毫不为所动,其实他实际上也没本事瞬移到阿史那土门身边阻止他杀人,看着四人到底,金童轻轻一笑:“阿史那土门,本来我不一定杀你,不过既然你无故杀了我大汉子民,而且还是拿你报酬为你办事的人,这个习惯很不好。你做的很决绝,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从心底里仇视我们汉人,所以,为了避免日后的祸端,你就安心的去吧。”说完手已握住刀柄。他在毁驿站的那晚偷偷见过阿史那土门的样子,所以十分确定就是此人,而阿史那土门身边那个身高不足五尺,一脸褶子夹杂着一些五官痕迹的老头子当然就是“精童大老爷”了。 阿史那土门“哼”一声,弯刀在手喝道:“兀那小儿,藏头露尾不是英雄!我阿史那土门兵败流落到此,你埋伏杀我没什么不对,但你不敢以面相示人,也不是好东西。说你本来没打算杀我?呸!你们汉人没一个会说实话的,编瞎话坑了我,以后也是不得好死!你以为你主子指使我兵变,我就白白给他……”说到这里却被精童伸手止住。 精童“嘎嘎”干笑道:“这位蒙面的……朋友,你不远万里来此杀人灭口,千辛万苦,足见你对你家大人的忠心,不过事已至此,你们阵势已成,这布阵的高人就是那天毁坏我等驻军驿站的同一人吧?呵,我老头子也知道九州道门不会为了朝廷打突厥的战事出力,却不知道方士之中也有这么厉害的。今天这阵法比那晚更厉害,我老头子没得奈何,破不了,也跑不了,甘拜下风。不过小娃娃,你倒是赶紧请那位大高手出来见见啊,我见他一面,死也死的透了,若是就你自己对我主仆两人,我主上也是入了先天境界的,我老头子从旁施法协助……嘿嘿,这阵法只困不杀,可是帮不了你的忙。” 金童一手抚颌,沉吟道:“也对啊,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你们,不过老家伙,有件事你可猜错了,今天布阵的高人可不是那晚破驿站的那位,今天这位高明多了,你想见么?不够资格。另外,阿史那土门,今日我奉命前来拦截于你,也确实不一定要杀你,我家主上说了,你做事忒不利索,这次你兵败落荒而逃,下次也许就牵扯到他,甚至这次你就失了势,受人逼迫就供出他来。因此,阿史那土门,你须说出一个足以能让我家主上留你一命的理由来,不然,你以为你身边这老头子厉害?转眼他就灰飞烟灭,只能证明你桀骜不驯,更不能留!” 阿史那土门大怒道:“什么!这个老不死的高……”被精童一把按住胸膛,说不出话来。 精童阴沉着脸,缓缓道:“小子,你说的不错,就算时至今日,朝中那位大人也不一定非要杀人灭口,但你刚才握刀时的杀气不是假的,说不定你本来也就不打算留活口。你蒙着脸来,身边一个从人皆无,却不知是要瞒着过路的汉人还是要瞒着我们两个?我家主上与那位大人会盟时你在场吗?既然我们不认识你,那位大人怎会派你来找我等要什么誓约保证?你们中原朝廷向来不和,哪朝哪代没有个三帮五派的在朝中盘踞,谁知道你是哪一派的人?此刻我突厥兵败,日后我家主上能否坐稳大位确实难说,但是若能活命,有再多话也不妨对着盟友的亲信去讲,你要杀人就杀人,要灭口就灭口,今日我两人必不多话。”说完两手虚张,开始默运念力准备出招。 这老头子忒精明……金童心中略有一丝懊恼,没能诈出什么情报来,早知道先下手为强把这老头子弄死了,不过也无所谓,反正自己今天来就是为了拿人头,阿史那土门死都死了,他的供词拿出去能做什么用?只不过没多得些利息罢了。金童心念一转,立刻回复心态,大笑:“既然冥顽不灵,看招!” 就在金童动念的一瞬间,精童双手之间已经突兀的现出一团火来,那火四面八方的熊熊燃烧,仿佛在不停自转一般,精童手一推:“去!”那火团由慢而快的向金童扑来,飞到了两人距离的三分之二处经已经脱离了距离般瞬间到了金童面前。 金童这时刚说完了话,随即身形一闪到了半空,一刀向空中挥去,刀锋轨迹上恰好出现了阿史那土门弯刀的影子,这一刀先后至,仿佛算准了阿史那土门的行动一般,金童叱道:“滚一边去!”阿史那土门已经被一刀之力磕开了丈许距离,握弯刀的手还在乱颤,人就跌落在商道旁的土地上。 金童空中向精童萨满掠去,精童眼见于此,两手却还是火团时的姿势,口中念念有词,金童忽然一个闪身,原来那火团没撞到金童,略略一停又飞射了回来,正好被金童再次躲开。 金童这才有机会定睛一看,原来那火团外表是火,内里是一堆乱八七糟的混乱轨迹,仿佛是一团火包着一团乱糟糟的头,不禁笑道:“雕虫小技,还敢放言两人联手胜我?”一刀斩出,刀气斜向精童飞去,里面却是像精童火团一样包裹着一束排列分明的弧线轨迹,路过那正在转向的火团,火团包含着的混乱轨迹立刻化为虚无,刀气灭了火团,一刻不停的斩在了精童的身上。 精童大叫一声,从胸到腹的斜裂成两半,阿史那土门刚从地上爬起来,金童的腰刀已经绕了一圈回来,凭空架在他的脖子上。 阿史那土门身为一个先天高手,看到金童站在五六丈外,他的刀却是自己脖子上来回划着,森冷的刀气已经刺破了自己皮肤,不禁面如死灰,喃喃道:“剑……剑侠……” 金童束手而立,一副傲慢的样子:“吾非剑侠,乃修士也。阿史那土门,最后问你一句,你有什么理由让我身上的大人物不杀你?” 阿史那土门并没有受伤,却禁不止浑身都有些颤抖,冷汗如雨下,嘴唇却已经干的白:“不,不知仙长身后的大人物,是,是谁?如有指使,阿史那土门赴汤蹈火,愿为驱策。” 金童笑道:“知道怕了?我身后的大人物不是别人,你认识的,从前还经常见面,就是我大魏长乐公主殿下。” “什,什么……”阿史那土门浑身一颤,忽然双膝跪下,大叫道:“我哥哥没有死!我没能杀得了室点密,公主不该杀我呀!” 金童“呵呵”笑道:“你不杀室点密,室点密因你而死,在洛阳,你能想到是谁。我问你,是谁杀的?说出来,我饶你一命。” 阿史那土门浑身颤抖着,正要说话,忽然一口献血从口中缓缓流出,整个人也缓缓栽倒在地上。 金童脸上笑容收敛,飞快的转头去看地上断成两截的精童,却见他已经将近咽气的程度了,双手却已经变成了另一种施法姿势。 精童拼命昂着头望向阿史那土门,呼呼的喘着气,艰难的道:“汉人奸猾,我突厥人……不能学,主上,你……过誓,要忠人之事,不能……老仆有罪,临死之时,竟然弑主……”说完两眼一翻,软倒在地。 金童气的直跺脚,却也无奈,斩断精童的咽喉补了刀,又一刀砍下阿史那土门的脑袋收起来,气哼哼的飞向二号驿站。 用障眼法改换相貌进了驿站,金童要了五斤牛肉十斤酒,坐下细想。精童那老不死的,法术不咋地,境界绝对也高不了,最多也就相当于筑基修士,俗称“炼气士”的水平,身子骨也就那样了,竟然可以在临时前默默的干掉一个毫无损伤的先天高手,这怎么可能呢?自己虽然不知道算不算真人境界,但绝对要比什么方士、炼气士这级别的小修士强的多,为什么在洛阳就被两名先天高手一脚踩在脸上了呢?有些后悔,当时只顾生气了,没去搜一搜精童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诅咒的物件,如果是歪门邪道杀人,甚至提前在阿史那土门身上下了什么禁制,自己倒还容易理解一些。 恨恨的喝酒吃肉,怨自己经验不足,几次机会都被精童死老头子破坏了。 这时候一个人闪身坐到了金童对面,沙哑的嗓子压低声音嘿嘿一笑,传音道:“怎么,杀了人心情不好?” 金童豁然立起,自己根本没感觉到有人靠近,不禁骇然。再看对面那人,一副尖嘴猴腮,穿着皱巴巴道袍的干瘦老道,不是孙悟空还能是谁? 第八十四章 入世修行 很快两人就离开驿站,来到州界山野中的一个小山坡上。金童挥手打走两条盘绕在一起的巨蟒,与孙悟空两人对面坐下,掏出牛肉、酒坛摆好,两人风卷残云的大吃一通。 然后孙悟空酒坛子一扔,先开口道:“金童子,俺都算好了你会在驿站内动手,和那老萨满打一架至少要波及七八十条人命,怎地竟会失算,不但杀人无声无息,地方还选了个不一样的?奇怪奇怪……” 金童闷声道:“前几天破解驿站风水,颇有进境,那糟老头子也就放个火团,没什么大不了的。” 提起风水,孙悟空不禁有些兴奋,抓耳挠腮道:“嘿嘿,俺老孙跟着师父学过奇门遁甲,虽对这个阵法还是只知皮毛,但你布那破阵竟然连俺都没法破解,真是好生诡异啊!” 金童还是闷闷的道:“阴阳隔开,自成一体,一般人破不了还算了,真没想到你这猴子不学无术至此,难怪被困几百年。” 孙悟空霍的跳起来,“哼”一声道:“那是如来佛祖的手笔,况且俺在里面挨饿的时候还有六丁六甲外面看着呢,后来饿了二百多年就剩一张皮了他们才撤走,换你你还能有什么手段?当年俺老孙在你家老爷八卦炉里烧恁多天,出来不还是活蹦乱跳的,对了对了,你那时不还在旁边煽火的吗?” 金童淡淡道:“从前的事情,我都已经忘记了,就像那天看见青莲童子,我照样不认识他。” 孙悟空气哼哼的道:“你倒好,一句忘了,就想叫俺不报仇。不过你这小子,眼力忒差,你在玉门关时俺就在你家门口卖豆腐,在洛阳时俺就在你家后院池塘里游水玩,你都没一次能认出俺来,说不定你看见青莲童子时是眼力不行才没敢认,反说自己忘记了。” 金童有气无力道:“我道行全失,手段全忘,现在勉强也就这么点能耐,对付你自然不行,不过在人间还算是个小高手,可惜自家老婆丢了都没地儿找去……诶?”说到这里忽然回过神来,飞快道:“死猴子,你不是在天庭当过大官吗?凡间的山神土地见了你也得作揖见礼不敢怠慢对不对?既然来了,就帮我打听打听我家夫人去哪里了!” 孙悟空一听,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不可不可,五百年刑期还差几年没到呢,哪敢出去招摇?没事唤出个山神土地,被他们报上去,万一如来佛祖小肚鸡肠非要抓俺回来怎么办?你要俺帮你办这事,等过几年,过几年哈,出了五百年期限,天上地下没有俺老孙不敢闯的。” 金童听完孙悟空的话,继续有气无力的坐下,人家说的也是正理,万一自己女人没找到呢又把帮忙的人折进去就不太好了。再摸出两坛酒,两人开喝,喝了几口,金童问道:“既然怕被人看见,如何敢满地乱跑?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山神土地不说话,难保如来和尚没有其他的狗腿子。” 孙悟空大笑道:“狗腿子?哈哈!此形容甚妙,甚妙!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俺老孙也算颇有些名气,被俺主动找着问事情,这帮草头神怕是不敢不报,要是和俺老孙没打什么交道就去告,他们不也得怕俺先拉几个垫背的?放心,放心。” 再喝几口,金童道:“没事找我作甚?我可不信你是想我了,专门找我喝酒。” 孙悟空摇头晃脑的再喝几口,嘴里念念叨叨,然后道:“俺老孙这阵子学了几天神算,算到百年内天下有大变故生,所以呢急着入世修行。不过入世修行也有讲究,这个大隐隐于朝,老孙在朝中熟人也就是你了,打个商量,你就勉为其难,辛苦辛苦,给俺安排个什么二三品的位置呆一呆,也算做件善事。” 金童嗤笑道:“二三品,你还真敢想?老子这么相貌堂堂才五品,你一个尖嘴猴腮的让我举荐你什么?” 孙悟空跳起来道:“你你,说谁尖嘴猴腮?哼,再看!” 金童看去,却见孙悟空已经变成一个白净细嫩的青年男子,二三十岁的样子,下颌略有轻须,这次真真是一张大圆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副福相。 金童沉吟道:“不准抓耳挠腮。” 孙悟空应道:“没差!” 金童再沉吟道:“不准上蹿下跳。” 孙悟空气呼呼应道:“你当孙爷爷是傻子么!” 金童再沉吟一会:“须得敢犯杀戒。” 孙悟空怒道:“俺老孙……” 金童道:“不准说‘俺’字,要说‘我’。” 孙悟空泄气:“我,我老孙当年杀猎人没一百也有八十……” 金童再沉吟:“只能九品,最多八品,你愿干就干,不干就算。” 孙悟空大怒:“俺……我堂堂齐天大圣,你弄不了二三品也就罢了,还能比你这煽风点火的小子矮这么多级?!” 金童诚恳的道:“找我帮忙,拼全力也就帮到这个程度,况且你又不是为了享福,既然要入世修行,当然要自己思量着怎么进步。如若不行,您老人家另找别家,慢走不送。” 孙悟空道:“好好好,只要个安身之地,日后俺……我老孙自己往上爬。” 金童咳嗽一声:“这个户籍的问题,你还是要自己解决,不管是**术还是障眼法,总之得是真的,谁也不能平白无故的当官啊,到时候我给你举荐上去,就说是招揽的高手,但你出身在哪,父母是谁总得一清二白,什么时候办妥了,什么时候来找我,反正你能变成鱼去我家池塘里游着玩,总不能自己忘了路。洛阳再会。”说完站起身就飞了开去。 孙悟空原地站着,撮着牙花子想了半天,终于打定了主意,飞身而走办户籍去了。 金童马不停蹄的回到玉门关,看着这座高耸入云的巍峨关城,这是自己回到华夏九州之后第一个落脚的地方,不禁有些思绪万千。 自从穿越之后,自己法力算是高强,不知是由于思维方式的不同还是由于金童本身资质极高的原因,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反正是接二连三的自行提升了道法境界,可是在修行的路上,仅仅自己一个人,又是多么的孤单?同时孑然一身的活在这个世上,又是多么的悲凉? 官场上的一些上司下属,平时相处都不错,可是他们没人知道自己的底细,或者玉门关这边的一些人还算有些隐约的了解,自己也和这帮武将最是亲近,可是越了解,他们越不会与自己深交,毕竟在这个世上都知道仙凡两隔,作为一个普通人,谁能做到心无芥蒂的与修士交朋友? 至于身边女人,冰柔是极好的,至少她比普通人多知道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本身也有需要依靠自己的地方。可是冰柔是什么人?自己已经知道了,是天庭的公主,她绝世无双的面容身姿,总是给自己一种不真实的错觉,这样本该高踞云端的女人,为什么就会落在自己的手中?没错,自己很喜欢她,恨不得把她揉碎了与自己融合在一起,生生世世不分离,可是,到底是**居多还是感情居多,自己敢说么?又说得清么? 也许,一切的本心,只有再与冰柔相遇后,她脱离了悲惨的命运,两个人才能摆正位置,重新来过吧。 家里的女人,冰柔说过了,是纯阴之体,不如冰柔自己的玄阴之体,是给自己拿来做鼎炉的,改名做青璇的小芝性格灵动洒脱,资质也算不错,日后自己打算教她修道,成了同道中人或许会有些共同语言,可是年近十六,起步已经有些晚了,终身成就难免有限,若能筑基成功成为炼气士已然邀天之幸,否则一辈子做个女方士,寿命也是有限,怎能陪伴自己终老?其他女子,看样子唯唯诺诺,尚未从青楼苦海中脱出来,自不须提起。 那么,三山五岳的道友呢?自己也就寥寥的认识几个,西牛贺洲的路上认识一些妖王,都是些乡土妖怪,与山民杂居种地倒是其乐融融,读起书来之乎者也摇头晃脑的也十分可爱,但这些修行路上最底层的存在,怕是一辈子也难见两面。中土的修士自己认识蜀山派的十来个老老少少,蓬莱派的玉机子有侠客之风,其师妹却难以结交,其他诸如西山派李善处何善芳等在云头上见过面的点头之交多不过十几个,有的一心清修,有的庸庸碌碌,更没一个合自己的性格。 真心可以结交的,恐怕也就是孙悟空这个修炼人族功法的大妖怪了。自己两世为人,最熟悉的也就是孙悟空,现在这猴子已经被自己改了剧本,日后何去何从尚且没个分晓,多半还是要着落在自己的身上。 银童子呢?还有平顶山的一干小女妖呢?金童摇摇头,忽然他有一种强烈的愿望,他想看一看故人。 脚踩祥云,金童青云直上,飞向玉门关东面大铁楼,半年前他第一次来到玉门关,在那里住过一晚,认识了韩二老父女,也算一面之缘,多少算是故人,不知道韩二老现在身体怎么样,赵二娘她当家的病好了没有,有了自己这个“仙缘”,说不定她家客栈也红红火火呢? 可惜没有了,从前经营着客栈的那座两层小木楼已经被大火夷为平地,看上去黑乎乎一片。 金童呆呆站在废墟前,脑子里一片空白。 过了半晌,金童忽然回过神来,劈手抓住一个路过的人,厉声问道:“你!可是本地人?” 那人三十多岁,衣着朴素,扛着个锄头,明显是个农人,被眼前这穿着官袍的少年人一把抓住问话,不禁大惊失色:“是是是,官爷息怒,小的赵老五,祖祖辈辈都是本分人,绝非贼人啊!” 金童方才现自己的怒火不经意间就泄到了无关人的身上,面色稍缓,放开赵老五,问道:“你姓赵,与这客栈从前的掌柜可是亲戚?” 赵老五点头道:“不错,官爷,小人与赵大苟是亲戚,没出五服的,我算是他堂叔。怎么……他他,死前犯过事?” 金童斜乜着看赵老五一眼:“他死了?” 赵老五点头道:“是啊,火太大,三月里雪也化了,加上风大,走水了救不下来,后来现呛死在楼里,不光他,还有他两个儿子、他媳妇、他老丈人和两个帮忙的伙计。这一把火,可把他们这一房烧的绝了后了,乡亲们把遗体搬出来草草埋了,产业族里还没分配。” 金童冷笑道:“一把火烧死七个人,一个都没跑出来,你们族里就不觉得有蹊跷?”说这话,盯着赵老五狠狠看着。 赵老五被金童看的不自在,嗫嚅了半天,像蚊子“嗡嗡”一般低着声音道:“听说是信菩萨的人干的,咱们数代良善人等,谁敢胡乱鼓噪?又没个真凭实据……” 金童冷哼道:“没个真凭实据,怎么也有空穴来风,事已经出了,火也烧过了,总得知道点影儿吧?你怕弥勒教就不怕官府?不说实话,休怪本官手黑!”说完一把抓住赵老五的肩头,手劲不松不紧,反正是挣不脱的。 赵老五惊叫道:“官爷饶命!小的也不知道啊,只是听说赵家的客栈里住过什么将官,后来这将官出门就把信菩萨的那帮人里一个什么头子给抓了,人家不敢对付官府,还能不敢收拾赵大苟一家么?所以……” 金童放开了手,挥手止住赵老五的话,让他远远走开,自己仍旧恨恨的站在废墟前,咬牙了半天,拔腿就走,飞快的出了镇子向玉门关方向而去,留下半街看热闹的乡民和惊魂未定的赵老五。 第八十五章 仙凡之劫 进了玉门关,亮官凭要了匹马,金童骑上就逆着大队大队的兵潮向刺史府而去,对街道两旁喧嚣着关于商道大捷的百姓议论充耳不闻。进了刺史府,就直奔黄玉的办公室。 “借兵?”黄玉苦着一张脸:“贤弟啊,你搬家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管,原来又去打探弥勒教的踪迹了?不过这阵子大队人马都往北开进,你就算只要个十万八万的哥哥我也没处给你张罗去……” 金童冷哼道:“弥勒教土鸡瓦狗,剿灭一处分坛用得着十万八万?你给我五千兵,我把玉门关这一带的弥勒教分坛给你连根拔起来,功劳你想怎么算就怎么算!” 黄玉不禁咋舌,一边接过金童的印信给手下拿去办手续,一边好奇的道:“贤弟啊,凭你的身手,想必弥勒教里镇守分坛的高手十个八个是近不了你的身,不过从前你手掌三十万人马的时候,不是也从没提过这事吗?反而劝我剿大匪如烹小鲜,今天吃一块明天吃一块才见功劳,怎地这次就热血冲动起来了呢?” 金童叹了口气道:“黄大哥你有所不知,我有位故人在关城东面的镇上,就是你当初擒拿范呆子的那个地方,当时我初回东土,承蒙他照顾过我。这几天我出城私访,才知道后来风声走漏,有妖人知道我在那里落过脚,就一把火烧死了七个人,这口气小弟实在咽不下去,不杀他个血流成河怎能消解此恨?因此,这次不为公事,实乃私怨,还望大哥体谅。”认识韩二老毕竟只是等闲之事,况且人家一家子都已经死绝了,所以在金童看来也没什么可隐瞒的,黄玉也不是外人,自然有一说一。 黄玉叹道:“这帮妖孽近来在乡下确实有点无法无天,这几个月搞兵备,也实在没工夫搭理他们,出此祸事,也是愚兄不对,唉!” 说归说,黄玉咬牙挤出来八千精兵,立马公文往京师兵部报了备,派金童的老部下中郎将王良、张路领兵,金童去见了两人,领兵出城到东城墙外扎营,等待自己的亲兵队到来。亲兵队的动作也很快,半夜子时许就前呼后拥的出了玉门关伏羲堂,在接应兵卒的带领下进入军营。 金童还是一身武将袍没心情换,正在帅帐假寐,听闻营门处对口令,动也没动,直到众人鱼贯而入,才抬眼看了看,除了刚帮忙搬家回去的队副李一安之外,其他高手包括队正刘三路、队副彭双木以下的刘二狗、赵吉、杨英、黄构、霍朗、廖奎、温良、韦业等全来了,二十四个内功达到后天不错水平的高手把帅帐挤得满满当当,这些大部分是前几天跟着金童一起来,还有几个是金童指名让立刻赶来的,其他的内功不对路子,来了没意义。 二十四人一起躬身行礼:“属下参见大人!” 金童向帐外传音道:“王大人、张大人,派兵一百步之外封锁帅帐,我等有机密要事,传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外面很快就传来呼喝声,足有一千兵被叫了起来执勤,把帅帐围的水泄不通。 帐内亲兵面面相觑,不知就里。金童道:“刘三路,我问你,你可知道我从西域回到故乡,是谁接引?” 刘三路挠挠头:“这个……” 金童道:“都是自己人,不须有顾虑。” 刘三路嘿嘿一笑:“这个,属下也不太知道,只听说是蜀山派的什么什么仙长吧,大人,对不对?” 金童微微一笑:“不错,我在西牛贺洲山中度日,无意中结识了川中蜀山派仙长玄心子真人的孙女苏妍,此女年纪尚小,我在山中帮过她,于是得此仙缘。嘿,诸位恐怕也曾在心里想过,我年纪轻轻,哪来这么一身高深的功力。今日,我当为诸位解惑。” 伸手从交椅后提出一大坛水来,“砰”的放在桌面上,金童道:“既然现在我为上官,汝等是我亲兵,我与汝等当赤诚以待,只希望诸位为我保守秘密,可否做到?” 众人听闻此言,立刻皆行步兵半跪军礼道:“当为大人尽忠!” 金童一边掀开坛子盖,“砰”的捏碎一颗半圆的面团把粉末洒进去,一边缓缓道:“当年初识仙长,我才十四岁,承蒙错爱,赠我仙丹一粒,我吃了大半粒,剩下小半已在这坛水中。既然诸君待我以诚,我也不能藏着掖着,一人一碗,喝干了它,汝等皆为先天高手!” “先天高手”四个字,如滚滚天雷一般,砸在帅帐内二十多名武夫的心头,这是所有练武之人毕生的愿望,现在,就在眼前的水中。 这水是什么水?这种小事当然不值得动用太上老君的仙丹,而是金童烧了宝象国连小如制作的静心符、清心符等等符箓制作的符水,当然对武者的晋级没什么效果,但是符箓没效果,不代表真元没有效果。待众人喝了符水依照指示静坐运功的时候,金童就开始一个一个的帮他们“化解药力”,真元入体后勾动真气运转,帮助打开任督二脉,这种活如果换个真人以下的炼气士来做,恐怕要千难万难,就算拼尽了全力最多成就一个半个,还要损失一大半的识海真元,可是在金童这种变态的识海真元规模下,不啻百牛一毛。 日升日落,一白天两黑夜过去,帅帐的门帘子终于轰然打开,一群浑身腥臭的家伙们一个个飞奔而出,出了军营跳到附近小河里沐浴。任督二脉打通,内功晋入先天之境,自然伐毛洗髓,从内到外的改造一番,修复从前练功和战斗的明暗伤势,清理体内杂质,浑身上下的汗水莫不都是黑黝黝的,洗干净之后众人互相现对方不但都白净了很多,还都变得俊俏了少许,不禁互相调笑一番,然后一个个开怀大笑,二十四名先天高手齐笑,声震九霄。 而金童办完了事早已从帅帐出去,少不得使出神仙手段去查明弥勒教现在的据点。这帮家伙开心了半天,一直等到黄昏才见金童快马加鞭的回来,立马传令击鼓聚将,中郎将王良、张路拿到了新得到的情报,结合本地各城镇村落的地形特点迅制定计划。然后分派任务,八千人分成十队,每队两名亲兵高手坐镇,多出四个人专门突袭分坛执行斩任务,一声令下,纷纷带队开拔,前往金大人指示的地点执行清剿任务,剩下一名主将两名副将反而无所事事。 金童与王良、张路在空荡荡的军营中把酒言欢,一喝就是两天,喝醉就睡,醒来再喝,说些从前共事以及分别之后的轶事,提到晓月楼的时候两人不禁艳羡金童的福气,丝毫没有因为传言冰柔是妖怪的事情心存芥蒂,金童也是表了一些感慨,遇到冰美人是自己的福分,可惜世事多舛,两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相见云云,两人在一旁插科打诨的劝解,然后再喝,再睡,再喝。 这晚正说着笑话,忽然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帐外响起:“嘻嘻,金将军现在纸醉金迷,可还记得故人么?” 金童一个激灵,立刻驱散了酒意,这时方才反应过来,呵呵大笑道:“你们先喝,有好友来访,某去去就来!”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六月十二的月光如水的洒在大地上,金童心中一片清明,一步一步地走向军营外的小河边,一条纤细的人影在河边站着,静若处子,却怎么也说不清是落寞还是繁华。 一步步的走到她的身后,只见苏妍转过身来,娇俏的一笑:“之前告诉人家说‘随后就来’,结果好几个月都见不到,这次你又对那两人说‘去去就来’,却是打算什么时候再回去呢?” 金童赧然一笑,道:“实在是唐突了,只是机缘巧合,我在两界山游玩时忽有感悟,耽误了月余,回去现你们已经走了,也是我沉浸其中,不及他想。后来一路来到玉门关,稀里糊涂的就参了军,还立了功,现在说起来也算功成名就,在洛阳任职。你呢?小妍儿,你这半年,看起来也没有好好清修啊,并不见什么进步。” 苏妍上上下下的看着金童,忽然惊呼道:“啊!果然你很有进益,看起来出尘脱俗,不过……似乎杀气很重,有些像我无心师叔……”说着吐了吐鲜红的小舌头,复又笑道:“无心师叔一心斩妖除魔,爷爷总是说他杀气太重,有伤天和,怕是仙凡劫不容易渡过呢,但他自己说起来,还是很有把握。” “仙凡劫?”金童迟疑道:“是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苏妍瞥了他一眼,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道:“你又不好好听讲听教,与山里的妖怪搭伙住久了,自然什么都不知道!仙凡劫呢……呃……并不是每个人都要渡过的,若是一个人从小清修,水到渠成的汇聚神识结成元婴,不沾红尘不渡劫,若是沾染了红尘,说不定就有五雷轰顶、阴火烧身、赑风吹魂,自然要使出浑身解数去抵挡,若是挡不住,不但元婴结不成,说不定还要被打落境界,炼气士都没得做,更有甚者,连命都保不住呢,被天雷劈的魂飞魄散也是有的。所以你啊,为什么非要在尘世间做官呢?就算做官也不能做个带兵官啊,犯了杀戒,仙凡劫自然就更厉害,爷爷说仙凡劫是天庭下的定数,就是为了阻止修士入红尘的。” 金童三根指头捏着下巴,嘀咕道:“原来如此……我这路子,应该是不需要渡什么劫的吧……”自己也不是很肯定。 苏妍嗔道:“小声说什么呢!小金童,当初说好了和我一起去青城山,却又转身入了红尘世界,既然我们当初走散了,现在重逢,你跟我走吧,小莲已经回山清修去了,没有人陪我……” 金童忽然笑道:“对了,说起来我在这个地方,小妍儿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掐指一算?” 苏妍一笑,狡黠的道:“就不告诉你!不过你说对了,真的是掐指一算,你猜猜是谁?” 金童苦笑道:“你们蜀山派高人这么多,我哪里去猜,难道是你爷爷吗?” 苏妍道:“不是啦,昆仑派在龙华会之后带领天下修士去东胜神州历练,出了件大事,急忙召集了几大宗派的高手前往处置,我爷爷早就去啦,所以就没人管……唔,说这么多做什么?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金童失笑道:“小妍儿,我现在人间混的还不错,身上权责很重,怕是一时间走不了了,再说你在南齐我在北魏,说不定去了还要被人怀疑是奸细呢。” 苏妍轻声道:“修士求的是天道,哪管这些凡俗事体?不管在南在北,天下修士还不都是一家么?小金童,你在人间久了,被红尘消磨志气,渐渐的就会忘了本心,忘了修行的道路。爷爷说过了,十年之内我就可以结成元婴,若你还在红尘消磨,那么到了三十年以后,你已经是个老头子,哪还有什么小金童?我又如何再做什么小玉……唔!”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满脸通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金童迈步走到苏妍面前极近的地方,淡淡的看着苏妍,一字一句轻轻的道:“小妍儿,不入红尘,哪来脱?你的道,也许并不是我的道。” 忽然远处传来鼓掌声,却见百十丈外,一个二十出头相貌,穿着黄色道袍的男子缓缓从树上落下,边鼓掌边赞道:“好一个‘不入红尘哪来脱’!为此谶语当浮三大白!”说完不知从哪竟然真的摸出个酒葫芦出来咕噜噜喝了几口,然后对苏妍喊道:“妍儿,师叔已经对你说过,你这朋友坚心入红尘,别说是你,便是谁来也别想拉他回去,怎样?还不愿赌服输,随我回山闭关三年,修炼你的‘紫云三十六式’?” 苏妍这才能说出话来,跺脚道:“无影师叔!谁叫你封我咽喉不让说话的!我话还没说话,怎能算我输呢?我才不去闭关!” 金童笑道:“原来是无影前辈,小子无知,乃是信口胡言。今日得见前辈仙颜,果然是‘不知寒暑、百岁少年’,幸甚,呵呵,幸甚。” 第八十六章 严刑逼供 无影哈哈大笑道:“这小子,倒是个会说话的,比山里那群老古板可爱多了。不过金道友,你在咱们蜀山派可是挂了号的,修士这么个小圈子,谁家相中了哪颗好苗子,大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日后若是在人间倦怠,想入门派清修,别的大派山门怕是就进不了了,小门小派估计你也不爱去。到时候可以去青城山玉清宫找我,报我名字,领你入山门。” 金童稽道:“如此多谢。”无影还礼,只有苏妍在一旁闷闷不乐。 这时候忽听远处马蹄声响,大概十几里外的山口处一队人马快转了出来,金童一拍脑门道:“净顾着说话,忘记正事了。无影前辈,小妍儿,驭剑纵横天地间,我等都是洒脱之辈,两位自便,小子就不相陪了,就此别过,日后有缘再见!”说完飞身回了军营。 苏妍站在原地,眼泪已经掉了下来:“他……他就算不和我回去,为什么?无影师叔,他为什么会这么绝情,连一句话亲密的话都不和我说?” 无影叹息道:“小妍儿,你还年幼,人间的七情六欲都没有尝过,生来只为仙道,虽然同为修士,但你是仙,他是人,又何曾当过同道?言尽于此,我们走吧。” 苏妍点点头,无影架起祥云,两人缓缓升起。苏妍忽然道:“不行,我还要再看看他,看他在红尘中做什么事情!”语气颇为坚决。 无影苦笑道:“怕是他做的事情,是你不爱看的呢。”不过还是带着她向军营的空中飞去。 金童回了军营,面上没有表情,心情却如狂涛巨浪般久久不能回复,苏妍是他结识的第一个女修士,如果是前世的他,听到苏妍的那半句告白必定会高兴的颠三倒四,就算飞蛾扑火也会心甘情愿,可是世易时移,现在的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只知道要把自己投入水潭中做一滴水,随波逐流而生,一滴水,又怎能带上一片云? 况且,自己已经有了冰柔,有了青璇,还有个召之即来的琴儿,就算要鼎炉也已经准备了一批,只要冰柔一天找不到,一天不和自己分手,自己也绝不会再招惹其他的女人,更不会耽误苏妍这种正统修士的前途。 回营,集合中军,金童命人把帅案、交椅都搬出帅帐,开辟出大片的空地,火把火盆纷纷点亮,熊熊燃烧着把黑夜照成白昼,正值夏天,大堆大堆的飞蛾飞虫扑火而去,烧的噼噼啪啪。 一队一队的人马回来,俘虏抓了一千六七百人,个个都是重伤,其中不乏被亲兵高手亲手收拾的弥勒教护教力士,要说这些力士的身手从前比亲兵高手们也弱不了多少,但亲兵都成了先天高手,基本上是脱胎换骨,不但手段更狠而且具有相当强悍的持续战斗力,双方实力高下立判,一个打十个都是轻松的,何况还有兵力优势、装备优势、战术优势?说起来王良、张路这两位中郎将也确实是专业军事人才,根据金童的情报布置的战术十分完美,什么围三缺一、围点打援、十面埋伏之类的战术是信手拈来。三个据点十队人,每队根据情况再分小队,直接把弥勒教这帮土包子打的找不着北,据回报白刃战总共也就进行了几刻钟,后来就是大片大片的敌人直接投降,战心完全被瓦解。不过带队高手还是记得金童的吩咐,就算投降也要打残了再说,什么叫“打残”?顾名思义就是每个俘虏都要打成终身残疾,还让你没脑子跟着假和尚玩造反? 金童斜倚在虎皮交椅上看着场地中乱哄哄的忙碌着,给俘虏登记造册、统计己方伤亡、分头拷问逼问教众余孽的情报等等,直到天色蒙蒙亮才算完成,又派出三千人出第二趟差,根据供词进玉门关抓捕余孽内线,然后到了金童亲自问话的时间。 金童看着被捆成一团,堵着嘴跪在最前面的吴坛主、吴玄英、刘二瘸子等一干高级神棍,颇为玩味的笑了笑,手一指道:“来人,把这小妞嘴里的手绢拿出来。这是谁干的啊?挺会怜香惜玉的,给男人堵嘴就用裹脚布,给女人堵嘴就用手帕,嘿嘿。”一副色眯眯的样子。 大小姐吴玄英本来在被偷袭的时候非常非常害怕,然后经过一场恶战,再被俘虏,颠沛流离的被带到玉门关城下,再经过大半夜喧闹,在官兵手上已经过了一整天还多,有些听天由命的的意思,心情也慢慢平复了。再加上金童早先吩咐了对最高级的几个头目不要用刑,要拷问就尽情的去问下面那批骨干,所以这几个大头目已经在金童面前跪了很长时间没人搭理。可是这会儿全体分坛骨干全被聚集到一起,显然是要正式过堂的样子,她不禁又紧张起来,有些瑟瑟抖,呆呆的被人拿走了堵嘴的手绢,这手绢是从她自己身上搜出来的,上面的花还是她自己绣的,现在被人从自己嘴里拿出来随手扔在地上,想想自己以后的遭遇说不定还不如这块手绢,吴玄英不禁有些想哭。 “嘿!这丫头片子眼睛红了想哭。”金童斜着身子,双脚放在帅案上,与身旁端坐的王、张二人大肆调笑着,浑然不顾下面跪着的人的感受,吴玄英咬咬牙,把泪水憋了回去。“大不了一死吧。”她这样想着。 “吴玄英!”金童忽然坐正了,肃然道:“一介女子,却是弥勒教此地分坛的智囊,当初排挤范呆子出分坛,使你爹上位,又带人截杀黄将军,再率领逆众转移到刘家塘,手段都十分不错,倒也称得上是个海内奇女子。是不是你?” “啊?”吴玄英不禁一愣,为什么自己分坛内的事情竟然被官兵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有奸细? 左右军士早得过金童的吩咐,对这帮叛逆要来狠的,这时见吴玄英不搭话,立刻上前两人,一脚把她踹倒,劈头盖脸的抽了五六鞭,直到金童挥手,方才作罢退回两旁。 吴玄英脸上中了三鞭,一张精致的小脸被鞭痕交错成了小花脸,兀自咬紧牙关没有叫出来,心里却委屈极了,急促的呼吸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呵呵,”金童干笑道:“好一个吴家大小姐,从小虽然习武,但也算娇生惯养,生的细皮嫩肉,这几鞭怕是一辈子都没挨过吧,连本官看着都心疼,别别别哭,左右,去给她擦擦泪——我说,给你点教训也好,免得本官问你话装听不见,明白吗?”最后三个字又是说的声色俱厉。 吴玄英被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回答道:“明,明白了。” 金童又把脚放到帅案上,斜倚着交椅道:“适才本官问你,那几件事是你做的吧?” 吴玄英小声道:“是,大人。” 金童满意的道:“很好,人嘛,是要在挫折下才能进步的,你看,刚才你对本官的话充耳不闻,现在答话都已经知道要喊‘大人’了。吴玄英,我看你很有前途,如果放任你不抓的话,说不定那天西北要因你变天了。来吧,说说范呆子被抓之后,你们都干了些什么。”说完自顾自的转着茶碗,时不时的喝一口,像是在听,又像是没听。 吴玄英确实从小娇生惯养,这时被讥讽的满心羞愤,却又被打的满心害怕,往日的聪明劲儿也都找不着了,只好一五一十,把弥勒教分坛这半年的动向,在某某地做了什么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 说完了,金童不阴不阳的又来一句:“没说足,来人,左臂割两块肉下来,再不给本官说清楚,就塞她嘴里让她自己吃。” 吴玄英惊吓的哇哇大叫,左右军士却是令行禁止,上去按住她,撕掉袖子,尖刀割下两块薄薄的肉皮下来,吴玄英疼的死去活来,叫嚷求饶都变声了,倒在地上缓了半天才喘匀了气。 金童虽然心狠,到底不是个变态,这么对付个女人也觉得颇有些良心不安,于是开门见山道:“吴大小姐,你是个聪明人,本官也不和你说暗话,你招供的肯定不够详细,至少有件我知道的事情你就没说,好吧,这两日杀人不少了,也不差你一个,本官明告诉你,你爹,和刘二瘸子这些人是要往京师明正刑典的,但是你,你的人头只好寄存在本官这里,因为那件事我知道是你做的,除了你没人能想的出来。其他事情咱们日后再说,你和你爹,还有这些大头目,还是要分开了审,互相对口供,你若说的不够多,就是一刀一刀的割死,说的爽快,就是一刀砍死,你的人头我要拿去上坟。适才已经割了两刀,本官手段多的是,别想着多划拉几刀就能死,真要剐了你,不给你割成骨头架子绝对死不了的,是痛快死,还是受活罪,以后你自己想。今天不说二话,本官急着有事要走,你告诉我,大铁楼赵大苟的一家四口加上他老丈人和客栈里两个伙计,是怎么死的?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件事不说明白,现在立刻开始剐你。” “什么!”吴玄英对好死还是受罪死还是可以理解的,反正也是个死,刚受的活罪也促使她坚定了痛快死的信念,可是提到这件事,却实在是她最说不出来的一件事,因为她别的事情做出来,都是为了分坛着想,或为了自己爹着想,唯独这一件,纯粹是因为自己当时被先天高手吓坏了,纯粹为了报复而做的。当初面对着赵大苟一家几口人的苦苦哀求,其中还有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她也是忍着心做了,这件事之后的很长时间她也是良心不安,可是毕竟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自己已经渐渐强迫自己忘记了,幻想着手下人不会走漏风声,没想到竟然还是传了出去,竟然还被官兵知道了,竟然在这个时候被人提起来,她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觉得报应来了,眼下她自己受的罪,就是报应。 听着吴玄英用干枯的嗓音,断断续续的述说着事情经过,她怕挨打也怕被活剐了,所以说的十分详细,赵家一家人的状况如何,赵家人的大人孩子当时是如何哀求的,自己又是怎么狠着心下令堆柴禾点火、下令阻止乡民救火的,又是怎么看着这些人活活被烟熏死的,等等等等全都竹筒倒豆子。金童早已变回了正襟危坐,不光是他,所有在场的官兵都鸦雀无声,只有吴玄英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着,每一个人都咬牙切齿,每一个都攥紧了拳头,再没有一个人暗地里认为“大帅”这么欺负一个年轻女子不人道,也再没有一个人同情这个女人所受的折磨。 当吴玄英说完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一时间就冷场了,过了半晌,金童缓缓道:“弥勒教,乃是国朝大害,吾,誓灭之。”说完起身,下令道:“全部带走,逆众交由玉门关大都督府处置,有职司者以及内奸、眼线都分别看押,严刑拷问,互相印证供词,招供不尽不实者从脚趾头开始慢慢往上割。散了吧!” 一边与王、张二人往帅帐里走,金童一边道:“两位大人,事后的尾还要拜托了,更有两件事,或者是你们,或者是黄大哥,务必帮我做到。” 二人道:“大人尽管吩咐。” 金童道:“第一件,这个吴玄英,是我故人的大仇人,不管她招供怎样,是砍头还是活剐,都是她自找的,赵大苟此人我不认识,她的人头,烦请两位替我去赵大苟丈人的坟前供上,我回京后诸事繁琐,就不来了。第二件,有关连弩的事情,务必仔细问出来,不论线索多寡,都不要与其他供状混同上交,另写一份传递给6侍中和我,这是谋反大案,还是要秘密详查,京师之中并不平静,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两人点头应是,保证做到,金童道:“我马上就去伏羲堂走了,今日一别,与两位哥哥不知多久才能再见。” 王、张二人道:“大人少年英才,在京师任事还需小心。”三人互相道别,金童带着众亲兵扬长而去。 这时的天上,无影叹了口气,问道:“小妍儿,看够了吗?” 苏妍轻轻啜泣道:“他,他果然深陷红尘,再难脱离了……他不是我的同道中人,无影师叔,为什么?” 无影一脸萧瑟,仿佛想起了别的事情别的人,他温柔的道:“天地万物,莫不有其出处,莫不有其归宿,若你真的喜欢他,何不在归路尽头等他,若他日后有了正果,也不是没有相见之期,若是他过不了关口,中途夭折,也是命中注定,不可强求。” 苏妍两手用袖子擦干了眼泪,咬着下唇呆了一会,轻轻道:“走吧,无影师叔,我要回山闭关清修,到归途去等他,就算……就算他……我还是会等他。” 然而金童这个时候已经带人走向了伏羲堂。看着晨光之间的峥嵘屋宇,他也感识着城外那一缕瞬间远去的祥云,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该失去的,终将会失去,该得到的,也不一定会得到。 直到金童到达玉门关伏羲堂,再到达洛阳伏羲堂,他的心还是沉沉的。 第八十七章 耳提面命 出了伏羲堂的大殿,却见有军士在门口等他,手里拿着一张字条,拓跋澄召见他,甚急。 金童不明就里,打亲兵队先回去休息,嘱咐加紧修炼稳固境界,另外派遣亲兵队里的顶级高手黄构带领其同小队共四名先天高手去刘使君府上听用。 黄构等人十分不舍,金童解释道:“我这里用人,刘使君那里也用人,当初我刚来洛阳,形只影单,刘使君派各位兄弟来帮我,虽然现在都算是我的麾下,但毕竟咱们都是玉门关一系出身,刘使君也是需要我保护的上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日后修行上遇到难题尽管来找我,若是需要帮忙也尽管来找我,至于日常做事在哪里,洛阳还是玉门并非那么重要,等过个几年,刘使君手下有了你们这级别的高手足以支应的时候,或者他们几个需要回玉门关长居的时候,你们要回我这里来,想必刘使君也不会强留。”安抚了几人,金童随着带路军士一溜烟跑到拓跋澄的府上。 拓跋澄这个干过一大串正一品官职,已经成了人精的老家伙在生活作风上竟然十分低调,金童经过军士指点一看,诧异的差点就张开大嘴了,只见这宅子门房十分低矮,连个牌匾都没有,而且其宽度充其量也就是能进个小马车,别说跟金童自己住的园子相比了,就是和京师中的一般百姓相比也是低了一头,一圈矮墙只有一人多高,而且从外面看上去这个宅子还十分的不够宽绰,东西长顶多也就是十几间房的样子,在两边高门大宅的映衬下简直是寒酸的不能再寒酸。 门口站着五六个老军丁,个个五十出头六十往上了,带路军士交了拓跋澄手书,老军丁一摆头,带着金童进了门。 进门再看,前厅离大门有二十丈左右,乃是青砖红瓦的,也没个琉璃瓦映衬,空荡荡的院子也没个亭台水榭,不过兵器架石锁什么的倒扔的满地都是。 大门后面空地上有个躺椅,一个白老头似睡非睡的在那躺着,见有人进来,睁开眼睛,沙哑的道:“是谁啊?谁来了?” 老门军用高亢的声音回道:“相爷要找的人。你这老东西怎么又跑出来占我大哥椅子?” 白老头嘎嘎笑道:“你家老大今日出门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你也没工夫进来消遣,借我躺一躺何妨?快去办你的正差吧,晚了小心相爷打你板子。” 这两句对话不要紧,问题是金童一眼就看出这个白老头乃是个实打实的先天高手。这种人不论到哪去都得是国士之礼供奉着,在这拓跋澄的太师府竟然沦落到偷空占人一个躺椅的便宜,而且听对话内容来看,这府里的先天高手绝对不是他一个,也绝对不止他和老门军的大哥两个,至少得有三五七个才是,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更不可用宅子来相,拓跋澄当了这么多年顶级高官和顶级将领,其麾下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进了院子,过前厅而不入,再过二堂而不入,一直走到看见内院的月亮门了,老门军才拐个弯,领金童来到一个青砖红瓦、五六间房的二层楼前,门口同样站着两名军士,都是三十出头的年纪,金童再看,离先天境界只是一线之差。 老门军交了拓跋澄手书,护卫传了进去,转眼出来,挥手一引:“将军请进。”金童对几人略一拱手,独自走了进去。 进去一看,方才知道这个书房,正中间的中堂下是书案茶几,两侧一排一排的大书架,层层叠叠直到墙边,好几间房子的地方也没个隔断,就是书架和柱子,二楼是个天井楼圈,东西两侧各有一个小楼梯可以上去,绕着房子围了一圈的也是书架和柱子,至于书架上的内容,一楼还是纸书居多,二楼则全是竹简,金童扫了一眼,不禁开口赞道:“老太师果然是文武双全的博学之人,末将敬服!” 拓跋澄正老神在在的靠在躺椅上,两个小丫头给他揉着肩腿,手里拿着一卷书在看,闻言干枯的笑道:“小子,怎能看见书多就说人有学问呢?岂不知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典故?” 金童哈哈一笑,边上前几步边道:“老太师真是说笑了,听闻老太师当年做过安西将军、镇南大将军、镇北大将军、征南大将军、征东大将军、抚军大将军、徐州刺史、雍州刺史、梁州刺史、定州刺史、扬州刺史加散骑常侍、中书令、尚书令、尚书令加散骑常侍、尚书左仆射、吏部尚书兼右仆射、侍中开府、太子少保,最后是骠骑大将军、司空兼侍中领尚书令迁司徒赠太傅,况且据说做的不错,先帝曾说‘若非任城,朕事业堪忧也’,这都是末将来洛阳后听说的,嘿嘿,若是肚子里没个几斤墨水,哪能做这么多的文官官职?还能得先帝赞赏呢?” “哈哈哈哈!”拓跋澄显得十分开心:“来人,弄条凳子给他坐下,奉茶来。我说守义啊,这么些年下来,拍老夫马屁的人是多不可数,可是能拿老夫毕生官职来当理由,再加上一句先帝评价当总结的,也就是你了,哈哈,不错不错,好小子有前途。” 两人相对挤眉弄眼的大笑,金童坐下,接了茶水道:“不知老太师见召,有何吩咐?” 拓跋澄摆手道:“哪有什么重要事体?就是闷了,想找个年轻人来拍拍马屁,老夫就想到了你小子挺会说,结果一问呢,你去玉门关办差了,于是留个人给你带信儿。我说,既然回来了,差事办的怎么样啊?” 金童正色道:“托今上洪福,十分顺利,抓了不少逆贼,大致有一两千人,其中反贼骨干小头目也有二三十个,大头目两个,其余的内线余党等等还是着落玉门关方面继续抓捕,估计还有能一二百号人,目前那边正在问口供,估计半月之内能有分晓,恶、头目近日都能送京法办。这一次估计玉门关周围的弥勒逆贼基本可以肃清。” “嗯……”拓跋澄喝了口茶,挥退了侍女,然后道:“干的不错,自从国朝要清缴弥勒教以来,你这次算是第一大功劳了,不过,佛爷级的逆党,玉门关那个地界是没有的吧?就算是加上两个都护府、陇右道、雍州全境,怕是也一个都没有,这个事情,你还得上上心,干的好了,老夫亲自见皇上为你请功。” 金童一脸“感激”的道:“谢老太师。” 拓跋澄悠悠然喝了茶,再摇头晃脑的念叨了几句,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开口道:“守义啊,这几天叫你来呢,是有这么个事儿,不知你听说了没有,南朝那边萧宝融和萧衍攻荆州不下,据说是听了萧颖胄的意见,遣使来洛阳想搞些合纵连横的勾当,你意下如何啊?” 金童惊讶道:“此乃国之大事,怎能问于末将这等小辈?” 拓跋澄嘿然道:“你小子倒是挺自大,老夫就是问问你自己怎么看,你这人微言轻的,怎么着?还以为一句话能影响了朝政么?” 金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萧宝融好像年纪尚幼,末将是真不知道。不过萧衍此人,末将经常听人说起,与国朝打过几次大仗,有输有赢,豫州他打赢过,随后却又把雍州拱手相送,嘿嘿,否则末将当初就不是来北朝,而是向南朝而去了。后来此人在益州站稳脚跟,也算是割据一方。若是朝中议论,恐怕还是轻视此人的居多,但是末将觉得,此人雄才大略,日后也是个枭雄之辈,就算是位登九五也不是不可能,相比起来,南朝还是有个萧宝卷这样的皇帝坐着位子,才对北朝更好啊。” “恩?”拓跋澄眼中精光一闪:“小子,你这看法倒是有些精准啊,是刘贵他们与你议论的?” “不是,”金童立刻否认:“刘使君很少与末将议论南朝之事,说的较多也就是当年他从萧衍手上夺取雍州的战绩,依末将看,刘使君是很看不上萧衍的,但是末将从西域归国时是与益州的蜀山派仙长一道,蜀山派的玄心子真人曾说萧衍并非池中之物,乃是有天命所归之相的。故此,末将才有此断言。” 似乎答案与自己想的有些偏差,拓跋澄不吭声了,两根手指轻轻敲打着躺椅,不过心中很快就又有了定论,转换话题道:“嗯,不说这个了,南朝就算不改朝换代,总之也要有一场大变故,且说说眼下的事情。萧衍已经率领群臣立了萧宝融为帝,派了沈约为使节,萧宝融的嫡姐丹凤公主萧玉雪为副使已经到了豫州,沈约是尚书左丞,朝廷就定了尚书左丞刘芳为正使,长乐公主当副使接待丹凤公主,正使这边你不用多操心,不过副使必须住到阆苑宫去,你可给我看紧点,把副使的保镖给我当好了,回头我升你官,出了任何事情,须着落在你身上!” 金童起身拱手道:“末将遵命。” 拓跋澄挥手让他坐下,继续道:“历来南朝遣使过来,多会舞文弄墨,有时还会羞辱朝廷官员,这个事儿嘛,也就是这样,人家文风比咱们强,咱们派人招架招架就是,要是能比他们强了才是真笑话。听说这个丹凤公主也是文坛的一把好手,写的一手好字,做了一手好赋,我已吩咐下面仔细收罗几个文人,把阆苑宫和周边的地方好好整理整理,什么亭台楼阁的牌匾对联都换一换,副使住的地方必定要开文会,届时不要搞的太寒酸,你呢,翊府那边也吩咐下去,做事文雅一些,杀人伤人的差事缓着点,别弄的整个晚上鬼哭狼嚎,老夫可是听说了,你手下那帮小崽子手狠着呢,有时能把犯人捆在马屁股后面半夜上街拉两圈,这段时间都给我忍着,有失国体我就治你的罪。” 金童应道:“是。” 拓跋澄又道:“说起来你小子似乎也颇有些文采,好像在玉门关的时候逛青楼还作过什么歪诗,你可小心着点,不要卖弄,人家南朝来的人咱们比不起,挑你毛病的功夫深着呢,再好的玩意儿在人家眼里什么都不是,你可记住了?” 金童道:“记住了。” 拓跋澄一挥手:“去吧,先找元瑛合计合计,使节后天黄道吉日就到。” 金童行礼出门,一头雾水的回了“忠翊卫园”,心里一直不明白,拓跋澄这老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这等小事还召自己过去耳提面命一番,倒是把自己当足了子侄辈。 不明白归不明白,回办公室召见了诸位将官,把目前的工作略微说了说,金童就一溜烟的跑到阆苑宫门口,求见公主。 阆苑宫对于金诚大人的到来早已习惯了,知道这位绝对是不需要通报的主儿,立刻中门大开,仆从列队欢迎,而一溜烟抢先出来迎接的,就是升任了大太监之后从宫里调出来任阆苑宫总管的申和。 申和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对于自己是如何能够得到这么一个从前想都不敢想的高级职务自然是心知肚明,他甚至能够想到,金诚大人向公主进言把自己这个“他在宫里的唯一熟人”调出来,是为了向皇族表达“我绝不觊觎宫中之事”的忠心,自己当然也要抱紧了这棵大树,把自己在宫里的关系网继续打造完善,随时可以最快通传最多的消息出来。 迎着金童而来,申和两只眼睛笑的都眯了起来,大老远作揖道:“奴才参见金将军!将军啊,奴才早就得了信儿,说你回了玉门关一趟,准备了不上十天,就一手覆灭了好几万的反贼,真真是大英雄。公主殿下也等着为将军庆功呢。” 好几万?金童呵呵笑道:“都是小事,不值一提,拿好了,这是本将为殿下收罗的三百年人参十二棵和三百年乌十二棵,等下要亲手献给公主的。”说着把手中拎着的一个锦盒随手扔给申和,申和连忙手忙脚乱的接过,口中嗔怪道:“哎呀!将军你可小心着点,这可都是宝贝,宝贝啊!万一奴才手脚不利索,摔断个一两根,那可真是罪过罪过!” 金童大笑:“罪过个什么?拿着……”说完从怀里又摸出一个红布包来,硬塞进申和的手里:“人参和乌,本将想着你也是用乌比较好,嘿嘿,绝对三百年以上,申总管就不必和我客气啦。” “啊?”申和死都想不到这种高级宝贝还有自己的份儿,被这个好消息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要不是经金童提醒,险些都忘了把手里的宝贝揣起来,就这么一路浑浑噩噩带着傻笑领金童走了进去。 第八十八章 再无瓜葛 进了大殿,申和条件反射式的吩咐人上茶,请金童坐下,然后把锦盒放在茶几上,自己就站在金童身边,心里犹自想着刚得了好宝贝的事实,根本没去想怎么和金童闲聊。 金童也是大大咧咧不在意,一棵几百年的乌嘛,在凡间看来自然是宝贵无比的,但对于真人以上的修士来说,州界这个比正常国土大了数倍的地方就是一个巨大宝库,里面的宝贝无不予取予求,自己随手收拾几头野兽,什么人参乌之类的还不是手拿把掐? 品了口茶水,金童软软的靠在椅背上,随口吩咐道:“申总管啊,既然本将回玉门关剿匪的事情你已经听说了,那本将家中的事情,想必在京师之中,也该是能够耳闻的吧?” 申和一个激灵惊醒过来,飞快的想了一想,试探着回答道:“这个……将军,这件事情倒是也有人传言过,不过其中真伪,谁也不敢瞎说啊。” 金童冷哼道:“无耻妖道,为了抢夺我家中宝物,竟然诬陷我家夫人是妖精,这个帐本将日后会慢慢与他们计算,不过我家夫人已经下落不明,后宅无人主持也不是个局面,今日我来,是想与公主殿下谈一谈琴儿的事情,说不定会有些争执,等会你吩咐下去,无关人等不要靠近。” 申和心念电转,拿不准眼前这个大大咧咧的家伙到底是要与公主谈琴儿的事情呢还是谈公主本人的事情,不过自己定位就在这里,自然要听将军的,至于公主嘛,长期孀居不是个事儿,突厥传统又不兴什么守孝,早晚也要嫁人的不是吗?于是笑嘻嘻道:“奴才明白了,殿下等下就来,请将军稍候,奴才出去做事。”金童挥手让他离开,自己继续品茶。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长乐公主元瑛带着琴儿匆匆走来,金童起身相迎,这元瑛一个月没见,经目测身体竟然有了一定的起色,虽然还是弱柳扶风,但毕竟走路度比从前快了一点,看上去也没那么软了,更妙的是从前雪白的小脸上现在竟然略微有了一些血色,交相辉映下,那仅有的一丝血色看上去更是艳如桃李,真是个要人老命的尤物。 金童躬身行礼:“末将金诚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年华日盛真是可喜可贺!” 长乐公主微微一笑,向金童福了一福,道:“有劳将军挂怀,将军为了国家大事万里奔波,也是辛苦了。” 两人分别落座,琴儿却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公主身旁,有些担心的向金童道:“将军,适才琴儿听说你命令申和总管出去摒退左右,怎可做如此跋扈之为?要知道阆苑宫中当家做主的须是殿下,此事若传出去,你让殿下如何自处?” 话虽这么说,但长乐公主怎能听不出来琴儿先难还是回护金童的意思居多,抿嘴笑道:“琴儿怎可如此无礼,将军与阆苑宫的关系又不是单纯的邻居,若是阆苑宫的侍卫统领这么做,琴儿你定然无话可说的吧。罢了,琴儿你也下去,本宫和将军有私密话要说。” “嗯?”琴儿无语,不明白眼前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还是看了金童两眼,随即步出正门。 金童眼角一扫,见远处还是有侍卫站班执勤,也有来往的宫女太监等人,虽然都遵从吩咐离大殿的距离很远,不可能听到声音,但目光还是可以看到大殿内部来。略微想了想,金童起身大步走到成了公主面前,低声道:“殿下,请站起身来。” 长乐公主闻言有些惊讶,但还是站起身来。正殿里并未用坐席,而是采用胡风摆设的大椅子,这一站起来,两人之间立刻形成了一个颇具侵略性的距离,长乐公主高耸的胸脯离金童前胸只有不到两寸,整个人立刻就被金童的独特气场包围,长乐公主不由得浑身一颤,想退一步,但后面是椅子,竟然退无可退。 尴尬的过了两个呼吸的时间,长乐公主见金童竟然也像是有些魂不守舍的低头看着自己,不禁有些羞恼,你金童就是再有什么想法,也不该这样亵渎于我!然而金童恰好在这个时候道:“好了,殿下请坐,末将去关殿门。” 长乐公主松了一口气,坐下时竟然有些喘息,心脏砰砰的大声跳着,看着金童转身离开自己,竟然有些说不出的不适感,小脸更是绯红起来。 金童快步走到殿门处,冷着脸向外扫视一番,被他凌厉目光看见的人无不低头,然后金童双手一伸,两扇大门“砰”的关起,大殿内光线随之一暗,幸亏还是传统的飞檐结构,不至于暗到需要点灯的地步。 慢慢的走回长乐公主面前,金童拱手施礼道:“请殿下恕罪,事涉机密,而且末将刚从西北回来,实在不方便立刻与殿下闭门商谈,只好为他人找一些喜闻乐见的谈资了。” 长乐公主直到此时才慢慢的将心情平复下来,但还是稍微有些气短,缓缓的深呼吸两次,长乐公主缓缓起身走到金童身前,伸出一手轻轻搭在他的左臂上,轻声软弱的道:“金诚,其实本宫的名节又哪里有那么重要?我还是那句话,这阆苑宫内,你想要什么,皆可自取,只是……本宫自己……是万万不能……你可明白吗?” 金童退后两步,顺势脱离了与长乐公主的身体接触,抱拳躬身,坚定的道:“末将只是为殿下效力,不敢有非分之想。” 长乐公主幽幽一叹,还没来得及说话,金童走回客座,双手捧起锦盒,面向长乐公主道:“愿公主请室点密驸马英灵。” 长乐公主软弱的后退几步,面目回复了从前的苍白,坐下来左手支额,再叹了口气,右手轻挥道:“我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我这里没有灵堂,也没有衣冠冢,我也不想再见到他的面目,金诚,你拿去找个地方埋了吧。从此以后,我与突厥再无瓜葛。”然后她站起身来,步履蹒跚的走到大殿门口,回头双目含泪的再看了金童一眼,然后决绝的拉开殿门,在一缕阳光的照射下,快步离去。 第八十九章 何德何能 顺手收了包装阿史那土门级的锦盒,金童出了阆苑宫的大门,然后有些迟疑,不知该到哪里去。“忠翊卫园”他是十分想翘班的,毕竟目前运转良好,而他下一步也确实有些工作安排,目前还没有想好,见了诸位下属不知道该怎么说。至于雅居别院,虽然亲兵李一安已经护送自己的后院美女们住了进去,但也是很快要搬走的地方,那地方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产业,对自己来说只是个单身宿舍罢了,现在青璇应该正在整顿后宅,自己回去也是添乱。 这是有亲兵上前递过马缰绳,金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亲兵说出自己初来洛阳时抓获的黑衣盟成员刘老六(向张小花同学致敬)对自己招供的五个官员名字和官职,然后道:“你回去通知下去,查一查黑衣盟这个团伙,还有这五位官员的底细,盯紧着点,最近可能有用。另外告诉他们我今日暂不回去了,明早在园子里集合听训。” 亲兵应诺而走,金童上马带着其余四五名亲兵奔皇城而去。 到皇城自然是为了找丁浩,除了丁浩之外金童也没什么其他的熟人了,不过这次金童并不进去,而是在距离朱雀门还有几里地的麒麟大街路边上找了个名为“碧香斋”的高档茶楼坐进去,写了个帖子让亲兵拿着去请。 未几,丁浩到来,上了顶层,却见金童正在一间顶级包厢内,两条大腿放在桌子上优哉游哉的品着茶,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骂道:“你这惫懒人物,大白天的不让人安心公干,却来品茶,进得起这种地方,可见也是个贪官污吏。” 金童哈哈大笑,打亲兵们去包厢外自行随意消费,顺便帮忙看着房门,然后为丁浩满上茶,笑道:“瀚白兄许久不见,原来是一腔热忱的为国为民任事,不过咱们两个一见面,必定在这京师之中又是一片腥风血雨,又是一片人心惶惶,最后的战果嘛必定又是一段佳话,所以在茶楼见面或是在班房见面又有什么区别呢?” 丁浩啐了一口道:“少来这套,手黑残忍的一直是你,和我有什么关系?”喝了口茶,再啐了一口,评价道:“你这煮茶的手段,真真是牛嚼牡丹,好茶都被你煮废了,为何不找个小娘子进来帮你整治?” 金童无所谓道:“就当凉茶喝吧,找人进来就是个耳目,何必呢?再说你御史台全是好茶,想必也不差我这一口。” 丁浩没话说,亲自动手冲了两泡茶,两人品过,金童连连点头。 过足了瘾,丁浩才开口道:“听说你在玉门关又立了大功,这次来找我,有何见教?” 金童把有关“黑衣盟”的事情说了说,最后总结道:“据我当时的问话来看,这伙人有两点可查,一是当年这些官员、商人到底委托他们做事的目的,是因个人私利还是因派系斗争的需要,二是南朝的团伙展到了北朝来,互相之间是怎么联系的,又是主要出于哪种方面的需要,既然团伙跨境,必定是有南朝的势力要插手北朝事务所需,如果是商人互相倾轧也就算了,怕就怕有两朝之间的官员互相串联导致。瀚白兄以为然否?” 丁浩点头道:“不错。不过此事是守义你的分内之事,而且我御史台这三十年来的未结案卷宗都已经给你抄送了一份,现在你查案,与我何干?” 金童阴险的笑道:“本来与你是没有关系的,不过此事与公主遇刺案应该有些联系,你自然不能不管,你看,黑衣盟是由南到北,而当时的刺客也是在弥勒教的安排下由南到北,很难说黑衣盟与弥勒教能否脱得开干系,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涉案五名官员,还是要靠你们去查,我金吾卫没有那个力量,而你御史台关于官员风评的种种事件应该都有记录,而且是不允许我这种军中大老粗随意翻看的吧?” 丁浩以手扶额,哀叹道:“活着一日,便是受一日的罪啊!守义你也太不仗义,查个小小**都要我帮忙去翻查官员记录,若是天下的法吏都像你这么勤力,我岂不是要活活累死?” 金童冷然,讥笑道:“怎么?深感朝中人浮于事,自己独木难支?瀚白兄,你只是自怜自哀罢了,你知道小弟我又准备做什么事情么?” 丁浩好奇道:“你又有什么狠毒的打算?” 金童喝茶,然后眯着眼睛道:“等北朝的使节走后,想必我这次在玉门关的动作也该出结果了,到那个时候,会有另一桩大案随之而来,你我私下里说,这次会涉及到太府寺、卫尉宗正寺、少府军器监、将作都水监、诸卫亲、勋、翊五府,若无结果,还要查至各州府的大都督府、折冲都尉府。” “啊?”丁浩眼睛都直了:“什么大案,恁大的阵仗?” 金童笑眯眯的道:“什么大案现在是不能告诉你的,不过要告诉你的是,这件大案我准备挂上你的名字,送你一件大功劳,然后这件大案估计也就顺理成章的由你来办了,若是办的好,我估摸一个御史中丞是跑不了的,最最不济也能捞个刑部郎中或大理正的官职玩玩,怎么样?兄弟这儿有好事肯定少不了你的。” “呃……”丁浩并没有什么喜出望外的表情,只是看着金童不住的沉吟,半晌之后忽然道:“不对劲,这件案子一定不好办,绝对不好办,守义你的为人……丁某也是素知,忽然给我这么大的好处,决计不是忽然善心,要么是把我往火坑里推,要么是把我架上火炉上烤,不干不干,绝对不干!” 金童不置可否,只是端起茶杯小口小口的喝着,也不言语。 果然又过了半晌,丁浩还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试探着问道:“我说,到底是什么大案?你先说说,万一我就能帮得上忙呢?” 金童哈哈大笑,在丁浩满眼的怒火下扔了杯子,道:“军中研制出了连弩,乃是对敌的大杀器,现在连弩尚未在军中列装,却已经出现在弥勒教的手里,他们在玉门关外用连弩狙击长沙郡守黄玉,如果不是当时我在场,想必……” “砰!”又是一个茶杯被摔碎,丁浩怒道:“什么人如此大胆!连弩我见识过,百步之内都能要人老命,数量多了连先天高手都难幸免,这伙人真是……真是胆大包天!” 金童伸手止住火冒三丈的丁浩,慢悠悠道:“所以,为了此事,我要翻查这么些衙门,瀚白看来乃是必须的吧。” 丁浩低吼道:“查!查他个底朝天!” 金童再问:“瀚白一向大义凛然,这件事你来主办,没有意见吧?” 丁浩立刻道:“没……呃?怎么又是我?哼!我只是个小小御史,只能纠察百官,可查不了逆案。要我帮忙可以,要我主办免谈。” 金童嘿然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行不端,案之日必然有你的名字,瀚白兄到时候自己决定。” 丁浩默然,立身离席,临出门时扔下句话:“若有上命差遣,丁某必然尽心尽力。”说完开门走人。 金童哈哈大笑,带着众亲兵回雅居别院的温柔乡去也。 果不其然,雅居别院中的主人们到来已经数日了,还是一派鸡飞狗跳的狼藉之相,青璇虽然颇得金童的欢心,也颇得冰美人的另眼相看,但毕竟没有做过主妇,她来金家的时候整个金家都已经被冰美人整饬的井井有条,这时候让她自己从头做起,所有人都看她颜色听她命令行事,她自己却一不敢把自己当大妇拿威风立一言堂,二是真不懂各种居家过日子的关窍,三不敢自作主张拿银子出去花,真是有些强人所难。 好在人口少,主要家庭成员也就是金诚大人的姬妾们,这些人都听话,江山也就定了一半了。金童回来一问,原来所欠缺的也就是一些诸如日常衣食住行啊姬妾薪俸丫鬟分配啊庭院改造啊之类无伤大雅的事情,立刻表示充分放权,然后宣布三件事情:第一,自己已经知会玉门关大都督府长史、荆州别驾石越,不久后石越会来洛阳认青璇为义女,青璇从此随石姓(为什么要找石越呢?表面上是冰美人原定是认黄玉为义兄,现在自己也找找平衡,其实就是为了坐实“石青璇”这个好名字,向上辈子的黄易大人致敬);第二,冰美人未归来之前,青璇在府中地位与支配权与从前的冰美人相当,唯一不同的是不准大规模动用亲兵和增加姬妾人数;第三,这里只是暂住,很快就要搬家了,可以先凑合一下,等搬家后再大动干戈的改造,不过该采买的东西也无须斤斤计较,到时候重新买也行,一起搬走也罢,不差这点银子。 规矩说完了就是回书房休息,金童了进了书房,自己都捏鼻子,想想人家拓跋澄家里多少书,再看看自己这里也就是从前刘贵为了给别院充门面的时候弄的一些样子货,人比人能气死人,暗自下决心等搬了新家一定也弄个和拓跋澄一样的像模像样的书房出来附庸风雅,保不齐以后混的风生水起就当上文职大官了呢。 咬文嚼字的学了半天音律书,青璇进来服侍,金童问道:“我在长乐公主的阆苑宫也有个相好名叫琴儿,从前柔儿隐约也知道此事,现在看看她在阆苑宫也是呆不长了,你估摸着等她接回来了该怎么安置?” 青璇甜甜笑道:“夫君看中的人儿当然是极好的,妾身当她是亲姐姐的看待,万事和她商量。” 金童点头道:“过些日子教你们武功。对了,这洛阳城中多是高门大阀,你相公也算是个中层的新贵,说不得也有些实权,阿谀奉承的大有人在。咱们把家搬来了,说不定以后就会些朝中官员的后宅家属来与你结交,你可得谨守自身,咱家大妇的位置是留给柔儿的,实在给不了你,但你也别自怨自艾,不出家门你就是内宅大妇,若是登门来往的女眷们敢有丝毫看不起你的意思,你不用管我,也不用留情面,立刻赶出去绝交,记住了吗?” 青璇听着这话,不禁热泪盈眶:“夫君你如此娇惯青璇,青璇此生何以为报?” 金童抓着她手,诚恳的道:“人言夫妻一体,只是这世道男尊女卑,我也抗衡不了。既然你到了我家,就是我家人,不光是你,还有琴儿,还有其他人,我能为你们做的,必定做到,在外面做不到的,在家里也必定做到。你也是,在家充当大妇之责,但对其他姬妾也不要苛求,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责打严惩,实在看不顺眼的,就告诉我给她脱籍送回玉门关。要知道她们出身也都和你一样,而且不论出身,大家都是人,生前都是平等的,出世之后机遇有差,不是她们自己的错。” 青璇听着这番话,抽泣的双肩耸动,满目的感激,却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金童揽她入怀,轻轻爱抚着她柔韧的脊梁,心中默默道:“要不是机遇有差,我又何德何能可以拥有你们呢?” 第九十章 未雨绸缪 金童不打算抛弃童身,所以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班,点卯之后照例到档案室等琴儿,果不其然琴儿很快就拎着食盒到来。 金童见琴儿进来先关门上闩,不禁哈哈大笑道:“多日不见,小琴儿果然懂事多了,知道本将军要做什么,事先掩了门不让人看见,来来来,琴儿快把你小白兔拿来我看看!” 琴儿大窘,哼了一声不说话,嘟着小嘴把食盒给他放下,自己坐的远远的。 金童笑吟吟的起身过去一把抱住,双手立刻摸开了,琴儿挣扎不休,却不见效果,终于一双色爪摸够了,金童还一口叼住她的嘴唇品尝起来。 这下琴儿终于受不了了,大力扭动,却怎么能够挣脱?挣扎间忽然感到一条舌头伸到了自己的甜甜樱口之中乱逛乱舔,刹那间脑子就一片空白了,喊也喊不出来,只是喘着气任这恶棍品尝。 足足摆弄了一炷香的时间,金童过足了瘾,却见琴儿早已瘫软在自己怀里,星眸微闭,面色潮红,胸口两个小圆球随着喘息上下晃动,想必下面也是早已泪水涟涟了。 金童再“啵”地亲一口,自己坐下,抱了软软的琴儿在怀里,得意的道:“小琴儿,没想到你这么想念夫君我,不过这样子可比冰清玉洁的模样好看一百倍。” 琴儿一个黄花闺女,哪受过这样的刺激,只好把自己面目藏在金童胸口,双手紧紧抱着这个男人。 爱抚了一会,金童问道:“琴儿,你可想好了,什么时候到我家去?” 琴儿身子微微一僵,没有回答,待了一会,还是离开了金童的怀抱,依偎在他的身侧,小声道:“琴儿……琴儿不知该怎么和殿下说,若是,若是琴儿离开,殿下的日子就过的更不顺心啦。” 金童道:“虽然你舍不得殿下,但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你年纪渐渐大了,至少我要传授你一些强身健体之术,学这个可是动辄要闭关静坐月余的,你老实待在阆苑宫中可不是个办法。这样吧,等南朝的使团走了以后,你先向殿下请个长假,就说跟我去拜师学艺,我先帮你打下基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琴儿轻轻点头应是。金童见她还是有些忧虑,免不了又拉过来温柔一番,完了让她给自己弹曲子消遣,足足磨蹭了一上午,琴儿整整凌乱的衣衫,金童帮她理了理云鬓,再让她转告长乐公主,自己将派遣四名先天高手过去贴身保护,小美人儿才依依不舍的回了阆苑宫去。 下午开会,金童坐听了这段时间的详细工作汇报,笑呵呵道:“短短时间抓了好几百人,九成以上被大理寺定罪,诸位大人劳苦功高,各方面滴水不漏,成绩一天好过一天,看来这‘忠翊卫园’有没有我都一样啊。” 众人纷纷道:“大人无须过谦,若无大人,咱们兄弟还不是日夜巡城,操劳当苦力的命吗?一切成绩都是大人的,咱们都对大人的提拔感激万分。” 互相吹捧一番,金童又道:“调查黑衣盟的事情要加紧,南朝使团在洛阳想来也就是十天八天的工夫,等他们回去之后就要开始行动,另外我说过的那几名官员,一定要监视紧密,特别是看看这些人和南朝萧衍一伙有没有联系,若是有,事情就大了。” 众人点头应是。金童再道:“南朝使节明日就来,最近除了黑衣盟之外的工作都可以缓一缓,特别注意任何行动不能惊动了阆苑宫,否则我倒霉之前定然要拉足了垫背的。阆苑宫外面加派人手巡逻,明哨暗哨互相重叠防区,一有异动立刻四面出击,出击的同时还要留人继续监视以防调虎离山,这些都能做到吧?” 众人自田丹、邱波以下纷纷点头保证完成任务。金童继续道:“等下公明(田丹)、靖涛(邱波)两人随我去阆苑宫,研究一下宫内布置,诸位各忙各的,等我们回来再分派任务。” 随即三人起身去了阆苑宫拜访,金童请申和知会了长乐公主等下看完了前殿还要去后殿范围查看地形,请派太监随行。然后三人就在前殿来来回回的踱起步来,一路上设计暗哨地点和巡逻路线,宗旨是兵贵精而不贵多,宫内必须防止大规模的攻防战,但一有异动还是要集结局部优势兵力以雷霆万钧之势弹压,田、邱二人对此指示均表示赞同。 走了半晌,前殿范围十二处宫殿群也看的差不多了,却见有个偏殿门口一群人正在吆五喝六的干活,原来是把从前的牌匾取下来换成新制作的,金童上千欣赏一下,不但名字风雅的多,连笔迹也比从前柔美的多,不禁大点其头,看来朝廷方面对这次接待还是很重视的,规格也非常的高。不过随即金童就现了一个问题,随口问道:“我记得从前的牌匾都是在大门上方紧贴着墙壁,为何这次改成了下沿贴墙上沿悬空,斜着来?” 一名工匠上千施礼答道:“是鸿胪寺典客署令张大人看过之后,说南朝牌匾都是上沿悬空,字面斜斜向下容易观看,字迹也显得更加美观,而且太极宫七大殿的牌匾也是如此,所以这边也照样改造。” 金童点头赞道:“好主意,确实牌匾垂着头放更容易令过往宾客欣赏殿名,连我这粗人看着都觉得更加美观。” 说完带了田、邱二人走开,暗中吩咐道:“迅加派人手盯紧了那个典客署令全家上下,并且命令明暗哨和巡逻军士,凡有贵人要经过的时候,必须确定牌匾内没有藏人,但平时不准多看,以免打草惊蛇。” 田、邱二人惊讶道:“大人果然深谋远虑,我等也觉得有些奇怪,却没想到还有匾下藏人的可能性,真是佩服之至!” 金童不声不响的前面走着,心道:“上辈子看的小说电影多了去了,这种手法早被导演和作家费尽心机的研究透了。对了,是不是需要抽时间搞些专门针对政要保护和盯梢技巧、暗谍隐藏的培训?” 前殿研究完毕,再转入后殿,这次可就守足了规矩,先是里面命令各院宫女不能外出,然后各处太监门口放哨,再然后七八名太监陪同,三人才得以进入,一路上也是如此研究,巡逻是免了,暗哨也免了,但明哨布局既不能有疏漏更不能得以窥视宫人的私生活,主要就是看紧了道路和犄角旮旯处,三人绞尽了脑汁制定计划,金童更是问了不少关于宫苑结构、宫人出入流程的规矩,随即根据答案再改动计划,这一路问下来,反而问的申和与一众太监大汗淋漓,谁也不是百科全书啊! 好在人手不缺,光是“忠翊卫园”就有五万兵马,把阆苑宫围个水泄不通是做不到,但只要动起来还是可以消灭死角的,实在不行左金吾卫还有几十万…… 计划的差不多了,三人再去一趟长乐公主所居住的内殿门外,遥远的行礼问安打招呼,长乐公主因为有外人在,也绝不会拿出与金童单独相对时的亲切,在里面淡淡的应了,还派人出来给几位将官每人赏了二十两黄金聊表谢意,金童哭笑不得,带着两名副手一溜烟的跑了回去。 回去三人挂上地图继续再对计划细节研究修改了一遍,金童还是很佩服两位副手,虽然不如自己小聪明,但本行的兵法还是烂熟于心。然后继续开会,分派人手制定执勤表。 就在快该散会的时候,鸿胪寺派人送来了迎接使节的日程安排,金童拿到手一看,险些又是一晕,给两名副手看,田、邱两位也差点晕了。 为什么?因为事太多。 南朝来了丹凤公主当副使,北朝派了地位对等的长乐公主接待,确实没什么毛病,问题是这位丹凤公主来北朝似乎不是为了谈判,而是为了旅游的,人家除了计划参加大朝会和两三次欢迎宴会之外,其他安排全都和谈判无关,需要游览的地方有白马寺、龙门石窟工地(还在建设中)、灵台观天台、北邙山上清宫、偃师升仙太子观、西晋太学辟雍碑、孟津浮图寺,再召开一两次文会,最后是临走前拜祭光武帝陵,长乐公主自然全程陪同。 金童晕完了,颤巍巍问道:“咱们的人手,够不够?” 田丹摇头,邱波摇头,所有与会人员都摇头,如果每个地方都按照阆苑宫这么安排,别说五万人,十万人也绝对不够。 众人沉吟半天,邱波开口道:“好在她们的行程都已事先安排好时间,我们只需要提前一天驻兵看守,当日大人你提前巡视,两位殿下身边时刻跟随大批高手,倒也勉勉强强。” 金童恨的咬牙切齿,却也没脾气,只好继续商议细节。最后决定紧急向本卫借调三万人,每个地方先派去一千人看守路口,从驻军之日起不准闲杂人等随意进出,大军提前一天到位进行地毯式搜查并驻防,公主启程的时候派专人提前一个时辰到达再搜查一次,金童本来已经派遣了四名先天高手对长乐公主进行贴身保护,现在除了贴身保护之外,所有手下的先天高手全部押上,混杂在车队内与公主们共进退。 最后,金童恶狠狠道:“把鸿胪寺那个谁谁给我看好,看紧,看死,如果敢有一点异动,立刻抓人抄家,弄进来十八番整治,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九十一章 内部整风 悠长的一夜又过去了,金童一反常态的大早就到了“忠翊卫园”,带领大队人马开到了阆苑宫的正门,一边等公主起床吃饭,一边小队小队的人马分批开进去换防轮班,金童也不闲着,派人当街抓来一批卖包子油条豆腐脑的小推车,命令老板卯足了劲的做,做出来多少要多少,身边的兵谁跑的快谁有机会花钱买。 大军是四更造饭五更出,都已经吃过了,不过说实话天都不亮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所以谁身上带钱了就上去改善改善伙食,闹哄哄的吃了半天,公主的仪仗从宫里开了出来,辰时二刻公主鸾轿准时出,大家鞍前马后的跟着直奔伏羲堂。 到了伏羲堂,尚书左丞刘芳与负责正使沈约安全的右骁卫大军也已经恭候多时了,刘芳上前拜会公主,金童等人则上前拜见了亲自领兵的右骁卫将军曹彬。再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伏羲堂中传话说使节要启程了,刘芳、长乐公主及一众护驾高手簇拥着来到指定的大殿前,未几,大殿开门,里面66续续出来二三十人,正是沈约、丹凤公主和一众随员,保镖很少只有寥寥五六个人,只负责两位使节的贴身保护,这个人数是双方约好的。 金童站在后面看沈约,此人面目清癯,三缕长髯飘飞,身形清瘦,骨架嶙峋,却又如一根挺拔的竹子般充满着刚直之气,年有六十上下,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长寿的,却并无老态龙钟之相。 再看丹凤公主,金童不看不要紧,一眼望去简直眼睛都直了,不光是他,周围人等不管是南朝来的还是北朝接待的,十停里得有八停都眼睛直了。为什么?因为这丹凤公主萧玉雪与长乐公主元瑛长的太像了! 长得像,经常是要分成两个方面,比方说某书中描写魔皇卡特虽然与哥应星长的一点也不像,却经常会被人误认为这是哥应星,这就是气质像。而萧玉雪不单有那么一股哀伤冷漠的气质与元瑛像足了九分,那小脸也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真要说区别就是萧玉雪的脸略微比元瑛圆了那么一丝丝,颜色也没有那么苍白,看上去更加健康罢了。 不光是周围人等,就连两位公主对视都觉得自己是在照镜子,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一片沉寂了好几一会,还是作为主陪的刘芳先开口:“眼前就是编撰了《宋书》、《晋书》的沈休文么?神往久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末学后进刘芳在此恭迎!”说完躬身见礼。 沈约同样不敢怠慢,回以同样的礼数,微笑道:“可是著有《穷通论》、‘十二注’的刘伯文么?同是久仰,只恨无缘一面,今天相见,沈约三生有幸。” 两人互相吹捧几句,然后再互相见过对面的公主,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伏羲堂,外面已经备好了车驾,前后军队保护的水泄不通,直接向皇城而去。 下面就没金童什么事了,进了皇城是羽林卫的职责范围,金童估摸着上朝觐见至少是两个时辰,于是大慈悲命令军士都散了,该吃吃该喝喝,正午之前回来就行,亲兵高手是不能走的,到时候实在大队人马回不来,二十个先天高手也足够了,另外公主仪仗不归他管,当然原地等着。一直等到金童无聊的想趴地上看蚂蚁的时候,皇城里才浩浩荡荡的出来人,两名公主被簇拥着分别上了玉辇。 说是从皇宫去阆苑宫,其实在这个地域过于辽阔人口过于众多的时代来说,不算长的距离也确实不怎么短,两宫之间有二十里路,所以玉辇也不是人力抬的,而是马匹拉着的,度并不很慢,也幸亏这时代的城建工程都还行,道路中央全部青石板铺地,所以也不怎么颠簸。 金童骑在马上与长乐公主的玉辇并排行进,一边颠儿颠儿的走着,一边为未来几天的行程而抓耳挠腮,忽然玉辇的窗帘被拉开一线,琴儿把小脸凑在缝隙里看着他,小声喊道:“大人,大人,过来一点!殿下问你,她和丹凤公主谁生的好……哎呀!”说着就被里面的长乐公主拉了回去,想必两人在里面也是一团打闹,思维的嬉闹声从玉辇中传出来。 金童被逗引的童心大起,凑近一点,向内传音道:“一朵牡丹一朵海棠,正是各擅胜场各领千秋,是谁这么焚琴煮鹤大煞风景的非要比下去一个?不过末将帮亲不帮理,当然是殿下更漂亮,嘿!” 此言一出,里面的嬉闹声忽然就停了,过了半晌,再开一条缝隙,琴儿对外道:“殿下说有赏,赏你现在下马跑回阆苑宫去。”说完不见。 金童嘿嘿一笑,策马前行,浑不理睬这种胡闹的“赏赐”,不过却忽然现了别的好玩意,目视跟随在玉辇后面的亲兵高手尉迟强、白一安、张楚,三人会意,不动声色的慢慢跟上来。 金童也是神色如常,传音道:“听着,注意这几个人,包子铺门口东面抽旱烟穿蓝衣的,油铺门口提篮子穿灰衣黑裤的,书店门口那个穿暗红儒生袍服的,别乱看!前面路口那个牵马的,还有布店门口那个抱孩子的妇人,传下话去盯好了,尽量不要惊动,留着给我有大用。” 什么大用?金童对“忠翊卫园”手下的暗探水平不太满意,所以到了阆苑宫之后,反正两位公主要自行亲近,于是留下剩余的亲兵高手看着,他自己就匆匆跑回了“忠翊卫园”,传令部曲督以上开会,紧急! 这下可真是人才济济,金童手下五万人,全部满编,部曲督一百人、骑督五十人、牙门将二十人、军司马十人,再加上领导层的都尉五人、参军二人,浩浩荡荡接近二百,不算借调的人马,除去在阆苑宫轮值以及已经派出去预先“清场”的领队之外也到了一百挂零。 金童阴沉着一张脸斜倚着椅子,目光闪烁,各路将官进来一看形势不对,立刻规规矩矩站好不做一声,正堂鸦雀无声了能有大半个时辰,人才算6续到齐了。金童正正身子,冷哼一声道:“人都到齐了?” 参军田丹应道:“禀将军,能来的都已经来了。” 金童道:“本将回来之后,昨天已经开过会,不过在场的诸位有不少没有参加,但来的也不少,关于南朝使节的事情大家也都已经知晓。这两天筹备对阆苑宫和南朝使节丹凤公主殿下的保卫工作,各位也是劳苦功高,本将都看在眼里。不过本将还是有一言不吐不快,也不知道诸位手下的兄弟们,这几个月来,在这“忠翊卫园”辖下,日子过的怎么样啊?” 这种问题还用想吗?下面一片溢美之词,不管有没有文化的都能胡诌出来几句,主要是赞美金大人的领导能力。 金童冷哼一声,打断了下面的吹捧,冷冷道:“诸位都说了,本将在这里领导的不错,手下兄弟们在“忠翊卫园”比卫里其他的兄弟过的宽裕些。嘿,这可和本将没什么关系,兄弟们手头松些,还不是擒获了不少大盗,抓了不少街痞子,起了不少的赃物么?赃款赃物,咱们金吾卫与国库内库三七开,剩下的本卫一成,忠翊卫园能落下两成,这两成一半归出手抓人的兄弟,一半入账平分,可是这样的么?” 参军邱波点头道:“谨遵将军之命,自始至终毫厘不差,一直这样分派。” 金童点头道:“本将与田参军、邱参军,还有张、牛、李、谭、杨五位都尉,亲自出手办的案子不多,也就是从这十成中的一成里面多少分润分润,出手卖命的兄弟们能拿一成的卖命钱,听起来不少,不过据说领头的拿的更不少,下面站的,你们这些兵头将尾,难道以为本将不知道?身负军职,没事拿个令箭晃一晃,一票兄弟去卖命,你在后面拿大头,这些事,没有兄弟与本将提过,但本将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你们自己说,是也不是!”说着拍案而起,怒视全场。金童说没人提过,这确实是实话,那么他说的这个现象是哪来的?当然是猜的,其实根本不用猜,规矩本身有毛病,起初可能不显,分过一两次好处之后就该有“明白人”出现了,就必然要出现这样的弊端。 下面一百多人立刻心惊,纷纷单膝下跪行军礼,纷纷喊道“将军明察秋毫,属下知罪”云云。 再次冷“哼”一声,金童站直了身子,冷笑道:“本将不追究,你们也是得过且过,今日说了,本将有一件事极不满意,你们不想让本将在这个位子坐下去,想在下面使拐逼着本将滚蛋,本将也不是傻子,被你们逼走之前,有一个算一个,吃我的都给我吐出来!本将就是被朝廷治罪,也得先拉足了垫背的!” 这套话好像不是第一次跟人说了吧?金童表演到这里有些犯嘀咕,算了,管他第几次说呢,就当是自己口头禅吧,反正传出去也是没坏处。 这种赤果果的威胁语言一出,加上金童是第一次在金吾卫单位内火,效果非常明显,下面立刻一片“知罪”声,包括领导层的几个人也都莫名其妙,纷纷过来劝慰,最多也就是下面人干活什么的差了点,但也不至于有人怀有如此恶毒的心思吧,云云。 得到副手们给的台阶,金童缓了缓,嘿嘿笑道:“诸位大人,你们跟着这帮货瞎搀和啥?他们不想让我坐好这个位子,你们能得什么好果子吗?奶奶的,丹凤公主从太极宫到阆苑宫这短短的路上,都给我盘查的乱七八糟,这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有刺客把使节或者长乐公主殿下给刺了,逼着咱们上台表演砍头给他们看吗?” 此言一出,大堂内一片哗然,稍后,一片“知罪”“领罪”“谢罪”加“冤枉”声此起彼伏,闹哄哄的不成样子。 不光下面兵头将尾们,连领导层也勃然火起,奶奶的,平日里油水拿的不少,这些咱们这些上峰们都不计较,现在连活儿都不好好干了,还想怎地?有两个脾气不是算太好的都尉差点当场就要起身拳脚教训几个手下,好在被旁人拦住才没失了领导的体面。 闹腾了一阵,金童也算听够了请罪谢罪这些没营养的话,仍旧斜着坐下,懒洋洋的哼一声,缓缓道:“够了,差事不好好去做,在这里就算杀头又有什么用?都给我听好了,今日之事,必定要有个章程,从今天起,带队将官没亲自出手的,分润卖命钱不得过一分,明白吗?缴获了一千两,分下来一百两,你们最多拿十两!你们手下给你办差,他们必须拿够九分!别想用跟线索、望风这些理由拿来敷衍,自己不动刀子,分卖命钱必须让弟兄们拿足九分以上,不光是你们,就是下面的百人将、都伯、什长、伍长都给我传过话去,想靠着望风盯梢甚至躺家里睡大觉多分卖命钱,就自己去做大头兵,只要有职司的站一边看着弟兄们卖命自己等着拿大头,今日牢里押的是江洋大盗,明日就是你自己!今天运气不错,你们漏的线索被本将自己捡着,都他么给我下去盯人去!不光是这几个,只要特使在金吾卫保护下一天,只要被我现线索而你们自己没现的,直接不用来这儿了,甲乙丙丁四个号子自己选一个进去吧,散了!” 众人轰声应诺,都急匆匆的出去安排人紧急排查去了,金童看着剩下的领导层成员,有气无力掉的道:“训也训过了,诸位,还是得赶紧拿个章程出来,蛮干是没用的。” 谁也没有别的话说,众人坐下来交头接耳,未几,又派人去河南府找来几位资深马快,再派人去刑部请来几名资深的捕头,继续坐下来交头接耳,商量了不下两个时辰才散会,然后五位都尉纷纷回去自个传来下属面授机宜,盯梢的怎么盯,排查的怎么个排查法,事先清场怎么个清法,保护政要或者押送犯人怎样隔绝外部视线怎样安排副车怎样辐射防护,这次算是紧急弄了个总纲,与从前的军队化操作大相径庭。完了还通知,某日某日将聘请教头来传授办案技能,缺席者除名,考试不过关者立刻调回金吾卫本部,没有例外。 这场历时半年之久的“忠翊卫园”整风和业务学习运动,从南朝特使到达洛阳的第一天展开了序幕,而后,就算“忠翊卫园”改换门庭都一刻没有松懈过。 第九十二章 搪塞推诿 开完了会,金童马不停蹄的赶赴阆苑宫,宫里有两位大人物等着他贴身保护呢。 此时早已日落西山,金童落寞的从“忠翊卫园”相邻的侧门进去,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巡逻士兵喊话要求对口令和手势,暗自点了点头表示还算满意。一路通关到了后殿,金童加入了一队巡逻士兵向寝宫方向走去。这是金吾卫与阆苑宫本部守卫共同协商的结果,因为后殿只设置明哨还是不怎么令人放心,所以最后还是加入了士兵巡逻的制度,条件是不论明哨还是巡逻队都必须十人以上成队,非紧急情况下不得有低于十人的编制,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散队人手必须奔跑呼喊示警,不能悄无声息,这是底线,以防有心怀不轨者意图坏了内宫的规矩。 到了寝宫前面的通明殿,金童下队加入明哨。通明殿是太监值班机构设置在寝宫前方的办公地点,四面视线通达,被“忠翊卫园”征调来做了整个后殿防守的指挥部,内有轮值人员不少于二百人,负责后殿的人员换防和调度。金童进去和值班的骑督打过招呼,问了两位公主的行止,便拿了些花生牛肉飞身上了殿顶屋檐坐下,再摸出瓶好酒来,一边动用神识笼罩住整个后殿一边喝酒吃菜,已经变得有些凉爽的夜风吹着,倒也悠闲。 直到“监听”到两位公主都已经睡下,金童这才松了一口气,忽然耳边传来声音道:“这位将军好面善啊,若非神识笼罩阆苑宫被贫道无意中现,还真不知道朝中又有修士履红尘了。” 声音飘飘荡荡,金童自然知道只有自己能听见,神识随意往天上一扫,轻声笑道:“道友也是闲情逸致,没事在天上乱飞岂不劳累?不如按下云头,与某共饮一杯,谈一谈红尘中的风花雪月。” 上面传来一阵“呵呵”笑声,那道人道:“红尘如穿肠毒药,俗事如刮骨尖刀,道友好自为之。虽历红尘,还须谨守道心,不可纵欲滥杀,否则天劫一至,又要少一同道。再有,切不可以道法凌虐凡人,否则人神共弃,道友可谨记么?” 金童笑道:“谨守教诲,不敢请教道友尊讳?” 那道人道:“贫道朱陵派魏旭阳,期盼道友功行圆满,早归正途。后会有期。”后半句声音又回复渺渺茫茫,显然已经离开。 金童一听名字,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朱陵派魏旭阳?北朝伏羲堂四位地仙级供奉之一,早被老百姓传为国师一类的人物,他没法不知道名字。自己第一次在洛阳被人看破身份竟然就遇见顶级修士,好在对方挺客气,只是略微警告一小下,金童颇感欣慰。 其实金童还是想岔了,其实到了他这个境界,地仙以下的修士基本上是看不出他底细的,在玉门关被伏羲堂陈乡老一派知道身份也是出自地仙之目,乃是过路的玉溜派海羽真人与其他修士提过一句,传到了乡老的耳朵里,知之者也极其有限。 正在左思右想之间,忽然有了感应,丹凤公主的寝宫有了异动。 丹凤公主是南朝使节,她的住处也是早就安排好的,她入住之后里面只留下了三十名普通宫人和一名女官“赵夫人”,接受丹凤公主四名贴身女侍的指挥,另外还有两名南朝来的先天高手护卫,也是直接在寝殿范围内安排的住处。 鉴于这种必须的男女杂居的状况,阆苑宫这边的安排也是经过细致考虑,三十一名宫人都是即将在下一批外放之列的,侍候完丹凤公主无论其还是否完璧之身都要立刻放出宫去,并且严令上灯之后不准出门,连侍奉公主的事务都交由南朝自己的侍女去做。而在丹凤公主的寝宫院落范围内金吾卫不安排任何明哨,但寝宫四周的宫苑都已被清空,用于驻扎六组明哨,巡逻也在四周宫苑的周围进行。因此寝宫范围内完全是丹凤公主的空间,这个安排是与南朝方面商定的,双方都算是给了对方很大的信任度。 异动来自一名侍女和一名名叫石墨的高手,那侍女是确认同宿另一名侍女已经睡着后,悄悄起身,佯装到正殿查看过夜灯烛,然而她停留的时间有点长,并且一直在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而宿卫在外的护卫石墨则在确认另一护卫正在房间打坐入定之后,以常人难以看清的动作迅进入了正殿,侍女为其倒了一杯茶,石墨却并没有喝下去,而是用手指蘸水在桌面上写起字来。 行为如此鬼祟异常,可见所谋并非正事。金童扔下手中的酒瓶,霍然起立,面色肃然的望向丹凤公主寝宫,可惜前两句话已经被两人抹去,并且距离太远,神识隐约不可见,金童想了想,身影倏得消失,几乎同一时间,他就出现在丹凤公主寝宫正殿的大梁上。 以金童的境界,只要他想静静的隐匿气息,这世上就没有任何先天高手可以在非目视的情况下现他,当然如果他有剧烈运动,还是有可能被现风声,但这次他直接用了虚空挪移的法术,并未惊动风声,所以石墨还是很放心的在下面写着字。 只见侍女写道:“如不成奈何。” 石墨默想一下,抹去字迹再写:“实难为则择日你放火我动手各安天命。” 那侍女看着桌子上的字,胸口急促的起伏几次,显然十分激动,深呼吸几次,她转过身去,深情面对着石墨,一双纤手按在他的胸膛上,然后身体前倾,整个人伏在他的怀里,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今生今世,妾身何以报答?只愿来生有弥勒护佑,可与君相聚。” 金童简直是于无声处听惊雷!尼玛,本来以为要么这俩人是南朝朝廷在叛军中安插的奸细,要么一个是奸细一个是被勾引上贼船,却万万没想到啊,人家不是来取钱,是来存钱的(此处请百度“史上最悲催搞笑劫匪”)……呃错了,万万没想到人家是信弥勒教的。看来这弥勒教在南朝搞的比在北朝还风生水起,想破坏北朝与南朝叛军的关系,阻止南朝变天,这么说弥勒教在南朝萧宝卷那里已经有足够的政治基础,只等朝廷平叛完毕,就可以收拾破烂江山另起炉灶了。 金童再等了等,好在下面两人也不敢长时间的温柔缱绻,很快就结束了夹杂着政治宣言的甜言蜜语,各自离去。 事关南朝使团内鬼,金童左思右想,既不愿意做背黑锅的也不愿意做无名英雄,再前思后想,不如把这件事报上左金吾卫大将军元雍?差点就要去找元雍了,再内思外想一下,这是跟元雍说完之后,元雍问自己是怎么探听到这个风声的,自己该怎么回答?难道说自己半夜一个人去丹凤公主寝殿里玩,不小心听到的?这不立马一个“图谋不轨”的帽子扣了下来吗? 不过这种小事难不倒金童,回了通明殿的房顶,金童一个呼哨招来亲兵手下杨英,面授机宜,杨英点头去办了。 半夜丑时正,杨英回到阆苑宫,丑时二刻,金童与杨英两人来到左金吾卫大将军元雍的府上,丑时四刻,元雍终于起床完毕会见手下,一问之下大骇,也顾不得斥责两人耽误自己睡觉了,带着两人一溜烟跑到北海王元详的府上,并且指着姗姗迎来的总管的鼻子大喊道:“你这老小子怎地就睡这么死!我这军国大事被你耽误了一炷香的光景,出了什么意外你准备拿多少人命来填?”一派义正词严的职责听的背后金童、杨英两人大开眼界面面相觑,一时想不起来这件军国大事刚才是被谁因为起不来床而耽误了足足两刻钟的时间。 总管唯唯诺诺,请了三人进去,自己去喊元详起来,元详倒是比元雍痛快多了,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就到,而且整个人神采奕奕,没有一丝睡眠被打断的倦意。 方面阔口络腮胡子一副豪杰之相的元详请元雍坐下,也指给金童、杨英座位,然后笑呵呵道:“四哥大半夜的匆匆来小弟这里,可是有紧急军务么?不过咱们兄弟先说好,小弟我虽然暂代叔父的职务,但毕竟没有实封车骑将军,面子上是兼管诸州诸关诸卫府,实则与四哥你也是一般的身份,准主意是拿不了的,四哥有事尽管道来,小弟能出主意的绝不藏私,实在拿不了主意的,咱们还是去找老叔任城王问计吧。” 金童听着这套词儿,心里真真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意思真是太多了:这个事儿啊,你跟我说也对,不跟我说凑合也行,但你真不跟我说呢?面子上可能有点过不去,但你真跟我说吧也不一定有用,回头我给你个意见,行呢是我的主意高明,不行嘛就是怪你没问对人,因为在你没开口之前我都已经事先提醒了我和你平级的,我说的话不一定管用,而且也建议你去找谁了,你不拜对菩萨,可是怪不得我的,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事你要是不跟我说,你的罪过也就大了,嘿嘿。 元雍此人生性疏懒,国事家事都是难得糊涂,与元详励精图治的做派是完全不一样的,至于元详话里有多少弯弯绕,他就是听出来了也当没听出来,一句废话没有,直接道:“七弟,这是我手下的翊府右郎将金诚,表字守义,近来在京师之中也是大大有名的,想必也不用哥哥我介绍了吧。这位是守义招揽的门客高手杨英,事关南朝萧宝融方面使节的事情,直接让他们和你说吧。”当着其他王爷的面,元雍倒没说亲兵什么的,而且对于皇族来说招揽个先天高手也是十分不容易的事,一般招揽来了要么给个官做要么就是高级门客,也实在没往亲兵这个身份上去想。 元详看了看杨英,似乎对金童这个小小的五品官能招揽到先天高手有些诧异,不过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的神色来,微微点头表示允许杨英言。 杨英起立抱拳道:“启禀两位王爷,卑职杨英,是我家大人金诚的属下。日前金吾卫接待南朝丹凤公主往阆苑宫,卑职也有份一路护送,在路上我们现了一些跟踪公主銮驾的贼人线索,就派人盯着并未打草惊蛇。今日晚间安顿好两位公主,卑职等几个兄弟出去抓回来几个打算问问情形,再对明后天的行程继续安排,卑职去南四牌坊一代抓到一个名叫李东的细作,拾掇了一番就招供了,说是丹凤公主身边的一个侍卫高手石墨命人在北朝伺机刺杀丹凤公主,如若刺杀不成,石墨本人还要寻接近公主之机亲自动手,同时好像还能找到公主身边的宫人予以配合,卑职听闻此事实在不敢相信,怀疑是细作用死间计挑拨离间,再施以严刑拷问细节,那李东见又有大刑伺候,竟然寻机咬其肩衣之毒自尽了,这下卑职慌了手脚,委实不知道这招供是真是假,于是赶忙向我家大人汇报,然后就到了两位王爷这里。卑职所言句句属实,唯独不知细作所言真假,请王爷降罪,卑职甘受罪责。” 元详听了这话也有些犯合计,心里恨死了元雍,你这懒家伙什么烫手热山芋都往我这扔,得,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还真得拿主意。示意杨英坐下,元详捻断了两根胡子,迟疑道:“这个……消息,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对了,守义,若当这消息为真,你打算怎生处理?”开始踢球。 金童起身抱拳:“末将只知严防死守,但宫禁之中实难防范,还请王爷示下。”跟着踢球。 元雍在一旁呵呵笑道:“七弟啊,这个事,寝宫怎样防守,都是咱们和南朝新帝那边提前商定好的,适才我与守义已经商量半天也没个注意,毕竟都是下面办事的,小事好办,这大事的路子怎么走还是要看朝廷的意思。”懒洋洋的助攻。 元详再捻断两根胡子,迟迟疑疑的道:“要不,托人和正使沈约说一说……” 金童与杨英立马同时起身抱拳,语气铿锵的道:“全听王爷做主!” 元详一愣,还没说话,元雍适时的站起来伸个懒腰,道:“七弟啊,大半夜的打扰了,哥哥我身子骨实在不行,他们俩还要回去值守,既然你有了主意,愚兄我也就放心了,走走走,你俩,别耽误北海王睡觉,明儿个还要和沈正使好好说道呢。”说完起身领头就走,金童、杨英两人亦步亦趋跟着走。 “哎……我说……”元详被晾在原地,见三人都不带回头搭理他的,只好长出一口气,默认了这么个倒霉差事,谁叫自己名义上统管负责使节护卫全盘工作的诸卫府呢?唉,睡个觉,明早再说吧,不过这次可记着了,四哥这货也开始不地道了,金吾卫这帮人更不地道,从前都是被我坑,怎么这次能把我给坑了呢?想不明白,唉…… 第九十三章 大军袭来 出了北海王府的大门,元雍哈哈大笑两声,道:“守义啊,你俩就回去严防死守吧,这个事不好办了。当然,北海王出马还能有希望的,不过守义,你也别说的这么为难,实在不行你和我侄女好好说道说道,元瑛能帮忙也是好的,不就是让丹凤公主离她侍卫远点吗?俩女子大不了同睡同行。都是办差,不一定非得拘泥着找上边,私人能办的对付着办了不是最好吗?什么伐谋伐交,这不也是元瑛自己家事么?是她的家事,还能不是你的家事?对不对?我走了,你们回吧。”说完跳上马车前呼后拥的扬长而去。 金童楞在当场,杨英笑嘻嘻凑近道:“大人,属下似乎听见长乐公主的叔叔说,长乐公主的家事……” 金童忽然明白过来,断然喝道:“休得胡言,绝无此事!走,回去公干。”说完起身飞檐走壁的去了,留下杨英在原地笑了个够。 一夜无事,第二天计划是行程是两位公主游览灵台观天台并拜祭四灵,灵台观天台所幸距离洛阳城并不远,只有五十多里,乃是东汉中元元年所建,历代因袭为钦天监的机构所在地,北魏钦天监同样在此地办公。 “忠翊卫园”这次学乖了,提前一夜雇足了卖早饭的后半夜开工为将士们改善生活,阆苑宫门口也有幸的没有再次上演了一出大军吃早饭的闹剧。不过这次金童是守在里面的,天一亮他就出现在了长乐公主的寝宫门前,其实心里憋着是观察那边丹凤公主的动静,等着两位美人儿梳洗用餐,金童时不时看看那侍女和侍卫石墨的动静,两人神色毫无异常,可见做卧底时间已经不短了,心理素质十分不错。 眼看长乐公主挽着丹凤公主出门,一对相貌气质都十分酷肖的哀婉璧人并肩出现,在场所有男人还是情不自禁的被动受到一次心灵洗礼。金童抱拳躬身为礼,两位公主轻轻走过他的身边,长乐公主停下道:“金将军,辛苦你了。”金童回答道:“为殿下用命,乃是末将之福。” 本来是公式化的对话,按照剧本设计,之后两人也就没什么对话的机会了,谁知道被长乐公主挽着的丹凤公主听见这话却不禁身子一僵,喃喃道:“金将军?姐姐,这位将军叫什么名字?” “呃?”长乐公主有些意外,不过这问题十分的容易回答,她随即道:“好教妹妹得知,他姓金,单名一个诚字,表字守义,乃是我朝金吾卫翊府郎将,专责庇护阆苑宫的安全,妹妹有甚疑惑么?” 丹凤公主摇了摇头,深深的看了金童两眼,脸色竟然也多了些苍白,与长乐公主更加神似了,她把手臂抽离了长乐公主的臂弯,向金童福了一福,轻声道:“原来是将军日夜保护着长乐姐姐,真是辛苦了,往后的这些日子,本宫也要仰仗将军神威,护佑本宫此身安全。” 金童根本就没有抬头,却也再回了一次礼,道:“为殿下效力,同样是末将的本分,殿下请。” 两位公主向外走去,丹凤公主口中却轻轻咬着几个字不说出来,以金童的神识都分辨不出内容,只好作罢。 一路向钦天监的观天台进,这次金童现自己的手下确实加班做事了,出城之前所有的胡同大街都被堵的水泄不通,路边连一个敢出门观望的闲人都没有,显然已经被某些军士“语重心长”的加以“告诫和劝慰”,并且金童还意外的现已经被“忠翊卫园”整治清楚的几大地下帮会也已经被动出来,在远离大街的胡同里“执勤”,真是人多力量大,从阆苑宫到青龙大街,再从青龙大街到洛阳东城门的“过路人”全被清理的一干二净。 这是个简单粗暴而又有效的保护政要方式,你不是人多眼杂吗?我让你进不了场来看,你还能看到什么?看不到队伍的详细情况,什么刺客能有用?至于为了达到这个效果需要出动多少人,使用多少人力物力,在这个完全人治的时代也就无所谓了,朝廷缺文人缺马匹,还能缺大头兵? 出了城门则又是一番景象,野外禁不得过路百姓,但基层战士的智慧是无穷的,车队前驱十里之内的过路人全被集中到一块,临时搭起帐篷一个个撵进去,士兵在外面看守,什么?那谁谁你说你货物在外面放着呢?不要紧,我们当兵的派人给你看着,比你自己看的还安全!车队过去之后再放出去各走各路,一路上金童至少看见二三十堆这样的临时帐篷。 路过的村庄集镇呢?总不能把居民都圈禁起来,但战士们有办法,所有居民集中起来,拉着村老、乡老、族老以及朝廷认证的邻、里、党三长之类的基层组织干部挨个验证身份,走亲戚串门的得有人认识你才行,光你亲戚这一家可不行,还得有别人也认识你,认识你的人少了也不行,立马列进嫌疑名单,等车队过完就到你路引上写的籍贯去调查去,什么?你没路引?走吧“忠翊卫园”大牢里坐坐。 就这么搂草打兔子,两万士兵撒出去,光是去钦天监的路上就抓了六七十个人,金童神识一扫,车队视线范围内一个可疑人物都没有,不由得深感欣慰,看来昨天了一通脾气没有白费劲,手下对工作的主观能动性已经挥出来了,以后再整一整业务学习、专业技能培养,都是得用的人啊! 公主们进了钦天监,金童及一干高手也是跟随保护,钦天监内也已经被“忠翊卫园”的队伍过滤一遍了,没一个外来人,虽然监正徐阳大人十分不满,但掂量掂量万一南朝的公主在自己地盘上出那么点仨瓜俩枣的小事故自己可没有好果子吃,所以也算配合。 灵台观天台高五十七丈,四周盘旋台阶密密匝匝数十层,长乐公主走到近前颇感到有些眼晕,高度是一方面,最大的问题是她怕自己没这个能力一步步走到那么高的地方,可是这台阶必然也是上不了轿子,不由得转脸求助的望向金童。 金童嘿嘿一笑,这事哥们在看灵台地形图的时候就有准备了,高声吆喝道:“来人,滑竿侍候!”滑竿是起源益州山地的交通工具,只需要前后两人抬着,虽然寒酸但极有效用,钦天监本来就备的有,平日里用来抬一些年高体弱的老大臣上去,金童提前吩咐人赶制了十来副新的,虽然在仪礼方面有些对公主不敬,但地形情况特殊,也说得过去。 登时几副滑竿抬来,长乐公主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忐忑的心,对丹凤公主笑道:“他们倒是有心了,妹妹,我们一起上去吧。” 丹凤公主看着匆忙检查滑竿的本方护卫,摇头道:“姐姐先上吧,玉雪过宏愿,要一步步走上去,对了,我身边的宫人都没学过武功,就让她们和姐姐一道吧。”说到这里俏皮的一笑,又道:“姐姐不用担心,玉雪自幼习过武功,虽然不济,但身强力壮,上台阶还是绰有余裕。” 说到许愿的事情,长乐公主没得劝阻,只好吩咐道:“如此本宫先上去,金将军,你亲自随丹凤殿下走吧。”最强大的战斗力用来保护客人,虽然客人可能不怎么了解,但长乐公主也是尽心了。 滑竿由金吾卫小卒抬着,又要照顾公主和宫中女官们的舒适程度,度快不了,丹凤公主在下面呆呆的仰面望着高台,等长乐公主和琴儿她们上到三分之一高度的时候,才有些落寞的道:“我们也上去吧。”说完轻抬莲步踏上台阶。 丹凤公主虽说学过武功,看上去确实轻身功夫不错的样子,但走的也并不快,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毫不张扬,她的身后四五步外跟着两名高手护卫,再后面紧跟着四名金童手下的亲兵高手,然后是钦天监一众大臣的滑竿。金童则是先在地上跟着绕圈走,等丹凤公主走完两圈之后才跟着上台阶,隔着两层楼梯的距离,万一上面有情况可以倏忽便至,万一有人使坏把丹凤公主扔下来也可以伸手接着,计划十分的科学。 就这样一圈一圈走上去,丹凤公主很快就走过了一半高度,正在这时,金童忽然心中一紧,停住了脚步。 他的神识一直笼罩着上面的丹凤公主,专心致志以至于不及外物,可是,为什么忽然会感觉脚下的台阶有些颤抖? 然而丹凤公主却并未感觉到,仍然以匀前行,金童想了一个呼吸的时间,继续隔着两层台阶跟在丹凤公主的正下方,口中喊道:“长乐殿下加快度!温良,下来!” 温良是第一批跟着长乐公主上去的人,现在已经快到高台顶上了,闻言立刻安排抬滑竿的士兵加快度,然后飞身而下。 长乐公主见金童这个时候不顾礼仪的放声吆喝,情知有变,脸色白了一白,向下喊道:“金诚,怎么回事?” 金童在下面回答道:“收到斥候报告有人马靠近,不知是谁,殿下请上台,一切有末将在。” 丹凤公主自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不禁呆了一呆,喃喃自言自语道:“真的来了么?”声音甚低,连她身后的石墨都没有听到。只是一瞬间的异样,随即她又回复了原样,继续不紧不慢的匀向上走着台阶。 丹凤公主呆的一瞬间,温良已经从她所在的位置经过,先天高手上下这种绕台的阶梯可用不着走路,更用不着使用什么工具,直接飞身一层层的翻出去了就是了,毕竟灵台观天台勉强算是个梯形,下略宽上略窄,越往下的台阶圈子越大,当然就算是直上直下也难不倒他,哪怕用手指头搭一下也能充分的减和控制方向。 金童见温良下来,立刻吩咐道:“东南方向有大队人马过来,不知什么来路,现在已经到了二十里之内,你下去立刻传令收拢将士到观天台下,弓弩手先上,收拢钦天监的官、吏全部上台阶,马步兵下面守护,令杨都尉全权指挥。另外派斥候前去查看对头的情况,同时派快马回城调兵,沿途命令本部兵马结队前来。你回台上的时候带着扎营的物品上去立个大帐。记住了吗?”事情不少,但是派出去的先天高手却是越少越好,一个人办齐了就是。 温良大声应诺,下台一通安排,金童继续跟着丹凤公主的节奏向上爬,还要分心防备石墨这个奸细会不会暴起难。好在石墨已经和宫女计较过,这一阵就看外援的,实在不行再自己动手,尽力保留自己的有用之身,所以路上老老实实没有捣鬼。 等到丹凤公主上到观天台顶,温良已经把帐幕竹竿什么的都抱了上去,一堆兵卒正在热火朝天的立军帐,浑然不管台顶上的什么七星八卦九宫太极图案,看的钦天监监正徐阳和监副莫日升两人火冒三丈,见金童飞身上来,两人立刻冲上去劈手揪住,四条斑白眉毛两部斑白胡子全都气的乱抖:“金将军!你这是搞什么名堂,弄坏了玉顶星象方位你可担待得起吗?!” 对方年纪太大,而且监正徐阳还是正四品上的大员,监副莫日升从五品下也不比金童低多少,金童实在不好意思用力挣脱,纳闷道:“适才末将传令,两位大人没有听到吗?” 两人扯着嗓子吼道:“听到你传令了,传的什么瞎令?你这是要让我钦天监毁了近千年的基业,收拾收拾搬家啊!” 金童无奈道:“末将的军令传的瞎不瞎,两位老大人用你们看星星的眼睛往东南方向瞅瞅就是了。” 两人刚上来看见乱像就火冒三丈,还真没验证过什么东南方向有大队人马来犯的消息准不准确,闻言下意识的往东南方向看,一看之下顿时脸上变了色,这时候远处尘土飞扬已经到了二十里开外,明摆着是大军来了。徐阳颤巍巍的松开金童,哆嗦着道:“从古例,钦天监周围二十里不得纵马奔驰,现在这……这……真有人要造反啊!” 第九十四章 万军之中 金童脱身而出,也不理两个呼天抢地的老臣,径直到劳动现场旁边两位公主的身前,躬身施礼道:“两位殿下,今日事看来多有凶险,请恕末将僭越之罪,殿下们万金之体,只好作壁上观。” 长乐公主叹道:“金诚,有你在此,本宫并不惊慌,可惜国朝不幸,出此逆贼,徒然教我丹凤妹妹看笑话了。” 金童心道:“逆贼是有,问题是可不单单是‘国朝’的。”不过这个话不能说,唯唯诺诺的应是。 丹凤公主在这种场合下本该礼节性的勉励金童几句,可是她却出人意料的道:“金将军,只有你能保护本宫,今日不管是作壁上观还是提刀杀敌,本宫自然都听你安排。”此言一出,周遭众人大感意外,长乐公主差点都要伸手擦眼睛看看丹凤公主是不是本人了,不过好在大家心事都在别的地方,很顺利的强行忍住惊诧之意。 金童道:“保护殿下是末将的本分。请殿下毋庸担心,来着皆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末将今日垂手捡得此大功一件,还要仰仗两位殿下洪福。” 说着话,大帐已经立了起来,金童请两位公主坐到最里面,帐后安排四名高手坐镇,公主前面是两朝各两名高手,其余高手散立帐外两侧。金童本来培训了二十四个先天高手,分给刘贵四个,再有队正刘三路为的四人留守“忠翊卫园”听用,现在在场十六人,加上金童本人一个南朝俩,一个观天台顶十九名先天高手,可谓豪华阵容,也就皇帝出行能勉强享受这种待遇了。 转眼斥候回报,来犯人马是颍川驻军,从许昌城而来,由颍川郡折冲都尉李峰率领,也不知道背地里下了什么功夫,竟然就大摇大摆地通过了沿途的关卡直达都城附近。斥候用五条人命换来一个舌头,已经问出信息:叛军约**万人,宣称南朝萧宝融叛军与朝中重臣勾结谋朝篡位,已经软禁皇帝及宗室诸王,因此颍川驻军奉密旨来京师勤王,并且指观天台已经被叛军占据,正要为废立祭祀国器之事做准备,因此打算强攻观天台。 金童听的一头大汗,尼玛这摆明了是弥勒教已经控制了部分颍川军队,问题是现在想拨乱反正也不方便,人家口号已经喊出来,士兵和低级军官都是听令行事,你说什么也都是欲盖弥彰。再说,颍川军队少说百万,人家只带出来不到十万人,除了军备问题之外,估计这几万人,至少其中低级军官的忠诚度也是很有问题的。敢情不管哪朝哪代都有聪明人啊,中原当官的搞宗教的和西域那帮土妖怪比起来简直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挥手令斥候去休息,金童下了观天台,看着手下将官指挥士兵布防,这方面他是业余人士,绝对不会开口的,以免外行领导内行增加无谓的损失。不过这时候问题已经出来了,观天台是很大、非常大,但那是针对一处天文设施的评价,要是看成工事的话就很小、非常小了,现在整个钦天监的人员都是听从命令上了台,如果顶层装不下的就直接在台阶坐下待着,虽然是个小衙门,但也占了两三圈的台阶,然后是弓箭手和士兵,都是在一圈一圈的台阶上驻防,摆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然而从洛阳城门到钦天监这段距离的道路上有很多金吾卫的士兵,被飞骑通传后一直在络绎不绝的往这里赶,已经到达的直接就地布阵驻防,但源源不断的有队伍赶来也不是个事啊,人家大队人马已经快到了,这边小队人马还在零零星星的聚集…… 金童大致估算了一下,这边聚集了七八千人的军队,其中有一半人已经在观天台的台阶上驻守,下面还有一半的兵力守着楼梯口,除自己之外最高级的带兵将官是都尉杨兴,这个必须让贤。金童大步走到正在挨个给身边小校传令的杨兴身边,问道:“杨都尉,这仗怎么打?” 杨兴闻言顿时一头黑线,这仗怎么打?你是将军你问我怎么打?虽然知道你年轻没经历过战事,也很佩服你不耻下问的精神,但你也不看看周围这全是士兵吗?你要让你的手下都知道你只会抓人不会打仗是吗? 金童见杨兴愣了一下,立刻大声道:“今日贼兵势大,本将虽是主帅,但只精武功,不通战阵,今日此地就交给杨大人全权指挥,本将一勇之夫,愿做我军尖刀,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级,虽万死亦不辞!本阵布防都交给杨都尉,胜是你的功劳,败是本将之罪,有劳了!”说完手掌一拍腰刀刀鞘,向敌军来路走去。 杨兴急忙拦住,飞快道:“将军万勿冲动!属下观敌军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因此骑兵到来之后不会立刻攻击我军高台阵地,只会四散包围并驱逐我军散兵,切断城防与观天台之间的联系,因此只要守住城防和羽林卫军营的运兵路线,监门卫和羽林卫的骑兵也许会比敌军步兵到的更早,就算敌军步兵先到,也只需要支撑不长时间就有援军到来。总之敌军是无根之水,一击可擒,此战我军必胜,将军不必亲身犯险!” 此言有理,但金童转身四面看了看自己军队可怜的一千骑兵,再看了看四散列阵,拿着各种短兵器,胳膊上带着绣有“翊”字布片的“北朝锦衣卫”们,苦笑道:“如杨都尉所言,此战必胜,但我“忠翊卫园”军士只懂抓贼,不习军阵,连趁手家伙都换了,又没有提前筑造工事的时间,被敌军骑兵一赶必然伤亡惨重,就算得到友军的支援而胜,也是友军的胜利,我们这区区万余兵马只是他们的牺牲品,对我们而言,就是败!杨都尉,此地你来指挥,按照你的意思保护观天台和维持兵道畅通吧。” 放声喊下来四名亲卫高手,金童再道:“他们听你指挥,台上也有不安全的地方,只能抽出他们四个人来。现在你帮我甄别一下,对面骑兵如果对我们形成包围或者半包围的形势,他们的主帅会在何地驻守指挥?” 杨兴也知道劝不住了,没时间磨蹭,飞快的看看四周地势,指出三个适合对方主帅指挥的地点,便自己忙自己的去了。 金童仔细考虑一下,还是再喊下来四个人,问道:“前后下来这么多人,上面还能支应的过来吗?” 亲兵高手答道:“将军放心,我们在上面时已经相好了地势,专门人手盯着那个叫石墨的,只要他敢出手,立刻死透,不过适才彭头儿还是吩咐我们要给石墨一点时间,要让丹凤公主亲眼看见他出手才能弄死他,不然怕以后说不清楚。” 金童点了点头,这是最合适的安排,就是自己也只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了。然后指着远处道:“敌人势大,只好搞些歪门邪道,刚才杨都尉已经计算出敌军主帅本阵可能驻守的位置,我们分三处去埋伏,藏在附近听周围动静或者等我传音动手,走,我帮你们挖坑!”说完飞身而去,电射而去。 四名亲兵跟着金童到了一处指定地点,金童一眼望见附近有棵大叔,想必敌军主帅如果来到,怕影响视线不会在树后面呆着,于是从树侧面扯下一大块树皮来,然后一拳打进树干中,然后再补两拳,树干中央便陷下一个大空洞来,妙的是木屑泥土都没有飞溅出来一丝一毫,明显是全被砸实在了地底,空洞内壁光可鉴人。两名亲兵挤成一团藏了进去,金童盖上树皮,随手糊上些泥土,三人迅离开。 下一个埋伏地点是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周围无遮无拦,金童左右看了看,双手向上一拔,喝道:“起!”登时从地上飞起一大块足有八尺方圆完整的地面来,金童双手举过头顶托住,两名亲兵见状,连忙下去手脚并用的再砸出两个大坑爬进去,金童把地面照样放回去,这一处也埋伏完毕。 金童再去第三个埋伏地点,可惜时间已经不够用了,远处已经遥遥现出了敌军骑兵的身影,如果现在再藏起来必定会被看出端倪,金童也不会什么隐身法,虽然会些高来高去和类似瞬移的法术,但也不可能在昨夜刚刚被地仙警告过的情况下拿来对付“凡人”,人家魏旭阳说的很明白,在凡间纵欲滥杀有天劫到付你,但是敢拿道法“凌虐凡人”就是修士对付你。 被天揍还有希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被修士揍估计就是立马一命呜呼,这叫吃眼前亏,这点道理以金童的智慧还是很可以想明白的。 不过,凡人?就算不用神仙手段,难道自己模拟出先天绝顶高手的境界还对付不了凡人吗? 左手大力按了按刀鞘,金童回头再看了一眼己方远远没有集结完毕的军阵,清啸一声:“金吾卫右郎将金诚奉旨讨逆,反贼不降者统统授!”飞身向着敌军骑兵冲去。 对面人喊马嘶,背后金吾卫的阵地也是一团混乱,不少兵丁喊着“将军孤身一人去冲阵了我们快去接应”云云,被杨兴大力喝止。真是到了战场了,就算是主帅,一个人的命也抵偿不了战役的胜败,况且杨兴也不认为一名先天绝顶高手就能这么死了,并不怎么担心,所以继续收拢本阵,并派人顺兵道来路回去组织散兵继续加入,应该在远处结阵之后再大举进攻敌军包围圈。 金童来这么一下,本阵虽然混乱,对敌军却几乎没什么影响,对面的敌兵继续呼啸着向他冲来,两者瞬间相遇。金童可不敢像官道上对付一百多突厥兵时那么托大,立刻轻身而起,点着敌兵兵器向骑兵阵列的后方蹿去,手中腰刀“沧”的出鞘,刀气随着刀式横斩而出,面前立刻一片血影。 可是骑兵冲势不减,前面再人仰马翻,后面仍然举刀挺枪抡锤的冲上来,金童根本不管招式如何了,一口模拟真气源源不断,只要回气就是一刀横斩,斩出去就是一大片血影,若是身法用老,反正点了地面或敌军身上、马匹、兵刃都是再次跃起,对面浩浩荡荡的骑兵冲锋着,他就像大海中的一片树叶上下翻飞,努力的不退半步还要奋勇向前。 问题是自保虽然有余,但眼前全是对方兵马,影影倬倬怕不有两三万人?这么个人山人海上哪去找对方主帅?就算自己有神识可用,也许不算犯了忌讳,但自己面前是刀光剑影,总不能静下来细细的听敌军来回传令去寻找源头。 挥刀挥的都有些迟钝了,忽然前面压力一轻,原来敌军的骑兵阵已经过去了,金童有些心急,抓起骑兵队尾的一个倒霉蛋往地上一摔,自己攒上马挥刀杀出一片空间,然后跟着往回跑。 这一跟在后面就看出来了,敌军的骑兵大概有两万人,先前还是跑的慢,想必着一直压着度既保持马力又等待着后面的步兵,就是遇到自己之后才加冲锋。现在被自己孤身杀了个对穿,那一条血路足足有二里多长,到处滚着人马的碎尸和受伤**的伤兵伤马,想必沿着血路擦肩而过的骑兵们见此景象也要惶惶然。 金童骑马追着敌军队尾向前冲,这时候现敌军如杨兴所料一般转弯了,兵锋对着的并非观天台下而是观天台的侧后方,确实是要行包围之势,并且前面渐渐的分出一拨人来分叉从外圈转弯向后方而来。 想动用弓箭打我的狙击?金童心中冷笑,打马加跑向内圈,一路上挥刀出刀芒,真气不要钱一般杀出血路。观天台上早已看到金童的身影,见他就这么硬碰硬的杀了一路,不管文武,众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什么级别的先天高手?如此持久的战斗力,毫不间断的大招,是浑身百脉俱通了么?亲兵队副彭双木讥诮的看着呆愣怔的一众文官和南朝人等,冷笑道:“我家将军乃是受了仙人点化,吃过仙丹的人,只那小半颗仙丹已经造就了二十多个先天高手,何况他一个人独吞了大半颗呢?想必再差半步就是6地神仙,你等惊讶个啥?”此言一出,众人莫不目瞪口呆,再看帅帐里面,长乐公主还好,丹凤公主俏脸一红,双手捧着胸口,不知在想什么。 金童跑内圈避过敌军骑射,与敌军混在一起并且不断的造成杀伤,对方的主将也很无奈,这样一个高手进了自己的阵列连吃带祸祸,真是投鼠忌器,自己队伍里难道没有先天高手吗?当然有,问题是这几名高手都是用来刺杀南朝使节的,难道用来保护自己?可是不赶紧对付这个家伙,万一乱了本阵的节奏,被洛阳城出来的军队抢先一步到来可就大大不妙了。 然而最大的问题并不在于这个高手,而是颍川郡与洛阳的距离,颍川郡的治所许昌是整个豫州离洛阳最近的郡治,到洛阳城东直线距离是九千八百里,但自己率兵前来,为了掩人耳目必须以合法的理由,拿着合格的文书走固定的官道,这么一来将士们就在一白天两晚上的时间内驰骋了一万两千余里,虽然人马都有军备的神行符加持,并且这些神行符还是经“佛爷”加过料的,但度是上来,人的精力却是有限的。 南朝萧宝融部的丹凤公主萧玉雪会在到达洛阳的第二天出城东赴观天台,这是教派所得到的准确情报中价值最高者,万一被这个不知从哪来的高手一搅合,将士们身心疲惫之下,还能不能拿下观天台?或者能在观天台下支撑多久?就都成了无法解决的大问题。 关乎成败的因素很多,但最最致命的并不是前面那些,而是这支部队的组成实在太仓促了,毕竟颍川郡是豫州地面,拱卫北都的所在,警戒线一直拉的很紧,因此弥勒教在这里的势力并不强,他到颍川郡任职不过两年,下面的将官仅仅安插了十几个人罢了,如果放到那些本教用心经营多年的地方,实则是可以拉出成建制的大军,但在颍川郡,他也只敢带出这么一只小部队出来,又要防范后方被人识破报信,又要防范低阶军官明白过来之后投诚,实在是惨淡经营。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既然已经到了,不管形势多么的不利,还是以本教的利益为先吧,至于自己死后能不能转世得福,修成罗汉金身,也已经没有时间计较了。 一个先天高手在军阵中能有多大用?颍川折冲都尉李峰心中计较已毕,立刻大声传令高手出击,不多时,骑兵阵中分出三骑左右穿插,渐渐靠近了金童的“血路”。 第九十五章 上将首级 这次敌军的动静可没有瞒过金童,毕竟身遭人嘶马鸣,任何命令不喊大声都难以让人听到,所以李峰的命令很明显的就被金童神识扫到,然后李峰附近的几名骑兵渐渐转向靠近,毕竟也在小范围内引了一些混乱,更瞒不过金童的神识。“哼哼”冷笑两声,金童在三名高手靠近之前,霍得转向,杀进了骑兵队伍的内部,如同进了兔子群的刺猬一般,登时引了又一轮的混乱。 三名高手有些傻眼,他们虽然是高手,但毕竟不是军阵出身,跟着将军跑当然没什么问题,但在急促的“马流”中纵马转向靠近目标已经有些吃力,少不得与友军有些磕碰,现在目标竟然在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又杀进人群,这可怎么去追? 郁闷归郁闷,三名高手也只好再次慢慢转向从骑兵大队中穿插进去,他们可不像金童敢拿刀开路、小磕小碰的立刻杀人换马那样肆无忌惮,只能小心翼翼的慢慢变道,这辈子都没这么委屈过。 敌军高手很困难,其实金童也很困难,这下杀进了敌人堆,闪转腾挪的空间自然受限,就算自己身轻如燕,但毕竟不能用什么浮空的道法,只能模拟先天高手的轻功身法,这样一来就是有迹可循了,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四面八方都是向自己出招的敌军,自己也不可能总是保持一丈方圆的血色安全距离。更何况,骑兵之中有拿长兵器的,长达丈余的多得是,自己一直在这一丈范围内也并没有闲着。 正在苦苦撑持,忽然,敌军的骑兵又转向了。这次转向,是已经绕了观天台半圈,要跑回圆圈起点,继续维持骑兵包围切割的战术,金童心中一动,望了望自己手下埋伏的地方,计上心来,继续奋起刀芒大开大合,隐隐靠向敌军主将。 不出金童所料,一旦他确定了主将的目标并现出靠近的意图,颍川折冲都尉李峰就立刻率领中军渐渐偏移位置避开金童移动的路线,两个点互相移动了一会,金童已经胸有成竹,一边加移动避开敌军高手的靠近,一边若有若无的影响着李峰中军马队的路线,终于,近了…… 金童传音道:“地下出击,后方偏右,白马银盔者!”登时李峰面前十丈左右距离的一片土块飞起,中间夹杂着两名先天高手冲天而起,循着金童的传音指示,挥枪握剑直扑中军。李峰大骇,怎么平地里出来两个?也不顾身后马队的混乱,强行拨转马头绕了过去,身后至少十几骑为了避让而人仰马翻,被后面的马蹄踩成肉泥。 两名亲兵原地起爆大杀一阵,虽然没有一举成擒,但一点时间没耽误,抢了两匹马跟到了金童身后,金童这时自觉胜券在握,也不在乎敌军高手了,三人成三角阵一股脑的杀向李峰,李峰战战兢兢继续纵马逃窜,却不知道前面还有埋伏。终于靠近了两名亲兵高手埋伏的大树,金童传音道:“面前偏左,白马银盔者!”登时一棵大树四分五裂,飞窜两人出来,同样如进了兔子群的刺猬一般,杀出一条血路飞快的迎向了“白马银盔者”。 颍川折冲都尉李峰见左右不是路,仰天长叹一声“吾命休矣”,就被侧面上来的金童一把揪住,大喝一声:“逆李峰已被生擒,被迫叛逆者,投降不杀,不投降诛九族!” 他是边喊边杀,左手抓着个人哪能耽误右手挥刀呢?身边四名先天高手也是跟着边喊边杀,一时声冲九霄,残肢断马一时间又是散落满地,颍川军队顿时减少了三分之二的冲锋度,眼看着主帅被敌将抓在手里手脚乱舞,自己还跟着谁冲?况且,这两边到底谁是叛军,就算己方队中有些军官在鼓噪,但自己一个小兵哪能说得清楚呢? 金童见敌军骑兵已经失去了士气渐渐停下来,自己也不跑了,就勒马停在一片血海之中,继续大声喊道:“众军下马,投降不杀,不投降诛九族!”不但是喊给敌军听,也是喊给本阵的将领听。 观天台下的杨兴又不是傻子,早在金童喊第一声的时候就已经派出来回驰骋维持兵道的数股骑兵纷纷赶了过来,一副受降的架势,颍川骑兵已经全部停住马,面面相觑,小兵看伍长,伍长看什长,什长看百人将,百人将看部曲督,都没个主心骨,迟迟疑疑的不知是下马好还是不下马好。 这时候只听敌军队中一声大喝:“竖子焉敢辱我弥勒金刚,授!”原来是三名一直苦苦追击金童未果的倒霉高手,这时候终于找到了靠近金童的机会,三人飞身而起,空中击向金童,这个范围内的骑兵们呆若木鸡,任由他们踩在头脸上,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帮忙。 金童哈哈大笑,甩手将李峰扔给手下,自己飞身离开坐骑,同样踩着群众演员的头脸肩膀飞空迎去,弗一接触就甩出一片刀光逼退两人,与最后面的一人照了个面,最后那人使一杆狼牙棒,势大力沉,一棒自上而下的斜砸向金童,金童轻哼一声,手中刀毫不退缩的迎去,也是自上而下的叮叮当当一顿砍,狼牙棒还没砸下来就已经被金童借力打力的绞到一边,再被刀风稍微一引便脱手飞出,那人吃惊大叫,却只喊了半声,就被金童一刀背砸断了他仓促伸出格挡的手臂,再继续下落砸在天灵盖上。 一人摔在地上,也不过是眨眼的工夫,金童飞身再去找两个被逼退的高手,两人刚刚停下躲避飞退的身形就看见被敌将打倒个同伴,再看周围士兵都已经变了神色,登时大骇,一个挺身向前,一个转身向后。金童哈哈大笑:“尔等逆贼,知道怕了?看刀!”却一个闪身让过冲过来的高手,刀光先追着逃跑那人而去,那人回剑一挡,碰上了刀光,却不知为何软软的不受力,转脸一看刀气已顺着剑身到了面前,顿时哇哇大叫,脚下加飞窜,金童喝道:“还敢跑?腿来!”刀光一闪,那人一条左腿应声而断,惨叫着跌落尘埃,吓得周围士兵纷纷后退,让出个一丈方圆的圈子。 金童却不管断腿的,转身向最后一名高手望去,那高手也使一柄刀,这时却早已没有了刀手的气势,正呆呆站在地上看金童表演,金童手中刀指向他,他微微动了动,有一种放大招跑路的冲动,但看了看周围,又很快停下动作,叹道:“看来今日之事,不得善了了。”说完口中溢出鲜血,委顿在地。 金童知道他是咬碎了口中毒丸自尽,却也无法阻止,再看看断腿的也是一般死法,但幸好有个被自己砸晕的可以慢慢整治,断不了线索。 这时四名亲兵高举着敌将李峰,高声喝道:“煽动兵变的妖人已死,逆李峰已经生擒,尔等从逆士兵再不投降更待何时!”声震四野。 颍川骑兵这才开始有人反应过来,几名低级军官丢弃兵器下马,有了带头的,很快哗啦啦一大片,两万人马纷纷下马投降。 此时金吾卫小股骑兵已到,张弓搭箭的指挥投降士兵步行离开马匹兵器,远远的坐下清点人数,然后金吾卫几千步兵过来,纷纷捡兵器上马布防。 金童五人抓着李峰和昏迷的高手纵马回到观天台下,杨兴率领留守士兵上前,半跪行军礼,大声喊道:“将军神威,万军之中取上将级!将军神威,万军之中取上将级!”反复不停的喊着,最后连观天台上的士兵、文官也都随着喊成一片,顿时地动山摇。 金童举刀致意,然后扔下已经被整治的动弹不得的李峰和弥勒教高手,下马对杨兴道:“这一阵赢的侥幸,我看后面的步兵就不消咱们动手了,说不定后面还有什么大鱼,也许还要打仗,分给监门卫和羽林卫一点功劳吧。” 杨兴赞道:“将军果然非常人也,此乃军中常情,幸而将军游刃有余。”话没说的那么直白,但意思还是对金童让功劳之举十分欣慰。 金童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读书人都知道的事情,本将怎敢胡作非为?” 两人放声大笑,然后传令收拢降兵的加快度,守卫观天台的不要乱动,然后派人快马再次通知城防的监门卫和羽林军营,告知此地战况,催促来迎击敌军数万步兵,并通知本部散兵迅来观天台下集合。 金童再次上了观天台,从上台开始,台阶上士兵官吏就一直大声欢呼,到了台顶甫一现身,立刻迎来了所有人的欢呼迎接,琴儿不顾一切的冲出帅帐,跑到他的面前,毫不避违的把他浑身摸索了一番,现他虽然浑身染血但并没有受伤,不禁舒了一口气,投入他的怀中嘤嘤哭泣着,嚷道:“你怎这么傻!人家好多的人马,你怎么就敢上去呢!你若死了,叫奴家……呜呜呜!” 金童苦笑着拉开琴儿,轻轻道:“好琴儿,知道关心你夫君,不过这么多人看着呢,咱们不如回去再温存。” 琴儿这才反应过来,立刻一张小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不依的拧了他一把又飞快的跑回了帅帐。 周围的旁观者一阵开怀大笑,丝毫没考虑什么上官下属或者文臣武将的区别,这一刻都是战友般的情怀。金童再次四面抱拳致意,连称“侥幸”。 这是长乐公主款款走出帅帐,微笑道:“金将军,今日独战敌军数万人,本宫与丹凤殿下、诸位大人都亲眼所见,回京之后必定奏明皇上,升赏于你,万勿推辞。” 金童抱拳躬身行武将礼,口中道:“为了保护公主殿下的安全,金诚不惜此身!今日乃是职责所在,并无尺寸功劳,殿下勿念。” 长乐公主笑了笑,也不再进行口头勉励,这是丹凤公主竟然也现身出来,并未露出笑容,只是深深的望了金童一眼,淡淡道:“金将军,有劳了。” 金童道:“殿下在大魏一天,末将不敢怠慢。现下并非万无一失之时,请两位殿下入账安坐,以免意外。” 丹凤公主又看了看金童,似乎有千言万语不知该如何说起,怔了怔,随长乐公主进去了。 金童又留意了一下两名南朝高手的动静,见没有异动并且周围自己人防护严密,也放下心来。 过了大概两刻钟的时间,正西方向卷起滚滚飞尘,监门卫的骑兵先到了,金童在观天台上大声喊道:“是东城门监门卫的同袍吗?辛苦了,请来拜见公主殿下!” 左右监门卫不设翊府,大将军、将军之下是中郎将四人领导,平时一般是将军管宫门,中郎将管城门,左监门卫管入、右监门卫管出,因此右监门卫在城门驻守的骑兵多,每个城门日常派驻值守的足有三千骑,这次听见警报,右监门卫中郎将庞远立刻率领本部三千骑兵及左监门卫五百骑一起驰援,左监门卫中郎将鲁飞则率领本部步兵一万人以及右监门卫步兵五千人紧随而来。 金童听到庞远向公主的汇报简直感动的热泪盈眶,这是什么精神?这是皇朝一统的大无畏精神啊!你看,他们不争功,只讲办事,讲专业不求个人利益!谁不知道救援公主的事情最先到者功劳最大吗?可是为了追求效率实现战果,人家左监门卫鲁飞就能把骑兵凑给右监门卫带着,自己带步兵跑着来,还有,求救的人去了立刻兵,没有推诿没有扯皮,更没有借口说什么需要上命差遣需要兵符,就是立马把队伍开过来救你!这种能动工作的精神在国朝两千年后基本是不可能奢望任何国家机关能完美做到的啊! 等庞远与公主对过话,金童上前见礼道:“将军今日飞救援,末将谨记,深感恩德!眼下叛军骑兵大队已破,活捉叛一人,但我部并无余力进击数万步兵,况且公主殿下在此尚需保护,因此还请将军率军出击,若能击破叛军主力,功莫大焉!” 庞远笑道:“大家都是办差,有什么恩德?金将军万勿挂怀。听闻颍川叛军还有数万人,某这几千兵可当不得用,只好先去就近骚扰监视。眼下事态已经没有这么紧迫,等鲁将军及羽林卫的同袍来了,将军可与他们合兵一处徐徐图之。” 两人商议完了,庞远下去带兵就走,金童吩咐两名高手远远跟着,防备敌军还有先天高手对己方将领不利,紧要关头可以现身出来抵挡保护,至于抢功劳就不必了,打败几万步兵哪有一口吞下两万骑兵兼保护公主和使节安全的功劳大? 然后就没金童什么事了,随后是左羽林卫的两万骑兵从城东北大营到来,拜见了两位公主之后开赴战场,再随后是左监门卫中郎将鲁飞带一万五千步兵到来,金童表示一定上折子重点报告鲁将军让出五百骑兵给友军指挥的高风亮节,鲁飞也很实在,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实在是手头没有恁多人马,咱们左监门卫就是负责盘查入城者,哪里需要准备这么多骑兵呢?不过战事紧张,都是皇上的兵马,谁带不是带?金将军万万无须多言,都是分内事,有什么功劳。” 第九十六章 无耻酷刑 鲁飞也带兵去战场了,金童同样派两名先天高手远远吊着暗中保护,却没有再派人进场的意思,开玩笑,几万步兵而已,说不定还已经失去了战心,这都已经开过去两万多骑兵和一万多步兵了,而且估计其他卫府还要源源不断派人来参战,金童这个已经得了功的如果再去插一手也太不地道了。 征得丹凤公主的同意,今日游览观天台的活动告一段落,甚至还暂时取消了后续几天的行程,大家回去休养压惊,于是金童率领亲卫高手和几百骑兵轻车简从的先护送两位公主玉辇及押送敌将和高手俘虏两人回洛阳城,公主仪仗在后面缓缓跟随,留下杨兴率领金吾卫士兵继续清理战场和进行受降事宜。 一溜烟回了阆苑宫,金童吩咐所有亲兵高手保护两位公主,这个时候大家惊魂未定,也不讲究什么礼仪了,保卫队伍直接开到寝宫门外,四周房顶上全部布置弓箭手,两位公主在寝殿内慢慢的互叙衷肠。 金童自己则回了“忠翊卫园”,吩咐手下立刻分头向高阳王元雍、北海王元详、本朝迎宾专使刘芳汇报今日战况,然后下了颍川郡折冲都尉李峰的一身行头,废了武功,吩咐人好吃好喝的侍候着,等待朝廷提审。最后开始炮制今日抓到的弥勒教高手。 先是照方吃药整治一番,废了武功,剥了衣服,什么衣服上毒药啊牙中毒丸啊全都是不用留了,省得断了线索,然后解开穴道,凉水泼醒。 这弥勒教妖人醒了之后颇有一番挣扎,最后现装备都不在了,武功等级也被清零了,方才颓然安静下来,恨恨道:“兀那狗官,你好狠!” 金童笑道:“打虎不得不狠。我说,这位金刚什么的,一身功夫不是弥勒爷从胎里给你带的吧?说说吧,哪门哪派?叫啥名?哪来的?怎么就到李大人军队中了呢?赶紧的说完,本官还要吃饭睡觉玩姑娘去。” 妖人“呸”的吐了口唾沫,道:“你等朝廷狗官,占我大好江山,欺压良善百姓,吾等誓为十住菩萨,杀尔等一个血流成河!” 金童真元乃是自动运转,一口唾沫哪能眼睁睁的被他吐到自己身上,飞到半路就像撞到一面空气墙般掉了下去,金童呵呵一笑道:“倒是有骨气,不过本官有一点可不明白,佛门从东汉时节才从西域传入东土,正经汉人都信道,信佛的百中无一,当今皇族虽然是小族崛起,但毕竟也是历来的华夏子民,倒是比你们弥勒爷出现还早,朝廷占了你们佛爷的什么了,值得你们这帮笨蛋拼命的兴师动众想讨回来?” 妖人想了想没法回答,梗着脖子道:“要杀便杀!我新佛弥勒大士李讳归伯在上,已经天授平魔军司之职,届时天兵一到,人人皆为十住菩萨,尔等宵小一网成擒,看还有没有今日的威风!” 金童摇头笑道:“不错啊,对自己上司礼数真足,说个名字还讳来讳去的,你自己说说,你对自己亲爹有没有这么尊敬?我说,你都喊的这么邪乎了,本官也知道你是个硬骨头,不过你自己名字总得说出来吧,不能总让本官称呼你傻狗笨猪什么的,这可不体面。” 妖人掂量一下,不好自己找骂,硬梗着道:“爷爷李天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金童嘿嘿笑了几声,忽然正色,声色俱厉道:“来人!好好侍候这位李大侠,十八般刑具一个也不准少,末了还不准伤他性命,最后给他预备个泥鳅汤,反贼还敢这么硬气,给他受二十年的活罪,少一刻钟我扒了你们的皮!” 两边士兵应声出去招呼着,随即就有士兵源源不断的往屋里搬刑具。 旁边的都尉谭炳富见此局面,不禁凑趣道:“将军,十八般刑具是属下们天天都在玩的,大家都知道是什么玩意,不过这泥鳅汤,可是真真没有听说过,难道是将军新明的乐子?” 金童顿时一副被挠到痒处的样子,“眉飞色舞”的道:“这是前几日儿郎们刚刚与太医院的大夫们琢磨出来的法子,你不知道?正巧这会没事儿,我且与你吹嘘吹嘘。这个人呐,最怕的是什么?是死吗?一了百了哪有什么好怕的,特别是像咱们面前李大侠这样的人,拿‘死’字吓唬他,他正求之不得早死早投胎做菩萨呢!是疼吗?大家都不是小孩了,练武几十年,浑身是伤,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再者说越疼对身体的伤害越大,最后免不了是个死,死了也就解脱了。至于拿什么家人父母相威胁,咱们是官兵,又不是土匪,可犯不着这么下乘,再者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人家的家人没有包庇,咱们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去拿人是不是。” 说了一大串,也没说到正题,反而被捆在一遍等待受刑的李天齐得意洋洋,仿佛金童正在形容他刚正不阿的为人一样。 然后金童笑道:“至于人最怕什么,嘿嘿,不妨告诉你,都尉大人,这人最怕的,就是一个‘痒’字,你让他浑身痒痒,不能抓不能挠,而且还不知道痒痒到何时是个头,死都死不了,这个才是最可怕的。不信?痒痒当然是要笑了,笑就开心吗?这个李天齐,麻烦都尉大人先把李大侠弄老实点,再用银针封了他的几处穴道,先让他笑半个时辰,看看是个什么难受劲儿,然后我再跟你说痒痒怎么个可怕法。”说完转身就走。 谭炳富阴笑道:“李大侠,真不巧,我家将军此人就是这样,说什么话总要卖个关子,你就担待些,先笑半个时辰吧。”说完招呼手下把李天齐死死的捆起来然后如法炮制。 半个时辰转眼就过,金童也回了刑房,命人解了李天齐的穴道,这李天齐已经笑到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奄奄一息了。 金童让人喂他点水,看他回复了点精神,点点头,对谭炳富道:“都尉大人你看,这个笑,果然笑的很费劲吧?” 谭炳富点头,大为赞叹。金童继续道:“可惜这个笑啊,太需要喘气,人如果喘气喘的太急容易憋死,对于一个不会武功或者封了穴道的人,一直笑半个时辰就是极限,必须给他缓口气,但是,半个时辰缓口气,这个罪就没有真正受到,他仍旧执迷不悔,所以,必须有一种法子,不伤他的性命,还让他难抓难挠的痒痒到骨头里去,这刑罚,用不了一天,此人必定能把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给你说的一清二楚,只求死。” 谭炳富摇头道:“将军说的虽然精确,但属下既然没有见过,自然很难知道效果。至少将军应该先说说怎样炮制,大家心里也都有个底儿啊。” 金童笑道:“先给犯人喝麻沸散,喝了麻沸散没有痛觉,然后封了穴道让他不能行动,才能进行第一步,先把他头皮上从前到后的划条长口子,事先捣好药泥糊上,不能出血太多,否则人就死了,过一刻钟止了血,再把伤口处的皮挑起来,往里倒入水银,水银质地最沉,见了皮肉之间的缝隙就能一直漏到底……” 谭炳富“大惊”道:“水银从头漏到底,岂非……” 金童道:“自然是从头到脚一层皮都被水银剥掉了,这时候用一壶滚水浇到这人的手脚皮肉上,这人觉得疼又没得躲,这时候给他解了穴道就会原地挣扎,这一挣扎,就从头顶的伤口里蹿出一个大肉球来。” 谭炳富哈哈大笑道:“大肉球!哈哈哈哈哈,当真好玩!” 地上的李天齐出一声低吼:“狗官!你……你不是人……”话音没落就被金童踢的没音儿了。 踢闭了李天齐的哑穴,金童鄙夷道:“我俩正在这里商量如何炮制你这等好汉,你骂个什么?你以为骂两句本官就能给你个痛快么?哼!” 谭炳富劝解道:“将军别理他,咱们继续说,这么个好法子,可不要藏着掖着。” 金童点头道:“好好,不理这厮。肉球跳了出来,不过这浑身没有皮,咱们也不好整治他,别不小心摸一把就得个破伤风死了,所以么,要调制一缸上好的药汤,把他泡里面,然后放上二三十条泥鳅,泥鳅是水生的,进了药汤自然不舒服,就要到处折腾,再者此物浑身粘滑,蹭了犯人的肉也伤不了,只是这个痒痒么,没有皮,就只能痒痒到骨头里了……既然他动不了,自然就不能挠了,不能挠怎么解痒呢?喝了麻沸散说不出话来,自然也笑不了出来,只好这么生受着。” 谭炳富听到这里,有些担心的道:“将军此法自然神妙,可是,万一还有人十分之坚强,这么泡着不死也不招,万一能撑个三五七天,不也是耽误咱们的工夫么?” 金童奸笑道:“这还只是泥鳅药水,万一遇见硬气的,痒痒都治不了,自然就要做成汤了,大缸下点起小火,把药汤微微加热,人倒没什么,可是泥鳅就受不了了,泥鳅在天热的时候会怎么样?当然是往泥里钻,可是这个缸里并没有泥土,哎呀,这泥鳅真可怜。” 谭炳富大笑道:“将军差矣!缸里是没有泥,没法打洞,不过缸里有人啊,人身上,不就有现成的洞么……” 金童也大笑道:“果然好主意!都尉大人毕竟是个中能手,一语中的,一语中的啊,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相对,眉飞色舞的大笑,金童一个不小心就踢开了李天齐的穴道。 李天齐大喊道:“尔等卑劣小人!有本事一刀杀了爷爷,想方设法折磨人算什么好汉!”这是用毕生的力气喊出来的,声震房梁。 金童霍得止住笑,面对李天齐厉声喝道:“你这逆贼!你以为本官这些都是说说罢了,故意吓唬你的么?你看看正在搬进来的是什么!” 李天齐哆哆嗦嗦往门口看,只见两名士兵先是抬进来一口大缸,然后是抬进来一大盆的泥鳅,再然后是一盆木炭。 “尔等……阴险狠毒……爷爷……招了!” “哼!”金童面色一冷,一挥袖子道:“什么英雄好汉,十住菩萨?无聊之极!”大步走了出去。剩下的,交给谭炳富就足够了。 李天齐把脸埋在地上,久久不愿再抬起来。 李天齐招的很痛快,而金童在北海王元详、本朝迎宾专使刘芳以及受邀而来的南朝正使沈约的面前也表现的很痛快,自从高阳王元雍把他送到甲字第一号驿馆见到诸位上官之后,金童用最简短的语言表述出南朝萧宝融的副使丹凤公主身边有奸细并且时刻处于奸细的武力威胁之下,就再没有半点言语,由得各位大佬做决断,自己就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 金童没有建设性意见,元详、刘芳当然也没什么建议可提供,毕竟这次己方做的很好,几千步兵打了两万骑,拼死保证了副使的安全,完全不会影响谈判的进程。而南朝起义军方面的事情自然需要他们自己决定,要立马抓人以绝后患还是留而不杀顺藤摸瓜都可以,如果留着线索那么公主的保安工作就不好做了,而直接抓人呢?我们人也说了,线索是不是可靠也另作一说。 沈约差点把胡子都拔没了,最终咬牙定下来,以公主刚受过大队人马刺杀为由,把自己身边的高手全派过去保护,主要是监视嫌疑人,这边该怎么谈继续怎么谈,并且表示会同时写信给萧衍求大都督拿主意。 金童没什么异议,带着一串高手回去交给了阆苑宫,并且相应的提高的本国长乐公主的保安级别,这么一布置下去,阆苑宫的后殿范围简直成了龙潭虎穴,金童自己无所谓,回去补觉不提。 按照一般的思路,弥勒教刚在明刀明枪的战场上失利,很难立刻反应过来开始刺杀,而且既然仗都已经打输了,再刺杀也很难达到挑拨北朝与南朝新帝之间关系的战略目的,所以就算没有阆苑宫内如此森严的布置,公主们的安全其实不用太过于担心。 金童倒是心里没事,另外的几个地方只好炸了锅。 ps:不好意思哈,刚刚现第九十四章竟然重复了,可能是上传存稿的时候不小心点立刻表了,已经删除…… 第九十七章 马说 刘芳沈约两大读书人各怀鬼胎,不约而同的把刺杀事件与谈判内容联系起来,刘芳认为自己方反贼是因丹凤公主被贼子觊觎才起来的,给己方造成了很大的损失,先不说谈判结果如何,南朝必须先给己方更多的好处才能继续谈下去,沈约认为北朝内部出了问题,反叛的苗头本来就有,所以才导致丹凤公主受了惊吓,所以北朝要在配合南朝起义军方面多出更多的力才对。 丹凤公主回去后也十分的不开心,自己仅仅是向往传统大汉科技才去看了看观天台,结果就被好几万人追杀而来,归根结底是自己有祸国殃民的嫌疑,更对南朝皇帝也就是自己亲哥哥萧宝卷仍拥有的实力有着更加深刻的认识。长乐公主努力开解,说说自己的遭遇,再抛出女人与政事无关的观点,反正两个好姐妹说国家大事也没有用,不如畅谈一下自己的人生向往等等,结果说来说去两人更郁闷,身为金枝玉叶,从小到大都没一件事遂了自己心愿。 皇帝看完了报告,擦了擦额头冷汗,下令太极宫各部门主管想法子侍候御姐开心,至于功臣怎么赏,这个嘛……交给下面先议着,回头再说吧。 没等皇帝的命令下来,松柏堂内就已经“议”的一团火热了。 有能耐出入尚书令办公地点的自然全都是朝廷大佬,尚书令加散骑常侍高肇高踞主座,周围一圈的尚书、侍郎,和带着仆射、散骑常侍等头衔的大官们,不拘实际官职级别,只要是一个派系的就是好兄弟,大家都互相照应,虽然讨论过于激烈,但中心思想还是为了本派的政治利益着想。 通直郎宋维是顾命大臣宋弁的儿子,他爹死后他就成了高肇的忠实拥护者,官职也是高肇请托了时任太尉的元铎之后硬从益州龙骧府长史(实际任职在剑门关,与玉门关兼荆州的情况相同)给改回朝廷的。在座这么多人都是饮茶,唯有他案前摆着酒坛酒碗,喝了碗酒,宋维眼睛有些红,一拍桌案道:“诸公议来议去,众说纷纭,却多无有益谏言,只是说功劳大小封赏多少,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教丞相如何决断?依我看来,若是这个金诚这次再立大功,按例指不定就该得多少好处呢!他一个小小五品武将,又不是士族,多大官也没用,可是他背后是谁?是北海王元详!去年诛杀咸阳王元禧之后,元详就和丞相闹的很不愉快,这阵子得了6秀的支持,皇上要他出任车骑将军,虽然很多事情还没理顺,一时没法就任,但现在诸卫府至少是归他管,出了颍川郡这档子事,诸卫府人人有功,能没他元详的分润吗?万一真给他车骑将军的名头坐实了,可就不是管诸卫府了,金吾卫经此一役也是兵强马壮天下皆知,高阳王元雍会闲着不活动?恐怕以后就是高阳王管诸卫府,北海王管天下兵马。元详上去了,丞相还有得好吗?哼!”再喝一小碗酒,“砰”的把酒碗拍在桌案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意思透着就是这些议事的大臣不中用,看不到点子上。 在座的各位也都不是笨蛋,看宋维在这显摆,不禁心里都有些反感,就宋维这两下子,本来也就是去当一郡长史的料子,现在硬被高肇弄回来当通直郎,倒是进了要害部门,在6秀眼皮子底下插了根钉子,问题是这钉子插的时间也不短了,除了表现出对高肇十二万分的忠诚之外,各种朝中大事上也没看出来他有什么半文钱的用处。 不过反感归反感,大家看着高肇老神在在的样子,知道丞相是对宋维的说法十分认同,也只好顺着现成的思路想想办法。 互相嘀咕了半天,终于吏部尚书兼并州大中正加散骑常侍、东光伯郭祚开口道:“北海王近来确实威望日盛了,有些车骑将军的样子,也是朝廷的幸事。不过依老夫看来,金诚此人出身来历多有不明之处,前者说是益州的仙长领他自西域回中原寻祖,益州明明是南朝的地界,他却孤身一人去了玉门关,而且到了玉门关后就不走了,从未有人听说他到徐州彭城去过,这行踪就有些诡异了。丞相可以着礼部找找伏羲堂仙长的关系去问问,金诚既然与蜀山派仙长有关系,莫不是此人有什么剑术?两万骑之中他杀进杀出浑身没带一点伤,可真不是一般军中高手能做到的。再者,金诚在阆苑宫设了个小衙门,听说名头就是查办弥勒教的,这两个月在京师之中也是干的风生水起,各个衙门都说他是员干将,收拾的河南府上下夜不闭户,日前还有军报说他在玉门关抓了好几千弥勒教叛逆。可是偏偏就在保护公主出京几十里的路程就出了这么档子事,怎么玉门关的弥勒教就被他抄了底,颍川郡的弥勒教他就没查出来?还让逆贼顺利的动了兵戈?此事也是诡异,若是说不清楚,这次事情莫说升赏,便是吾皇不闻不问,臣等也定是不能轻易放过的。” 高肇听了这么一段话,不由得微微点头,既然北海王现在动不了,动一动他手下的干将也是个很好的选择,特别这次金诚处于一个关键的位置,一查下去万一这次金诚领不了功劳,自然也就更没北海王什么事了,至于以后要是能说明白,时过境迁,皇帝出面给点补偿都好,但也只能是给金诚,北海王可就捞不着好处了。 中心思想一确定,堂上诸公纷纷建言献策,很快一整套详细的朝堂表演计划就出炉了,不过金诚这厮毕竟小任务一个,诸公很难真的挖空心思为难这么个小人物,所以这个计划做的颇有些粗陋,意思意思就行了,赶紧再议下一件大事。 金童坐在家中,手中很快出现了一个时辰前松柏堂内诸大佬讨论的结果,甚至每个人言的中心思想都有大略总结记载,金童详细的看完了卷轴,挥手道:“抄一份给北海王送去,当面禀报,这消息的来历是中书监,无须讳言。” 堂下一名亲兵领命去了,金童挥手再招来一人,想了想还是提笔写了封信,道:“去取千年人参两株,连同此书信一起送去6侍中府上,亲手交给门房管事牛二禄。”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哼着小曲,悠然自得的入睡。 金童的报告和礼物被辗转送到侍中6秀办公大殿时已经接近深夜,6秀看了一遍不由得呵呵大笑,对身边官员道:“郭尚书会演戏,金诚这小子却真不是什么绣花枕头!闻弦声而知雅意,倒是个机灵的家伙。明日的朝会,咱们且看看高丞相这次怎样弄巧成拙,哈哈!哦?这两株人参看起来年份十分的足,来来来,崔大人见者有份。” 身边乃是廷尉少卿崔振,看见好东西倒也不推辞,接过人参来稀罕了一会,拿过报告看了看,不禁哈哈笑道:“大人神机妙算,特别郭尚书这一步真是好棋,一番话说的松柏堂内言听计从,还都浑不知已经上了歪路。嘿嘿,说金诚有剑术?亏他想得出来!” 两人相视大笑,又对了对这几天上朝后怎么配合,然后各回各家,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朝,北海王元详先出班奏道:“启奏陛下,昨日有军情奏上。” 朝中众臣以及皇帝其实都已经得到了军报,不过北海王还是按规矩详细的奏报了一遍,比如金吾卫在钦天监地盘上抓到了谁谁谁,受降了多少人,然后监门卫、羽林军卫又在某某地方抓了谁谁谁,受降了多少人,以及官兵损失几何,都已经在一夜之间统计完毕,并且已经到手十四份供状,也在朝会上简明扼要的说明了内容。 说晚了军情,皇帝照例问道:“战区百姓可已经安置妥善?” 元详回答:“交战未在村镇,并无百姓伤亡,损失田亩已着地方官统计,近日可以报上。颍川兵马来时层层关卡皆有通敌者,微臣已经下令抓捕相关人等,目前未有结果。” 皇帝点头:“弥勒妖教谋反大案,可交左金吾卫翊府详查,犯官交大理寺按例查办。” 此言一出就算要完事了,再说下去就是奖励。于是立刻有官员出班奏道:“启奏陛下,微臣有本奏上。” 皇帝一看,是中散大夫甄琛,抬手示意准许说话。甄琛道:“臣闻左金吾卫翊府以右郎将金诚为主将,设置‘忠翊卫园’,负责纠察京畿之内不法,并按考疑事,后闻陛下曾下旨令‘忠翊卫园’所属查办弥勒教等谋反大案,并以特旨设大狱。但金诚虽接旨意,任事却不用心,昨日颍川郡兵马逆反,实是弥勒教大案,微臣以为,金诚奉旨查办弥勒教,却有近在咫尺的逆案生,应先查办金诚懒政之罪,以儆效尤。” “呃?”皇帝坐在龙椅上一阵恍惚,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朕明明记得下旨放权才区区两个多月,怎么天底下再有弥勒教就得治罪了?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 这时又一名官员出列道:“启奏陛下,微臣有本。” 皇帝一看是吏部尚书郭祚,立刻准许。郭祚道:“陛下,微臣以为甄大人所奏是实,但金诚以弱冠之年,且是带兵武官,能任事已经不易,日前在玉门关剿灭弥勒教逆贼方才有了结果,即回京接手保护使节之事,短短数日内似乎难以查清颍川郡中秘辛,况且颍川郡属豫州,并非京畿河南府辖下,以金吾卫之职权,要查办豫州某郡的折冲都尉,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甄大人所奏治罪查办未免过于严厉,臣以为只需下旨责备,复令戴罪立功即可。” 这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正是昨晚商量好的说辞,客观条件大家都知道,想治金童的罪也是不可能的事,来个顺水推舟的戴罪立功,恰好抹杀了杀敌的功劳,就算以后再有赏赐,也只能及于金童一人,与元详再无关系。 “这个……”皇帝未免有些挠头,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事情仿佛并没有按照通常的方向展,可还真是说不上来个所以然。 这时候又有人出班启奏,皇帝看见是秘书丞李彪,继续准许,李彪奏道:“启禀陛下,当初陛下下旨着左金吾卫金诚部查办弥勒教等逆案,实是当时京师之内弥勒教活动频繁,且从七年前先帝尚在时直到去年陛下登极之后,接连生庶人元恂案、穆泰6叡案、咸阳王元禧案、突厥阿史那土门反叛案、车骑将军元丕遇刺案、长乐公主遇刺案,动摇国体,朝廷不宁,恰逢弥勒教作乱,北有柔然犯边,不得已下旨令一军署专责查办逆案,虽有旨意,但既非将此事全权托付一个五品衙门,更非改变其原有职司,其实最大变动无非是左金吾卫设了个诏狱,专责看押危险人犯而已,至于其他大案,一直以来也并非只有左金吾卫一家在办,各个衙门仍是群策群力彻查,并未懈怠。昨日颍川郡军将谋反,并非左金吾卫翊府办案不力,恰恰是近来金诚接手之后厉行整肃,河南府治安已经初见成效,颍川郡相邻,逆贼心中不安,方才孤注一掷,打算刺杀使节,扰乱国政,从中获利。请陛下明察!” 李彪是皇帝的近臣,也是直接侍奉皇帝的亲信机构头头,这番话确实说到了皇帝心坎上了,皇帝元恪不禁点头道:“不错,不错,金诚此人任事,朕所素知,御姐也曾多次对朕说,自从他来了,也得睡个安稳觉。依朕看来,金诚任事勤勉,并未负朕所托。” 皇帝都说这样的话了,高肇所属不禁面面相觑,事前确实知道6秀一伙势力大,但没想到长乐公主的影响力与6秀加起来竟然能达到这个地步,生生把一个小小的五品武将推到了皇帝宠臣的地位,偏偏这次就是选了金诚为切入点,现在皇帝都已经直说了自己信任金诚,一大群高官竟然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时廷尉少卿崔振出班要求启奏,皇帝照例允许,崔振道:“好教吾皇得知,自古以来,千里马常有欲求不满郁郁而终者,更何况主上无端猜疑?如今左金吾卫翊府右郎将金诚,区区五品小官,不过弱冠之年,尚且不知朝廷大门往哪个方向开,但也实心任事,以至于屡立战功可以上达至尊听闻,不愧是军中一匹千里马。微臣为何如此形容呢?只因微臣忝为廷尉副手,与朝中风气多有纠察,无意中听闻金诚曾作《马说》一文,颇有感触,今日众臣工既然评判此人,微臣以为不妨将此文献上,以供陛下御览。” 皇帝一听,立刻来了兴致:“哈哈,朕一直不明白御姐一个温婉之人,素好喜欢诗词歌赋的,竟然会屡屡在朕面前表扬一个武夫,原来这金诚还是文武双全,作的文章能令清河郡出身、书香传家的崔卿推崇,朕与众爱卿可试一观。” 崔振也不含糊,当下向侍卫讨了纸笔,求皇帝赐下书案,当场把自己昨夜刚刚背会的“金诚所作”的《马说》一文写了一遍呈上。 皇帝元恪虽然并不是什么靠谱的君主,但从小也是被上任皇帝拓跋宏耳提面命做过学问的,文理熟通。文章拿来一看,不禁大力一拍龙案:“好文章!” 第九十八章 左武侯府 皇帝拍案叫绝:“好文章!好一个天下无马!众爱卿可以传看一番。” 一幅文章立刻在大殿上传来传去的被众臣看了一遍,也不知金童上辈子的韩愈如果听说自己的文章被小辈剽窃来沽名钓誉会有什么表情。 马说: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祇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食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马也,虽有千里之能,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且欲与常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执策而临之曰:天下无马。呜呼!其真无马耶?其真不知马也! 这文章哪来的?金童上辈子中学时学的,当时老师要求这一百多字的小文章必须不喘气背下来,所以直到这辈子还是信手拈来。 朝堂上已经像开了锅一般,众大臣大多是门阀世族出身,个个文理俱佳,看过文章之后立刻按捺不住文思,交头接耳,不住品评着文章优劣,某处某处或有瑕疵但通篇顺畅,言简意赅,且言之有物,实在是令人是耳目一新,比起平时的“之乎者也斯夫”不知清爽了多少倍,不光文人大儒,想必就是拿到市井之中,能读通能懂意思的也是大有人在,最要命是格调还挺高,绝不是百姓之言,颇有开一代文风先河的架势。 就在这时,侍中6秀出列。 6秀是谁?乃是朝廷中一个派系的脑,与尚书令高肇平级的存在,他一站出来,立刻朝堂上讨论之声渐渐小了,就算还有沉浸在文思之中摇头晃脑的家伙还不安静,也有左右人等生拉硬拽的提醒他,这明显是大佬之间的又一次斗争已经到了决定胜负的时刻,还想什么文字?看戏要紧啊!最后大殿内终于鸦雀无声。 6秀在大殿中央站了一会,见没人再说话了,向皇帝长揖到地,道:“微臣6秀启奏吾皇,古人云内举不避亲,今日众大臣弹劾之左金吾卫翊府右郎将金诚,乃是荆州刺史刘贵举荐,刘贵曾是微臣的部下,又是微臣举荐,照理微臣应当三缄其口,陪同听参,但金诚此人既有大功于社稷,又是军中百年不遇的人才,今日之事,微臣敢不进言?请陛下恕罪。” 皇帝摆手道:“免罪,6卿且奏上。” 6秀正色道:“金诚此人入朝为官,虽然出自微臣门下,但他的出身来历,确实一清二楚,乃是中土的蛮荒遗脉,他武功群,人所皆知,至于说他是南朝修士的门下,有剑术之类的,微臣看来此谣言实在是贻笑大方。莫说我北朝伏羲堂内也不乏南朝境内仙山的修士维持,就算金诚有剑术,也是为国朝效力,他能不远万里的落叶归根,足见赤诚,数次勉力救护皇家,也是忠心耿耿,剿灭弥勒教,颇有功勋。奈何入朝之后,却被人无端猜忌,可见朝堂之上,有些大臣容不得异己并立,可是既然不容人,总要有个目的,难道仅仅是怕金诚立了功,升了官,再为国朝立更大的功劳么?因此,微臣以为,千里马因伯乐而出世,却因伯乐身边的小人而不能一展才华,实乃毕生之哀也,然,若此事生在本朝,吾皇身为伯乐,又是何其哀矣?眼下南朝大乱,国朝将兴,陛下励精图治,百姓也安康富足,唯有一些魅惑人心的神棍背地里搞些风雨,这次军将叛乱,实不可视为一时之事,而是整个天下在弥勒教的渗透之中愈来愈不稳固的表现,金诚自从在玉门关担任军职开始,就因剿灭弥勒逆贼而立功,入金吾卫供职之后更是一举抓获数千余党,国朝西北为之一肃,今次颍川郡叛乱,又是他独撄其峰,其中功劳不说,只说才具能力,已是一时之选。可惜金吾卫乃是近卫军职,拱卫吾皇重任在身,实在不方便放手查办各地逆贼,微臣以为,弥勒教在民间煽动渗透,狡兔三窟,无所不用其极,朝廷亦应对症下药,以皇族王公为,专设一衙门,以暗对暗,且不以州府地域为限,以灵活的手段应对各种事端,并针对弥勒逆贼以及朝中与之勾结的官员,予以临机专断之权,必要时候便宜行事,方能有效应对。微臣有《制置左武侯府条陈》一疏,斗胆奏上,并推荐左金吾卫翊府右郎将金诚入府主事,请陛下决断。”说完从袖中掏出奏折双手奉上,自然有太监走过来接着呈上。 “制置左武侯府?”皇帝拿了奏折在手,却并没有立刻翻看,当然朝堂上也不是细看奏折的地方,简要说出内容也就是了,后背靠着龙椅,想了想,手指头敲了敲龙案,忽然扑哧一笑,道:“6卿果然行事万全,不愧6氏先祖的遗风,不过,举荐自己的门下么,也不是什么忌讳的事情,但你光说了主事,却没说明该以哪位皇族王公为,这是你为自己门下谋差事,可不能说一半咽一半,既然连条陈都有了,想必这人选多半也是有的,今日众卿皆在,不如一并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 6秀也收起了一本正经的面向,笑嘻嘻道:“陛下果然千古明君,微臣心里怎么想的,陛下听一分就知道九成了,左武侯府权柄卓,干系巨大,若无一名朝廷元老压阵,莫说朝廷上下,便是微臣自己也不放心。微臣举荐老太师任城王殿下,只是如何请老王爷出山,微臣心里也不怎么有底气啦。” “嗯……”皇帝摇头晃脑的思量,就差没翘起二郎腿点几下了,半晌才目视群臣,道:“此事可行,具体条陈由礼部、吏部、兵部、尚书省、中书监、御史台详细考校,十日内呈上。昨日兵戈之事,朕当斋戒三日以谢天地并送英魂,着白马寺高僧二十七人作法事平息京畿戾气。诸卫府将领有功者,可统计上呈,无赏不足以谢战功。今日朝堂上热闹,朕也累了,早些散了吧,大小事体,众卿自行商议料理,若有不决,五日后再上朝。”说完站起身来,一步三晃的走了。 朝堂上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皇帝会闹这么一出,也只好山呼万岁,长揖到地的送行。 随侍太监高呼“退朝”,百官纷纷退下,最后大殿上还剩下几位大佬故意走的慢些,留在后面交头接耳。 6秀冷笑:“高丞相好高明的主意,这么老大军功怎么着也都会赏赐的,不过这一快一慢之间,可有人要生气了,幸好老夫帮老大人你圆场,不然元详元雍哥俩不得找你拼命?” 高肇也冷笑:“6侍中顶好的运气,今日正好赶上,输你一着,不过儿郎们不好好磨练怎堪大任?日后出了纰漏不还得老夫的尚书省帮你搪塞?” 御史大夫宇文浩然仍是木着脸,插到两人之间道:“两位大人,心里明白就得了,退朝还没走出中华门就开始胡说八道,不怕老夫参你们一本?” 两人齐齐看了宇文浩然一眼,不再做声,这时国子监祭酒曹鑫在后面用极小的声音道:“都是自家同僚,争权夺利有什么意思?谁知道今上这个斋戒三日是个什么由头?” “唉!”前面三人纷纷叹口气。 高肇走着走着忽然停下,忧心忡忡道:“今上在朝堂上又是斋戒又是法师,可是被那帮秃驴蛊惑?” 6秀道:“须得好生计议,不可失了中华数千年的道统。” 宇文浩然默默点头,领头走出三四步去,忽然站定了,斩钉截铁道:“必要之时,手段不怕狠一点!” 同行的七八个人同时重重点头,这一瞬间,似乎都忘记了方才争权夺利的热闹。 对于朝堂上的风起云涌,金童本人是毫不知情的,其实他也只不过是拿到情报之后想了想该怎样反过来恶心恶心高肇一伙,顺便再为自己这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官兵多要点赏赐而已,《马说》一文也是基于这种思路被他拿出来应景的,主要用意是说,我们这些大头兵其实可以起很大作用的,可是我们做了事情不被人认可的话就很难再挥更大的作用了,以此来促使上面对自己功劳的认可,可以说用心还是十分的纯朴良善。 哪想到,说到底还是读书人比较狠,也比他更有脑子,他这个隐隐约约要倒打一耙的思路送出去之后,到了6秀手上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6秀这个大半辈子上上下下做过十几个官位的积年老吏立马就在大脑里光反应,又是结合金童的武力,又是结合金童的功绩,再结合金童与长乐公主的关系,再推断长乐公主在陛下龙椅前的影响力,再整理和预测了一下明日朝堂上的各方较力的趋势,就这么毅然决然的把《制置左武侯府条陈》抛了出来。 当然,《制置左武侯府条陈》的诞生与金童也是脱不开干系,因为这个机构本身就是金童所设想的,基本上从“忠翊卫园”建设的初期,金童就已经现了问题。先,左金吾卫翊府的级别太低,基本上是管不了什么大事的,何况翊府的一个分支机构?现在的案子查起来,抓人抓的利索的还是江湖草莽这些玩意犯事儿,疥癣之患罢了,稍微有点来头的都有后台,再稍微有点和弥勒教沾边的更是在朝中遍布关系网,以金童这么个五品小官能济得什么事?其次,上级主管机关太多,“忠翊卫园”上面是翊府,就算翊府中郎将明说了不管金童随便怎么造,那么再上面是左金吾卫,左金吾卫有两位将军,当然也说过了只要“忠翊卫园”孝敬到了就自己干自己的,反正也没时间管,但是再上面还有高阳王元雍,虽然这位大将军不怎么管左金吾卫的事情,但人家是宗室,自己这么要害的机关在人家辖下,怎么可能不事事打招呼?打招呼也好,问题是元雍这个家伙也不是拿主意的主儿,光看他身为宗室亲王还不过是左金吾卫的头头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身体不怎么健康是一说,但思想上混日子这个是很要不得的,这不近来就已经有很多事情被他推到暂代车骑将军北海王元详的面前了?那么再上面就是北海王元详了,元详有他自己的班底和思路,“忠翊卫园”不过是偶然间在他手下里跳了跳的小单位,并非亲信,所以很多事情也不是那么肆无忌惮的可以去做,然后北海王再上面的话事人是谁呢? 所以金童就有了“武侯府”这个构想。 当然还要说明第三点,金童心里最不舒服的并不是上头有多人管事,反正他也看出来了,这时代虽然文人很厉害,但整体作风还是偏儒家,根本就没有凸显治理社会用法家的思想倾向,靠儒家维护统治是必要的,但靠儒家治理社会那就绝对不如法家,所以自己这套用军队施行法家手段的路子一时间还没人能学会,所以暂时来说自己是不可取代的,谁做这件事也不会比自己做的更有效率。但是,不得不说但是,金童心里最纠结的还是另一个与左金吾卫平级的单位——右金吾卫。 最基本的一点就是:就算金童干的工作有效率、见成绩,但大家都是人,别人就算做的差一点,只要学会了手段,也不是不能干工作,而金童目前的优势还是在于自己与长乐公主的关系,以后万一有什么变故,自己失去了这种关系,或者右金吾卫也有什么人展了什么可以相提并论的高层后台,那么左金吾卫翊府可以做的事情,右金吾卫翊府同样可以去做,君不见金吾卫大比的时候竟然有右金吾卫的将领跳出来越级挑战自己吗?第一双方不是那么和谐的,还是有竞争的关系,第二上面也不是那么和谐,派系斗争终究存在,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个唱对台戏的。而对方所欠缺的,也不过就是个名分。 于是金童就有了“左武侯府”这个构想。前提是同时“右武侯府”的存在,而右武侯府的职权也是已经设想好了的,在条陈中明明白白的写着,准备以后在适当的时候设置,用来整肃官场风纪、查治贪腐。当然条陈中还写了,就目前的官场情况来看,大家还是比较兢兢业业,比较廉洁的,也甚少现勾连党争坑瀣一气打死贪污**的迹象,所以暂时不需要设立,现在先提出来也就是给皇帝打打预防针。所以,如果这个时候可以组建左武侯府,那么这个机构的职权将是蝎子拉屎独一份,被金童牢牢的握在手中。 第九十九章 沐猴而冠 构思中的左武侯府职权其实是与目前独立于左金吾卫的“忠翊卫园”差不多,所区别的主要在于这将是个全国性的机构,以收集民间情报和渗透凡间为主要手段对付弥勒教,兼查处反、逆、叛、十恶大案等,所谓“十恶”,就是谋反、谋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和内乱,其他还好说,第七第八第十项按理说都是后世的民事案件内容,实在是金童没办法单独分离出去,才捏着鼻子一起写上的,毕竟“十恶”都在“不赦”之列,单独说出来“七恶”怕被人笑掉大牙。 联动机制方面,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在京师以外的其他地方设立联络点并且驻留联络人以满足短期内打击某区域逆贼的需要;而在进行军事行动或执法行动的时候,地方六品及以下的军队将领所部需要无条件的听从调遣,事后向上级报备,地方六品以上四品以下的军队将领所部需要在联络人出示专属兵符后无条件听从调遣并同时通过伏羲堂向朝廷报备;出于保密需要,执行职务可以先抓后奏,必要时候可以先斩后奏;出于保密及查案需要,执行职务时可以将涉嫌勾结的六品及以下地方官员暂时圈禁,也可以向州牧一级地方行政长官或代理职务的官员出示专属兵符要求其将辖下四品及以下地方官员暂时圈禁,军队内部也照此例办理,朝中六品及以下官员则需要经过左武侯府主官批准并下达书面命令,朝中五品及以上官员、地方三品及以上官员需要经过尚书令、车骑将军、侍中、御史大夫四方同意才能批准,如果商谈时间过长或者左武侯府主官认为有泄密可能则可以直接上禀皇帝。 这长长的一大撅只是大致的职权,中间当然还伴生着无数的小特权,所以洋洋洒洒两万言,又是制定职权义务与罚则,又是解释如此设置的初衷以及施行之后的展望,总之是言之有物没一句废话,原稿是金童亲自制定提纲然后由6秀找人写的,金童修改了一遍,6秀自己又修正润色了一遍,只等时机成熟的时候抛出去,这不,就被6秀找到了机会。 就在两边大使宣布暂停会谈整理内务,皇帝及其心腹正在研读条陈的时候,丝毫不知自己远大前程又出现一个全新里程碑、施施然品着茶的金童收到了长乐公主与丹凤公主的联名邀请,请这位文武双全的年轻将领去阆苑宫参加文会。 金童本来是在书房半躺着接受青璇的按摩,一边沉浸在温柔乡中一边合计着怎么把青璇和琴儿带上修行路,猛地听亲卫禀告的内容,惊得一个哆嗦站起来,茶杯都差点掉地上了。 参加文会?开,开什么玩笑! 金童虽然是武将,很少涉及文人圈子,但这个文会是怎么回事他还是知道的,典型的不谈国事,不言民生,更不用说什么如何治理国家,如何强兵裕民,就是空谈大道理,虽然这个时候离东晋灭亡已经很长时间了,但魏晋“清谈”的风气还是很大程度的占据了文会内容。 以金童上辈子的底子,若是说一说政治,说一说治国,还是可以侃侃而谈一两个钟头的,但说到老庄等等,虽然他是研究过,但很明显人家并不会按照他研究的套路来啊,到时候说什么?难道就把《道德经》《逍遥游》按照白话文翻译出来为大家增加笑料吗? 不住的在书房里兜着圈子,金童成功的把青璇转的眼花了,青璇不由得开口道:“相公,不就是文会吗?为何焦急成这个样子?两位公主殿下的文会,多的是名人雅士,相公不会说就不开口罢了,真有人找到你,相公也就认输便是,左右是个武将,他们还能苦苦相逼?没得辱没自己身份。” 说实话,青璇这说法还真是十分中肯的,先武将在文会上认输绝对不算丢人,其次任何人只要不是顶级文人,认输也都不算个什么事儿,问题是金童这几天不是正出风头吗?现在接到邀请,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那篇《马说》的事了。真是天杀的,这文会不是很鄙视说什么治国益民的俗论吗?怎么就有人看上自己这么点“后现代”玩意了? 金童还没有平稳下心态,青璇又笑道:“再说相公也不是那种粗人,对答两句想必也不困难,别人不知,难道妾身还不知道吗?当初相公一诗就把主母骗的神魂颠倒……嘻嘻!” 嗯?对了,自己没有文章,不懂空谈,但自己会作(抄)诗(袭)啊……就算和主题有点不符,但是运作好了可能也不至于丢人,再说,丢人就丢人,实在不行俺们还就老老实实当个大老粗!金童点了点头,心中大定,一把抱住小美女,上下其手,恢复了骄奢淫逸的嘴脸。 一日后,六月十九,未时,阆苑宫。 文会开始是刻意错过了午时的,里面有些传统上讲究,这个和金童没什么关系,不过客人却是从早上开始就已经6续到达,北朝的一班高层大臣早上点了卯就奔阆苑宫而来,与此同时是南朝萧宝融使团的全体官员也都到了,相当于上午和中午是北朝迎宾副使长乐公主出面招待南朝使团,朝廷高官作陪,下午正式文会,邀请了京师中出名的文人雅士来参加,高官团体和使团人员都是受邀列席。这一天金童也是没闲着,接待宴会他没资格参加,但保卫工作还是很辛苦的,金童实在转悠的无聊,光茶叶都耗费了三两有余,实在没敢喝酒,怕下午丢人。 然后就是名士们到来,金童也回隔壁“忠翊卫园”换了身宽袍大袖,摇着扇子施施然的登门了。 看见金童这么一副从所未见的打扮,迎门的侍者包括申和总管在内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艳,而是憋着笑,试问谁见过金大人金将军做出过这种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想要大摇大摆却又不自觉的学人扭着屁股走路还学不像的罕见姿势?看这架势,嗯,确实腰里缺了把刀!要是加柄腰刀上去,这幅宽袍大袖看上去都能更像武官箭袍多一点。 好在金大人自己不自觉,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略学了学觉得不舒服,还是放开了走,这下倒还好些——本人就是走路姿势霸道怎地?你们以为穿了你们的衣服就和你们一样怂?金童毫不避讳的与几名文士撞了撞目光,人家扭头走了,他还兀自得意。 很快,“公主殿下邀请了一名武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北朝文士团体,很快就已经有人十分不忿的表示要把这个沐猴而冠的家伙羞辱出文会大堂了。 金童却是毫不知情,毕竟这里又不是战场,犯不着时时刻刻的放开神识扫来扫去,所以他就秉承着自己“只喝茶不吭声”的计划,进了大堂就偷偷摸摸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了。 这时代城池大,房子也够大,长乐公主拿出来搞文会的大殿也着实是比御史台以及“忠翊卫园”的办公大殿大多了,不过文会不是经筵,并不是像开会一样上面坐一排下面坐一堆面对面的来,而是只能给个大殿几百人围成个“回”字形,顶多就是两公主及数个高官和使团人员坐在最上的北面台阶上,单独一排,其他方位多几排并且东西两方面对面罢了,包括门口都安排有面向北的位子,而大点正中央则留有一大片空地,一般是为了给兴起歌舞的文士们预备的。当然像这种顶级的文会一般也不会有人起舞。 金童进了大殿,随便晃了晃,很快就躲到了西南角去,根本就没敢有盘腿或者箕坐的念头,规规矩矩的“鹤坐”在坐席上,然后手里捧个茶碗,低着头自己想事。 想什么事?正是身之所向心只所想,他就是没事研究研究这个正儿八经的坐姿到底要怎么摆姿势才舒服,然而从哪开始研究呢?先研究一下骨骼与肌肉的位置和身体姿势的关系,这个其实很简单,这阵子习武也很长时间了,劲气到处自然很明白骨肉的状态,再加上自己强悍的神识,当初练习力并不是没有好好捋过这件事,哪块肌肉先力然后关节跟上然后再有哪块肌肉松哪块紧,最后根据姿势的不同可以调整力的大小,一丝一毫都没有忽略过,要不谁还真当练武功很容易呢? 心里想着,腿上的肌肉关节就自然而言的调整着,渐渐转换成最省力并且不伤骨肉的坐姿,不过这么一调整,旁边的人倒是很明显的看出来了。 旁边有人呵呵一笑:“兄台,胡为乎股耸无休?抱恙乎?敢使杏者解烦?” 金童一怔,抬起头来,先看见大殿这么会工夫已经基本坐满了,包括自己身边这种角落的空位也已经比较紧张了,大家坐席和几案也就相隔一两步远,这才意识到自己想这么点事的时间已经快要开始了,然后回忆了一下刚才听到了那句话,这才想起来,除了“兄台”和“抱恙”两个词之外,根本就没听明白那人说的其他内容到底是啥。 “呃?”金童正要开口让人再说一遍,忽然意识到这是要丢人的节奏,急忙改口道:“无恙,无恙,多谢关心,无须挂怀。” 匆忙回答了一句,自我感觉也够文绉绉的了,结果还是听到旁边有人有低声轻笑的声音,原来这么说话还是太土? 尼玛,金童莫名火起,来这儿破地方又不是哥自愿的,你们还笑,你丫是从生下来就笑到现在的吧?神识一扫,把周围出声的几个人全记住了,打算回头找由头抄他们家。 继续低头不语,不过这会有点研究不下去了,老是不由自主的注意着身边的动静,而周围的几个人也因为刚才合伙嘲笑了个土包子之后有些共鸣,也开始三三两两的交流起来,声音大大小小的也都脱不出金童的六识,可是听了一会,金童就泄气了。 这文会上都是什么人?坐在中间圈的是谁还暂时不知道,这边西南角的可全都被金童“听”出来了,虽然太文雅的听不懂,但打招呼总是能弄明白几句的,别看这小角落,全是什么陇西李、赵郡李、弘农杨、太原王、琅琊王、陈郡谢、清河崔、博陵崔、荥阳郑、范阳卢、太原温、颍川庾、谯郡桓之类的,凡是自己听说过的“士族”在这儿全有人,有的就是本族长房,有的是迁居南朝时剩下的几房几房,拉出来比自己帮伙的头头6秀还来头大,这么些家还怎么抄呢?金童犯了一会合计,知道以自己的本事来说,这辈子是够呛了。 当然,只能在角落里找位子的全是那些大家族的后辈子弟,真正中流砥柱的全在中圈呢,比如朝堂上为金童说过好话的清河崔振就在离长乐公主不几步的地方,位次比他的顶头上司廷尉正卿还高,没办法,这里是文会不是朝堂,崔家人不上座谁上座? 既然抄不了身边这几个人的家,金童也就认了,收摄心神,继续研究目前看来比较有意思的事情。 骨肉的位置和姿势调整已经基本完美,估计按照现在的坐姿就是跪坐个一天两天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下面就是经脉。 金童的经脉其实与普通武人略有不同,基本的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倒是都有,但别人是修炼内功来充实扩张和强化,他则是后来用真元分化出一部分真气流转,强行伪造出自己这个“先天高手”出来,原因很简单:他自己直到现在为止还是不懂什么炼气之法,自然就无法修炼,最多只能勉强的运转识海紫气,而现在识海已经化成了天地模型,修炼冰柔传授的一些小功法都是一蹴而就,明白了原理就是大成,至于真元的量,再运转也还是那样,并且不运转的时候貌似也在以缓慢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度增加着紫气数量和提高质量,这使得炼气成了一个标准的鸡肋,那么他所能干的做有意思的事情也就剩下不停的疏通、运转经脉内的真元以改造经脉、增强**了。 不得不说在这个“古老的”世界与从前的世界确实存在着很大的不同,蓬勃的灵气使修炼变成了一件不那么困难的事情,就算金童上辈子从来没有接触过武功和道法,但也不妨碍他一眼就看出这个世界无处不在的蓬勃的灵气与前世的不同,就算是一株植物都可以比前世长的更加茂盛一些,而修炼内功也成了身体条件尚可的人力所能及的事情。 当然,普通百姓还是难以修炼到内功的,至于外功还是需要长期的苦练,所以这个世界的武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但百中有一已经很不得了,前世谁能想象得到一万人之中有一百个武者?虽然普遍水平不高,但只要有内功的底子,就可以强身健体和延年益寿,并且在修炼有成之后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更进一步的可能自然就是炼气。 第一百章 修行之路 修士修的是仙道,有资质可能修仙的人万中无一,据金童所知的一鳞半爪,眼下南瞻部洲华夏境内修炼到真人境界的绝对不过一千人,并且前提是华夏拥有着几十亿的人口以及数以百计的修道门派,以及广大人民群众对修仙的憧憬和向往,感情上的倾向性相应的体现在收徒成功率上。华夏的修行宗门从来没有像上辈子小说里描述的那样以修为区分弟子地位,而是传统的师父授徒模式,虽然数量不大,但质量却都很高。 如果按照人口五十亿算起来,一千万人里面有两个真人,这个数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不能忽视的一点是,真人级虽然只是修仙的起点,在孙悟空嘴里属于“可以修行”的阶段,但一千万里有多少个修士呢? 一般人达到先天境界算是踏上修行的道路,小成则可筑基,筑基之后称为“炼气士”,当然“炼气士”同时也是对所有修士的俗称,炼气士成就元婴也就是识海之内出现了自己的缩影,可以运用内观之术,称为“真人”,当然“真人”这一称谓也往往一直到某修士成仙开宗立派之后还在沿用。这么说起来“真人”已经是修炼的第三阶段,而识海之内再生某种变化就会使得魂魄与金身合一则是地仙,寿命无穷无尽,天下有几个地仙? 其实,华夏的修士总量已经达到了千分之一的恐怖比例,这个比例不管是上升还是下降,都取决于几个因素: 先,修道门派自行下山遴选,各门派都有不少的弟子在世游荡,有炼气士也有真人,只要遇到能够看出资质群足以修仙的人,不管男女老幼一般都会试探着召其入门,或者告诉此人机缘何在(如告之无法带走或暂时不愿跟随的人,附近某某派的山门途径); 其次,门派的培养能力,带上山门的弟子自然会得到修行的心法,但能不能进入先天境界就成了一个很大的门槛,这个事情仅凭少量高手去揠苗助长是不可能改变大局的,金童是例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本事有多大。门派教授新入门弟子修行至少也要是炼气士才可以,炼气士已经筑基,身体百脉俱通可以自由运行真元才可以体悟到修行的种种玄妙之处,但炼气士能有多少个呢?十万人里能有一两个罢了,并且寿命也就是比一般的先天高手略长,活个二百多年罢了,所以修道门派里更新换代最快的就是筑基期炼气士,他们还要顾着自己修行进步,还要教导后进弟子,做些真人、地仙没时间去做的杂事,可谓是华夏修行界一个公认的整体进步瓶颈。 第三,三灾八难的影响,所谓三灾的就是苏妍对金童说的仙凡劫,当然苏妍说的很不准确,仙凡劫也不是她所说的那么简单,不光有五雷轰顶,更可能有阴火、赑风来袭,刹那间吹散了修士的神魂、烧毁了肉身都不是说笑的,至于八难就是因果的牵引,人修道,不管是修仙修佛都是入了天道,因果的影响更加具现化,所引的果报也是更加的凶险,动不动就是一个疏忽形神俱灭,当年截教的一大群太乙金仙就是这么着了道,应了所谓劫数。因此,并不是资质够高就可以修行,还要看悟性、看心性,看各种自身因素之间是否协调,君不见这么多炼气士没出几个真人,大部分是因为资质不到修不成,还有小部分就是不知道哪方面出了问题,遭劫难半道身陨了,而且还是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第四,先天武功高手的入道。武功练到先天境界有两种选择,一种是享受生活,一种是勇攀高峰,像金童的长官刘贵从前身边的两大先天高手,人家就很看得开,不去追求什么虚无缥缈的长生之道,俩人很上道的选择了退休回家“养病”,试图活的更长些,当然这也与他们晋入先天境界时年龄已经不小的原因有关。但更多的先天高手选择继续修行,拜入修道门派或者跟随方士散修修行,但由于江湖多有恩怨,有恩怨就有因果,有因果就有劫难,加上上半辈子的功夫多有战斗有关,修行方式、感悟多有偏颇,身体积累暗伤难除,所以这些高手最终能够成功踏入真人境界的寥寥无几。 当然,先天高手入道后出于自己对战斗的领悟,往往能够修成极厉害的战斗类神通,所谓“剑侠”就是其中一种,有武入道的是剑侠,自始修道的是剑仙,甚至还有专门的剑修门派,还有专门的清规戒律以及行事方式如“剑侠七杀”等,这类人往往都是极其厉害的打手,但往往境界不高便是了。 第五,自行悟道。这种情况多出现在后天资质变异的人身上,要么是限于先天属性等问题,年少时资质不显,要么是多有功德而致使脱胎换骨,一般也就不外乎这两种情况,然而这种人一旦悟道,基本都是Bug般的存在,特别是后者,修行路简直就是一片坦途,白日飞升是指日可待。当然还有另外的,如走了狗屎运跳崖得到天材地宝之类的不可预测的,可以忽略不计。 上述几个因素,综合就导致了在一个正常存在展的世界里各阶段修士的比例相对固定,而没有修行的人之中有好苗子吗?有,而且太多了,但并不是每个可能走上修行路上的人都会走上修行路,最简单的一点就是,修士到了一定境界,基本上就是炼气士的后期,由于对神魂的影响日益深刻,就会使得神魂的本源强大到无法进入轮回,如果全世界的人都修仙,而成就真人的几率仍然只有千万分之一,绝大部分都烟消云散,那么很快这个世界就没人了,而神仙也是会因三灾六难而死的,到时候神仙死差不多了,同时后备力量也早已经死光了,新的神仙从哪出来? 当然,说一千道一万,修士对收徒的**不高的主要原因其实因为修行界的和平,自从封神之战以后,各大宗派有竞争但绝少有纷争,特别是自然资源的丰厚,根本没有争抢的必要,只有一些非常稀有的天材地宝才会有争议,比如蓬莱派那颗万年还没有成精的人参,但大家缺乏纷争的习惯,处理手段也相对柔和。 所以,修仙可以看做是炼魂,而学武就是炼体,金童目前的情况,就是对炼体方面的认识和了解远高于炼魂方面。 一边思虑着修行的问题,一边调整着真元对经脉的影响,金童竟然入了神,忽然耳中传来声音:“金兄,金兄!缘何入梦?”声音已经有些大了,并且带着不耐烦。 “啊?”金童从白日梦中醒来,现整个大殿的人全在看着自己,看来自己已经被喊了不短的时间了,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不到这种场合下怎么会有人找自己搭话。 此时有人冷笑道:“果然武夫草莽!今日当此盛会,高朋满座,堂上充耳金玉良言之际,竟然行此无礼之举,人言‘忠翊卫园’金诚乃是化外蛮夷,吾素不信,今日一见,却是吾想差了,终究是山野村夫,难登大雅之堂。”金童定睛望去,依稀是进门之前与自己对望过的一人,此时他坐在对面第二排,一脸讥诮笑容,确实显得颇有几分冷然,好像自己是他敌人一般。 “呃……”金童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反驳?怎么反驳?确实是自己失礼在先,在茶话会上做白日梦,被人拍了还不是自己挣的?问题是,这尼玛的太丢脸了,不说几句难道就这么被几百人冷嘲热讽灰溜溜出去? 那人说完就不再做声,并且大殿上竟然没人接他的话,金童自己也不说话,这个当口上竟然出奇的冷场了,只是略有些窃窃私语,似乎大家都在等这个武夫自己滚出去。 金童抬头向上望去,映入眼帘的是长乐公主略有些哀伤的脸。 潜台词是什么? 目光再转,丹凤公主一脸的惊愕,与金童对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是想要为金童说几句圆场的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再看,被请来凑数的6秀坐在上的边上,以手支颐,略略有些摇头晃脑,却是满不在乎的神色。 在乎什么?当然不在乎,他的手下只是一介武夫,被文人戏弄了还不是很正常的事情?这是传出去连趣闻都算不上,甚至外面还会有人说文会上有人欺负白丁。 忽然一句话于脑海中再现:“两位公主殿下的文会,多的是名人雅士,相公不会说就不开口罢了,真有人找到你,相公也就认输罢了,左右是个武将,他们还能苦苦相逼?没得辱没自己身份。” 连自己老婆都知道自己不如对方甚多,却唯独自己放不下,非要这个面子? 在这个窃窃私语却无人言的冷场大殿上,忽然金童哈哈大笑,站起身来。 “嗯?”众人不禁都有些意外,这货不按剧本来,要搞什么鬼? 金童站起来,七拐八拐的走到中间空地上,长袍一撩露出裤腿,做出个儒服武人的样子,面对着言那人道:“兄台教训的好,金诚受教了。”说完深施一礼,再道:“敢问兄台名讳。” 那人有些惊讶,却并没有起身回礼,只是以坐姿抱拳道:“鄙人赵郡李叔文,不敢赐教,唯望兄台以礼相待,万勿扰了文会气氛。”只报姓和字,却不报名,十分的不客气,并且话里意思还是让他赶紧走。 金童笑道:“在下一介武夫,今日忝为文会宾客,虽大字不识两千,但也知些微末礼节,适才好像有人招呼在下,不知是谁?” 李叔文身边一人依样画葫芦,坐姿抱拳道:“鄙人博陵崔允阳,之前听闻丹凤殿下说起前日的遭遇,忽然想起那日有名武将今日也在座,不禁有些好奇,因此想请金兄一见,却不知金兄并不适应文会气氛,早早睡着了,却是鄙人唐突。” 金童哈哈一笑,道:“文会的气氛么,依在下看也不过如此了,众人不识仙道,个个闭门造车,却聚在此地聊一家之言,怎能有趣?” 见有人要勃然反驳,金童急忙道:“且请诸位高士听某说完。某自化外之地归来,是华夏仙长带挈,这位仙长是谁呢?乃是蜀中蜀山派真人玄心子,他去西域游历,听说有一少年乃华夏人士,写得一篇能看不能读的怪异文章,于是找某,某与他打赌,因某质弱无法回华夏寻祖,他若输了,须带我飞回来,这位仙长应允,于是看某文章,看完之后只好认输,带某归来,此其一。仙长带某回归中原,却是先到蜀中,某要回北方来,仙长劝某云:汝祖上数百年以来,早已散佚不知下落,何不留在峨眉、青城,以汝资质虽然不能修行,但好好练一练武功,等七老八十了也能做个剑侠,岂不逍遥自在?某对其云:日日见你们飞天遁地的逍遥自在,你们却不知道真正的逍遥洒脱为何物,随你们修行有何趣味?仙长问某为何逍遥洒脱,某说看遍世上万物,不可不识真我,仙人本是凡人修来,某作一凡人的诗歌,若是你们仙人能有佳句可越于某,某便随你修行。仙长受不得激,又看某诗,看完之后长叹,遂将某送到玉门关外,随某自由而行,此其二。今日在座都是高士,某一介武夫,承蒙仙人青眼,也见识过刹那飞渡几十万里的风采,所依仗不过是一诗一文而已,今日既然是文会,光是清谈玄学也没什么,不如某就把这一诗一文在诸位高士现一现眼,以博诸位一笑。” 这番半文半白的话刚出口,立刻不下数十声冷哼响起,夹杂着一片怒喝:“小子无礼!”“小子狂妄!”“小子不识天下英杰!”“小子满口胡言!” 这时候6秀在上哈哈大笑:“惹诸位友人见笑,6某麾下这晚辈后进,虽然素知他惫懒,却不知惫懒到今日程度。守义啊,你也该知道点进退,文会上打瞌睡你也做得出来,被长辈批评两句还敢脾气已是大过,更不该此狂言啊!他人不知倒还罢了,难道连6某都想戏耍?还不向诸位长辈道歉,赶紧回去整顿你的军务,今日你虽蒙两位殿下赏识邀请,但此地本也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金童十分配合的施礼,呵呵笑了几声,作势欲借圆场退下。 第一百零一章 再次抄袭 此时却有人不依,上一人笑道:“6兄此言差矣!岂不闻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宝剑锋从磨砺出,士人才学岂可貌相?今日这位金小兄既然有此言,6兄却又摆出长辈的谱儿令他退下,岂不大煞风景?还请文会主人赐金小兄文房四宝,我等也一观是何诗文难得倒蜀山仙人。”说话的不用问,也是饱学大儒,肯定和6秀不是同一派的。 长乐公主这会却显得十分欣慰,微微点头,自有仆人伺候书案纸笔,丹凤公主却不禁有些紧张,若是金童因她之故受辱,却是她对不起救命恩人了。 须臾几案上来,金童厉声道:“胸中愤懑难平,如何坐得?何不上高案!”仆人连连告罪,撤下几案,抬来高脚书案,墨都是备好的,只需舀了一碗送上来,纸笔也都是上好物品。 金童到书案前站定,左手挽起袖子,右手执笔,真元贯入,狼毫坚硬如铁,利索地写了一纸铁钩银划。 由于书案的高度问题,金童写的时候谁也看不见内容,直到写完了一篇,令仆人拿到上去,立刻引来一片惊叹。 为何是“立刻”?因为他这个字体一出来,就已经起到了轰动效应。 这个时代,有人见过硬笔书法?金童上辈子字体只能说一般,但现在神通到处,各种细微关节处都能自查自纠,达到圆通自如的境界,自然与上辈子不可同日而语。 文章从被人看第一眼就因字体引来惊叹,然后是有人试图“读”出来,却终于现金童说的是大实话,这时候的的惊叹,已经渐渐演变为骚动。 文章内容自然是抄袭的: 《施氏食狮史》石室诗士施氏,嗜狮,誓食十狮。施氏时时适市视狮。是时,适十狮适市,是时,适施氏适市。氏视是十狮,恃矢势,使是十狮逝世。氏拾是十狮尸,适石室。石室湿,氏使侍拭石室。石室拭,氏始试食是十狮。食时,始识是十狮,实十石狮尸。试释是事。 先是惊叹,后是轰动,最后,一切的动静都消于沉寂,没人能读的出来,也就没人好意思出来评价。 许久,终于有人低声埋怨:“哼!此乃雕虫小技,想我华夏文学博大精深,数千字编来造去,总能写出写奇形怪状的文章,若是真想写,他人也未免写不出来。” 金童笑道:“不错,此乃小儿之戏言也,兄台可看某这一诗,可入法眼么?” 说完,停笔,一篇墨水淋漓的诗文被仆人奉上上。 诗云: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李太白的诗一出世,所有人都被震的目瞪口呆,除了下意识的不断重复其中的经典诗句,哪还有人能说半句话? 就在一片寂静之中,金童长笑数声,再挥毫而出第三幅字,然后四面抱拳道:“适才有高士称,华夏数千字编来造去,总能出文章,某有所感,兴起而,作《千字文》一篇,想来从明日起,某之名号当唱于天下小儿蒙学之中,诸君若嫌粗鄙,大可闭门再作一篇,以为替代。今日承蒙两位殿下相邀,在下荣幸之至,告辞。”说完大步走出门外,站定了,再大笑四声,洒然而去。 不等那文章被传看,众人都已经坐不住了,纷纷起身来看,却见这《千字文》一篇,同样是硬笔书法的铁钩银划,这内容却是谁也仿不了的。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试问千字不重样的文章,除了十年之后的南梁周兴嗣,又有谁人能作呢?现在被金童提前剽窃,恐怕就算周兴嗣在场,也要掩卷长叹了。 待众人闹哄哄的研究了半个时辰之后,长乐公主终于一拍几案,俏脸冷然道:“诸位都是国之栋梁,岂可如此失态,将一武夫文章做至宝来观瞻?今日南朝使节在此,是元瑛邀了守义将军前来见一见天下士人,谁知本宫的客人被尔等冷嘲热讽而离去,教国宾看够了笑话。现在如何?若本宫说守义不通礼法,这辈子不准再舞文弄墨,恐怕你们倒不依了罢?哼哼,很好!哼哼,今日作的好闹剧,本宫实在忍不住了,要回去大笑三个时辰,诸君自便!”说完指使侍者收拾了金童留下的字幅,与使团成员道别,入内去了,丹凤公主愣了愣,也只好追了进去。 全场一片尴尬,高肇心中暗叹一声,外甥女整了这么一出,在场自己官最大,只好出来圆场,率领一众高级朝臣陪使节们换地方玩乐。剩下的各家文人被扔在了原地,遭次冷遇,个个气的咬牙切齿,又是怪金童扮猪吃虎,又是怪长乐公主为个“面”就坏了文会规矩,又是怪高官们脱离“群众”,反正最后怒火都集中到了金童的身上,但金童经此一次泄,已经树立文名,同时本身也不是纯粹文人,倒是不怎么容易被文人口诛笔伐而倒下。 不过金童无所谓,今日大大剽窃一番,并且借此机会冲破了自己内心的无形樊笼,十分畅快,回了“忠翊卫园”后竟然有了谋划一些大事的兴致。粗略安排一下这两天的工作,便径直到了档案室,等着琴儿到来。 由于金童与琴儿两人的日常活动比较固定,所以“忠翊卫园”的档案室早已默认形成了十分严格的规矩,只要金童来上班,里面立刻就不准有人在,哪怕正在里面整理档案也必须立马出去,想再进去就得等金童和琴儿都从里面走了之后再去。后来金童的两位参军看着这个事儿实在影响工作,干脆下令以后档案多抄录一份,并且另外开辟个众人办公用的大档案室,每天下午给金童专属的档案室更新一次就好了,反正档案卷宗本身也是要抄录归纳总结的,抄一份或抄两三份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于是“忠翊卫园”和阆苑宫这两边都盯着小档案室呢,金童只要进去,琴儿保证马上就来,就算哪天金童没兴致哄她玩儿,也要尽心尽力侍候着。至于金童从前的办公书房……呃,该用的东西都搬来了,那间屋子还用去吗?有办公大殿可以接待上司和开会就好了。 须臾琴儿来到,满面笑容道:“大人果然好文采,殿下回去后都高兴死了,谁也没想到大人一鸣惊人到这个地步,那些文人从前就没怎么给驸马爷什么好脸色看过,一个个自作聪明,也该给他们些教训。今日文会上,南朝使节之中大家甚多,他们可一个都没言语,偏偏就这帮人不知进退,无法无天。” 金童一个激灵,南朝使团之中“大家”甚多?他本来就心里有些打鼓,虽然知道自己剽窃的《千字文》目前绝对没有问世,但也真说不准会不会正在某位“大家”的酝酿之中,至于使团里都是些什么人,他只负责一个人的安全,其他人除了沈约之外他还真没在意,不禁开口问道:“都是些什么大家?” 琴儿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的道:“听殿下说,在这世上能称得上一代大家的名号的,至少就有沈约、刘勰、张僧繇、谢朓、王融这五位,另外还有一位青年俊彦刘孝绰,从小就被誉为神童,十四岁上名传天下,今年不过二十左右,也是大有前途的。” 金童不由得出了一身小冷汗,后面这位神童他是不知道,但前面五位上辈子可是全都听说过名字的,自己竟然在这些人面前卖弄了一番,也幸好人家是做客,也是憋着看北朝文人笑话,不然万一随便出来一个难,谁知道会有多么卓的战斗力?自己知道自家事,跳这么一回不过是因为剑走偏锋,而且剽窃的也确实是大家之作,无可指摘,但有一点是万万不能遇见了,就是万一有人要与自己探讨诗文是如何创作出来的,或者询问自己对诗文中典故的见解,那就绝对绝对要露馅。 想了想,决定自己已经绝不轻易与文人打交道,金童定了定神,对琴儿道:“算了,南朝文人这次没有难,那就不管他们,反正以后也不打算与他们打交道。今日我看了这些世家子弟的表现,十分感慨,你要是有机会与公主殿下谈论这些事情,可以把我的意见说与她听。国朝以世家为根基,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没什么不好的,但毕竟天下有官有民,世家有强有弱,现在任何人想为国家做点贡献,都要先靠上世家,不然过不了九品中正一关,就没有入朝为官的机会,对这些人来说,他们先要敬畏的并不是皇室,而是世家。本来这也没什么,毕竟世家虽多,而皇室只有一个,所有人入了朝廷,还是要效忠皇室。但皇室只是出身五胡小族,从西北迁到北方,就算现在执掌了国器权柄,但本族之人尚且不遵教化,皇室都管不了,遑论朝廷,长此以往,后继无人,仅仅皇族的拓跋、慕容两氏,是撑不起半个华夏的,时间长了必然出现变故,所以现在要力行的两条,一是加强对鲜卑族人的汉化教化,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融入汉族,二是加强在世家之外收罗人才的手段,可以办官学,使天下幼童都受到启蒙教育,从中选取出类拔萃者入学,由皇族派文人教导,日后提拔为官,这些人受世家的影响较弱,入朝后也难免被世家子弟欺压,自然更加心向皇室。说多了挺复杂,这些你记住了?” 琴儿点头应是,嫣然道:“想不到大人不但通音律,还懂诗文,更懂治国手段,琴儿想,就是殿下听到了大人的话,也要十分惊讶才是。” 金童哈哈笑道:“这些都是听那些老神仙说的,不过琴儿在侧,哪还能想到什么神仙?”说着拉玉人到身边,不住的上下其手。 琴儿娇喘连连,金童却不禁想到,由于丹凤公主被袭击,估计不会再出行,这些日子的安保问题应该比较简单,另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是琴儿和青璇两人如何开始修行,自己手上掌握的武功秘籍不少,帮她们快提升到先天境界也不是问题,但先天之后呢?自己连一套最基础的五行功法都没有,怎么能把自己的女人都带上修行路? 答案一,蜀山派;答案二,蓬莱派。至于孙猴子的菩提老祖一脉功法就不用觊觎了,人家猴精猴精的,把师门看的比什么都重,能被自己骗出来? 想起菩提老祖,忽然又想起另一个人:菩提达摩。俩人都姓菩提,难道之间有什么亲戚关系?至于说菩提就是准提的说法自己倒是嗤之以鼻的。不过达摩上师七月十五在幽州渔阳红螺寺有法会,自己是去呢还是去呢还是去呢?算算日子也就不到一个月了,得有个计划。 后面几天果然如金童所料,丹凤公主那里平安无事,原定的几处游玩计划也被她自己取消了,至于反常情况也有,就是有些走极端,不愿抛头露面见人了,包括保安官金童在内。 第一百零二章 得悟大道 反正丹凤公主也就是挂个副使的名头,是萧宝融、萧衍一伙用来打南北皇室亲情牌的,谈判也用不着她拿主意,所以她不出门便罢,金童还暗自庆幸,不过在家也有危险,金童不但安排人把暗哨逼近到了她的宫殿四周,自己每天后半夜也必然要去坐镇,死死盯着弥勒教的暗子高手石墨,以防此獠暴起伤人。 金童每天熬着夜掐着点,终于熬到朝廷出消息说已经南朝萧宝融势力谈判完毕,后日送客的“喜讯”,不禁有了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欣然,这个时候,玉门关的密报到了。 第一时间看完了密报卷宗,金童当然要去找6秀,6秀很忙,不过好在已经被刘贵通过秘密渠道知会过此事,所以还是抽出时间在办公大殿会见了金童。 6秀办公室还是谨守古礼,并没有设置高脚桌椅,仍然是坐席、几案,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会,6秀开口道:“守义这些天,给6某感触良多啊!” 金童当然知道6秀指的是什么事,赔笑道:“不敢,末将原是读书人,武功倒是后学的。” 6秀扶须笑道:“守义何必惶恐?你的诗文嘛……嗯,诗是挺绝妙,不过一眼看出来与你在玉门关所作风格大相径庭,到底是在峨眉山还是青城山抄回来的?6某当然也没兴趣追问来历,吃狮子的文章乃是玩笑之作,千字文嘛,不是6某看低了你,没个二三十年功力怕是写不出来的,至于出处是峨眉还是青城……哈哈哈哈!反正南朝文人也不知道,关6某何事?嘿!”十分开心的品茶一口。 金童汗颜道:“原来也是瞒不过老大人,不过文会上数百人,又有几人能如老大人一般明白?” 6秀微笑道:“没人知道出处,自然就是你的。守义啊,这次承蒙尚书令帮忙,今上对‘左武侯府’的设立十分支持,当然当其冲还是你的大功,这次玉门关送来的文书已经报了上去,人犯也已经出了伏羲堂,马上就要报功,6某已经安排了密奏连弩一案,到时候必定又要召你陛见,你事先写个条陈,想好了怎么说,务必痛陈‘利害’,明白吗?”他着重说了“利害”二字,自然意有所指。 金童点头道:“末将明白,连弩一案,并非普通刑案,也非一般的官员养匪自重,乃是意指至尊的妄为。” “嗯!”6秀重重点头,对金童的上路很满意:“你赶紧收拾收拾,从刘贵的院子里搬出去,以后跟着太师好好做事。太师那里不同于卫府,还是要勤勉一些,有事派人送信即可,若非紧要事体非得见面商量,就不要总跑过来,以免在太师那里生出什么无谓的嫌隙。” 金童也重重点头,知道6秀已经说完了他要说的话,赶紧也把自己的话说完:“左武侯府草创,末将想,朝中需要一些眼线,太师那里应该会有得力的人手支应此事,不过……” 6秀点头,此举不但是向自己要人,更是表达对自己的追随意愿,略想了想:“你且忙着,过几日我着人去找你。” 金童施礼而出,出了朱雀门慢慢走回家去,到家刚吩咐了明天开始搬家的事情,就又有人找上门了。 对方来头挺大,金童没奈何只好跟着去了,去哪?太师府。 拓跋澄仍是老神在在的靠在躺椅上,享受着小丫头的按摩,嘴里哼着小曲儿,金童坐了半晌,无聊的用目光在地上找蚂蚁玩。终于拓跋澄微微动了动上身,挥手让小丫头们出去,金童忙起身行礼道:“太师醒了?” 拓跋澄嗤笑道:“醒了?你小子会说话,老夫都没请你坐下,你就自己找了个好理由——坐吧坐吧,别说老头子难为你。我说,你跟着6秀这帮子人一起混,倒是找对了路子,当年6秀做到北海王师、光禄大夫、司州大中正的高位,却被他哥哥连累罢了官,然后一年没到又做回了河内太守,没几天又被咸阳王禧连累,再罢官,没几天又上来了,这次官更大,做到中书监,可是个不缺心眼的人啊!” 金童笑道:“6侍中确实胸有成竹,乃是朝廷栋梁。” 拓跋澄不置可否:“所以呢,你们这一系,官都升的挺快,不过真是在行伍之内就差了点,只有刘贵手下一帮子人在担任高级军职,6秀也是考虑这一点,万万不愿给刘贵升官回朝,实在是上上下下都眼巴巴等着这次大功劳呢,你就适时的给送上来了。这不,6秀立刻拿你当宝贝,上上下下,十二分的使力,非给你安插个好差事,哼,却打扰我老头子静养,实在讨厌!” 金童赔笑:“左武侯府的设置,权限也是太大了点,不找老太师出山,还能去哪踅摸个可以服众的朝中元老呢?” 拓跋澄嘿嘿笑道:“左不过是拿老夫挡箭罢了。我说小子,咱爷俩在此也不用客气,老夫明说了,这事皇帝觉得挺行得通,接连和我说了四次,老夫都不同意,今早又喊我去,给我看了你查那个连弩案,皇帝也算低声下气,老夫没奈何,单只这一件案子交给别人都实在不放心,还能怎么着?只好点头答应。” 喝口茶,老头子喘口气,继续道:“你们这帮伙儿的,弄出个左武侯府,分明是从你那‘忠翊卫园’的班底上起的炉灶,这个老头子没有不明白的,查案子嘛,老夫和你说过,你爱干这个都没什么,咱爷俩投缘,看你顺眼,元瑛不住的为你说好话,老头子还能不由着你祸祸吗?但是有两条,第一,连弩案是你挖出来的,你得给我好好查,就算是牵扯到6秀刘贵,也不能手软,这件案子你就对老夫我,不准给你那伙人透半点风声,别的案子随你便!你不用点头,答应不答应都这样。第二,还是从前说过的话,大丈夫建功立业,你当个刀笔吏从前可以,现在不行,元瑛那阆苑宫你给老夫看好,回头去南朝那边打仗,你也给得我弄的漂漂亮亮的……” “啊?”金童不禁吃惊出声。 “怎么?”老头子寿眉一挑:“不乐意?” “不是不是……”金童急忙摆手:“打仗嘛,相时而动,以末将的本事,老太师在帮我派几个谋士,去南朝一趟立些功劳也就是手拿把掐的事情。不过末将本来想着,南朝萧衍那边怕是没有谈成啊,怎么又要兵?” “嘿!”拓跋澄冷笑道:“你这小子看来还是把那萧衍另眼相看,朝廷已经承认了荆州萧宝融是南朝正统,到你嘴里还是以萧衍为?不过你这次又是怎么猜出这么个谈判结果呢?看来6秀没跟你说实话啊。” 金童喝口茶,笑道:“末将不过是一介小卒,哪有听闻国家大事的资格?侍中大人也没跟末将说起过这个。末将只是因为一直以来监视着丹凤公主身边一个名叫石墨的弥勒教暗子,此人本来信誓旦旦说要么趁乱刺杀丹凤公主,要么就是回来找机会杀人放火,目的是破坏我们双方的结盟谈判,但这么些天下来又没了动静,所以末将以为是因为上面没有谈拢,所以下面也就不需要动手了,在公主或者重臣身边多留个先天高手的刺客,日后还有大用,所以才取消行动。” “嗯。”拓跋澄点头道:“还算是读书人出身,比那帮没脑子靠两膀力气吃饭的货们强!你猜的不错,刺客没动手多半就是因为双方使节没有谈拢,所以咱们大魏还是要等南朝自己打出个结果来。不过么,沈约这使团本来就是个幌子,来这就是为了拿个谈不拢的结果回去,以安萧宝卷之心,真正的使节前日已经离开了,所以已经有了盟约,咱们北朝还是要帮萧宝融一点小忙的。” “哦……原来如此。”金童不禁点头,这才是应有的结局啊。 拓跋澄适时的泄露点机密,然后话锋再转回来:“小子,立功是必须的,这趟玉门关灭了弥勒教几千人,牵连数万人,确实是大功一件,元瑛来求着老夫帮你说话,老夫也做到了。不过没抓到什么太大的匪,顶多封个开国县子正四品上,封地五分食一,回头给你合计个好县,五分之一的赋税,凑合也够你花天酒地的。爵位小了点,不过是个开头,你说说,最后不封个侯,你能有脸面赢取元瑛过门么?” “呃……这个……”金童有些苦恼:“老太师对此事是否有些误解?” “哼!”拓跋澄再坐直了一点,盯着金童道:“皇帝这一辈的宗室之中,老夫喜欢见的也就是元瑛丫头一个,小子,你和元瑛那点龌蹉事别当老夫不知道!没错,元瑛是没亲口许了你,对老夫也说自己要守寡,但老夫又不是瞎子,小丫头心里想着点什么还能看不出来?现在看起来她比你大两岁,不过再过十年呢?二十年呢?你小子正好正室没了,老夫今日告诉你不许续弦!万一元瑛丫头哪天想明白了,你立马给我树个青帐迎她,你,可明白么?”说到最后颇有些阴渗渗的。 虽然知道真打起来拓跋澄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但金童还是不禁打了个哆嗦,带着颤音道:“呃……万一……末将的正室还能……回来?” 拓跋澄复又躺回去,嘿嘿一笑道:“老夫也不是什么绝情的人,总不能逼着你把正室夫人弄死再娶吧?这也于礼不合啊。嘿!左武侯府这一摊呢,也不是你一个年轻人能吃得下的,这么着吧,老头子给你安排两个副手帮衬着,外面卖命的活计当然你来,打打杀杀这些事情老夫就不搀和了,至于后面的事情,老夫派了得力人手辛苦辛苦先搞着,什么时候你当了驸马都尉,老夫也理顺了路子,再整个交给你,可不挺好?至于到时候正室的问题,小子,咱们大魏可不比前朝,武将们打生打死抛头颅洒热血只得个公侯位子,依祖制,皇子和异姓元功上勋皆可封王!甭管你怎么坑蒙拐骗,什么时候给老夫拿回来一州之地,什么时间老夫一手扶你登王位,封了王,王妃正室可是三人,你还能再多找一个,嘿嘿,小子滚去努力吧……” 金童在暮色中走出了太师府,一时间恍然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何处。 美女谁不爱?冰柔没有死,而且冰柔并不反对自己的丈夫多纳几房姬妾,想必就算是有个长乐公主与她平起平坐,也不会反对,毕竟两人并不是同一个层次的存在。 可是金童扪心自问,自己会接受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到底要做什么? 冥冥中一阵不真实的感觉袭来,金童忽然想不明白自己的前生今世到底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抑或两者都是梦。 “我”,到底是谁?什么本我自我,可有姓名?可有与生俱来不可割舍的烙印么? 站在太师府的门口,金童默默望天。 识海中的天地雏形蓦得生了变化,轻盈的天空淡化了,变成一片虚无,厚重的大地先变得极大,又渐渐变得极小,渐渐画出弧线,形成了一个球体,球体在飞的旋转着,不但自身在转,貌似还在围着另一个天体公转,而太阳,却迟迟没有出现。 金童只迈了一步,就已经到了阆苑宫的门口。 洛阳伏羲堂之中,分别在静室安坐的6鑫、魏旭阳、零云子和海羽真人,忽然受到感应,不约而同的抬头。 是谁?得悟大道? 第一百零三章 浑浑噩噩 旁若无人的,金童不言不语,背着双手,大步跨了进去。守门士兵既有阆苑宫的,也有“忠翊卫园”的,就算知道金童的身份,但是按例也应该入内禀报一声,但此时所有人心中都一片祥和,只觉得金童的举动是理所当然一般,俱都站着一动不动。 站在后殿的门口,金童停下脚步,心中犹自一片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到了这里? 如同受到了感召一般,琴儿飞快的跑出来,一把拽住金童的袖子,微笑道:“大人,你白天并没有来,现在是想琴儿了么?”这种话放到从前,给她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 金童茫然的摇摇头,双手握住琴儿的纤腰,真元透体而入,循着早为她设计好的功法路线,短短数息时间已经令她百脉俱通。 “啊!”琴儿不禁惊叫出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放佛自己身体在一瞬间变得很轻,平地都可以飞起来一般。 “张楚!”金童开口对留守阆苑宫的一名亲兵高手吩咐道:“带琴儿回园子,找静室护持闭关。” 张楚大声应是,伸手握住琴儿右臂,倏忽间没了影子。 金童站着没有动,他不知道下面该做什么,仿佛这一刻,自己的身体和思想都并不属于自己,只属于冥冥中的天意。 蓦得,长乐公主从内快步走来,一直走到金童的对面才站住,一双妙目盯着金童,显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来,为什么要找到金童,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 两人对面站着,直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金童忽然摇头,苦笑道:“殿下,或许我们不该在此处站着闲谈,末将只是要接走琴儿罢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忽然长乐公主大喊一声,跑上前去抓住金童的左手,拉扯着他不让挪动步子,忽然大颗大颗的泪水就划过苍白的面庞。 她呜咽着,哑声道:“金诚,你是怨我不该请你来文会,误会我要让你出丑么?” 金童转身,茫然摇头。 长乐公主拼命摇头,道:“你是怨我不该在皇叔爷面前态度暧昧,没阻止他逼你娶我吗?” 金童好笑道:“哪里有这回事?殿下并未做错什么,末将也没理由责怪殿下。” 长乐公主双手紧紧抓住金童的手,全身却几乎都已经失去了直立的力气,她喘息着,抽泣着道:“金诚,我只是想求得一个守护我的人,这天地早已在元瑛心中崩裂,元瑛不知前路在何处,但元瑛绝不痴缠于你。金诚,留在元瑛身边……好不好?” 金童把一道真元送入长乐公主的体内,淡淡笑道:“末将岂非一直在殿下身边保护你么?殿下,你累了。”说完向早已躲出老远的阆苑宫众侍女使个眼色,众女上前,搀扶着已经昏昏沉沉的长乐公主回转寝宫。 这时金童忽然心中清醒了一份,自问:“我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到阆苑宫来?这……刚才与长乐公主对话了?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蓦得识海中紫气通明一片,却是一闪即逝,化成一颗并不刺目的光球,先前那行星便围着光球转来转去,而那轻灵天空所化的虚空边际也随着公转而微不可察的略宽了一分。 金童长吁了一口气,感觉这世界是如此的生动,无时无处不与自己血肉相连,千里之外一只蚱蜢从草叶上跳到地上的震动都可以直透自己的心灵,而三十五条街之外一个婴儿沉睡的呼吸声又使自己变得安宁闲适。 金童不可置信的抬起双手,细细看着自己的掌纹,原来今世的掌纹,与前世竟然一模一样。 再抬头时,他看见了丹凤公主,这个与长乐公主模样相似九分,气质像足了十成的女子。 丹凤公主距离他五步远,向他福了一福,淡淡道:“将军今夜来访,似乎并非防务,而是作客?” 金童洒然一笑,道:“听闻殿下不日就要离开,今日末将实则是要送殿下一件礼物。”手掌一翻,不经意间已经出现了一块小小玉简,金童伸直了手递过去,道:“此乃我朝一位仙师托付末将送来,殿下回去后找修士一看便知。” 其实玉简里并没什么内容,只是金童临时写下的丹凤公主身边护卫石墨的言行罢了,这时候送上来,主要是为了给自己这次“来访”找个理由。 丹凤公主萧玉雪淡然接过玉简,淡淡道:“有劳将军了。” 金童道:“告辞。”说完,同样云淡风轻的回身离去。 “哼!这个金诚,果然是剑侠出身,还亲口承认自己是南朝来的,居心叵测一望便知,堂上诸公不听我言,可谓养虎为患!”松柏堂中,情绪最激动的还是通直郎宋维,他直愣愣的跪坐着,伸手“啪”的一拍几案,面红耳赤道:“现在看看,制置左武侯府,顶着太师任城王的大帽子,这金诚就要入内主事了!正四品上的翊军将军啊!诸公,这么大的官,他一个毛头小子还真能扛得住?开国符离县子,啊?!陛下说封爵的时候你们没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吧?你们知道符离县在哪吗?就在徐州彭城,这小子的老家!嘿嘿,好大荣宠啊,小小年纪都已经衣锦还乡了?这是金小子一个人的事情吗?这是刘贵的事情!是6秀的事情!一个个鼠……哼!”虽然骄横,但宋维毕竟还不是傻子,当着满堂的大员总算没把“鼠目寸光”四个骂人的字说出来,但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不骂人也相当于骂人了。 堂上诸公个个脸色都不怎么太好,三分是由于计划失败,倒有七分是反感宋维的表现,不过事实俱在,确实是大家在这件事上既不够重视也没认真运作好,但你宋维这个纯粹的狗腿子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乱叫? 中散大夫甄琛是在朝会上过言的,如果真论起来也许和他表演不怎么成功有关系,这时候看大家冷场,只好开口打圆场:“宋大人所说之事确实是有些突兀,我等当时也确实没猜对陛下的心思。不过金诚一事其实并非仅仅靠着刘贵6秀和立了些小功劳便得了圣宠,诸位家居都在京师,岂不闻这金诚乃是背地里的驸马爷?市井之中传言长乐殿下在突厥时便与他相识有旧,出了突厥到玉门关还是他一路护送,这回又跟来京师,长乐殿下在背后使了不小的力气。在座的有没有谁听说过金诚进出阆苑宫从来都是如入无人之境,先前在大庭广众之下都曾与长乐殿下有过亲昵之举?后来似乎受人提醒,再去都是进了门便直接下令屏退左右一个人等殿下去见他,这算是收敛了吗?呵呵!不光是长乐殿下,便是太师也因此对此子青眼有加,这不刚听说的,太师要求金诚必须加紧立功封侯,真能立了大战功就保他封王,这么大的架势,目的就是为了以后能有个尚公主的身份。为啥要谋划封王呢?因为金诚提出自己已经订好了妻室,恩,就是玉门关被仙人抓走镇压的狐狸精,所以他不能单娶长乐殿下一个正妻,这可算大逆不道吧?但太师就愿意迁就他到如此境地!可见他与长乐殿下的关系已经……可惜啊,还是知道的晚了,不然明知道有太师站在后面,我等何必拿这个金诚开刀?又要顶着6秀,又要恶心高阳王北海王这哥俩,还要惹公主和太师不顺眼,何苦来哉?我等在此斤斤计较,都不如长乐殿下和太师两个人在御前随口说句话的功夫,何苦来哉?”最后两句“何苦来哉”,分明就是明说了前面定的大方向不对。 “你!”宋维一听,差点就要摔杯子了,这话说的太难听了,明显是批评自己胡来啊。 “诶——”高肇忽然打断宋维的话头,看了一眼这个除了忠心之外没太多优点的追随者,叹了口气,道:“这件事,也是高某的不对。我这个皇帝外甥,我可是再了解不过了,从小就情深意重,长乐与他一奶同胞,这感情深厚的很,若是金诚真有这么个关系,有高某在,大家都是一家人,倒不一定不能拉拢,先前想的过于孟浪,错失了大好的机会。金诚已经告假回乡祭祖,此事我找个由头进宫去说一说,眼下就不要再议了。” 淡淡一席话,终止了今天的这个议题,大家都无所谓,不就是与6秀对阵输了一筹吗?从前也不是没输过,当然也不是没赢过,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金诚,不过就是个四品官上位罢了,还是个武将,能怎么的? 唯独宋维心中耿耿于怀,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才能,大局观也不如堂上的诸多大员,但这个金诚……他暗自告诉自己,也许现在堂上的衮衮诸公,最后都会败落在这个年轻的武将之手。 无缘无故的预感,这感觉是让人多么的不舒服…… 而金诚在京师一片的闲言碎语中,扔下正在兼并临街大宅园林,扩建“忠翊卫园”本部向左武侯府过渡的大堆事务性工作,带着三五从人,施施然的步入伏羲堂,目的地就是自己的“祖籍”徐州,祭祖去也。 第一百零四章 彭城九县 回乡祭祖是出于拓跋澄的提议,老头子想给自己侄孙女找新驸马简直想疯了,当然金童也终于从一些散碎的消息中得知原来老头子的正牌王妃与长乐公主的亲母后高照容颇有几分渊源,至于有什么渊源就说不清楚了。这个消息不禁让金童头大了三分,因为高肇正是高照容最近的亲眷,而高肇同时也是目前与自己的6秀一派最为针锋相对的政敌,甚至连自己暗地里的布置都是以高肇为假想敌的,如果老头子因为这个关系而偏向高肇的话,那么…… 摇了摇脑袋,金童撇去杂念,掐着六月三十日辰时的吉日良辰从彭城的徐州伏羲堂出来,入目正是依山靠海、自古以来兵家必争之地徐州的治所彭城郡彭城县。 作为天下古九州之一,徐州有着与都畿豫州河南府同样悠久的历史,然而州界绵延的穷山恶水相隔,也造成了各个大州之间经济、文化的微小差异。从彭城的建筑风格就可以看出来,虽然比玉门关那种边陲之地精致的多,但同时也远远不到洛阳那种透着一丝繁华慵懒的地步。 建筑物的尺寸同样大的惊人,而其中往往也有独特的细腻设计充斥其中,而高墙大院之中又展现出一种实用主义的风格,就算是在无人维护的情况下经历千年风霜,想必也还能保持坚固耐用的本身属性。 同行的亲兵是出身彭城的队副彭双木、人情通达善于拍马屁的刘二狗,另有伏虎拳廖奎和杨家枪杨英已经提前一个时辰来打前站。 出了伏羲堂,杨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三人出来急忙抱拳道:“大人,属下们已经到驿馆看过,一应使用俱全,彭城的驿馆配置规格相当高,所以属下们便做主登记了下来,无须再找客栈了。” 金童默默点头,看了眼面前宽达一百丈的东西大街,几个人站在这里就像蚂蚁一般渺小,心中默想:“这么大的世界,人力有时而穷,上下求索又有什么尽头?” 彭城毕竟比洛阳小了一号,所以伏羲堂就直接建在了贯通东西城门的大路上,而不像洛阳专门划出一块地并有二十丈宽的专用街道,所以彭城伏羲堂门口的大街反倒比洛阳伏羲堂门口的宽阔多了。 四人上马逶迤而行,过了几个路口,刘二狗忽然扑哧一声笑了,惹得三人都回头看他,刘二狗笑道:“从伏羲堂出来走到这里,忽然想起大人第一次从洛阳出来,就站在路口上呆,也不知道顿悟了什么绝世武功,啧啧,浑身那个气势,吓的什么马车都不敢靠近,足足闹了个天翻地覆,最后还是我壮着胆子招呼了一声才醒来走人,哈哈!现在可不一样了,大人你要是忽然想练功,咱们哥几个直接就敢把这大街给断了,短短几个月,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啊,哈哈哈哈……” 金童笑骂道:“刘老二,你得记住,日后你要是死也得死在这张嘴上,什么事都能被你拿来拍马屁,嘿!” 几人哄笑一片,金童忽然想起一件事,正色道:“不过刘老二啊,你现在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这么大个先天高手,回头左武侯府正式开府,你大小也能得个司戈、执戟之类的位置,八品九品的样子,比起其他衙门的先天高手是官小了些,但也算是个官身了,你这个名字……也实在有些不够气势,这么着吧,今日咱们兄弟几个都在,老彭老杨你俩也帮着给他想个好官称,回头我帮他改了,让他一辈子感念咱们的恩德。” 彭双木与杨英一阵大笑,然后争先恐后的念出一大串诸如“坷垃”、“狗剩”、“旺财”之类的诨号,刘二狗怒目而视,两人更加开心。 哄闹了一会,刘二狗却忽然正色道:“大人,既然你今日开了口,也就遂了属下的愿吧。属下家贫,祖上三代都不识字,也就只好取个贱名把属下拉扯大。大人你可是从文会上出来的,当然好几个兄弟在外面看着,说你震的几百文人一愣一愣的,属下虽然没看见,但也能猜到一点那时大人的气场,可见大人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你就真的动动脑子,给属下我改个响亮的名字,属下一辈子感念,这话一点不假。” “嗯——”金童听了这话,也只好正经下来,一只手揉着略有几根绒毛的下巴,仔细的动了动脑子,要说取名字嘛,他是这时代最好的人选,原因无他,因为他会剽窃。 姓刘的名人太多了,给刘二狗剽窃那个响当当的名号呢? 先想起来的竟然是刘亦菲,这个啊,算了。更响亮的当然也有,比如伯承、亚楼、胡兰这些如雷贯耳的,金童还是摇了摇头,与上辈子时代太近,总有几分崇慕的感情,恶搞不起来。 那么,就是唐宋元明清了。 刘瑾?这个怕自己每次喊他都要笑半天。 刘基?这小子有这么大才吗?当然既然是恶搞也不妨事,问题是刘基这个人神神叨叨的与诸葛亮相仿,保不齐也是个什么星宿下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别一不小心得罪了人啊。 那么…… “咳咳。”金童装模作样道:“既然求名字,何不取纸笔来?” “得嘞!”刘二狗“唰”的下马,飞也似得跑到路边一家铺子里,也不知怎么和人商量的,片刻拿着一张纸和一支毛笔跑了出来,毛笔上蘸着浓浓的墨,走一步就往地上掉一滴。 金童也不挑剔,结果纸笔,就坐在马上写道:“刘统勋,表字延清。” 刘二狗接过来一看,有些迟疑:“呃……这么多字啊……”有些难学。 金童笑嘻嘻道:“不就比一般名多了一个字吗?好好练练啊,以后你们都要识千字的,大人我写的千字文,个个都要学会,不捧大人的场能行吗?所以你先学着,也能比别人多认识几个字,嗯,到时候大家一起学,你也能先走一步。来来来,我教你,这个字分为栾、金、刀三个部分,念刘……呃,这个字你认识?那么这个字念统,就是统帅的统……” 一路上学足了当时给自己取名字的老夫子,又是教训又是开导,把“刘统勋”折磨的七荤八素,彭、杨二人憋的肚子都疼了,难为大人还真能一本正经到底,以后还要大家都学千字文,这不是变着法的玩人吗? 溜溜达达来到驿馆,却见亲兵高手廖奎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不光有廖奎在这,同时在门口等着的竟然还有驿馆的驿丞和几名身穿武将袍服的将官,金童一愣,廖奎介绍为将官道:“启禀大人,这位乃是彭城折冲都尉府的左果毅都尉夏大人。” 金童急忙上前见礼,要知道彭城乃是上府大郡,折冲都尉的官阶与他一样是正四品上,副手就是从五品下的左右果毅都尉,既然现在人家第一副手来了,自然是代表折冲都尉来的,虽然级别相同,但自己这新晋的暴户哪里能和这种手掌一方兵权的正牌都尉比架子?况且自己这是在省亲假期之中,人家派左膀右臂来迎接自己,这是给面子,自己也不能装傻啊。 夏都尉向金童行军礼,正色道:“金大人远来,敝府上下未曾相迎,多有失礼,还望恕罪。末将彭城左果毅都尉夏风,特来相请大人移步敝府,敝府主官慕容秋叶大人已在府中设宴恭候。” 金童一把拽住夏风不让行礼,大笑道:“慕容大人真是多礼了,本官不过回乡寻祖省亲,哪当得如此热情招待?不过拳拳盛情在此,不敢有违,只是忒也劳烦夏大人。” 夏风也呵呵笑道:“金大人何须谦虚?大人在玉门关一役斩获丰厚,又在洛阳独当数万叛军,雄风如此,正是我们军人日夜期盼一见的英豪,今日来到彭城,不管行止如何,敝府上下岂能放过大人,必定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金童也不过分谦虚,与夏风谈论了些两次大战的战况,一行人打了驿丞,继续上马前行,原来折冲都尉府距离这个驿馆很近,慕容秋叶也是刚刚得到金童将从洛阳出来彭城的消息,连忙派了几个亲信手下分别到各个驿馆探问,可巧第一副手夏风就在这里撞上了正在翘以盼的廖奎廖大高手,急忙派人回报,并且自己也亲身再次等候。 一路上与夏风扯了扯,得知慕容秋叶此人也算是三朝老臣了,三十多年前献文帝还在的时候就是有品阶的低级军官,不过在家族中不得志,所以晋升缓慢,直到孝文帝攻占徐州的战事中立了不小的功劳,才被派到彭城当上了右果毅都尉,算是正儿八经的高级军官,往后二十年终于磨到了一把手的位置,而且夏风还有意的透露了当时慕容秋叶从自己这位置一举跃居主将还是因为得到了北海王元详的“赏识”,金童一听,原来和自己是一个派系的,不禁点头不已。 转眼到了折冲都尉府,慕容秋叶听报后出门迎接,慕容秋叶年纪五十上下,个子略有些矮,但十分雄壮,方面阔口,一把稀疏的花白胡子,说起话来嗓门震天,一看就是一辈子弓马的武人。 “金大人少年英雄,肯赏脸光临本府乃是看得起我慕容秋叶。老哥我可不是个花花肠子的人,我说,金大人来了彭城,拜祖寻根嘛,是个免不了的事儿,但是除此之外,彭城咱们能说的上话的衙门当然都来叫来拜见一番,有些个不错的地方,金大人也一定要去看看,别的不说,老哥我在彭城郡中多少还有点面子,只要是吃喝玩乐的地方,我都派人陪你去,报上我老慕容的名字,没有不尽心侍候的。”坐在主位上的慕容秋叶喝了口茶润润喉咙,继续道:“至于彭城司马那边,改天再请他来会一会吧,人家是文官,咱们武将就算比他品阶高也只好见个礼,平日里来往也不怎么多,老哥我一般也不去麻烦他。不过徐州大都督府那边,老哥是要引你去见见的,大都督这几日不在家,等他回来的吧。” “呃……”金童没想到眼前这位老慕容还挺热心,一切行程都大包大揽的替他安排好了,不过反正自己是休假来着,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人家热心自己没必要非要推托:“那么,一切就有劳慕容大人了。” “诶~”慕容秋叶一摆手:“这话说的就见外啦!金大人啊,咱们老哥俩交浅言深,谁不知道你是北海王手下出来的?北海王那可是宗室里的一棵大树啊,咱们都是树上的杈子,分属同僚,怎能不互相帮衬着?唉,想一想我老慕容,刀光剑影的一辈子,为朝廷卖命,也是Ta奶奶的为族里卖命,到头来怎么样呢?鲜卑六部,拓跋称皇,秃家、老段家老早被打的绝了后了,乞伏部还有那么四五个老人撑着,年轻人据说一个识字当文官的都没有,宇文部最近听说有了些起色,终究也是没看见。可是你看看,除了皇家之外,我们老慕容家也就排第一了,仗着世代的外戚在朝中有些势力,族里还真就一片乌烟瘴气,这日子,每况愈下啊!老哥我打了一辈子仗,族里没一个人帮我说话,最后还要托着北海王说句话,这不,我一上来,族里人就找来了,谁家儿子没出息都来找寻出路,我都问了,有出息的呢?人家说的好,有能耐的还找你干啥?我呸!我老慕容都愿意下半辈子为北海王卖命,也不搭理这群鼠目寸光的东西!” 金童见话题要扯远,急忙刹车道:“为国朝效力,本是正理,至于是为皇族还是本族,其实不也是为了苍生社稷么?不过这人呐,还是要落叶归根,末将年岁不大,这道理也是懂的。慕容大人,你说我这姓金的来彭城寻祖,该去哪个祠堂呢?” 这一下倒是把慕容秋叶给问住了,老家伙咧咧嘴,道:“彭城治下九县,彭城、武原、傅阳、吕、留、梧、甾丘、符离、广戚,哪个县有金氏的大族呢?嘿,咱们大魏占徐州日子也不怎么长,说起这么些个民事么,还真不那么清楚,只好提前见见彭城司马李一槐,请他帮忙引见一下司户或经学博士问一问了。” 一拍几案,慕容秋叶大声道:“这样吧,反正天色也不早了,咱们早早的去梨香院吧,那个谁,你去请李司马过来,告诉他有北都来的贵客,看他能不能把司户那个姓什么的大人给请来,如果不成就改天算了,去吧去吧。”说完站起身来,呵呵笑道:“今日有事要请托李司马,我老慕容也一起去吧,要知道梨香院可是金大人你们这些年轻人去的地方,老夫是从没去过的,不过,话也得这么说,这梨香院可是徐州屈一指的风月地方,小崽子们回回亮我的名号去,回来都赞不绝口,今天咱也去见识见识——小崽子们,都收拾收拾出啦!今日托金大人的福,老夫我请,都到梨香院享受去吧!” 第一百零五章 青楼奇才 本府主官亲自招呼上青楼耍? 呼啦一下,一呼百应,整个折冲都尉府有资格与慕容秋叶同行的足足有二三十人立马加入了赶赴梨香院的队伍。 大家都是有官凭印信的人,到了梨香院这种顶级青楼当然不能先急色,还是以喝酒交流为主。一阵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杯盘狼籍,识得三五知己,尽享宴酣之乐以后,主人慕容秋叶终于在一阵喧闹中咳嗽一声,开口说话:“弟兄们今日喝的尽兴了吧?来来来,那谁,去把掌柜的那个什么娘子叫来!你们这帮兵痞破落户,时不时的来这里寻欢作乐,听说这掌柜的固定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派人去府里收账,老夫还能不知道吗?都给我坐规矩点,今日老夫和金大人都在,没你们放肆的地方。” 金童呵呵笑道:“休听老将军牢骚,弟兄们花你的银子,那是看得起你,对不对?咱们军旅之中哪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有了过命的交情,银钱什么的自然不分彼我,弟兄们要是觉得金某说得对就干一杯!” 众人哄然举杯,慕容秋叶不禁一阵笑骂,高兴极了。 又闹了一会,帘门打开,却见婷婷袅袅进来一位佳人,年纪似乎并不怎么稚嫩了,但成熟有成熟的风韵,一张尖尖的锥子脸虽然并不那么晶莹剔透,却是我见犹怜,一点朱红小嘴天生带着笑容,似有千言万语含在唇角之间,令人一见就巴不得想到床榻。 那佳人带着一溜小美人并排往门口一站,一起敛衽行礼,齐声道:“今日花好月圆,景香夜甜。贵客临门,鸟倦终还。正是千流归大海,高路入云端,小女子空闺久候,只盼贵客流连。愿只愿,各位爷,家中银钱如海,仕途一步登天,花红柳绿阅尽,百岁富贵平安!” 别人常来倒没什么,唯独慕容秋叶从没来过这等级别的风月场所,一席话听得他心花怒放,连声笑道:“说得好,真个知情识趣,来人啊,打赏!” 却见领头的佳人微微一笑,快步上前,伸出两根素指搭在慕容秋叶挥出去的大手上,娇嗔道:“爷,来了梨香院,却不知梨香院的规矩呢。咱们梨香院可不是坊间那些风月场所,奴家们都还没有好生侍候,哪能要爷的赏呢?爷终日为了家国大事劳心费神,好不容易来此喝一杯闲酒,奴家们高兴到心底里去了,若不使出浑身的解数讨爷欢心,又哪里敢见到爷的银子?” “呃……”慕容秋叶被这温言软语说的心花怒放,大笑道:“好!这位娘子说的不差,真不愧是风月场中的异类,女子中的豪杰!怪不得能撑起梨香院这么大的家业。既然如此,老夫我上了年纪,也不爱少年女子,娘子你若是不嫌弃老夫年迈,不妨就陪老夫多聊几句?” 嘴里说着疑问句,手中却不耽误事,直接一拉佳人的皓腕,那佳人轻轻一声惊呼,被拉的一个趔趄,顺势就跪坐在慕容秋叶的身边,不依的轻推慕容秋叶肩膀,抿嘴道:“好粗鲁的爷,奴家陈玉娘,也是巴不得陪爷叙叙心事呢,却不需爷这么生拉硬拽,生怕玉娘跑了一般。” 旁边一员将领凑趣道:“大人真是好眼里,这梨香院四大头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大人随手就把沉鱼拉到怀里了,这……真是没来过么?” “沉鱼”?金童斜乜着看了那佳人一眼,青楼女子也好意思自称什么沉鱼落雁?上辈子这种名号可是用来形容四大美人啊,而且那四大美人大部分都是母仪天下的人物,唯一一个貂蝉嫁的丈夫不怎么样但也凑合领过徐州牧,算是一镇诸侯的。现在一个小小的青楼也敢用这种称号,而且还仅仅是“一个”青楼而不是某个地区的青楼总排名,真不知道这梨香院是什么来头。 看到金童对陈玉娘感兴趣,坐在他身边的左果毅都尉夏风立刻涎着脸凑过来介绍:“大人,这梨香院的四大美人可是由来已久,从前晋朝的时候就一直有,他们的大老板挺有远见,每年都派极其会挑人的老手,到江左各地收罗一批童女回来,多时百八十个,少时二三十个,长大了一看就知道,个个都是美人坯子!回来之后就是学唱歌跳舞,还学琴棋书画,至于这个房中术么更是少不了。每年到了三月三的时候就有一批小美人放出来梳笼,整个徐州能叫得上名号的同道中人往往一个不落的都来观赏,新出来的与五年内的姑娘们一起评比,选出梨香院四大美人,这么一来,四大美人的身价嘛,嘿嘿……当然,人家不光会这个,还有别的手段呢,每年出来的小美人都是完璧之身,三月三过后一个月内不接客,大人就明白啦?一个月内,每两三天拿出来一个给恩客们竞价,价高者得,三年五年如此,十年八年还是如此,整整二百多年下来,别说徐州,就是周边的青、兖、豫、扬各州都常有人在家坐等三月三来彭城梨香院买妾侍的。不多说,只这一项,二百年的招牌打出去,每年卖几个姑娘的钱都够把全部童女养活大的开销了,剩下的姑娘尤其是四大美人就是梨香院白得的。” “咦?”金童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时代具备这么高明商业思想的家族,不由问道:“什么家族能皮肉生意做的如此长久?毕竟美人一多,总有官绅豪强想要霸占,操持二百多年可真不一般。” 夏风嘿嘿笑道:“这家老板么,人家是姓司马的,大人明白了?晋朝的时候人家是皇亲国戚,不过人家可一点没摆过谱儿,从来是经商挣钱,不说别的,单说一千六百辆冰车好好经营就是富可敌国!冰车,大人知道吗?当年这司马家祖上还做官的时候就遇到了这么个机遇,与什么仙人扯上了关系,仙人问他想要什么,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必定帮他办到,人家就说了,身属皇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辈子无忧无虑,还能有什么非分之想?唯独要考虑子孙后代的问题,毕竟爵位是越来越低的,最后就算国朝永固,后代也免不了成个平民百姓,所以就是要挣钱。后来这位司马大人朝思暮想,就想到了这么一条挣钱的路子,那仙人跑到极北苦寒之地找了三四十年,终于给他挖来了这么些个宝贝,回来之后这位司马大人已经不在世了,就做成冰车给了他儿子。冰车到手开始改行行商。嘿这宝贝啊,不管什么生鲜物件只要往里一放,三年五载都不带长毛的,这家人跑到岭南去贩运荔枝,车厢看着不大一点竟然一车能装二三千斤,也不用管路远路近,反正越远的地方运过去就越贵吧,可真是稀罕物。你想,仙人做的东西啊,这玩意被人劫走过,可是除了这家人之外谁也打不开,在山寨里放了好几年,被他们找高手追了回去,再打开还新鲜着呢。就这么一来二去,专挑路远的稀罕物贩运,不到十年就攒起来泼天的家业。直到现在这个司马家族还是南朝从商呢,从来不问政事,就是经商,不管谁坐天下,皇帝也不定哪天想吃点零嘴不是?所以嘛,富可敌国,就是这么来的。” “嘶——”金童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是为了这个司马家的头脑活泛会赚钱,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既然修士炼制的法器能在俗世中起到如此强悍的作用,那么这个世界上修士这么多,为什么就没有达到上辈子小说里描写的修士满天下的境况呢?而且自己来中原也这么长时间了,从来没听说过谁谁家里有修士的法器并且普通人也可以用的。这个问题,恐怕就只有一个答案:修士不得干预俗世生活。那么,自己这个入世修行又算是什么?不会哪一天正在睡觉的时候被天打雷劈了吧? 这个问题只是在金童脑海里盘旋,产生了这么点警惕,如果被别的修士比如孙悟空知道了必然嗤之以鼻,因为中原九州是俗世,难道西牛贺州就不是俗世?修士修行,不管是入世还是出世都是天经地义的,中原修士不这么干无非就是怕牵扯因果,比如这一千多辆冰车,如果哪一天就有个法力高强的家伙就是看着不顺眼,给这个司马来个灭门,这血债该往谁头上算?你仙人听说消息了会不会给他们家报仇?不为他们报仇的话难免有心结,心结到最后就是心魔,有心魔就难免走火入魔嗝屁了。当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但比较大的可能性是这个司马家自己孩子教不好,仗着家里钱多胡作非为,那么钱是哪来的?某修士给的,好吧,你因果上身了,到时候果报一来,三灾五劫一百零八难什么的就来了。 这时候,忽然慕容秋叶嚷道:“嘿,嘿!金大人,小夏,俩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呐?来来来,我家玉娘给你们安排了飞燕姑娘和千花姑娘作陪,美人在前,你们还计较个屁的公事?” 金童愕然抬头,原来两人说话间慕容秋叶已经向陈玉娘要来了另外两大美人落雁和羞花。一行人本来就来的早,加上慕容秋叶作风十分粗豪霸道,名声在外,并且是第一次来,所以顺顺利利就要来了人。 美人在侧,并且相貌实实在在不比金童府中的青璇差,不过金童自问并非风云场中人,并没有留宿的打算,加上这飞燕姑娘也早已不是完璧,所以兴致缺缺,两人“相敬如宾”,绝不动手动脚。倒是闲聊起来,金童现身边这小美人实实在在是个才女啊,从诗经到乐府就没有她说不上来的,清谈方面也是专长。 喝了些酒,与飞燕谈起这四大美人来,金童继续了解了一些梨香院的规矩,原来梨香院在荆州、扬州都有分店,不过总店还是在徐州彭城,原因就在于大老板司马家族本家原来就在徐州,不过南晋的时候迁去了扬州,但梨香院在于司马家族来说只是一处“小生意”,也没有大动干戈的改来换去,所以保留了徐州梨香院的传统。自从徐州十几年前落入北朝之手,各方面联系不是很方便,所以每年三月三的“品花会”就改成了三年一次,而这里的掌柜陈玉娘在此之前已经蝉联了两届“沉鱼”,到今年已经第八年头上了,所以在明年三月三之后也就无法再参加“品花会”,但对于陈玉娘本人来说,有没有“沉鱼”的名号其实都没什么分别。 梨香院的规矩,除了三月三“品花会”这一个月之外,恩客不得为姑娘赎身,也就是说梨香院公开对外出卖的只有完璧之身,所以每次“品花会”都能卖出非常好的价钱。但姑娘们可以自己攒钱赎身,客人在梨香院的正常开销姑娘们有分成,虽然远远不够赎身的价钱,但私下的赏赐就全是姑娘们自己的了,这一点就杜绝了客人看中了谁直接拿钱买走的可能性,只能是争得了姑娘的芳心之后让她自觉自愿的来找自己,也就是说姑娘自己离开梨香院之后完全是可以自己选择的。这个规矩不但这些风尘女子十分欢迎,还把梨香院这个招牌搞的很有格调——这里不是你拿两个臭钱儿就能当土皇帝的地方,想要哪个姑娘一辈子侍候的事还轮不到你自己决定。当然,这个规矩也就是建立在大老板不差这几个竞价卖肉钱的基础上。 至于陈玉娘本人,其实在蝉联第二次“沉鱼”的时候就已经是自由身了,至于为什么还在梨香院厮混,甚至当上了彭城总店的掌柜,而且遇见慕容秋叶这种军方大员她还会亲身上阵接客,只能说这女人要么是对梨香院非常有归属感,要么就是几年的皮肉生涯已经看透红尘了。 然而在说话间,金童冷不丁的“看”到了一个细节。 说在看,其实并不是普通的看到,用一句比较装的话来说就是用“心眼”看到,实际上就是神识感应到了。他忽然觉陈玉娘在“有点勉强”的情况,靠在慕容秋叶怀里的时候,长袖中的右手很调皮的在慕容秋叶左脚袜子上一个非常小的破洞上挠了挠。 慕容秋叶是个军中老卒了,据介绍他的正妻已经死了七八年,也没有续弦,家中只有两个小妾并且都已经三四十岁,他唯独好酒,并不怎么喜好女色。然而忽然现了两个陌生人之间,并且是强势、弱势十分分明的两个人之间,处于“弱势”的一方主动对强势一方做出这种十分亲昵甚至有些撒娇的动作,而强势一方完全没有作出任何反应时,金童不禁在心中起了无限的遐想。 遐想…… ---------- ps:感谢“御扶摇”童鞋的打赏~ 第一百零六章 花丛秘计 终于酒过三巡,大家开始自由活动,有的就地与姑娘调笑,有的干脆就另找地方提枪上马了。至于金童则对身边的飞燕姑娘性质缺缺,既非完璧,又不可能达到四大美女赵飞燕的水平,何必无聊演戏? 安抚好飞燕姑娘,金童自罚一杯之后,摇摇晃晃的起身出门,到梨香院占地极广的园子里“吹吹小风”。此时正是一年中天气最热的时候,虽然房间里都备有冰盆并且还有人力拉动机括的送风设备,但出门乘凉的举动也十分常见。 梨香院和晓月楼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一个“院”和一个“楼”上。 晓月楼的主楼体建筑具有极高的艺术水平,虽然只有两层,但设计颇为空旷大气,一楼是几十个大厅极其巧妙的安插在主楼之中,有单一功能的也有多功能的,虽然走廊多少有点弯弯绕,但不管从哪条通道去到哪个大厅,都会给人一种通透的感觉,绝不闭塞,而且大厅有一层的也有整合两层的,更有天井透亮的,配合二楼更加装修精美的大厅和露台,更承载着无数的小包房,整体就是个两层立体结构,实在令金童赞不绝口。至于这么成功的古典建筑精品被冰美人给烧了,呃……烧了就烧了吧,反正他们老蔡家人又没死绝,如果经营青楼有瘾的话总能到其他地方再建一座。 而梨香院的整体则是园林,大大的一片地,一般眼力的人绝对没法从这头望到那头去。园林还分区域,有的是小桥流水,有的是水榭亭台,还有的是竹林幽幽,更有奇花异草林林总总,假山小径半月门遍布其中,中间点缀着二层三层的小楼,有的就是一个大厅,有的是两三层小包房,有的是大厅加包房,更有供散客消遣的专门唱曲跳舞的舞场,数条石头路有宽有窄的蜿蜒穿插在整个园林中,专用敞篷小马车足有上百辆停放在固定的集散区域,不管是什么客人只要进来了,里面任何区域的丫鬟小厮都随意使唤,服务意识简直做到了极致。 金童出了门,贴身跟随的彭双木也理所当然的起身跟着出来,两人沿着弯曲小路走了一刻钟,最后金童坐在一个凉亭里呆呆的看着星星,默默施法吹来一阵小风,过了半晌,忽然对彭双木传音道:“盯紧慕容秋叶、夏风和陈玉娘,开始往他们家里安插人手,必要的时候拿下陈玉娘。” 彭双木一副倾听花丛中情人情话的样子,传音回答道:“锦衣营的人手正被风小其闭门训练,据说最最少也要三个月,短期内是派不出来的,只好先找几个老兄弟来顶着了。” 锦衣营正是左武侯府草创后金童着力组建的密探组织,走的当然也是军队编制。左武侯府基本上就是按照诸卫的结构移植来的,只在官阶官名和具体职权上进行了一些微调,诸卫与诸卫府划出特定的小部队单独成“营”的传统也是由来已久,金童就顺势来了这么一手借鉴,对拓跋澄宣称这名号的来历是取“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的意思,虽然名叫“锦衣”但重点是在“夜行”,拓跋澄文武双全,对此倒也十分赞同。风小其当然是已经被金童辣手毁容的韦英峰,又有“峰”又有“琪”,虽然改了姓,但他对前尘往事连带着名字也无所谓了,至于直接把锦衣营交给他去培训嘛,还不是因为此人具有十分深厚的伪装身份渗透观察和刺杀的经验么?当然金童也告诉他,锦衣营培训合格的密探绝大部分都会渗透到官员家中,下一步大动作必然是要先动一批官员,如果干的好,金童有把握把他培养成先天高手并且n多年后允许辞职并予以整容,对此风小其十分感慨,更怀有知遇之情,从他列出的训练计划来看是很上心的。 金童坐下,半闭眼眸,轻轻“嗯”一声。 彭双木忽然一副偷到了老母鸡的黄鼠狼的样子,连连奸笑,冲金童招手轻声道:“快来快来大人,这对狗男女说好了要在花丛里野战,嘿!这小娘们欲拒还迎的小样儿……” 金童立刻眉开眼笑,跟着凑了上去,边弯腰作偷看状边传音道:“告诉风小其加快度,实在不行先成一批顶着,京师中的防护压力很大,我们的人尽量不要轻出。”除了拨给刘贵的高手之外,金童最紧要操心的阆苑宫必须保持每个时辰都不能松懈,并且这阵子刺客一出,立刻鸡飞狗跳,侍中6秀那边也缺乏安全感,自家还要留人保护小老婆,左武侯府作为新的半军事单位更要具备明面上的武力配置。各处都需要人手盯着,连金童都怀疑自己到底是左武侯府还是内务府供奉局了。 花丛另一边的一对狗男女已经提枪上马,这边偷看的两人则拼命流出哈喇子作垂涎欲滴状,对面很快结束了第一回合,金童继续传音道:“传信回府里,两件事,第一是注意收罗从前来自荆州、益州的流民与俘虏的户籍信息,这个很快就能用得着,第二是秘密调查这十几年来梨香院自行赎身的姑娘归宿,特别注意从良之后主动进入官员家庭为妾侍的,必须保密,就算查不清也不能泄露风声。” 梨香院的规矩是以人为本,姑娘们在院子里当然是要卖肉卖笑,但却为她们留了一个极大的念想,也就是从良之后的终身可以由自己掌控,这些女子在青楼中看惯了世间百态,按理说从良后不会再选择进入高门大户继续忍受欺凌,所以有这么做的就很可能有问题。左武侯府的本职工作并非只有弥勒教一个,所有与谋反、谋逆、军情有关的都在职权范围内,既然推断陈玉娘与彭城本地军事主官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必然立刻开始重点关注。 至于慕容秋叶今天为什么要带金童来梨香院,金童并没有进行什么深入的考量,相比之下略大的可能性是拉着金童与梨香院混熟了,形成一种“灯下黑”的状态,其他的可能性就太多了,实在没法猜。 是夜,金童顺理成章的喝成大醉,并且对自己修炼童子功的事实表示了不满,然后回了折冲都尉府休息,而老慕容则自然而然的强拉着陈玉娘找包房了。 第二天,彭城司马与彭城司户联袂前来拜见,对昨日未能出席表示了深切的歉意,然后还是梨香院,痛痛快快的又喝了一整天的酒。 第三天,金童前往彭城郡守府,会见了太守、司马、司户、司法,然后自己做东回请,还是梨香院,继续喝。 第四天,往徐州大都督府拜见,喝…… 第五天,金童回请慕容秋叶,喝…… 第六天,请左右果毅都尉,喝…… 第七天,彭双木本族的数名族老来拜,喝…… 第八天,彭城司户、彭城司法来送关于五百年来本地金氏族展情况的调查结果,继续喝…… 七月初八,第九天,金童终于酒醒了,摇头晃脑的坚决拒绝了慕容秋叶的邀请,表示今天要休息一天,沐浴更衣,明天下乡去寻祖祠。 晚间,洛阳派信使来到。 金童坐在正厅中,神识一散得知并没有人窃听偷看,伸手接过府中报上来的折子,事情不多:一是风小其迫于急切的任务压力仍然不愿意在培训课程上偷工减料,因此建议先走群众路线,以威胁、利诱、钓鱼等手段先收买一些目标身边的侍者从人获得短期情报;二是左武侯府下属正将五人已经正式派出部队在豫州全境进行扫黑,通报了一下成果,各地分别有多少地痞流氓已经纳入了眼线之内,多少人已经被立威杀鸡儆猴了;三是“忠翊卫园”原班人马已于七月一日与左金吾卫衙门顺利交接完毕,转为左武侯府下属机构继续控制北都及河南府全境;四是前几天交代的调查任务已经秘密展开,只是“大帅”对此很感兴趣,曾开口询问过因由。 金童提笔,一笔一划的回了信,风小其的建议不错,特别是结合目前的扫黑态势,在收买眼线方面还能借用一些黑恶势力的名头,可以结合着来,一旦出了什么问题,直接灭口就是了,这方面“忠翊卫园”人马干的比较溜,所以具体的放出了一批任务,其他没什么可说的,太师拓跋澄方面需要自己当面解释,不便在密函中提及,也就一笔带过了事。 真正需要金童头疼的事情并不是公务,而是自己需要去哪里“祭祖”。 对于祭祖啊、姓氏啊之类的事情金童并没什么方案,上辈子是孤儿,没个爹娘,孤儿院按照百家姓给小孩定姓氏取名字,轮到他自己恰好也是姓金的,之所以当初他在两界关登记时就报上了徐州彭城的祖籍,那时候其实他还不知道徐州彭城就是金姓的郡望,而是上辈子自己就在这里…… 金童步出大厅,背着双手仰望天空的半月。 这个时候,我在这里。 过去的,或者一千五百多年后未来的徐州市铜山区无名山儿童福利院,你又在哪里呢? 那个经常带大堆汉堡包来上班,而自己孩子十年都没如愿吃到过一顿麦当劳的“副院长妈妈”在哪里? 那个经常黑着脸罚自己跑步俯卧撑,一辈子摆出生人勿近的样子,却在自己工作后,涎着脸陪自己领导喝酒,为自己说尽好话的院长在哪里? 那个十二岁一年长了七公分,说话瓮声瓮气,十五岁那年在除夕夜的宿舍楼后面一棍子打死小偷后躲在小黑屋里瑟瑟抖的同屋兄弟在哪里? 那个在大人的假期里带着自己偷偷溜到音乐室,吃力地弹着风琴教自己唱“分享热汤我们两支汤匙一个碗”的小姐姐又在哪里? “烟花拥着风流真情不在”么? 在这炎热的夏天,为什么会感受到深深的寒意?在这无人相识的遥远过去,还有谁可以一起拥抱着取暖呢? 这一夜,天地之间连接的轨迹断断续续,凄凄惨惨。 这一夜,风声大作,雨点依稀。 这一夜,金童彻夜未眠。 第一百零七章 连环玲珑心 金乌升起,金童忽然激灵灵打个冷颤,以自己的道行,竟然会陷入这种多愁善感的境地足足一夜,这仅仅是因为重回“故地”的刺激? 轻轻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脖子,金童展开神识细细分辨身边的大道轨迹,然后进入识海内视,那大行星还是在缓缓围绕着太阳转圈,一如往日的正常。 一切都没有异常,又不是顿悟,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失态呢? 等等!忽然金童现那小小的太阳散的神光中竟然带着一丝肃穆、威严或者是恢弘的气息,一种促使人顶礼膜拜的宏大感充斥其间。 这……并不似洪荒的风格,却像是经过了洗练而成的,有着特殊意义的威能。 这样的道,令人无限向往,但,绝不是自己追求的逍遥入世为人之道。 蓦得,心中“听”到“叮”的一声脆响,金童随之心念一动,一件金黄色的物事从羊脂玉净瓶里飞了出来,晃了几晃,随即悬停在他的眼前,一股威严肃穆的气场笼罩着他,彷佛整个天地都在自己身周包围着,促使着自己拜倒在那物事的面前。 明黄色的铃身,布满着暗金色的花纹,每一处花纹或卷或舒,总能勾勒出一个佛像、一个菩萨像或者一个金刚像来,非金非木的质地,一团金光包裹着它,其中散出无尽的恢宏气息,与金童第一次拿到它时略有不同,铃体内不知何时生出了一条金光凝聚而成的铃槌,左右自然的摇摆着,彷佛下一次摇摆就会撞击到铃裙,再次生震慑心神的脆响。这个铃铛,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像是感应到金童的思想,铃铛周围的金光略微变换,一道信息送入了金童的识海,赫然是“极乐大道,千佛菩提”八个大字。 竟然是佛门的法宝躲在自己的羊脂玉净瓶内影响自己的心境,尼玛,这是想让自己回忆过去,厌恶现在,追求极乐世界的未来?金童勃然大怒,横刀在手,调集了自己所能运用的全部真气,一刀劈向千佛菩提铃,大喝道:“给我滚开,破!” 横刀,是金童学足了五虎断门刀之后,以羊脂玉净瓶汇聚五金精英凝成了这世上第一把上辈子唐朝横刀,重一百七十九斤,通体黑色,削铁如泥,乃是真正的吹毛利刃。 真气,是金童观摩了四十五个先天高手的战斗场景,混合了大道轨迹和真元运作,由刀招附带挥而出的全新攻击方式。 这个世上,这是前所未有的一刀。 如同划破虚空一般,蕴含着至少相当于二十名先天顶级高手全力一击的真气化作的刀影,带着一成的真元和一分的大道轨迹,瞬间在一人一铃的周围形成了不足一丈方圆的混沌景象,然后一一收之间,重重的击在千佛菩提铃身上。 一丈之外,风未动,阳光依然,飘荡在空气中尘土花粉悠然自得。一丈以内,天崩地裂,如洪荒开辟一般乍现一条足以维系亘古未来的空间裂缝,然后虚空炸开,所有的力量袭向目标。 这是金童学武有成,继而悟道之后劈出的第一刀,他达到了自己有生以来的攻击力最高点。 千佛菩提铃犹如一个得意洋洋的小孩,却忽然现面前不是一块棉花糖而是只大灰狼一般,散出愕然的人性化十足的波动,在这一击面前,它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 “噗”的一声轻轻闷响,千佛菩提铃哑然失色,回复了古朴沧桑的颜色,浑身的黄光四散而去,那金光凝成的铃槌也不翼而飞,一条极细的裂缝蓦然出现在铃身上,并且正在蜿蜒的变长,如果照这个度展下去,也许用不了一个时辰它就会裂成两片。然而它却仍旧悬停在空中,虽然往下坠了坠,但很快又坚强的上升到从前的高度。 金童一刀之下,精气神尽去,不由得弯腰拄刀喘了几口气,然后抬头,蓦然现这铃铛还在自己勉强悬浮着,像个被打傻的小屁孩一样露出踯躅彷徨的意思,看上去好似在思索“是打是走”的问题,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杀意,你他么还不碎,想祸害道爷到什么时候? 氤氲的识海紫气刹那间遍布全身,彷佛灵魂与肉身相融一般无分彼此,金童一瞬间精气神尽复,第二刀向千佛菩提铃劈去。 这一次,千佛菩提铃跑了,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转身就向空中飞去,这一刀砍在铃身上,却只是刀影碰到,那铃铛立刻像火箭尾巴爆炸一样瞬间被加百倍,向西南方而去。 “哼!”金童一个呼吸间再次恢复状态,飞身追去,虽然在城里不适合用什么仙家手段,但飞檐走壁还是与他身份相合的,一路踩着各色屋顶飞奔出城,虽然千佛菩提铃已经飞的看不见了,但神识锁定依然存在,一旦出城到了没人看见的地方,他就能上天入地的追下去,不但要彻底解决这佛门法宝对自己的影响,更要追根溯源查一查这物件是从哪里来的,至于查清之后要做什么那就以后再说。 仙人手段,瞬息千里,就在金童快要追上千佛菩提铃的时候,忽然千佛菩提铃的气息戛然而止,停在了一片山中。 金童愕然减慢度,望着之距离自己不足一里之遥的千佛菩提铃,只见它在约莫二十丈高的空中拼命的扭动着,上蹿下跳,却脱不出两尺方圆的小小范围,彷佛是被什么禁制手段所圈禁,这手段玄妙无比,金童只看见千佛菩提铃周遭的大道轨迹略微有些紧缩,根本没有现什么实质性的变化,竟然就已经达成了如此犀利的效果,以金童目前的境界,如此高明的禁制根本看不透,更模仿不来。 一条粉红、粉蓝、粉白相间的光影如青烟般袅袅从地面升起,升到二十丈高度时渐渐停止,开始向一团慢慢凝聚。 一道神识飘向金童,期间蕴含着一个清越慵懒的声音:“道友紧追这佛门法宝,一身杀气,是想要毁掉么?这可是暴殄天物,嘻嘻,正赶上贫道睡醒了,恰好帮你一把,回头用这材料炼制七八件不错的法宝,也好送你一两件,你可要感谢我哦……” 金童悬停在空中,一身杀气早去的无影无踪,并且顺带着张开嘴巴露出八颗洗刷极干净的白牙来,一切的变化,只因那团光影已经显化人形。 这是一个“她”,她有着乌云般蓬松飞扬的髻和散乱长,在风中有些凌乱,却毫不影响她的温柔甜美,每一根飘飞的丝都是清凉干爽的,散着朦胧的亮色,她的脖颈是幽美雪白而挺直的,从耳朵到鼻尖,无不像美玉凝结一般精致而粉嫩,她的嘴唇湿湿的,仿佛欲言又止的样子却又不真的像,似乎带着笑,细看却也不像,令人难以形容的绝美面庞,足以让三千大千世界的画家都把自己的画笔摔断,因为无人可以临摹。 她纤细吗?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充满着柔韧和足以创造奇迹的意味,一身淡青色的宽大道袍穿在身上,唯独露出那细长白玉般的小腿和足踝,每一分每一寸的地方都是极品的艺术品一般令人向往。 她丰腴吗?不论身上那些天然凸起的部位,就算是周身任何地方露出的肌肤都承载着满满的温情和柔嫩,彷佛呼唤着对方的爱抚和呵护,没人忍心在抚摸她的时候用上力气,好像这娇花一般的美人同时又像露珠一样,经不住风吹雨打。 这是一个与冰柔同等级别的女子,她与冰柔最大的区别在于,看到冰柔,金童想到的是呵护,是永远守护,是相敬如宾,是永世不离,就算是自己一厢情愿也罢。看到她,金童想到的却是立刻把她按倒在地上,拼尽全力的与她融合,无分彼我。 但金童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他有爱美之心,也有占有欲,更有人性的本能,但他最大的有点就是具有相当的自我控制和约束力,更有修炼到九重已经收自如的阳明诀在身,所以他默默的看着这个绝美的女子,毫不掩饰的吸气,回气,平复自己刹那间冲动难以自拔的心情,咽下嘴里自然分泌的唾液,然后收起下面正在撑起的帐篷,最后一切都像看到一个普通女子般,向对方稽施礼道:“在下金诚,道号金童,敢问道友名号。” “咦?”美人十分意外的看到金童在一个呼吸间的变化,人间界没有一个人能够经受住她法体的诱惑,就算是地仙级的存在,也达不到金童收敛的度,忽然她明白了:“原来练有天宫秘传的阳明诀,嘻嘻,贫道也是身怀阴魅诀的女子呢,刚好还是玄阴之体、完璧之身,与你的玄阳童子之躯恰恰契合。在此巧遇,你真的不欲染指么?” “呃……”金童在她直接的言语挑逗下差点再次失守,苦笑道:“道友说笑了,这功法乃是贫道妻子所传。” “嗯,原来是有家事的人了,贫道却是真真可怜,刚刚醒来,看见个不错的人儿,却是有主儿了。”美人抿嘴一笑,那笑容再次勾的金童三魂七魄乱晃,然后伸出纤纤玉手,玉葱的柔美指头在千佛菩提铃上方虚点几下,千佛菩提铃立刻出一声哀鸣,一道灵光冲天而起,却被美人手指一划引到袖子里,铃身也瞬间融化成一团明黄色冰冷的金液钻进她的袖中,美人再一笑,飘身下落道:“道友停在空中做甚呢?何不下来,尝一尝贫道万年前采摘的山中野茶,嘻嘻,可别枯败了才好。”说完她袖子一挥,草地上已经摆设中两张坐席和一张白玉几案,她直接落在坐席上,双膝一并,腰背挺直的跪坐着。 一个妖娆到极点的美人摆出这雕像一般正统的坐姿,金童再次无奈的叹口气,把阳明诀运转到极点,再次压住蠢蠢欲动的心神,落地走到她的对面,迎着一阵深深的香甜气息,盘腿坐在她的对面。 “嘻,道友果然是累了呢。”美人拿出茶壶、茶盏和精致的小火炉,一面手下不停的铺开,一面看也不看金童的道:“适才你问我道号,可惜时光岁月漫漫,贫道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好在你心中已经有了名字,不是么?” 金童愕然,难道这美人还身怀佛门的“他心通”神通?自己这阵子给人剽窃名字挺过瘾,看到这娇花般的美人早就有个非常适合她的名号在心中了,难道,难道她还真能看得出来? 美人略微抬抬头看了看他,稍微一笑,依稀有些缅怀过去的神情,悠悠道:“我这神通唤作‘连环玲珑心’,并不是佛门的神通,可惜时灵时不灵,也并非自己本尊所练。呵,人啊,到了这个道行境界,总会有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生在自己身上,不是么?”然后埋头煮茶,过了半晌,俏脸有点微红,浅笑道:“嗯,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你心中似乎记得很多乱七八糟的故事,这使我猜不出你的真正来历。但我已经知道你为我想的名字是什么人用过的,知道她身处一个离奇的名叫“四境天”的世界,却并不知道前因后果。这个名字并不适合我,那个‘她’比起我来清纯可爱得多了,或许我俩唯一的联系就是我衣服的颜色罢。但我很喜欢,因为你把我想象的很美好,也很温暖恬静。从今日开始,我会告别过去,我的新名字复姓青花,单名一个雪字,道号也是一样。” ps:向方想同学致敬。 第一百零八章 唯一乐土 这一天,金童不知道一共喝了多少盏茶,反正最终他起身告辞的时候现自己已经喝成了一个大肚汉,青花雪的茶当然并非山中野茶,而是非常上等的灵茶,照她的说法,一个筑基期的炼气士如果能每天一杯,喝个一年半载的,那么必然地仙有望,金童虽然已经证了地仙果位,但喝了足有百八十杯,一时消化不了是难免的。 怀揣着青花雪送给他的,用千佛菩提铃的原材料就地炼成的七件法宝之一,金童回到彭城折冲都尉府,开始潜心祭炼,这是一件护手,一旦祭炼完毕与自己心意相通,就可以与身上的衣物或铠甲融为一体,任何部位受到的打击过其本身防护力的部分,都能均匀的分布到全身来承受,乃是不可多得的一件高级法宝。 从青花雪的口中得知了一个概念,封神之战以后,这数万年来,修士所炼制的法宝除了所使用材料的先天、后天之别外,一直都没有形成具体的分级评价标准,还是所谓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一件法宝能否挥出战斗力,永远取决于材料之间的契合度和法宝与人的契合度。前者固然重要,彰显着炼器之人的水平,但后者也能在最大程度上弥补扩大前者的过失,祭炼的过程相当于第二次炼化,而且人做为物主的资质也对前者产生影响,材料契合度低的法宝,在祭炼的过程中也许会因为与神识的契合度高而产生意想不到的变化和进步,所以法宝本身是无法分级的。 但法器不一样,一字之差,法器只是个器物,无法用神识加以祭炼,所以炼成了就定型了,仅仅根据材料的契合度分为上中下品,还有无限接近法宝的极品,极品法器是可以在使用过程中以神识略微改变其效用的。 至于材料,以青花雪的说法,“天地万物皆可”,只是炼器过程中要以神识去除其中杂质,使之变得纯粹,此举是为“精炼”,一万亩地的稻草被炼制到一定程度也能得到一棵大树所能产生的精华。如果神识不足用,则可以借助五行之力,人界修士多用火炼,另有金木水土的炼法,各有千秋。精炼不足的材料自然与各种其他材料以及神魂的契合度都偏低,但也不是绝对的,而天生品相比较高级的材料自然就可以省去不少的精炼功夫,更容易到达更加纯粹的程度,有的甚至不需要再加以精炼就已经具有很高的契合度,这也就是人们认为的“天材地宝”。 末了,做为青花雪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有缘人,由于金童请教了很多关于炼器的问题,青花雪在解答之余直接送了一只玉蝶给金童,里面是封神之战时期的数十篇阐教炼器心得,有总纲,也有分门别类的技法,总之每个系统都不完整,只是一鳞半爪罢了,要想问更多的问题,等以后有缘再见的时候再说吧。 青花雪急着走,是因为她感应到天市垣有与她有关的信息在召唤她,必须立刻赶去,就算以她的神通,要赶到天市垣也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青花雪要去的地方,是金童得到的最宝贵的信息。 天市垣,据金童所知,是黄道上一片遥远的星域,而据金童目前的能力还是无法飞出大气层的,他根本无法知道现在的星球有多大,自己到底是在一颗星上还是一片大6上,就像《偷天》中所描述的盘古大6一样?青花雪明确的告诉他,这里是一颗行星,名叫“神州”,又名“九州”,因为是整个星域唯一一颗有人居住的行星,所以这里整个星域也叫这个名字。这里是道家三十六天在人界的根本要地,也是天宫的根基所在,所以这片星域被三十六天之上无数大能以大神通所加持,恒星每五十六量劫更换一个新的,行星则是每会元增大一丈的直径尺寸。上古无数圣人曾在这里施以教化,这里,是人界的唯一一片乐土。 金童曾追问:“什么叫‘唯一一片乐土’?” 青花雪再次现出有些缅怀过去的神情,悠悠道:“自从盘古开天,人界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霜,多少次的沧海桑田,我也不过是这个年纪而已,于尘世中懵懵懂懂,并不知多少外界之事。但是我知道,除了神州之外,天庭并不会太多过问神州之外的事情,那里没有完整的道统,也没有生而为人的追求。就像天市垣八十七星区、一百七十三小星区中人一样,他们也懂得修行,修炼只为飞升,却往往因为业力沉重而万年没有一个能飞升天庭的仙人,天庭在那里成为了传说中的所在,那里三灾劫难频繁,土地贫瘠,灵脉散乱,百姓贫苦,只是把修仙当做晋身的途径,不管是修士还是凡人,他们都以为人的一生就只有从生到死那么长的时间。因为那里的修士奴役凡人,道德不彰,人伦败坏,恃强凌弱者比比皆是,有为一己的利益毁灭一颗凡人无数的星球的,也有圈禁一整个星域为所欲为的,只是因果报应并不在意那个地方,天庭在放纵这些恶业,也或许是注意力放在的别的地方。呵,反正一万年前就是这样,现在么,该是和从前一样吧。” 金童激愤的道:“既然有天庭,为什么不负担起天庭的责任,仙人是一体的,难道他们只管好地球,只管好神州星域就可以保证自己的万世基业了么?” 这句话,青花雪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用那绝美的眼眸略有些希翼的望了他一眼,悠然道:“那么,如果以后你可以入主天宫,掌管天庭……呵!我走了,金童道友,有缘再会。” 青花雪就这么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点云彩。 而金童却很愤慨,他觉得自己在有生之年必须要到天庭走一趟,看看那帮上仙之类的货色都在干什么。 那么,有必要开始接触修士的圈子了,金童神识扫了扫识海中正在祭炼中的千佛菩提铃,冥冥中自有天意,他忽然想起来了七月十五日,在幽州渔阳红螺寺,菩提达摩要开的法会。 接过侍女呈上的彭城司户、彭城司法两位七品官送来的五百年来的本地金氏家族变动记录,记下了结果,随即派彭双木去找夏风借来二百兵充排场,一行人鲜衣怒马,浩浩荡荡的下乡去了,而早先随他一起来的刘统勋、杨英、廖奎则安坐城内,各有动作。 彭城地界南北一万多里、东西一万多里,而调查结果说明汉朝以来的金氏族人聚居地有五个,包含了武原、傅阳、甾丘、广戚四个县,好家伙,没一个近的,全在彭城郡的边儿上,而且天南地北,四面八方都有,唯独彭城县本地没有,金童的封地符离也没有,只好学没头的苍蝇撞到哪是哪。金童大手一挥,先去最近的一个,甾丘县在南方四千四百里的位置,弟兄们走! 一路风驰电掣,好几千里不是随随便便瞬间就到的,幸好金童早有准备,拿出一大包的符纸来,号称是为了此行方便专门去洛阳伏羲堂找仙长求来的,其实就是他自己弄的鬼画符,半点法力没有,不过禁不住金童自己法力无边,每一匹马捆完了符都被他在屁股上拍了一把,开拔之后果然神勇无边,一天一夜的功夫就风驰电掣的跑完了四千多里,马上的士兵个个颠的欲仙欲死,要不是中途休息了几次,估计都有当场累死的,眼看到了目的地,金童望了望远处的小镇,再看看身边这帮特地叫来撑面子的家伙们,叹了口气,吩咐先就地休息两个时辰再进去。大家睡了一小觉起来,恢复了些精神头,比较像样能看了,才号施令列队出。 队伍里有彭城折冲都尉府的斥候在,所以地方找的很准,这里果然是一处金氏族人的聚居地,可惜金童大摇大摆的去祖祠一查,竟然是汉朝金日磾的后人,这个金日磾原本并不是大汉人士,乃是匈奴休屠王太子投靠过来的,因为向汉武帝献上了祭天用的金人才赐姓金,这个与金童所知道的“少昊金天氏”差别很大啊,回头看了看好几千里的路,金童不禁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摇摇欲坠。 好在虽然没有认下来,但这边的金氏族人还是很热情,族老出面派人给二百多人做饭,命令各家腾出宿处,并且亲自陪金大人坐下喝了几口小酒,席间彭双木报了报金童的官阶,倒是把族老吓的不敢再陪了,一个劲的打躬作揖直说怠慢了贵人,搞的金童十分不好意思,一通温言安抚方才作罢。 第二天金童的心情的好了起来,因为这边的祖祠经过查询,与金童拿来的结果一对照,排除了与祖上与他们这支有亲戚联系的几大家之后,就剩下广戚县那家的金氏族人与他们没有联系,也许是那一家。不过心情好的快坏的也快,金童一问斥候,广戚县离甾丘县此地直线距离约为九千里出头,但是中间隔了个微山湖的东南部,斥候不建议从微山湖坐船过去,因为那湖是州界的一部分,湖中水怪太多,走6路的话则是一万里多点,金童差点当场打摆子了。 其实军中本来也有神行符之类的战略储备,但那都是打仗时才能用的,比如颍川折冲都尉府奇袭洛阳观天台时就用过,不过那可真是“战略”储备,除非是造反,否则哪有将领敢私自调出来乱用? 看看自己的行程表,金童与彭双木嘀咕了半天,然后彭双木向军士们宣布大人将会走水路去广戚,这边自己带队走6路,而好消息是这次不用神行符了,大人会在微山湖附近盘桓几日,而部队就按平常的度慢慢走就是了。 两下里挥别,金童再次郑重其事进入这边金氏祖祠拜祭一番,算是正儿八经的串了个门儿,然后上马疾驰而去。 ----------我是快乐的分隔符---------- ps:这里随便说一下,本书一般每天一更,定时布是上午1o点5o分,上午没更的话就是下午下班后睡觉前。每更4ooo上下,最近是章节调整期所以可能误差大一些,不过反正没有入V,单章字数有意义吗?有意义吗?呃……反正再有个四五章就可以稳定下来了。 第一百零九章 豆面卷子 中原地域广大,只要不是州界的穷山恶水,则平原上土地都很肥沃,病虫害少有听闻,粮食只要种下地去就基本都会丰收,哪怕一年之中除冬季之外大旱半年,剩下三个月也能种出足够的粮食。所以人口虽然数目惊人,但城乡布局却一如西汉的“九成城市化”,城池附近村镇多,远离城池则村镇越来越少,最后更偏远的地方竟然会出现大片大片的真空地带,只有荒原而没有村镇,主要原因还是地狱实在太广大,几十亿人撒下去根本听不见个水响儿就不见了。当然如果平原上有山脉,山脚下又会出现城镇,会有带状的人口分布阶梯随着山脉延伸,河流沿岸也同样如此,这就是所谓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水之中自然有田地里种植不出的经济产品。 如今,金童加快马力,很快就远离了甾丘县城附近的村镇密集地带,当然也是足足走了一千多里,避开了所有可能存在的眼线后,荒原上就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七月十三日,幽州渔阳。 如果不把玉门关、陇右道、西域都护府、北庭都护府计算在雍州地盘内的话,则整个华夏东西最长的州就是幽州了,从西边的上谷郡到东边的乐浪郡直线距离为十万零五千里,其中还需要跨越渤海,如不越海则沿路直线距离则为十一万九千里。幽州下辖广阳郡、涿郡、渤海郡、上谷郡、渔阳郡、右北平郡、辽西郡、辽东郡、玄菟郡、乐浪郡,要说辖区面积其实还过得去,妙就妙在除了前三个郡之外,其余七郡全部一字排开,这才造就了东西距离如此之长的奇观。 幽州有两个大都督府,除了本部的幽州大都督府之外还有辽东大都督府,并且华夏历代朝廷一直以来就对东部荒野地区兴致勃勃,时不时的计划设立辽东都护府,所以从东汉时期就不计成本的在辽东郡祭立了幽州第二个可以传送人员的伏羲堂,野心勃勃的要打通去往东胜神州的6路通道,可惜经过百余年的征伐之后才愕然现原来荒野的尽头也是大海,转向北方仍是北俱芦洲的苦寒之地,并无所谓联通东胜神州的6路。 百余年的进军劳民伤财,与荒野山区那些说话哇哩哇啦的土著们打仗也损失很大,而且土著被俘后难以教化只好屠杀灭种了事,更重要的是乐浪郡以东的地区土地贫瘠,连人参产量都不如幽州本土,更别说设立治所建立新的州郡了,这次重大的赔钱卖卖几乎都成了东汉末期皇帝“失德”群雄并起的主要原因了。 幸好金童去的地方并不远,幽州的治所广阳郡地界很小,从其郡治无终县城到渔阳郡渔阳县只有八千四百里,金童出了伏羲堂根本不做停留就直奔东北方向而去,一路上连飞带跑,几乎是瞬息而至,到了渔阳县城一问,尼玛,竟然走过了,红螺寺处于渔阳郡与广阳郡的交界处,离无终县城只有五千七百里,处于金童来时的路线西侧。 骂了句娘,金童倒是没心情继续走回头路了,反正时间还早,就算是想看看菩提达摩的真容也不急于一时,收摄心神,看看略有些偏西的太阳,金童也没急着找客栈换身平常衣服,就在渔阳县城里闲逛起来。 金童上辈子挺喜欢吃“驴打滚”,据说这种小吃点心出自上辈子京津一带,这次既然来了渔阳,自然就上街闲逛的时候随便看看,虽说年代差的远一些,但也说不定就有了些雏形呢? 随便逛了逛西市,然后施施然向东市走去,金童一身官袍吓的百姓没人敢跟他抢道,不巧听见一句吆喝:“黄豆黏米的豆面卷子,又香又甜粘掉牙啦——”金童一个激灵转身而去,心道“好运气”,还真有,并且还真能在大街上撞见,倒是省了自己再去研究剽窃的气力了,万一被人听说保不齐又要弹劾自己不务正业。 横走几步穿过来往人群,便见路边一个挑子,一头是个笼,一头是食盒,一个须皆白的老汉坐在旁边扁担上,蒸笼食盒都没有打开,想是怕点心见了尘土没人买。再看那老头,嘿这精气神真不错,虽然皮肤苍老,但白一根一根立在头顶上丝毫不乱,两眼精光含而不露,虽然坐着,但也能看出手脚粗壮,血气旺盛,必然有一把子好力气。 金童心中暗赞渔阳好地方,怪不得国朝后来就定都到了这儿来天子守国门呢,连个卖驴打滚的老头身子骨都好的不一般,快步走了过去,正要开口问,忽然身边冲出两个人来,一溜小跑到了老汉身边,劈手揪住他的粗布短衫,一人开口道:“刘十三,你这狗x的老扒灰头,欠咱大哥二百文钱两个月不还,天知道利滚利到了多少银子哩?今日总算撞见了你,还不跟我兄弟俩回去算算账!” 金童愕然停下脚步,先前他光看见这老汉有一把子力气,却没现旁边都是平常人,包括出来这两个像是街痞子的家伙也不过是一般人物,最多就是筋骨粗壮一些,像是会几招庄稼把式罢了,可是其中一人揪住老汉的时候,那老汉竟然十分配合的挺着胸站起来,像是被这人抓着衣服拉起来一般,这分明是在演戏。 心中打了个问号,金童停下脚步冷眼旁观,却见老汉刘十三慌慌张张的站起来,不住的向两人打躬作揖,口中道:“连本带利三百文钱嘛,老汉实则已经有了,不过这两日家中事忙,未能送去府上,既然见到两位大叔,可随老汉回家去取。”然后两人骂骂咧咧推推搡搡,刘十三就挑起挑子带两人走。 这三人表演水平拙劣,甚至那刘十三甩挑子上肩的时候还不由自主的用上了一点真气,立刻引起了金童的注意,金童站着没动目送三人离开,四面扫了一眼,只觉得旁边的每个人都那么的不自然,只是猜不出他们意欲何为罢了。 神识笼罩着数里方圆的小范围,很快锁定了急忙遁走的三人,他们拐弯进了胡同,刘十三道:“怎么啦?忽然要动窝,难道出了什么变故?”这时候他说话可就铿锵有力了,中气十足的样子,只听声音就知道至少是后天巅峰的高手,金童倒是十分好奇他是如何隐藏真气不被自己现的,因为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这老家伙是个身强力壮的普通人罢了。 假流氓焦急的回答道:“七师叔,今日事怕是做不得了,适才军司命令我等赶紧拉你走开,是因为你被朝廷一个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注意到了,所以不敢妄动。” 刘十三奇道:“我有大菩萨赐下的佛器,就是大菩萨自己都看不穿我的武功修为,怎会被人注意?会不会是军司搞错了?嘿,岂不闻‘草木皆兵’的典故?我看这军司也是年轻人,没经过事情,心神不宁所致吧。” 两个假流氓忙甩手止住刘十三,道:“噤声噤声,师叔,被军司的人听到可不妙!” 军司?大菩萨?刚才怎么就没注意到是谁打那俩家伙出去截胡的呢?金童一边往前方直走,作势打量着左右街景,一边心里犯嘀咕,这可都是弥勒教内的高端职务,天可怜见,难道自己这运气来了挡不住,刚抓了一两千小鱼小虾还被上面说功劳不够,这眨眼功夫就见了大鱼? 神识锁定一老二少三个人,金童转身进了间生意不错的酒楼,借口找茅厕直入后院,默运神念易容改相,然后成功遇到店小二一名,挥拳打晕随便丢到一间房的床底下,扒了衣服再易容成小二,顺了个篮子施施然从后门出去奔回西市。 回西市干嘛?自然是找市令署,最近的也是最不那么引人注意的衙门就是这里了,到了市令署,神识一扫,一切了然于胸,谎称是张市令夫人的同乡,有夫人家信送到,于是顺顺利利见到市令。 市令署这个系统,州、郡两级都是大衙门,管宏观调控的,真正在市场里执勤、登记统计、收取税费、交易公证等等具体工作的只有县级,一般是东西两市,渔阳县是附郭的大县,但县里的市令仍然是不入品的小官,说是小吏也不为过。一见金童亮出官凭,这位本来架子极大又矜持的张市令差点就被吓跪了,好在金童虽然高他二十多级,但毕竟是武官,不是一个系统的,所以还好些没有真的跪下去。 金童也不废话,直接威胁:“吾乃朝廷禁军将官,今日有机密事找你协助,好好干活,立了功自然有赏,若是敢给我泄露出去半个字,一家人头不保,你可明白?” 张市令连忙道:“是是是,知道知道,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小的不求有功,只愿为大人效劳。”说话都有些哆嗦。 金童冷然道:“这西市里可有弥勒教的踪迹?” 张市令立马吓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巍巍道:“大大大人,小的真的和他们没来往啊!小的调来这里不过月余,就算他们想……” 金童不是真的要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消息,只不过是要听听他心跳脉搏等变化,这一看,此人虽然过分害怕,但说的应该是真话,也没心情戏弄这种小角色,便出言打断他道:“好啦,别哆嗦,本官信你这次,给我用心点干活——嗯,拿纸笔来。” 接过纸笔,金童掏出自带的墨水唰唰唰写成一张字条,然后眼看着墨迹逐渐消失,这种特制的墨水并非一般的用水泡火烤就可以显形的小把戏,而是真正具有技术含量的化学品,必须根据纸张折叠的形状选择合适规格的药水才能看到,这也是“忠翊卫园”着手研的一个新举措,左武侯府成立后正式采用并写入“情报员手册”。 信是送到渔阳郡司士参军事李卓家里一处产业的,走的是伏羲堂陈伯提供的可信人员关系网,这是陈乡老出于对金童的歉意作出的补偿之一,全国大概六百多个节点的消息网络,这就是所谓“泛伏羲堂一系”在紧急情况下的备用消息渠道。但金童无所谓,这次在渔阳他并没有计划什么太大的动作,正好帮陈伯测试一下这个网络的忠诚度。冀、青、幽、并四州是弥勒教泛滥的重灾区,既然自己被弥勒教的人员注意到了,那么正好看看陈伯提供给自己的渠道到底好不好用,就算消息被泄露了,自己孤身一人自保无虞,但伏羲堂一系掀起腥风血雨就不用多说了。 至于这次刷功绩的事情,金童手里不还拽着弥勒教叛徒李天齐的供状吗?当时出于“忠翊卫园”的职权特殊性,这供状没有其他单位上门来索要,大家都把目光焦点集中在叛将颍川郡折冲都尉李峰的身上,李峰全军覆没在金吾卫手里,骑兵中的弥勒教暗桩当场吞毒而死六十余人,就连李天齐被生擒的消息有没有传出去都两说呢,所以李天齐这条线还是大有可为。 事情异乎寻常的顺利,金童仅仅在渔阳西市市令署坐等了不到三个时辰,他的手令就经过了李卓家当铺、渔阳郡守府、渔阳伏羲堂、洛阳伏羲堂、兵部职方司、洛阳雅园大酒楼,最后到了“忠翊卫园”某人手上,很快就有人到了市令署敲门。 第一百一十章 右翊参军 “属下左武侯府右翊府参军孙恒参见大人。”来人是一名油头粉面的大小伙子,虽然穿着正儿八经的七品武官服饰,但浑身不经意间就透着珠光宝气,身上穿戴备用的零碎搜刮一下至少能值二三万两的样子,神色也十分倨傲,对旁边伺候的市令道:“我等商议机密事,无关人等退下,出去敢多说半个字,爷爷用大棍子打断你的腿!” 张市令委屈的看了看金童,现金童眯着眼睛品茶毫无表示,只好打躬作揖的退了出去,还不敢走远,就在院子里花坛旁边候着。 左武侯府的主体建制承袭诸卫,而诸卫与诸卫府的最大区别就是诸卫下设亲、勋、翊五府,亲府一个,其余分左右,而诸卫府的执行机关只有翊府,目前的情况是亲、勋三府主管内务和日常事务,都是拓跋澄派了亲信在管。左右翊府操持技术性工作和卖命的工作,由金童统辖,左翊府就是“忠翊卫园”的原班人马,右翊府是新组建的秘密部门,主要包括密探锦衣营,也包括各种从歪门邪道上招揽的“奇人异士”。 孙恒,自然就是孙猴子悟空了,他下了不少功夫盗用了东汉孙坚在徐州一支倒霉遭了瘟疫后人的名号,到了洛阳之后竟然就和孙氏旁支的人攀上了关系,而三国以来的曹、刘、孙、司马等皇族后人现在朝中的势力也都不小,不少后人身居要职,比如曹明,比如刘贵等等。金童也不含糊,既然有孙家人打招呼,立刻放了个从七品上的官职给他,目前就在右翊府负责掌管“讲武堂”,麾下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奇人异士,孙猴子武力群,一根棍子打遍左武侯府所有先天高手无敌手,不管是江湖游侠出身的还是玩巫蛊毒虫出身的都对他一句废话没有,必须服帖,加上这家伙在天宫里混过,粗通官场人事,所以短短几天的功夫就整合了这个棘手的衙门,简直就是拓跋澄、金童以下的第三太上皇。 金童慢慢放下茶杯,呵呵笑道:“孙大人远来,辛苦辛苦,不知这讲武堂的位子还合你的意么?” “切!”孙猴子一屁股坐在金童面前的几案上,抓起茶壶喝了一口,然后一瞪眼,扭头吐掉:“什么破茶!我说金童……金大人,人言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你这衙门忒也无聊,本官都上任这么多天了,一次都没出来耀武扬威过,就你招揽那些人,个个身上都有事儿,没一个好鸟,要不是本官下重手帮你弹压早就作鸟兽散了。这会子你还回乡祭祖,呃,不对啊,你不是徐州彭城吗?怎么祭祖倒祭到幽州渔阳来了呢?” 不等金童回答,孙猴子自顾自掏出个小酒壶来,给金童倒了一茶碗,然后自己就着壶嘴仰头喝了一口,大大咧咧道:“别说兄弟不照顾你,你留下那两个小美人儿,嗯,一个青璇一个琴儿是吧?根基我可都帮你打好了,先天境界百脉通透,本官给很大方的给了她们两套不错的功法,放到江湖上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要说修道,青璇还好些,估计很快就能筑基,琴儿先天不足,你要是不舍得手里仙丹是不成的。渔阳啊,听说当年中土皇帝要从幽州打通东胜神州的6路,你这是想走路去东胜神州找宝贝么?” 金童看了看几案上的茶碗,再嫌弃的看了看孙猴子手中酒壶的壶嘴,两根手指在几案上敲打着,摇头道:“琴儿筑基炼气都没有问题,我可以解决,仙丹么,炼出来就是要吃的,难道供起来等着落灰尘?这次我来渔阳,是几天以后红螺寺盂兰盆会,有个叫菩提达摩的大和尚开坛讲经论法,我记得你与佛门颇有些交情,所以找你来共襄盛举……” “交情?”孙猴子“噌”的一声蹦了起来,面红耳赤的嚷道:“真是好几百年的交情!怎么,你和这个菩提达摩有龌蹉?咱们说好,只要你出面顶缸,老孙大棍子打破他秃头都是轻的!” 金童摇头:“据我所知,菩提达摩是个不错的和尚,他主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乃是个不念佛的佛子,虽然出身西方,但所学实为道佛一体,他这个‘开悟’,实在与道门的‘开悟’没什么大区别,我看他的禅宗可以扬光大。”说起禅宗,金童心中忽然一个激灵,记忆中达摩来到中土,先接触的大人物就是萧衍,可是现在萧衍还没成事,达摩就来了,莫非是因为自己的蝴蝶效应? 孙猴子压在山下几百年,还真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听金童一说,有些惶惶然道:“当年在师尊门下,也听有人说起过道佛合一的构想,难道这菩提达摩已经做到了?那可就是开宗立派的人物啊!不过他开他的宗,和你有什么关系?” 金童起身在屋里逛了两圈,答道:“菩提达摩是我十分钦佩的一个人,要说我对佛门也不待见,但就是很佩服他的禅宗,所以来渔阳看一看他的法会,希望能有些收获。但现在我走错路到了渔阳,却现这里弥勒教众蠢蠢欲动,所以就找你帮手看能不能捞些功劳。不过捞功劳事小,七月十五的红螺寺一行是不能耽误的。” 孙猴子点头道:“既然要历练,当然要顾着公事,你现了什么大鱼么?嗯,我看看——”说这话双眼中金光一闪,四下一扫,立刻“豪气干云”的大笑道:“成了,爷爷运气好,乍眼一看就见了个罗汉,走,咱们去会会他!” 渔阳城内。 刘十三十分郁闷,本来做好的计划,要趁渔阳郡一个折冲都尉两个果毅都尉这三条大鱼轻车简从微服私访渔阳新开的“绣楼”时一举拿下,却被军司以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给中止了。 难道军司不知道折冲都尉府这些年来是多么的戒备森严小心翼翼?军司难道不知道为了引三条大鱼同时出来,已经潜伏多年的渔阳司仓参军已经豁出去全家老小的性命,为了与三条大鱼打好关系账面上亏空了不下五万两,不管成与不成再也潜伏不下去了?军司难道不知道为了打出“绣楼”的名号,幽州、冀州、并州各地分坛有多少好姐妹自愿沉沦苦海,操起了皮肉生涯?军司难道不知道…… 刘十三从街上回家后,垫高枕头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亲自当面问一问这位“骑象军司”,如果你没这本事,如果你瞻前顾后,如果你独善其身,如果你视会中兄弟姐妹如草芥,那么你就从军司的位子上给我滚下来!我刘十三没别的本事,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没功劳有苦劳,拉你一个江湖术士下来办不到,我可以打你下来!众生皆苦,刘十三烂命一条,唯一好处是忠心可鉴天日,死后也是罗汉座下沙弥一名。 于是刘十三穿街过巷,恶狠狠的大步走进一家糕点铺子的后门,这是他最近在大街上卖豆面卷子“进货”的地方,为了今天的行动,他已经在大街上卖了九天的豆面卷子,说实话军司找来的大师傅手艺确实不错,每天的生意都很好,有些时间段甚至供不应求。 “军司!”刘十三推门进了后堂的堂屋,与金童每天所见的高门大宅不同,平民百姓的院子,最多三进三出,每一进的院子不过百步上下,房屋不过一丈来高,与处在社会顶层的既得利益者相比,百姓的生活实在是寒酸的不成样子。 出乎刘十三意料的是,堂屋里空荡荡的,除了正堂还挂着一些字画的赝品,桌上还摆着街上随手买的粗制茶具外,一切与户主相关的东西全都不见了,这幅样子分明就和军司租下这院子之前的景象一模一样。 军司卷铺盖跑了?刘十三找遍了前后三重院落,终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有些茫然,有些失落,刘十三重新走回了大街上,他想不明白军司为什么忽然就跑了,抛下渔阳十年来最重要的三条大鱼计划,抛下了整个渔阳分坛,消失了?到底从京师来了多大的人物,把军司吓成这样,这厮不是号称经天纬地之才,自比管仲乐毅什么的吗? 蓦得眼角闪过一条人影,刘十三几十年的眼力使他在人海中捕捉到一条熟悉的身影。 “陈小二!”刘十三出口大喝:“这边!” 那人影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像是受了惊吓一般,三步并作两步穿过人群就跑。有古怪!刘十三不明白这个军司身边的长随为什么见了自己就跑,其中有什么隐情,但这并不妨碍他快步追了上去。 一个跑一个追,穿过六条大街和十四条胡同,终于还是刘十三功力高深,脸不红气不喘的把陈小二追的口吐白沫扶墙喘息。 “陈小二——”刘十三面目狰狞的靠过去,恶狠狠道:“为啥不跑了?你爷爷我还没追够呢,跑啊!你有种,你继续跑啊!” 陈小二一手扶着墙,一手连连冲刘十三摆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爷爷,爷爷,求你……别追了,军司说了,你被朝中……那杀神照、照了面,一年之内谁也……谁也不准再和你打交道,过两天他,他自会安排人通知你……” “啥?”刘十三气不打一处来,“我他娘的被人照了面就要歇一年?爷爷正想问问这狗屁军司,到底是什么狗官大员来了把他吓成这样,兄弟们计划了三年,折进去多少银子,赔进去多少姐妹才有今天这大好的机会,娘的!折冲都尉府三条大鱼全他nn的被骗出来啦,还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要从爷爷面前过去啦!这狗屁军司说不干就不干了,收兵回营了?敢情这不是他家的事情!陈小二你给我说,军司去哪了?爷爷要去找他理论!” 陈小二弯着腰不停干呕,听了刘十三的更是双手连摆:“爷爷,我亲大爷!你千万别问我军司在哪,要是被他知道我见了你,他是奈何不了你,怕不是要把我配到东边垦荒去了?求求你别问了,军司安排的还有不少事,等我办完了回去交差,然后军司自己都要躲了,我真不知道他要去哪……” “躲?他娘的——”刘十三两条卧蚕眉倒竖起来,一巴掌打在陈小二脸上,把他拍到地上一摊刚吐的白沫上,追上去再狠狠两脚跺在屁股上,然后弯下腰去一拳一拳落在陈小二脊梁骨上,“我不问这狗屁江湖骗子以后要躲去哪,你告诉我他眼下在哪!嘴硬不说?看是你嘴硬还是爷爷我拳头硬!” 分坛暗线巨大的牺牲,教中姐妹屈身青楼的耻辱,仿佛都在这一刻化成了刘十三庞大的血气内力,化成了他拳脚逼供的动力。 当然,少不经事的陈小二很快就被刘十三这位渔阳分坛第一高手打服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骑象军司 骑象军司司马长天是弥勒教高层之中鼎鼎有名的美男子,他身高八尺,气宇轩昂,面白如玉,浓眉大眼,特别是一张比别人略宽一线的嘴和比别人略薄一线的嘴唇使他的容貌特点极为突出,契合度极高的五官在任何人看来都只能说出“漂亮”二字,而且不带任何的脂粉气。 与外部表现出的良好形象相反,司马长天从不在意自己的外表,他一直认为一个人的价值绝不能先体现在外表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者是人间最大的败类,所以他从来不注重穿着、打扮。他苦读诗书二十年,以古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的言行,年二十五举孝廉,却拒绝了朝廷征召他为官的命令。在坟前送别双亲之后,他毅然抛下辛苦积攒的家业,入山学道。他平生不信一件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出山的这一年,他三十岁,身为弥勒教的骑象军司,入驻渔阳城,如今他已经三十二岁,却还尚未婚配,从来不近女色,只为弥勒转世的大业殚精竭虑而已。 下达了放弃计划、全员撤退的命令后,他与刘十三一样心如刀割,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因为那个最近在京师之中名声鹊起的年轻武将竟然在这要命的时候出现在渔阳城的街上,因为那武将已经由僧惠晖亲眼看过并传令绝对不可招惹,因为那员武将竟然在毫无目的的闲逛中忽然被刘十三的一声吆喝而吸引,直接向刘十三走去。 刘十三有大菩萨赐下的佛器,所以别人看不透他的修为?司马长天承认那佛器在自己这点区区的小修为面前有用,但他不敢保证在那名武将的面前同样有用,原因有三:第一,那武将曾经一人独占两万朝廷正规军的骑兵,并且战胜三名教中的小菩萨,生擒主将,这等武力是自己触摸不到境界的;第二,僧惠晖前几天来的消息很明确,他确认这武将的修为已入地仙之境,非寻常高手可敌;第二,这武将弱冠之年独力开府,两月之内扫平整个河南府的黑暗势力,其心思之缜密,胸中锦绣恐怕比自己也不遑多让。自己是看不透刘十三的修为,但自己会不会在几句话的交谈中看出刘十三有问题?司马长天坚定的告诉自己:会!既然自己绝对可以现端倪,那么,这武将没可能看不出来。 所以,刘十三不能冒险,就像整个渔阳分坛不能冒险一样。只要被那武将看出一丝端倪,以他手下那些兵痞恶名狼藉搂草打兔子的习惯来看,他必然不会转身就走,一盏茶左右的时间须臾便至,以刘十三的性格又必然会不管不顾的孤注一掷,行刺三条大鱼。呵呵,刘十三几十年来都是个后天高手,得了大菩萨之助晋入先天境界不过半年,他有多少可能性在那位万军之中取上将级的高手面前行刺成功?好吧,就算是有,也比现在天上掉下来一块玉玺把自己砸死的可能性大不了多少。所以,一旦刘十三动手,基本上必然被生擒活捉,然后自己怎么办?也学刘十三孤注一掷派出所有的战力与那高手斗一斗,然后全军覆没?或者自己跑了,刘十三被抓了,所有刘十三知道的事情都被供了出来,所有分坛兄弟都被诛九族? 站在潮白河畔一个小小的船坞中,司马长天不住的告诉自己,自己这么做是对的,自己保存了整个渔阳分坛的所有人,唯一付出的不过是一个为时两年多的计划和一个渔阳司仓官位的暗桩罢了。眼前这条潮白河通海河,只要自己带着关键人员一走,顺流而下渤海,转投青州,那武将再大的本事都无可奈何。 只要……只要走得迅,走得隐秘,走得不被任何人现,包括渔阳分坛的人在内…… 就在司马长天畅想自己转战青州之后会有什么作为的时候,忽然船坞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如同晴天霹雳的大嗓门用全身力气喝道:“军司!你,今日必须给老夫一个交代!” 司马长天一个趔趄后退两步,左手下意识的抚上额头,右手胡乱捞摸到一根木桩才颤巍巍的站定,他颤抖地道:“刘,刘十三?你……你怎么会来了!”声音颤抖,不知他是气是怕。 刘十三大踏步的走进来,将手中抓着的陈小二往地上一掼,粗声粗气道:“军司,你怕老夫来找你麻烦?多年的辛苦,多少教门儿女的血泪,被你用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说放弃就放弃了,你,难道是朝廷的奸细?你……嗯?你身边怎么会有陌生人,难道你真的……”刘十三一攥手中的长枪,目光望向院子里一个身穿武官袍服,正坐在一条待修理的小渔船上,摆弄着司马长天行李的白嫩少年。 “啊?!”司马长天哪里知道这儿是从什么时候出来个人的,定睛一看,竟然,竟然真是那个人……天亡我也!他怯怯的连连退步,不知该退到哪里去。 打开一卷行李,从中拿出一个白布小包裹,捏起一块“豆面卷子”,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小口,金童赞道:“不错,不错,骑象军司真天人也,改行做点心都能如此用心,真是三十六行,行行出……呃,逃命都记得带着豆面卷子出来,看来与本官爱好相同,知己啊,知己!” “你!”刘十三咬牙怒视,忽然脚下一错,一道枪影刺向金童,“狗官去死!” 金童看也不看,只顾品尝着手里捏着的豆面卷子,只见那枪影已经到了自己耳畔,却像碰到一面看不见的墙一样戛然而止,然而其诡异之处还不止是停了,而是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震动,忽然就这么从极动变成极静,本来一个先天高手奋力一击,带动着强烈的天地元气的波动,竟然在刹那间就凝固了,强烈的反差使旁观的司马长天差点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刘十三身形也同时凝固,然后慢慢软化,倒下。 “罗……罗汉……”司马长天嘴唇轻微的哆嗦着,虽然他知道面前这人不可能出自佛门,更不可能出自弥勒教,但他唯一能够拿来比较的,只有那位在世罗汉了。 佛门的罗汉,大约相当于道门的地仙、散仙、太乙散仙的位次,而菩萨则大致相当于道门的金仙或太乙金仙的位次,佛陀则不一定,因为用以评定佛陀位果的境界标准与道门不同。 在司马长天看来,眼前这个令自己忌惮非常的年轻武将,既然至少是地仙修为,那么,他……这样一个大修士,怎么会屈身朝中做一员武将?对司马长天来说,如果面前这人是以一个高品文官的身份出现,反而不会令他这么惊讶,但竟然是个武官,而且品阶还真就不是那么的高,就算眼前这名修士真的有官瘾,难道他就不知道现在文官比武官吃香的多吗? 丝毫不理司马长天怎么想的,也没做任何防范他逃跑的布置,金童一口一口,认认真真的吃完了司马长天包裹里的豆面卷子,颇为回味的舔了舔嘴唇,然后拍了拍手上沾的米面渣,盯着司马长天,一字一句道:“骑象军司司马长天,呵呵,听刘十三的说法,你是因为见了我才决定终止这次叛逆行动,故此本官也就不再做什么自我介绍了,反正你知道我是谁。那么,现在你的眼前共有四条路:第一,招供,把你从小到大所记得的事情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包括你尿过几次床,包括你第一次干女人时做了多长时间等等,然后本官查证属实了,会给你一个痛快;第二,不招供,本官用你所能想到的,以及你想不到的各项手段逼供,每次为期一个月,然后给你一天休息时间,休息时间内你可以得到王侯般的享受,然后再来,直到你招供为止,然后用一个月时间慢慢的杀你;第三,你总也不招供,本官折磨你到第三年头上就取了你的魂魄祭炼到清洗茅厕的法器之内,保证让你死不了,也不可能被人现,更不可能给你什么修炼的机会,你就天长地久的打扫茅厕便是,后世也许会有人现这件家什十分独特,用了几百年都不会损坏,嘿嘿,不要以为本官做不到;第四……” 不知从何时起,司马长天忽然变得从容起来,虽然他只能站着,一动都动不了,连身上各个部位放置的毒丸都咬不到,但他的神情忽然就变得从容起来,这时候他忽然现自己可以说话了,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咬某颗牙齿中的毒丸,他只是用连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乎寻常的平静的声音说道:“我选第四条路。” “很好。”金童略微一笑:“我喜欢识时务的人。” 金童的对手很快就收拾完了,刘十三和陈小二都失踪了,司马长天也不见了踪影,基本上不费吹灰之力。然而孙猴子的对手却很难缠,相当难缠。 孙猴子从出门就迅的隐身飞到云层之上,然后向是那股罗汉级佛门高手的方向急飞驰,以他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的度,按理说已经被他感应到气息的高手,是很难甩掉他的,可是刚飞了一千里不到,那股气息的方向竟然就变了,跑到了他的左后方。 挠了挠头,再追,很快方向又变了,右后方……前前后后改了九次方向,虽然还是距离渔阳不远,但已经被绕到了一片深山老林之中。 终于,近了。孙猴子按落云头,直冲神识锁定的目标而去,而就在他下落的过程中,整个世界闪了几闪,变成了一片虚空。 七名罗汉高手布下的降魔大阵,暗合北斗七星的天道轨迹,瞬间封闭了这片空间。 孙猴子晕头转向的四周晃了晃,现自己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周身六个方位混乱不堪,别说东西南北,根本连上下都分不清楚。 阵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金诚金守义,金将军,真是久仰大名啦!往日你以仙人之尊恃强凌弱,亲手打杀我教内兄弟,可谓卑鄙,简直无耻之尤,今日贫僧等人也不嫌丢面子,七个打你一个,打完了度你转世做贫僧的开山大弟子,你就不用客气了,安心的受用吧!” 一听这话,孙猴子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难道和金童子长的很像吗?这都什么眼神?没看出自己现在的样子明明比那个没长开的小子漂亮一万倍吗? 不过,孙猴子毕竟不傻,他并没有出声反驳,也没有立刻抖起精神强行破阵,他先考虑了几个问题: 第一,该表现出什么实力?自己本来是太乙金仙,当然这个场合暴露实力毕竟不好,那么拿出金童子的水平好不好呢?一个打七个,会不会因此暴露了金童子真正的实力来?会不会坏了他的某些充满着坏水的计划?自己现在靠他混,坏了他的计划自然会坏了自己的计划,这个…… 第二,这个阵法啊,最头疼了,自己当年各种本领都学了,现在想起来貌似都是学的打手技能,阵法方面真是短板啊,要不要破阵?要破阵的话,自己把法力压制到地仙水准能做到吗? 第三,布阵的这七个家伙,要不要一网成擒?真要打的话,这种小角色一二百个都不怕,问题是全灭了他们,这个会不会日后不好收场?别人也许会问,金童子到底是什么怪胎,同级一打七,还赢的干净利落?现在不是自己和金童子两人活命啊、升官啊什么的事情,而是要在红尘中历练,全都被自己一棍子给灭了还历练个毛? 第四,实在不行可以逃,逃起来自然简单,问题是怎么个逃法,面子问题也是很重要的啊。 所以,这么一个虽然精巧非常,远人间水平的大阵,就在破与不破、怎么破的问题上使孙猴子绞尽了脑汁,想了足足一刻钟的功夫都没定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最后,孙猴子终于做出一个英明的决斗,他伸手进自己领子里,拔出一根金黄色的猴毛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太昊金虹氏 “疾!”然后一个惟妙惟肖的金诚金将军凭空出现悬浮在空中,并且还在活灵活现的不住左顾右盼,而孙猴子本尊则变成一只个头极小的跳蚤,随便选了方向一跳,**玄功运转,与虚空浑然一体,自然而然的脱出了阵法之外。 跳蚤蓦得出现在大山中一座细长山峰的峰顶上,用两条后腿直立着走了几步,忽然抬头看见一个头陀打扮的家伙正坐在离自己不足一丈远的地上,双手合十念念有词,附近还有六座山峰,隐隐形成北斗七星的阵势,再仔细看看,原来这山中原来只有四座细高山峰,另外三座明显是被人用**力凭空升起来,专门为布阵准备的。 用一只前腿支着嘴巴想了想,跳蚤跳到了头陀的肩膀衣服上,在上面又抓又挠的弄了个记号出来,然后放出神识寻找金童。 好巧不巧的,渔阳城外潮白河畔,收拾完了司马长天三人的金童也正在放出神识,天上地下的寻找着孙猴子的下落,两道神识在虚空中相遇,顿时如同**的交缠到一块,鬼鬼祟祟的商量起一些投机取巧的主意。 金童:老实说你有没有什么摄魂法,咱们暗中收拾一个,以后弥勒教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想咬哪块就咬那块。 孙猴子:这个……真没有,本少爷觉得抓住一个打服了比较好办。 金童:一个打七个还能赢,这是要暴露了啊! 孙猴子:你不是一肚子坏水吗?怕什么。 金童:坏水能吃还是能喝?能打还是能扛? 孙猴子:要不等他们自己累了回庙里,你再各个击破。 金童:我“本体”还在阵中,不把我炼成灰他们会回去睡觉? 孙猴子:要不本少爷大喝一声冲出来,一棍子打翻六个,然后你施施然飞来拾掇剩下那一个? 金童:这主意不错,不过容我想想。猴子,你说那弥勒教的罗汉直接说我是仙人?这个……难道他见过我,已经被他识破了?不对啊,我自己对自己的道行都没底儿只是个大约摸,哪能被他看破?莫不是什么地方有误会? 孙猴子:…… 金童:嘿!少不得是要打一场,猴子,咱们如此这般。 俩人神识在虚空中一阵嘀嘀咕咕,然后分别哈哈大笑,然后金童的身影飞跃高空,瞬息而至。 七名罗汉正在满头大汗的运转阵法——虽然他们现被困阵中的金将军一直不言语,但通过阵法还是得知此人还是一直处在阵心范围,没有现出半点可能破阵的端倪,不由得心中大赞,大菩萨传来的阵法果然精妙,虽然仓促之间布阵,但真能不动声色的困住了一名仙人大敌,且妙就妙在“不动声色”四字,真要是与仙人斗法,七个打一个还真就从没怕过,只是这位仙人在朝为官,一旦打斗起来被过路的修士现,万一再被伏羲堂供奉的修士现,麻烦就大了。所以就这么无声无息,不露佛光不见清气的陨落一个,却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七人心意相通,都致力于在最短时间内磨灭了阵中的仙人,互相隔空对望了一眼,同时开口念起了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声音局限于阵法之中,随之显现的佛光也局限于阵法之中,丝毫不见天日,更不虞被人现。 罗汉们这么一动,阵中的猴毛顿时有些支撑不住了,开始上蹿下跳的寻找阵法破绽,七人见此境况大喜,更加加大了念咒的精神头,只见猴毛在阵中大骂了一阵,见没人回答,遂掏出一颗金光闪闪的丸子来,大喝道:“世人皆知,受所监临者杀!谋财害命者杀!欺上瞒下者杀!迫害忠良者杀!自毁长城者杀!颠倒黑白者杀!欺世盗名者杀!尔等妖僧,犯我七杀之律,还不授!”话音刚落,只见被困阵中的金诚疏忽不见了,只剩下那颗丸子滴溜溜化作袅袅青烟,却又如利刃般的犀利,似慢实快的刺破了法阵,直奔孙猴子所化跳蚤身边的罗汉而来。 阵法被青烟一刺而穿,虽然只是二指长头丝宽的一条小小裂缝,却立刻崩碎成一片流光,七罗汉同时大呼一声,口吐鲜血,纷纷起身大呼:“差了差了!如何却是剑侠?!”尤其是被青烟直指而来的头陀,眼见青烟来了,哪能不知道这青烟实则是剑光?只待飞身奔逃,可是身边空间竟像是被凝固了一般,对他的身体四肢纠缠牵扯,哪里挪得动半步? 剑侠的威名由来已久,这类人,境界也许不高,但战斗力绝对卓,他们所掌握的全是杀招,而且是十分不讲道理的、普通修士根本没有机缘去参悟的杀招,当然,剑侠付出的代价是他们本身对天道理解的偏差,可谓杀人八千自损一万,但是,这并不妨碍剑侠越级去杀道行高出自己很多的存在。七对一的围攻一个同级修士,与七对一的围攻一个同级剑侠,其中的风险几乎是不可同日而语。 其他六僧早已飞身而起,各自擎出法器立在半空,却也只能看着那道青烟袅袅飘来,行云流水一般在那头陀的脖子上一圈,然后维持现状不再动了。 金童的身影隐隐约约的从青烟旁边显现出来,渐渐变成实体,手握横刀,冷然对空中六僧道:“尔等七人,吾所念七杀之律,可听到了?可记住了?” 金诚是剑侠出身?真的有剑侠修成地仙了!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的消息,普通剑侠秒杀真人根本不是新闻,而真人级的剑侠就非常非常少见了,至于地仙剑侠……那只是个传说!地仙剑侠,莫不是可以与金仙同归于尽? 六僧一片混乱,为一僧道:“兀那金诚小儿,休得猖狂!我等委身民间,你自委身朝中,各做各的事情,大家还不是一般的犯忌讳?今日之事,我等却是做差了,些许补偿自然少不了你的,但你也要想明白,真打起来,就算你是剑侠……啊!住手!” 金童根本没等他说完,手中刀已经化作流光,沿着青烟的路径一刀旋了下去,头陀级立刻冲天飞起,但还没飞出一丈高,就被金童伸手一招引了下来,装进了羊脂玉净瓶。 这下没得谈了,六僧眼睁睁看见教中陨落了一名罗汉,而且连舍利都没飞出来,明明是连被接引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哪能不红了眼,可是,地仙剑侠……六僧纷纷感到一阵的蛋疼。 六个打一个,如果运气好的话,兴许是可以与他同归于尽的吧? 金童在山峰上站定了,右手虚引一颗剑丸,那剑丸出一道长约一丈的青光,宛如无柄长剑,又像水波般微微荡漾。他面色阴沉庄重,似乎眼中舍剑之外再无一物,他缓缓的伸出左手二指,轻轻划过剑丸青光,身上衣袂飘飞,这一刻,他再没有朝廷武官的世俗气息,唯有一片仙云缭绕的出尘之气,世间万物无非蝼蚁,永远都无需顾念。 装够了啊,孙猴子忙啥呢?快来啊!再装要露馅儿啦!金童心中疯狂的喊着,散着强烈的神魂波动。 还不来? 金童面容肃穆,粉嫩的小尖脸上犹如罩上了一层名为“正义”的虚伪面具,他双眸一睁,锐利的目光盯着空中的六僧,缓缓念道:“尔等佛修,不事修行悟道,却游戏风尘世间,以妖言惑众为镰,以欺世盗名为犁,种下这么一片大大的孽缘因果,岂不闻……” 正说废话暖场之间,救命的孙猴子终于来了,只见九天之上仙云缭绕,瞬间凭空降下仙光九道,正落在金童与六僧之间,仙光之中隐隐约约见到天女仙姑、黄巾力士、天兵天将,却唯独不见实质的人。 一道恢弘的神念自上而下灌入在场众人的识海,如虚空霹雳般的话音蕴含其中:“尔等人界仙人、罗汉,莫不知时光珍惜?不在洞府之内尽心修行,得成大道为三界效力,却终日蝇营狗苟,互相争斗厮杀?难道不知你等自相残杀一次,天地之间就少一位仙人,缺一份战力,日后……哼!今日吾太昊金虹氏在此,岂能容尔等自相残杀?” “太昊金虹氏”五字一出,煌煌虚空之中立刻光华大作,有微语细声却又震耳欲聋的山呼“万岁”“帝君”之辞,一派功德繁华之相。 弥勒教六僧见此场面早已心防破碎,纷纷落地以佛门大礼参拜,口称:“贫僧有罪,祈请赦免,阿弥陀佛。” 金童心中好笑,这猴子一推再推的说自己幻术不行,怕露了破绽,结果这一出来惊天动地,搞出这么大的场面真是肆无忌惮啊。他当然不给猴子行跪拜大礼,只是以道门常礼稽道:“微臣金诚,拜见东岳帝君。” 神念再来,呵呵笑道:“这金诚小辈,岂不知你祖先少昊金天氏乃吾兄之徒?和尚们拜得吾,唯独你却拜不得吾?哼,今日你孟浪在先,以人界凡俗政事而斩得道僧人,是为大罪,且退旁待罪。汝等六僧,今日这头陀之死,也是他的劫数,金诚有罪,汝七人何尝无罪?双方冲撞,无非是你等不修功德、不参禅念,故此战力不足,才有此折损,吾有此云,还不服么?今日罚汝等回归山门,坐枯禅千年以为惩戒,何不谢恩?” 六僧正色跪拜,谢恩,然后转身要走,最后回头看了看金童,现他也没有归还头陀尸的意思,暗道一声“苦也”,纷纷离去。 金童见六人走了,不禁嘿嘿一笑,正要开口夸一夸孙猴子好大的能耐,竟然就这么兵不血刃的瓦解了弥勒教这么一大块的战斗力,忽然感觉身心一紧,顿时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天空中仙光散去,但神念还是继续传递了下来:“金诚,汝祖金天氏尝与吾言,他生有九子,除蟜极之外,如句芒、蓐收、穷奇之流皆无后嗣,此乃上天注定。但封神战前忽有耳闻,六子‘般’,以杀伐之功成人道,杀伐凌厉而诸天震动,断了一线天机,留有血脉而托庇于蟜极后人。今日一见……奈何,‘般’以杀伐成道,汝今生虽修仙道,亦脱不开血海杀伐,或因此获罪于天,尚未可知。封神一战,我等尽皆转生为人,继而封神,唯独汝祖转生蒋雄,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封神至今神识未归,此乃神抓金纽索一根,是他后天祭炼的法宝,今日与了汝,是为故旧之情,汝可善待。” 说话间,一道细微的毫光从天而降,无声无息的落在了金童脚边的地上。金童来不及仔细看这条像是鞭子一样的物事,只是心中大骇,这……并不像是孙猴子玩的把戏啊…… 神念再来:“今日汝等以人界俗事相争,仙人陨落是为大凶,幸好是吾路过,众神辟易,否则岂非一笔大因果?吾可担待于你,但有罪不罚,有违天理,适才,吾已神谒斗姆宫,经‘先天斗姥紫光金尊摩利攴天大圣圆明道姥元尊’肯,汝与她长孙女的姻缘将迁延二百年,汝,好自为之。” 神念传来,之后天空最后一丝仙光收拢,渺渺之间再无音讯。 金童一屁股坐在地上,扔掉手中掩人耳目的“剑丸”,默默抓起那根神抓金纽索,木然不语。 少昊金天氏是黄帝之子,数十个姓氏之祖,而这数十个姓氏,都是出自其长子蟜极一房,蟜极最有名的子孙就是帝喾。当然这些与金童都没什么关系,重要的是,金天氏曾被人告知,他的六子‘般’将会有子嗣传续,并且中将托庇于蟜极后人。 这……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寻找金天氏的祖祠,认祖归宗! 东岳大帝说的话,必然与自己有关,听他的意思,自己就是般的后人,现在要找金天氏的祖祠就是要“托庇于蟜极后人”。问题是,自己来到中原以后,一直自称姓金,不过是因为“金童子”三个字见不得人而已,难道随口胡言都能一语成谶?然而“金童子”三字何来? 金童惶惶然,举望天,不知三十六天之上,那位须皆白的道祖大人,又在风轻云淡的谋划着什么? 第一百一十三章 转世重修 金童静思,然后恼怒。 国朝南北分治难道不是你们这帮大人物制定的吗?老子辛辛苦苦斩奸除恶,砍死了弥勒教的妖人,维护皇朝统治,顺应历史潮流,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如此大功德,被你们说成“神仙打架”,要各打五十大板,这是何道理! 况且,这板子下的也忒重了点…… ‘先天斗姥紫光金尊摩利攴天大圣圆明道姥元尊’不就是斗姆元君吗?她的长子是勾陈上帝,次子是紫薇大帝,然后是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这北斗七星君,至于长孙女,不就是勾陈上帝的女儿吗?勾陈上帝的女儿,除了冰柔还有谁? 你们这帮无聊透顶的神仙!金童奋身起立,一脚跺在地上,震的地动山摇。 二百年……二百年啊!我金诚大人自从见到冰柔到现在,连半年都不到!我还摸够没尝够呢,你们这帮老不死就先给我藏起来二百年!这是熬鹰呢?还是耍猴呢? 耍猴?金童心念一转,现孙猴子探头探脑的出现在身边。 “东岳帝君走了?”孙猴子警惕万分。 金童哼哼冷笑,他感受了一下手中的神抓金纽索,顿时一股血脉相连的呼应如涟漪般蔓延开来,诸般神通自然而然的被自己了解透彻。“猴子,孙大人,本将军在此杀敌,计划好的配合哪去了?某人畏敌避战,该当何罪?” “哼!”孙猴子不服的蹦跳了一下,“畏敌?畏谁啊!东岳帝君来了,谁若不赶紧跑出十万八千里去,谁就不是猴子,改成是猪罢了!要说从前,本将也是与东岳帝君喝过酒的,不过时也命也,本将刑期未满,哪能不藏着掖着点呢?再说几百年前,本将年少时,不也与东岳帝君的手下有过一些过节吗?后来本将歇了几百年,十殿阎罗不定在帝君面前进过什么谗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谁敢保证……” 孙猴子话没说完,忽然见金童手中那类似长鞭的法宝忽然无风而起,像条飞天的长蛇般蜿蜒而起,只见毫光一闪,就闪现到孙猴子的身上,七扭八拐的把他捆了个结实。 “啊!”孙猴子放声嘶叫,双肩乱挣,两脚连跳,不小心从山峰上摔了下去,又在地上耍了几个鱼打挺,那索子不但没松,反而越捆越紧,而且不管他变大变小都是如影随形随之而变。 孙猴子大骇:“这是什么玩意?快快放开,勒死了难道不用偿命的么?” 金童嘿嘿笑道:“死猴子,关键时刻你卖了我,也不想想一旦露了馅儿本官会有多惨,现在求饶?嘿嘿,哥们刚得的祖上宝贝,还不能运用自如,你先忍着点,等哥背会了九十万字的咒语,自然解救于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张狂不可一世。 “你……”孙猴子不能忍,翻天覆地的折腾,好在金童把法宝放出去就没再指挥,只是嬉皮笑脸的蹲在峰顶看他笑话,挣扎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那索子紧了一会,终于被他挣出了点活动气儿,然后忙不迭的变小飞出控制。 站在山峰下,孙猴子两腿一叉,大骂道:“好个无耻的狗官!真是欺负外公我比你官小吗?告诉你金童子,你的法宝好,孙大人的兵器也不差,看棒!” 金童定睛一看,只见一根两头金黄、中间乌黑的棍子打着转的从孙猴子耳朵里飞出,瞬间变成两三丈长,正是号称“挽着些儿就死,磕着些儿就亡,挨挨皮儿破,擦擦筋儿伤”的金箍棒,再一看,孙猴子已经握棒在手,举起来就往山峰上砸过来,不禁“阿也”一声怪叫,急匆匆的从山峰上飞起,险之又险的躲过了山峰的崩塌飞溅。 孙猴子却得势不饶人,一边原地站着哈哈大笑,一边把棒子变成一里多长,在空中挥来挥去,就像拿柳枝打苍蝇般赶着金童飞来飞去。 金童这身法度一般,不过自从学了刀法,虽然五虎断门刀偏重攻击气势,下盘以稳为主,但毕竟是有步法,金童在对五虎断门刀进行道法改造和借鉴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把这一块也加以引申,改为空中步,虽然已经预想到在道法互击之中也许并没有什么用,但毕竟是偏重于肉搏,于方寸之间闪转腾挪倒是无碍。 孙猴子也和金童一样只是抱着戏耍对方为目的,他既然站着不动,棍子的去向走势总是不够圆润,所以只要还不到以比拼法力来做持久战的情况下,金童在短时间内还是顶得住。就这么俩人玩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还是孙猴子的持久力占了上风,那棍子舞的几成光影,金童一个疏忽被棍子砸在脑袋上跌下地来,孙猴子收起棍子原地狂笑。 金童趴在地上蠕动几下,讪讪道:“你不就仗着棍子犀利?哼,本官只守不攻而已,要是适才放出神抓金纽索,你也要多费不少手脚!” “神抓金纽索?”猴子一副深思的样子:“这法宝似乎听说过,呃……啊……嘿,知道知道,那不是西岳帝君的法宝吗?怎么就到了你手里?” 金童得意洋洋道:“你这猴子,见了东岳帝君就吓跑的不见踪影,竟然还装出一副与西岳听熟络的样子。适才东岳帝君告诉我啦,西岳帝君蒋雄乃是我先祖少昊金天氏转世,人家还老早算出有我这么个后人了……”然后把东岳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 本来以为上古仙神转世的事情会成为孙猴子喜闻乐见的趣闻,哪只孙猴子听了半天,忽然摇头道:“不对不对,这事情全然不对。” “……?”金童不解。 孙猴子解释道:“太上老儿管你叫做金童子,自然是因为你是金天氏的后人,或者知道日后你自己要取个名字姓金,再或者知道你现在会找金姓去认祖归宗,可是就算你找了个祠堂去拜了,也没成蟜极的后代啊,你不还是般的后代吗?人家可是说了,你要‘托庇’于蟜极后人,什么叫‘托庇’你懂吗?” 晃着两只金光闪闪的眼睛,孙猴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金童看。 “……”金童木然,不懂。 “哈哈哈哈……”孙猴子忽然捧腹大笑:“你小子,白白在老头子身边待这么久,这点小事都不知道。我问你,修士筑基圆满,修成法体,神魂逐渐呈现是在什么时候?” 这个简单,金童张口答道:“将要结成元婴,识海内快要浮现本相的时候。” 孙猴子道:“那你可知道,这个时候对修士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关键时刻?” 这个也简单,金童回答:“若停步不前,寿命无碍,死后还可入轮回,若再精进,识海成型,神魂自然进入识海,不管能不能修成真人,都已经损耗了神魂之力,不可再入轮回,死后可转鬼修,若鬼修有成,可成地仙,若不成,神魂耗尽,魂飞魄散。” 孙猴子点头道:“不错啊,你这小子,当初在两界山的时候连真人是啥都不知道,现在竟然真能说对了道道。” 金童心中忽然没来由的涌出一丝焦灼。他的这些基本知识当然都是听冰柔说的,可是冰柔……急不得,急不得,但是,能不忧虑吗? 孙猴子道:“人若是修到可能凝成元婴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什么轮回之说了,但是满天神佛,掌握了乾坤大道,自然还有他们的手段。真人是不成的,但是成就仙道之后,就可以利用天庭的功德之器,转世重修。” “功德之器?”金童疑惑道:“什么是功德之器?” “你……”孙猴子像是看白痴一样盯着金童看:“你那师父不怎么上路啊?你忝为入朝的修士,竟然不知道什么叫功德之器?最简单的一个,神州国器就是啊!你知道为什么伏羲堂会有这么多修士心甘情愿的当供奉吗?难道他们就不知道去伏羲堂当供奉,维护什么法阵之类的耽误自己修行?不就是那一干真人们为了沾点功德之器的气息,以后就算自己逢个三灾五劫,哪怕转鬼修也容易些?至于地仙,不就是为了自己弟子能多得些好处吗?若非如此,你看那些大宗门,什么昆仑蓬莱,什么蜀山华山龙虎山太和山,有几个去伏羲堂做供奉的?大门大派不稀罕这么点好处,所以去伏羲堂的全是小门户,吃不准自己家什么时候遭劫才去混日子的。至于天庭的功德之器,最重要的自然是封神榜了,不过这个不是最厉害的,只是处处有用罢了,厉害的你多没听说过。” “呃……原来还有这么一说。”金童恍然若悟,但还有疑问:“封神榜和神州国器我都知道,不过这和托庇什么的有什么关系?” 孙猴子这次连看都不看金童了,自顾自的扛着大棍子在前面飞,小风吹着,小胸脯挺着,享受着金童随侍左右的成就感,哼哼着道:“托庇于谁谁门下嘛,比如说天宫李靖家的太子李哪吒,他是昆仑山上一块宝玉成精,转世后不就‘托庇’于李靖门下了吗?” “这……三太子?”金童摸不着头脑。 孙猴子讥笑道:“太子就太子吧,还三太子?哪来的三?凡人不懂也就罢了,人家上面俩哥哥都是出家人,谁来和他争太子的位子?” “呃……”金童晃了晃脑袋,有点乱,好好捋一捋,尼玛,照孙猴子的意思,“托庇”什么的需要转世? 金童停下飞行,悲愤的仰望天空。 我转世了,我老婆怎么办?! “所以说,这个事很不对劲。”孙猴子罕见的很认真的道:“东岳帝君说你要托庇于蟜极后人,你从前又没死过,所以必然是要你转世重修的。不过好在有一点,神仙转世又不是兵解,有宿慧,到了一定岁数,或者机缘到了都能记起前尘往事来,一身法力也回来的轻而易举,你现在努力的混,到了天庭当个大点的官儿,多安排些后手,到时候老早的回过神来,耽误也就耽误个十几二十年罢。”说到这里,孙猴子不禁摇头晃脑,好像已经看到了金童的悲惨结局一样。 不飞了,金童停在云头,两手掐着脑子,使劲的想。 按照道门玄之又玄的这么些个破规矩,什么一语成谶啊之类的,看来这次转世必须是要转的了,不过什么时候转呢?估计是要等机缘到了,机缘什么时候到?这个可就谁也说不清楚了。 孙猴子说了,到了天庭多拿点权,就能多留点后手,保不齐还能留几个人护持什么的,前提是自己官儿有多大,特权就有多大…… 想到了这一点,金童咬了咬牙,恶狠狠道:“很好!很好!让小爷我转世重修?小爷从现在就开始使劲的混!要干点正事了,什么幽州渔阳红螺寺,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你菩提什么的再牛和我有什么关系?小爷我还就不去了!孙大人,现在派你到红螺寺去参加菩提达摩的盂兰盆会,佛门西土本传净宗这次要向达摩的东土禅宗难,你就力挺禅宗,给净宗弄个灰头土脸,需要打服的统统打服,回来本官还要继续欺压。嘿嘿,我跟你说一些禅宗的谶语你记着……” 脸上现出阴渗渗的笑容,金童用神念传给孙猴子一些禅宗用来辩难的经典例子,当然深度很一般,毕竟都是“后世”禅宗拿出来向老百姓的显摆的玩意,但这个历史阶段拿来用也足够了,特别是六祖慧能的一些桥段,作为禅宗的集大成者,慧能在佛理方面应该还是高于达摩祖师的。 孙猴子听的兴奋不已,到后来直接跳脚叫好,惹得金童一阵侧目,这货难道还是冥冥之中与佛有缘? 两边对完了口供,孙猴子一副宝相庄严的问道:“下官去做事,大人何为?” “我……”金童子咬牙切齿:“不就是抓权吗?嘿嘿,不在人界做个大官我好意思上天?已经到了地仙境界,时间可不多了。弥勒教?根基不就是冀、青、幽、并么?我的暗子已经到了青州,那就从……嘿嘿,从徐州开刀好了。” 孙猴子一头雾水,暗子到了青州,这位要拿徐州开刀?什么逻辑,不过他也无所谓,不就是满天下的折腾么?收了棍子,取出官凭印信揣在袖子里,腾云驾雾的向红螺寺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百来亿人 所谓“望山跑死马”,别看上辈子拿起中国地图看看也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可是这辈子走起来真是要人老命。不过好在神州是天庭重地,无量功德镇压,功德之器也是分外的犀利,金童一路慢悠悠的的回了广阳,逛了一天街,一路上支起耳朵倾听着民(反)间(贼)疾(踪)苦(迹),记下了大把的可疑位置,实实在在的为国效力了一把,并且作出了不少恶毒的剿匪计划,然后改头换面,以某大都督府某将官的形象和印信进了伏羲堂。 至于“某大都督府的某将官”,这个人数可就海了去了,金童是在出前两天才想起这么个事情,于是专门跑了一趟太师府,几乎是逼着拓跋澄亲自写条子去办的,一次性下来三十个假名额,专门用来隐匿办案人员的身份,同时还要享有办案人员应有的特权,造假的规模太大了,特别是其中还有一部分**是文官的,吏部的人气得直跳脚,连拓跋澄都有些担心日后就此事与吏部打官司的结局。 不过这件事情到了皇帝那里反而十分支持,这就又得归功于长乐公主了,毕竟金童为了“制置左武侯府”的行动可以顺利进行,老早就在琴儿面前讲了不少改头换面的古代查案故事以及现代间谍密探的构思。查办案件是基于国家公权力,但是由于敌在暗我在明,很多情报就无法搜集,所以办案人员的虚假身份就十分有用。同样,安插在敌人内部的卧底也很重要,毕竟“抓贼拿赃”,马快又不是万能的,怎么能分分钟就进入犯罪现场呢?所以老早就派人打入敌人内部就很重要了,假身份也很重要了。 顺理成章的,一些出自金童之口的精妙故事就传进了长乐公主的耳朵里,长乐公主与皇帝闲聊的时候自然也会熟极而流的出来个一句半句的。皇帝当然很奇怪御姐为什么会知道这么些统治阶级底层的轶事,所以开口问,长乐公主据实回答,所以…… 总之,皇帝毕竟少年心性,对金童的种种“创新”手段十分好奇,兼且因为此事自己与御姐之间有了不少的话题,聊起天来御姐也能越来越开心一些,自然对金童有好感,这些好感自然就在朝堂上透露了出来。 不管怎么说,就算是面将军也罢,未来驸马也好,反正金童怀里揣着大把的经过吏部下的、国器认证的**凭证,神州大地上飞来飞去不是梦,至于伏羲堂会因此多用多少精力去祭祀上天,那就不是金童需要管的事情了。 七月十五日凌晨,金童步出彭城伏羲堂大门,随后就踪影全无。 回到彭城,先找谁?自然是找留在了彭城的刘统勋、杨英、廖奎三人。刘统勋终日流连在梨香院作“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状,反正金童给他留了不少经费,终日里不少于三个姑娘相陪,而他的任务就是记住所有姑娘给他的所有的信息和暗示,牢记她们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日后要完整的拿回去进行分析,并且至少要想法子拿下一名来做未来的“侍妾”,也就是给了梨香院一个向左武侯府内部安插眼线的机会。 清早大家都起床后,金童经过暗中观察,现刘统勋这个任务完成的不错,已经有一名相貌着实不错的女子与他许下了厮守终身的誓言,并且一本正经的和他算过账,该姑娘存下的私房钱和公帐全提出来还差多少赎身钱都算的有整有零,刘统勋自然大包大揽的允诺剩下的都算自己的,并且谨小慎微的确认着女子赎身后确实会跟他走。 藏在暗处,金童传音道:“干的不错,你继续玩,玩的越真诚越好。我绝不看你行房。” 刘统勋是个纯外路高手,虽然已经晋入先天,也是个外功先天,可怜巴巴的连传音都没学会,只好在暗处打手势骂了几句便罢。 随后金童开始暗中跟随陈玉娘,看看她在梨香院还有没有隐藏的更高级掌柜以及她的得力手下都是谁,用了一整白天的时间确定陈玉娘就是目前最高级高管,入夜之后金童动手了。 闵仁是陈玉娘手下的第一管事,主管采办、基建和人事管理,监管其他所有业务。他是下邳郡东城县人,在彭城有家宅,四子二女,长子已经成年,跟着他在梨香院掌管些杂事,为人倒是谦和诚恳,并无仗势欺人的举动,听其与同事闲聊,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改行做点小生意,正儿八经的娶个大家闺秀过日子。 青楼这等肮脏地界竟然能出如此纯洁璞玉,真有出淤泥而不染的人?金童大惑不解,毕竟他的执法理念一直就是搂草打兔子,信奉的就是“人格完全由成长环境所塑造”的真理或歪理,所以,他决定向这位名叫闵学的青楼中最后一个清白人下黑手。 戌时,闵学突急病,腹痛欲死,闵家迅延医诊治。 亥时,闵学已经奄奄一息,数位知名郎中查找病因未果,束手无策,闵学却忽然从床上惊厥而起,双眼赤红,见人便打,打不过就咬,喉头出如猫般的呼噜声。 子时,被捆绑在门板上的闵学口吐白沫,一名郎中大胆的在其额头上施针,闵学浑身瘫软开始熟睡。 丑时,看护闵学的侍女老妈子及家丁不约而同的纷纷睡着。 闵学已经睡着了,或者说他的灵魂在目睹了肉身的诸般异状后,终于睡着了。 忽然闵学魂魄睁眼,环视一周,现自己并没有被捆在门板上,而是悬浮在房间内,四周一片熟睡之人,门板上自己仍在,惊惧不已。 此时从紧闭的大门外疏忽进来两人,一名身穿黑衣,一名身穿白衣,面目也就是平常人,并无狰狞之相,但两人都是头戴大高帽子,一个帽子上写着“你也来了”,另一个帽子上写着“正在捉你”。 阴森森的,白衣人开口道:“闵学,可知我等是谁?” 闵学吓的大叫,跪倒在地,叩道:“是鬼差……是鬼差?是鬼差!我的娘啊!儿子今日死了?” 另一个黑衣人厉声道:“阎王有令,丑时三刻带你归案!闵学,你罪大恶极,可知否?” 闵学恍然抬头,浑身哆嗦,不知该说什么。 黑衣人哼声道:“休要装聋作哑!问你敢不答话,看棒!”哭丧棒一挥,闵学魂魄立刻飞散,过了半晌才重新凝聚成人形,来自魂魄内部的痛苦纷涌而至,不由自主的尖声嘶叫,简直撕心裂肺。 黑衣人冷眼看着闵学痛苦过后渐渐安静下来,然后一把抓住他脖子,扭着他脖子让他看着自己,做出一副狰狞的面孔,嘶声道:“你这小鬼,看上去就是个不老实的,反正下去也要进个十二三层地狱受苦,眼下不管你招与不招,先给你折腾够了,嘿嘿,眼看你这种小鬼在吾哭丧棒下辗转哀嚎却不得解脱,真是一种无上的享受啊,桀桀桀桀……” 闵学只觉得心里一阵冰凉上涌,吓的四肢直抽搐,不禁开口大喊道:“招了,小人招了,求大老爷留情啊!” 黑衣人眼一瞪:“爷爷还没玩够,你竟敢就这么招了,我……” 这时候白衣人拉了拉黑衣人,小声道:“别啊,再打他就魂飞魄散了,本来就是无后之人,你再给他来个永世不得生,何其哀也?既然招了,就把他交给大人吧,咱们先去下一个,等会回来看大人怎样吩咐,如果不尽不实,大人一怒,亲口命令你玩他个一百几十年的,又不违例,还能天天开心,岂不快哉?” 黑衣人想了想,道:“也是,那就请大人来吧。”两人冷眼瞟了瞟闵学,做出几个民间作法事的动作,然后一股黑烟从门缝里飘了进来。 黑烟进屋,渐渐凝成人形,却是个身高八尺的大汉,身穿“千层底”的兽皮软甲,浑身长满了浓密的短黑毛,一个不成任何形状的大脑袋,脸部是惨白惨白的,一个大鼻子趴在正中间,周围除了横肉就是一张血盆大嘴,上面两条细长的眼睛,瞳仁全白,一条眉毛,额头上方长着一根金光闪闪的角……正是西牛贺州平顶山莲花洞金角大王的经典形象,不是金童又是谁? 两鬼差躬身行礼:“大人,这小鬼说他招了。” 金童心中暗笑,道:“好好好,你们先去办别的差吧,一个时辰后回来。其实这人寿命未尽,不过家中作孽,阎王勾了他提前五十年到案,不过,若是能老老实实招供,本官看他说的详尽与否,还能酌情再赏回个二三十年,所以,既然招了,今夜也不一定就要勾了他魂。你俩先去忙,完了再回来听本官吩咐。” 两鬼差领命而去。 金童在房间正中间桌子上盘腿坐定,低头看了看正在盯着自己恐怖形象瑟瑟抖的闵学魂魄,嗤笑道:“你还害怕?岂不知本官在阴间,比阎王心肠还好哩!等你下了地狱,就知道本官的好处。” 闵学一跤跌在金童面前,五体投地道:“求尊神网开一面,小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民,小民不想死啊……啊啊啊啊……” 金童问道:“别跟我装好人,俺们地府之中,各色人等见的多了,多有你这样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所谓欺世盗名,就是你了,说说吧,这辈子造过什么孽?” 闵学也算明白过来了,人好骗,鬼却不好骗,于是也扔下了自己的面子,把这辈子做过的龌龊事儿一一说了出来,一旦其中有些刻意隐瞒的地方,立刻就听到金童小声念叨:“说谎一次”、“说谎两次”、“说谎三次”……只好再次开口求饶,然后老老实实往下说。 说了足足两刻钟,金童看他已经认命了,说出来都是实话,再也没有胡编乱造的迹象,于是开始问些其他方向的问题,比如他爹都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们的掌柜陈玉娘都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与陈玉娘“过从甚密”的慕容秋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闵仁是如何在陈玉娘与慕容秋叶之间牵线搭桥的等等。为了掩饰自己对这些事情的过分好奇,还要作出对待这种人间轶事的八卦思想。 终于闵学把陈玉娘与慕容秋叶之间的事情说了个底朝天,金童不禁仰天长叹。所谓“温柔乡是英雄冢”,这慕容秋叶也是一名为北魏国朝抛过头颅洒过热血的军中英雄,可惜就临老想不开被梨香院用狐狸精给收拾了。 听完了情报,金童挥手一张把闵学打的三分之二魂飞魄散,再看他肉身,立刻就成了一副白痴的模样,渐渐的连口水都流出来了。这小子不亏,九岁就已经加入了弥勒教,是被当作未来精英培养的,后续的计划就是脱离梨香院,成为司马家在徐州另一条线的大掌柜,并且后方已经疏通了路子,整个徐州的税银铸造权肯定可以拿下,其中的火耗可是巨大的一块,并且还可以借此途径买通、渗透徐州官方高层,把徐州作为弥勒教重点攻略的下一个区域。 至于平时遵纪守法嘛,也不见得,背地里也是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杀人灭口、图谋家产、淫人妻女的事项都有,只是明面上表现的不错,尾也做的干净,并未被人怀疑过,连苦主都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把闵学变成了白痴,金童离开闽家,门外两名鬼差正在恭恭敬敬的等着。 金童上前去,稽道:“两位差官,昔日洛阳街头见过一面,其他并无深交,实在想不到两位如此义气,义无反顾的襄助贫道,实在令贫道感怀不已。” 黑白无常回礼道:“仙长太客气啦!就如阳间人界一般,仙长是官,我等是吏,岂可相提并论?再者仙长许诺延请高僧为我等做水6道场,此等大恩大德,我等兄弟永世不敢忘记。” 金童道:“吾虽仙人,却素来不懂地府之事,却不知神州之大,四大部洲百来亿人,每日生老病死着不计其数,你等鬼差却是如何应对?” 白无常道:“仙长不知,其实神州百来亿人还是少的,若是加上六方四道,人界地域简直无穷无尽,神州人数不过其中万亿分之一罢了,我等地府差官数量有限,不过有功德之器镇压,倒是还不到疲于奔命的程度。” 金童大惊:“百来亿人,不过万亿分之一?那……另外的凡人,都在何处?” 白无常略加思索,说出一番话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二三百万亿亿人 白无常恭敬的答道:“仙长,神州之大,实在是人界之,不过神州这一片儿也只是一星而已,百亿人口虽多,连这一星都没有住满,说起来何其荒芜?下差等就是听上面的判官等闲聊,听说神州也是经历了不少岁月时光才能变这么大,人力有时而穷,当初三清天的一些大能联手,为了稳固神州,差点连累的粉碎万界,所以也只好放缓一些,一会元增大一丈罢了。当年盘古开天之后,人界就已经无边无际,很多地方据说从来都没有仙人的足迹到过,只有娲皇神念一扫之下,布满人种。后来据说与外界有了纷争,不少星辰粉碎,又是娲皇氏以大神通,挪移了九成九的人种过来,分布在神州四周,后人把这一带称之为黄道,分为三垣二十八宿。” 白无常边说边看天色,现时间尚早,于是接着道:“仙长,你也知道,地府掌轮回,所以这世上有多少人,咱们地府本该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自从神州浩劫之后,边远星系多有破损,凡人湮灭无数,星际运行有些混乱,那时候娲皇氏似乎出了些问题,所以过了不知多少量劫之后,才有三清天的大能把人界又筛了一遍,也是放到了神州附近,形成了天赤道,胡乱分成三百六十个星区,大大小小的分散着。相应的,咱们地府鬼卒也是分为三班,一班侍弄神州,一班侍弄黄道,一班侍弄赤道,照阎王生死薄所载,记录的凡人大致也就是二三百万亿亿之数,其实,这也是数万量劫之前的事情了,后来人口又增加了,但咱们地府一时还无须忙着去管他们。” 金童基本已经麻木了,其实他想的只有一个问题:这么多人口,只能拿“无穷无尽”来形容了,那么其中修仙的得有多少,仙人又得有多少?自己区区一个地仙,眼前这黑白无常凭什么就对自己这么恭敬有加?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种惧怕的表现?如他们所说,双方的身份竟然是“官”和“吏”的区别? 当然金童暂时不对这个问题有什么反应,先听两鬼差说。 黑无常听白无常说了半天,本来老成许多的他也有了些谈兴,于是结果白无常的话头道:“仙长,其实这么个数字不管多大多小,据阎王和判官大人们说,也就是九成九,另外还有一分的人口仍旧漂流在人界边远地带,无奈人界太大,如果没有三清天出手,咱们冥界地府虽然可以贯通阴阳,却还是没有办法。原因就是这些个星区每每有异常,往往一个地方被现有异常,天庭地府出兵解决了,随后又有更多的地方有异常,后来天庭就在神州、黄道、赤道之外,以功德之器镇压,再划出青道和紫道,以无量星辰做阵眼,镇压人界外部星区,至于那些异常是出于什么原因,我等下差就无从得知了。” “嗯……”金童点头表示了解:“如此说来,偌大个人界,最终还是无边无际,不过,贫道明白了,一个世界无边无际,不过是因为这个世界本身的内涵无边无际,如果有人能脱出这个世界,也许是可以看到全貌的。” “啊!”白无常惊叫一声:“仙长!果然是仙长啊,我也明白了,为什么会有判官说过什么‘外界入侵’,原来听仙长的意思,世界之外,还有其他世界?” 金童双手连摇道:“我可没有这么说。贫道不过区区一介地仙,连神州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哪有那么大心思琢磨什么世界之外?不过可以想象,虚空之中既然有盘古孕育,那么就总得有比盘古更大的东西,盘古开辟的天地无边无际,那只是囿于这片天地的本性,如果神通能够脱‘距离’二字,那么……既然有三十六天,又有三清天,又有冥界,这些分界都不是从人界靠赶距离就能达到的,上下左右前后的距离都达不到,那么,这些界……嘿,如果能够脱距离,未尝不能见到这些界之外的界。” 白无常摇了摇头,道:“仙长纵然不愿承认对下差的教导之情,但下差如若日后有些成就,也总是会想方设法的报答仙长的。就算……总归添个蛤蟆二两力,一粒沙硕都说不定会在什么时候帮仙长迷了敌手的眼睛。”说完跪地行礼,神色甚笃。 金童看着白无常跪拜,神色闪烁了一下,沉声道:“好,白无常,若你报答,吾就受了,也许日后我有了什么成就,也不会忘了你今日一叩之情。” 黑无常站在一边,见白无常得了金童的认可,大喜之色溢于言表,但又不敢开口,过了半晌,才略有些哆嗦的道:“老白,今日你得了仙缘,怕是功德就快圆满了,日后你离了地府,一定要想着尽心报答仙长,人生无数轮回,有几个像你这般幸运!” 白无常更是下跪,连连再磕了几个头,起身后眼圈都已经红了,抓着黑无常的胳膊暗暗使劲忍住泪。 金童不解道:“不过是不小心被他听到一句半句的感悟,怎能如此失态?”却是对黑无常说的。 黑无常道:“仙长,此事说来话长,我兄弟二人此时并无差事在身,但是眼看就是卯时了,恐怕经受不住阳气侵扰,咱们能否出城找个阴气重的所在,我兄弟二人慢慢详禀。” 金童点头,这个他也理解,黑白无常毕竟是冥界来人,估计有任务的时候就有什么凭恃不怕阳气,一旦没了任务就该赶紧回去的。于是挥手卷起祥云,带着两无常向西飞去。 彭城虽然是徐州的治所,但地理位置却并不在徐州正中,而是在西部边界,距离与豫州之间的州界只有八百多里,这点距离对于金童来说是瞬息便至,三人迅的到了州界之内。 随便找了处山谷,金童挥手放出几张大交椅来,黑白无常却恭恭敬敬的不敢坐下,金童也不客气,再掏出张茶几来,坐下开始泡茶。 黑白无常眼看着金童泡好一壶,却并不伸手接茶。黑无常讪笑道:“仙长莫要戏弄了,人界的茶,下差们却是喝不了的。” 是吗?金童迅的接受了这个新知识,然后开门见山的问道:“两位,是什么事情说来话长?” 白无常兀自有些哽咽,开口两次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连连对黑无常挥手,黑无常叹道:“仙长不知,我等下差虽然执行地府公务,到了阳间人人惧怕,却也各有各的苦处。不说旁人,就说我这兄弟,他乃是九世善人出身,可是上一世投胎的地方没选好,刚出生就破了家,一辈子贫困,虽然也是行善积德,但毕竟功德有些不太足,这次投胎就不够他自己选地方的,所以判官大人叫他不要急着再投胎,先在地府当差,等到功德积攒够了再去投胎做人。可惜判官乃是官,其中最大的一个崔判官,乃是正儿八经的道德之士,说起来果位也与仙长差相仿佛,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做小吏的难处啊!” “嗯?”金童露出疑问之色。 黑无常继续道:“要说像我们这样天天做个小差事,顾住自己倒也不差了。可是别说整个地府,就说神州这最最最小的一班,分成十二组,每组就有七千多个无常鬼,五万多个牛头马面,想靠做这小吏攒够功德去投生做善人,怕是……”说着喉咙一梗。 金童疑惑,问道:“怕是什么?” 黑无常哭丧着脸道:“怕是千年万年,也攒不够欠缺之数的十之一啊!” 金童奇道:“都说公门之中好修行,官吏人头再多,每天总有事做。神州人口百亿,每日生死之事怕不得数千万?就算是分成十二组,只要每次出任务的时候随手做个几件善事,日积月累的还不水滴石穿吗?也用不了上万年上十万年啊?” 黑无常愁眉苦脸的,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心事和盘托出,最终终于一跺脚,走到空椅子旁一屁股坐下来,反正是豁出去了,叹了口气,摇头道:“仙长不知,听俺与你细细说来。这其中的苦楚,实不足为外人道啊……” “要说在凡人看来,咱们这些拘魂的鬼差也都是大的不得了的仙神了,但是在地府咱们都算得什么呢?话说生前吧,像我兄弟他是个善人,我呢有点别的小本事,不算是修士,也幸好能再进轮回,所以死后在地府得个小小位置,算是暂时脱了那浑浑噩噩的轮回之苦……” 金童微微点头,这也算是另一条途径的脱之道。黑无常神色稍安,接着道:“可是不当鬼差,便不知当鬼差的苦。要说出去公干吧,有点好差事也都给了那些有门路的,不好的差事便大家抓阄,日日如此,月月如此,可是谁也撑不住年年如此、每会元、每元会、每量劫都如此啊。” 金童奇道:“怎么你们那案子分下来还抓阄?倒是谁主管的啊?”他毕竟是官身,日常工作也是办案,其实要说地府在他看来其实也就相当于一个小朝廷,或者说只能算是半个小朝廷,仅仅包含了一个整套的公检法系统罢了,其他的都是附带。按理说,每天该去阳间人界抓的孤魂野鬼自然是鬼差抓回来,然后判官开始审判,判完了转生和监押再交给别的判官和鬼差去执行,这么简单的一个小系统,听黑无常的意思其中水还挺深? 黑无常答道:“主管的就是判官啊!仙长,适才下差说,崔判官也是仙人,他可是判官之,判官中唯一的仙人,其余判官都是生前的十世善人、循吏直臣之类的人,死后评判功德不足上天庭任职,所以任命到了地府。俺们鬼差也是,不过是死后判官一看你的阴功阴德,有的足以自己选地方转世,就告诉他们自己选个好地方,希望来世可以继续行善积德或者为民造福,所谓芝麻开花节节高,最后一查功德圆满了,就能在天庭或地府为官,有的眼看着是个善人,却不够自己选地方的,就要区别对待了,判官总是能给出最好的建议。就如我那兄弟,九世善人了,判官掐指一算,说这辈子你选不了地方,胡乱投胎的话风险太大,就建议他在地府当差了。” 黑无常缓口气,惨笑道:“这兄弟就这么跟了我,可是当差归当差,目的不还是积攒阴德吗?要么攒够了足够选地投胎的数,要么干脆立了大功得了很多的功德直接为官,再或者就是改修神通,来走下差我的路子。说起来出路不少,但不管那条路都需要功德,判官只知道当鬼差可以积攒功德,却不知道这功德攒起来有多难啊!” “咱们无常鬼,其实也没有多少像样的差事,就是拘魂抓鬼,另有一些杂务,反正是听令行事。反正寻常人死了,有功德之器镇压,灵魂自然而然的归于地府,有些命硬,或者有些厉鬼死时怨气太重,功德之器镇压不了,他就不走。咱们就是每天等这个花名册下来,一看该来的没来,或者不该死的死了却仍没来,就得来人界拘了回去,也有晚到一步的,那鬼已经走了,只好回去销案,等他修为有成,出来闹事的时候城隍土地报上来再去抓捕,抓鬼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要说每件差事都是为了维护天下苍生轮回不息,都有功德,但毕竟事情有大有小、有张有弛,最容易得功德的就是拘人了,都一般是人,你说哪个给情哪个不给情呢?反正是一次带回去,谁先走谁后走呢?所以说能不能弄些功德回去,就看去啥样的人家。不少鬼差在判官那里有门路,要么是晚辈后人,要么是有人说情请托,要照顾的,分派差事的时候就有了些选择的余地。” 金童笑道:“要说人生在世莫不平等,难道当官的有钱的家里差事就能多给些功德么?” 黑无常苦笑,再说出一番话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乱臣贼子 黑无常苦笑道:“倒不是说人分贵贱,那都是人界阳间自己分的,到得阴间可都一般是鬼了,是以这个倒没什么。不过俺们积阴德倒也有些法子,就看你要给谁情了。远的不说,咱们就说南瞻部洲吧,每日得死多少人?该死不死挣命的也真不少。咱们就俩人仨人一拨地出来了,有时候是黑白无常,人多的时候派几个牛头马面,带着花名册一家一家地走,到了这家,一看那破屋子烂炕,就先走了,再换一家,这家屋子不错,想是达官贵人,便先来这家。若他是个有家世的人,上代是勋卿受过当朝皇帝封赠的,多半先人里面就有贵人,也许死后或是土地或是城隍,也能是些别的,就算没当个小官,圣旨盖着玉玺大印也管用。反正那些贵人在阳间有灵,时时去看他们的后代,见了咱们,老远打个招呼跟咱们说一声:‘两位差官先去别家吧?’,咱们扭脸便走,回头他把死人的魂魄看好了,能跟他们家人多说几句话,多留几句遗言,落了个此生无憾。咱们走了一遭,来回能让那人多活个许时辰,也不算咱们犯禁。回头拘了魂魄,他们家贵人也记着咱们呢,做法事的时候他就在边上,日值功曹得信儿的时候上面便也连带有咱们的名字,这功德呢,也就加上了。” 金童恍然大悟,原来古人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果然这神明遍地都是啊,受过当朝皇帝封赠的死后便能时时照顾自家人,也不知道皇帝的灵魂由谁去拘,看了看这哥俩,估计他们是没这福分得这种好差事了,想了想也没有往人伤口上撒盐的继续追问。 黑无常见许琼欲言又止的样子,自己也跟着叹气,道:“所以说偌大一个南瞻部洲也就那么些个出功德的地方,其他小国就更少了。这还是紫青两道之内的事情,再往外去有时还要打架呢。前者下差说了,阳间凡人二三百万亿亿,这数儿,可是数万量劫之前的事情,人界无边无际,时不时哪个地方就新冒出个星区来,没人的话倒还罢了,一旦有了凡人,你说是进轮回还是不进?可是那些新出现的星区,大部分还凑合,但也有个把地方有些不成气候的小神明坐镇,在那作威作福,甚至不少连语言都不通,咱们要拘人,他们有的自己也会鼓捣出个破烂小冥界来,自行轮回,那就只好硬来了。咱们鬼差往往是我兄弟那样的善人任职,除了制式法器之外就没别的神通,屡次损失惨重,可是老菩萨下令了,不管什么情况,该拘的魂魄咱们必定得拘回来,然则最近似乎天庭方面吃紧,一直没腾出手来照应,老菩萨一个人忙活一百个人的事情,也是脱不开身,所以咱们这些紫青两道之内的无能鬼差也没去受那罪。” “竟有此事?”金童脑子转的飞快,原来这个世界还一直与其他世界生重叠交互吗?至于“老菩萨”是谁,这还用问吗?除了地藏王之外谁还能忍受地府无尽的空虚寂寞冷和犹如跗骨之蛆的风湿关节炎?不过与两名鬼差交流这个没什么用处,于是呵呵笑道:“两位也无须烦恼,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人顶着,寻常鬼差鬼吏哪能真个去卖命呢?老黑啊,今日良晤,贫道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别的不说,咱们这朋友已经交上了,你们编号我都知道,回头有好处也不会只有老白的,老白你也不用上赶着和我客气,人生在世认识个鬼差也不容易,回头贫道万一哪天遭了难说不定还要请你照拂哩。贫道别的不说,就是不缺银子,回头给两位好好的做一场法事,度一番,嗯,一场不行可以十场二十场嘛,贫道再踅摸些功德之事找两位来,最好是两位直接升官,再投胎做人辛苦一世有什么好的?” 两鬼差感激涕零,金童看看天色不早,就与俩人稽拜别,各奔东西。 心里回想着鬼差给他透露的信息,再想想青花雪所说的天市垣,金童不禁对飞天之事有了不小的向往,可惜自己道行境界在此,想飞出去的愿望还真挺难实现的。 所谓地仙,顾名思义就是“6地神仙”,这个知识冰柔曾做过科普,金童还记忆犹新。地仙只是阐教成仙的第一个阶段,这个阶段是随时可以飞升的,当然前提是需要天庭有诏令下达,叫谁飞升谁就飞升,并且飞升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家里老老小小知己朋友都可以带着去,甚至从前还有家里老鼠跟着一起飞升上天然后成精的。凡人跟着飞升后还是凡体,但有一点好处就是上天之后不管资质如何都可以修行了,这些搭顺风车的当然进不了天庭,好在三十六重天除了三清天之外都可以随意找地方安置。但另外有个十分棘手的问题,就是三十六天已经不属于人界,而轮回却是专指人界的,也就是说你搭顺风车可以,但是代价就是失去了轮回的资格,并且你修为不到一定境界还不能长生,寿命到了就一了百了,所以但凡哪个神仙要带凡人上天必然慎之又慎,问了又问,想了又想,一般也是不会带没有资质的人上天的,把没有修行前途的人带上天,那人死后会损自己的功德。 地仙飞升之后一应道行神通没什么本质性的变化,称呼改为“散仙”,所谓散仙就是入了“太乙散数”,意思大致就是天庭不在编的仙官,一般就是在天庭各部或各大派出机构如某某大帝的衙门行走,占据“灵官”之类的无固定数量的官位,待遇与正式仙官一样,干的活可能更多可能更少。如果能够正儿八经的执掌了天庭某个职位的正印,职务固定了,名字写进了天庭的封神榜,那么就算是进了“太乙正数”,称呼上也转变为“太乙散仙”。 地仙、散仙、太乙散仙三者,在阐教的评定标准上是一致的,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个人在干什么、担任什么职务而已,而实际上有个很大的区别是太乙散仙属于“太乙正数”,有天庭最重要的功德之器封神榜的备案认可,可以借用“太乙正数”的功德之力往来于世界各处。从这个角度来说,封神榜与国器其实是有着一些相似之处的,不过神仙用的东西当然比凡人用的高级,太乙散仙去哪就是说走就走,完全不需要先找个类似伏羲堂的单位去排队,冥冥之中自有天地承认。 散仙之上是金仙,金仙与太乙金仙的区别也在于“太乙正数”与否,不过金仙本身具有来往星辰之间的能力,无须借助封神榜的功德之力,但不可否认的是借助封神榜之力更快更安全。而到了金仙的层次,除了担任正式职务之外也很少去天庭厮混了,这些都是冰柔说过的。 然而冰柔说过的最重要的事情是:金仙可以随意进出人界和三十三天,但是,非奉诏不得进入神州。那个时候冰柔只是与金童闲聊的时候说起,她没有系统的上课,金童也没有系统的请教,所以,她并没有认认真真告诉金童神州之外的地方。 想到这里,金童不禁又有些焦虑,会不会……冰柔有没有可能已经不在神州了呢? 冰柔在哪呢? 冰柔苦恼的拨开一团阴云,看着下面的“嶓冢山”,嶓冢山之上,是绵延八千里的宫殿群,其中雕栏画栋精雕细琢,连铺地方砖都是极品美玉,每块砖上的浮雕绝对没有重样的,如果放在人间一定是金光闪闪晃瞎人的眼睛,可惜在阴间冥界,只能释放出柔和的光芒,隐隐约约的透露出那些一丝半点的仙气罢了。 又来了…… 这是冰柔一个月内第五次到嶓冢山来,她不喜欢这个地方,但是看看手里捧着的玉匣,虽然她千百次的想要扔掉一了百了,但毕竟人命关天,不知多少人等着这玉匣里的东西呢。 按落云头,走下玉辇,轻移莲步,冰柔带着浩浩荡荡的几万天兵天将一步步的走向八千里宫阙,很快她就看到了正中写着“金天愿圣西岳行宫”八个大字的牌坊。从牌坊开始算是进了行宫的范围,见了冰柔的仪仗,漫山遍野浩浩荡荡的鬼卒皆单膝下跪,颂道:“参见西岳华天奉圣长公主殿下!” 身后的天兵天将的熟练的打开全副仪仗,并且在鬼卒的外围再布下一层防御阵势,忙忙碌碌,冰柔很想命令他们就地休息,可是想一想还是算了,与其每次都被婉拒,不如自己省点力气。天兵布完了阵,然后天将上前通报身份,询问对方有没有准备好接待的仪式,然后鬼兵鬼将继续进行仪式排演,完事了再上前报告说这边第几个步骤已经准备完毕,请对面继续进行下面的环节…… 同样等待着天兵天将与鬼兵鬼将来回对话和表演的还有冥界西方左右鬼帝赵文和、王真人,俩人无可奈何的站在行宫门口,也是抖开了全副的鬼帝排场,脑后一大**德光圈,身边祥云飞舞山岳隐现,中间夹着张欲哭无泪的脸,同时在心中暗骂:“哼哈二将和飞廉恶来这几个混蛋到底什么时候能死啊?快点的啊,死不了转世重修也好啊,早死早来咱这受罪……”但哼哈二将和飞廉、恶来乃是典型的太乙散仙,哪那么容易死?这四人都是封神榜上有名的人物,归天庭礼部统辖,每天的工作就是各带着一票手下监察天庭各单位风评,大权力没有,抠小毛病抠的人心烦,当然不得不说,礼部还真少不了这老实认真背黑锅的哥几个,大家都是修士,有几分心思放在朝政上?没人骚扰的话估计连按时上朝的都没几个。至于什么天庭公主与冥界鬼帝会晤的排场之类,除了这几位还会有人专门派人巡查督促告诫什么的吗? 冰柔与赵文和、王真人三人耷拉着五官等了一个半时辰,终于相应的礼节进行完毕,冰柔立刻带着身后一群随侍玉女飞身向宫门而去,赵、王二人也是知机的在冰柔进去后轰然转身,两扇宫门“啪”的关起来,差点没因为力道太大而粘在一起。赵文和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吾与王鬼帝有重要军情请柔公主商议,传令下去鬼神辟易,封门谢客。” 宫门一关,两位鬼帝的帝君打扮立刻消退,王真人擦了把汗:“不知道那几只苍蝇今天会不会又派耳目来骚扰,咱们关了宫门倒也是个办法,但就怕人家风闻奏事,说咱们拐骗柔公主殿下呢。” 赵文和也擦把汗,一口唾沫砸在美玉砖面上:“管他娘的!左不过不就是罚俸吗?罚吧罚吧,我看这帮吃饱饭没事撑着的家伙还能有什么捣蛋的手段。” 两人骂骂咧咧的在前面带路,冰柔和天庭玉女们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冰柔一张精致的小脸蛋都有些苍白了,啥时来冥界啥时受一次这种罪,自己倒是什么时候能回人界去啊…… 三人没进正殿,一路到了东面赵文和的住所,进了大殿,两鬼帝招呼人上了坐席,三人就在大殿正中围成一圈坐下,然后络绎不绝的鬼族奉上刚从阳间弄回来的新鲜酒肉,赵文和又吩咐人给公主殿下弄了些清淡点的吃食,两鬼帝大吃大喝,冰柔也尝了几颗鲜果应应景,终于大家吃饱喝足。 赵文和先开口道:“柔儿殿下啊,上次见面也是好几天前的事儿了,这几天陛下那边状况如何?” 冰柔叹道:“不是很好。虽然比从前略清醒了些,但还是一会唤我‘侄女儿’一会唤我‘重孙媳’,有事无事就是望天呆,也不知道神游去了何处,问他正事,也是愣愣怔怔。宫里人都说,我没去时还好些,不管他神游去了哪总能回个一两分交代些正事,自从我去了,反而直接就甩手了,唉……” 王真人也是叹口气,接过冰柔递过来的玉盒,边开边道:“帝君这问题实在没法说,前阵子东岳陛下那边也托人上去问了,这辈子明白不过来,实在不行就再转世一次看行不行?这不,昨天神荼、郁垒哥俩给了回信儿,说是三清天议了这件事,答复说非要转世也行,但当世机缘还没解,就算转世也要至少三千年以后,有这三千年说不定人也已经醒了,所以就先这么支应着吧。” 冰柔苦恼的点点头,王真人与赵文和互相交换着看完了公文,唤来鬼卒一一分派下去,赵文和泡了茶,悠悠然品了一口,对冰柔道:“柔儿殿下,话说老这么顶着也不是事儿。西边有几个地方天网破损,兵征缴的符诏怕是要下来了,照老规矩,人界打人界的,冥界打冥界的,这个事儿怕是还没人跟你提起吧?咱们帝君这些年来都是这个样儿,所以呢从前每次兵,冥界有我们兄弟俩,对付那些异界野神都是手拿把掐的活计,可是人界征战,西岳宫只能是挂个名,其他几方帝君出点人手帮衬着,真正主力还是柔儿殿下你的娘家勾陈宫。上一次兵是二百多年前的事了,也是因循此例,但现在……” 冰柔放下茶盏,脸上一片冰冷,她缓缓摇了摇头,一字一句道:“本宫,绝不见那些乱臣贼子!”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夫君说过…… “啪!”王真人一巴掌拍在几案上:“柔儿殿下说的是,那几个家伙,转世后都被猪油蒙了心了,为了什么兄弟义气竟然胆敢占据了勾陈宫,不仅夺权,还敢如此作践天潢贵胄,但就算他们做的出来,还能想着天下人奉他为正统么?” “诶——”赵文和挥手止住了王真人:“二弟,你都是鬼了,还这么热血冲动。此事自有公论,日后有他们的报应,也有处置他们的人现世,但咱们在此牢骚有什么用处?没得惹柔儿殿下伤心!” 劝了冰柔几句,赵文和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柔儿殿下,赵某说句题外话。这些日子你在西岳宫主事,有东岳帝君帮你说话,天庭那边都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还赐了新的封号,态度也算摆明了的。勾陈宫那边的事情,你还是不要急着多想,眼下并无益处。” 冰柔点头道:“赵鬼帝说的是,本宫并未对娘家的事情有什么念想,就算要有什么动作,上有本宫的祖母,她可是那贼子得罪不起的,下有本宫夫君,既然与本宫是一家人自然要为他丈人雪恨,父亲这一世重修回来,少不得还要再次入主勾陈宫,天数如此,纵有千般计议万般谋划,何尝轮到本宫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子瞎操心呢?鬼帝毋庸多虑。” 王真人大声笑道:“殿下前半句说的很对,但后半句确实值得商榷。自从殿下在西岳宫主事,前后没几天的时间,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片刻之间一扫沉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殿下绝非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子,哈哈哈哈!” 冰柔苦笑摇头,她回想起自己与金童在一起那些短暂的时日,那时候每到夜半闲聊,哪天不是两人相拥而卧,自己缠着他讲世俗的轶事,他反缠着自己说天庭的秘辛?自己何曾想到,上天安排给自己的夫婿竟然是个博古通今的人物,绝非天宫中那些仙风道骨的修士可比?在对世间诸事、天庭诸多公案的看法上,他哪句话不是一针见血?起初自己还有“一语惊醒梦中人”之感,后来竟然源源不断的听到与自己认知相反的论调,然后细细论起来,才现他说的才是对的,而自己从前亲眼看见、亲身经历的那些事,竟然都是人前一个样、人后又一个样,就连从前自己看来简简单单的某一个人事调动背后的原因竟然也都是扑朔迷离,充满着权谋和博弈的味道,更何况征战杀伐之类的事情? 所以,自己这些许本事,绝大部分都是夫君无意间传授的呢。 摇了摇头,冰柔浅笑道:“王鬼帝何必如此谬赞?只是这次人界出兵的事情本宫都焦头烂额呢,我等不如好好看看前线情况,下定论,以防天庭符诏朝夕至,到时措手不及。” 王真人点头道:“此言极是,须得好好计划一番。莫说柔儿殿下不愿与勾陈宫的‘那人’见面,却不知他们自己也脱不开身呢。两年来,‘那人’执掌勾陈宫四下征战,兵不卸甲,夺得异界七处,始终没有找到‘那人的大哥’所在。因为异界作战频繁,休整不及,处处捉襟见肘,竟然还陨落了星君二人,这可是封神之战以后的例。如此说来,莫说征伐一处小小的异界星区,就是再大点的变故,怕是他们也派不出人手呢,所以,咱们还是只能靠自己,从五岳本身这块儿想想办法了。” 冰柔点头称是,这些事情,已经入主西岳宫的她怎么会不知道?“那人”转世重修时在人界就以大意轻敌而著称,不仅轻敌还轻视士大夫,不信谋士,就说这几次征战,打的都是些小小异界,从前都是一名星君拿一界的战果,现在呢?前有张良陈平、后有荀彧郭嘉卧龙凤雏这些本事堪称逆天的谋士都在他麾下,竟然还能损兵折将,真是丢人都丢到外婆家了。连自己夫君都在不知道那人真实身份的情况下作出过“读史书不通权谋,御大军不明计略,好勇而无谋,恃气而骄功”的评语,自己要主持战事切不可学他那样。 想了想,冰柔道:“本宫并不懂兵法,但也记得夫君曾说过,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前者是说一场战争的大局,要以我军必胜为出点,以此鼓舞士气,奠定我军来自百姓和普通兵卒的信念基础。而后者是说,一场战争关乎交战双方的成败,从两雄并立开始直到一方败亡,其中的每一天每一刻都要关注敌人的动向,采取最合适的应对方式,就算双方先前是盟友都不能忽略动摇吃下他的决心,每一战都要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倾尽全力,哪怕我军一万敌军一百呢?也要集结局部优势兵力,使敌军永远都要以一敌百,永远不能得到一对一、一对十的机会,反之亦然,总之要看清战局,敏锐的抓住时机,一战而定江山。同时还要兼顾大局,不能给敌人反咬一口的机会,所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要打,就要打的他魂飞魄散,绝不可能如东晋谢安一般东山再起。所以……” 她话还没说话,赵文和就惊讶的鼓掌道:“真是好兵法!柔儿殿下你的夫婿可是百世不得一见的名将啊!这一席话,连我这行军打仗多年的老卒都听的心驰神往,不说后无来者,前无古人是绝对不差的!敢问柔儿殿下你的夫婿是哪位星君……不不,是哪位天庭帝君下凡转世的?就算是封神之战也没见过此等人才出现啊!” 冰柔赧然道:“哪有这么厉害?赵鬼帝似乎忘记了,本宫的夫君从未转世重修过,他自幼在八景宫侍候……这才是第一次入世修行。” 赵文和也忽然想起来,连声道:“是是是,确是赵某一时激动给忘了,如此说来,那位老人家真是……”说到这不敢再往下言语,声音越来越小,很快就听不见了。 冰柔正色道:“本宫夫君还说,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纸上谈兵是最要不得的。本宫就想,以我一个小女子的见解,就算是敌人是一群草木精怪,怕到了战场上都会有疏漏,所以,眼下要做好三件事,才能减少这次人界出兵的纰漏。第一,地府掌握的关于那几个星区的全部情报我们都要拿到,分析出敌军的战力;第二,既往万年以来人界出兵的记录要有,我们需要详细比对每次出兵时敌军的战力、我军出兵的规模以及最后的详细战果,这笔账算明白了,我们才能预定足以碾压对方的兵力,再去张罗这兵力的出处,而且还要想到,往年都是勾陈宫的兵将为主力,而这次只能以五岳宫的兵将为主力,一来勾陈宫的兵将经常到异界客军作战,战斗经验高于五岳宫不是一星半点,二来勾陈宫的兵力小半出身于三十三天,大半出身于赤黄两道,而五岳宫的兵力大半出于三十三天,小半出于神州,三十三天与神州的修士大多不善争斗,道兵也是如此,战力不足,只能用增加兵力以补足差距,若是对相同的敌人,勾陈宫出兵十万,五岳宫至少要出兵三十万以上才能足够;第三,本宫代替帝君出战可以,但调兵遣将、分派兵力、制定战术、策划计谋这些事情确实无能为力,但本宫只记得一条‘知人善用’,从前神州有些精于战事的人,特别是从前被本宫夫君提起过的,只要不是神仙转世,而且还没有再次转生,都要想方设法调来本宫麾下襄助。” 赵文和与王真人仔细琢磨琢磨冰柔的话,这次是真正佩服的五体投地了,除了太上那尊大神之外,谁家一个烧火童子能在入世修行两年的头儿上就能用区区几个月的时间把一个懵懵懂懂被人偷出天宫的少女教成这样的老谋深算?莫非这小公母俩都天生具有某种特殊资质么? 俩人互相商量了一阵子,然后继续招来鬼卒分派了一通任务,王真人道:“殿下所说三条,我俩老家伙真是佩服的无以复加……好好好不夸不夸,轻点别揪俺胡子!嗯,这个第一条嘛,情报都没有问题,下面人已经去调集文人整合,殿下你也看见了,最多两天就能完事,然后咱们再议,后续的等殿下走后我等再打人送上去。第二条在地府内不怎么好找,但我估摸着这些记录西岳宫和勾陈宫都各有存放,西岳宫的部分直接可以看到,勾陈宫的那部分殿下可以打正了旗号找他们要,又不需要见‘那人’,派人去就行了,实在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的话,也可以找东中南北四宫,他们的仗有时候也是这么打的,可以通过他们派人去要从前那些次由勾陈宫主攻的战事记录,反正咱们虽然分了五方,但异界星区实在是胡乱出现的,东南西北中还不都一个样子?反正是借鉴,谁家的事情都一个道理,实在不行就直接拿来东中南北四宫亲自主攻的例子来看,我看也是差不离的。至于第三条,殿下不妨说说都有哪些人,我们立刻到十殿阎罗那边详查,回头都给他们封个官派去阳间听用就是。” 冰柔仔细回想一会,从“颇、牧、起、翦”开始,凡是她听金童提到过的名将、谋士,除了她明确知道是神仙转世的以外全都报了上来,两鬼帝立刻行文到森罗殿索要这些人之中尚未转世的漏网之鱼。 森罗殿的办事效率极高,毕竟只是查阅一些人物生平记录罢了,鬼卒花了一天的时间到地方,等了两个时辰之后就拿着张玉牒原路返还。此时冰柔与两位鬼帝刚研究完了敌军情报,统一得出了类似“敌人是战五渣”的结论,此时正在后殿静修。 虽然行宫实际上是鬼帝的地盘,但天庭的公主来了,两位鬼帝的行动范围也只能缩小到前殿公共区域了,男人男鬼都进去不得,打人进去请冰柔,却听回道:“殿下有急事在忙,且请稍等。” 冰柔忙什么呢?她已经是天仙之体,所谓“天仙”其实就是诞生于三十六天的仙人,其实还是散仙,只是仙体比人界修成的地仙强大多了,而道行法力仅是寻常的巅峰散仙一般,一时半会还修炼不到金仙的层次,所以不到穷极无聊的时候也就没那么用功修行。这两天在冥界待着有些闷,经常与属下的玉女和行宫内的冥修侍女闲聊,这一闲聊,还真就聊出了些内容出来。 原来冰柔生长于天宫,天宫是什么地方?其实是属于三清天的地界儿,下级位面是三十三天,再往下才是人界,而冥界又是附属于人界,地位在人界之下的,是冰柔本来不可能接触的地方。 前后来了数次冥界西岳行宫,都是为了公务,说完事就走,唯独这次由于要计划下面的战事所以小住两天,因此有了与冥修侍女谈话的机会。 冥修,顾名思义就是鬼修,鬼修的形成有两种途径,一是金童所遇见的两名白无常那种,白无常生前不是修士,只是做了鬼卒鬼将鬼差鬼官之后才转为冥修,身为鬼卒鬼吏依靠阴德修行,二是金童所见的黑无常以及冰柔所见的一干冥修侍女这样,生前是方士或炼气士,死后要么与寻常人无异而转世投胎去了,而一旦修行已经涉及到神魂就失去了转生的资格,只能转为冥修,或以阴德或以冥气为修炼之本,从而继续修行。 修士到了真人境界的标志是识海中显化神魂真形,称之为元婴,而冥修没有肉身,整个人就是神魂显化,到了真人境界会在识海中形成冥气凝结的肉身影像,称之为冥婴,而这影像还真真就是婴儿的模样。修士到了地仙境界,神魂与肉身合一,识海中失去神魂影像而变成了此人对天地大道的感悟具现化,如金童的识海中就是一个恒星系,至于什么时候变成星区、变成宇宙、变成世界那都是以后的事情,而冥修到了地仙境界成为冥仙,这时候识海中的婴儿会变成与其冥体一般无二,这个时候冥修有两个选择,要么转世重修,要么直接修至金仙,以仙气或者天材地宝合成出新的肉身,这个时候就不再区分冥与非冥了,与寻常金仙一般无二。 冥界中的冥修不计其数,绝大多数都是修士转生的,尤其以神州之外的浑天各道中的修士居多,但由于天道限制的“神州优先权”的原因,神州之外的炼气士死后一旦选择成为冥修并进入地府,必然会洗去生前的绝大部分记忆尤其是与其本人经历有关的记忆,仅有很少一些通用的常识如语言文字百科知识会保留下来,到了冥界从头再来,而神州之内的修士则无此限制。因此黄道、赤道、青道、紫道各大星区的炼气士死后在得知此限制后对是否进入地府的选择十分犹豫。 对于一个人来说,就算可以转世轮回,但失去了今生今世的记忆,死了、活着、重生,又有什么分别呢? ---------- 唉,日更一次4ooo+字与日更二次共4ooo+字有什么区别呢?什么区别呢?么区别呢?区别呢?别呢?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鬼才生平 冰柔得知冥修的苦恼后也着实多愁善感了一通,因为她的夫君也曾告诉她,他“失忆了”,只记得是太上道祖以暗示、天人交感的方式打他和银童子哥俩下去办什么差,然后就没了,自己是哪来的不知道,在太上老君手下工作了多少年不知道,学会了什么本身也不知道,所有的事情统统不知道,更可悲的是下凡一年多后醒了,除了记起上述的一星半点之后,反倒又把下凡这段时间的事情又忘了个干干净净。 当时面对着这个苦恼的男人,冰柔当然也表现出了足够的怜悯、同情和抚慰,除了最后一关还在坚守之外,其他能被占便宜的地方全都贡献了。当然金童不承认这是占便宜,自家老婆的好处,怎么能叫“占便宜”呢? 于是乎冰柔从眼前众侍女冥修的“失忆”联想到金童的“失忆”,自然而然又想到了自己夫君,自己苦于东岳帝君的禁令不能回去找夫君,那么派个人传信又没说不行,尤其是眼前有几个侍女冥修的资质看上去不错啊…… 自从在西岳宫得到金童的消息,知道他已经晋入地仙境界,并且一心扑到工作上只求升官财,府中所有姬妾仍然是完璧之身以后,冰柔的焦急又多了一分。地仙,虽然也很困难,但这几乎已经是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最后的机会了。天知道自己这个倒霉夫君是怎么想的,自己已经竭尽全力为他收罗了不少资质不错的炉鼎,而且貌似他自己在外面勾搭的也有,但光看有什么用?冰柔是知道金童手里拽着不少太上老君仙丹的,万一哪天因为个什么大小事体,他就扔了一颗进嘴里,立刻得成金仙,那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整天为了传宗接代愁白头吗? 别人不说,自己爹娘冰柔是知道的,从父亲晋入金仙之境到母亲有孕足足过了三十六量劫的时间,一量劫有多久?一量劫是五万元会,一元会是十二会元,一会元是十万零八百年,所以一个量劫是六十四亿八千万年,这段时间内父亲从金仙到大罗金仙境界了,而造个人也同样是这么难。并且听天庭的其他仙官说,勾陈帝君这运气已经非常非常不错了,从前谁听说过有这么快的?而自己也足足在娘胎里呆了一千元会的时间,才呱呱落地。 所以,冰柔一直期盼金童可以趁还在人界并且境界还低的时候迅的传宗接代,完成了这些,哪怕不是自己生的也行,自己是天仙之体,生养方面也是先天困难,但自己反正也是正妻亲母,孩子教得好也不会不孝顺,以后两口子上天可以带上几个子孙后辈也就是了,否则孤零零公母俩有什么意思?要说凡人女子生不出天仙孩子来,反正夫君是八景宫的人…… 于是,抱着这么一种心思的冰柔,无意间又瞥见了几个神魂中有着纯阴资质的女冥修。仔细的问了问身边侍女,冰柔细致的评估了一下冥界女修对重返阳间成为生养工具的热情有多高,现她们对此事有极其炙热的向往后,冰柔决定再给夫君塞过去几个,反正夫君身怀阳明诀不怕冥气袭扰,反正有仙丹,还怕产冥胎吗? 今时不同往日,从前冰柔只是个将军夫人,只有本事给夫君抓几个纯阴之体的歌舞姬,现在她又回到了天庭公主的玉辇上,纯阴之体当然就不能令她满意了,身边的玉女就不用考虑了,多数是天仙之体,少数是地仙之体,比自己的效率高些也有限,而境界不高的冥修正合适,玄阴资质,一定要玄阴资质才行!于是冰柔一边派出了所有的冥修侍女出门打听,一边写信给五岳派系所有自己认识的公主、女眷,请求她们派人去各自的冥界辖区寻找玄阴资质的冥修鬼女,姿色需要九分以上,自己有“大用”。 这么一来一回的就耽搁了不少时间,等冰柔梳妆打扮完毕出来的时候赵文和与王真人两大鬼帝早已经又吃饱喝足了,照他们的说法,公务繁忙,没时间去人界修行,冥界修行效率又低,没个千八百量劫是别想修成金仙了,既然时间大把,那么浪费起来并不心疼,怎么消磨时间?吃喝玩乐呗……吃着阳间的饭食还能愉快的缅怀一下过去“活着”时的快乐。天知道“公务繁忙”这词儿是怎么就和“消磨时间”四个字完美的结合了起来。 须臾冰柔赶到,三人闲话不说,开始翻阅起森罗殿提供的花名册和人物生平来,这一看,乖乖不得了,死去没上天也没去轮回的漏网之鱼还真不少! 最大的一条大鱼竟然是子产,这厮在……呃,主管热恼大地狱和大热恼大地狱诸般事宜,地位太高,干系太大,估计是没指望了。 不过其他的内政人才也很多,赵衰、范增和曹参也都是要害位置动不得,但李斯在罗酆六天的昭罪宫当判官,赵文和表示打个招呼要过来问题不大,内政方面的有这一个就够用了,急切要找的是行军打仗的。 冰柔想了想,又加了个正在罗浮山南岳行宫打杂待用的王猛,再加了个正在鬼门关当主事的邓芝,然后开始看军师类的。 军师类的最大一条大鱼乎冰柔的想象,竟然是金童非常推崇的贾诩,此人目前……暂押在黑绳大地狱,待罪之身?管他生前犯了什么事儿呢,二话不说立马派仙将去提出来,回头夫君知道此事一定非常高兴。 再看,荀攸、法正、刘晔、羊祜、杜预五人是还没得来分派地府职司,目前赋闲在家的,要过来不成问题,其他诸如蒋琬费祎诸葛瑾田丰沮授审配马良之流并没有被夫君评价为第一流的就算了,程昱已经被分配到森罗殿当正印判官,此人被夫君评价为“颇有花花肠子可为贾诩第二”,这个可以要,但王真人表示比较困难,那就看情况吧。 又看见陈登,听夫君说过此人联同他爹俩人耍弄吕布于指掌之间十分神奇,不过他已经被北方鬼帝张衡聘为幕友,不好夺人所爱,也就算了。 谋士方面说来说去也就三国时期的,前面秦汉的多有去处了,后面的金童在闲聊时没说过几个,冰柔也无所谓,反正目前能找的这几个在夫君那里评价都很高。 再看名将,这个序列可就多了去了!不过冰柔看了看信息,现与谋臣一样,秦汉时期的也都已经有了去处,什么战国四大名将啊什么项羽韩信啊什么卫青霍去病李广周亚夫啊等等,当然这些武人大多是神仙转世,不是转世的也抢手,甚至有的已经被天庭的衙门要走卖命去了,不过幸好自己夫君说的最多的三国将领由于下去的晚,除了神仙转世的已经回去任职之后,还有不少没转世的,要么正待在地府里无所事事,要么已经成为待罪之身下了地狱候审。 随手一划拉就是好几十,但一勇之夫较多,智将比较少。冰柔先要找的是王平,夫君对该文盲的评价非常之高,可惜他已经轮回去了,冰柔也无可奈何。然后人选就多了去,当其冲是徐晃,这家伙竟然拒绝了天庭的征召,也不去选地方轮回,就一门心思在酆都过着没心没肺的鬼日子,冰柔下令这货必须要弄来,夫君所说的“五子良将”可就剩他一个白身了,许褚、庞德、马岱、文丑、文聘、文鸯、张绣、凌统、高顺、郝昭,末了加个6抗,其他的就算了。 名单一下,大批的仙将鬼将撒出去找鬼、抓鬼(徐晃)、提鬼(几名正在地狱内候审或服刑的武将),冰柔在西岳行宫之中翘以盼,展望着自己麾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的光辉未来,不禁有些志满意得。 虽然有大批三国时期的死鬼已经滞留冥界长达二百多年,但不得不说的还是冥界的办事效率十分令人称道。须臾贾诩被仙将从黑绳大地狱提了出来,这货浑身带着全套的手铐脚镣,居然还露出满不在乎的神色。 冰柔高踞主座接见了贾诩,见面便问:“来者是人称‘鬼才’,平生算无遗策、经达权变,素知明哲保身的贾诩贾文和?” 贾诩笑呵呵答道:“回这位贵人,正是阶下待罪之人。” 冰柔好奇的问道:“既然你平生算无遗策,为何今日沦落到如此地步?” 贾诩叹道:“生前无知,不懂积攒功德,毕竟死后有知,方才明了。好教贵人知道,诩出身微寒,既无家世又无靠山,偏偏命蹇,刚做官便得大病,回乡后无法再起,若要重回仕途只好依附当时占据西凉的董太师。后来董太师占了西京长安,诩在董太师麾下也算兢兢业业,拱卫西京东部并无差池,本来此等情形,若诩在太师身边,素知他贪而不智,无拘小节,必然劝他老老实实、小心翼翼的收拢人心,挟天子以令诸侯成就个三五十年的霸业,可惜成事在天,还没等诩筹谋妥当,脱身回到西京,董太师就已经后院起火,葬送于王允、吕布之手。此时西凉军大乱,诸将打算各自弃军而逃,而诩仍在军中,若是如此,朝中大将拨乱反正之时诩岂非要受那池鱼之殃?于是力劝诸将稳住形势、夺回长安。如此,便是诩的一大罪状了,还是当时算不到这些将领的人心啊!谁能知道初时这伙人战战兢兢、畏畏缩缩,有今朝无明日的狗熊样儿,真个占据长安后立刻把自己当成了人物,一夜之间斩数千,旬月之内杀人盈野,此时诩已经劝之不住,只好斡旋其间,尽力保全天子、公卿,但大错依然铸成,更想不到人死后还要清算前账,也只好成了个待罪之身。” 冰柔皱皱眉头,再问道:“待罪之身便也罢了,如何就待了二百多年没有定论呢?” 贾诩呵呵一笑:“当时判官问诩,既然已经事败,为何又要鼓动叛军余众继续作乱,莫非是视人命如草芥?诩回答说,今时是今时,往日是往日,诩若是天庭重臣,自然知道天命归于何人,但彼时黄巾初平,天下大乱群雄并起的时候,只好抱劳了一颗大树便是,哪能管百年之后孰优孰劣?彼时身在西凉军中,若董卓一死诸将奔亡,恐怕诩这个时任讨虏校尉连散兵游勇都摆脱不了,立马就被人谋财害命。若不自保,哪来的日后七十高龄?既然人命天定,诩提前死了恐怕才真是有违天命了。况且,诩既不死,日后曹公征张绣,张绣投曹公,尔后才有官渡一战,再后才有赤壁一战,若非诩活了下来,天下大势岂非又要改了么?或者说当时就算没有诩之一言,也要有他人一言,那么是诩非诩又有什么差别?日后,若非诩在魏帝曹丕身侧,曹丕也实难斗得过杨修辅佐的曹植,曹丕曹植两兄弟若论文采不相上下,但若论文治武功、抚军安民,孰优孰劣一目了然,因此诩当时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致长安数万官员百姓于死地,但有恰恰因诩保全了性命,才使魏国落入天命之人的手中,吴蜀皆不能敌,又是保全了不知多少魏国百姓的性命呢。判官听诩这么一说,也犯了踯躅,无法决断,于是下令将诩暂押狱中,待来日有能吏就任时再行决断不迟。不过诩也是逞一时口舌之利,若是当时服个软,看这地狱中的犯人,来来去去的也就是个百八十年就出去了,唯独诩一个待罪之身,整日里为地狱判官帮忙跑腿理事,却落了个二百多年不见天日呢。” 冰柔并不太了解贾诩的这段历史,听他自己一说,自己又看了看森罗殿来的贾诩生平,再听之前已经到场的荀攸、法正等人一解释,这才明白了当年神州的这么一桩公案,不禁笑眯眯的道:“原来当初长安之乱,你贾太尉是败于一名女子之手,不过你死后名气倒是不小,本宫的夫君说起三国之事就要把你和郭嘉、荀彧、荀攸、庞统、法正相提并论。今日带你来了这里,想必你也猜出不是坏事啦,郭奉孝荀文若庞士元都不在此,本宫麾下谋士就是你和荀公达法孝直三人为,只愿你等三人不要计较什么前世的恩怨,相辅相成,助本宫成了大事,自然有你们的出路。特别是你贾太尉,现今你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还能再怕死么?日后为本宫出谋划策,你可以算无遗策,却不准再有什么明哲保身之举,否则魂飞魄散,只是本宫一句话的事。” 贾诩、荀攸、法正三人长揖到地,异口同声道:“蒙主上不弃,吾等敢不效死!” 这一拜,君臣身份已然确定了下来。 ----------我是慵懒的分隔符---------- 洛阳简图一张:[[[cp|:28|h:3o|a:L]]] 第一百一十九章 知人善用 在地府乱哄哄的拉了不少壮丁,虽然招人时爽快,但很快冰柔就开始为这群人的官职而头疼。 俗话说“蛇无头不行”,而且冰柔本来拉壮丁的目的就是做甩手掌柜,所以内外人才都来了,得让他们自己管自己才行,自己虽然主理西岳宫一应事务,但毕竟是一介女子,怎能事必躬亲? 问题是这些都是人才,武将还好说,大约都是一个时期的人,彼此知道谁更能打,谁更会用兵,但文臣就不好调配了。不过这也难不倒冰柔,毕竟她夫君教导过她“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什么的,这句话用在面前这群人身上可是再贴切不过了。冰柔放下战事的情报,一声令下,立刻十数名仙将奉命去人界收罗史书,这里还有一点挺方便的,就是这帮人年代都集中,毕竟当初夫妻俩闲聊的时候,除了三国魏晋之外金童也就没别的什么好料儿往外扔,能从他嘴里听来一个“最晚的”王猛已经很不错了。 须臾各色史书、杂记送到,有正有野,冰柔闭关读书二十天,再出来见人的时候连眼圈都有些黑了,好在看书学习就是有助于精气神的培养,所以她心情不错。 从东汉桓灵二帝开始直到苻坚淝水之败的史书全被冰柔研究的烂熟于心,有了底气,冰柔开始分派官职了。 官职其实很简单,因为西岳宫既然是帝君级的机构,本身机构设置就是仿造天庭的简化版。天庭在最初成立时就是封神之战确定的人事骨干,只有雷、水、火、瘟四部以及诸天星君,那个时候封神榜上所列的职位是远远没有满足的,但骨干也就是这四部,封神之战确定的简化版行政系统在天庭的实际运行中权力是高于其他后设部门的。而各大帝君的小朝廷只要有固定辖区的一般也都是按照天庭简化版体系来设置。 西岳宫本来就设有雷、水、火、瘟四殿,其他四岳帝君的机构也一样,但西岳帝君本尊一直存在问题,三个月能好好公干一天都是喜事了,不管公事还是家务事都一直稀里糊涂,所以西岳宫的机构一直以来也只是个样子,如果不是手下两位冥界鬼帝给力把下面的事情打理的很好,并且五岳帝君之间都有亲戚关系可以互相帮衬,西岳宫早就不止是“名存实亡”的问题,而是彻底树倒猢狲散了。 所以冰柔在得到东岳帝君推荐、西岳帝君顺水推舟撂挑子的前提下,总领西岳宫事务以后头大无比,总感觉自己倒了大霉,西岳宫下属的官员甚至曾拿八千年前的公文来找她批阅过。好在她也是出身名门,虽然对勾陈宫的实际事务不甚了了,但至少见过她爹是分派工作给下属,特别是听金童胡吹山侃了几个月,应付起来也多少有些章法,最大的讲究就是要敢放权,哪个部门的事情就哪个部门办去,只要提前把事琢磨一遍觉得不会存在太大的猫腻,手下人想捞点就捞点吧,毕竟不是清水衙门,对手下何必泰国苛责?而且大家都是道德之士,处理政事时还有“心魔”的问题,吃相都不会太难看,了不起就是划拉些修行得用的物件,或者为子孙家族谋点好处,真正缺德害人的事也做不来,就算有些特别不当的行为,那不是还有天庭礼部的四位“大员”整日里满天下巡视着的吗? 但手下又少又不得用毕竟是现实存在的问题,所以在准备战事期间顺手划拉到一批冥界人才,冰柔是很高兴的,看完史书之后决定在主体四大殿的基础上增加两殿,一个是文华殿一个武英殿,这名字的来历各位看官估计也懂得不用解释。文华殿主管西岳宫一应日常事务,除两位鬼帝以及其他冰柔授予过密奏权限的官员之外,所有的奏折、请示一概上交文华殿处理,至于是直接处理批回还是上报冰柔决定的,下面就不用管了,反正出去的公文以及批回的奏折上都会有“西岳华天奉圣长公主”的钤印。武英殿则主管西岳宫一应兵事战事,包括招兵、整编、练兵、出战等等,只要涉及动武的问题就是武英殿主管,当然,打与不打由长公主会同文华殿商议决定,定下来要打之后,武英殿再去琢磨怎么打,派谁去打等细节问题。 人手的分派上,冰柔还是费了一番苦心,本来她招人也就是文武两部分,理应文官去文华殿,武将去武英殿,但文官之中生前官职最高的那一批里面有贾诩,位列三公,与李斯、王猛同级,冰柔虽然知道夫君金童对此人十分推崇,但自己总觉得贾诩有些阴险,毕竟不怎么放心,所以决定两殿皆设大学士,全让文官当头子,把贾诩分去武英殿算了。 八名文官进入文华殿,关于官位高低的问题冰柔曾头疼了两天,后来果断快刀斩乱麻,反正荀攸、法正、刘晔、羊祜、杜预这五人是参谋军师的主力,索性就任个学士了事,李斯、王猛、邓芝任大学士,排名不分先后,轮班至少每天两人,其他五名学士没战事的时候每天当值至少三人,有战事立刻去武英殿报到,并且平日参与管理武英殿的日常事务,文武通用。 贾诩任武英殿大学士没有问题,反正他是生前当过太尉的人,文治武功都十分在行。将军十一名,分别是许褚、庞德、马岱、文丑、文聘、文鸯、张绣、凌统、高顺、郝昭、6抗,排名不分先后,但冰柔私下里对诸军师说明白了,对于郝昭、6抗的作战意见一定要重视,练兵应当以高顺为主,其他的一勇之夫就看着使唤吧,鉴于某些武将挺有性格,所以要对抗命不遵的现象严加治理,只要军师定下的计划再委屈也必须遵守。 至于徐晃的问题,不问不知道,冰柔派人把徐晃捆来之后才了解原来这货是听说某同乡对他在战场上反目不留情面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而那位同乡又是神仙转世,死后已经高就,生怕被打击报复所以一直没答应进天庭效力,二百多年在冥界闲居,最近竟然已经打算投胎转世去了。冰柔一听这原因不禁失笑,立刻保证在自己手下必须绝对安全,尤其不会受到天庭其他人的打击报复。徐晃顺利的从了,然后官拜武英殿大都督,与贾太尉平级。 至此冰柔的新班底已经成型,一刻钟也不耽误,写完了往天庭要求对新封官员进行备案认证的奏折之后,立刻请来两位鬼帝介绍情况,与一干新任的文臣武将开始研究情报,制定作战方略,商讨了五天之后,冰柔摆出了公主仪仗,浩浩荡荡的返还了西岳宫,整军备战。 就这样,金诚大人上辈子好不容易才烂熟于胸的《东周》、《三国》两大权谋名著,被他的正妻冰柔公主全面实施在了工作上。 回了西岳宫,天庭符诏到来,众鬼官鬼将得了封神榜认可,设坛祭天之后,纷纷脱去鬼躯转为仙身,参见了迷迷瞪瞪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的西岳大帝之后立刻开始兴致勃勃的全面接管西岳宫军政事务。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冰柔忽然现自己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军师这种职业,不管是内政还是参军,只要学识渊博、肚子里坏水多就可以胜任,但是,没见过打仗的军师难道还不是个赵括?同样的意思,没见过修士打仗的军师,在修士的战场上有什么用? 将领这个职业也一样,虽说能统军或能单挑都可以,但一般来说武力值要过关,要不然大都督为什么就是落到了徐晃身上而不找生前比他官还大的智将6抗?可是,纵然你是先天高手,到了修士的战场上,不说让你万军之中取上将级,你有本事自保吗?特别是许褚、文丑这类脑子比别人家缺二两的家伙,武力值都不行了还要你做什么? 这些文臣武将,都需要一个称职的老师啊…… 需要找个厉害的修士来,为众人演练、传授修行和战斗的技巧,使他们在短时间内转变成修士,至少需要了解修士。可是去哪找这么个合用的人选呢?冰柔自己是不成的,西岳宫下属的仙将最多也不过就是真人的水准,甚至很多是以功德简选上天的第二职业,对于战斗也就是神职附带那一套攻击方式以及使用天庭制式的法器,说白了与地府的鬼卒鬼吏是一个意思,不过地位高一些,手段多一些,装备好一些罢了,在这个场合给一群高阶种子选手当老师?简直就是个笑话。 蓦得,冰柔想起自己其实在人界认识这么一个厉害的……然后,她默默的把目光投向了“隔壁”的华山洞极真宗。 水灵子道人从幽州渔阳盂兰盆会回来已经九个多月了,因为他回宗门之后二话不说就开始闭关,所以没人知道他在外面有过什么遭遇。 别人不知道,但水灵子自己太明白了,这次出门他学到了太多东西,这使他忽然有些迷茫,不知道人之所以生而为人,到底是为了追求,还是为了活着,所以,他起初闭关并没有认真修行,而是作画消遣。 第一幅画是一处堂而皇之的佛门法会盛事,左边一小群和尚,右边一大群和尚,外围是更大一群围观的道派修士,而人群的缝隙中却忽然蹿出来一个身穿官袍的年轻人,指着那一大群的和尚作狂笑状。水灵子画技了得,人物纤毫毕露,表情细腻生动,但他看着这画,总觉得那年轻武官的狂劲儿还是描绘的不够。 当时正有几名白马寺僧人职责菩提达摩上师“不修慈悲,懒拜佛祖,持戒不深,吃肉喝酒杀生如家常便饭,心常有垢,如何传得法、渡得人?”此时那武官出列,对白马寺僧众抱拳行礼道:“几位大师说的是!末将乃左武侯府讲武堂右翊参军孙恒,奉我上官金将军之命来此查探佛门弥勒叛众的踪迹,适逢其会,而且出门时金将军嘱咐在外面见了大寺的僧人要多多亲近,今见几位大师指责这个野和尚,末将心里也有几句话不吐不快,可这是佛门法会,我等凡人可能言吗?” 水灵子等一干中土的修士本来是聚起来看佛门热闹消遣,此时一见不知从哪跳出来这么个妙人儿,而最妙就妙在“不知从哪跳出来的”,因为这一大圈都是修行有成的道佛人士,四面围的水泄不通,每个人的站位都暗合天地至理,一个凡人哪能胡乱跳得出来呢?必定是哪一方派出来搅局的,大家立刻兴趣来了。 白马寺的和尚同样觉得蹊跷,因为法会上除非故意挑衅之外最忌讳半道截别人话头,心中也有疑虑,不过听这武官意思是向着自己这边的,自己出身也说明白了,自己白马寺出门也是半官方的身份,估计问题不大,于是其中一和尚笑道:“万物皆有佛性,何况人乎?和尚是人,将军也是人,同参佛理,在佛会上又有谁不能开口呢?居士请畅所欲言。” 孙恒笑道:“那末将就班门弄斧啦!”然后故意显摆一般的从怀里摸出个小纸条,边看边开口道:“我家大人曾到普济寺拜佛,里面的妙信大师教导他,为人处世立身要净,抛却世间一切妄念,每天生活按照佛祖指示,以慈悲为怀,以七宝布施世人,终于到了心意澄净的时候,可见如来。我家大人深以为然,回家斋戒七日,终得偈语四句,自以为明心见性。这四句偈语末将也见过,适才见几位大师说这个达摩什么的不干不净的勾当,竟然对照得上,末将正好书写了这几句偈语随身携带以警悟自身,送与几位拿来砸在这厮脸上,问他一个凡人都明白的道理他一个和尚为啥不明白,岂不爽快?”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双手奉上。 几名白马寺僧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眼前这货是什么意思,本来拿出一张纸条来念,念了一遍之后又拿出一张字帖来,这这这演戏的成分也太足了,不会被围观人等以为这是自己这边派出来的托儿吧?不过人家双手奉上了东西……一名和尚干笑道:“居士,本来我等僧人辩难,与居士们平日所学不大相同,不过既然居士向佛之心甚笃,贫僧也就顺便为居士解一解便是。”伸手接过纸张,一看,上面写着二十个大字:“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朝朝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不禁脱口而出:“好偈语,这位金将军是个真居士,这体悟颇得个中三味啊!”说完,不由自主的就顺着孙恒的暗示,把偈语展示在众人面前,对达摩道:“菩提达摩上师,这是中土一名普通居士所作偈语,人家还是朝廷官员,身处红尘,仍有如此感悟,坚心向佛,你身为佛门上师,却如此不修,何不掩了你那羞红的面皮回寺再坐一百年枯禅!” 第一百二十章 灵官水灵子 菩提达摩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一抚颌下曲卷黄髯,“呵呵”一笑,正要说话,忽听孙恒在旁边大叫一声:“不对,不对不对!”然后浑身上下的乱摸,最后从靴筒里又拉出一卷纸条来,打开一看,立刻笑道:“是了是了,是这个,是这个……” 然后孙恒对白马寺僧人赔笑道:“大师息怒,末将纸条拿错了,嗯,末将重新念来……” 围观修士一阵哄堂大笑,白马寺僧人手里拎着四句偈语,不禁涨红了脸,手指孙恒道:“你!你……”却不知该说什么。这很明显是自己被耍了啊。 孙恒笑呵呵展开纸条,然后对四面作个罗圈揖,道:“方才错了,那是草稿,后来金将军说事情本身有些复杂,还是要与大家说明白,那四句偈语嘛,是他抓到了一个弥勒教反贼所写,起初金将军甚为赞赏,决意要教导那反贼好好领悟佛理,重新走上正途,日后说不定也能去白马寺什么的好地方接受香火供奉。金将军说了,天下为什么会有弥勒教?不就是因为有些和尚看不过其他和尚过的好吗?大寺有香火有信徒,就逼迫其他和尚也舍了原本的道统转而为他们做牛做马。然而佛门经义,大家各自理解不同,就算是村夫愚妇为了一根菜叶子该扔到哪都能吵个三天三夜继而骂大街泼狗血,怎能要求全天下的和尚都信一个教派呢?所以不得势的和尚自然不服,思量着要把那些风光的和尚推下来,这么一想又岔了,所以被有心人加以引导利用,就成了弥勒反贼。所以……嗯,这个字写的不清楚……呃呃,所以,要除弥勒教,还是要先搞清楚佛理,所以我家大人看了一天半的佛经,现了一句话,念作‘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就现不对了。” 说到这里,白马寺那名手持偈语的僧人已经面色通红,终于忍不住大喝道:“你……你叫孙恒是么?到底是谁派你来搅……”此时菩提达摩双手一合,念道:“我佛慈悲!”那僧人“嗷”的一声,一口气卡在喉咙眼,再也说不出话来,身边诸僧立刻上前照料,各种手印往他身上按去。周围修士一片鄙夷之色,你白马寺得势的时候就说“在佛会上又有谁不能开口呢”,一旦失了上风立刻指责别人搅局,虽然此人肯定是来搅局的,但人家搅的妙,搅的有趣,搅的热闹,你凭什么让人家住嘴?反观菩提达摩,不管上风下风人家啥时候急过了? 孙恒吓的往后倒跳一步,见白马寺这边不说话了,才站直了继续高声道:“金将军就现不对了嘛,既然法术是虚幻的,那人呢?人不也是虚幻的吗?这天这地呢?不也是虚幻的吗?万物皆有佛性,佛性及是万物,佛爷是佛性生成,昨日王屠户杀的那头猪也是佛性生成,两者是一边高的。你看它像天,觉得它是天,他就是天,你看着它像佛爷,它就是佛爷,你走路看见一坨秽物,觉得下圆上尖颇有弥勒佛的风范,那它就是弥勒佛,一切随心所欲,方可得大解脱。如果说一切苦难从人身而起,若你以为人身是空,那就没什么劫难可言。若你真切的知道菩提树是空,那尘埃往哪里去落?因此,金将军也与那反贼对了四句偈语,也写在这里了,几位大师请再指教一次。”这次说完,又摸出一张纸来,却不交给白马寺僧人了,而是直接走上前去,吐口唾沫,往两人高的香炉上一拍,众人一看,也是二十个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此时并无惊呼喧哗骚动,围观的大群修士都在思考这二十字的偈语,其中已经有很多人现,这偈语其中蕴含的意味,似乎并非佛门专属的。 唯一不同的是白马寺僧众的举动,那手持偈语的和尚已经恢复了说话的能力,手里一直抓着字帖,却直愣愣的指着香炉上的偈语,期期艾艾道:“这……这偈语,真的,真的……” 孙恒忽然跳到场中,手指白马寺僧人狂笑道:“尔等吃百家饭的,学了一辈子佛,却不知道自己就是佛,还要胡扯些什么?空的,全是空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马寺几人明白任务失败,正在慌慌张张,彷徨无依的时候,忽然那手持纸张的和尚转眼间又平静了下来,他站直了身子,扔掉手里抓了半天的偈语,微微一笑,对菩提达摩合十道:“上师指点,使妙明得悟本心,却并不需感念上师恩德。” 达摩也合十躬身,道:“我佛慈悲,此事与达摩无干,也与师兄无干,与红螺寺无干,也与白马寺无干。” 妙明大笑,转身洒然而去,他身后忽然金光闪闪,凭空浮现出一圈大日金轮,原来他在这刹那之间,已成真人金刚果位。 “这就是顿悟?”水灵子看着画卷,喃喃道,他回想当时的情景,没有任何人现那妙明身上有什么法力的波动,妙明本身就是普通凡人一个,只修佛理,不修法力神通的,可是一旦顿悟了某个道理,竟然就一跃成为真人。水灵子不禁想起诸家经典中所描述的,人教悟道的情形,这两者,何其的相似。 其实,水灵子自己也有感悟在心,法力、法术都是修为,修为上升的目的就是达到更高的境界。可是,自己从方士、炼气士、真人,一路修成地仙,莫不是修为与境界相辅相成,明白的多是掌控天地的方式和原理,什么时候想过什么天地的本源、从何而来的问题?到底有什么问题,是只要想通就能大成的?什么是神奇?什么是玄妙?自己修仙修的,为什么总觉得与凡人练武功相仿呢? 于是水灵子沉思了一个月才醒来,然后摒除杂念,继续画第二幅画、第三幅画。那一日能够直击他心境的场面,共有九处,九幅画。 最终,自己的问题,并没有想通透。 水灵子打开门,一缕阳光和煦的洒进茅屋里,这是洞天之中的太阳,它亘古不变,黎明而来,黄昏而去。水灵子走在山间小道上,这条路,他走了几百年,每一处都被他踩的通透无比,什么地方会有一根小草反复的长出来,什么地方会在下雨的时候蕴含几滴雨水,什么地方的土质有些硬,什么地方黑什么地方黄,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水灵子蹲在小路尽头的尽头,他的面前是一片灵田,里面的药材长势不错,这些都是他亲手种下的,十年已经有了一百五十年的火候,这是洞天福地的造化。可是,洞天福地从何而来?采天地之精,钟灵毓秀,集万千生机于方寸之地? 可是,如果一切都是空的话,洞天福地与穷乡僻壤,又有什么区别? 水灵子忽然露出诡谲的微笑,他用两根瘦长的手指,拈起一颗青色五女花上生的种子,那种子在他手指上,如同已经种在地里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长出根须,芽,抽出花茎,片刻已经长成一株完整的五女花。 水灵子的目光中透出喜悦的光芒,神色却一片悲悯。 生生灭灭,何时是个了局? 新生的五女花如感应到他的心声,随即开始弯曲、枯萎、干黄,最后变成一蓬碎草屑,从他的指间随风而散。 水灵子默默站起身来,默默看着偌大的华山洞天,这里,无数的花开花谢,无数的落寞繁华。 在这里,水灵子一动不动的站了一年,一年四季。 忽然山下传来风声,有外门弟子驾风而来,远远喊道:“水灵子太师伯,水灵子太师伯!掌教真人见召,有紧急事务!” 水灵子晃一晃僵硬的脖子,看一眼空中那颗亘古不变的洞天小太阳,他的脸上无悲无喜。 也许,再回来的时候,已然多年。 是日,华山洞天极真宗作如下记载:“拓跋魏景明四年,萧梁天监二年,五月初一,一千零七十九代弟子座水灵子领受西岳金天愿圣大帝符诏,同日赴任,入太乙散数。”这种简单的记载,布满了极真宗的史册,但唯独这一条具有极为特殊的一点:华山洞作为少昊金天氏的道场,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接到少昊金天氏的符诏。 虽然这次少昊金天氏的符诏并非少昊金天氏本人签,但极真宗的修士们并不明白其中关窍,掌教真人水明子激动的拉着水灵子的手,热泪盈眶道:“祖师爷真的还在,真的还在啊!原来从前听说的都是误传!你去了以后记得待我们问候,问问祖师爷,我们还剩这寥寥三五地仙,如果祖师爷门下还需要人手,哪怕凌霄殿都咱们都敢抗旨不去,一声召唤,立刻到西岳宫聆听教诲!” 水灵子点头应是,随后霞举飞升。 如果按照一般仙人的脚程,出了华山洞的山门之后,飞个两千多里就能到达西岳宫设在人界西岳的接引牌坊,一盏茶的功夫都用不了,可是水灵子并非寻常串门,而是飞升,所以他还是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飞升到了天宫南天门,然后到礼部登记领取仙符并受封西岳宫武英殿灵官之职,用了几天时间听教仙规,再借道天宫五岳殿传送到了西岳宫奉天殿。 殿内早有玉女仙童候着,见水灵子到来,纷纷躬身见礼:“见过新任水灵子灵官大人,大人初次上任,请前往正殿拜见西岳华天奉圣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殿下?水灵子心里犯嘀咕,凌霄殿礼部那边说的很清楚,新任仙官拜见各方主官都有规定的程序、讲究,自己是没挑剔,可为什么西岳宫竟然是公主主事?若是别的地方倒也罢了,西岳大帝是自己祖师爷,来时自己以及极真宗众人都是憋了一万多年没见过祖师爷了,自己不光是要拜见,还要代同门问候的。 水灵子不矫情,想到就问。 领路的玉女回答道:“好教大人知道,陛下从万年前封神之战时下界转生,再回宫后就一直迷茫,分不清自己是少昊金天氏还是蒋雄,万年来宫里诸事都是东南北中四岳大帝遣人帮衬。直到前几年听说勾陈宫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两年前东岳大帝陛下从人界把勾陈宫的柔公主殿下带来,说是已经许配给了陛下的重孙子,我家陛下既与勾陈陛下分属同僚,又是柔公主殿下的夫家长辈,就暂留于此,陛下当即就上书请封柔公主殿下为西岳华天奉圣长公主,请来凌霄殿符诏后即不再理事,一应事务都由长公主殿下决断。所以眼下西岳宫中诸般事务都要看殿下的意思。大人初来上任,这般事体也是要被人告知的,嘻嘻,婢子都已经说了,日后大人看公文切记要看有没有加盖殿下钤印哦!” 水灵子心里一沉,原来如此。一腔热血都化为了哀叹,原来并不是祖师爷终于想起了人界还有这么一支道统传承,而是大权旁落了,师门在冥冥中反倒被别人想了起来…… 进大殿等待了一会,终于长公主到了,水灵子没精打采,抬头看了一眼,满目的仙光缭绕,乃是礼部所描述的全副的公主仪仗,也看不清楚贵人的面目,反正自己也没兴趣看清楚不清楚的,直接躬身,长揖到地行了个大礼,口中颂道:“本宗末学后……唔,微臣武英殿灵官水灵子,参见西岳华天奉圣长公主殿下,愿殿下天地同寿,日月同光。”说这话心中暗叹一声,终究还是执念在心,忘了面前这人并不是祖师爷了。 冰柔讶然道:“末学后进?水灵子,难道你与西岳宫还有什么渊源么?” 水灵子心中苦,淡然道:“启禀殿下,微臣出身人界华山洞极真宗,乃是西岳陛下的道场,数万年来,本宗供奉祖师爷在上,无一日敢于轻忽。” 冰柔点头道:“原来如此。这般说来,本宫召你来西岳宫任职,倒是歪打正着了,水灵子灵官,听说你法术高绝,在人界乃是当世不二的顶尖人物,是也不是?”说到这里,声音不由自主的有些转冷。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人界道统 一听冰柔问出这话,水灵子不仅愕然道:“殿下此言差矣,人界藏龙卧虎,尽有不世出的天才,微臣年不过三百余岁,修成地仙不过百余年,仅在极真宗门下已是小字辈,比之各大门派的太上长老更是大大不如,况且微臣主修阵法,法术之道实非所长,哪敢放此狂言自称顶尖人物?请殿下明察。” “哼……”冰柔虽不是小气的人,但毕竟眼前这人曾打的自己求生不得,多少也有些气恼,不过想一想今非昔比,况且水灵子当日既非穷凶极恶,今日也是谦恭有加,也不便再提往事。想了想,冰柔决定还是直接说正事:“好吧,既然你自谦如此,本宫这里也并不是非要你去前线卖命,就略过不提罢。水灵子,你出身于西岳大帝门下,今日来西岳宫任职,既是巧合,更是天意,既然你说极真宗是西岳大帝的道统,那么西岳宫的总教习之职你可担当,本宫属下有些文臣武将,都是新任的仙官,并非修士出身,你可尽心尽力将你极真宗的修行法门传授于他们,日后上阵杀敌,多用得着。” 水灵子冷不防被安排下这么个任务,仔细想了想,又向上看了看那团金光,缓缓摇头道:“启禀殿下,微臣在凌霄殿礼部学习仙规时曾听闻,天庭诸官各家道统归各家,用公务无关。天庭自有专用的制式法器、功法、战阵之学用于天兵天将厮杀,如果殿下教微臣指导这些法术以及修士尽人皆知的一些法门,自无不可,但本门道统,并无对外人传授的先例,就算是收徒,微臣由于辈分低微,也尚且没有资格呢。微臣虽是祖师爷的徒子徒孙,所学也是祖师爷的道统,甚至年深日久多有散佚,远不如祖师爷开山立派之时,但有祖师爷一句话,微臣便做个三军总教头也罢,可是如今,殿下虽主持西岳宫,但西岳宫是西岳宫,祖师爷是祖师爷,两者并不可混为一谈。请恕微臣不敬之罪。”说完躬身施礼,态度甚是诚恳。 冰柔错愕,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这个新上天的水灵子竟然会拒绝自己的要求?道统之说啊,还有这么一件难办的事?冰柔银牙一咬,正要开口,忽见殿内站班诸官的右侧位贾诩在连连向自己打手势使眼色,再看左侧位李斯也在挤眉弄眼的要求暂停,于是改口道:“水灵子平身吧。贾太尉有何话说?” 贾诩上前一步,呵呵一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道:“殿下,水灵官刚刚上任,并不知晓西岳宫以及陛下正在面临的问题,况且即便知晓,急切之间也难以猜到我等目前采用的应对之法。并且人间向来对道统看的极重,微臣虽然不甚明白修仙门派的事情,但细想一下,从前军中一些武将是出身武术门派的,已然对收授门徒等事看的极重,遑论修行登天之法?故此,微臣以为,既然水灵官已经任职在武英殿,不如就先派与职司,按部就班的学习政务就是,至于陛下有个什么好歹,反正殿下你还在,西岳宫总归散不了伙,大家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冰柔被贾诩一席话说的有些晕头转向,这种人精怎么会任由水灵子抱着什么道统之类的师门规矩不服管呢?想了一会才确定这是缓兵之计,于是顺水推舟道:“太尉所言极是,如此,今日就到这里罢,水灵子灵官,这位是武英殿大学士贾诩贾文和大人,他身边是武英殿大都督徐晃徐公明大人,你上任后须听他二位的调派。大家散了吧。”有些闷闷不乐的“退朝”了。 果不其然,回后宫不到一个时辰就有玉女来报:“殿下,文华殿大学士李斯与武英殿大学士贾诩求见。” 这次会面就简单了,冰柔带着几名玉女到了外书房文渊阁,只见两位人精已经在等着了,三人互相点头一笑,分别在坐席上就坐,玉女们如穿花蝴蝶般献上仙茶,然后纷纷退下。 冰柔有些苦恼的道:“两位大人,这水灵子是本宫在人界见过最厉害的修士了,本宫来西岳宫之前与他生的纠葛也与你们略微提过,谁知今日一见,竟还有道统之说,所谓‘不敢从命’,如之奈何?” 李斯喝口茶,朗声笑道:“殿下无须担忧,今日微臣与贾太尉都已看出殿下是要以昔日这水灵子对殿下的冒犯之事相逼了,其实这样效果并不好。殿下,治国讲究法、术、势相辅相成,照理说这水灵子在人界得罪过殿下,或者心中还有歉意,但今日有全副仪仗在,他也并没有认出殿下,若殿下那时显出真身,或者他迫于无奈就答应了,但以往的渊源也就没了。殿下既然有心赦免他从前的罪过,那么此等恩义用在这里并不妥帖,或者说,太亏了,不管是治理国家还是治理西岳宫所辖,‘势’之一字必须锱铢而较,不能浪费一分一毫。就算殿下真的逼迫这水灵子,这份恩义也不能用尽,须得让他知道殿下对他有多深的恩德,如此恩德而且为殿下做了事,但还是不能抵罪,如此日复一日,此人最终会忠心耿耿,再无二念。” 冰柔点头道:“李相所言甚是,但冰柔会说会听,奈何并不会用的。” 李斯笑道:“殿下无须过谦,在微臣看来,殿下这一年多来的举动已经是不可多得的明君之举了。呵呵,微臣胡言,且请恕罪,不过微臣看贾太尉已经有了绝妙的法子,微臣便不再多言了。” 冰柔看向贾诩,贾诩也是皮笑肉不笑的微微一咧嘴,淡然道:“李相所言,字字金玉,每每人深省,诩多有佩服,恨不早生几百年,以期终日聆听李相教诲。可惜诩命蹇,不能如愿,所以对治国之事,不敢多言,不过李相所说,要将‘势’一字扬光大,诩之想也是如此。殿下总领西岳朝纲,或者对细微之处不甚深研,其实,我西岳宫并不需要极真宗的道统……” 说这话,继续站起身来,也不穿木屐,赤着脚远远地踱着步子,再三思量,仿似自言自语的道:“这一年来,武英殿下属将领以及文华殿诸位学士其实已经将天庭的战法、战阵、法器之用钻研的比较透彻,若能再远远的观摩几场战事,想必自己上去对付一战两战已经不成问题。所虑者,不过是‘兵将’与‘精兵强将’之分。殿下,若是人间作战,我西岳宫所属有军师有猛将,又有李、王、邓诸相在后方支持,可谓当者披靡,想必就算一统神州也不过弹指间事,但到了此地,军师对战事尚须钻研,这是小事,最大的缺陷却是将领不猛,所谓不猛,就是只有一般的天庭手段,真论上阵打斗甚至还不及修士出身的将士了。所以,道统极为重要,更重要的是,臣等,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既然身为仙官仙将,自然要有个奔头,连散仙都不是,在天宫之中,岂非就是个卖力气的?但,微臣说了,西岳宫并不需要极真宗的道统。” 说了一大圈,还是又说回来,贾诩又坐回来,这时候他的神情已经是如沐春风,再开口时已经十分流利:“吾观天庭正属凌霄殿、各部及各大帝宫,都不像我西岳宫一般如此迫切的需要道法传承,原因无他,只因其他各宫都有底蕴,大帝健在,自有道统,不时从人界补充散仙任职,一茬接一茬,源源不断并无青黄不接之时,他们何时能遇到我等目前的困局呢?所以,纵使翻遍天宫史册,看烂了玉律天条,也没一个字提到某帝宫断了传承怎么办的,况且,西岳宫看上去年深日久,自三皇五帝之时起已经立宫无尽岁月,看过人间沧海桑田,但封神之战后的万年以降,至今日却要由殿下另起炉灶,可谓‘草创新宫’,我等断不可因循旧例,自缚手脚,否则西岳宫有了新主,仍与从前一样不堪一战,岂非笑话?” 冰柔苦恼道:“太尉说了一大通,却没有实质内容啊,如今我们怎么办呢?” 李斯笑道:“殿下,贾太尉不是已经说出了最重要的筹划了么?呃,微臣不插言,太尉继续。” 贾诩笑道:“李相何必如此拘束,同殿为臣,打的一样算盘,你说我说,又有什么区别?好,还是微臣说吧。殿下,方法很简单,只要我做一些凌霄殿及其他衙门没做过的,或者他们不屑去做的事情,看似有些失了身份,但李相有云,法、术、势相辅相成,我们只求目的,不论手段,只要情势在朝好的方向展,就有我们扬眉吐气的一天。” 冰柔懵懵懂懂,支起耳朵倾听着贾诩这位“鬼才”的一字一句一言一语,一个时辰后,西岳宫飞出道道流光,二十多个传旨官飞奔人界各处所在而去。 校场内,面目依旧如十**岁的文鸯双手抱着一杆丈二长枪,气喘吁吁的弯腰站在徐晃对面,忽而抬头看见一串流光划过天际,不禁笑道:“军师们又力了,这次不知又要算计谁,好大的阵仗。” 徐晃面目却是年近三十的样子,他单手拎着一柄硕大的战斧,同样浑身汗透,用略微沙哑的嗓子道:“管他怎地?这天庭的战将七十二击,咱们研究了足足一年有余,威力倒是不小,但没一个提升境界的,真不知那些家伙们是怎么做到的,前几天收到消息,张辽、张合和乐进都已经任职带兵正将,传言十分厉害,我等既然吃这碗饭,怎能不努力?来!” 冥修封神就是有这么点好处,借封神榜功德之力重塑肉身的时候会按照他一生中身体状况最好的时期进行还原,不过修为上就没办法了,生前是先天的现在还是先天,只是靠着神职之力,使用制式技法口诀可以挥出散仙或金仙的威力,可是两者境界差距太大,导致在封神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个时期自然就无法提升自己本身的境界了。 文鸯再喘口气,默念着技法口诀,长枪一挥再上,徐晃大斧如蝴蝶翻飞,一一挡下,两下里兵器碰撞,击出一层层的光圈,显见杀伤力惊人。 校场门口,水灵子缓步走了进来,他仍是一身道袍,并未换上灵官服饰。站在门口,水灵子灵目一张,把里面乱糟糟正在演练的文臣武将们的行动都收于眼底,看了一会,不禁摇头暗叹:“这般练法,何时能有头绪?”然后再想了想,原来那位殿下急于找自己传授他们道术功法,并非无理的针对逼迫于自己,实在是临时抱佛脚的举动。 神识透入手中的玉简,这是贾诩给他安排的工作,就是把天庭的制式功法以传授蒙童的态度为诸将和军师们讲解明白,看到校场内如此状况的水灵子已经完全明白了西岳宫高层的苦恼了。 既然自己已经身为西岳宫的灵官,自然要为西岳宫效力,何况自己祖师爷就算不能理事,毕竟还是西岳宫的大帝呢? 而最令他担心的是适才贾诩在大殿中提到的一句话:“至于陛下有个什么好歹,反正殿下你还在,西岳宫总归散不了伙……”有个好歹?会有什么好歹?可能导致西岳宫散伙的好歹?为了避免这种好歹生,竟然需要往下界求道统?水灵子凝思许久,叹了口气。 徐晃与文鸯来来去去的切磋,浑然不管旁边是否有人旁观,这种切磋已经被他们断断续续的持续了一年,反正封神之后已经具备了地仙级的回复力,不似生前还是先天武人时需要一口气真气顶着。 两人打了两个时辰,水灵子站在一旁看了两个时辰,终于水灵子收起手中的玉简,对文鸯道:“出枪时不要以丹田为气源,先转为檀中,熟练后再转为百会。”又对徐晃道:“大都督你也是,不管用什么斧招,需要先做到舍弃丹田,记住你已经不是武者,现在使用的是真元而不是真气,真元并不会在丹田内汇集,你的习惯是将丹田内的真元散到十二正经,再通四肢百骸。丹田被你掘的再厉害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穴位罢了,往后不要理会丹田,直接以十二正经吸取所有可以吸取的真元以及外界灵气。” 说完水灵子摇了摇头,再道:“如此演练,直至纯熟通透,然后我会再次予以提点。”然后又向一旁的庞德、张绣走去,这两人在水灵子看来是仅次于徐晃、文鸯的战将了。 华山上空的流光是飞向神州大地的,所以不光西岳宫内的水灵子看到了,人界的金童同样也是心有所感,仰望天空。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扫庭之战 再有十六天,就是冰柔失踪满两年了……金童落寞的站在华山脚下,他看到华山就想起了那个道号叫水灵子的修士,想到水灵子,就自然而然想到了冰柔。 一定要想办法进入华山洞天,把那个名叫环翠子的罪魁祸收拾了,既然你道心不净,那还修什么道? 金童一甩袖子,这个时候他感觉有异,抬头一看,之间华山之巅的虚空中蓦得出现二十多道流光,似慢实快的在天空中一闪而逝,飞赴四面八方。 “这是华山洞天有人出门吗?”金童默默想道:“可惜我追不上,不能给他们找些麻烦。这些修士一定使用了什么了不得的法宝。” 此时一名军士飞奔过来,单膝跪行军礼:“大人,前敌指挥部已经准备完毕,包围了十九处道观与和尚庙,反贼在围内人数不少于九成,诸位将军询问动时间。” 金童点头道:“九成够用了,传令酉时正开始招降,一炷香后强攻,反抗者格杀勿论。” 军士得令离去。金童身边的左冯翊别驾李泌叹道:“大人军风硬朗,行事果决,可惜一句格杀勿论,不知要多几许糊涂鬼。” 金童冷然眺望了许久,淡淡道:“附从反贼者不忠,惑于逆法者不明,螳臂当车者不智,遇招降而不惜身者不孝,徒留世上何益?前年渔阳盂兰盆会之后,今上以佛门禅、净两宗并举,遍行天下以图教化附逆百姓,可惜收效甚微。今年春节后,本官上疏细述本府与佛门白马寺净宗、少林寺禅宗之约已经到期,佛门无法承担教化之责,只能由我兵家行霹雳手段。今上沐浴斋戒,祈天七日,终于下旨斥退禅、净两宗,再次授予本府兵权。本府于五州二十四郡同时出兵之前,已经公告天下二十天,可谓仁至义尽。” 李泌默然,目光中充满悲悯。 此时酉时正已到,华山脚下隐蔽处纷纷同时涌出无数的士兵,同时无数的香客、平民也纷纷脱去伪装执出兵刃,明晃晃的刀枪剑戟映照着夕阳余晖,无数士兵同时大喝道:“天威煌煌,奉旨讨逆,弥勒教逆众降者不杀!”喊完一次,沉寂十息时间,然后再喊一次,如是招降三次。 被围的十九处道观、寺庙早在官兵喊第一次招降词儿时就已经炸了锅,在包围圈内无数人胡奔乱走乱七八糟,而官兵也在极短时间内纷纷竖起简易掩体防备弓箭,并且同时在军阵之后开挖壕沟,摆出长围的架势。 三声招降后,四处据点出门投降,而金童神识跨越数百里,早已探查到不少没有投降的据点里也并非铁板一块,但一些打算投降的小头目已经在第一时间被其上线控制,无有作为,而寺院内的香客、百姓也已经被集中看管了起来。 金童心里明白,但不说话,临阵指挥的将官则不管这些,时间一到就先放出一阵箭雨,隔着围墙射箭而且还不是火箭,作战意义不大,只是具有宣示开战的意味,然后官兵全力挖掘壕沟,疏散作战范围内的平民,拆房挖沟,忙活的不亦乐乎。 这个过程中,又有三处据点投降。 一个时辰后,天色已黑,各处包围工事已成,临阵的将官一声令下,小型投石车开始向被围据点的围墙内外投放柴草包和煤炭包,然后再次招降,五处据点投降。 此时军士来报:“大人,共有十二处据点投降,顽抗者余七,前敌指挥部询问是否点火。” 金童右手轻挥,淡淡道:“点火。”军士下去,须臾信鸽飞出,号火点燃,金童身边左冯翊郡的文武官员纷纷掩面或转脸,对后续的惨状不忍卒视。 一刻钟后,华山脚下东南方向绵延数百里的地域内,九处火光亮起,虽然与金童等人距离很远,但那火光惶惶,依然直透人心。 一夜过后,军士来报,逆贼全部授。 金童对身旁诸官笑道:“各位大人,不妨去前线一观?” 左冯翊郡的官员大多推辞,回城而去,只有以别驾李泌为的十余人跟随金童而去,他们也不是为了看现场,而是有不少统计工作需要配合。 来到了最近的一处战场,只见黑烟滚滚,尘灰漫天,废墟内多有伤亡之人的肢体露出,朝廷官兵正在灭火和掏挖活人。现场指挥的将官见金童带人到来,急忙迎上来行礼道:“大人,属下等鏖战一夜,损折九人,总算得竟全功。” 金童问道:“据点内百姓伤亡如何?” 将官道:“放火后据点内一片混乱,我军假扮香客的斥候高手在内猝然难,斩十九级,收拢人质到寺院西北角处,然后我军用大投石机轰开院墙强攻进入,全部救了出来,我军伤亡都是此时造成。” 金童摆摆手止住了将官的汇报,带领众官缓步走到一排用白布覆盖的军士尸体处,深深拜了八拜,沉声道:“这些兄弟都是为了家国的安宁,为了亲人免受战火而捐躯,传令下去,以校尉之礼厚葬。各处据点无论抄出几许贼赃,本府都在朝廷抚恤之外另给每家白银三百两以表悼念,伤者每人另一百两养病,其余兄弟每人赏十两。” 周遭官兵闻言,个个激动万分,不约而同的半跪军礼道:“谢大人厚恩!” 金童苦笑道:“人死都死了,伤都伤了,恩厚与不厚,又有什么分别?只愿战死的兄弟好好的投胎上路,务须牵挂家中。再传令,通报全军,凡有听闻遗属家产被人图谋、妻女被人霸占逼婚等劣行者,即刻上报本府,本府将以十恶之律治之!所有人都记住一句话:为国捐躯者,是为英烈!” 须臾此令通报全军,华山脚下漫山遍野的呼喊:“谢大人厚恩!吾等定效死力,为大人而战!” 左冯翊别驾李泌叹道:“大人治军手段,可谓闻所未闻,体恤士卒之情,可谓山高海深,战前筹划之细密,为百姓用心之笃,可当千古名臣。下官先前误会大人争功好杀,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下官惭愧,请受一拜!”说完躬身施礼,一揖到地。 金童急忙伸手相扶,回礼道:“李大人无非是心存百姓之恤,大家同朝为臣,都是为国朝效力,都是为今上分忧,何来此一拜?”然后步入据点废墟,看着被挖出来的满地被烧成焦炭、熏成油灰的尸体,缓缓念道:“有道是‘誓扫邪魔不顾身,五千貂锦丧佛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人生一世,草木一春,为逆者终有一死,从逆者也终有一死,但剿逆者,何尝不是终有一死?生前心存一善,只愿死后能得安宁。” 李泌叹道:“大人之言,人深省,下官愿将此言立碑,为世人所警。” 金童笑道:“万勿如此,本官不过一武夫,见过战场略有感悟而已,实在不登大雅之堂。今日一战,横扫左冯翊郡逆贼九成,余者已不成气候,只愿大人与郡中各位,时刻警惕,无使其卷土重来。” 众官员皆躬身道:“谨遵府令!” 这时一名将官骑马飞奔而来,正是当年的金童亲兵刘统勋,这货自从被改了名字之后仿佛开了窍一般,一年识得千字,竟然入围了同期亲兵高手中文化水平最高的一群,此时已经得授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在左武侯府任司阶之职,成为了带兵正将。 刘统勋下马行军礼,然后起身请金童到一旁低声道:“大人,据点内现改装后的制式连弩,已经对本地官兵下达封口令。” 金童双目精芒一闪,淡淡道:“封口令不行,找个由头带他们回北都,严密监视,保护妥当。” 刘统勋亲自跑来就是为了这么一件事,立马回马就走。金童也只停留了个许时辰,便带领亲兵直奔西京长安而去。 华山所在华阴县属左冯翊郡,左冯翊郡属雍州,可能是由于存在州界的原因,所以并没有出现金童上辈子历史上的司隶校尉部,还是豫州包含洛阳都畿、雍州包含长安京畿的格局。雍州治所在右扶风郡陇县,距离华阴县足足二万一千里,所以金童虽然身处雍州,却不去雍州的治所,而是奔七千里外的长安而去。 长安在这个时代虽然变成了陪都,但毕竟底蕴丰厚,城池规模比起洛阳来只大不小,只是人口略少一些而已。这座雄城金童这两年已是无数次出入了,不仅如此,左武侯府还在长安设了个挺大的分部衙门“定远堂”,经过金童两年的悉心经营,已经在不少重要的公务上独当一面。 两日后,金童亲兵队快马疾驰入了长安东门,浩浩荡荡的直奔“左武侯府定远堂”,这队亲兵可是真正意义上的“亲兵”了,早先金童亲手培养出来的先天高手们早已被他大大方方的全部任了官职,就算是目前仍驻守各处宅邸以及阆苑宫的也都已经是官身,包括队正刘三路在内。现在的亲兵队还是以从前在玉门关的队正李一安为,麾下都是从前在大都督府时就开始跟随的以及后来刘贵派给他的人手,这些手下普遍武功都不到后天巅峰之境,所以没赶上他用“仙丹”揠苗助长的那一拨。不过好在左武侯府的本职工作主要就是对付高手,收罗的民间武功秘笈车载斗量,所以每人都有适合自己的功法修习,加上金童时不时就进入州界做些“采集工作”,得到的天材地宝除了给青璇、琴儿之外,剩下的自然少不了这帮老兄弟,得这另一种方式的揠苗助长相助,渐渐的大家也都已经是后天顶尖的高手了。 匆匆来到左武侯府长安分部定远堂,早有一伙拓跋澄亲自从军中调来的参谋等候,大家寒暄了几句,迅进入正题。 摊开一张全国的草图,这张图略去了绝大部分的州界范围,但还是达到了长八步、宽五步的大篇幅,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的写着各个州郡县的地名,采用的是金童“明”的硬笔书法,金童没本事制造铅笔,但绝对有本事推广一种小功法,真气到处狼毫硬直如铁,加上独特的墨槽构造,写出来的字自然纤细的可以。总览全图,虽然政区大轮廓颇有些对付,但城池方位及互相之间的距离还是比较精准的,由于篇幅大、字体小,所以不光县级以上的城池,就连很多较大的集镇都有标注出来。现在这张图上已经被参谋们用红笔划出了二十四个红圈,也是这一波剿灭弥勒逆贼大战的二十四个郡级战区,其中有十一个是大圈套小圈,表示该郡内有不止一个县布置了军事行动。 二十四郡的战区分布在雍州、豫州、并州、冀州、幽州,这是一次从西向东的扫庭之战。金童亲自督战的左冯翊战事是距离京畿、都畿最近的战区,其实那地方的战斗也没什么悬念,金童只是去看看风色,“抽查”一下弥勒教众的战斗力罢了。 众参谋一致看着金童,金童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左冯翊的战事十分顺利,逆贼之中并没有什么高手坐镇,有高手的地方大多在并州、冀州和幽州的几个地方,那里的战损应该远远高于这边。不过好在本官已经有确切消息,两年前失踪的弥勒教七大罗汉并没有回归,现在整个弥勒教的罗汉级高手最多还有一两个,虽然难以应付,但三州之内的每个战区都有禅宗、净宗的和尚助战,真人对真人,就算不敌,也能依仗人多势众纠缠住他们,我们要考虑的还是战后的计划。” 一名参谋道:“一切都在大人算中,这两年本府斥候锦衣卫在各地厮混的皆有起色,并且按照大人的吩咐,不同时期开始潜伏的互相混杂,本地人与外地人互相混杂,下一步我们就要渐渐撤出容易受到逆贼怀疑的斥候,并且在二十四个战区的周边加大军情刺探的力度,应该可以在三个月内形成第二轮总攻,然后……” 金童冷然道:“然后逆贼将被压缩到青州境内,本府将在青州将弥勒逆贼一战而定。” 这句话十分鼓舞军心,在场参谋均在心头涌上激动之情,要知道弥勒教可是自黄巾贼之后缠绵国朝二百余年的民间谋逆势力,而其开始潜伏的时间还圆圆早于黄巾贼,这样的组织将在自己手上“一战而定”,可是名垂青史的大手笔。 金童扫视全场,一字一句道:“诸公按照既定方略进行谋划,本官留有令符在此,传令兵也都待命,本官即刻启程,为第一次征剿做齐尾。” 众参谋轰然应诺,抱拳恭送金童离开。金童出门马不停蹄的直奔伏羲堂,半个时辰后金童已经出现在彭城伏羲堂内。 彭城,自从在广戚县的金氏祠堂内“认祖归宗”之后,金童已经近两年没有来过了。这辉煌了千年的城池,几乎与他上次来时看到的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做旧了的感觉。 还是这座城,这个人,这处青楼。 ----------我是搞笑的分隔符---------- ps:本猫的书这么不yy,编辑还这么大方的给推荐位,本猫太感动了,咬牙切齿的决定呕心沥血的猛写……呃,不好!牙被咬断了,各位书友能给张推荐票奖励一下吗?当然,求收藏是永恒不变的主题……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罗地网 金大人这次来的突兀,没有向任何部门备案,当然也不会为慕容秋叶所提前知晓,所以也没人来迎接。不过金童不在意,他默默的步出伏羲堂,到附近的车马行交押金租借了驽马一匹,骑上慢悠悠的望折冲都尉府而去。 看似悠闲,但金童其实没闲着,满脑子都在考虑慕容秋叶的事情。 徐州是五州二十四郡扫庭之战后最重要的一个环节,这个环节只在金童与顶头上司拓跋澄两人密议时构思出来,连定远堂的参谋团队都不知晓,完全要靠金童自己亲力亲为。 说起参谋团队,金童不禁苦笑,偌大一个左武侯府,除了普通士兵,上上下下有职司的上千人,除了几个自己的亲信高手、锦衣营以及孙猴子之外,自己唯一还能信任也就只有拓跋澄一手从军中抽调组建的参谋团队了,为了保密起见,参谋团队所在的“定远堂”甚至不敢放到洛阳来,以至于金童每隔几天都要去一趟长安过问工作。 至于“忠翊卫园”,这是金童在左武侯府的班底,做到令行禁止是没问题的,工作方面如臂使指,磨合度极高,但在机密事宜上要做到一点风声不往外泄露,金童自己都不相信。 拓跋澄曾亲口对金童说过:“小子,你以为老夫就是朝堂上一颗万年松么?天天就靠着大树好乘凉?每日松懈至此,不说你为国为民,自己身家都不顾了?你以为老夫我往这一站就没宵小敢蹦跶?你小子得想明白事情,老夫我从前是骠骑大将军没错,怎么元丕和老夫当一样的官儿就死于非命了呢?不明白?今天你这酒孝敬的不错,老夫心情好提点提点你,左武侯府是起来了,老夫也被你拉来了,但不是说以后就风平浪静了。没错,你背后有6秀这帮伙的人在撑着,你查的案子也颇有起色,虽然你一直盖着没报,但老夫知道凭你手上的玩意已经够扳倒几个人的了,现在知道盖着还得说是你够聪明。但你也得知道,左武侯府这么大个衙门要建起来,朝廷上下哪个能说得上话的不得分一杯羹?你得记住,就算是老夫亲手调来的人都不一定把握,何况是6秀给你送来的呢?他6秀和高肇也斗了不少年了,谁都没占上风,这你还能没看出来?要是6秀做事真的可靠,他天天在皇帝身边呆着,地利人和全占了,不早把高肇踩下去了吗?你手下原先出于刘贵那边的人也不少吧,刘贵可是6秀的第一员大将,你以为其他派系就少往玉门关安插人了?还有后来出自元雍那边的人,诸卫府的水有多浑你也不知道?你还知道啥?你怎不痛痛快快的一跤跌到粪桶里淹死算了,还挣扎个啥……” 当然,拓跋澄说归说,后来还是在金童的甜言蜜语高级马屁之下又找了一批绝对可靠的参谋回来,这也就是定远堂的由来了。另外拓跋澄还有一句话奉送:你那锦衣营,看着有点意思,要是用得好嘛…… 要是用的好……金童骑在马上轻轻笑了,原来,上辈子有六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自己还是没有记住,那六个字不是“你办事我放心”而是“攘外必先安内”。自己平生最佩服的那位伟人否定了这六个字,但他实际上也曾这么做过。 然而这次,连定远堂都不知道自己要来彭城,就算现在知道了,也不知道自己要谋划什么。就算有人觉得自己来彭城来的突兀,但是最多两天之后,所有的猜测都会被自行否定,因为那个时候会生一次来自左武侯府内部的大地震,既转移了所有的注意力,又为自己脱离战场的行为给出了明确的解释。金童默默盘算着,这次内部清洗之后,锦衣营会有多少密探被迫由暗转明?不过不要紧,情报员们都很辛苦,他们有权接手这些明面上的官职,开始一个光鲜的后半生,也算是给他们的变相福利吧。 两天后的事情先不想,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慕容秋叶的问题。已经调查了将近两年,金童确定慕容秋叶仅仅是被美色所迷,但仅凭一个陈玉娘是如何做到的?这是就连已经成了白痴的闵学当时都说不清楚,他只知道陈玉娘出手了,陈玉娘见到了慕容秋叶,然后陈玉娘成功了,慕容秋叶成了陈玉娘最大最可靠的避风塘。 两年来,通过对梨香院的调查,右翊府的两大核心机构锦衣营、讲武堂已经基本控制了梨香院的主要情报渠道,却还是没能查出陈玉娘到底想要干什么。北朝的弥勒教搞的风生水起的时候陈玉娘没动静,被打的如同丧家之犬的时候陈玉娘同样没动静,徐州各地的弥勒教团体陈玉娘从来不主动联系,充其量是提供了几处秘巢给他们充当一个落脚的地方,但陈玉娘绝对是弥勒教的而不是其他组织的,这一点有闵学招供,绝对无误。 那么,陈玉娘这种“独善其身”的行为只有两种解释,要么陈玉娘本身有问题,也许她是双面间谍,但一般双面间谍会在明面上做的很到位,否则弥勒教怎么会重用她?要么弥勒教内部的拍戏斗争严重,也许陈玉娘所属的是弥勒教的某个派系,因为他们与当前正在活动的另一派系之间壁垒分明所以缺乏互动。 总之在金童看来,陈玉娘这颗钉子就是个鸡肋,留着她不一定有什么大用,拔了她呢,也许日后会有重大的情报损失,没了陈玉娘可能又回出现张王李赵刘玉娘,所以两年来金童一直隐忍不,当然还有别的考量,慕容秋叶这把年纪了,既然被陈玉娘拿下,那么陈玉娘背后的组织一定不愿意留着他平平安安的致仕,这是一个监控妥当的点,一把拔出来确实有些可惜,同样的,没有慕容秋叶也许会有拓跋秋叶乞伏秋叶宇文秋叶什么的出来。 但是,一切的瞻前顾后,到了南朝萧衍接受萧宝卷的禅让而即帝位之后,就开始变得迫不及待起来。萧衍是什么样的人?别人就算天天见面都不一定比金童更清楚,这是他上辈子听说过的最有名的皇帝之一,打天下可谓“雄才大略”,治天下可谓“治定功成”,更可怕是这人“俭过汉文,勤如王莽”,虽然后来又被佛门蒙骗了,没得好死,但前面二十年却是具有着非凡战斗力的。 金童自问官卑职小,没能耐在萧衍打江山的时候给他下什么绊子,也没有能力在萧衍坐江山的时候给他造成什么威胁,不过,安心日子能过一天算一天,早早的把可能扎根于南朝的弥勒教这一派系给斩了也就早早的切断了与南朝的关系。至于南朝那边的弥勒教派系会不会派新的代理人来,金童还是存有侥幸心理的,萧衍即位,新帝上任三把火,自己又曾为南朝奉上了弥勒教的一些情报,足以引起他的警惕,以他的能耐,短期内弥勒教在南朝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北朝这边根基又要被肃清,也许就没什么能力继续向北伸手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金童慢慢的遛着马,一个时辰以后,距离彭城折冲都尉府只差一个路口了。 看看昏沉的天色,厚重的云层越压越低,似乎一场大雨马上就要落下来,金童略抬了抬马鞭,打算快走几步,进门了事。 忽然,马鞭凝在空中,一个细微几乎不可察觉的声音进入金童的耳中:“莫过去,向东面奔逃!” 金童双腿一夹,马匹顿时站定,此时他才现,原来不光是自己,整个大街上的行人都在一瞬间神情疑惑,现出侧耳倾听的样子。金童身形一晃跳下马来,劈手揪住一名挑着扁担的汉子,厉声问道:“你!说,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那汉子连连挣扎,大呼道:“我我我听到有人说话,让我快向东跑,这这,大白天的见鬼了?” 金童放开汉子让他自行奔命,东面正是远离折冲都尉府的方向,刚才的声音应该是伏羲堂的供奉出,目的是让所有人离开折冲都尉府。可是据金童所知,整个徐州的伏羲堂都没有地仙级别的供奉,最多也就是真人,真人怎么可能在神识传音的过程中避开自己的神识感应呢?就算是地仙要做到这点也是千难万难,因为金童本身的神识属于“非常强大”的类型,就算缺少功法难以运用什么神通,但至少感应上是很强的。 这么转念头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这时已经有流光从伏羲堂方向飞来,金童头都不用抬就已经知道是三名真人修士,两男一女,在往折冲都尉府的方向飞,这是金童才恍然大悟,一定是伏羲堂的国器有什么功能是可以直接向平民传音的。 修士在飞行之中已经出一道响彻天地的呼喝:“何方妖人,敢在凡间架设传送法阵,不知有天罗地网在此么?”这声音宏大磅礴,但金童四下一看,看看周围百姓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连一个字都没听到,只有自己身为修士听的清清楚楚。 略一思量,金童就在“易容以真人身份前往”与“不易容以先天高手身份前往”之中选择了后者,四下看了看地形,金童飞身上了路边房顶,一声长啸,如箭只般飞檐走壁的向折冲都尉府飞奔而去。 此时三位真人已经到了折冲都尉府的上空,一男一女两名修士分别放出一件法宝,之间冥冥之中一阵虚空抖动,然后回复正常,另一名修士道:“院内的道友听着,神州之内使用传送阵九死一生,现下天罗地网已经布下,你等敢走就是十死无生之局,自封修为出来,与我等回伏羲堂听候落!” 折冲都尉府内一点动静都没有,连门口士兵都已经跑远了,里面却一个人都看不见,金童远远奔来,不禁感觉十分怪异,而更怪异的是,自己的神识竟然无法穿透天罗地网查看折冲都尉府内的动静,同时还有一层五彩光芒遮挡了目光,根本看不进去,可见这法宝也是神妙非常。 喊了几声,几名修士也感觉有异,互相看了看,就要下去探个究竟,此时只见一名武官飞檐走壁的前来,那女修忙喊道:“来人止步,此地十分危险,稍后万一我们打起来,你一个凡人难得保命。” 金童大喊道:“我乃朝廷将官,这是军中衙门,既然仙人来了,下官总要看个究竟,好回去上报!” 一个男修士略有些不耐烦的道:“你看就看,离远一点,不要靠近小心殃及池鱼!” 金童乖巧地点头道:“我远远看着。”说完到了距离折冲都尉府范围边缘五十丈左右的一处高楼房顶上老实呆着。 三名修士小声商量一下,决定女修士留守半空,掌控法宝,两名男修士一前一后的从半空飞落。进了天罗地网的范围,金童登时再次失去了对两人的感应,只好继续瞪着眼睛看。 女修在上面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见下面总是没动静,不禁有些心里没底,四下看看,之间金童站在房顶瞪圆了眼睛向自己这个看,白皙的俏脸一红,口中默念:“世风日下,登徒子遍地。” 她说话凡人是听不见,奈何金童听的太清楚了,不禁心中大呼冤枉,自己家里绝色美女好几个自己都能忍着,却没来由的在外面受人误会。 再等,一炷香的时间,女修终于等不了了,有心下去可是缺乏援手,自问自己不会比前面两人更强,又没人主持天罗地网,一阵心烦意乱,只好取出一块玉简捏碎,不多时又来了七名修士从伏羲堂方向来,为修士老远喊道:“韩道友,出了什么事情?我等坐镇伏羲堂不能轻出,你们带着天罗地网怎会不利?” 女修懊恼的答道:“里面一直没动静,蒲玉子与冯云生两人下去看看,就再没有出来,我有心进去一探究竟,可是没人掌控法宝,只好求救。” 为修士也是真人,须皆白,一张脸却光滑的如剥了壳的鸡蛋,真个是鹤童颜。一听韩姓女修这么说,不禁顿足道:“天罗地网一下,任他天仙地仙一个都跑不了,这情况不明,你们只需等着对方应变就是,他两人怎能如此不知轻重?他俩违例进去了,我们难道也要违例进去搭救?这可如何是好!” 另一名驰援的修士道:“丁师兄,这次我们伏羲堂供奉倾巢而出,不把他两个弄出来也实在有些难看,眼下有五位真人,不如我们组个五行阵进去,进攻自保都可无虞,外面天罗地网就交给他们几位炼气士掌管,虽然运转艰难,但支撑一刻钟的时间还是没有问题的,我们就以一刻钟为限,不管事成与否都回来,你看如何?” 丁真人闻言,有些犹豫不决,就在这时,远外的金童哈哈大笑:“原来仙人也有不聪明的时候,你们刚说了坐镇伏羲堂,外面有异状都不敢倾巢而出,这会却敢倾巢而进那什么天罗地网里面救人了?万一这一刻钟之内你们伏羲堂那边又出了什么事体怎么办?依我看,你们不如就留一个人在这待着,其余的还是在哪看门的回哪去老实待着,以防中了什么投石问路、调虎离山之计。反正天罗地网不是厉害吗?那两个进去也就进去了,里面的人总不能一辈子不出来。” 几名新来的修士面面相觑,一人问道:“你是何人?” ---------- 继续求点击求推荐求收藏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辜负了编辑大大给的推荐位…… 第一百二十五章 水落石出 “轰”的一声,书房大殿的前半部分伴随着金色光芒四下飞溅出去,而那些飞出去的残砖断瓦碎木更是在飞空过程中都碎成细密的粉末。 一瞬间,偌大的两层书房大殿消失了一半,只剩下北侧的一小半结构勉强立着,却被四散的建材飞溅时轰击,正在缓缓的向后倒下。 金童站在原地,气喘吁吁,他浑身迸里无数的细小伤口,鲜血淋漓如同沐浴,而惠晖同样呆立原地,浑身金色的鲜血四射,胸口一道深深的斜刀痕,依稀可以看见里面心肺的跳动,而一只右手也已经齐根断掉,伤势比金童重了十倍。 看此情形,金童不禁一阵后怕,若是当时没有那一手模拟天地大道轨迹的绝招,自己就已经被封印到金球之内了,幸好自己急中生智,触碰到大道轨迹后立刻在自己身前扭曲出与金球光壁相连的假轨迹,从而蒙混了金球,收走了假的光壁而把自己留在了原地。 深吸一口气,金童浑身的精气神瞬间尽复,牢牢锁定着天地虚空,神州星域内厚重磅礴的灵气源源不断的被识海吸收,左手的骨头快蠕动着开始恢复,然后才把目光转向惠晖。 惠晖虽然外伤极重,但有金身在还是没有伤到根本,此刻他惨笑一声,浑身的伤口尽皆收拢,最重的开膛伤口被光膜覆盖,右手断根处也有一层金光包裹,形成一只光质的新手。这才叹了口气,双手合十道:“两招已过,贫僧惜败,已经无由再出手,若是道友以为可以留下贫僧,尽可以再来。” 金童摇头道:“既然你说了要去祸害南朝,我也没有理由怀疑你的初衷,那么以后与我有什么关系?慕容秋叶不过是北朝的叛徒,本官来此也是为了劝他偷偷摸摸去死,以免日后形迹败露反而连累了本官,只是事早了一点,却也无伤大雅。和尚你既然已经认输,须把此事因由原原本本告知于我。” 惠晖声音干哑的呵呵笑道:“道友在人间历练,所思所得果然神妙,贫道却是惭愧。呵,与中原九州一样,我弥勒教也是南北分治,南方是贫僧坐镇,北方却是法庆和尚主持。相比之下,南朝士人百姓皆崇尚玄学,佛门根基并不扎实,所以贫僧在南朝多年未动,只是潜心经营,梨香院便是南方在北方的耳目之一,司马商人这一家已经有主事的人物皈依,而陈玉娘则是贫僧的记名弟子,如此说来,道友可明了了?” 金童点头:“明白,继续。”他终于明确知道梨香院一系与徐州本地弥勒教联系并不紧密的原因,原来与自己所猜测的基本相同。 惠晖继续道:“陈玉娘所修的是欢喜禅功,她资质群,进境迅,更是与你道门所传的媚术融合出新,既可魅惑世人,又可对抗相术,配合我沙门佛宝隐匿修为,所以道友当初看不出她的本事来,也是平常。但陈玉娘毕竟还不到开宗立派的程度,所以她功法之中漏洞也是甚多,否则按照她当初的设想,整个折冲都尉府都会在她的掌控之下。今日之事的起因,实则是道友在北朝动手的消息传来,贫道细思前因后果,终有所悟,知道北朝弥勒教在道友的布局之下已经覆灭在即,无能为也,所以断然亲身来此,要护持陈玉娘收拢基业,回归南朝。这折冲都尉府乃是西汉所建,选址时就存着以兵家重地镇压彭城伏羲堂天网阵眼的构想,有阵眼就可以利用,所以要布置传送法阵,运送大批的人员南行,此处是最好的选择。” 说到这里,惠晖转而又叹道:“千不该万不该,陈玉娘如果只是专心控制慕容秋叶,为我等沙门众遮蔽耳目、提供方便,自然万事顺遂,但陈玉娘与慕容秋叶相处了不少年头,一则是慕容秋叶被陈玉娘所魅惑,而陈玉娘竟也动了春心爱火,倾慕他暮年英雄,想要慕容秋叶与她一起去南朝。那时传送阵已经布好,慕容秋叶听陈玉娘陈情之后,想必是因投敌之事触动心弦,竟然清醒了过来,不露声色的提出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回到书房后,随即传令府中军士对我等进行攻击。” 金童点头道:“所以前庭就有十几具尸体,是被你们的人反击致死,同时你们还控制了府中的所有人。” 惠晖看着渐渐凝实起来的金光右手,苦笑道:“天下大事,竟然毁在了儿女情长之下,这还不算什么,古今多有‘烽火戏诸侯’的典故。但以欢喜禅、媚术控人心情的修士,反而迷失在被控的目标身上,这可算是千古奇闻了。传送法阵见血,人命关天,就算是在阵眼之上,传送危险也会大增,故而不敢再用,于是贫僧只好令陈玉娘带领一干人等收拾好行装,窥觑在伏羲堂附近,然后贫僧再次运转传送法阵,等着伏羲堂的供奉修士到来,吸引供奉大批来此之后,陈玉娘就率众强攻伏羲堂,借用国器之力传送回南朝边境。” 金童疑惑道:“伏羲堂的修士是来了,可是他们如果不进来,只是以天罗地网镇守此地,难道你还有其他手段?” 惠晖笑道:“天罗地网乃是天庭赐下的功德之器,非伏羲堂供奉无法动用,贫僧自然是破不了的,但贫僧若在天罗地网之内隐匿,那几位真人也奈何不了贫僧,况且他们若不进来,贫僧自然能闹出一些动静吸引他们进来,只要折进来一个,就不怕他们不倾巢而出。若他们实在不中计,贫僧也只好放弃这个计划,一个时辰后陈玉娘等人等不到机会,就会回来接应于我,伏羲堂既然不中计,就不会出动太多的人手来此地镇守,是陈玉娘一行力所能及的。但此后只好走商道回归南朝,途中要应付各地供奉、官兵的围追堵截,最后会有多少人折损进去,就是贫僧所不能逆料了。” 金童再问:“和尚不过是修习佛法,虽然我听闻弥勒教是以和尚内争为起因,相传是不同寺院的和尚之间有道统之争,有的还牵涉到世俗利益。但是到了你这个果位,绝不会看重这些。那么弥勒教的起因,究竟为何?” 惠晖略有迟疑,思量着合适的语言,最后他道:“贫僧与法庆的师尊,以及禅宗的菩提达摩,都是来自灵山。”然后闭口不语。 来自灵山?水有些深,意思是道统之争出于灵山内部?金童点头不语,惠晖同样点头不语,一副“你懂得”的矜持样子。过了半晌,金童道:“留下传送法阵的布置之法,九州阵眼的地图,以及慕容秋叶之事始末,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些,作为今日你我切磋的彩头,然后,本官就不送大和尚你了。” 惠晖颔一笑:“道友真是北朝栋梁,有‘大人’在,南朝弥勒教绝不会动回归之念。” 金童冷笑道:“若不是我,还有其他人,总之你们在北朝没什么机会。但是和尚,我可以告诉你,你们在南朝定会混的风生水起,听我的话吧,也能坚定你的道心。” 惠晖合十躬身称谢,然后留下三枚玉简,飘然而去。 ----------我是万恶的分隔符---------- ps:此处需断章,所以下午还有一个2k的小章出来。 继续求点击求推荐求收藏啊啊啊啊啊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履历核查 景明四年的气候有些反常,刚到五月下旬,天气就已经热得让人受不了。不过好在达官贵人的府邸都大,房子大自然阴凉,更何况皇宫? 皇帝坐在太极宫平安阁中,下面自然还是几张太师椅,几名朝廷大佬四平八稳的坐着。关于太师椅的问题,本是西汉平帝刘衎的太师孔光所制,原因是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往往跪坐下去以后就站不起来,所以退休之后就鼓捣出了这么个玩意。孔光虽然官职很高,又是衍圣公的后代,但这东西于古礼不合,所以只能是小范围的流传使用,普及度直到北魏才算是有起色,连皇帝都在少数的宫殿中放置,毕竟坐椅子比跪坐舒服多了。 皇帝耽于享乐,但优点也很明显,他自己不管事,就愿意交给下面几伙人自己去办,帝王之术还是有的,懂得让朝中大佬们互相钳制,缺点嘛,至少几位大佬从来没有言阻止过皇帝坐椅子啊信佛门啊之类的小事,爱咋咋吧。 不过大事是要管的,比如今天皇帝就很愤怒,所以火召集重臣过来。 再看看手中的奏折,“啪”的一声摔在书案上,元恪咬牙切齿道:“真是反了天啦!十天!十天了!彭城伏羲堂被南朝反贼攻破,还向南朝宣战,这十天来他们做了什么?徐州刺史元勇写了几千字的折子,朕看了半天,原来就是四个字不干他事?元勇是谁的人?你们说,元勇是谁的人?朕没有没有这个堂兄!他是你们谁的人,谁就自己让他辞官滚蛋!” 沉寂了许久,尚书令高肇开口:“陛下,徐州刺史一职,按例职权是‘六条察州’,监察当地豪强行止,高级官员以权谋私、贪赃枉法、割损政令、察举士人不公、子弟恃怙荣势等事,虽说仍兼管军民事务,但毕竟不是亲民官。徐州由于归附较晚,至今没有遣任州牧,至于元勇奏折言辞推脱多有不敬,乃是庸官一名,陛下可罢黜之,另任州牧,统管徐州。” 元恪没有开口,只是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下面诸位,这时候6秀开口道:“陛下,元勇与哪位公卿并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向南朝说明原因,太师的左武侯府从事时就有人在场,且已经查明了事情始末,更有当时周围数百百姓的口供为证,此事起因是南朝弥勒教因北朝严查而欲退往南方,过失在于伏羲堂供奉刚愎自用,又不愿听从朝廷官员的劝诫而亡羊补牢,结果中计。微臣想,事涉伏羲堂,南朝应没有太多的言语,最多是严查商道,阻碍一下商民流通,往边境增兵做个样子看看,两朝并立这么多年,时有摩擦,每每如是,陛下无须过虑。” “官员劝诫?”元恪想了想,拿起另一份奏折,看了看又放下,道:“这份金诚的奏折朕也看过了,他说当时在折冲府内惠晖是碍于与菩提达摩上师的约定才没有对他出手,朕亲口问菩提达摩上师,他却并未正面回答。可是朕却想到,从前御史台有风闻奏事的折子,说民间传言金诚是剑侠,杀一名弥勒教罗汉只须一剑,虽然传言夸张,颇有失实之嫌,但是……太师?太师?” 拓跋澄横躺在太师椅上,打着轻微的呼噜,这时听皇帝提高声线喊自己,方才睁开眼睛,歉疚道:“呃,陛下恕罪,老臣年纪大了,实在不习惯午后议事,且请宽怠。” 元恪暗叹一声,自己眼前这位最有力的支持者是真不爱管事啊!只好放松了神色笑道:“相烦太师来此,却未考虑时辰,是朕的过失。不过太师既然醒了,不妨与朕聊一聊金诚此人吧。” 拓跋澄眼睛稍微一睁,干笑道:“聊个什么?任事得用的很。至于其他的,高肇和宇文浩然你两位不是在查吗?说说吧。” 高肇赔笑道:“乃是正常的官员履历核查,太师勿怪。不过尚书省职权不便与伏羲堂打交道,还是托了宇文大人亲自核查此事。” 宇文浩然照例一脸严肃,轻轻转身看了一眼高肇,面无表情道:“高大人,御史台出于尚书省的请托才参与核查,结果已经回了尚书省,似乎不需要当成御史台本身的公务在此述职吧?” 高肇暗地里擦了把汗,这宇文浩然不上道,非逼着自己当面得罪太师,太师根基深重,又不是竞争对手,惹他有什么好处?不过调查结果本身也无所谓,于是笑道:“陛下,其实此事还是由于萧衍改朝换代之际本朝在其中帮了些小忙,所以去年与他们沟通此事时还算顺畅,结果也已经到手,但因为涉及修仙门派的事情,他们的回文也语焉不详,所以微臣当时并未送呈御览。大致内容微臣还记得,想必宇文大人也记得,微臣就先在此口述吧,改天再行上呈。” 元恪点头道:“我等议事,简要为上,皆可。” 高肇道:“南朝回文之中言辞闪烁,但臣可以看出,由于本朝询问金诚此人与蜀山派的关系,并且金诚曾经在一夜之间造就了大批的先天高手出来参与战事,所以南朝对此也很上心,应该是趁机也想从蜀山派求得一些好处。他们请托伏羲堂的供奉修士向蜀山派问,但蜀山派回书只有两个意思,第一是此人并非本派剑侠,本派追寻天道,无意于凡间政事;第二是造化际遇因人而异,有人得了缘法,一日之间霞举飞升有之,有人逆了缘法,天上掉块石头砸的魂飞魄散亦有之,先天高手在世间称雄,在修仙门派却只是学徒罢了,万事皆出于缘法,何必深究?陛下,这回答简直是说了与没说一样。所以微臣认为,第一条该是真的,金诚自己在文会上也说了蜀山派的仙长劝他好好练武功,想必是有些天赋资质,适合学武,但要说剑侠,古往今来哪有剑侠在朝任职的?至于第二条,人家修仙门派就是不告诉咱们,有的无的,咱们也没辙,不过微臣想来,金诚手下曾当着公主的面说过,仙丹有那么一颗,金诚吃了大半,本事高绝,他们分食了小半,得成先天,言之凿凿,似乎不假。” “言之凿凿,似乎不假……”元恪口中来来回回念叨着高肇结尾的两句,心中想的却是“万事皆出于缘法,何必深究”这两句,一时间思绪万千,忽然就想散了政议,立刻去找高僧解惑。 就在这时,忽然殿外有太监高呼:“奴才斗胆启禀陛下,冀州有紧急军情呈上!” ----------我是苦闷的分隔符---------- ps:第二章奉上,虽然短了点,但不妨碍本猫求点求推求收藏的决心…… 第一百二十七章 突然袭击 “嗯?”元恪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与一众大臣七人七双眼睛一起望向拓跋澄,扫庭之战已经于十日之前结束,怎么又有紧急军情?!事不寻常,连拓跋澄也有些触动,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元恪抬手示意,随即军情折子被太监送入,只有两张纸,连个封皮都没有,可见是多么的应急就章,元恪当仁不让的拿起来翻看,看了几行,不由得露出骇然之色。 在扫庭之战中,受朝廷邀请助战僧人的其中有六名分别是慧可、道育、苗空、灵裕、智顗、道安,前三者是禅宗弟子,后三者是净宗弟子,在扫庭之战中出力甚多,战后已然辞行归寺。冀州巨鹿郡与州治所在的安平郡均不在扫庭之战的范围内,今晨安平郡治冀县竟然受到来自巨鹿的弥勒教反贼攻击。措手不及之下,冀县西门被反贼攻破,双方在西门来回厮杀,但守军仍因城墙之地利而占有优势,活捉几名俘虏后得知这些反贼都是其他郡县因扫庭之战而溃败的弥勒教信众,昨夜被人召集到巨鹿边境,大约有七八万人,有佛门修士为他们提供了神行符,夤夜潜袭冀县,目的是夺取冀州伏羲堂,意图扫平冀州全境,立个国中之国。鏖战两个时辰之后,弥勒教在世罗汉法庆与号称十住菩萨﹑平魔军司﹑定汉王的弥勒教大教主李归伯出现在战场上,二贼凶焰炽烈,瞬间打通了西门通路,率众一路杀向伏羲堂。冀州伏羲堂有供奉真人七人,很快不敌被法庆打死两位,此时慧可、道育、苗空、灵裕、智顗、道安六人从四面八方同时到达冀州伏羲堂,会同五位真人与法庆、李归伯缠斗,自军情急报出时,已经将两人暂时逼出伏羲堂主殿区域,因此伏羲堂的某位乡老得以派人往洛阳传送,但现在我方高手虽多,却明显不如法庆和尚厉害,十三人中已经有六人受伤,伤势严重程度不清楚,而整个冀县城内已经伏尸上万,紧急求援! 元恪快看完了草草写就的奏折,立刻递给拓跋澄,焦急的道:“这……这可如何是好?情况紧急,太师快拿个主意,若冀州有失,朕要愧对列祖列宗了啊!” 奏折内容言简意赅,拓跋澄一目十行地看完,立刻问太监道:“送信的人呢?” “呃……”太监一个错愕:“回老大人,信差是不能进宫的,正在中华门等候。” 拓跋澄也是梗了梗,这什么破规矩?问个战况还要等半天。于是起身道:“陛下,请恕老臣僭越之罪,老臣以为,法庆、李归伯二贼非常人也,就算十一位仙师、高僧可以与之对敌,后果也必将十分惨重,因此,老臣斗胆,请陛下动用国玺,令洛阳伏羲堂仙师赴冀州增援,若有可为,则将二贼斩杀当场,决不能为了生擒活捉而贻误战机。同时需派重兵防守洛阳伏羲堂。” 元恪松了口气道:“幸好有太师在此,一切大事自然听从太师决断。”说完急忙提笔书写手谕,并命令殿下伺候的奉宝郎急去取国玺。 拓跋澄想了想,叫来殿外当值的一名左武卫将领,从袖子里摸出个玉牌道:“你持我信物,往‘忠翊卫园’亲见镇抚将军金诚,传我命令,着他立刻率领精锐人手赴冀州迎击弥勒教,告诉他,现在冀州城内是十一对两个,逆法庆、李归伯已经陷入重围。”将领领命而去。金诚这个官职也是抄袭的明朝锦衣卫,左武侯府现在主官拓跋澄称为大都督,两名副手一个是镇抚将军一个宣抚将军,取“边剿边抚、刚柔并济”的意思。 镇抚将军金诚大人在没有公务的时候按理说就应该老实待在“忠翊卫园”或者相邻的讲武堂之中,可是那位左武卫军官跑了两处,竟然都说不知道、没看见、去隔壁衙门问问吧、也许是去长安(雍州、徐州、幽州等)了云云,只好再去不远处的金将军府邸。 金童早已经不“屈就”在刘贵的别院内了,一处八出八进外加一个带水榭大园子的宅子就是刘贵借别人之手贱卖给他的,金童虽然不缺钱,但也笑纳了,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感情的问题。 此时日头刚刚偏西,按理说正是窝在高堂广厦之内纳凉的时候,可惜也没找到,不但金童不在,守门的亲兵告诉那位军官:“别费劲找了,不但将军不在,连两位夫人也都不在,早早出门去了。去哪了?大人你别开玩笑了,将军要去哪,能向咱们这些当属下的报告吗?” “不过啊……”那亲兵说到这里似乎有些犹豫。 “嗯?”军官有点恼火,这难道是要找自己要好处的意思?那么……只好…… “不是不是……”亲兵双手连摇,努力的推拒着那只捏着一颗金豆的手,着急的道:“大人不要误会,要敢找大人要好处,将军回来不得扒了卑职的皮?不过,其实卑职也说不准,但大人要是往阆苑宫去一趟,找一找里面的总管申公公,也许会有点信儿,这位公公与咱家大人关系极好,当然还是因为咱府上的秦夫人是出于阆苑宫的缘故。”秦夫人当然就是琴儿,既然给青璇改了名字找了娘家,金童当然不能厚此薄彼,找了朝中一位蜀汉秦宓的后代,现任秘书省集贤殿书院直学士的秦正彤大人,此人父亲已经去世了,于是琴儿认了个义兄,改名叫秦罗敷。这名字改的金童颇为得意,因为这一世并没有乐府,于是金童接连抛出《陌上桑》、《孔雀东南飞》两篇巨著,经琴儿的手流入宫中,又刷了不少声望,最近正在考虑要不要把《木兰辞》、《羽林郎》什么的也卖出去呢。 军官点点头,这个典故他听说过,据说金诚想长乐公主想疯了,总是不能得手,于是强要了个宫女回去耍,还写诗作曲的讨美人儿开心……不过人家是人家,自己是自己,还是要叹自己命不好啊,虽然几个地方之间都不远,但这一通折腾的挺憋屈。 到阆苑宫见了申和,传令军官第四次说明了自己要找金将军的理由,结果申和怪怪地看着他,过了半晌才恍然大悟道:“噢,大人你是要找金将军!不对啊,金将军虽然负责阆苑宫的安全,但他可不是咱阆苑宫的人,人家是有正经衙门的,你看你看,出门右转,那边紧挨着两处衙门都是他的地盘……” 军官差点没火了,不过对面是一总管,这火不敢出来,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那边已经去过了,家里也去过了,自己也知道金将军不在这上班,之所以要来这里问问是因为听说申总管与金将军关系好,保不齐知道他现在人在哪,为什么非要来问呢?毕竟这事比较紧急,虽然不是传圣旨,但太师的军令比圣旨了差不了多少了不是吗? 结果申和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对不对,咱家可不知道将军哪去了,要知道金将军这阵子在操办什么机密大事,已经十几天没来拜见长乐殿下了,殿下都不知道,咱一个奴才哪敢知道呢?”说着这话还贱兮兮的瞟着对面的人,然后小声道:“咱家不光是不敢知道金将军在哪,今天大早连殿下都出门去了,是金将军府上的秦夫人来接走的,至于去哪了,咱家同样不敢知道啊……” “啊!”传令军官“唰”的一身冷汗就流下来了,这种机密事情竟然被自己听见了,听见了……尼玛这不是坑人吗? 这时,只听那申总管又道:“大人啊,毕竟是太师的命令,你还是要快点交卸了才是,这个,听说金将军手下第一亲信是右翊府中郎将孙大人,就是主管讲武堂那位,乖乖这位可不简单,与金将军兄弟相称,两年跳了好几级,从参军一直到中郎将,比坐投石机扔出去的还快,传令嘛,传到就行了,找不到人,可以找衙门嘛。” 于是这位军官郁闷的又走了,到讲武堂见了孙恒,孙恒大大咧咧道:“镇抚将军不在,末将这就派人找去,令官请回,找到后我们立刻启程。” 金童在哪?自然是躲出去了。毕竟手下掌管着锦衣营的,比皇帝早知道一些军情不要太简单,从弥勒教那帮游兵散勇半夜在巨鹿集结准备进攻冀县的时候,情报就已经通过伏羲堂系统传了回来,那时候眼看着这么件大功劳金童还颇有些眼馋,立马到“忠翊卫园”去召集众将打算分派人手去捞功绩,可是聚将还没聚完,第二份情报到了,听闻法庆禅师与大教主李归伯要亲自领兵,这下金童给吓着了,这个时候派人去不知道是抢功还是送命呢?总不能杀杂兵挺过瘾,一见罗汉来了就跑吧? 于是聚将变成了半夜训话,说是这次大战之中本府士兵表现太差,很多地方可以轻松拿下的结果就出现了伤亡,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不重视练兵的结果!要知道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所以本将今日就给你们打个样儿,要做到令行禁止,你们手下那帮兵痞,就得这么折腾,半夜没事几次假警报,逼着他们提高警惕,云云……众将被金将军口若悬河口沫四溅的一套军事理论喷的一头雾水,然后作鸟兽散。 命人暗里里以单向渠道通知禅、净两大宗派的领导人,告诉他们,听说法庆和李归伯要去冀县耍子,打仗你们不如官兵,传教你们也不如弥勒教那帮妖邪,但要打架你们总行的吧?佛门接了圣旨两年,普天之下弥勒信徒不见减少反而多了,现在大头目出来了,我们**凡胎是打不过的,你们这些出家人看着办吧,实在不行我们就去求求道门看有没有办法。 消息送出去,金童略一思量,光这样还不行,得出去避避风头,嗯,有个好主意,带长乐公主出城散心去。 于是乎二话不出接了长乐公主出城,也不敢走远,洛阳左近的龙门山上正在建设龙门石窟,工程在伊水西山,而东山上就有公主行苑。这本来是一处行宫,因为两年前丹凤公主来了要看龙门石窟,所以赐给长乐公主当行苑用于接待,后来没用上,当然也没还给皇帝,申和派人来此地打理,两年来还赚了不少钱呢。 此时金童就在龙门行苑外面一处小山谷中熬鹰玩,而长乐公主就在石青璇、秦罗敷两位“金夫人”的陪同下在山坡阴凉处观赏。 说是“熬鹰玩”,当然不是真的熬鹰,就是玩一玩便罢,这鹰是不能拿出去用的,怕吓着人。这鹰站着足有一人来高,翅膀泛着蓝色,身子泛着黄色,头是白色,粗壮带钩的喙是鲜红色的,正是金童第一次进入州界时一刀差点没劈死的那只彩色鹰。 金童坐在地上,指点着十丈外的彩色鹰,手上比比划划,口中念念叨叨:“后退,翻个跟头,对……不对,谁叫你坐地下的?站起来,翻……你说你瞎长这么大的个子,连句人话都听不懂。我去,你还敢闲着没事抓虫玩儿,你你,吃点苦头吧你!”说着神念一动,正在包裹着彩色鹰的一团混乱轨迹忽然散开,阳光和阳气侵蚀着彩色鹰的身体,这鹰难受的大喊大叫原地打滚。 “略施小惩,再来再来。”金童懒洋洋的再给彩色鹰布上一团结界,那鹰眨眨眼睛,颤巍巍的看着金童,一动不敢动。 “唉,妖兽,原来妖兽就是这么回事,秉天地戾气而生,力大无比甚至天生就具有攻击性术法的玩意,却不能成精不能化妖,再厉害也都是个夯货。”金童打手势让彩色鹰走过来,然后站起来比划一个手势好几次让鹰看清楚,然后抓起它翅膀腿子抡个空翻,如是再三。 “能在羊脂玉净瓶里挣回条命来,可见你也不是只一般鹰,给我好好表现,赏你自己上山抓野味吃。来,翻个跟头!”金童退后几步再比划手势,彩色鹰乖巧的一个空翻,稳稳落地,然后呆呆的站着。 上面三女纷纷鼓掌,金童白皙的小手一挥:“自己玩去吧。”有自己布下的风水结界在,不怕它跑了。 上了山坡,金童向长乐公主行礼,呵呵笑道:“殿下还要看什么动作只管说,难不难的都不是问题,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长乐公主抿嘴笑道:“果然是闲着呢,将军大清早把本宫生拉硬拽的出来,却又是出门来吃吃喝喝,整日里没一点正经事。不过,金诚,这次又要拿本宫当什么事情的挡箭牌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晓以大义 金童叹道:“殿下,与末将出来也是玩乐,在宫中也是玩乐,何必分什么地方呢?说实话吧,末将这次请殿下出来,明面上是要借殿下的行程来避开佛门三大教派的大战,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实则是有重大事体相商。” 长乐公主收起笑脸,怏怏道:“拿本宫当挡箭牌都已经成了明面上的事情了?唉,这两年多来,本宫的名声已经被你败的差不多了,哼!金诚,你可以考虑把本宫娶回家去,这样以后诸般事体更加方便——什么大事?” 金童苦笑道:“殿下莫开玩笑了,你身边的两位夫人难道没告诉你末将家里的夫妻都是怎么相处的?算了,闲话不说,有一件腥风血雨的大事,若是殿下不站出来,怕是就没人能制止得了。此事太师不方便说话的。” 长乐公主略有意外:“腥风血雨?这次又是怎么了?” 金童伸手入怀掏出一物,道:“这是太极宫的地图,殿下请看。” 长乐公主看了看金童,又转脸看地图,只见金童边降解边在上面比比划划,细长白皙的手指头弯弯曲曲的行进着,不禁想到:“他是武将,一双手却比女子还要白嫩,果然武功到了极高的地步,是不寻常的。”想到了金童的手,不由得又好奇他身上会是什么样子,不由得俏脸一红,然后收摄心神专心听着。 青璇和罗敷看长乐公主的样子不禁偷偷相视一笑,金童却浑然不觉异样,接着道:“……如此,每个月至少有七次今上会从这里经过,而此处左侧的凌云殿是以前朝宫阙改建而成,采用了包墙、封顶的改装技术,使外形与新建的宫殿一致。而在这个角落已经现了箭孔,看似不起眼,小如蚁穴,却不妨碍弩箭射出。内部经过探查,现了可供人进入的顶部暗门,至于暗门内部,因不能打草惊蛇,故而还没有去过。据查验,外部箭孔是从上而下的,所以箭孔虽然已经不是新的,但应是从前现此计划并不可行,所以一直没有动,因为今上就算是在宫内,身前身后也有大批禁军高手随行保护,如果采用连弩平射的手段根本没有用,高手瞬息之间就能布成人墙加以保护,而自上而下的射击会使弩箭脱落出弩膛滑落,用弓箭虽然没有这个问题,但弓箭不能连,所以效用不佳,加上视野不好,效果会远远不如连弩,因此逆贼未能采用。但现在末将现已经有铁质的连弩弩箭到了弥勒教众的手上,军器研制本是机密,末将为了避嫌也一直没有对此加以关注,现在忽然现此事,便想到,铁制弩箭可以磁石在弩机腔膛之中吸附,因此就不会再生弩箭滑落的问题,如此,利用连弩从高处刺杀的手段已经变得可行。” 长乐公主惊呼道:“啊!如此皇帝岂非日日都在生死威胁之下?你为何不早说出来,尽早排除隐患,却偷偷摸摸的与我密谈?” 金童叹道:“连殿下都如此震惊,按照今上的性格,你以为他会如何?” “这……”长乐公主想了想,皇帝元恪是不会容忍有人窥觑至尊安全的,有人已经将手伸进了皇宫,想必是要有大批人头落地的,但这不是正常的吗?只要是皇帝就绝不会容忍。 金童道:“杀人是必须的,但仅仅少府军器监、将作都水监就有官员工匠数万,何况还有工部、内务府、卫尉宗正寺这些地方,其他与此能有牵连的衙门更是不胜枚举。如若是杀官员,杀就杀吧,不差这几个人,但一般的民夫工匠何罪之有?能够参与此等机密大事的不过三五人罢了,可是纵观古今前朝,每次生这样的事情,总是平民百姓死的最多。” 什么人权什么平等的在这个时代就不用提了,连金童这个理念绝对与众不同的人都在对付弥勒教和绿林草莽的时候先斩后奏了不少人,收拾起来毫不留情,但毕竟他对付的是这些身份特殊的人。在他看来,恃强凌弱者该杀,损人利己者该杀,像弥勒信徒那样死心塌地被人利用无可救药的人生死也无所谓了,但是完全正常的平民百姓,仅仅因为触了帝王的霉头就被连带着杀个血流成河,这个真的无法接受。 金童知道,要使长乐公主这样的天之骄女接受自己的理念是基本上不可能的事,毕竟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同,就像结婚要讲究“门当户对”一样,豪门小姐也许会因为爱情而跟着一个穷男孩吃苦拼搏,但也同时会对他和他家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有些市侩、有些多疑、过于憨直、过于助人为乐等表现耿耿于怀,如果对方再不听劝,不改变自己的价值准则而依附于她的价值准则,也许这段爱情就快要结束了。 长乐公主是皇帝家的女儿,看事情只会用皇家的眼光去看,要知道皇帝之位是这个家族的重中之重,对于任何事情,可以付出任何代价,但多大的代价都绝不包括皇帝的安危以及皇位的归属。对于皇位更迭的警惕,会使任何一个心怀慈悲的皇族子弟变得冷血,何况这里涉及的还是自己亲弟弟的性命,这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一个最亲的人,也是最关爱她的人了。 所以金童绝不停口,不给长乐公主插话的机会:“殿下若是以为平民百姓死的再多也没关系,只要皇位安稳、今上平安就好,那就大错特错了。始皇帝雄才大略,但也杀人盈野,因为律法严苛而使百姓之命如草芥,他活着的时候还好,但他一死,二世胡亥都没能坐好位子,转眼就被推翻。这是远的,说来没有意义,那咱们可以看看南朝,萧宝卷也是正统的皇帝,为什么就被萧衍轻而易举的反了?这么大的江山,他不但自己支撑不住,还连累他的弟弟萧宝融,就是因为他太肆无忌惮,杀人太多,失了民心,百姓不愿意他家的人再做皇帝,所以天道就有感应,允许萧衍取而代之。老百姓是什么?全天下最多的人就是百姓,百姓奉养了高官豪门,也同样奉养着朝廷,奉养着皇室。天下没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谁都有父母子女,七大姑八大姨,全国几十亿人都是一张互为亲属的大网,一个人对皇室不满,随着时间的推移,百姓之间的沟通谈论,枚举事实,很快就会有百人不满,千人不满。古圣人曾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拓跋鲜卑身为皇室,却只是华夏小族,这一点正在被弥勒教拿来做攻击国朝的借口,这个时候如果再大行杀戮,或许就会有人想,也许弥勒教说的是对的,皇帝是异族人,根本不拿汉族百姓的命当回事。原本先帝迁都、改姓、灭除鲜卑古礼、不准鲜卑人归葬,一辈子都在努力的消除汉夷之隔,但在剿灭弥勒教的节骨眼上,如果因此事大开杀戒,再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说不定事态又要有变动,再出更多的事,再杀更多的人来平息,然后再……殿下放心,有左武侯府在,今上的安全不成问题,但是民心所向,影响是国朝万世基业,殿下,今上有些崇信佛门,已经引起了不少大臣与宗室的不满,如果此时再在京师大开杀戒,怕是很不稳便,末将所言,请殿下三思而行。” 金童一字一句的说着,放缓了语配合长乐公主的理解度,然后道:“你与今上的同胞兄弟元怀已经不在世了,是怎么没的,时间太久末将查不到,不知今上对此有没有想法,先帝在位时废太子元恂已经被赐死,但现在还有京兆王元愉和清河文献王元怿,元愉在长安,末将把他看的很死,但凡事也都有个意外,末将能看着他不出城,但总不能禁止他与人会面谈话吧?元怿远在封地清河,那里的世家文人最多,末将更不敢张扬,至于他背地里做过什么只有天知道。只这两位就已经有些棘手了,何况南朝出了萧衍这么档子事,萧衍本是南朝皇室宗亲,但一朝大权在握就来了个禅让,既然萧衍坐了正统之位,那么北朝未必不会有人在其他的皇室宗亲之中打主意,皇室宗亲只要年少,就都可以被有心人利用。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弥勒教尚未肃清,反贼正在枕戈待旦,朝中还有沟通外臣、敢于刺杀大将军的一伙人没挖出来,绝不能让今上杀人出气,洛阳决不能乱。” 说到这里,金童停下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长乐公主,使她一阵心慌意乱。 “呼……”长乐公主软弱的把身子伏在几案上,闭幕沉思,罗敷忙握住她的手加以抚慰,过了许久,长乐公主才坐直了,却仍是低头自顾,仿佛自言自语的道:“那,本宫……我该怎么办?” 金童沉声道:“为今之计只能不露声色的把这干人揪出来,不管他们与弥勒教到底关系如何,必须扣上弥勒教内应和靠山的帽子进行处置。同时这也是个机会……” 说到这里,金童再盯着长乐公主,用目光迫使她注意听教:“各衙门的工匠民夫,除了与逆贼有涉的,其余至少数万人,到时候可以先圈禁起来。这时候就要看看朝中谁会提议说把这些人全杀了,只要有人提起,那么此人所在的派系就不可靠,立刻在全国范围内放出风声,夸大他们奏折中的言辞,造成一种人心惶惶的局面,最后今上下诏对这些人均予赦免,令其各自改过自新,无须追究,一来可以看出朝中有那些人唯恐天下不乱,二来将计就计让他们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此事过后,都要一个个收拾了。” 长乐公主看着金童,一张小嘴都快张圆了,从前金童虽然经常与她说些政治上的事情,但没有一次向这次这样的精辟和具体而富有可执行性,使他一贯以为金童只是有些小聪明,在政务上正在学习中,并且每次听说好的观点就来找自己谈论罢了。可是这一席话却真正颠覆了她的认识,原来面前的这个人,不但武功不错,而且当文官也着实是块料子。然而,这一席话是先对自己说了,如果他是朝中那伙有异心的人其中一员,那么按照他这种算计的程度,岂非最后皇帝落到什么下场都还要懵然不知? “金诚……”长乐公主心头惴惴,“这样真的可以?若是朝中没有人提这种意见呢?” 金童笑道:“眼下朝中形势如此,只要今上作出想杀人的样子,自然就有人送刀上门,怎么可能没有人提?所虑者不过是此人隐藏有多深,会不会伪装自己的派系而去陷害他人,不过与末将与太师在,这些小把戏何足为虑?” 长乐公主点头,默默细想,她却想不到金童说到这里还留了一手,其实金童都已经提示了,有人出面也许会伪装成其他的派系。金童当然不会这么做,6秀也不会,这么做的风险太大,只是理论上可行罢了,但金童还有别的手段啊,他手上至少掌握着五个派系暗地里的交通路线,到时候顺手把其中的信件调换一下,甚至直接派人送一份假的去,只要认真计划没有不上钩的,看谁不顺眼就灭谁好了,毕竟现在金童干的是蝎子拉屎独一份的活儿,绝大部分朝臣大员还不知道金童手下整天都在忙活些什么,只是以为左武侯府就是在对付弥勒教,更是浑然不知道其实在左武侯府看来,自己与弥勒教一样是需要时刻盯防的,每日算计的,朝野两边,都是如此。 长乐公主想了很久,终于还是无助的说:“金,金诚,这些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和皇帝去说,要不,你陪我进宫去陛见,我起个头,你就再把这些话重复一遍罢了。” 金童笑道:“此事毕竟难以出口,就算是需要末将启奏的,末将也只会借太师的口去说,其中牵涉到一些帝皇心术,更有不少腹诽的猜测,外臣是无法开口的。不过殿下,你并不需要与今上坐下来一桩桩一件件的说事儿,只需要今天提一提萧宝卷,问问他萧宝卷是怎么倒台的,明天说听人议论秦始皇,自己却不明白秦始皇为什么有本事统一七国却管不了身后事,后天再与他谈论一下东汉末年皇帝被大臣摆布废立的惨状,那么趁现在自己位子稳当,需要做些什么以防万一,民心有什么重要,如此等等。末将自然会从佛门入手,把这些问题的答案从今上平日参禅的时候透露过去。人最怕为人师表,只要殿下能放下身段向今上请教,今上一定也会自己先钻研明白再回答你,那个时候,他也就懂了,最后提出这件事,再结合这段时间你从今上嘴里学到的学问,说出你的计划,自然水到渠成。” 长乐公主深吸一口气,她觉得觉得,金诚从那一层纱中透了出来,原来这个时候的金诚才是真正的金诚。 也许是皇室血统的作用使然,面前这人华丽的转身,从阳光下进入黑暗中的样子,冥冥之中,竟然使长乐公主心中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悸动。 第一百二十九章 龙门夜话 回到龙门行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金童接到孙恒派人从洛阳送来的字条,想了想打算回去见一见拓跋澄说明事情始末,别人能瞒着,顶头上司可不能忽略,况且这老人家表面和气,内心还是十分黑暗的,自己这道行一不小心就要在他手里栽跟头,还是主动坦白一些比较好。 唤来青璇、罗敷二女,金童笑道:“你们两个,进境实在太慢,为夫都已经准备在三五年内致仕了,你们的修为还这般不值一哂,如何能与为夫一起闯荡四大部洲?青璇,是你说过要去极北苦寒之地看冰天雪地的吧?罗敷,是你要到东胜神州抓凤凰的吧?还不好好静心苦修,非要逼着为夫把你们改头换面送去军中杀敌锻炼么?” 青璇一头钻进金童怀里,不依的扭动着道:“官人,人家已经很努力了,可偏偏是你说过,修行要平心静气,特别是像奴家这样学幻术的,必须心如止水才能掌控阴阳,现在又要人家加快进度,鱼与熊掌哪能兼得呢?” 金童一把拽起她来,在她丰满红润的小嘴上“吧嗒”亲了一口道:“还是这么香甜,别的不管了,境界到了就行,筑基成功,成了练气士好圆房。来,看看小白兔又长大了没有……”一双手早已不老实起来,青璇被他挑弄的浑身燥热,不住的扭来扭去。 罗敷在旁边看着叹道:“青璇妹妹,你……唉,夫君都没怎么动,你就又……” 青璇星眸半闭,如梦呓般道:“奴家也没办法,谁叫官人这么讨厌!啊——”罗敷摇头苦笑不语。 玩了一会,金童起身道:“罗敷,你这音杀之术,武功上是十分厉害的了,可惜适合的筑基心法却一概皆无,孙恒已经用心去找了,实在不行他就会出手明抢,反正以他的本事,这个天下也没什么事能难得住他。你有此天赋,实在不好改换门庭,只好等一等。” 罗敷扶起青璇,点头应是,然后道:“夫君,你这是要走么?” 金童点头道:“嗯,朝中有事,已经拖了一整天,不能再拖了。这里有刘三路和杨英,以及内务府几位高手镇守,你们切记好好陪伴长乐殿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身手,若是现异动,立刻点火敲钟求援,哪怕烽火戏诸侯也在所不惜,安全为上。” 两女点头应是,金童再抱住两人亲了几口,摸了几把,转身出门。 出乎意料的,长乐公主竟然在宫门口等他,她身边的几个突厥从人更是正在笑眯眯的望着宫门方向,貌似早就算准了金童会从这里出来。 金童稍为错愕,出门二三十丈远,站在长乐公主的背后,抱拳躬身道:“殿下,为何至今未曾休息?” 长乐公主转过身来,轻轻道:“金诚,今夜良宵美景,何不与本宫倾心长谈,以解积郁?” 金童默然,半晌,挥了挥手,不但长乐公主身边的突厥武夫们走的干干净净,就连暗中伺候的刘三路和杨英也知情识趣的远远遁走。 金童暗叹一口气,道:“殿下,意欲聊些什么?” 长乐公主落寞的站了半晌,忽然自嘲的笑道:“意欲聊些什么?此言听起来仿似‘意欲何为’呢?” 金童张口结舌:“微臣不敢。” 夜风吹着,骤然反常的气候似乎变得正常起来,五月里的天气恢复了一丝清凉,两人面对面站着,最后,长乐公主黯然道:“陪我走走吧。” 于是两人联袂进山。 走了二三里路,已经远离了行苑,长乐公主忽然打破沉默,笑道:“金诚,似乎只要你在本宫身边,他们就十分放心,不管是内务府的供奉还是阆苑宫的护卫,亦或是你‘忠翊卫园’的将官。” 金童默然,长乐公主忽然笑道:“金诚,你不是普通人。”这句话不是用疑问的口气,而是用肯定的口气说出来。 稍微迟疑,金童道:“殿下,微臣只是**凡胎,家中之事乱七八糟,从来不懂成家立业,更不懂投机钻营。只是因身手不错得到6侍中赏识,刘使君错爱,更兼有太师投缘,才得今日之位。殿下与微臣有朋友之谊,对待殿下自然尽心尽力,殿下的要求无论赴汤蹈火都要尽力做到。至于皇帝,在微臣看来,不过也是一凡人耳,既无微臣要借重之处,也无微臣必须图谋的好处,因此,殿下无须担心。”此话说的毫不客气,但对于金童来说,长乐公主今日要深刻的长谈,不如直接说明白。 果然,长乐公主并不以为忤,只是轻轻喘了口气,故作淡然道:“从前第一次看见你,只觉得你英姿飒爽,与黄玉二人如天将下凡一般,瞬间解救我于危难之中。然后回到洛阳,还没来得及重温故地的繁华,又听说你来了。呵,人生的际遇莫过于此,本来我一个皇室公主,怎能向你一个微末小官吐露心扉,可是见了你,与你交谈,只觉得你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虽则恭敬,却拒我于千里之外。你把我当成一个普通人,这……其实是我一生中最期待生的事情。” 长乐公主微微仰起脸,似乎在努力遏制自己的泪水,而金童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在想什么。 微妙的沉默,最后还是由长乐公主打破,她呵呵一笑,走到金童身前,吐气如兰的道:“金诚,你是一个有秘密的人,我虽然不知道,但我知道,就在你平日里用怜悯的眼光看着我的时候,或者远远望着人群叹气的时候,也有的时候走在街上,你一刻不停看着路旁楼宇,仿佛看一眼就少一样那样的眷恋,我不知你在想什么,但我知道,没人和你想的一样。今天,你忽然变了个样子,你对我说的一番话,仿似什么?你说过的‘忧国忧民’?你变得像一个儒生,在对一个‘肉食者’敦敦善诱,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变了。从前他们对我说,你是个酷吏,是个杀神,你杀人不眨眼,折磨人手段不重样,我并不信,直到他们请我半夜到宫门口去,眼睁睁看着你的手下骑马把犯人在街上拖来拖去,那人浑身血肉模糊,后来喊叫都喊不出声音了,再后来,就死了。他们还告诉我说,你的‘忠翊卫园’中,每天死的人不计其数,每抓到一个人就要折磨到他攀扯出十个人来,这十个人又要咬出一百人来,你每天挥刀杀人,怎也杀不干净,却又唯恐杀人的刀不够锋利。可是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能想到的是,这个人对别人来说很可怕,对我来说,却是守护神一般,有他在,我可以睡个安稳觉,他杀的人再多,也都是为了保护我……” 金童把头垂的更低,他并不开口辩解,也不承认什么,因为长乐公主一定还有下文。 自顾自的呵呵笑了几声,长乐公主再次收敛笑容,她默默看着漆黑的天空,像是回忆一般,充满了憧憬的道:“曾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想,也许以后我会像个平常女人那样生活,看着琴儿每天像只穿花蝴蝶一样满行宫的留恋,我曾想过,也许以后我会像她一样快乐。可是,金诚,我不会在你这里如愿的,是么?直到今天,你说了那么多,我却并没有听进多少,只有到最后,你告诉我,如何促使皇帝作出那样的决定……我,像是梦醒了一样!原来,你看我如同平常女人,却是因为在你看来,所有人都是平常人,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天潢贵胄,在你看来都是可以掌控的,你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祇,看谁都是一般无二。我也想起了,你身边的人,身为你府中女人的两个人,琴儿和小芝,你给她们改名叫秦罗敷和石青璇,琴儿告诉我,你曾经说过,这两个名字对你来说,都有着莫大的意义。我知道,你就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可是你只有区区不到二十岁,你到底从哪里来?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你出现在我身边,曾经给我带来多少的快乐,最后又会给我带来多少的痛苦!”说到这里,她已经激动起来,声音都已经有些嘶哑。 金童知道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他一把抓住长乐公主的手,长乐公主浑身一颤,却没有挣脱,只是用眼睛盯着他看,眼神如许空洞。 “五年。”金童一字一句道:“我只在这里五年,五年后,青璇和罗敷都已经成就了高绝的武功,那个时候,我会离开。” 长乐公主有些颤抖,目光渐渐恢复了质感,她现金童正在盯着她的眼睛看,不禁俏脸通红,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这时她现这人已经把她揽入怀中。 “你没有名分,就算我封王,也不会与你长相厮守。” “我……”她忘记了自己说了什么。 许久之后,那人对她说:“你是我第一个女人。” 她仰面躺在床上,浑身不着寸缕,黎明的阳光穿过飞檐照在柱子上,精巧的设计使大殿之内日光通明,却永远不会照射在地面上。 身体某处撕裂的痛感提醒着她,昨夜生了什么。 “我是他第一个女人,却不是他的正妻……” “永远不会有名分……” 阳光和煦的洒在龙门行苑的的地面上,那里每一块玉砖都洁净干燥,晶莹剔透。 如昨夜之前的她一样。 第一百三十章 天下大势 未能如计划中那样夤夜与拓跋澄密谈,但金童还是拖着疲惫的身子于清晨到达了太师府门前。 一番报名、通报、观看众老军聊天打屁之后,如常入内,这时候老头子已经练了一早上的把式,穿着一身短打扮坐在练武场边上喝粥吃咸菜。 见金童进来,拓跋澄招招手示意他坐下一起吃,然后再吃一口,蓦得抬起头来,道:“你这小子,泄了元阳了?嘿,老夫常常想不通你这种小家伙是怎么克制到如此地步的,结果也就是个一般人啊,不过是别人十五你二十而已,并不算什么奇人异士。” 金童汗一个,老家伙眼睛这么尖?讷讷的坐下,抓起个窝头,边吃边口齿不清道:“托老大人洪福,卑职也合计着传宗接代。” 拓跋澄嘶声干笑着:“哦,准备成家立业,也是正理啊,不过你小子,立业可以,成家的事情就得拖一拖。嘿,家里一群小姑娘,憋到现在也不容易,这第一个是谁啊?也和我老头子说道说道,姓石的还是姓秦的?这**一夜,有何感想啊?” “……!”金童忽然一个激灵,尼玛,老头子眼尖并且经验丰富,连男人泄了元阳都能看出来,长乐公主在昨夜之前可是完璧之身,万一要是被老家伙看见,后果不堪设想啊!想到这里,不禁支吾起来,连手里的窝头都拿不住了。 “嗯?”如此表现,像是**被女方家长捉到一样,倒是被拓跋澄看出了一点端倪,手中碗放下,一双寿眉挑起:“不说?其中有蹊跷啊……” 金童讪笑着站起身来,悄悄退后了两步:“这个……这个,卑职的家事,老大人还是不用操心了……吧?” 拓跋澄面色阴阳不定,一只手捏着下巴,仰脸看着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的金童,渐渐变得狠厉起来,突然也站起身来,一脚把早饭小桌踢碎,飞身跳到金童身前,抬腿就踹,口中大骂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你这个**无匹的浪货!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屁孩子!你这个……我他乃乃的看我不收拾死你!你狗胆够肥的!敢跑?你给我趴下!趴下!看我不踩死你个活该千刀剐的不争气的东西!” 拓跋澄是老牌的先天高手,当然在金童看来他的拳脚也就是挠挠痒了,不过人家身份不同,只好狼狈的躲来躲去,后来则是连滚带爬,再后来被人家直接要求“趴下”,只好趴在地上双手抱头,又挨了几计脚踩之后知道不是个事儿,只好大叫道:“别打了,别打了,封王封王!卑职要建功立业图谋封王,破了相不好看……” 拓跋澄怒道:“破了相?你他么是靠脸吃饭的吗?破相怎么啦?看老夫踩扁了你!”说着话连连往金童后脑勺踹去,力度倒是比踩身上时轻了些。 金童不停的鬼哭狼嚎,挨了足足一刻钟,老头子气力也有些不济了,缓缓停下来,喝道:“给我起来!趴地上装死呢?” 金童愁眉苦脸的站起来,见拓跋澄浑身都在抖,只好劝道:“老大人何必生气呢?气坏了不值当……”躲过又飞来的一脚,继续道:“总之她也是铁了心不再改嫁了,卑职这两年好好混一混,立几项国朝永固的大功,始终能给她个名分,也就是了。” 拓跋澄怒指金童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憋了半天气,吼道:“给我滚过来!” 太师府后院有个小祠堂,拓跋澄是皇孙出身,不同于平民百姓,自然没资格在自己家里供奉先祖,所以祠堂供奉的是他老婆乞伏氏和几个夭折的儿子。连打带骂的又训了金童小半个时辰,从私事训到公事,拓跋澄终于气顺了一些,把金童带进了祠堂。 “唉……”上完了香,拓跋澄往供桌旁一坐,先叹了口气,道:“从前老夫在征东大将军任上的时候,麾下有不少来自幽州的官员,其中有个叫高飏的,颇得老夫的赏识。这位呢……”敲了敲供桌,继续道:“我们夫妻情深,她身子骨不好,生养了三个儿子都先天不足,早夭了,一直思量着从族里过继一个,不过老夫我也是皇室子弟,这个手续繁杂,一时也没什么好的人选。那时候高飏的正室夫人有喜了,得了个女儿,满月时候抱来拜见,她一见就投缘,就认了个干闺女。没过两年,高飏夫人也没了,这干闺女就是她长带着,一直养到十二岁,后来我把高飏调去龙城,她才依依不舍的放了干闺女跟着去。第二年这闺女就被文明太后看见了,也投缘,二话不说招进了宫,封为贵人,高飏一家也得了不少好处,高肇就是那个时候才步入仕途的。” 唏嘘了半天,拓跋澄继续道:“这闺女,就是文昭皇后高照容了,她生性恬静,重感情,又是‘她’一手带大,所以一直对‘她’以亲母事之,隔三差五的出宫来串门。唉,也就是那几年的好光景,后来有了龙胎,‘她’恰好去了,文昭皇后来祭拜,哭的死去活来,回宫去没几天就早产了,生下了元瑛。” 金童心中暗道:“原来长乐公主先天不足,缺乏资质是因为早产的原因啊。” “所以——”拓跋澄目光阴沉起来:“元瑛于老夫,与亲生的外孙女没什么分别。不晌不夜的,你敢污了她的清白……嘿,不过你说得好,准备建功立业,封王,好,老夫跟你提过这事,你小娃还真给记心上了。今天在这灵堂之前,这是元瑛的姥姥,你当着她的面,说说你打算怎么建功立业,怎么‘混’个王位回来迎娶她外孙女?” 金童咽了口干唾沫,原来拓跋澄与长乐公主的关系在这呢,难怪他一个叔公如此关心侄孙女,背景竟然是亡妻的精神寄托?这事情大条了,看来不整出个三五七条出来今天自己还真难出这个门。负心汉吗,自己是没兴趣当的,不过长乐公主没有修行的资质,这个已经由孙猴子法眼看过,但自己孟浪了一回,一个正牌的公主委身于自己,爽也爽了,难道就这么看着她慢慢老死?总得好好想想办法,也算对得起自己的两辈子来第一次。那么昨夜完事之后自己说的话也就唾面自干好了,自己没那么不要脸,中华大国的公主也完全不存在辱没自己身份的问题,那就多娶一个吧,多娶一个,想必二百年后冰柔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金童道:“这个,其实卑职曾想过。太师啊,这次扫庭之战,可够卑职封个侯吗?” “嗯。”拓跋澄老神在在的道:“只要冀州没什么闪失,封地随便你挑。哼,别急着往后想,冀州这事你先给老夫说说,怎么回事?你竟然还躲一边去了,他m的,躲开你就闹出来这么档子破事儿!” 眼看拓跋澄提起“这么档子破事儿”就要再次怒,金童急忙用最快的度把自己临时在冀州布的局说出来,然后道:“卑职这两年来对佛门的禅、净两宗了解都比较通透,净宗目前并没有什么挑大梁的人物出现,各宗派都急于在今上面前表现,想继续过从前的风光日子,但有禅宗竞争,这目的必然是不可能达到的,而禅宗本来就是道佛合一的路子,加上不拜佛祖,并不触怒道门,根据伏羲堂供奉们这两年的表现看来,道门是乐于看到禅宗压过净土宗的,也普遍对禅宗的道统比较接受。禅宗的祖师菩提达摩上师是个厉害人物,如果现在禅宗还是他在主持,怕是卑职也无法在两宗争执之间浑水摸鱼,但菩提达摩一心在少林寺传道**,外面的事情多是他的大弟子慧可主持。慧可的意思呢,就是甘于被卑职利用,双方互利互惠,只要能够达到禅宗分食净宗地盘道场、提高在佛门中影响力的目的就好,因此禅宗在对付弥勒教的行动方面也十分配合。因此卑职才敢于如此明摆着的利用之,另外据说菩提达摩上师的果位其实是远佛门罗汉的,他不会看着自己一众金刚弟子被弥勒教的在世罗汉弄死那么一两个,所以冀州的一群仙佛掐架只要有禅宗弟子在,就不会再有什么大危险,真是不敌的话,想必菩提达摩一定会亲自出手拿下法庆和李归伯,只要他到了,那就是手拿把掐的局面。” “嗯。”拓跋澄也不由得微微点头:“算你小子用心了一回,老夫说了,只要冀州没事,封地你自己随便挑。往下说,然后你什么打算?” 金童笑嘻嘻道:“然后么,卑职分析了,南朝仅剩下益州、荆州、扬州,还有极南烟瘴之地的交州以及孤悬海外的夷州。前面三个都是古九州之一,怕是一口吃不下的,这个太师你老人家比卑职明白,但是要拿下交州,继而再拿夷州,卑职还是多少有点计较。” 拓跋澄看金童貌似真的有些料,面容稍霁,道:“别嫌麻烦,说说吧,怎么个计较?” 金童侃侃而谈道:“南朝三州难打,是因为益州地势崎岖,南朝地利太大,而荆州、扬州边境在大江沿线,我北朝军队不习水战,进攻之后往往被限制在大江北岸不能寸进,久而久之就被消磨了锋锐,战则必败。但交州、夷州不同,这两处地方都是九州之外新开辟的地方,就像并州、雍州陇右道、诸多都护府一样,因为地处极南,历朝历代都并没有用心经营,人口又少,兵力更少,甚至很多地方尚且教化未开。加上这俩地方都沿海,我们水战打不过荆州扬州,但从海面登6之后就是6战,而且海船可以直接开进内河助战。我们应该先打交州,交州对南朝有州界,对大海则没什么遮拦,大海上海兽是厉害,但我们不与它碰面就是了。届时只要提前探明水文,一是扬州沿海地方稍远一些的航线以及海兽的蛰伏规律,二是交州的各大港口的情况,跨海登6后迅掌控一部分海港,破坏其他海港和足以临时充作海港的海滩,并且派遣轻装骑兵通过交州与扬州的海岸线对扬州沿海进行骚扰,并派舰队在扬州沿海巡弋,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阻止南朝对交州的海路支援。此乃反客为主之计,说起来交州的兵力和战斗力实在不值一提,加上我朝提前严密计划,掌握各种优势,猝不及防之下,应该可以迅拿下不少州县,交州又不大,只要迅推进到州界商道加以扼守,然后攻占州治,控制伏羲堂,整个交州就已经是我朝的囊中之物,至于什么时候祭天正名,那就不是卑职操心的事了。” “计划的不错,不过仍是纸上谈兵。哼,我朝海军派舰队封锁扬州沿海?亏你想得出来。”拓跋澄一脸的鄙视,“南朝是还没有明白过来,一旦南朝明白过来,八百万水军换个海船都能把我朝青州幽州给封死!遑论我朝封他的沿海?这个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金童笑道:“我朝水军是不如南朝,但我朝有一点好处,那就是我们占着渤海湾呢,南朝水军是强,但南朝归根结底还是内河的水军,内河大江上打仗我们是不行,但出海和海兽玩,却不一定真比咱们强。咱们守着渤海,更加熟悉海兽的习性,只要能够研究出挑逗、勾引、驱赶海兽的方法,就能利用海兽来充当我军战力,此为借刀杀人之计。一旦此计可行,我军就可以封锁扬州沿海,如果研究不出,则我朝海军就当运输队罢了,马步军的战斗力南朝拍马都赶不上我们,只要运过去的兵力够多,港口一毁,海滩一挖一填,他们进不来就是了,里面不还是我军的天下?” “嗯……”拓跋澄捻捻胡子,这番话倒是多少有点道理。 金童继续道:“只要交州在我朝掌握之内,还怕夷州拿不下么?同样的战术再用一遍就是了,夷州人口更少,海港一封,南朝更难支援,光靠伏羲堂他们能送来多少人?十则围之,此战必胜。” 拓跋澄不住点头,金童却叹道:“不过,还有一个更加关键的因素,如果这一点做不到,就决不能贸然挥军。” 拓跋澄讶然道:“你分析的头头是道,还有什么足以决定胜负的关窍吗?” 金童喘了口气,说出一番话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冰兰竹菊 就在拓跋澄以为已经听完了金童的全盘计划之后,金童追加一句:“还有一个更加关键的因素,如果这一点做不到,就决不能贸然挥军。” 其实对拓跋澄来说,金童本来说的这么一套计划已经足够开始进行细节研究的了,所以金童此言一,连他也不由得愣了一愣。 稍微卖了一下关子,金童在这个节骨眼上绝不敢装大尾巴狼,随即道:“日前在徐州彭城,卑职实实在在的遇见了弥勒教在世罗汉惠晖,这种细节并没敢写在奏折之中。” 然后金童就把自己与惠晖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同时在自己身边虚构了一名菩提达摩手下的高僧,那和尚与惠晖对了几招之后,惠晖看看没有赢的把握,又不敢往深了得罪菩提达摩,所以大家和平罢手,聊了一番以后洒泪挥别,同时惠晖以玉简方式留下了慕容秋叶事件的始末。 说完了,金童道:“惠晖的意思,主要还是忌惮禅宗在北方已经扎下根基。这阵子老大人也看见了,从前你对卑职与佛门禅、净两宗大力沟通颇有不屑,但事实上这次佛门为了给自己正名出了很大的力气。尤其是禅宗,菩提达摩据说是灵山下界的大能,但他自从出现在北朝,身边就只有一个弟子慧可,禅宗其他的高手全部都是这几年就地收入门下的,仅仅两年多不到三年的光景吧,而战斗力不但已经过了扎根落地多年的净宗,甚至比道门一些几千年的小宗门也不遑多让,禅宗在武功和修行的路子上远远强于整日吃斋念佛讲规矩的净宗,所以弥勒教敢与净宗叫板,却不敢与禅宗争锋,打不过,这是明摆的。所以惠晖选择了抛弃北方基业而向南展,他也说了,是咱们把禅净两宗玩弄于股掌之上……” 拓跋澄哼哼唧唧的道:“卑鄙无耻的是你,没有‘咱们’,说话注意点。” 金童连忙谄笑,改口道:“呵呵,是我,是卑职用卑鄙无耻的手段玩弄……呃,充分的调动禅、净两宗,把弥勒教打疼了,所以他才现道统与天下都是繁复无比的功业。这说辞十分值得推敲,卑职以为,惠晖也不是一般人,按他的意思,他从前玩这个弥勒教也就是没有用心钻研,往后他去了南朝,一定会万分的谨小慎微,学习卑职这些卑鄙无耻的手段,以掌控人心为出点一步步的成大事,那么他选一定就是要渗透进南朝的朝廷。” 拓跋澄面色肃然,点了点头,慢条斯理道:“嗯,老夫听明白了,小子,你就是以谨小慎微的手段,一步步渗透入北朝朝廷的吧?嘿,别人学你,你猜别人会这样,那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不用急,也不用怕,咱爷俩有什么说什么,这几年你干的不错,也没怎么贪图荣华富贵,虽然听说你也贪墨了不少银两,但毕竟你自己的吃穿用度并不奢华,自己能贪一分,必定还要给手下留着贪两分的余地,十分的得军心啊!这叫什么来着?王莽什么未篡时?” 金童大汗:“回老大人,那惠晖是做大事的人,卑职哪里比得上?所谓‘做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正是形容卑职的为人……呵呵呵呵。卑职不过是图个过日子爽快,这才收罗了些银子,但决不能耽误公事,而且在各项工作之中为民请命为君分忧之类的事情也是做得不少啊。老大人,咱们话说回来,惠晖去了南朝,一定会想法子往萧衍身上打主意的。萧衍此人虽然不露声色,但这两年南朝的景象老大人也看到了,说是‘蒸蒸日上’绝不为过,如果萧衍一直这么励精图治,别说卑职这点小聪明,就是把先帝找回来怕也是难对付呢。所以,如果惠晖在南方不能得手,我等就好好待在渤海湾里练兵罢了,一点都不要多想。” 拓跋澄闭目冥思,片刻,睁眼开口道:“想法不错,倒也是这么个道道儿,萧衍此人,连老夫我都看走眼了,他得比萧道成还厉害。不过小子,一天打不下南朝的州县,你这封王也就没别的好法子,但老夫我也不能看着元瑛白给你糟蹋。这样吧,我说句公道话,你小子便宜也占了,卑鄙无耻的事情也做了,还挺会挑,自家馍馍不啃,非出来偷嘴,那就别再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龌龊样儿,元瑛比你大一点,就她三十之前吧,你封不封王我是不管了,正妻之位在她三十岁之前一定得给她腾出来。老夫是老来得子,这事你也知道,拓跋彝生的晚,比你还小一岁,虽然差着辈分,但毕竟也与元瑛年岁相当,你来那年他正妻就丧了,若非元瑛看上了你,你以为老夫就没什么打算?本来你不动声色,老夫也不欲往死里逼你,哼哼,这回可是你自找的……” 金童满头大汗的从太师府里出来,一路跑回家,进门打个招呼便直奔书房。 金童在家中没个正经地方住,起初与青璇同住,俩人虽然亲热还把持得住,但女人年纪大了,情爱之心上来,就不像从前小女孩那样能被别的事情牵扯心情了,往往夜里有些过于亲昵的举动,金童吃不消只好躲了。后来与罗敷同住,罗敷对于委身给金童是千肯万肯,但她跟随长乐公主多年,颇为识得大体,自从踏上修行之路以后,知道在筑基的节骨眼上千万不能破了身子,就总是战战兢兢,又是怕金童忍不住就欺负了自己,又是怕自己不够温柔体贴冷落了夫君,金童自己都别扭,只好仍然回书房去。 书房是金童精心设计的,规模直追拓跋澄的书房大殿,光是满天下的收罗各种书籍就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毕竟印刷业还没展起来,很多书都没什么行规模,甚至还有不少手抄的笔记孤本,只闻其名不见其物,金童的藏书标准仅仅是“不重复”,结果偌大个书房硬是迟迟填不满。不过金童有个好处,他绝不硬抢,来来回回就是派人抄录,历尽了千亲万苦总算是抄满了一书房。一天到晚与犯罪分子勾心斗角也没心情看,反正就是偷着得意罢了。 书房西北角隔出来一间房子就是金童的临时窝,金童进来,大门一关就入内把自己砸在了床上,心中想入非非。 上辈子听说过什么来着?看见天下什么,心中自然什么?尼玛,原来这句话真是宅男装B用的,实践起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这事儿,怎么就这么神奇呢?怎么就这么过瘾呢?怎么就这么……咳咳,忽然有点理解慕容秋叶的心情了。长乐公主只不过是生的美丽罢了,一点经验都没有,也不会侍候,所有事都是金童教着做,但那花儿一半的身子,那欲罢不能的表情真是数九寒冬里的一盆火,自己练有阳明诀尚且如此,长乐公主纯粹的处子尚且如此,遑论慕容秋叶那老家伙遇见能把人活活榨干的媚术高手陈玉娘? 金童在床上翻了二十次身硬是没找到舒服姿势,下面硬顶的难受,怎么金身一破就变得这么难以把持呢? 再想想长乐公主的事情该怎么办?无情无义的狠话虽然放了出去,但真过了几个时辰,金童想起长乐公主那时的表情,越来越不忍心,何况自己又答应了拓跋澄老头子?真的到时候不管不顾一走了之?这个事,怎么就觉得自己做不出来呢? 想了半天,金童决定还是与自己唯一的“知音”孙猴子聊聊,现在自己要见孙猴子简单,不需要把两界山篦一遍了,只需要找人去传个话,保证一时三刻就来报到。 伸手正要拉铃,忽然听见外间有些轻微的响动,金童懊恼不已,现在真是心烦意乱了,竟然有人入侵到自己身边都没有感应到。 缩回已经捏住铃线的手,金童放开神识向外间探去,这一探,不禁就瞪大眼睛坐了起来。 什么情况?女鬼?这玩意从来没见过敢近自己身的,鬼差还行,毕竟那是官身,可是孤魂野鬼啊,自从自己遇见孙猴子开悟之后就再没有敢接近自己百丈之内的了,弄的自己想看看鬼魂寻开心都得离远远的。这次竟然有女鬼敢跑到自己房间里来,而且还不止一个,什么意思? 干咳一声,金童起身,也不穿衣打扮,就是一条裤衩子外加个小汗衫走了出去。 外间正堂里三名女鬼貌似正在低头小声商量着些什么,见金童出来,连忙站成一排,向金童敛衽行礼,口中道:“婢子冰兰(冰竹、冰菊)参见家主。” 金童一头雾水的坐下,疑问道:“家主?我成了家主了?这也没个像样的家啊。我说,你们几个是从哪来的?抬起头来让爷看看。除了白素贞以外还真没这么近的见过女鬼,左边那个,转个圈让爷瞧瞧……” 三女鬼依言抬头,冰兰还无比顺从的真的转了个圈让金童看,这身材真没得说。 金童惊讶的嘴都有些合不上了:“这这这,长的还真上档次啊!你们不会是西施貂蝉赵飞燕吧?死这么久了还不去投胎,上赶着来便宜我?” 女冥修的一大好处就是冷艳,毕竟是有着先天优势,通体有微微的青气缭绕,九分颜色在俗世看来必然是十成十,这几位面容生的秀美无比,个个都是精雕细琢的小脸蛋,身上衣服是略有些弹性的细薄料子,上三路就不用说有多养眼了,那细细的小腰简直与舞女出身的青璇不相上下,葫芦型的腰臀大腿,细长柔滑的双腿简直只看一眼就要人老命,金童看的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 当然,要是放到从前金童还没开过荤的时候,见了如此美女最多就是欣赏欣赏,这小子的好处多多,家里有的绝不上外面找去,总想着坚贞一些等自己正妻回来。可是自从被东岳帝君罚了二百年的姻缘之后就总有些失落,要不怎么就把长乐公主带到了床上去?如果不是因为家中两个小老婆正在筑基阶段实在不能吃的话,长乐公主也得往后排队了。 不过人生虽然蹉跎,但还是崎崎岖岖的走到了这个生理期来,昨夜食髓知味,今天颇有些把持不住,现在乍然看见三个小美人(鬼),金童还真的感觉到身上某物在以明显的度膨胀着,膨胀着…… 三女鬼见金童一副色迷迷的样子,不禁一同羞红了脸,一个以袖掩鼻,一个咬唇低头,一个微微张开小嘴,紧张的不知该怎么做。 金童过了半天眼瘾,忽然觉自己心神都不知飞到哪去了,暗骂自己一句,然后正色道:“呃……说正事,你们仨是从哪来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此乃洛阳城内,天子脚下,你们这些孤魂野鬼还敢乱跑?还真有些鬼灵精,今年过年忘记帖门神了?不对啊,神荼郁垒的画像可是皇上赐下来,我这勋卿府邸是太常寺派人亲自来张贴的啊……” 三女鬼互相看了看,还是冰兰开口道:“启禀家主,婢子三人是在地府有职司的冥修,身怀金天愿圣西岳行宫的符令,所以来往阳间不受两位东方鬼帝的辖制,因此可以进得门来。家主……” 金童插言道:“金天愿圣?那不是我老祖宗的衙门吗?对了我还有他老人家的法宝呢。”说完法诀一掐,羊脂玉净瓶从他身前浮现,然后瓶子里就飞出一条“神抓金纽索”来。 那法宝金童平日无事已经研究过无数次,使用方面倒是无碍,功用不小,只是外表平平无奇,唯独这次一出来,却忽然放出金色毫光来,直射向三名女鬼。 三女鬼立刻色变,惊呼飞退,却连一丈距离都没走到就被毫光镇在地上动弹不得,在那毫光之下竟然连身影都有些不稳,冰兰出声哀求道:“家主请收了法宝,婢子们抗不住威压的!” 金童也莫名其妙,眼看三女鬼状态不好,只好收了法宝,问道:“怎么回事?从前没有这么霸道过。” 毫光敛去,三女鬼如蒙大赦,伏在地上小声喘息着,浑身青气四散,过了半晌,才相互扶持着站起来,青气渐渐收敛,冰兰颤抖着道:“家主,那是西岳陛下的转世法宝,专门克制鬼类,比五方鬼帝的法宝还是厉害,我等冥修若非有职司在身的,只要敢出现在它面前,一时三刻就要魂飞魄散,就算是婢子们有职司,若无差遣在身也是要被压制。家主,婢子们是冥修,在阳间实在限制太多,请家主开恩,交接公文,差遣在身,婢子们才能平安停留在此。” ----------我是卑鄙的分隔符---------- ps:继续继续的求票求收藏…… 最近年底了挺紧张,存稿也用完了,本猫只能保证晚上不出去喝,然后更新时间改为晚上22点左右,从明天开始……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耻下问 交接公文? 金童这才想起正事,干咳一声道:“如此,好好跟本官说一说,你们是从何而来,谁叫你们来的?有什么事情?为什么要称呼我为家主?” 适才一直是冰兰在搭话,看得出来她在三人中地位略高,不过由于她刚才强忍着说了一句话,所以也明显的可以看出她伤的更重,所以这次冰菊照顾着她,冰竹答道:“回家主,我等都是地府冥修,本是自由之身,终日无所事事。冰兰姐姐是由两位西方鬼帝赵文和大人、王真人大人招募,婢子与冰竹姐姐是由两位北方鬼帝张衡大人、杨云大人招募,到罗酆山金天愿圣西岳行宫侍候。初时婢子们共有五人,都是冥婴真人境界,到了行宫之后,才知道是天庭西岳宫的西岳华天奉圣长公主为家主遴选姬妾,专门收罗我们这些有着玄阴资质的冥修,还允诺只要产下冥胎,母子二人都会承长公主的恩德得成仙体,婢子们更是有望受封家主的夫人之位,进入太乙散数。鬼帝大人告知事情始末后,有两位姐妹一个已有心上人,一个已经到了晋升冥仙的契机,所以离去了,我等三人无依无靠,也是无牵无挂,就应了差遣。鬼帝大人派人教习了我们几个月,然后接到西岳宫符诏,就派我们来阳间侍候家主了。婢子们来此已经约有一年的时间,可是家主既是仙身,又是军职,更兼元阳稳固,浑身血气旺盛、玄阳透体而几近数里之遥,婢子们实在近不了身,只好躲在府邸左近苦等机会。这帝都之中,仙佛遍地显现,几乎每日都有神灵盘问告诫我们,今日……呼,今日终于得以进入府邸,实是婢子们之福!”说到后来甚至有些激动,可见这一年来在外面流连,被来往过路的神祇盘问威吓,三人吃了不少的苦。 这番话信息量有点大,金童挥手止住了冰竹的诉说,半闭着眼睛一条条分析。 先问自己最听不懂的:“冥婴真人境界,是什么意思?”冰竹立刻解释了冥修的几重境界,她们的真人修为是长公主认为最稳妥的,并且还严令她们不产下冥胎绝对不准提升到冥仙境界,除非你不想干了辞职,那后面的福利她当然也就不再管了。(科普见第一百一十七章,不浪费字数了) 金童点头道:“原来冥界修士都是这般过活,我说怎么黑白无常那么绝望的样子,要从阴魂修成活人至少要到地仙之境,而且成就了地仙还需要转世,除非再继续修炼到金仙,嘿嘿,怪不得黑无常只是教导白无常把功德积攒到足以选地方投胎就够了,这两条路之间的差距可谓天壤云泥啊……对了,你们从冥界来,可有什么法子能够联系到森罗殿的某些无常鬼吗?我有两个熟人,两年前为他们做过法事之后不知道近况,想了解一下。” 这时冰兰已经渐渐复原,答道:“回家主,我等都是冥修,自然是可以的,只要家主交接了公文,婢子们差事就算完成了一半,每月三十可以回去述职的理由再进鬼门关,然后再等每月初一的时候回来。只是从鬼门关到罗酆山再到森罗殿路途有些遥远,不论是谁回去,都要耽搁不少时间。” 金童笑道:“呵呵,没啥,修仙无岁月,些许路程上的时间算什么呢?那么西方鬼帝、北方鬼帝的又是什么意思?” 冰兰回答道:“地府和冥界由五岳大帝掌管,地府相当于冥界的都,也是天庭下设的衙门。地府有十殿阎罗坐镇,主掌轮回往生、阴阳福禄和诸般大地狱,而人死后有不愿投胎轮回的,以及修士死后不能进入轮回的就在冥界散居,由五方鬼帝统辖,五方鬼帝与十殿阎罗一样都是五岳大帝的下属,五岳帝宫除了在冥界分掌五方之外,于地府森罗殿的权责也各有不同,细微处婢子就不知道了。婢子们来此是得了天庭西岳宫的符诏,冥界西方鬼帝的差遣,而五方鬼帝依照天庭封神榜的定数该有十位,目前南方鬼帝尚缺一位。” 金童单手捏着白嫩的下巴,两只眼睛在三女鬼身上来回巡睃,然后问出了自己最感兴趣的一个问题:“西岳华天奉圣长公主是谁?”其实对这个问题他已经有了预设的答案,估计就是自己的某位姐姐或者或者姑姑再或者姑奶奶了,难道是可怜自己被东岳大帝罚了二百年的姻缘,看不下去,所以从本衙门职权之内帮自己弄了些油水?也不对啊,大家都是公主,西岳的公主为自己侄子谋幸福,难道就不会顾及到勾陈宫公主冰柔的感受?万一柔儿是个悍妒之妇看不惯自己找小老婆呢? 三女互相看了一眼,冰兰答道:“家主,西岳华天奉圣长公主,自然是西岳大帝的亲眷了……” 问了等于没问,看来三女地位太低不知道天庭的事情,金童可有可无道:“如此,便拿公文来交接吧,然后你们立刻出一人回转冥界,一来帮我打听两位无常的近况,二来问问西方鬼帝此事的缘由。” 三女一齐喜道:“谢家主不弃婢子蒲柳之姿!”然后纷纷掐动法诀,三块令牌浮现在她们面前,三人走上前去,双手捧着奉上。 金童接过令牌略一探查就已经明白了原理,以神识逐一在其中留下印记,还给三女。 三女接过令牌,同时跪地伏身,谢恩道:“谢官人恩德,妾身从此尽心服侍家主,只愿天长地久。”这时行的已经是妾室的礼节了。 “没意思……嗯?”金童正感叹这时代妇女没地位,却只见眼前跪着的三女身上青光愈来愈盛,弥散了半个书房之大,渐渐转为白光,过了大概两三个呼吸的时间,白光收拢回冥体,三女起身,身上袅袅缭绕的青光已然不再,个个肌肤愈加白皙,除了还有些清冷的意味之外,已经与活人没什么分别。 三女本来就是一副精雕细琢的模样,此刻少了飘忽玄虚,多了生气,更是粉妆玉砌,加上一副小鸟依人的可爱样子,简直我见犹怜。 金童默默看着,然后身上那物,又默默的开始膨胀…… 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贱?金童运转阳明诀,压下蠢蠢欲动的生态和心态,呵呵笑道:“你们变成这个模样,是不是也有什么讲究?” 冰兰抿嘴,满心的欢喜早已抑制不住的流露了出来,笑靥如花的道:“官人,妾身们的差事本就是来阳间服侍官人,现在文书已经得了官人的签押,就算是已经有了职司,有冥界功德之器转轮台护持,在阳间就会变得与生人无异。若非如此,以妾身们从前浑身冰凉、徒具其形的样子,怎能好好服侍官人,又怎能为官人产下冥胎呢?” 金童道:“与生人无异,那么你们现在已经可以被常人看见了?” 冰兰点头:“一切与生人无异,活着须得呼吸,饿了须得吃饭或者炼气辟谷,只是神通法力逊于人界真人罢了,若是有个什么灾劫,妾身们撑持不住,就要被打回原形了。” 金童嘿嘿笑道:“倒是上好的打手,想必你们就算被打回原形,只要通过鬼门关回去再要一道令符,不就又活生生的回来了吗?” 冰兰、冰竹、冰菊同时摇头,骇然道:“官人,并非如此!人界修士若是死了,要么去冥界转冥修,要么仍在人界成为冥修,但在人界实力低微,有点差池就魂飞魄散,而去了冥界,又要抹去一应记忆,从头再来。妾身现在与活人一样,若是打回原形,也如活人死了一样的选择,那时妾身也就再与官人无缘了。” 金童叹道:“原来如此,果然天网恢恢,没个作弊的法子。不过不用怕,有官人在,怎能看着你们遭受什么灾劫,你等尽心服侍就是了。今日本家后宅主管不在家,你们先隐去身形,到城外去找个地方歇着,我得出去一趟,家中无缘无故多了三个人,须得有些手续。” 三女告辞出门而去,金童想了想,还是奔讲武堂找孙猴子去了。 右翊府对外的招牌就是“左武侯府讲武堂”,至于里面还有锦衣营之类的办事机构,就不为外界所知了。 到了大门口,只见巡防哨卡还是如日常的那么严密,金童十分满意,在一片恭迎声中下马,大步走了进去,由于讲武堂和“忠翊卫园”分属左武侯府的左右翊府,所以士兵们的“翊”字臂章都不用换,当年交接之时十分的波澜不惊。 孙恒正在正殿大堂四仰八叉的半躺着听取手下汇报,见金童来了,勉强稍微坐直了点,象征性的拱拱手,请金童坐下,这都是在外人面前摆的样子,金童也拿他没办法,这猴子确实惫懒,现在政事处理的不错已经是难为他肯用心了,礼仪方面实在无法要求过多。 稍微坐正了一点,快刀斩乱麻的处理完事务,孙恒把人全打走,转脸看金童,一副笑呵呵欠揍的样子道:“嘿,听说大人在太师府上又挨打了?啧啧,脖子后面的印儿都忘消了,什么事这么魂不守舍啊?” 金童一愣,脖子后面忘消肿了?神识一扫果然如此,拓跋澄老丫挺的下脚够重的,尴尬的一笑,立刻青紫消退,金童正要开口,又觉得难以启齿,思量再三,孙恒先顶不住了,头一甩:“你啃鸡骨头呢?这么磨蹭!怎么的,能让你小子这么三思而言的事情,怕不是想要谋朝篡位?” “呸!”金童怒视孙恒:“也就你这个几百年前的乱臣贼子没事就想谋朝篡位。唉,我了个去的,这个事不好说啊……” 孙恒睁目,凝视金童。 金童吧嗒吧嗒嘴,小心的道:“要不简单点说?哥哥我把长乐公主的便宜给占全了,你觉得该怎么办?” “噢——”孙恒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一声不过瘾,夸张的再长“噢”一声,嘿嘿笑道:“原来是做了亏心事不敢说出来。诶,你不是一直把持的很紧吗?我看你那两位如夫人年纪也都不小了,还是完璧之身,怎么就动心吃了外草呢?看不出来啊,你这家伙平日里一副读书人的嘴脸,还时常装出很有气节的样子,原来也是一肚子男盗女……呃,这个和人家长乐公主没关系。怎么,现在玩大了,怕人家亲生弟弟找你麻烦?没事,你不是神仙吗?会飞天遁地,挂印走了就是,还用来这里请教我?”孙猴子跟着金童混了两年,金童没拿他当外人,平时什么都说,所以这一套现代词儿说的极溜。 金童摇摇头,叹道:“你给我正经点。” 孙恒把大脚丫子继续放回书案上,浑身上下抖着,嘚嘚瑟瑟的道:“吃干抹净还不跑,留着做什么?这可是人之常情,长乐公主是公主啊,要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就算和她一样美貌,怕是你也不会动心,但公主向你示好,你就万万把持不住,这个事你想明白没有?” 金童认真点头:“这个确实很重要,人都有虚荣心,觉得能把地位高的女人压在床上很有成就感。不过我与长乐公主一贯关系不错,除了在人前之外,平时也不分什么尊卑,这个……完全是一时冲动,就把她当成平常女人看待的。” “少来这套!”孙恒嘴角歪了歪,一脸不屑道:“当成平常女人你就不是爱慕虚荣吗?反正在你看来,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不过这个问题不好解决啊,长乐公主资质实在太差,别说修行了,就是练武都难有成就,唯独长相无可挑剔,我估计是前世阴德积攒的不够,就算是投胎得了个公主身世,也是出现了诸多不便。你看,先是先天不足,然后母亲横死,再然后丈夫早夭,最后呢还被无耻修士骗得红丸一走了之,唉——人生际遇如此,使人情何以堪啊。” 金童怒视,孙恒不为所动。再怒视,孙恒有些顶不住了,探口气道:“只有一个法子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龙门夜话之二 第一百三十三章龙门夜话 孙猴子牙疼一般的扭捏了半天,眼看已经吊足了金童的胃口,才慢声细气的道:“本来是有两条路的,不过稳妥的法子却只有一条路。这两条路,最简单的就是你拿出一颗‘生生造化丹’来,给她造就个长生不死,这情分可够大了吧,当年老孙我千辛万苦的去拜师学道不就为了能在猴山上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本来这丹可不止这么点功用,但她资质确实太差,实在难以筑基,就算吃了生生造化丹也还是个凡人,而且就此断绝了修行的指望。本来嘛,有这么个美人儿,长生不死也挺好,给这大魏朝留下个镇国之宝,不过人都会老的,就算死不了,老了再想变年轻也不那么容易。现在你还在人界有些羁绊,过个十年二十年以大神通法力帮她回转一次青春,虽然难了点但还有些指望,等以后上了天,随便办个什么事都得几十上百年,你还顾得上她?入世修行这两年,整天弄写不孝不睦的破案子,老孙我是看明白了,这女人啊,年轻漂亮的时候人见人爱,老了鹤鸡皮就人见人嫌,你倒没什么,她还不愿意活着讨人嫌呢。” 顿了顿,喝了口酒,孙恒看着默默点头的金童,再道:“或者你就搞个白日飞升,把她带上去?三十三天里面人人可以修行,她就这个事也就解决了,至少可以永葆青春,到了能筑基的时候再给颗丹药一吃,散仙之位成就,得个长生不老。但是也有这么一说,在人间没有修行资质的,到了三十三天也是一样先天不足,别人修一会元能筑基,她至少得磨蹭一元会去,而且资质越差的人上去以后灾劫也就越多,就算你仙丹送上了,三灾五劫的磨难也多,这个事儿你就看着办了,她要是死了,因果就得算在你头上,你要是觉得自己功德多不怕削减,那也由得你。” 再看看金童苦恼的样子,孙恒哈哈笑道:“怎么?现在后悔自己杀人杀的爽快了?你自己没事找事,入世修行也不找个好衙门,干这个天怒人怨的差使,给人间帝皇当刀使,这可全都是你自找的。不过嘛,还有一条不是路子的路子……” 金童目光顿时有了焦距,孙恒忙道:“说可以,但是第一,这法子虽然稳妥,但我打赌你九成是不爱用的,第二,法子也不能白说,一颗‘生生造化丹’,不给免谈!” 一颗“生生造化丹”啊?自己手里只有六颗的战略储备,牙缝里挤出一颗来买一个“自己有九成不爱用”的主意?虽然这主意相对“稳妥”,但也必定是个馊主意。 想坑哥?金童咧嘴一笑:“猴哥,话不能这么说,万一你是让我一刀杀了她然后跟着去冥界帮她讨个职司转冥修呢?这可就馊的不能再馊了,所以一颗丹药必须得换来真材实料才是啊。这么着吧,这主意一定要先说出来,咱哥俩红口白牙的,一口唾沫一根钉,说到做到,只要你主意说出来,哥要是不采纳那就算了,只要日后哥用了你的主意,这颗丹药必定立马给你,你看这样行不行?” 这次轮到猴子挠头了:“你一朝廷将官,失忆的仙人,是从哪听说冥修之事的?占你点便宜还真难,不过哥这主意虽然差不多,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说,修道不行,你可以让长乐公主转去修佛,每天吃斋念佛布施做善事,等哥刑期满了就时不时去地府问问,只要地藏王菩萨点头说行,算是个佛子了,那时候你就一刀把她给了结掉。然后有地藏王菩萨出手护持她转世投胎,那多半就是个适合佛修的胎,你呢,就从小把她抱来养着,养个五六岁就开始继续修佛,功德够了就再杀,连杀几次,反正你也不差那么百八十年的不是吗?这法子从前不是没人用过,只要保证每一世都是佛子,到了第七八次转生的时候就必然能有个好资质了,不论修佛修道都不错的好苗子,那时候就正常养大,教她修仙,也就是了……” 接过劈面而来的茶杯,孙恒嘿嘿笑道:“这法子一定比你想的去当冥修顺利百倍,你急什么啊?不就是杀几次吗?以后她喝了三生水想起了前世,也是要感念你恩德的,虽然你杀孽确实又多了点,但多也不多这么几刀。主要是资质,资质啊!你那两个小老婆,你还没看出来吗?瞧瞧你大老婆给你找的石青璇,不但是纯阴之体,而且资质在炼气士之中也已经是中上等了,没两年就快要入道筑基了,再瞧瞧你自己找的秦罗敷,就是凡人一个,你千辛万苦的造就也不过是个先天高手罢了,还不如你手下那几名武夫,我看杨英、赵佶、韦业和尉迟强都已经有些入道了,刘三路最近印堂暗,面前有一难,过了坎儿估计也能行。在罗敷身上咱们花了多少力气了,不就为了你那个鸡犬升天的狗屁美梦吗?对了,说到这,这个给你!” 一片玉简劈面而来,金童同样伸手抓住,神识一探,原来一篇修行口诀,讲解的由声乐入道的路子。孙恒牢骚道:“这是哥前阵子东去蓬莱,以七名资质绝好的童子换来的,蓬莱派现在主事的是个真人,名叫玉机子,还挺好说话,听说我要求个声乐入道的法门连说不值什么,就想直接送了,但他师妹玉仙子有些市侩,非要对价,说小门小户折腾不起。我了个去的,蓬莱派还是小门小户?那你让咱们这些散修怎么活?弄一篇功法来,看看字儿罢了,又不动她原本,也不掉块肉。哥好说歹说,她就是不同意白送,说是她师姐的功法,睹物思人,我去,不就拿她一片空白玉简么,话真够多。不过好在咱们不是有人么?哥出门划拉划拉,让人把豫州翻了个遍,弄了些没爹娘的孤儿来一个个的挑,总算挑出来这几个给他们送去了,那玉仙子还嫌少……” 金童有些不可思议的道:“玉仙子啊,我与她接触过,此女虽然刁蛮无比,但为人不像这么在意针头线脑的性子啊。” “刁蛮?”孙恒一颗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除了斤斤计较之外看不出有什么刁蛮的啊,我看蓬莱派那些内门弟子都挺爱戴她,说话办事还都算稳重,与传功弟子相仿。莫不是你看走眼了?” 金童点头不置可否:“有可能。” 与孙恒天南地北的聊了半天,交代他再去找三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孤女户籍回来用,被孙恒一通埋怨成天正事不干光想着玩女人,整体看起来办事还不如自己用心云云,金童以光跑出了讲武堂,再去“忠翊卫园”坐了坐,直到快入夜的时候才去了龙门行苑。 一路游山玩水,到地方的时候已经黑透了,金童隐去身形,缓缓的飘入行苑。要说金童这隐身法,可比一般道士的隐身法高明多了,直接使大道轨迹扭曲起来,自己藏身于其中,不但旁人看不见,连摸都摸不着,相当于藏在一片虚空之中,不会七十二变胜似七十二变。 进了行苑,先去两位小老婆那里看了看没有异状,再去长乐公主寝殿旁听了一会宫女们聊天,知道长乐公主虽然“卧病在床”,一天没出来,但“幸好有两位夫人开解”并不算太郁闷,甚至还比平日多吃了一碗饭,不禁心中一乐,轻轻推门进入寝殿,只见长乐公主只披着一袭轻纱,独自侧卧在床上看书,悄悄走过去一看,书封面上写着《胎产书》三个字。 金童轻咳一声,伸手一把把书抽出来,笑道:“美人儿,大半夜的在此看医术,是要诊治什么病痛?‘崩漏带下’还是‘热入血室’啊?” 为了研究阳明诀和阴魅诀,这本西汉妇科专著金童还真仔细看过,只是术语太多实在看不懂罢了。 长乐公主一愣,张口就要惊呼,随即以手掩口,不敢置信的盯着金童,过了一个呼吸的时间,这才反应过来,疯般的翻身滚到床里面去缩成一团,轻呼道:“啊!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快快快,你快出去,我的衣服呢……” 金童眼热的看着面前这具白羊般的躯体,凸凹之处都是浑然天成,曲线玲珑浑不似个缺乏锻炼的女子,腰背之上没有半丝赘肉,偏生那浑圆的香臀却是饱满丰盈有加。 一指点灭了寝殿中所有的灯火,金童扔下外袍扑上床去,抱起长乐公主把她硬扭进自己怀里,柔声道:“美人儿,一天不见想死你了。躲什么?昨夜心情不好,又恼你主动来勾引,所以说话伤了你,今日且给你些补偿……” 长乐公主挣不脱身子,只好认命的把自己小脸埋在金童胸前,嘤嘤道:“人家哪里主动勾引,只是说说知心话而已。本来人家守节都很苦了,这些年来你还在人前人后坏我名节,怎不想想当初你家夫人为了风言风语就在闹市纵火的先例呢?女人顾惜名节的心都是一样的,这样对我,你岂不是和玉门关那些纨绔子弟一样的坏?当初如果不是皇叔爷因为我的缘故看你顺眼,在宫里帮你说项帮了不少忙,你一个小小的武官能扛得住蔡侍郎这个洛阳伏羲堂乡老的势力?结果你回头又这样那样……别,别往那里摸……” 金童哪能被长乐公主一个弱女子挣开魔爪?一手抚着她光溜溜的背脊,一手把玩着她柔嫩的臀瓣,那张轻纱早不知被他扔到哪里去了。感受着长乐公主伏在自己胸膛的滚烫小脸,金童嘿然道:“没破过身的女子,哪能真正知道守节的苦处?别说是你,就我这么武功高强、浑身上下每根寒毛都能控制自如的人,昨夜尝过你后都食髓知味,恐怕以后再也离不开了,可见夫妻之间这事是多么重要。来……吧唧!我说美人儿,今日你皇叔爷可是狠狠的修理了我一顿,逼我娶你,我左思右想,负了你也确实不好,人生在世何必非要惹些怨念呢?你堂堂一个公主,没名没分的真真不是个事儿,所以我……” 长乐公主轻呼一声,勉力挣起上半身,在黑暗中目光炯炯的看着金童,急切的道:“你不要勉强!虽然你这么说,我很喜欢,但是……就算……我也……”却不知该怎么说。 金童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利索的把她两条胳膊放到枕头下去,两人贴皮贴肉的合成一体,把她吻的“呜呜”作声,然后微喘着气道:“不懂说就别说啦,谁能甘愿作践自己?你一个处子之身,一辈子最宝贵的东西都给了我,我绝不负你。今生今世定要让你享受神仙般的快乐,来生来世你也是我的,除非你自己要离开我,那我不拦你。” 长乐公主也喘着气,感受着身上来自男人的无可置疑的压迫,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至于颤抖,却是颤声道:“谁,谁会离开你?都已经给你了,只要,只要你还要我,虽然我失了节,却,却也不是人尽可夫的女人,啊!不要,还肿着,疼呢……若是,若是你夫人回来,我喊她一声姐姐也就是了,可是现在满朝文武都在我的笑话,若是你还这样不相信我的心,一直用话欺负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后面的话,她已经**的说不出来了,金童连捏带揉过足了瘾,只是下面实实在在还红肿着,看她忍着痛的样子也不由得怜惜起来,努力克制自己不再进攻。两人相拥而卧,说了大半夜的体己话,长乐公主昨夜本来就没睡好,再也熬不得了,终于沉沉睡去。<a href=.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1t;/a&gt;&1t;a&gt;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1t;/a&gt;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无心无力 次日四更,毕竟是夏天,老早就蒙蒙亮了,金童躺在床上想了想,然后悄悄动了动手脚,身边的长乐公主立刻浑身一颤,像八爪鱼一般扑上来抱住了他。 “醒了?”金童利索的把长乐公主拉过来:“这么警醒,一副护食的样子,可不像你平日里那么风轻云淡。” “啊呜!”长乐公主被调笑的又羞又恼,一口轻轻咬在金童小臂上,然后幽幽道:“你又在我这里一整夜,等下被罗敷她们知道了,我该怎么办呢?” 说到这里,长乐公主不禁又现出悠然神往的样子,轻轻念道:“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夫君,你这《陌上桑》写的太妙了,不用说罗敷长什么样子,可是那巧笑倩兮的样子已经跃然纸上。可是,我怎么感觉这像是一个骨肉均匀、风情万千的窈窕女子,并不像琴儿这个罗敷的纤瘦质弱兼性情温婉呢?” 金童失笑道:“琴儿瘦弱?美人儿,你可不知道现在琴儿这个罗敷被你夫君我调教的有多么厉害,一手琴音绝对可以杀人于无形,这次扫庭之战我都差点派她上阵杀敌。当然,罗敷不过是个名字罢了,《孔雀东南飞》里面也有秦罗敷此女,毕竟我老家那里,罗敷女就是个传说,专门用来当做美女的名字罢了,因为琴儿无姓,我才为她改名为姓,既然姓秦,自然就要唤做罗敷了。” 长乐公主想了半天,忽然笑道:“罗敷女像不像不知道,可是夫君你,可谓‘十五军中将,二十专府居。为人洁白皙,鬑鬑颇少须。惊天军汉步,动地府中趋。’想一想,也是同样的厉害,除了宗室子弟,朝中也绝少有夫君这般年轻的高官了,以后家中再有十余个罗敷,也不稀奇。” 金童不言不语,只是在长乐公主脖颈胸脯上一通乱亲,长乐公主失声轻呼,金童嘿嘿笑道:“又歇了一夜,下面不见了红肿,想必没事了,美人儿,再服侍我这军汉一次?” 长乐公主小脸通红,呼气炽热,颤声道:“夫君,你,你轻着点……啊,等等!”伸手拉动铃线,告诉来殿门口听候吩咐的宫女自己不愿起床,都远着点。这拉铃铛的主意还是罗敷从金童处学来教她的,果然方便极了。 见长乐公主已经做好了献身的准备,金童再无二话,一番挑弄之后,长枪直捣玉门关,直弄的甘泉四溢,敌人缴械投降,然后水龙出洞,痛快淋漓。 两下里过足了瘾,歇息一会,长乐公主也知道自己的喊叫声就算捂着嘴都瞒不过外面,苦恼道:“宫中多有耳目,你又没有真个娶我,不成的,你要想个法子,此事我真的管不了啦!” 金童想了想,哄长乐公主睡个回笼觉,然后闪身出门去了。 短短一个时辰,洛阳阆苑宫的总管申和已经接到了金大人的传信,这可是自己最大的一颗大树靠山,申和分得清轻重,所以立刻上马,带着一队来自突厥的外宫侍卫飞奔向龙门行苑。这队突厥侍卫就是当年长乐公主从突厥奔逃回中原时的护卫,都是室点密身边的死士,后来经过金童的清洗,奸细已经剔除,他们的不多几个家眷也已经被金童派人从突厥接来定居,目前他们就是阆苑宫武力中最清澈纯粹的队伍了。 这么一来一回,申和到的时候已经日头偏西,远远就看见金童坐在行苑门口树下乘凉兼与几个左武侯府的中级军官胡吹山侃,申和急忙上前拜见。 金童屏退左右,与申和寒暄一阵,道:“申老哥,这次请你来呢,有这么个不怎么好做的事,兄弟我就不方便出马了。这几日与殿下玩的挺开心,不过听说你阆苑宫内也有些怀着异心的宫女太监,这事你都清楚,风声若是传出去就不好办啦。赶紧拾掇了吧,放长线钓大鱼是不错,但鱼饵要是投错了就尴尬了,你说是不是?” 申和笑道:“大人果然好本事!连老奴这残废人都佩服不已。至于收拾这些人还不是举手之劳?名单还是大人你亲手给老奴的,既然此时有些不方便,那就让他们去那该去的地方吧。不过,老奴一来,立刻揪出来一串,这事本身也挺惹人怀疑啊。” 金童摇头道:“捕风捉影的事情,只要没了人证,不就是谣言么?兄弟我和殿下之间的事情,多这一件不多,少这一件不少,不过人证么,是一个都不要留的。” 申和双掌一拍:“大人有魄力!就是这么个说法。” 申和风风火火,进了行苑立刻召集全体随侍人等来,宣布说殿下丢了御赐的物件,一个个的排队受审。本来各方卧底名单就是他掌握着的,挨个问话也就是个过场,说谁有嫌疑就是谁有嫌疑,金童在旁边坐看,监听所有人的心跳呼吸,时不时给申和过个暗语,申和就把这个名单外的宫人一并拿下,外面的奸细不能留,自己人听到过长乐公主动静的也要先圈禁起来再说。 集体过堂整整一个时辰,看眼着行苑内的人被申和手下抓了三分之一,金童示意已经抓干净了,转身离开。申和又训斥了小半个时辰,挥手让散了各自下去伺候,然后找长乐公主请了安,风尘仆仆的继续回阆苑宫坐镇去了。 金童回了青璇与罗敷的居所,只见两女憋着笑在等他,不由得有些惊疑,分明是做贼心虚的动静。 青璇让侍女们都下去,小腰一叉,跳到金童面前,娇嗔道:“相公,你做了什么坏事,还不如实招来?” 金童哈哈一笑,一把抱起青璇,过到堂前坐下,浑身上下其手的把玩着,一句话都没有,青璇**声一起,顿时就失了气势,只好把哀求的目光投向罗敷。 罗敷摇头叹道:“青璇,是你要问夫君事情的么?这可不干我事,你自己做不成,就不成了罢。殿下是我的主子,难道我还能出面向夫君逼供么?” 金童停下手,揽青璇入怀,给她轻轻喘息放松的空间,笑道:“还真是我忘记了,罗敷不懂,青璇你从前可是见过不少大姑娘破身的,让你与殿下呆了一天,恐怕私下里已经笑破了肚皮吧?不过这件事不算什么,既然殿下与我私定终身,那么定就定了吧。你们在修行上要加把劲,虽然咱们说修仙无岁月,但是能早一天还是早一天的好。罗敷你的法诀已经到了,就按这个修炼,青璇你呢,已经半只脚入门,切不可为了一时好玩,非要找相公我做什么不尴不尬的事情,误了自己修行。反正相公已经破罐子破摔,你可不一样,要知道你是柔儿收入门的,若是还没有罗敷快,那柔儿面子上须不好看。” 这两年来金童与青璇、罗敷相处,早摸清了她们的脾性。罗敷是个稳重的女子,又是从小跟着长乐公主,颇有些学识,只要道理说的清楚,她都能够理解,也不会有什么芥蒂。而青璇性子有些跳脱,活泼可爱,但同时自制力就低了些,另外,毕竟出身下层,思维方式还是十分拘束,总是下意识觉得不把身子给了相公就不算是相公的人,但也同样如此,对于姬妾与主母的关系她也看的极重,现在整个府上几乎都已经忘记了冰柔是谁,唯独她还是把‘主母’两个字挂在心上,时时刻刻以姬妾自居,就算金童刻意放纵也绝对不敢逾矩,所以,在她不怎么听话的时候只要把冰柔搬出来,那效果就是一等一的好。 把长乐公主的事情说明白,金童也是敞开了供认,自己确实是把持不住,而且冰柔要二百年才能回来,眼前两人又是看得摸得动不得,所以……隐隐的还是说这两人比长乐公主更重要罢了。青璇终于知道了主母的确切情况,满心喜滋滋的,罗敷虽然为长乐公主没有资质的问题有些伤心,但也庆幸自己夫君终于愿意接受长乐公主了,同时又为她感到高兴。 两女来来回回的问了半天关于东岳大帝、西岳大帝、五岳大帝、勾陈上帝之类的玄乎问题,一一得到回答之后都心满意足,而最让她们大吃一惊的莫过于主母冰柔是勾陈上宫天皇大帝女儿的事实了。这是什么样的存在…… 回答完了两女的问题,金童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西岳宫的长公主,也不知道是我那一代的的老祖宗姑奶奶,一年多以前给我张罗了几个侍妾送来,只是各种闲事蹉跎,直到昨日才到,人我已经见过了,三个都是真人的修为,你们有什么难题尽可以去问她们,要知道这个家里,后宅毕竟是你们为主,不要因为她们修为高就自降身价,都是一般的人罢了。我已经着孙恒去找户籍,后去以后青璇你出面接收一下就是了。” 青璇点头应是,委屈的道:“相公,你最近八面威风,又是公主殿下又是修士高手的尽往家里领,以后会不会还有什么天仙地仙,甚至和主母身份相当的女人来呢?”再看罗敷,也是一样的担心,她更担心是长乐公主这个唯一没有修行资质的以后会在家里地位更低,自己倒无所谓了。 金童无奈道:“本来有了柔儿和你们俩,我已经艳福无边了,长乐殿下往后这几年里还是见不得光的,四个啊,已经不少了,我又不是个荒淫无度的人,哪能穷搜天下的为自己找女人呢?不过这三个是我老祖宗那边送来的,不收能行吗?她们的符令里面说的很明白,送来就是为了给我传宗接代的,若是真能有出,反正一个孩子八个娘,全都是自己家的,你们也不用有什么想法。柔儿带来的,我自己找来的,难道还没有长辈派来的更贴心?不过,家里的姬妾们,青璇你要想法子给她们安排去处了,我是无心无力,不过钱财上都没有问题,她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女子,这件事你怕是做不来,就与罗敷两人商量着办吧,罗敷,行吗?” 罗敷点头道:“记得前些日子夫君给我们修改衣裙,改出来十分新颖好看。她们从前都是舞女,不如我们出银子为她们在洛阳城内盘下个大大的铺面,把她们姐妹几个分出去自成一家,就算是青璇的远亲罢了,专门制作出卖成衣,又有与众不同的居家常服,又有唱歌跳舞的戏服。我们在府中也整治个歌舞班子,编些歌舞,渐渐传到宫里去,只要有人学,她们就有源源不断的生意,只要不愁吃穿用度,渐渐的能养活自己,至于愿意怎样嫁人我们也就管不了啦,只是托人照顾她们的铺面就是。” 青璇感激的道:“好姐姐,真是亏了你能想出来这样的好法子,我这笨的,差点要让她们回乡种田呢……” 金童道:“田亩是要置办的,可以给她们分好了铺面的份额,另外再给他们每人置办一片好地,生意可以分成,谁愿意回家经营也随便她,反正不缺银子使,我们也就仁至义尽了。” 三人定计完毕,罗敷道:“夫君,今夜要去殿下那边吗?” 金童摇头道:“温柔乡是英雄冢,不能再去了,人都是一刻钟的热度,这会过完了瘾,日后就没那么念想。今晚不去了,我有要紧的事情要去冀州,你们好好陪着她。还是那句话,这里有高手镇守,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身手。” 三人再温存一番,这次金童连罗敷都没有放过,一并弄了个面红耳赤,然后扬长而去。 隐身飞进城内,随即进入伏羲堂,洛阳到冀州安平于凡人一辈子都不敢祈望的距离瞬息而至。走在冀县的大街上,金童感慨万千。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传宗接代”这样的封建思想不再排斥了呢? 人活在这个世上,不是孤立的,不是一棵树一根草,不是植物,也不是只知本能的低级动物,人就是人。一个人,拥有着自己独立的思想,每天与这样那样的事物接触,不知不觉中就会改变自己对某种事物的看法。 如果有了这样的变化,不在执著于自己的前世,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已经是这个全新世界的合格一员? 脚下的路如缩地成寸般的飞漂移,天地之间,亘古长存的大道轨迹虚悬,识海中的一恒星一行星不紧不慢的转动着,忽然之间,不远处又出现了一些星星点点的迹象。 这,是星空? ----------我是孤独的分隔符---------- ps:后续情节预告:石青璇和秦罗敷要动手打架了。 唉,书评区空空如也,连个骂人拍砖的都没有,可见这本书是多么的扑街…… 第一百三十五章 电车难题 冀县大街上一片狼藉,虽然尸体已经被官府优先组织人力运走,但满城的断壁残垣还是昭示着这里曾经生过的战火是多么的激烈。 关于弥勒教在世罗汉法庆、大教主李归伯与道、佛两门斗法的时候,金童可以躲着不参战,但他无法不关注。 已经躲了两个白天,实在不能再躲下去了,而直到现在还没打完,他也已经坐不住了,所以金童来了冀州。 大战之后,并未风平浪静,被战火荼毒的百姓们个个神情悲戚,行色匆忙,神仙们仍在城外远远的战斗着,但城内已经树起了大片大片惨白的招魂幡,虽然时辰已晚,但披麻戴孝的人街上到处都是,他们大多是在连夜置办丧事,还有不少人正在大呼小叫着喊着现了某人的尸体,叫其家人去认领。而满街乱走以及上空盘旋飞行的一队队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们,他们的存在更是平添了森森的鬼气。 暮色之间,一派世界末日的的景象。 孙恒蹲在城西门内,他的背后是高达三十丈的冀县城墙,这里是战斗最激烈的地方,据情报说当时这里的每一寸地方都被鲜血染红,而争夺最为激烈的左右两道盘旋阶梯,都已经只剩下一半,孤零零的在上空挂着,下面的半截已经变成了一堆破烂砖头。 看着金童一步步走来,孙恒淡然一笑:“生老病死,亘古不变,你何必一副死了老婆的样子?要知道他们命中有定数,就是要这一天死,死了,就赶紧投胎,奔下一世去,谁知道下辈子是贫是富?是男是女?是贵是贱?” 金童看看身后的破败景象,再看着破损城门无法遮挡的远方夜空,不由得有些悲愤道:“死了有下辈子,但让他们死的人也应有报应,若是他们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自然怪不得别人,但是被人杀死,杀人者也就该死。人,生来就不是用来杀人或被人杀的。”在夜幕中,他开始整理衣服,瞬息之间变成一身青布衣袍,横刀别在腰带上,示意孙恒一起走。 孙恒站起身来,不以为然道:“仙佛们能解决的问题,何必你去?难道是要为这些人报仇?你又怎知道谁死的值得,谁死的不值得?” 金童也开始淡然起来,边走边道:“所以我是人,而你是猴子。岂不闻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我看着这些人死,自然悲伤,若是你现在回家去,现你的花果山自从当年被二郎神放了一把火,猴群已经快要活不下去了,现在又在受猎户的欺凌,中箭着枪的,中毒打死的,拿了去剥皮剔骨,酱煮醋蒸,油煎盐炒,当做下饭食用。或有那遭网的,遇扣的,夹活儿拿去了,教他跳圈做戏,翻筋斗,竖蜻蜓,当街上筛锣擂鼓,无所不为的玩耍,这里面有你昔日的属下,也有你不认识的子民,当年它们供养了你,现在它们这种遭遇,你会怎么做?” 孙恒脸色一青,没有言语,走路度却莫名的快了一分。 金童却保持不变,继续淡淡道:“这两年来,我掌管这么个要命的衙门,每日里都是严刑逼供,对犯人生死折磨,亲自上阵杀人也不少,但我知道,本心仍在。我杀的,折磨的都是隐藏在北朝百姓之中的害群之马,他们活着一天,身边的百姓就会被他们当猴耍,他们心情不好,就会有百姓死在他们手上,或者受尽妻离子散的折磨。他们本来是百姓的一员,但百姓犯了法,就不再是百姓。我不管他们前世是谁,来世又会怎样,只管他今世做了什么,图个现世现报,既然手掌律法屠刀,就一定除恶务尽。弥勒教,几百年了,嘿嘿,屡屡死灰复燃,他们自己没本事打下江山,就煽动诱惑平民百姓跟着拼命,偏偏还每次都失败,所有相信他们的人个个都不得好死,不除了它,神州每天要多死多少人?就算他们都已经在生死薄上注定,但我宁愿他们都是吃饭被噎死的。” “你以为人活着,需要看重的只是一条命吗?”金童脸上忽然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反正那帮仙佛已经打出了老远的地方,你闲着没事,又不愿意认真去想那群猴子的惨状,不如分分心。” 孙恒沉默一会,道:“说。”声音竟然有些沙哑。 金童嘴角轻轻挑起,看着孙恒背影道:“既然是我问问题,那么问题之中凡是我提到的,你都要认为是真实的。比如说,在花果山上有那么一处地方,一座高峰之上有一块巨大的石头,经过风吹雨打,已经摇摇欲坠。注意,在你还没有学会本事之前,你自然没办法搞什么移山填海的把戏把这个危险消除掉,就算你天生神力,但那块石头之大之硬之沉也是你砸不碎搬不动的,最多就能做到在它滚下去的时候推一把,改变一点方向罢了。明白吗?” 孙恒点头道:“明白,只能改方向,做不了别的。” 金童看孙恒的脚步渐渐回到了原来的度,点了点头,继续道:“那块石头下面有两个方向的陡坡,比如就是西坡和北坡吧,按照地势,那石头如果要滚下去,无人干预的情况下必然是向西坡,如果你当时在场可以推一下的话,就可以推到北坡去。而西坡与北坡之下,石头滚落的必经之路上各有一颗果树,是猴子幼童平日玩耍的地方,作为美猴王,你自然就规定,所有的小猴子只准在北坡的树上玩,不准去西坡的树上,因为你不可能每天都在那里守着石头。可是孩童天性如此,小猴子也一样,这个你应该很明白的吧。” 孙恒嗤笑道:“不听话嘛,自然明白,难道你是要说,有小猴不听话去了西坡,正好我在石头傍边,会不会见死不救?嘿,就算是我自己定下的事情,难道还能看着它死吗?自然是推开。” 金童摇头道:“非也,虽然你当时正在山顶的大石头旁,石头滚落的时候你也完全有机会把石头从西坡推到北坡去……但是,西坡是有五只不听话的小猴子在树上玩耍,而北坡,也有一只听话的老实在那玩……”说到后来,话音略显阴沉。 孙恒大笑:“还以为你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会问出什么高明问题,原来是考我算术?一边是五个,一边是一个,自然是……是……”说到这里,猛然卡住了,整个人也忽然立定在地上,张口结舌,神色骇然。 金童不着急,这问题答不上来的人多去了,所以摇摇摆摆站在一边,耐心极好的样子。 孙恒想了一会,开始呼哧呼哧的喘粗气,再后来,不由得蹲下身去,双手拽着自己的头,目光都有些弥散了,嘴里咕咕哝哝,仿佛是在自己与自己对话一样。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金童知道,每一个呼吸的时间对孙猴子这个美猴王来说都是煎熬。 “为什么……”孙恒沉沉的低呼一声:“这是哪来的难题?简直诛心!” 金童淡淡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份执着,死一个是你的道理,死五个也是你的道理,死听话的少数是你的道理,死不听话的多数也是你的道理,唯独需要你做出抉择的时候,注定你要放弃一些自己以为不那么重要的事情。可是,有些事情真的不重要吗?如果两边的价值相当,那么不管你怎么做,都会后悔,或者都会怕自己以后会后悔。” 望着远方的天际,金童悠然道:“这个时候,你还会告诉我,生死有命?” 黑夜,沉默,两个人静静的站着。 蓦得孙恒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大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啦!我明白啦……”他纵身飞到空中,亘古长存的大道轨迹从他的身体内穿进穿出,却又象丝毫没有与他接触到一般,他一挥手一投足,都会有大量的轨迹被打断重组,有的复如原样,有的面目全非。 金童不禁咋舌,本来是看孙恒一副好为人师的嘴脸不满,随手拿出来个著名的思想实验难题让他郁闷郁闷,结果这货竟然开悟了?尼玛,这得是多么逆天的悟性啊……当然,这种问题本来就挺容易使人开悟的,不过也常有人开悟之后可能会得精神分裂症罢了。 孙恒最后的答案是什么,到底是哪方面的价值直指他的本心,这个他没有说,金童也没有问,这是个没必要知道的答案,就算两人的答案是一样的,理由也很可能不一样。 所谓的“电车难题”本来不是这么说,而是说两边都是无辜的人,只是原题已经被解了,大义就是说两边人都与你没有纠葛的时候,自然选择少死人。然后就有了变种,使人数较多的一方具有某种原罪,而人数少的一方可能会因没有原罪而付出惨痛代价,使双方的价值相对更为平均一些,这个时候就会使回答者更加难以抉择。当然这也就是在人数相差不那么惊人的情况下,比如三比一、五比一,万一问题里说是一千比一那么就又不用考虑了…… 而孙恒面临的问题是,他作为美猴王,亲口定下了律法,他能在危急关头违反自己初衷,害死一个守法的而去救援更多违法的吗?所以金童起初提到,他并不是自己杀人,而是以律法屠刀杀人,两者的概念是不一样的,执法者杀人,往往都能因为有寄托而迅平静下来,就像医生割人肉与罪犯割人肉的区别一样。 不知孙恒的答案是什么,可是他悟了,而提出这个问题的金童,却只好一头雾水。 然后两人慢慢的走,向神识所感应到的战斗方向而去。就这么一直走了几十里,快到战场的时候,孙恒忽然停下来,道:“你这问题不错。” “嗯?”金童一愣,他以为这个问题不会再继续讨论下去了。 孙恒正色道:“既然在天庭犯了事被贬服刑,职司当然已经削去了,但我太乙正数仍在,不知是何方大能出手干预,既然如此,花果山还是我的地盘,猴群还是我的根,他们当年听我教诲,服我管束,这些都是旧情,我自然要记念着它们。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定……当年我在的时候,很是欺负了一批附近的神灵妖怪,如今我被贬官判刑,现在会是如何一番景象真的很难说。此番事了,我想回去看看。” 金童默然,最后道:“东胜神州路程遥远,不如再等几年,我和你一起去。” 孙恒笑道:“以我太乙金仙的脚程,还有什么路途是我走不到的么?放心,只是告假,没有挂印,要入世修行,还是要在南瞻部洲。” 金童嘿然道:“准假准假。嘿,我还不是怕你走了没人保护我吗?” 孙恒笑嘻嘻的在金童肩上擂了一拳,道:“真当你是‘大人’?到了,前面三十里。” 金童高高飞起,极目远望,之间前面一片山岭之中打的风风火火,各种电光石火纷纷崩裂,几座小山已经被夷平,天上一副淡淡的太极图若隐若现,地面上一片狼藉,十几条人影来回穿梭不息,而空中是一尊淡淡的如来法相,不停的溃散,又不停的修补起来。一个光头和尚盘膝虚坐在如来法相的眉心,浑身金光若明若暗。 “这次真的不用你上场了。”孙恒看了半天,开口道:“这俩人死定了,这帮地仙罗汉已经胜券在握。” 金童也旁观了半天,然后他松开手中的刀柄,转身就走。 这是金童第一次见到法庆。 也是他最后一眼看见法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弃帅保车 法庆并不孤单,三位来自洛阳伏羲堂的地仙6鑫、魏旭阳、零云子三面包围着他,他化出如来法相,三仙就化出太极图虚影。三仙挺客气,就是纠缠,就是骚扰,绝没有流露出一丝要下杀手的迹象。 但法庆并不因此而感到庆幸,他紧张的看着正在地下乱窜的李归伯,感觉到自己的道行境界正在被一丝丝的磨灭,他知道,再这么磨下去,自己最终会被磨成一个凡人。 太极图,伏羲堂地仙级供奉专属法宝。与真人级法宝天罗地网相比,这图不但可以困人,更可以缓缓的更改天地造化,使其镇压下的一切存在最终归于平凡。所以三位供奉并不着急,自从法庆见到他们三人,然后命令李归伯出逃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奏响了法庆败亡的前奏曲。既然己方必胜,何必多造杀孽?而且杀的还是罗汉,就算是遵伏羲堂谕令而出手灭杀以道法凌虐凡人的祸害,不会影响自身的功德,但是何必呢?何苦呢?功德虽然无碍,但因果还是存在的,要为人皇效力以谋取功德好处,必然要承担一些本来无须承担的东西,所以三人决定磨灭了法庆,将他磨成凡人,安安静静的变成一个凡人,总是胜过己方多承担一些风险、多担当一些因果的主动奋力斩杀。 法庆是佛门罗汉,与地仙同阶,而他本身的修为高绝,道行更比一般的罗汉高出一大截,所以正常打斗之中,三仙中的任何一位都不是他的对手。最初攻击冀州伏羲堂,七位真人供奉人多势众,仍然在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他秒杀了两位,然后五人才如梦初醒的祭出天罗地网,却因情况紧急,更兼一直未能脱离法庆的攻击范围,只好转攻为守,依靠天罗地网的防守之能苦苦撑持,这才支撑到佛门两宗的六位金刚高手到来。 伏羲堂正殿一直处于法庆的控制范围之内,无法接引外援。六位佛门高手是怎么到的?伏羲堂国器传送不了,只好是在各地伏羲堂之中紧急使用了传送阵,传送到了附近郡县的伏羲堂中,每个人传送的开销都能抵得上正常一郡伏羲堂一年的损耗,这也是基于金童命人传话时捎去的左武侯府军令:“不惜一切代价前往冀州冀县救援,因任何理由不配合者以谋反论,事后察之”,当地官府的主官凭此军令亲自出面到伏羲堂说项,才被乡老允许动用,因此总算能够及时到达,否则冀州伏羲堂早就落入了弥勒教之手。 十一名真人、金刚缠斗一名罗汉和一名金刚,斗了大半天,拼着两名真人自爆天罗地网被重创,才终于将两人赶出了正殿范围,然后洛阳后援到达,战况终于逆转。 目睹伏羲堂正殿白光连闪,三位地仙出现在空中,法庆终于叹了口气,向李归伯传音道:“平魔军司,你快走吧,此间事难得善了啦。” 说到忠厚老实,思想淳朴,李归伯此人并非法庆可比,他本是三国时期的一介儒生,只因家贫被世家大阀挤占了孝廉资格,颇有怨言,便以一些小小谋划对本地的豪强世家进行报复,可惜势单力孤,很快被人查知,落了个家破人亡。 受到惨痛的教训,侥幸才逃得性命之后,李归伯幡然醒悟,用这些平民百姓的小手段终究起不了报仇的效果,世家豪强势力大,自己只能比他们势力更大才行,他先想到的增加自己实力的途径是学武。 只能说李归伯资质不差,甚至是非常的好,他从二十七八岁才开始练武,在平常人来说几乎已经没有指望了,可他硬生生练了十几年,四十岁头上竟然得成先天境界,然后他随便找了个世家大族去练手,选中了范阳卢家的一个旁支,由于身手确实不错,他成功的刺杀了这家的家长,然后身受重伤,狼狈而逃,被暴怒的卢家满天下的追杀了十年,最终逃到了渤海郡一处荒山中的小庙中,那时他已经五痨七伤,只剩下一条残命了。 但主角就是主角,主角怎么能死呢?所以在僧人的救护下,李归伯再次把命挣了回来,然后他现,这间小庙中的和尚虽然供奉佛祖,但信奉的却是弥勒佛。 如同脑洞大开一样,李归伯在一夜之间找准了自己这辈子努力的方向。世家大族势力大?那么我就建个朝廷,朝廷总比世家的势力更大吧?我用什么方式?既然佛门之中有这信奉弥勒佛的大乘教存在,大乘教不是与净土宗不对付吗?不是总生冲突吗?不是一直存在道统之争吗?大乘教想套推翻净土宗在中原对佛门的统治,那么我就跟随大乘教,顺便推翻现在朝廷的统治。 李归伯开始修佛,他群的资质再次显露出来,二十年之中他明了了三十门佛门神通,并且能够加以融会贯通,成为大乘教之中一个头角峥嵘的佛子高手。那一年,李归伯有幸见到了法庆,在这包含着历史意义的一天之中,李归伯先对法庆所说佛门修士必须转世多次才能成就大道的说法,立志只修今世,愿以一己之身支撑大乘教达到一统中原佛门的目标。修道必须一次性的成功,修佛就一定要转世?李归伯绝不相信! 这一日之后,大乘教改名为弥勒教,原来的两大在世罗汉法庆、惠晖退居幕后,李归伯自封平魔军司成为大教主,在弥勒教韬光养晦、朝廷姑息养奸的这段时间内,李归伯依靠弥勒教的传播获得了源源不断的佛门功德,在他年过百岁之后终于成就了金刚果位,免去轮回之苦,于是,再自封为十住菩萨,宣扬“以杀成佛”的教义,开始为弥勒教培养征战天下的武力基础。 到了东晋咸安元年,李归伯自立为定汉王,率领弥勒教众五十万人于并州起事造反,被刚刚篡位登基的简文帝随便派出一名杂号将军率兵二十万,于旬日之内杀的丢盔卸甲血流成河一溃千里。隔年再征召教众一百万于青州起事,简文帝的儿子孝武帝大怒,御驾亲征,率兵三十万剿灭,然后满天下的搜杀,几乎被除了根。体会到教兵与职业军人、教派与朝廷之间巨大的差距,李归伯改行蛰伏之策,不再进行大规模的起义活动,开始在全国各地建设分坛,以类似江湖帮派的方式,由武人起有预谋的小规模战斗,从而取代了打正旗号的大军野战。 时至今日,又是一百多年过去了。 战斗在冀州伏羲堂的范围内,李归伯感慨万千,这是他做梦都想掌控的地方,他从降生在这个世上直到现在都没有踏入过伏羲堂一步,更没有见识过国器,但是今日一战功成之后,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祭祀国器,取得天授君权。 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法庆的传音,但他还有杀手锏没有使出来。 “真佛护佑,百战弥生,喝!”李归伯一声大喝,浑身气血飙升,如同寻常武人一般,飞身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真人飞窜过去,这一瞬间,他知道自己这一招成了,那真人将会被自己先击中右肋,然后在躲避的过程中被自己击穿小腹,一刹那的光景就会内脏粉碎,身死魂飞魄散。 自己是金刚不错,金刚与真人平级也不错,但自己已经半只脚迈进了罗汉境界,在以秘法爆的一刹那,世上没有一名真人能够抵挡自己的贴身肉搏。 “叮!”就在李归伯的拳头已经快要沾上修士衣襟的时候,一枚铜钱如闪电般划过长空,砸在他已经半化成罗汉金身的拳头上,这拳头不受李归伯控制的猛然一沉,连带着他的身体被一起砸在了地上。 地仙……地仙来了,这是地仙一击!这是李归伯快要扑在地上时的唯一想法。 “砰”的一身,半金身砸在地上,激起尘土飞扬,这时法庆的传音又至:“快走!” “啊——!!!”李归伯趴在地上声嘶力竭的长啸,然后他带着满腔的激愤,狠命的一捶地面,飞身向西城门而去。 空中仙音传来:“我等缠住法庆和尚,诸位道友,去追击李归伯!” 李归伯不知道法庆在伏羲堂上空会有什么遭遇,他只知道自己这一次又败了。二百多年的积累,无数次的失败,当自己这次已经对伏羲堂国器触手可及的时候,又一次像落水狗已经被赶了出来。 二百多年了,弥勒教最多攻陷过某处郡县一两天,那里并没有真正的国器,只有虚影,加上李归伯并不亲身参与战斗,所以竟然连一次祭天都没有进行过。 这一次是冀县,但冀县并不仅仅代表着冀县,冀县的伏羲堂,也是安平伏羲堂,也是冀州伏羲堂,这是天下古九州之一的冀州!整个北朝在一夜之间对弥勒教开始大肆杀戮,自己都快被各地分坛被攻陷、人员被抓捕的消息淹没了,手中的庞大势力在两天之内土崩瓦解,这次收拢残余教众进行的国中国计划是最后的孤注一掷,然而自己再一次落荒而逃。 由于战事,国器显现出了巨大的威力,以李归伯的法力,在城中飞行不便,所以他怀着满腔的热血,巅峰的精气神状态只身撞上大街。大街上还有大批的教众与军民纠缠厮杀在一起,而且明显教众经过一天一夜的赶路和战斗之后,战斗力已经降到了最低点,如果不是伏羲堂上空仍能看见高阶修士的战斗,精神信念支撑着教众们,早就被击溃了。 李归伯扬天长啸,他拔起一颗人头粗细的白杨树,像拿着竹竿挥舞一样杀向了人群之中,不管是冀州军民还是弥勒教中,被扫到的必然筋断骨折,被砸到的必然变成肉酱。 眼看大教主被人打的灰头土脸,疯一般的不分敌我攻击,残存的教众们崩溃了,他们躲避,趴在地上,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敌人俯投降。 而李归伯并没有停下来,他疯狂的挥舞着整棵杨树,一路上不知砸死了多少挡路的凡人,砸塌了多少敢于出现在他面前的建筑物,却并没有拜托追击的六僧五道分毫。但他毕竟境界远远高于十一人,所以在砸穿了伏羲堂通往西城门的三十六里路之后,李归伯出了城门。赫然现眼前已经没有了挡路者,他癫狂的哈哈大笑,转身指着城中正在向他飞追来的的十一人,大喊道:“弥勒不死,我身不息!你等,这辈子可会懂得么?咄!弥勒在世,百战不疲!”这是真言大手印神通之中的“身印”,真言宣出之后,七窍中立刻喷出鲜血,他轻轻的动了动,周身风身一紧,已经闪现在五里之外。 “哈哈哈哈……”李归伯得意的大笑着,飞向西方飞掠而去,他知道,这世上的真人之中,没有一人能在这种状态下追上自己的度。 没有? 忽然李归伯身形一滞,他感觉自己背后的衣襟被什么扯住,回头看时,一个拳头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 “唔!”一声闷哼,李归伯以比他自己逃窜的度更快三分的摔向地面,而他的一脚也印在那个胆敢追上自己的慧可和尚的胸膛上。 慧可面容悲苦,却掩饰不住自己追上以秘法逃窜的李归伯的喜悦,微微笑道:“一花一世界,大教主知道自己快,却不知道再快的秘法,都比不上整个世界变成一朵花时的度。” “哼!这时候谁与你讲佛理?”李归伯手指头触在地上,身形一闪再次消失,却再没有初时那几乎可以刺破苍穹般的气势,而慧可中了他的一脚,再也无法使用那种一花一世界的神通加以阻挠,两方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跑着,渐渐的之间距离不再增大,而是慢慢缩小。 最终,他逃出了二百三十里,然后一枚铜钱,再次使他停住了脚步。 这特么是谁?如此爱用铜钱?你喜欢铜钱,我弥勒教秘密库房里的铜钱足可以把你砸死百次千次!第二次被一枚铜钱砸中,从空中被砸向地面的李归伯百忙中一眼瞄见了天空中蓦然出现的洛阳伏羲堂供奉仙师零云子。 被法庆奋不顾身缠住的三名地仙供奉,终于有人追来了。 然后,法庆来了,再然后,另外两位地仙也来了。 李归伯已经确认,这地方会是自己的死地。 战斗吗?面对着十一名境界不如自己的对手,自己举手投足都可以把他们逼退数十丈,可是那个可恨的喜欢玩弄铜钱的仙人,竟然在尽力围困法庆和尚的过程中还能出言指点五名真人组成五行阵锁定自己的气机,然后六名比自己境界低的大和尚借着阵法之力,来来回回的与自己硬拼。 拼了多久了?李归伯恍恍然,他感觉自己已经被榨干了,浑身上下只剩下一张皮,可那些道门修士还是好整以暇的围着自己,不管自己冲向哪个方位,都不能脱出五行阵的分毫,然后那佛门的拳脚就到了,不管自己在做什么,都要面对着源源不断的攻击。 多久了? 李归伯忽然现天色已晚,四周一片漆黑。 这时候,空中的拼斗停了。并不是真的停了,空中的一僧三道都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但太极图与如来金身的运转都停了,像是被什么狂暴而凝重的气息暂时限制了一般。 盘腿虚坐在如来眉心的法庆忽然笑了:“本来一时三刻之后,贫僧还有一杀招能使出来,三位道友虽然加起来强于贫僧,但拼个同归于尽还是有指望的。可是没想到就在这节骨眼上,诸位道友竟然还能在左近隐藏一位杀手锏,三十里外的那位道友想必是等急了,深恐神识探查不怎么把握,忍不住前来张望,若非如此,贫僧还要被蒙在鼓里。”他的笑,是苦笑。 三仙互相看了看,他们都知道这次伏羲堂只出动了自己三人,那么法庆所说的难道是一位过路的地仙?不过三仙自然不动声色。 法庆惨然道:“隐藏那位,比各位对贫僧的杀意都更足,分明是知道贫僧的杀招,更是掐准了时辰。唉,如此,舍了贫僧这无用之人,给弥勒教留下一线希望吧。” 三仙看势头不对,急忙掐动法诀打算正式进攻,而此时如来法相已经寸寸碎裂。 刹那之间,被困在五行阵中的李归伯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6鑫大叫:“这是何等神通?我感应到李归伯向东去了,你们去追,万万不能让他回到冀县城中!” 下面的六僧五道纷纷向东而去,而三名地仙迟迟在空中没有动静,他们默默看着法庆,法庆仍然盘腿虚坐在空中,已然圆寂。 ----------我是郁闷的分隔符----------ps:最近写的有些郁闷,明知道有些情节偏离方向了,但是自己写的自己怎么会有清晰的认识呢?死活也没个提意见的,字写的不少但一点感觉都没有,迷茫啊…… 第一百三十七章 孤注一掷 “一千零一根,一千零两根,一千零……”冯布趴在草丛里,无聊的看着满眼的草茎,保持着随时都可以睡着的状态。 伏在冯布身旁的孙小亮轻轻推推他:“喂喂,到一千了,从头再来,不然你又要睡着了。” 冯布目光呆滞:“睡就睡吧,反正趴在这也没有什么屁用。” 孙小亮急道:“你睡就睡,问题是你有鼾声,想被军司整死么?我们埋伏了这么多天,要是因为你一声呼噜就暴露了,你死八十回都不够!” “啊啊啊哈……”冯布夸张的打了个哈欠,清醒过来,鄙夷地道:“这军司也是没事找事,要打就打,不打就走啊,咱们豫州大分坛被官兵用篦子篦了十几道,还能拿出来的也就剩下这么点人手了,反正烂命一条,还打算玩什么阴谋诡计?你闲着也是闲着,再去问问吧,如果今夜还不打算动,我死活也得换回去好好睡一觉了,天打雷劈都不行,几天不睡觉,铁人都软了。” 看着自家分坛唯一的一名先天高手被熬成了这样,孙小亮也是无奈。颍川郡分坛两年前为了南朝那边的布局损失了颍川折冲都尉李峰这个全弥勒教最大的暗桩,然后再被血腥的清洗一遍,早就一蹶不振,眼下能拿得出手的加上自己一巴掌都能数过来,每天夹着尾巴过日子。本来也就是日日消磨着志气,谁能知道朝廷官兵忽然雷霆一击,豫州大分坛下属的几个规模最大的分坛纷纷被破,死伤无数,而在这个即将倾覆的时刻,静坐军司就忽然想起了自己这几个人,唤来一起参加本教对朝廷的反戈一击。 关于教中的高层,孙小亮知道的不多,但至少知道十六军司的排位,完全就是拿十六罗汉照搬的,名号如此,排名也是如此。军司之位虽然在弥勒教刚刚改名时都是以武功高手或者金刚佛子来担当,但过了这么多年,基本上一茬茬的都有些偏文人了,主要任务就是行些阴谋诡计之事,学些兵法什么的,然后不定期的到各处分坛转一转,或者坐镇一阵子,瞅见官府力量的破绽之后制定些计划,安排些任务下来,大家做好了就能达到削弱朝廷力量的目的。据说现在十六军司之中武功最差的就是那个骑象军司了,那厮据说只能称之为“会些拳脚”。阴谋诡计方面实在不了解,但听说他在幽州做过一个什么计划,玩了三年之后崩盘了,不但计划没能实施,还顺便把一个分坛给葬送掉,自己逃去了青州。但这厮不但没被大教主责备,还受到了嘉奖,目前在教中高层处于炙手可热的地位。 由此可见,聪明人的心思是自己这帮粗人所难以捉摸的,人家完全可以胜了算败、败了算胜,人家起床时随便迸出的一个念头,都够自己这些人琢磨半年的,还不一定能琢磨得透。今日这位静坐军司排名第五,已经是非常靠前了,可见其脑子一定不一般,军司说埋伏在龙门行苑旁边等正主儿,那就等着吧…… 不过军司是军司,自己最直接的头子却是冯布,冯布的命令自己敢不听吗?所以孙小亮苦着脸向后爬去,爬过了整个山头,然后起身又跑过了一个山头,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又慢慢爬回来,到了冯布身边,小声道:“军司说差不多了,那人已经走了两天,正主儿在里面闷着,很快就要出来散心啦,只要正主儿出来必然会往这一带走。他们只有四个先天高手,我们整个豫州的高手全来了,你们这些大高手有五个,然后还有我们呢,十几个人怎么也够用了,你要实在撑不住就去后面先睡一会,但得警醒些,随叫随到,他马上派人来替换我们。” 冯布目光渐渐又涣散起来,嘴里咕咕哝哝也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过了半个时辰,两名教众慢吞吞的从后面顺着挖好的小沟爬过来,一人开口道:“冯大哥,我们来替班了。唉,在上蔡那两天受伤太重,弟兄们也就这一两天才缓过来,辛苦冯大哥了。” 冯布摇手道:“辛苦倒没什么,动都没怎么动,就是一直没合眼,顶不住犯困啊。两位兄弟看紧点,喏,这个哨子给你,有情况记得吹啊。” 来人点头,然后冯布与孙小亮回头开始后撤。刚退了几步远,忽然听新来的两人低呼道:“哎呀,出来了,像是正主儿出来啦!” 冯布强打起精神爬回去,定睛一看,只见长乐公主与两名女子从行苑门口走出来,看长乐公主与门口守卫说话的姿态,似乎是命令所有人不准跟随,但双方商量半天,长乐公主没能成功,最终还是有两名护卫头子态度强硬的远远吊在了后面,双方距离约三十丈远。 冯布兴奋道:“看清楚了,确是长乐公主无疑,身边有个女子,身后两个武官,快去问问军司准备在什么地方动手!” 孙小亮抓起哨子,二话不说,在不会暴露身形的情况下以最后度爬回去,翻过身后的山头之后轻轻吹响,哨子里传出轻微的鸟叫声,以特定的节奏将信号往静坐军司所在的方位。 片刻之后静坐军司张玉仁带着所有人飞奔过来,小心的趴在山头最高处,露出两只眼睛辨认了一番,笃定地道:“长乐公主身后跟着的是刘三路和杨英,他们是金诚那狗官手下武功最高的两个人,至于那两个女子,一个叫石青璇,是玉门关青楼中的舞女出身,一个叫秦罗敷,是宫女出身,哼,都是金诚的小妾。弟兄们,我们的苦难都是因金诚这厮而起,大罗汉和十住菩萨都说了,金诚是剑侠,武功深不可测,我们人再多也没用。但金诚最大的要害就是这个长乐公主,只要杀了长乐公主,第一没人再在朝中给金诚当靠山,狗官们天天互咬,没有靠山立马就要倒下,第二要落个保护不力的罪名,他的顶头上司拓跋澄第一个就要收拾他!三天前十住菩萨传来消息要反攻冀州,我等现在只要杀了长乐公主,金诚立刻倒台,朝廷少了这爪牙,我教必将大兴!” 周围十余人纷纷低声吼道:“誓杀长乐公主,为了弥勒降世,我等不惜此身!” 张玉仁道:“好!诸位兄弟,我等死后有弥勒爷接引,来世就要进入佛国极乐世界享清福啦!看着他们走的方位,到了这里开始包围,到了这里开始收拢包围圈,等我们把位置都占住以后,听我号令一起动手。”众人轰然应诺,纷纷去找各自方位了。 张玉仁独自一人留在山头上,默默看着身后自己预留的逃生路线。兄弟们谁都可以死,但他可不能死,因为死后会进入什么佛国极乐世界的话,他根本就不信。 前阵子听说了一句名言,正是弥勒教的死对头金诚所说,用来形容历史上数次政变的失败者,“做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张玉仁不禁苦笑一声,自己的行径分明就是如此。他可不知道,仅仅在两天前,金童本人正好也用此话自泼脏水呢。 长乐公主与青璇、罗敷默默走出一段距离,走着走着,长乐公主忽然停下,欲言又止,两女一左一右停下看着她,把她看的满脸绯红,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讨厌……这种事情,难道真的需要我亲自开口说吗? 然后再默默的走,一步步向静坐军司的包围圈靠近,张玉仁伏在山头上,心中忐忑不安。只要长乐公主按照计划进入包围圈,那么如果己方也按照计划动手的话,自己就算计划了逃生的路线也是岌岌可危。然而自己如果不动,一旦大教主建国成功,自己又哪来的开国功勋?去哪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能行动而不行动,不但没功反而有罪。 冥冥之中,忽然张玉仁希望长乐公主转身回去,那么计划也就不用动了,至少自己为这个计划作出了不小的努力,计划本身也是直指要害,就算不成,上面也能看在眼里。 但张玉仁失望了,他看见三名女子一步步走过了预定地点,然后己方的人手开始慢慢合围。 长乐公主慢慢走着,想了半天,终于还是停下来,长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两女,顿时又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 罗敷“扑哧”一笑:“殿下这样子,仿似回到了十年前的小女儿形态,那么的可爱……” 青璇也笑了:“殿下有什么话说不出口的?我俩天天侍奉在相公身边,都没福分得承恩露,以后殿下过门来,小女子也只好以殿下为姐姐啦!” “啊!”长乐公主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这两个家伙竟然已经知道了,难道是金诚嘴不严?还是憋着看自己笑话呢?想到这里登时心头涌起薄怒,期期艾艾道:“谁……谁得承什么恩露了?又是谁,谁,谁要过你们家门?你们……哼!” 罗敷抿嘴,紧紧抱住长乐公主的左臂,与她贴在一起,青璇则大笑:“殿下,这可不能怪相公,是奴家自己看出来的,那日你称病不出门……嗯?这,怎么回事?”说到这里,她面容猛然一肃,转身大喊道:“刘三路,杨英!”然后拉住长乐公主的右手向回一扯,道:“殿下快走,天啊,竟然有埋伏!” 山头上的张玉仁眼看着这一幕生,心中激烈的动着念头,动手,还是不动手? 咬了咬牙,张玉仁猛地一把朝天上扔出一面弥勒教大旗,旗号一现,只见长乐公主周围几十丈外,尚未完成合围的包围圈人手全都站了起来,大吼道:“斩妖女,复清明,杀!”然后纷纷向长乐公主冲去。 张玉仁身体一软倒在地上,他剧烈的喘着气,心中仿佛抽空了一般,未知的前途如一团黑暗侵蚀着他,使他感受不到一丝光明的温暖。 自己会不会永远的留在这里? 或者,死后真的可以进入极乐世界?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弥勒再起 对于秦罗敷小美人儿的音杀之术,金童曾经评价为“武功上是十分厉害的”,其实这个评语多半是针对这种武功的偏门和出其不意的效果。出其不意的效果自然是要生在敌人身上才能作数,然而如此一鸣惊人,连出手的人都“出其不意”了,这个情况就…… 罗敷紧紧抱着长乐公主,小声哽咽道:“殿下,我……琴儿,琴儿杀人了……” 看着三名教众脑袋上迸出的二十一道血泉此时渐渐的衰落下去,弥勒教这边的人的震惊自然更重一些,他们何尝想到这三名女子之中竟然也有隐藏着的杀手锏? 敌人和杀敌者一时间都陷入震惊之中,好在刘三路和杨英对此情况是有免疫力的,因为金童曾经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罗敷施展醍醐灌顶之术,还命令手下高手张楚将她带回家去精修,事后虽然没了消息,但这件事众亲兵都是知道的。 所以刘三路第一个打破沉默,哈哈大笑道:“尔等妖人反贼,自然不知道秦姑娘也是武功高手吧?嘿嘿,人家区区二八年华就是先天高手,相比之下,你们的武功莫不都是练到了狗身上了?两位夫人,还不快带着殿下离开,不拘哪个方向,你们两位大高手带个人,还会怕被人追上的吗?”说到后来,简直就是吼给罗敷听的。 这会儿明显是青璇的状态比较好,她也看清了场中的形势,眼看行苑方面的高手已经奔到了半程,而杨英一直挡在自己三人与刺客之间,立刻明白现在最聪明的做法就是逃跑磨时间,只要行苑的内务府高手来了,安全自然无虞。 于是青璇一手环着长乐公主的腰,一手拉住罗敷的手,大声道:“殿下,姐姐,我们快走!”轻身功夫运行到极致,竟然拖着两人跑的飞快。 本来已经傻了眼的弥勒教刺客们此刻更傻眼,自从三名教众被那一阵笛声突兀的杀死到现在,足足五六个呼吸的时间,竟然没一个人有动作,直接呆在那里。这五六个呼吸的时间里经历的事情信息量有些大,需要他们消化一番。 然后,也就无须再浪费笔墨了。 很快冯布等人就被捆得结结实实送进了“忠翊卫园”,刘三路气的直摔帽子,因为当时自己伤的挺怪异,众人过于紧张自己,所以耽误了就地审讯的时间,结果跑了个静坐军司,这次的大功只能算做是半份了。 而静坐军司张玉仁去了哪里? 起初张玉仁想去什么地方他自己都不知道,难道下半辈子要隐姓埋名了?后来想想还是不要脱离组织,所以就打算往冀州方向去,看看大教主的冀州攻略成功了没有,万一成功了,天下的弥勒教游兵散勇也算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就在张玉仁兴致勃勃的踏上了前往冀州的道路四天之后,消息传来,弥勒教在世罗汉法庆和尚坐化了,大教主、十住菩萨、平魔军司、定汉王李归伯只身逃了。逃到哪里去了?正在全天下搜捕之中,谁能知道逃哪了。 于是张玉仁很迷茫,作为教中排名第五的静坐军司,平日里不管去哪里都有一帮教众前呼后拥鞍前马后的侍候着,各地分坛的坛主、军师之类的对迎来送往之类的事情都安排的很到位,他每到一个地方就只是做两件事,一是研究造反业务,听取汇报汇总意见拿主意,二是会见当地信徒,大鱼大肉好吃好喝享受着。自从自己被上一任静坐军司收为弟子之后,武功也没怎么学,学的全是兵法,问题是老师本身兵法一般,教出来能学到自己这样就不错了,可是生存能力却是着实没学几招啊,现在脱离了组织,这让自己怎么活? 好在自己掌握的还有几个分坛的秘密据点。张玉仁忍饥挨饿、风餐露宿的直奔弘农郡渑池县,直线四千九百里,官道六千三百里,幸亏有马,路上还是足足走了两个多月,并且沿途还做了几次小偷,否则真的撑不到地方就得饿死。 回到渑池县外老庙沟的秘巢中,张玉仁进门就倒头大睡,睡了八个时辰之后起床,拿银子出门买了一堆肉菜回来鼓捣鼓捣,大吃一顿然后再大睡一觉,就这么过了几天猪一般的生活,然后才拾掇拾掇,计划了一下行程,卷了细软开始做继续跑路的准备。 张玉仁的行程就是以自己所掌握的各处秘巢为中继站,因为先一个大前提是自己不能饿死,然后大致的方向就是从弘农郡出,一路走到河内郡,经开封县过州界到兖州陈留郡,然后穿过济阴郡、山阳郡、任城郡、东平郡、济北郡到达泰山郡,经莱芜县过州界到青州齐郡,然后绕道乐安郡到达北海郡,进了北海郡就是安全的地方了,据说这两年骑象军司在那里展的不错,而且这次扫庭之战也并没有波及到北海郡。 这几天在秘巢中,除了吃饭睡觉恢复体力之外,主要就是定定心神,为啥?因为就在张玉仁从龙门山到渑池县的这两个月路程之中,扫庭之战的第二战又打起来了。张玉仁乔装改扮一路走过,现只要是扫庭之战第一战时被打散的弥勒教众到处,所有与之有牵连的分坛、据点,就算从前没有暴露的现在也全暴露了,有几个秘密据点是自己曾指挥溃败的人马去投奔的,这次也被扫平了,每天走在路上看见这个村镇外面挂着几具尸体,那个村镇外面摆着几个脑袋,旁边的布告上写的清清楚楚,某人于某年某月某日投靠弥勒逆贼,曾为逆贼做过些什么任务,虽然可能不是太完整,但个个都够杀头的罪。 所以张玉仁一路回到渑池县,那小心肝已经被刺激的每时每刻都“砰砰”乱跳了,而心中最庆幸的莫过于自己当时立功心切,加上对大教主和在世罗汉的绝对信心,竟然真的“舍命”带领一票高手去刺杀长乐公主,嫁祸金诚,行那釜底抽薪之计,阴差阳错的就躲过了第二波扫庭之战。那个,那谁说什么来着,做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嗯,每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张玉仁都有些佩服自己,有道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啊。 休息了几天,冷眼旁观着神州大地上的弥勒教众们被官府一遍一遍的篦着,抓杀了个殆尽,眼看着风声渐渐平息了,张玉仁才收拾好行囊,带着秘巢中准备好的假路引,不敢用马,牵着两头骡子慢悠悠的上路了。 这一路走下去,足足五万六千里,饶是张玉仁准备充分,每天都能走一百多里,但还是足足走了一年,等到他远远看见寿光县的城墙时,已经骨瘦如柴的他虽然觉得鼻子酸,却连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了。 再见到李归伯是在一处秘巢的病榻上,据说李归伯自从被法庆和尚以秘法舍命送出数万里之遥的时候,道基被震伤了,虽然法力什么的还凑合能用,境界也能维持,但长期身体不好,精神也常常不济事,一天十二个时辰,总有六个时辰是要用来睡觉的。 李归伯在房里,听到外面教众传话,便稍微太高些声线,道:“是老五啊,在外面做什么?快进来吧!” 张玉仁进了屋,跪地拜见,李归伯摇手道:“不要再用往常那些拜菩萨的大礼啦!今时不同往日,可是要共患难的,咱们兄弟之间心知肚明,还用那些俗套吗?来来,老五,榻上坐。唉,你可瘦了。” 张玉仁上前坐在床榻上,看着同样瘦了一大圈的李归伯,眼圈一红,有些嗫嚅的道:“大菩萨,这一年来,你也是清减了啊!唉,属下无能,收罗了豫州、河南府的一伙精干手下去行刺长乐公主,打算害一害那个金诚,结果人也见到了,机会也找到了,却没得手,还折进去十几个兄弟。这一年来,属下从豫州而来,一路上看教中的基业,已经……” 李归伯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张玉仁的手背,宽慰道:“你的事我都听说啦!行刺长乐公主,真真是个绝妙的主意,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不是那个金诚动快了一步,咱们手上人手充足,说不准还真能一战而定,可惜啊——不过老五,你不要自责!现在弥勒教上上下下,也就没剩多少老兄弟啦,兴许还有幸存着几个,但一时半会也还没能赶来。这三年来,老七龟缩在青州,只展不惹事,从前还有兄弟看他笑话,结果大战一起,朝廷唯独没有抓到这里的把柄,只是在齐郡、济南郡和平原郡布下重兵,始终也没有作的迹象,不得不说,老七对于那金诚的忌惮之心,还是忌惮的好啊。现在很好,你来了,前天老七还在念叨,总不能一个军司都剩不下,人都上哪去了呢?快去见见老七吧,你们虽然不是一个山头下来的,但毕竟都是师兄弟,这里的事务也是不少,实在缺少人用,你来了也能分担一些。” 李归伯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然后困了,必须要睡觉,所以还是打张玉仁去见骑象军司司马长天。 司马长天恰好这两天向李归伯提起过,离大战都已经一年的时间了,整个弥勒教十六个军司,难道除了自己之外全死了?没死的话人都哪去了呢?一年时间怎么也能知道当时打仗没在青州打吧,他们怎么就不找来呢?要知道现在青州大分坛的主要任务也是唯一一个对外的任务,就是盯着外来的人,看看是不是其他分坛的兄弟来投靠的。 这一年来,从各州来的兄弟们也不少,甚至有些大坛主、坛主都逃了出来,青州大分坛自然一个个都给安排落了户,大家静下心来,老实着点好好传教,任何闲事都不准再生了。可是,军司级的大人物们却像是全都人间蒸了一样,不见了踪影。 所以司马长天正式向李归伯提出,要不要派出精干小队离开青州,以行商的名义走遍天下去寻找? 李归伯正在考虑之中,老五静坐军司张玉仁就来了。 张玉仁与司马长天见面,虽然从前两人既不是很亲热的关系,也说不上不对付,反正就是正常的同僚吧,但是两人这次见面都表现的很热情,像见了亲人一般。 嘘寒问暖了半天,司马长天先转向正题,简要介绍了一下青州大分坛目前的主要情况,以及目前“镇之以静”的展策略,等到张玉仁接受了目前的情况和同意了既定策略之后,司马长天道:“五哥,目前青州大分坛也就是这么几块,一是各地分坛之间的交通联系,机密事宜的交接送达,二是各地分坛之间的钱粮统筹分配,采有余而补不足,三是传教、集会的组织运作,四是对外的情报收集,向官府渗透等行动,至于人员任免方面还是大军司一手定夺,上面这四块,你看看你喜欢管哪一块两块,小弟明天就唤各方头目过来与你交卸,这三年来,主要是大战之后的这一年来,实在是太累了……”说到这里,司马长天不禁又是潸然泪下:“诸位兄弟没一个回来的,我是天天盼夜夜盼,可是自己不中用,被压制在青州之内,一个耳目都不敢派出去,这日子过的,煎熬啊……” 张玉仁也被感动了一把,似乎这一年来已经渐渐离自己远去的情绪又要回来了,自己找到了组织,自己又快变回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了!与司马长天唏嘘了半天,张玉仁叹道:“七弟啊,这么个青州大分坛,还真是难为兄弟你了。从前咱们这些做军司的,从来不管分坛的日常运行,更没一个行家里手。我记得青州大分坛从前都是不存在的吧?硬是被七弟你整合起来了,也是个壮举。不过哥哥我想好了,治理分坛反正我也是不会,这样吧,你该怎么干的还怎么干,辛苦辛苦,这个忙哥哥我是帮不了啦。你手下有没有先天级的高手,给我分派两个,我去徐州、冀州、幽州、并州几个地方转一圈,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的人都哪去了。若是运气好,还能带回来几个,说不定他们也是待在地底下等人去联系呢?” 司马长天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 第一百四十章 关门捉贼 司马长天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有五哥愿意去各地看看真是太好了,我们就找个时间一起上禀大军司定夺!” 转眼过了两天,这天是七月初十,夏天的酷热笼罩了整个北海郡,司马长天嫌弃的甩了甩身上被汗浸透的薄衫,摘下斗笠走进了一座十分气派的临河酒楼。 扔给小二一块二两多重的银子,上了三楼,只见一个硕大的水车矗立在楼北侧,缓缓将水送到三楼的接水口上,然后水流就顺着水道一圈圈的在楼层内盘旋,还利用落差造出来几个小瀑布,在这炎热的夏日送来了一丝令人惊喜的清凉。 水道沿途有不少用竹篾隔开的小间,司马长天看了看,这时是下午申时左右,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整层楼上就算有着极其先进的降温条件,但还是没有一个客人。 小二一直站在楼梯口踅摸着,见司马长天随便选了个位子坐下,连忙大喊道:“乙四号客官落座,风扇开啦——”然后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把机括连接到了水车上,然后司马长天头顶的一个十字扇叶呈轮状滚动起来,一丝丝的小风吹过,配合着河水的水汽,司马长天舒服的简直就像睡觉了。 这样的顶级服务,享受一次一两银子,按人头收费,这也是寿光县中唯一一处能够提供这种降温服务的处所。据说大城市里有一些这样的酒楼,但由于水流的问题也并没有普及开来,寿光县虽是北海郡的郡治,但城内毕竟只有这一条河,而且这种风扇机括的制作并不容易,所以同时提供有水车和风扇服务的,还是仅此一家,而这种高消费场所,有一家就已经足够了。 小二点完菜就下去了,过来一会,另一个小二打扮的人上来,大马金刀的坐到司马长天的对面,笑道:“三年不见,骑象军司诸事还顺遂否?” 司马长天看了看来人,苦笑道:“是啊,从景明二年的七月十三,直到这正始元年的七月初十,还差三天就是整整三年了。不过大人问的实在多余,‘卑职’的差事是否顺遂,还不是大人知道的最为清楚么?” 金童点头笑道:“不错。军司辛苦了,此间事了,朝中必有一个不错的位置等着军司去坐呢。” 司马长天自嘲道:“只要不是牢房就好——想必大人也不会闲着没事消遣卑职吧!大人此来,所为何事?难道消息渠道不通畅了?” “非也。”金童摇摇头道:“本来我想说只是路过,顺便看一眼大教主十住菩萨什么的,不过想了想,还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是听说被本府通缉了一年的静坐军司终于来了,想问问你,准备作何打算。” 司马长天想了想,如实道:“他见教中的中坚力量多没有在这,打算找我要两个高手出门去各州寻找收拢,这件事我还没有想好,正打算问你的意见,不管你留不留他,在大教主面前我都会有相应的说辞。当然如果说不下来,我也没有办法,只好大人你自己改变计划。” 金童伸出两根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敲敲桌面,哑然笑道:“怎样都行?呵,这还真成了一个不怎么好办的问题。公主殿下自然是想要他死的,我呢,不怕被你知道,与殿下已是夫妻一体,自然同仇敌忾。但是往国家大事上说,本府也正需要有这么个人东奔西走,把天下的暗桩一个一个的帮朝廷刨出来。再多的人都不怕,只要最后汇集在北海郡,就是一战而定,此乃关门捉贼之计。唉,那就——满足他的愿望吧,不过跟随着他的高手你可要想好,一定要可靠。” 司马长天笑道:“恭喜大人抱得美人归,嘿嘿,卑职真希望大人真正尚公主的那天,卑职能够得回个官身,也好前去拜见贺喜了。至于跟随静坐军司的人选,卑职自然是有极妥当的安排,绝对不会被他跑了。” 金童点了点头,转而笑道:“跑,他是跑不了的,不过不值得为这人费太多的力气,天底下大事多着呢,谁能顾得上这种小角色。最近大教主身体如何?” 司马长天叹了口气:“不怎么爽利,怕是很难回复从前的雄风了。” 金童也叹道:“有道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啊,最近这温柔乡里混的不错吧,又祸害了多少个没脑子信教的女子?” 司马长天赧然道:“这个,大人,信教也不一定就都没脑子呢,也难说有卑职这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嗯,九个吧,从这月初一,到昨日初九,正好九个,有一次同时仨的,该歇息的时候也歇息了。” 金童笑道:“世间男人最幸福的事情,都被这位仁兄赶上了,‘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啊,虽然这个‘天下’还多少有些距离,但当年不是差点就拿到了吗?现在身受重伤,修行不畅,却还如此淡定,真是佩服佩服。” 两人聊了些闲话,金童再三确定了张玉仁的事情绝对没有问题,这才告辞离开。 金童这边奔向设在齐郡临淄县的青州伏羲堂时,两名冥修侍妾冰竹、冰菊走进了石青璇的居所。 青璇正与罗敷默默对坐盘着账,这一年来为了日后赢取长乐公主过门,金童在家庭经济上做了不少努力,总不能花点银子什么的全都靠法宝点铁成金啊,总得有些赚钱的门路给别人看见。 所以如同寿光县里那种带流水、风扇的酒楼,就是金童兼并了一批之后开出来的全国连锁的。当初为了技术保密的问题金童也是揉红了脑门子,最终还是决定从厨师下手,先用极高的工钱招揽了一批名厨,然后教他们用铁锅研究炒菜技术。 这一研究乖乖不得了,厨师在新式做菜方面的创造力远远出了金童的预期,不过金童本来不是个靠世俗产业吃饭的人,本来可以附带开的很多种产业也就凑凑呵呵了事,直到两个月前厨师们才纷纷毕业,被分派到一些大城市的连锁酒楼去掌厨,秉承着金童指示的宣传、造势方式,以及在暑天利用着独特的降温设备优势,这俩月的账目还真够好看的,青璇和罗敷两人看的津津有味。 这时冰竹和冰菊进来,两女也是浅浅的带着笑,与青璇、罗敷见礼后,一左一右跪坐在几案两边。 青璇眨一眨大眼睛,问道:“两位冰姐姐近日不是一直在清修么?怎会有空来此与我等闲聊?” 冰竹微微躬身,道:“好教姐姐得知,冰兰姐姐明日要启程去泰山了,今日正在做最后的准备,脱身不得,因此她托我俩来问问,上次带回来的那些小玩意儿,两位姐姐不是说挺好的,打算经营的吗?若真是如此,她便多带回来一些,不光是带回来,按照夫君最近经商时的说法,还会把信息统计出来,各个种类、各种特征都准备样品,还是有些费时费力的,所以……” 青璇道:“又要去泰山?冰兰姐姐这次在家连一个月都没有的吧?算了,反正都是被相公支出去办事,我才不管。不过上次的那些东西啊,我倒是想了想,对了你跟我来看看吧,我都分好类型了……”说着话站起来拉着冰竹,风风火火的出门而去。 罗敷与冰菊两人面无表情的呆呆坐着,半晌,罗敷以手抚,无力的道:“姐姐你看我是不是额头上多了些皱纹?” 冰菊淡淡的抿嘴一笑:“青璇姐姐是性情中人,姐姐无须担心。其实,这次冰兰姐姐回来的一个月中,我们详细的研习过青璇姐姐的幻术,现她的幻术之中风格极重,绝非是给一般炼气士修行的法术,甚至其中有些内容我们都似曾相识。只是……只是我们三人遭逢大变,都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只有那种熟悉的感觉罢了。”说到这里,她略略有些沉闷,不过习惯了就好,很快她又淡淡笑道:“青璇姐姐的幻术,有一种勃勃的生机存在,或者是有因为心法之中掺杂了火行属性,而青璇姐姐本身是木行,木能生火,倒是贴切。她的幻术要么练不成,若是一旦练成,那一定是十分厉害的。” 罗敷摇头道:“练成练不成的,我又能说什么呢?可是,我的资质不好,一直未能筑基,也就不能时常侍奉在夫君左右,我以为青璇比我的资质好就能快得多,可是一年一年的过去了,三年了,她还没有动静,这可如何是好?” 冰菊沉默了一会,叹道:“其实,罗敷姐姐你又何必苦恼呢?夫君的厉害,不是你所能想到的,现在只是因为他并不着急,一旦他改了念头,需要你或青璇姐姐筑基,进入更加高深的境界,只不过是弹指般的容易。这次冰兰姐姐着急的再赴泰山,是因为上次是不得不回来,而这次是因那边曾有过约定,又不得不去,到下月初一她就能……然后带回一封夫君一直期盼着的回信。虽然我们三人懵懵懂懂的,并不知道夫君的来头到底有多大,但我们毕竟只是失忆,却并不傻……” 这话说到后半段,简直就像是仅仅说给自己听的,如此小声,如此小心,如同梦呓一般。 ----------我是感冒的分隔符---------- ps:感冒了……本猫是说,感冒好几天了,昨晚顶不住了所以只写了三千字就躺下,今天同样很难受就不写了。所以,明天的一章应该会晚一些,因为需要先下班,然后回家,然后写,然后…… 第一百四十一章 鬼门关 冰兰施展着真人的修为,风驰电掣的飞行在神州大地上空,她身后时不时挂起丝丝缕缕的白云,任谁都看不出她是个冥修。 从洛阳飞行到兖州泰山郡,冰兰用了十几天的时间,她并不是金童,不是朝廷官员,而金童对这种事还算灵活掌握,既然不是为了公事出门,那么也就不能使用伏羲堂的国器,而从前青璇一行从玉门关到洛阳,一群弱女子也只好借道伏羲堂了,但冰兰忝为真人,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就没有这个必要。 不考虑家主做任何决定的意图,只考虑家主在下一刻会需要到什么,这就是冰兰的人生定义。所以,家主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自己只需要认真飞行就是了。 再往前就是泰山了,冰兰渐渐的减慢了度,她需要靠近泰山,然后找一个阴气旺盛的地方休整一番,散尽浑身的阳气,重归冥体,然后才能在几天之后的八月初一进入鬼门关。 事实上,在出前冰兰已经开始运转一种阴阳分离的功法为此做准备,以免到了泰山之后来不及行功,耽误了八月初一鬼门关一个时辰开关的期限。 眼波流转,冰兰无悲无喜的望向峰峦叠嶂的泰山山脉,这里方圆数千里的地域之内,每一座山峰都是平地拔起,只是因为山峰有高有低,有长有圆,才显得像是一整片山区罢了,其实只要把每一座山峰都分割开来就会现,山脚下都有平地的存在,每一个山头都互不相连。整个神州,只有泰山一带有此奇景。 望着高耸入云的泰山主峰,冰兰默默推算着鬼门关的所在,她要去的地方应该是鬼门关左近的山峰之下,而鬼门关每次出现都不固定,而是囿于一块范围之内,需要根据启关当日此地阴阳气息的分布状态而调整。而在启关的当日,阴阳二气自动形成深奥晦涩的阵法,鬼魂、冥修以及高级修士可以入内,但凡人则无法进入鬼门关所在区域,这也就是民间传说中的“鬼打墙”。 根据阴阳二气的分布来预测鬼门关所在并不困难,很快冰兰便默算出一片区域,正要下去,忽然一道熟悉的气息向她靠近,她连忙抬头望去。 “家主大人……”冰兰语气中略带惊喜,但更多的还是那种像极了木讷的清冷。 从神州之外进入冥界的冥修,没有一个是人生完整的,转而修冥,相当于没有补充魂力的重生,除了识字说话的能力和一些常识之外,对从前的人生都已经变得一无所知。 而冰兰的这种清冷正是因此而产生,有时连金童都不禁扼腕叹息,如此美人,如果是个人生完整的人,又怎会心甘情愿的来当自己的侍妾? 不过既然已经投怀送抱了,就无须客气。金童从云头上向冰兰飘去,一边开口笑道:“冰兰,我记得你这阵子要回冥界去了,算算日子就是这几天能到,因此前来等你,顺便看看鬼门关的样子,好开开眼界。你打算去哪里休整?” 冰兰主动把小手送到金童的手心里,抿嘴道:“家主,请随我来。” 两人手拉手的按落云头,冰兰用空闲的手臂一挥袖子,只见一座小山峰的山腰上出现了一个山洞,洞口有五六尺见方,然后她就拉着金童飞进山洞里。 进了山洞,冰兰放下两个蒲团,与金童面对面的跪坐下去,面颊微红道:“家主,这是妾身前次寻到的闭关处所,从前像是虎窝,不过已经被妾身打扫干净。鬼门关每月开一次,但只有像妾身这样在阳间有职司,逆转过冥体的才需要从这里过去,因此,此间徘徊的冥修很少,每次只有三五人罢了,且都是地府派遣,并不虞有人打扰。可是妾身已经运转玄功分离阴阳二气,不能在此服侍家主了,否则多有不便,若是重新运转玄功,恐怕会误了开关的时辰。” 金童轻抚着冰兰雪白的玉手,笑道:“我又不是什么荒淫无道的人,冰兰这么乖巧可人,看在眼里就已经十分过瘾了,来日方长,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怎会急于一时?”心中暗叹一声,这也就是冰兰,能把哪种事情都说的清冷无比毫无桎梏,要是青璇或者罗敷,这一句话可以给她们一个时辰的时间去慢慢支支吾吾。 四下看了看,金童又道:“还有几天的时间,你要开始了么?” 冰兰默默点头,目光中怀着歉意,金童道:“那你行功吧,我为你护法。” 冰兰闭目静坐,身上真元运行之际,阳气渐渐的弱了,整个人也变得面目苍白,甚至越来越有透明的感觉。 知道整个过程还需要数日,金童并不着急,自己挪过去把洞口一堵,神念一动,腰带上别着的已经变得只有拇指大小的羊脂玉净瓶自有感应,一连串的吐出百十本折子来。这些折子之中,有公文有密报,都是需要细细研读并且谨慎决定的事情,反而都不是怎么太紧急的事情,真正紧急需要朝夕至的公务早就处理完毕了,也来不及细细琢磨。 这一年来,由于孙恒请假去了东胜神州“探亲”,讲武堂没了主心骨,这个位子又不适合找别人代理,所以金童索性就自己勤快一些接过了担子,而锦衣营的事情就算金童再忙也从来没有假手于人过,这条线上就算不小心透露出一句半句的消息都够不少人家破人亡的,十分微妙。 不过,锦衣营的事务除了金童之外也不是就无人知晓,拓跋澄就不用说了,再机密的事也得先向他汇报,而一些关于朝中大臣的秘密情报,还会被金童分拣出来送去另一名朝臣的家中,那人就是台院侍御史丁浩丁瀚白。 三年前金童在玉门关进行了第一次针对弥勒教分坛的大行动,回到洛阳之后曾向丁浩透露了连弩案的一些信息,但由于涉及朝臣派系,打击面太广而迟迟没有实施动作,两人也商量过此事应等到弥勒教的问题告一段落之后才能作。而去年经过两次扫庭之战,弥勒教仅剩下一些残余分子被压制在青州的角落里,已经不成气候,再起无望了,况且现在青州也已经成了足以装得下整个弥勒教的大口袋,在国家安全方面可以确保无虞。此时正是启动连弩案的最佳时机。 金童手里拿着的,全部都是与连弩案有关的报告,他也正需要有这么几天的清闲时间,把这件事好好理顺一下,制定一个初步方案出来。 无须灯火,金童一字一句的把手中的折子看完,掩卷长思。他现在面临着抉择,要么把这一切就当做刑案办理,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该求情的求情,要么就把连弩案的始末视为一个政治风向标,如果真的说连弩案背后的始作俑者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也真说得过去,那么以后因此而举起的一连串屠刀也就不可避免了。 就这样,看了两天,想了两天,金童静静坐着一动没动,就已经是七月三十日的晚间了。 冰兰经过数日的行功,身上由冥界功德之器转轮台护持融合的阳气基本上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而行功到了此刻也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只见冰兰浑身苍白一片,几颗洁白的牙齿死死咬着下唇,头上身上时不时迸出一团一团的青气,就像是人出汗一样,裹着一丝一丝的白气,缓缓送出体外。 冰兰浑身轻轻颤抖着,手指头紧紧的捏着衣角,一脸要哭的样子,那痛不欲生的表情直教金童都跟着难受。 就这样挣扎了半个时辰,冰兰的表情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她睁开眼睛,默默看着自己重新变回青色冥气缭绕的身体,仍是无悲无喜的叹了口气,这时才像是忽然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似的,急忙转过身来伏身与金童见礼,道:“家主大人,妾身已经分离了阳气,只等子时鬼门关开门,就可以进入了。” 金童却摇头叹道:“你们只说回一趟冥界或者回去述职云云,我也只当是串门一般的容易,谁知这次心血来潮要来看看鬼门关的样子,却无巧不巧的看见了你的这种遭遇。冰兰,你这分离阴阳二气的功法是从哪里学来的?为何在行功过程中如此的痛苦?” 冰兰仍是面色淡然,只是秀丽的眉头稍微皱了皱,道:“家主大人有令,妾身怎会推辞?况且妾身确实是身负职司,按理说需要定期回去禀上这边情形,这本就是妾身的分内之事呢。至于这功法,是每个从鬼门关出差事的冥修、鬼吏都要学会的。要分离阴阳二气,恍若把身体从中剖开两半,自然如脱胎换骨一般的痛苦,但家主无须过虑,这点苦妾身还受得了,本来这身体都是冥气所化的虚幻之物,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金童苦笑道:“你们三个人,惯会把自己的事情说的像是别人之事一样平静,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过我可看不下去,就以这次为限吧,以后若没有真正重要的事体,我也不会再让你们来回的进鬼门关了,说一千道一万,每进一次还不是要受一次这种脱胎换骨的罪吗?就算你们自认是我的侍妾,生死都由不得自己,但我也说了,各人有各人事,没有人生来是为别人活着的,就算是冥修,你转冥修这一世也并不是因我而注定的,你需要敬畏的永远都不是我,我怎能如此作威作福,对你们的痛苦如此不管不顾呢?况且,这种痛苦又是显而易见的。” “家主……”冰兰轻轻唤了金童一声,却忽然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冰冷的躯体内有着一团温暖的地方,不知道是识海肉身的具现还是对面这个拥有自己一切身心的男人给自己的暖意。怔了一会,冰兰轻轻笑道:“时辰到了,妾身要去了。” 金童点头道:“我们一起过去,你要多保重。” 冰兰臻低垂,忽然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往金童脸上啄了一口,双方同时体验到那种半肉半实质的触感,然后冰兰俏脸霞烧如同活人一般,飞快的跑了出去。 这……金童伸手摸了摸脸颊,这触感着实不错的,原来冥修的身体并非纯粹的阴气,而是半阴半阳,只要有生命,就必然有阳气的存在,那是任何功法都无法排除的。 走出山洞,金童看见冰兰正在一步三回头的向一座在空中突兀升起的牌坊飘去,见到金童出来,冰兰转过身来,微微躬身,金童也是抱拳为礼,然后冰兰转身进了牌坊之内,疏忽不见。 金童细看那牌坊,高有二三十丈,通体青黑之色,应是凝重的色调,却给人一种流光溢彩的感观,金童靠近到二十丈左右再看,原来这牌坊的本体并没有用什么金属木属的材料,而是纯粹的阴阳二气组成,阴气居多,阳气较少,由于没有实体,所以表面上一直有着细微的波纹荡漾着,而映衬着漫天的星光,那些波纹上自然就又折射出不同的色彩,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金童啧啧称奇,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鬼门关,不过这生意也太萧条了一些,真如冰兰所说,整个神州每月也就寥寥几个冥修需要用鬼门关而已,金童眼睁睁看见进去了两个,然后里面出来了一个,就没别人了。 呆了一整个时辰,从子时头到子时尾,里面忽然有人喊道:“还有没有了?没有就闭关啦,再来就得一个月以后。” 金童四周看看没人,忽然童心大起,大喊道:“活人能进否?” 里面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然后答道:“能进能进,不过你得耐心点再等几天,等你死透了的!” 金童同样报以哈哈大笑,过了一会,鬼门关闪了几闪,倏得变小,小极而无。 金童呆呆看着鬼门关消失后的空洞,再看看漆黑的天色,正想着是否现在回泰山县中休息一会呢,忽然听见远远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等一等……再等等,我……我来晚啦……” 金童转脸向那声音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条青影从远处飞来,如箭之,近了再看,是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小鬼,容貌模糊,显然道行还很浅。 第一百四十二章 旌阳宫铁树镇妖 第一百四十二章旌阳宫铁树镇妖 金童看那小鬼,显然道行还很浅的样子,连外形都不凝实,容貌也还模糊,却一副急匆匆的样子赶来,像是有很着急的事情,着实有些奇怪。 小鬼因为体形不够凝实,所以拖着道残影飞来,在天上绕了一大圈,金童不禁莞尔,这不是现实版的“飞机拉线”吗?正笑间,忽然那小鬼就飞到了他面前。 小鬼立在空中,摆出一个作揖的姿势,仍是用那有些尖利的嗓音道:“仙长,请问鬼门关刚才开启过吗?也许是我记错了日子。” 金童摇头,慢悠悠道:“你没有记错,今日是八月初一,子时已过,想再等开启要到一个月以后了。” 小鬼立刻嘤嘤假哭起来,按他的嗓音来说或者应该是“嚎叫”起来:“这可如何是好!我飞了三个月,好不容易到了地方,算好了时间一来一回正好七个月,如今没能赶上,看来这一门全得死了,苦也,苦也!” 金童看这家伙人小鬼大的样子,不禁奇道:“你是哪家豢养的鬼类?这家人还真指望着你?飞了三个月,就你这道行,路上没被道士顺手度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还能去救人?” 小鬼一叉腰,不服的道:“你这道人好不讲理!吾乃旌阳宫座下专责看护铁树的鬼童,虽然道行不济,但论起来也是大名写在天庭名薄上的,谁能度了我?若是你有这意思,不妨先看看这个!”说着小手伸向背后,擎出块一尺见方的玉牌来,这玉牌金光闪闪,散出来的道韵古朴晦涩,正而不邪,光看材质就一定是真品了。上写两排四个大字,上面横写“旌阳宫”,正中央一个硕大的“镇”字。 旌阳宫铁树镇妖?这典故金童听说过,不但上辈子从《三言二拍》里看着,这辈子还特地找人闲聊过,确实有许旌阳这么一号人物,而且是天庭少有的金仙,位列四大天师次席,仅次于张道陵,乃是天庭之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不知道还好,知道小鬼的来历,金童更加奇怪,道:“你是旌阳宫的鬼童,旌阳宫是许天师的行宫,仗着许天师的大名你哪里不能去得?怎么还需要等鬼门关呢?我就不信许天师座下的差役要去冥界还得来排队!嘿嘿,你这小鬼头不老实,没说实话,看贫道今日就揪了你给许天师送去,也好与许天师拉个交情,日后上天去还能得承一些照顾。”前面的话是真的猜测,然后就已经确定了,最后则纯粹是吓唬两句看人家小鬼的笑话。 不料小鬼还真被吓住了,整个身形都被吓唬的淡了一淡,有些抖的道:“仙师,别别,饶了我吧,不要抓我……”有心想跑,但看看金童散出来的地仙境界的气息,情知跑不了,又想到心中的事情,就算跑了也没个了局,只好求饶。 金童见小鬼服软,呵呵大笑道:“知道利害就好。还不从实招来,你叫什么名字,为啥偷摸从旌阳宫跑出来?有事情需要去冥界办?你倒知道我是仙长,却不知我也是在大人物身边当过道童的,其中的关窍你却不好瞒住我。”心中暗叹,“这辈子”的“前半辈子”到底干过什么自己还真不怎么清楚,反正唬着来吧。 小鬼浑身有些哆嗦,强自镇定的笑道:“原来是前辈啊,不知前辈来自哪一宫哪一殿……呃好好我说,我是旌阳宫看守铁树的鬼童,原本那铁树是用来镇压南昌郡孽龙的,因其下通无底深井,阴气太盛,只得从冥界寻了鬼童前来看守。我上辈子估计是个外域炼气士,不知有何遭遇便入冥界化作冥修,老爷那时去冥界翻看了七十多万个冥修鬼童的名册,从中挑了四名出来,我是金鬼童,另有银鬼童、铜鬼童、铁鬼童……” 金童失笑道:“这帮神仙取名字的功底真是直追本官啊,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金鬼童见他敢直言嘲笑上仙,不禁惊呆了一呆,更不知道“本官”是什么意思,顿了顿继续道:“前几天老爷从天宫下来,说是回行宫歇息几年,养养气,然后又出门去了雍州武威一趟,再然后就闭关不出了。老爷虽然闭关,但我们这些下人自然不敢造次,战战兢兢的服侍着……” 金童再次失笑,这次却没说话,只是想道:“你还没去八景宫呢!须知八景宫里的太上老君打个盹的功夫,什么烧火童子什么坐骑青牛的就跑了个一干二净,果然衙门越大规矩越松啊!” 金鬼童浑然不知道金童怎么想,不过说着说着也是不害怕了,继续道:“可是忽然有一天,铁树下面的老龙忽然开口说话了……他他他说,老爷当年杀了他几千个龙子龙孙,这么多年了他被铁树镇着,死活也不由得他,但当年老爷为他留下了一脉子孙,这是老爷的善心,可是马上这一脉又要被灭门了,损了谁的功德他是不管了。” 金童道:“孽龙还有子孙后代?真是奇闻,不是被许旌阳杀绝了吗?”当年他看三言二拍也是一目十行,哪能记得清楚? 金鬼童解释道:“我们也问了,老龙说,当年他有个儿子,是个蛟精,灭门之时逃到了扬州会稽郡的崇安县,那县山中有一寺名怀玉寺,蛟精入内哀告,说全家被许逊剿灭,祈求怜悯庇护,后当重报。其寺有一长老,法名全善禅师,禅师说,闻豫章许逊道法高妙,慧眼通神,吾此寺中,何处可躲?蛟精道,长老慈悲为念,若肯救拔小人,小人当化作粟米一粒藏于贤师掌中,待许逊到寺,贤师只合掌诵经,方保无事。长老心中有善念,遂答应下来,后来我家老爷入内入内寻找,未曾找到,也就去了。” 金童有些惊讶:“以许旌阳的本事,竟然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和尚庇护了一条蛟龙,真是奇哉怪也。” 金鬼童道:“那是我家老爷已经看到了前因后果,故意放他的。蛟精保住了小命,便对长老说,救命之恩要报答一二,但须得全寺七日七夜不动钟鼓。长老便如此吩咐下去。然而三日以后,只见寺中前后狂风顿起,冷气飕飕,土木自动,长老慌了,召集众僧商议,说那孽龙之子本是害人之物,现在要报答我们的救命之恩,教我们七日七夜不动钟鼓,这才三天竟然就有如此异象,想必是他把言语哄我,若不打动钟鼓,莫承望他报恩,此寺反遭其害,那时悔之晚矣。于是令僧众去敲钟,华钟敲了一百零八响,登时云开雾散,回复了朗朗天日。那蛟精却是大惊,回到寺内来问,长老如此作答。蛟精顿足道,吾前日分付寺中勿动钟鼓,意欲将寺门外前后,那武夷山边儿上的高山峻岭滚成数十万亩良田,报答我师活命之恩,今才三日,止将高山上略荡得平些,滚有泉出,未及如数,而吾师即动钟鼓,后面却无能为也。长老立即派僧人出门去看,果然如蛟精所言,悔不自甚。蛟精拜辞长老言,吾族中有众千余,皆被许逊诛灭。兄弟六人,已亡其四,吾父又未知存亡何如,吾今悔改前非,修行悟道。长老便为他剃度,然后两下里告别。我家老爷正在前路上等他。见了蛟精,左右欲斩之,还是我家老爷道,此物虽是害人,今化为僧,量必改恶迁善,又对蛟精道,孽畜,我今赦汝前去,汝务要从善修行,勿害生民!吾有谛语,分付与汝,劳心记着:‘逢湖则止,逢仰则祝’。” 金童点头道:“不错,这蛟精既然心怀善念,要化高山为良田,饶了也未尝不可。” 金鬼童也点头,道:“这正是我家老爷的善心所在了,后来那蛟精所化的僧人到了贵湖旁的仰山脚下,知道这就是我家老爷给他指的地方了,于是在此修行,法名古梅禅师,天旱时百姓去往求泉水,无有不验,香火倒是不错。后来,他的后代……” 金童道:“和尚的后代?” 金鬼童道:“呃,该是还俗了的弟子吧,孽龙也没说的太清楚,因为此事还牵涉到另一个人呢。孽龙后来是在长沙太守贾玉的府上被擒的,贾使君的女儿贾氏生的好,就被孽龙给坏了,入赘了三年,把那贾氏也化成了妖身。我家老爷来时要连贾氏一起斩了,贾使君相求,老爷动了恻隐之心,便改为化神符为水给她服下,不再变化。贾氏后来虽然没再嫁人,却还是生了一女,想必是遗腹女之类的,但并未化成蛟精,只是个凡人。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此女后来便嫁给了古梅禅师的一个‘后人’,嗯,我估计毕竟是个还俗的弟子,或者是收养的孤儿之类的,若是古梅禅师为老不尊又还俗的话,我家老爷当年也不能放过他。” 金童点头道:“不错不错,有神通的神仙,往往能看穿人的前生后世啊……”说着这话,只觉得后背心都是阴渗渗的。想了想歪楼不好,于是再问:“那么,你前来鬼门关要救的,就是孽龙这一支后人了?” 金鬼童点头道:“不错,若我不来想法子,这一家二百多口,当年被老爷善心留了条活路的,就要一个一个的蹬腿西归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入吾彀中 金童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修道人最怕因果,这个事儿近来倒是经常有人同我讲。”近来“有人”讲,其实不外乎就是孙猴子和三冥女,孙猴子倒还罢了,虽然惫懒,但是说到修行的理论知识这货比谁都明白,不管何种路子张口就来,就没他不知道的,显然当年在“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里读书读的不错,不过三冥女来来回回也能说出不少的道理来,这就令金童很意外了,按理说神州域外的修士兵解转冥修以后,前生的记忆是一概全然忘记的,只能保留一些生活常识,不至于变成牙牙学语的婴儿罢了。对此三冥女解释,冥修随着修为的高深起来,对于修行的记忆会慢慢恢复,这也是她们实际上进行冥修之后才现的,似乎是“冥冥中自有天意”的意思,在她们被鬼帝征召之前,也与一些鬼官鬼吏打过交道,得知人活着时根本不知道冥修还能自行恢复生前对修行的理解。当然,三冥女除了在生活常识和修行理论上还有些“人样儿”之外,其他人情世故之类的仍旧懵懵懂懂,比如金童唤声“转个圈看看”,立马就木木然的转个圈给他欣赏…… 金鬼童见金童表示赞同,一拍大腿道:“照啊!当时小鬼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就告诉老孽龙,如果真是这样,这件事我就立刻去禀告老爷,他就在里面好好待着吧,也不用担心了,老爷知道以后估计会出手的,当年既然有善念,自然要照顾到底。毕竟老爷曾说过‘良心自有良心报’和‘莫道苍天无报应’这样的话,善事自然要做到底的,反正他也不图你什么,并算不上‘妄取人财,布施无益’,一句话,我估计老爷十有8久会保住你这一线血脉……” 听着听着,忽然金童觉得不对,忽然打断道:“不对啊,你不就是一小鬼吗?你家老爷堂堂四大天师之列,贵为天庭金仙,至少会有贴身道童支应事情,这种事岂是你一个小小鬼童可以张口答应的?” 金鬼童哭丧着脸道:“不正是因为这个吗?否则我堂堂……怎么你一说要抓我去见老爷,就把我吓坏了呢?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仿似有十成把握此事说给老爷听之后,老爷必定会答应的,也就这么回答了。而且老爷虽说闭关,但只是自己在静室中待着,时时还会有人进去商量一些事情的,那几天刚好大天师张老爷就去了,与老爷一同在里面,我也是想着这个事,估摸着是会见到老爷面的,所以才……反正就是心血来潮、阴错阳差了。然后我就去了静室,结果一问,不但老爷在里面闭关,连张大老爷也在里面闭关了,据说是要炼制什么惊天的法宝,什么地方要用,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刚刚吩咐了所有人不得打扰,任何十万火急的事情都不准打扰,老爷原话是说,就算天宫塌了,天庭倒了,太阳变月亮了,都不准进去打扰他。我一听就蒙了,只好回去告诉老孽龙。老孽龙在里面大笑道:‘你是许旌阳座下的差役,还是负责看守铁树的,你这一言一语,在旌阳宫内,对我这铁树镇压的老龙说出来,还不十足十是许旌阳的意思?嘿嘿,这事不好办了,原本我老龙虽然被镇压了,一概法宝皆成了破铜烂铁,但还有两条龙须可用,本来我思量着许旌阳万一要是不出手帮我后代子孙,我虽被镇压,但把这两条龙须送出去的本事还是有的,凑合也能解了子孙之厄。不过既然你说要禀报给许旌阳,我自然也就不考虑这件事了,两条龙须割下来已经做成了上吊绳,打算等这件事完了就悬梁自尽,魂飞魄散一了百了。现在不成了,我也是没本事再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反正我儿子的后人也不是亲生的,大约说成是传人更加贴切,传了我老龙血脉的也就是个入赘时生的女儿,连姓氏都没随我,而且还没成妖身,死了活的,操不了这个心啦,至于许旌阳,反正他福分大,也不差这么仨瓜俩枣的功德,就这样吧。’然后就不言语了。” 喘了口气,金鬼童继续道:“老孽龙这么一说我又慌了,合着是我给老爷找了这么个罪孽?当初如果我没脱口宽慰老孽龙,估计这事也就没有一样,但既然我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就招来个办不了的事情,回头在老爷那里也没法交代,更何况,这事办不了并不是因为老爷没本事,也不是因为老爷不愿意办去,而是我话传不到,那么这个因果……我这小身板连个人形都勉强,万一一道天雷闷声不吭的劈下来,那玩意可不管我是不是登记在天庭名册里啊,古往今来多少正经神仙是被天雷劈死的呢?所以我就去请教老爷的贴身道童木叶童子,没敢说啥事,就问如果在外面管了闲事想找老爷帮忙,但老爷不帮忙该怎么办,这因果该怎么算呢?这老哥告诉我:‘个人闲事个人办,老爷管与不管都是天意,连这都不明白?咱们旌阳宫在天庭也是响当当的一号大衙门,拿着令牌什么山神土地城隍判官的敢不给面子呢?就自己去折腾呗,出了事自己认罪,牵扯不到老爷身上就行。’我一想也对,干脆,我就回去问问老孽龙,他那子孙后代到底碰上什么麻烦了,万一我拿着牌子找对了地方一通狐假虎威就成了呢?所以,我就又去找老孽龙了。” 金童嘿嘿一笑:“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不敢被我拿回旌阳宫去谋功劳呢,不过看你这小鬼还挺热心,这么跑前跑后的也不少是为了你家老爷,这个忠心天日可表,我是不会抓你走的,放心吧。不过老孽龙的后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呢?需要你往地府跑这么一来回,要知道你区区一个炼气士的修为,冥修之中垫底的,你这个飞行度……啧啧,可见你在旌阳宫人缘也就那样了,没个人帮你忙啊!连个坐骑都借不到。” 金鬼童苦着脸道:“自己的因果,哪能再牵连别人呢?再说我们这几个鬼童,个个修为不相上下,我们天天在铁树殿呆着,不说与其他人无法结交,就算是有意结交,活人也看不起我们这些小鬼啊!木叶老哥倒是不错,但他越是拿我当人看,我越不能牵扯他进来是不是?不说这个了,我回去之后又喊老孽龙,老孽龙哼哼唧唧的不爱搭理我,我就说,到底什么事,说出来大家好好想想办法,说不定不用老爷出面呢?孽龙才说了说此事始末。他最后一个小老婆是贾氏,因为那时是入赘,而且女儿生下来时他已经就这样了,所以女儿也没随他姓,因此唤作小贾氏。小贾氏落草时孽龙的丈人贾使君还在长沙太守的任上,怕传出去不好听,于是就把贾氏夫人远远的跨州送到了她娘舅家去。她娘舅家正是在扬州豫章郡宜春县的洪江乡,此乡东南百十里地紧邻就是仰山,仰山上有一泉名为离龙窟,正是孽龙的儿子蛟精用龙气滚出来造福乡民的,旁边的‘贵湖’早就因大旱熬干了。离龙窟旁十里地就是离龙寺,由于蛟精有法力,又喜好做善事,这离龙寺在宜春县也是颇有名气。贾氏带着小贾氏去了洪江乡居住,少不得年年随众人去离龙寺里拜佛还愿,那小贾氏一见蛟精就投缘,蛟精哪能不知道这是自己妹妹?但也不说穿,来来回回的教小贾氏一些佛理,想着父亲的一点骨血在世,若是修了佛,也算是条正道,说不定能免了以后再化妖身的危险……” 说到这里,金童斜乜着眼睛看金鬼童:“这老孽龙也忒有能耐,被铁树镇着,足不出旌阳宫半步,连他儿子怎么想的都知道?” 金鬼童赧然道:“并不尽然,老孽龙说的语焉不详,其实小鬼我是去了宜春县看过的,他家族人后来对老孽龙这件事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传儿不传女,自家知自家事,不令外传而已,但家人父子之间并不避讳。我这么个小鬼身,用些微法力托托梦,然后听他们嘀咕些什么倒是方便,也就这么点好处了。话说回来,那蛟精也就是古梅禅师,教了自己妹妹十几年的佛理,虽然小贾氏对古梅禅师天生亲近,但生来不是沙门中人,最终强求不得,不但没上正途,反而还春心动了看上寺中一个小沙弥,古梅禅师千劝万阻,俩人浑然不听。加上贾氏疼爱女儿,家财也丰厚,想着自己女儿一个遗腹女也不好嫁,更不计较空门中人无有家世根基,思量着反正是入赘罢了,就亲身去与古梅禅师求情,她不知道来历,古梅禅师见了后娘话却不敢不从,只好允了小沙弥还俗,与小贾氏婚配。小贾氏肚子争气,生了一群的儿子,也都姓贾,唯有大儿子名叫贾杏林,与古梅禅师投缘,时时的代他爹去寺里探望,可是古梅禅师与他说沙门的学问,他却不学,也不爱学文,丁点年纪就好学道。古梅禅师也是规劝了许久不见效,到了贾杏林七岁那年,正是东晋宁康二年,说起来是整整一百三十年前,老爷飞升了,古梅禅师这才敢把前因后果告诉贾杏林,并且说明白了,贾杏林是老孽龙的隔代,身上还有蛟龙血脉,一般妖精的后代若是两妖混血还能修成妖仙,最后到了金仙之境与人仙就没什么分别,但贾杏林是妖人混血,想修仙那是两条岔道,走哪条都千难万难,还是不如转而修佛,虽然现在是凡人之身,但古梅禅师自己也快修成罗汉了,只要敢于担当,悉心用事,护持他转个十世八世的都不在话下。贾杏林就问,两条岔路都难,怎么个难法?古梅禅师如实说,妖仙人仙都是半血脉,不管选哪条路到时候都是一事无成,了不起修成个剑侠也就到头了,于是贾杏林说,那就修剑侠,反正不当凡人。” 金童一边赞叹许旌阳飞升了区区一百三十年就得成金仙的厉害,一边啧啧称奇道:“这个贾杏林的名字好熟悉啊……啊,他的表字莫非是叫贾在行?” 金鬼童奇道:“咦?你怎么会知道?” 金童笑笑不说话。开玩笑,他怎么知道?上辈子看《唐钟馗平鬼传》里面的催命鬼就叫这名字,为什么印象深刻呢?不就因为这名字取的太牛B吗?既然孽龙的外孙子也叫这名,保不齐这命就好不到哪去。对了,此人修的是剑侠,难道是因为没能入道,又入不了轮回,所以改冥修失忆了,到了唐朝的时候就变成了催命鬼?也不对啊,他是神州出身,转冥修不该失忆的,算了不想了,先听故事…… 金鬼童见金童没打算回答,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也不好追问,继续道:“于是古梅禅师就把前半生收罗到的一些功法教给贾杏林,那贾杏林也是了得,估计是因为身怀蛟龙血脉之故,居然十五六岁就修成了先天高手,继而入道修成了剑侠。但资质如他,也是对这个孽龙的血脉无可奈何,别人死了能转世轮回,他修仙不成,了不起比凡人多活个几百年,死后一了百了,所以自己的本事半点不教给自家兄弟,只是在自己二十岁头上把家里的身世与兄弟们说了说,嘱咐他们第一要保密,只能自己家嫡亲的血脉知道就行了,五服之内是万万不能修仙,若是想出家也只好去拜入沙门,第二是要好好孝敬舅舅古梅禅师,自己一家虽然是蒙了许老爷的大恩,但全家的福分也多是从舅舅做下的功德上来的,第三是吩咐他们在离龙寺旁建一座真君观,生生世世好好的香火供着,以示全家感念许老爷的恩德,交代完三件事,他就出门游历去了,想走遍天下看看有没有半妖身修仙的途径。这就是我在宜春县贾家听来的家族秘辛始末,现在贾杏林出门已经一百多年没回来了,古梅禅师也以功德修成罗汉飞升灵山了,贾家就因为供奉着真君观和离龙寺,有功德荫着,家族着实兴旺,一百多年下来,本家的嫡系血亲都已经二百多人了。至于现在为什么会惹上灭门之祸,倒是老孽龙跟我提了一句,说是贾杏林一百多年前去西域宝象国,在国都林阳城附近因为一只黑雀什么的落下了因果,现在那仇人遇见贵人,竟然起死回生了,不忿当年之事,要来寻仇……” 宝象国?林阳城附近?一只……黑雀? 金童没来由的,心中“砰砰”跳了两声,干咽下一口唾沫,面色“唰”的苍白起来。 与此同时,旌阳宫中,许旌阳与张道陵两人面对面坐着,个个做出一副老狐狸的嘴脸,分明是挂满了奸笑。 两人笑了几弹指的功夫,忽然觉自己身为有道高人,作出此类形状十分不妥,于是纷纷干咳一声,改为肃穆之色。 许旌阳开口,其声如金石纶音:“上将之材,已入吾等彀中矣。” ----------我是无奈的分隔符---------- ps:本书风格要变了。前期以仙话、架空、民间故事的风格写了这么久,一直缺少激烈冲突,想必列位看官早就看腻了。下面要进入相对快节奏的阶段了,虽然神州星域是太平盛世,但短期内会有不少冲突出现,黑雀村事件的坑要填了,胡夫人的仇也要报,七星剑这法宝还要找回来,总之,离金童脱离朝堂已经不远了,当然,大家放一百二十个心,北魏锦衣卫不会尾大不掉改变历史的,这个差事会交给一个极其稳妥的人继续干着。 再ps:明天还是要请假一天。理由:从前的大纲要改,快节奏需要写细纲,容吾思之…… 第一百四十六章 痛定思痛 第一百四十六章痛定思痛 洛阳讲武堂的办公大殿中,孙恒斜倚着虎皮交椅,一只脚如同逗狗一般的乱抖着,瞟着眼前垂头丧气的金童,嘿嘿笑道:“如此说来,这就是你催我赶紧回来的理由?嘿,原来你金童子也有怕的时候,不过我回来又怎么的?帮不了你,谁叫你在人间整治出这么大的动静,一声令下,数十万人头落地,看看报应来了吧。” 如孙恒所言,他确实是被金童招回来的。孙猴子毕竟是堂堂金仙,临走时拔根毫毛交给金童就算是给了个单向的a权限,金童在家左思右想,确认“此事必有蹊跷”之后,两根手指一搓,一丝火苗就烧了猴毛,然后孙恒便风驰电掣的跑了回来。 金童叹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事儿吧,想来想去都没什么出格的,可是这浑身上下就是难受,时不时就冷飕飕的,一定是着了谁的道儿了。当然倒不是我怕了,你得知道我身后站着谁呢?这天底下有敢一刀砍了我脑袋的人吗?不过这左武侯府却是最令我不放心的,所以急急忙忙把你找回来。我已经准备了七八件大功劳堆在你身上,往后这几天还要翻起一片大浪,最后让长乐公主帮你吹吹风,万一我真走了,你一定帮我把左武侯府扛住,就算你也不想干了,走之前也一定要想法子把这个衙门解散掉。” 见金童说的挺严肃,孙恒好奇道:“怎么,真是一副朝不保夕的样子?这是托孤呢?不过,左武侯府嘛,区区一个人间的衙门,还能有什么后遗症?值得你单单为这个把我找回来?” 金童心烦意乱的左右胡乱张望着,借机晃晃脖子脑袋,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好好的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左武侯府本来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的,朝堂上要讲政治,不该讲武力。要说国家大事,自从三皇五帝时起是大家商量着办,到了‘家天下’的时候是一个拿主意的人带着一群参加商量的人管理天下,领头这个人不一定是所有人都信服的,但他手下这最有权力的一群人往往是这人的父亲提拔起来的,对他父亲感恩戴德所以会继续对儿子效忠,后来这种效忠就成了礼节和信念,但这一个人与一群人之间的关系却永远都是错综复杂的。按照一个国家从古到今展的规律,起初天子要分封,直接把地盘分给这一群人让他们一人管一块,自己总领全局,然后天子现自己虽然名义上总领全局,但绝大部分地盘都不在自己的直接掌控之下,自己的命令到了下面会打折扣或直接无效了,于是又统一,天子不再分封或者减少分封,地盘都整合成一大块,那一群人就都进入朝堂成为大臣,每人管一个方面。这个时候这群人做不成诸侯王了,就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所谓的势力就是把自己家的孩子都教好,让没有当官的人家都不识字,那么天子再找人当官也只好从他们家里选,这就形成了望族、门阀等等。由于天子做事要靠大臣,所以大臣的权力联合起来也都很大,渐渐的天子说话就又不管用了,甚至继承人都不能由自己做主,天子死后大臣们为了自己说话继续管用就会选年纪比较小的继承人当天子,天子长大后想夺回权力但没有可以信任的大臣,所以只好靠身边的宦官,经过斗争把大臣打压下去之后宦官就又飞黄腾达了,但宦官既没有学识又没有子孙后代,过一天算一天,就算有再大的权力也会十分苦闷,心里不舒服就会飞扬跋扈,继而欺压天子,天子只好再借助外戚的势力打压宦官,由于真正有本事治理天下的大臣不得势,天下就任由外戚、宦官来来回回的换人嚣张,每一任天子都被这样摆布的时候,国家败落,民不聊生,这个朝代就要灭亡了。新的朝代开始,又是这样的从天子专政到门阀崛起再到外戚宦官交替专权的由盛到衰的过程,后来天子明白了,开始想办法开民智,让全天下的百姓都明白过来,有很多文人都可以随时被提拔为官,他们都是天子的门生,大臣的门阀不再有太大的影响力,这样看上去天子的权威就会加强。但真的到了天下由读书人来治理的时候,由于读书人太多,治理天下的学问也被越来越多的读书人琢磨明白了,他们就会现原来天子这个说话最管用的人在很多时候并不聪明,处理绝大部分事情的时候都不如他们的决定更合理,于是他们就会用和平的手段来限制天子的权力,使大臣的权力更大,为百姓争取更多的利益,但天子则更不自由,他当然想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权力,但这时候的大臣已经不是从前门阀时代那样看哪家不顺眼就抄家灭族了事,而是变成了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成为大臣的时代,天子不可能杀了全天下的人,所以他说理说不过大臣,却会想出更直接的法子,就是设立一个专门的监狱用来关押被挑到毛病的大臣,并且创立专门挑大臣毛病的衙门,以密探、罗织罪名的方式打压大臣势力,单个的对付某些大臣。左武侯府,就是应该在这个时代才出现的那种衙门。” 金童一席话说的口干舌燥,孙恒却听的一愣一愣的,看着金童一口喝了一杯茶,还怔怔的问道:“那么……后来呢?” 金童怒道:“还什么后来?现在的天下明显还是门阀的天下,哪里用得到左武侯府这样的衙门?若是皇帝哪一天现这个衙门对付大臣特别好用,密探都能派到大臣们后花园去当园丁,那时候这个天下就乱套了,皇帝想灭哪家就灭哪家,灭到后来就现全天下没有门阀了,但也没有读书人了,几百亿目不识丁的百姓能撑得起一个国家吗?” “噢——”孙恒恍然大悟,然后道:“也就是说,你创建的这个左武侯府,对付弥勒教挺能除根,反过来用到朝堂上也一样能除根,但朝堂的不宜除根是吧?” 金童无力的点点头,道:“所以我要把你找回来,我们需要有一个计划,把左武侯府限制在仅仅对付江湖草莽的位置上,万万不能被皇帝现这个衙门还可以这么用更好玩。” 孙恒想了半天,终于觉得金童的话有些道理,这才收敛一些,再听金童灌输了一些权力制衡的观点和手段,这么大的课题,金童堂堂地仙都说的口干舌燥脑子里嗡嗡响,才被孙恒放了回去,约定明日再叙。 出了讲武堂的大门,金童看着偌大的洛阳城,不由自主的长叹一声,自己梦回前尘,没能赶上魏晋的文采风流,但也算做到了一个蹩脚先知所能做到的所有事情,自己给这个国家留下了炒锅和前的审美观,甚至把活字印刷术都告诉了一些亲近的人,也给皇帝留下的制约门阀的理念,但自己绝不会再留下一把杀人的刀。但是,自己会在临走之前狠心挥刀杀向自己的势力,杀个血流成河吗? 金童摇了摇头,然后他感觉街对面有人在看他,他定了定神,回望过去,对面淡定的站着一个人影,那人有着象牙色的皮肤和雕塑般的五官,比常人略略宽出一线的薄唇,像极了三国无双中的司马懿。 “叮!”两只杯子撞在一起,金童坐在酒楼最上层临街栏杆旁,对司马长天笑道:“既然你来了,那就是收网了时机已经到了?” 司马长天望着洛阳黑暗中的街景,沉默了半晌,开口道:“不错,只要迅调派人马,弥勒教最后的力量将一鼓可擒。” 金童道:“若真能如此,你不但将居功至伟,更是解救了天下苍生。” “嗯?”司马长天并不理解。 金童解释道:“你明面上的功劳只有皇帝可以看见,但你在这个时候来找我,却是恰到好处,阴功之重,恐怕这辈子死后就不用再投胎轮回了,可以收拾收拾去地府当判官了,那可是长生不死的好官职。” 司马长天面色一变,霍然立起道:“你,你要杀我!” 金童愕然,而后哈哈大笑。 原来在人世间说起死后成神的事情,竟然会被人如此误解,金童直到离开酒楼之后,都还感觉有些可笑。 好在司马长天也是个七窍玲珑的人,听金童稍微解释几句,很快就明白了金童立志要早日解散左武侯府的苦心,解万民于倒悬?司马对此事倒是颇感兴趣,自己从前混在弥勒教中不也就图个死后成佛吗?这会听金将军说起阴德的事情,貌似自己跟着做这一番事业也是颇有好处的啊……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至少眼下不用太憧憬,而金童已经顶着夜幕走进伏羲堂,再次奔赴长安,很快,左武侯府定远堂的大门打开,又关闭了。 北海郡都昌县,弥勒教一处伪装成鞭炮厂的秘巢中,静坐军司张玉仁挥去身上沾满了一路飞尘的长衫,带着疲惫的笑容望向正在中庭推杯换盏的十几个人,满脸的欣慰之色。 这里聚集了弥勒教北朝势力现存的所有军司和大坛主,今天他刚从教主处回来,得知骑象军司亲自出马去都畿洛阳办的事情已经马到成功,弥勒教的春天又要回来了,大家又有指望了。 按照教主所转述骑象军司司马长天的构想,弥勒教大部还是要继续龟缩在青州境内活动,但触角要伸向北都,北海郡有些著名的海产品,每年运往北都都获利颇高,经过司马长天多年的运作,软硬明暗手段兼施,已经将北海郡本土的行业兼并的差不多,青州大分坛已经控制了北海郡这条线七成以上的份额,而司马长天去洛阳,就是要先谈下来一个固定的渠道,以后弥勒教就可以稳定的向洛阳输送人力物力资源,通过商业手段渗透到朝廷的中心,这也正是大教主李归伯等人痛定思痛之后,潜心研究左武侯府从默默无闻到瞬间爆席卷全国这一谋略的结果,既然朝廷可以“治大国如烹小鲜”,一边用佛门禅净两宗的传教、与弥勒教隔空辩法等手法麻痹弥勒教当权者,一边以潜伏、渗透的手段获取弥勒教的组织结构秘密情报,从而导致当年弥勒教的一战击溃,那么现在弥勒教龟缩起来不露声色,寻找缺口渗透入朝堂中心,也来个厚积薄未必就不能实现自己的权力诉求。 如今,第一步已经走出去了,并且按照司马长天传回来的消息来说,这一步走的还相当成功,他直接就与左武侯府下属的商人势力取得了联系,采取了足够真诚的让利手段后,对方“十分意动”,接力要求司马长天方面不要再与其他商号联系,只须等待个一两天,“大老板”那里就会有确切的指示了。 收到这个消息的张玉仁,直感到喜气洋洋,浑然不觉整个北海郡的上空,已经笼罩着浓重的阴云。 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是悲哀的分隔符---------- ps:今天写文考证时再次现前文错误。司马长天一起在青州北海郡的都昌县经营弥勒教,而非寿光县,寿光县实际上是乐安郡的地方,估计是第一次写到这里的时候看地图看错了。前文已改,道个歉~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战功成 第一百四十七章一战功成 李归伯,幽州渤海郡人,占据弥勒教大教主、十住菩萨之位多年,早已修成佛门金刚果位,距罗汉金身只有一步之遥,他自号平魔军司、定汉王,历数汉末三国、西晋、五胡十六国、南北朝诸代,由他亲口下令的反叛事件不下二十次。 此时李归伯却只能病恹恹的躺在青州北海郡一座不起眼的民居卧室内,享用过教众今日进献的女子之后,昏昏沉沉半睡半醒,期待着今晚能做个美梦好梦。 自从被在世罗汉法庆禅师以大神通将他凭空挪移三万里,瞬间从安平郡出现在北海郡之后,这后遗症就一直没有停息。 不知是否在这个过程中因强行突破藩篱而受到了伏羲堂法宝太极图的影响,半步罗汉的境界不见了,各项神通都有减退,随后李归伯现自己的法力充盈,越来越抑制不住,而心境的动摇则危害更大,幸运的是,他找到了一个可以临时稳定自己心神的办法,那就是与女人行夫妻之事。 修行到了李归伯的状态,只要道心不稳,无法控制自己的话,一夜连御十女八女根本不成问题,所以李归伯渐渐的喜欢上了这项运动。最初他的要求很高,必须是处女,长相清丽温柔为上,并且那时候他还很克制,一夜两次三次就对付了过去,隔十日八日的就换一个。继而弥勒教徒众现处女慢慢的就不好找了,长相美丽的更加难寻,李归伯只好退而求其次,对于姿色要求不那么高了,但弥勒教暗中潜伏的势力并不大,连处女的要求都已经无法满足,而在这个时候,李归伯忽然现,自己在某个方面的**已经越来越难以控制,他现,不是完璧的女子似乎更能满足自己的需求,于是,仍然要求姿色,不再要求清白之身,从前御用过的女子也被一一召回。 而前面这些,仅仅是前半年的情况。当李归伯现自己虽然没有崩溃,但境界还是在缓慢而坚定的滑落之后,他曾经戒断过一个月用功修行,却差点走火入魔,所以,他再次劝自己放弃,甚至开始想到了传宗接代。 睡过的女人多了,就会有儿子,儿子会有孙子,子子孙孙是没有穷尽的,只要自己留下内部团结的弥勒教,虽然是佛门教派,但仍然可以世袭之,最后到了某一代,终会达到推翻朝廷、自己后代登基坐殿的一天。可是,表面是这样想,内心深处他还是在琢磨,为什么十六七岁的少女总不如二十多岁的妇人经折腾呢?然后又出现新的感觉,三十出头的女子最有味道!有时候甚至一个女人可以陪他一整夜。 然而随着传宗接代这个念头的出现,元精尽泄,本来就无精打采的李归伯,渐渐变成了每天睡不醒的样子。 这天不知是为什么,心中忽然警醒,李归伯推开身边的女子,直挺挺的坐起来喘着粗气,精神忽然清明起来。 身边女子撒娇道:“大老爷,你本是龙精虎猛的,怎么忽然就不做了?奴家正在兴头上,将下未下的时候,老爷只要再用那么几下好力气,奴家就吸着你不放啦!有什么烦心事何不放下,非要耽误良辰?” 良辰?李归伯木讷的转头看了看窗口透出的下午阳光,默默挥手让女子快出去,然后光溜溜的躺下,瞪着双目想自己的事情。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适才那个女人,三十三四岁的样子,从前见到这样的女子,都是战战兢兢的跪在自己面前,求佛爷大菩萨保佑她可以生个寸男尺女以稳固大妇的地位,别说与自己同床,哪怕自己多看她一眼都要激动的哭嚎。 现在,这个女人竟然毫无廉耻的向自己求欢,而自己停下来的时候,她竟敢明显的表现出不悦之色。 李归伯忽然低下头去,伸出自己的双手呆呆看着,这是一双毫无瑕疵的手,干净、干燥,没有半点病态的异色,该有力的地方就粗壮,该灵巧的地方就纤细,指甲不长不短,绝不突兀。这双手,这一年来不知摸过多少女人身上的嫩肉,似乎很少再触碰佛经了,不知到底是因为哪个原因,但很明显的,这双手正在微微的晃动,与周遭的空间并不能稳固的融合,然而,就算是凡人的后天武功高手,手都不会如自己这般颤动。 自己这是……怎么了? 李归伯光溜溜的站起来,走到窗前,掀开蒙着细薄白布的窗户,一大片的阳光钻了进来,照在他的身上脸上,甚至有些刺眼。 法庆禅师不知怎样,但想必是已经撒手西去了,惠晖法师呢?自从自己重组大乘教,他早就离开北方,常年在南朝清修,除了通传一些消息之外,很少来北方,更加绝少参与管理教门事务。弥勒教走到现在的穷途末路,真的还能留给自己一代传一代的机会吗? 可是,最大的问题,自己本来已经沉迷了一年,为什么这一刻却忽然清醒了呢?难道是有什么变数?李归伯低头想着,却不知道到底在什么地方出了破绽。弥勒教最近龟缩的很严密,正在按照骑象军司司马长天的计划转而地下展,收罗民间财富,渗透朝堂中心。 现在所有的展大计都不是自己制定的,只是经过自己应允,如果其中出现了什么纰漏,只能是在司马长天的身上。 想到这里,李归伯忽然出声喊道:“小四,小四,派人传信问问司马长天,让他回报一下近况!” 寂静的小院里鸦雀无声,没有人回复,没有人答应,连刚刚被他赶走的那个如狼似虎的美丽女子的气息也都已经消失不见。 李归伯的心脏再次砰砰的跳了起来,忽然他转脸望向西面的院墙,只见斜下的阳光中,墙上站着一个人,身穿轻薄的夏日高品武官袍服,双手背在身后拿着一把长长的略有弧度的刀,似乎就是近来传说中朝廷新制式的“横刀”,由于背阳,面目并不清楚,李归伯法力运转,登时看见那人面色白皙稚嫩,最多二十上下的年纪,嘴角上还带着一丝讥诮的笑容。 “久违了,李归伯大教主。”金童跳下墙头,踱着方步走向李归伯的窗口,“或者说是平魔军司、十住菩萨、定汉王,或者说二百年来江湖上最大的反贼头子。你不是金刚修为么?反应可真慢,本官都来了两柱香的功夫,你的新宠都已经被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兵勇带走了,这才现本官的存在。” “你!”李归伯忽然心中出现了一丝危险的悸动,可是眼前这人在他严重并没有丝毫的法力,只有浑身百脉之中的真气在汩汩流动,浑不像是修行中人,那么…… 李归伯忽然再将脸转向东面,他没有丝毫的感应,只是猜测要么慧可,要么道育、苗空,至少会有一人正在左近。 可是,东面院墙上空荡荡的,没有半点人影。难道已经在院子里?李归伯再扫视,同样没有。那么,竟然是对面这个年轻的武官孤身一人来找自己的晦气? 李归伯淡然的笑了:“小娃,看你二十出头的年纪,能练到先天境界也是武人之中的翘楚了,岂不闻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你孤身一人提刀来见,却不想想本尊纵横天下二百多年,却无一人见到了本尊的真容,却是何故么?” 金童笑道:“想必见过你真容的人,要么是大乘教、弥勒教中人,是你的拥趸,要么就是朝廷官兵,已经死于你的手下?” 李归伯冷哼一声,阴森森道:“既知如此,还敢前来送命?” 金童大笑,狂笑,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腰都快要笑弯了,就在李归伯怒气槽几乎满值的时候,他忽然停住笑,站直了身子,左手刀鞘缓缓抬起,刀柄慢慢送入右手,肃然道:“我没见过你,但见过弥勒教中的其他人,惠晖法师与我见过面,过了两招,本官与他打了个平手,你弥勒教共有在世罗汉九人,其中七人布了个阵法要杀我,被我反杀一个,其余六个已经回去坐枯禅思过了。最后一个法庆,我俩并没有动手,但那次见面的时候他精气神不是很好,知道我来了,他立刻就自尽,也算光棍。不过法庆和尚自尽前似乎用什么大挪移的神通送走了一个什么人,你说,那人是谁?” “你……”李归伯再次出这个单音节,却完全不是适才那种腔调,并且,他同时还后退了一步。 李归伯退后,金童却隔着窗口继续逼近,边走边道:“今日我来,调动了五十二万兵马。与年前的扫庭之战一样,甚至这一战会结束的更快,你们的人,上至军司坛主,下至商号内打杂伙计的二姨奶奶三姑婆都已经被我的探子牢牢盯着。你手下的高手,有的是朝廷暗桩,有的已经投靠朝廷,其余的已经被更多高手盯上,只要本官一声令下,就是他们人头落地之时。此战不招降,不收俘虏,身残留有一口气的统统补上一刀,只要你死在本官的刀下,弥勒教就要从明天开始成为历史。” 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金童缓缓道:“现在,本官正在考虑,要不要……看刀!”随即横刀出鞘,刀芒闪出。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就算自己压了对方整整一个境界,但既然有这出先手的伎俩,自己又没打算留他姓名,也没打算听他遗言,并且整个弥勒教的秘密都已经掌握在司马长天的手中,更没打算逼供,那么,为何不用最有效的伎俩? 刀光一闪就斜斜飞上半天,整个小院从金童站立的地方一直向北崩塌损毁,其中夹杂着一些半红半金的血肉,而随着那半声惊呼,一个金色的虚影被金童的刀光绞碎,缓缓的弥散在半空之中。 不远处,随着刀光的出现,立刻有人大喊:“大人有令,开战!” 随之而来的“开战”之语,转瞬之间便如星火燎原一般传遍了整个北海郡。这一役,北朝官兵斩数十万级,无一活口,刀锋之利,甚至震动了南朝的萧衍。 萧衍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巧刚刚退朝,看完了奏折之后,他掩卷长叹,掩饰不住眉目之间的焦虑之色。 回到宫中,正是受宠的吴淑媛迎接,见皇帝面色忧虑,吴淑媛道:“不知陛下为何心怀郁郁?” 萧衍叹道:“北朝又有大事了,拓跋澄那老卒去年一战剿灭了整个弥勒教,竟然还挺沉得住气,隐忍了一整年,直到前些天,待弥勒教残部聚集到青州之后再次围剿,连十住菩萨李归伯的人头都拿到了。这北朝数年之中,先平了突厥疥癣之疮,又灭了弥勒心腹大患,下一步能怎样,难道又要兵锋南指?” 吴淑媛笑道:“陛下雄才大略,还能怕了北边那群不懂礼法的野蛮人?到时候他们派兵来,陛下只需摆好阵势一个个拿下,自然无忧。” 萧衍摇摇头,却也就势放下此事,对吴淑媛笑道:“朝中水还是很浑,须得小心步步为营,不过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美人不如好好服侍于朕,朕心情好了,自然万事顺遂。” 吴淑媛嫣然一笑,摆出风情万种的仪态,尽心侍奉,萧衍也笑呵呵的全盘受用了。 距离这座宫殿不足三百丈的另一处殿堂外,几名小宫女叽叽喳喳的拉扯着不满五岁的二皇子萧综做游戏,几名太监懒洋洋的坐在大殿石阶上看热闹。正在玩闹间,一名宫女冷不防的脚下一滑,跌倒在台阶下,几个太监连忙下去帮忙救护,在这手忙脚乱的过程中,一张纸条就被宫女悄然交到一名太监手里,那太监手中捏着纸条,却一点都不着急,与众人一起围着宫女关切的询问着这里痛不痛,那里难受不难受的废话。 足足闹了一刻钟,众宫女总算哄着小皇子离开,几名太监互相看了看,静悄悄的向各个路口四散而去,殿门口也有一个人守着,唯独接了纸条那位却闪身进了大殿,并不栓大门,只是原样掩好,然后向着殿内其中一颗粗有三人合抱的柱子走去。 围绕柱子转了一圈,太监以长短间隔的特定节奏敲了几下柱子,很快地下生轻微的响动,柱身上出现了一个仅可容身的洞口。这顶起数十丈高大殿主梁的柱子竟然敢做成中空的,简直任谁都想不到,当年皇帝萧宝融在被萧衍下令毒杀的前夕神秘失踪,萧衍几乎命人把整个皇宫挖地三尺的找,可是在大殿之内只能从平地上找暗道,又有谁会去挖顶梁柱呢? 太监闪身进洞,辛苦的用脚蹭着细密的台阶盘旋而下,毕竟为了保密,暗道阶梯只能在柱身之内盘旋,绝不能太宽,否则不但影响顶梁柱的功用,还容易被人从旁边的平地上探查出来。 约莫下了十丈多深,算是下到了底,然后是仅有玉石微光的暗道,太监再沿着暗道前行了一里多地,空间开始宽阔起来,甚至出现了侧洞和房间。南京建康毗邻秦淮河,水皮极浅,寻常百姓人家往往挖地两三丈就能出水,虽然皇宫建在地势高阜之处,但十丈之下也必然出水,而开挖这处秘室的势力却是费尽了心机,功夫做到了极致,密道内十分干爽通透,绝无潮湿的感觉,当然,这也与设计精密、通风良好有关。 七拐八拐的,太监到了个比较宽阔的地方,轻轻敲敲门,对了两句暗语,很快有人从内开门,太监进了门,只见这房间面积极大,几乎比得上地面上的寻常大殿,高有两丈,室内同样是用一根根树立的木柱支撑,整个房间用夜光石照明,光线充足而不刺眼,晶莹剔透。 房间最深处有一张龙塌,坐着一名年轻人与另两人正在轻轻对话,见太监进来,那人抬起头看了过来。 毫无疑问的,正是前朝南齐已经被“追尊齐和帝,葬于恭安陵”的萧宝融。 ----------我是愉快的分隔符---------- 感谢书友“涨不停”和“天物一刃”,你们的支持是小猫创作的最大动力。 第一百四十八章 和帝出奔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太监轻轻走了进去,双膝跪地道:“启禀圣上,有外面书信送到,恭请御览。”太监是奴才的身份,所以不但需要对皇帝跪地行礼,称呼也与大臣不一样。 萧宝融却很随和,站起身来接过纸条叹道:“起来吧,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摆皇帝的架子么?在这地宫之中都两年多了,若不是你们帮扶,我就算逃得一死,也得活活闷死。我看看……啊!” 看了一眼纸条,萧宝融立刻兴奋的低呼一声:“是皇姐,皇姐修成了仙法,要回来带我走!” 身旁两人对望一眼,也纷纷激动道:“恭喜陛下,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须臾两天之后,一辆载满了绫罗绸缎的车子缓缓的从皇宫青龙乙二门出去。萧衍乃是少见的明君,不但体恤百姓,也体恤宫女,破天荒的将自古以来“宫女三十而出”的规矩又提前三岁,改成二十七岁,到了年纪就可以离开皇宫了,当然已经被临幸过得宫女除外。而宫女没出宫的时候也允许个人闲暇时间弄些刺绣、书画之类的运出去贩卖,得了钱自用也好,寄回家中也好,概不干涉。 既然纯粹是私人的买卖,那么自然也严禁使用宫中财产,更不能偷了皇帝的御用之物往外卖,所以宫人送出宫去的物品还是要经过严格检查,左右监门卫就专门在青龙乙二门设了个点,派些通晓宫中规矩的士兵,协同内务府的专人负责检查这些物件。 见了马车过来,几个门军自然而然的走过来准备临检,这时过来个将官,呆着几名内务府的差官,正待上前,跟车的太监道:“王将军,这是吴娘娘送往娘家的东西,按例是不需要检查的。” 王将军奇道:“吴娘娘的家用平时并不在此经过,你有凤仪宫的牌子吗?” 太监从袖子里摸出个凤形玉佩道:“有吴娘娘信物在此。本来是不走这个门,不过今日凤仪宫的车子坏了,临时用了他们运针织的车,赶车的是宫外来的婆子,在宫中有固定路线,不能逾越,所以不敢让她走甲一门。” 王将军有些狐疑之色,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确实凤仪宫吴淑媛的信物,遂还给太监,正待要放行,却又迟疑一下,不知想些什么。 太监心中一抽,忽然来了急智,向王将军靠近一步,摸出块银子手脚麻利的塞进他的腰带内,小心笑道:“将军,还请行个方便。” 王将军却勃然色变,立刻后退几步道:“大胆!既然是吴娘娘宫中的人,要办娘娘的差事何须行贿于我?必定是你偷了信物,私运御用之器出宫!来人,统统拿下,仔细搜查!” 太监大惊,却见众军士已经举起兵器围了过来,登时吓的脸色青白,踉跄退了几步靠在车上,张开双臂护住车子,却也知道自己是护不住的。而赶车的婆子早已吓的连滚带爬的下了车子。 王将军见此情景道:“此事蹊跷甚多,儿郎们,须得抓活的,小心点上!” 士兵们纷纷收回兵器,便要一拥而上徒手抓人。 这时一阵清风吹过,宫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衣袂飘飞的女子,她生的晶莹剔透,红唇青丝宛如仙子,若非丹凤公主萧玉雪还能是谁? 萧玉雪立在宫门正中,冷冷清清的道:“大胆,你可知道本宫是谁?” 王将军霍地转身,仔细看了看她,登时大惊道:“丹……丹凤公主!你,你,你竟然回来了。” 萧玉雪冷然望着宫门内巍峨连绵的宫苑,轻摇臻,道:“并非本宫自己愿意回来,只是萧衍既然做出这种事来,本宫也不得不出现在人前。一兄一弟皆丧于他手,现在本宫倒还没说要找他报仇,不过是要取回自己从前闺中的物品罢了,难道你们也要横加阻挠?”说着话,她手上却没闲着,一支蓝莹莹的飞剑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纤手之中,随手一划,右侧那扇高有五丈,厚有三尺的金钉铜铸宫门已经悄无声息的拦腰斜斜而断。 一剑之威,惊得王将军和众军士都遍体冰凉,根本不敢想象如果这一剑的目标是自己会是什么后果。 缓缓收了飞剑,萧玉雪嘴角略微露出一丝笑意,道:“王将军,想必本宫这一剑,已经足够你向萧衍交待了,难道还非要在本宫临行之前,加送你几百名儿郎的无辜人命给本宫饯行么?” 王将军四下看看,目光从一众瑟瑟抖的士兵脸上逐一扫过,最后停在丹凤公主那倾国之色的美丽脸庞上,看了半天,忽然咬牙道:“退后,放行!” 太监把已经吓得不知所措的赶车婆子撵走,自己坐上御者的位置,轻轻一鞭打在马腹上,呵斥一声,马车缓缓的出了青龙乙二门,而后渐行渐远。 丹凤公主却未跟着马车走,只是沉默的站在宫门口,监门卫的军士同样不敢妄动,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忽然天空一片祥云闪过,空中飞来两人,面对下面喝道:“何人在皇宫门口施展道法,不知城内有伏羲堂供奉在此么?胆敢对凡人以道法威吓,汝等意欲何为?” 丹凤公主再深深看了一眼自己出生的地方,缓缓转身走出门去,仰面看着两名匆匆赶来的伏羲堂真人供奉,她那未经风霜的光洁面庞上无悲喜之色,也不开口说话,只是挥挥手,然后手镯之中透出一片毫光,蓦得,一件天师袍已经罩在了身上,同时识海内的真元急运转,散出一片玄妙的气息。 两名供奉面面相觑:“正一道?”光看衣服当然作不得准,但这气息确是正一道的道法无疑。 此时丹凤公主才开口道:“本宫是前齐皇族,与今上萧衍颇有些私人恩怨,不过本宫并未进宫,只是教人运送己用的一些物事罢了,既有门军阻挡,自然要理论一番,难道这点小事,伏羲堂供奉也要管?呵,真心要管,不妨随本宫去龙虎山寻个章程。” 正一道又称天师道,是四大天师之张道陵的道统。张道陵升仙不过几百年,并且在人间屡有灵验,正一道在人界的影响力之大,在此时正是天下最兴旺的宗派,没有“之一”,而伏羲堂的供奉全是小宗门出身,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得罪龙虎山。 一名真人干咳一声,顾左右道:“既然并非真个对凡人出手,只是砍了下宫门……呃,也不算什么恶行,不过建康城中百姓甚多,还请道友多有收敛,若是因要事来此,办完了不妨回洞,以免耽误修行。” 丹凤公主面露笑意,道:“无量寿福,多谢道友提醒,如此,今日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说完裙下祥云涌起,她缓缓飞上天空,与两真人稽一礼,虽然飞走,片刻无影无踪。 ----------我是散架的分隔符---------- ps:阳历年底了……本书也已经进入零存稿时代。昨晚加班没回来,今天晚上22点到家,紧赶慢赶也就这么点字了,请诸位书友恕罪。 元旦之前可能还会持续的不正常,过了元旦就好了,本猫晕死了,没办法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天籁之音 第一百四十九章 南朝监门卫王将军与伏羲堂两位供奉分别回去找上司汇报。不一时,皇帝萧衍大怒,下令全国衙门动员,抓捕“冒充修士”的丹凤公主萧玉雪。然而,一则事涉前朝,二则事涉修士和修仙门派,当然是雷声大雨点小,全国马快加了几天班,而后就偃旗息鼓,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至于前朝皇帝萧宝融如何,萧衍明知这厮就是此次才跑出宫的,什么“车上运着丹凤公主的闺中物事”之类的全都是胡扯,却苦于不能宣之于口,更不能大索天下,只好作罢。当然,自己得了伏羲堂天命认可,就算萧宝融再次出现妄图复辟,也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 而建康伏羲堂方面则一直都没有任何动静。 而这时的萧宝融已经离开了建康秣陵,在各地拥护前朝势力的沿途帮助下一路向西逃窜,很快就进入了荆州南阳郡的慈丘山下。 此时已经是十月初的光景,天气渐渐转冷,遥望着远方慈丘山的巍峨山影,一路随行的太监立柱定了定神,奋力跳下车去,使劲推了几下陷入泥地中的车轮,却丝毫不见动静,狠踹了两脚,更是无有作为。 喘着粗气,立柱一屁股坐在地上,断断续续道:“圣……圣上,实在走不了啦,奴才刚看了看,车轴上已经有了裂纹,恐怕就……就算马匹歇过劲儿来,一拉也是要断的。” 萧宝融也跳下车来,坐的乏了,就站在立柱的背后,望着南方白惨惨的日头,道:“别再圣上什么奴才什么的,我总共做过几天皇帝?皇姐说的对,我天生就不是做皇帝的命,不是说什么妄求无益的么?立柱,不管怎样,你已经离开了皇宫,不再是奴才的命了,你要真愿意还跟着我,就以家仆自居吧。” 立柱呵呵笑道:“看圣上在说什么?奴才别的不知道,至少也明白从一而终的道理,从奴才变成家仆,那就是奴才已经不认你这个主子啦。若是从前,圣上高踞金銮殿上,金口玉言赦了奴才出去当平民,奴才自然感念恩德,现在身边只有奴才一个人,若是奴才再做那萧衍一般的乱臣贼子,那就枉生为人了。”他一路上不停上下马车,又推又拉,早已耗尽了力气,说话声音又轻又沉闷。 萧宝融在立柱身边蹲下,也望着北方的山影,道:“皇姐说要回龙虎山一趟,让我来这慈丘山等她回合,却不知她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唉,想想真是后悔,当初皇兄就是再不济,至少也封我为南康王、荆州牧,远远的离开了建康,手中还握有兵权,可见他对我是没有杀念的。可惜当时年少,怎么就信了萧衍的那一套?如今……” 立柱努力的出一声笑,道:“圣上今年才不过十七岁,就算当时年少,难道现在就不年少么?当初奴才不过是王宫之内一个打扫马厩的小小内侍,尚且听说过萧衍、沈约这几个人‘竟陵八友’的名号,以为他们就是济世之贤才,何况那时候圣上才多大呢?不过才十二岁而已,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时的圣上你能明白什么?别说是圣上,就算丹凤殿下大着几岁,身边良师益友环绕,不还被萧衍给骗过了么?所以圣上无须自责,为今之计,只要找到安身之所,联络还能效忠的大臣,学一学往日的谢安,暗地里使劲,以图东山再起。” 萧宝融摇头道:“什么东山再起的事情,我是不指望啦,治理国家是如此繁琐的事情,从前起兵的时候,我每日看着萧衍批阅的文书摞起来都和他个子一样高,那时候我就在想,一旦真的事成了,让我去当皇帝,这么多的活计,我能做得过来吗?全都给了萧衍呢?那萧衍不就成了站着的皇帝?呵呵,现在倒不用担心了,他萧衍愿意忙活,就让他忙活一辈子去吧,我是不与他争了,真真的争不起。” 立柱愤然站起来,指着萧宝融道:“你……你!圣上你怎可如此无知之言?皇位是祖宗传下来的的,须知就算是山间野人,也知道祖产的两间茅屋舍弃不得,哪怕是山洪了,避避风头还是要回去!何况这么大的国家,这么多的臣民?圣上你……唉!奴才多嘴了,不过今日一别,奴才怕是永世都见不到圣上了,这时候多说一句话,省得到老了遗憾。”说着话,眼圈都红了。 萧宝融蹲在地上并没有动,过了半晌,才恍如梦呓般唤道:“立柱?” 立柱也是如梦初醒,连忙“嗯”了一声回答。 萧宝融抬头看着立柱,道:“立柱,你和我们一起走不行吗?皇姐说到了北朝,只要能甘愿隐名埋姓,一辈子不再做皇帝梦,还是可以衣食无忧的做富家翁的。你今年也三十多了,身子骨一直不好,这几万里的颠簸又劳累过度,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那时候换我来照顾你,你这残废也是我皇家造的孽,既然你忠心耿耿,就该我来管你一辈子,给你置办些产业,再帮你过继个儿子,为你养老送终,这样不好吗?” 立柱眼泪顺着脸颊淌下去,却努力的昂着头不让萧宝融看见,犹自强硬道:“不,圣上既然立志要当富家翁,但奴才并不觉得圣上和丹凤殿下的决定是对的。奴才们在南京还有不少的同党人脉,萧衍手下并非铁板一块,圣上你手中还有不少大臣、将军的效忠文书,求圣上把这些东西赐给奴才,奴才想法子看能不能打着圣上的旗号再建一片基业,如果天可怜见,能成事的话,奴才自然会去北朝迎圣上回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说到日头偏西,谁也不舍得提个“走”字,最后还是立柱看看光景,咬了咬牙,双膝跪在萧宝融面前,连连叩了几个头,道:“圣上,眼看就未时末了,奴才这马车送不了你啦,后面还有二十多里路,你得自己走了,奴才回头把这里收拾过,然后赶了马车走,谁也不知道你来过这里,以后咱们主奴二人,也就……” 萧宝融拉着立柱起来,握着他手道:“你,一切小心!我真的不想当什么皇帝啦,你要非去试试,也须谨记,一旦有什么变故,立刻抛下一切去北朝找我。皇姐说过北朝那人姓金,该是朝中的大员,你去了稍一打听,必定能有结果。” 立柱点头,两人对面垂泪,站了半晌,萧宝融猛的甩手,提起车上早准备好的布包,转身就走。立柱在他背后“噗通”一声跪下:“圣上,保重啊!” 萧宝融身形顿了顿,没再停留,亦步亦趋的走远了。 一路上走的精疲力尽,萧宝融本是皇子出身,然后当了王爷,又当皇帝,就算再落魄的时候都没有吃过如此苦头,徒步丈量大地也就罢了,总归是走路,虽然自己武功粗浅,但毕竟练过内功,这么点力气还是有的,只是孤身一人,没个随行的伴当,却是这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一路走来,萧宝融脑子里一片空白,忽然一个醒神,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慈丘山中。 慈丘山并非什么名山大川,但也有方圆千里,更是汝水的源地,要在这么一座大山中找到一个人殊为不易。初时山脚下还有些羊肠小道,走进去二三里就再没了路径,萧宝融拔出一柄宝剑来披荆斩棘,不辨方向的向山中直走而去。 又走了一会,天色已经黑透,萧宝融摘了些树叶堆在地上,摸出火刀火石,辛辛苦苦的打着了火绒来点时,却现刚下过雨,这堆树叶还没有干透,根本点不着。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伴随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哈哈,看这个傻小子,刚下过雨的地方他要烧树叶,干嘛不挖出一块树干的心来烧呢?” 萧宝融起身茫然四顾,周围一片黑黑的不见人影。萧宝融却也不怕,他出身在皇家,从小都是宫女后妃哄着,自然没人敢拿什么黑暗鬼怪什么的来吓他,说是“傻大胆”也不为过。看了一圈不见人影,不禁出声道:“姑娘在哪?我怎么看不到你?” 女声道:“这么黑的天,你又不是修道人,能看见我才怪呢。我都告诉过你怎么办了,还找我作甚?” 萧宝融脸一红道:“树皮太硬,想来我也是砍不动的,如何掏得树心出来?” 女咕哝道:“真是麻烦,接好了!”右边二三十丈处传来树木折断的声音,而后一大块树心从左面被人扔了过来,女声道:“别以为知道我在哪里取树心就可以找到我,你就老实点你的火吧。” 萧宝融“哦”了一声,弯腰拾起这块足有十几斤的一大团白色树心放在树叶堆上,再次辛辛苦苦的打火,结果火绒点燃以后放上去,仅仅烧黑了一点皮儿,树心连一点烟都没冒出来。 萧宝融再打火,再点,同样如此,直到火绒都用完了还是没点着,叹道:“果然是天潢贵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何自己养活自己?唉,只好上树对付一夜,如果明日再找不到皇姐,只索死在这里罢。” 他没什么怨言,身边的女声却不干了,惊讶道:“啊?为什么长在大树里面没沾上水的也点不着呢?这这……喂,傻小子,点不了火,你打算怎么办?夜间林中蛇虫鼠蚁可多,小心被咬着。” 萧宝融呵呵笑道:“谢姑娘关心,总之生死有命罢了。夜深了,姑娘还是快快回家去吧,不用管我。”他倒是没想到如果这女子是山中之人还能借宿的问题。 女声迟疑道:“这,也不好吧,大大……大公子说,相见是缘,要不我来帮帮你……啊,也不好,二公子说,在没找到大公子的时候千万不要在人前露面的。要不,你就在这睡吧,反正我也不用睡觉,帮你看着蛇就是了。” 萧宝融赧然道:“我怎说也是个男人,哪能让你帮我守夜,算了,我也不睡了,就捱过一夜,也没什么,明日见了皇姐,自然可以安心休息。” “皇姐?”女声问道:“你姐姐姓黄吗?” 萧宝融道:“自然不是,我姐姐和我一样姓萧。” 女声疑惑道:“那你为什么唤她黄姐?” 萧宝融道:“这个皇是皇帝的皇,皇帝是万民之主,皇帝的家族叫皇家,皇家之中的子弟互相称呼都要带皇字,或者皇兄或者皇姐,又或者皇弟皇妹。” 女声扑哧一笑:“真好笑,皇帝的弟弟也叫皇弟,也不怕被人搞不清,皇家的人真傻。” 萧宝融闻言一怒,但一想这女子根本什么都不明白,况且自己一家落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皇家不皇家的可争辩?所以不再怒,仔细的与她解释没人会在面对皇帝的时候用“皇帝”一词来称呼皇帝的,就算是皇帝的哥哥见了皇帝也只好称呼为陛下,云云。 就这样两人你言我语,萧宝融这辈子做人十几年,总算是为了一次人师,心情也渐渐开朗起来,尝试着问一些民间的生活常识,可是那女声似乎比他还不堪,简直就是一无所知,甚至还能说出一些连萧宝融一听都知道是错误的说法,比如下雨的时候没有带伞就可以随便扯块布罩在头上,这样就不会被雨淋了等等,萧宝融一想,一块布蒙在头上,还不是要被淋透了?那和戴个帽子有什么区别?却不点破,只是在心里暗笑。 说来说去的渐渐到了丑时,萧宝融劳累了半下午加半夜,终于是熬不住了,一句话没接上来,就靠在树干上打起盹来,这是在朦胧之中,只听轻微的“轰”一声,然后身边就渐渐暖和起来。 靠在树上毕竟睡的不安稳,天刚亮,萧宝融就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只见地上那堆自己昨晚千辛万苦点不着的树心、树叶已经烧成了一堆焦灰,再连连声也不见昨夜的女声答应,只好苦笑一声,紧了紧被晨露浸透的衣袍,再度向山中进。 如此又披荆斩棘的走了一整天,也是运气好,这五十多里路竟然没有遇见什么猛兽,到得夜间,否则以他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是难得保命,萧宝融又寻了一处平坦的地方,收罗了一堆树枝树叶,心道:“如果我再在这里点火,又点不着,那姑娘会不会又来帮我?” 如此想着,手里的火刀火石噼里啪啦打了半天,却只见火星,不见火苗。 这时,黑夜之中忽然又传来那女声:“这次连火绒都没有,你是真的想点一堆火么?” 这声音,对于萧宝融而言,不啻天籁。 ----------我是yd的分隔符---------- ps:在文中已经给出线索的情况下,知道这mm是谁吗? 第一百五十章 所谓缘分 黑暗之中萧宝融露出一丝微笑,他缓缓道:“长夜漫漫,有没有火光又能如何呢?”说完打开布包取出一块油饼,费力的啃了两口,忽然回过神来,招呼道:“姑娘,你有没有吃过饭?我这里还多,要不要来一块?” 女声嗤笑道:“我才不吃这种东西!我家大公子对我们说,要想好好做人,就不能委屈自己,有穿衣服就要用最好的料子,有好吃的就不能看着忍着,人是为自己而活的,无谓总是克制自己去受苦。” 想做人?萧宝融没明白这词语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不计较,只是苦笑道:“姑娘难道以为我就不想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么?可惜时不我与,落到这个地步,只能怪自己命苦罢了。这油饼,初时咬一口还觉得别有风味,可是从昨晚到现在吃了几次,已经索然无味,我是一口都不想吃的,但要活着么,也只能这么生受了。” 女声忽然没有动静,过了半晌,忽然一个布包如昨夜般抛了过来,萧宝融打开,借着星光强运目力看去,却是一只已经被洗剥干净的野鸡,还有一小包盐粉,另有一堆藿香叶子、香椿树叶和几张荷叶,同样被冲洗的干干净净。 “姑娘,这……”萧宝融挠了挠头,难道是要自己动手炖鸡汤?自己倒是看见过厨子把食材扔下锅煮的情景,可是一则自己也没看明白,二则这荒山野岭的哪有那些家伙什?三则君子远庖厨……呃,时移世易,这个就不用提了。 “哼哼……”女声轻蔑的嘲笑道:“你一个大男人,连做饭都不会,如何养得妻儿来?听着,这可是我家大公子教的,先把鸡放在荷叶上,然后撒上盐,要均匀一些,然后把那些小树叶撒上去,最后用荷叶一层层包严实了,浅浅的埋在地下,再把你那堆烧火的树叶树枝盖上。” 萧宝融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为了肚子当然顾不得什么身份,手忙脚乱的照做,边忙活边道:“姑娘,你家那个大公子可真不是一般人,大事小事都能让你言听计从,这么心悦诚服。适才听到他的话,起初我还有些不怎么认同,很快就想明白了,人不就是在为自己活着吗?就像我,对祖宗基业一点都不关心,昨日还被家中伴当教训,可是就为了自己受用,不想受那个继承家业的罪,所以就伤了他们的心了,可我还是觉得我与皇姐的决定是对的。” 女声道:“你们不是皇家吗?竟然还有下人敢教训你?真是奇怪。唔,你一个皇家人自己上山来过活,也很奇怪。算了我也不问了,大公子说过,别人愿意告诉你,不问也会告诉你,不愿意告诉你的,问了他也不会说,或者说出来多半是假的。” 萧宝融停下手上的活计,想了半天,迟迟疑疑道:“姑娘,你,你会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哪怕是假的也好。” “嗯……”女声想了半天,道:“二公子只说不能露面,倒没说不能报名字,想必就是可以的了。挺好了,我叫小木,大名叫金兰,是从西牛贺洲宝象国来的,当然你也不用感谢我,虽然我帮了你,但你要谢就谢我家大公子,他没有名字,道号叫做金童,他虽然是我的主上,但也是我的义兄。” “呃……”萧宝融对这些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甚至对宝象国也没有印象,只知道有西牛贺洲,于是先把荷叶鸡埋下,边挪树枝树叶边问道:“你从西牛贺洲来,一定很远的吧,你一定吃了不少苦。” 金兰迟疑道:“吃苦么,倒也没有,就是路太远了,我每天拼命的飞啊飞啊,终于到了南瞻部洲,可是来了才知道,原来南瞻部洲很大,比宝象国大的太多太多了,单止华夏国就与整个西牛贺洲几百个国家加起来一样大,就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大公子了。过关以后,我问当地的妖……呃,后面该怎么走,他们说有四座大山脉,都是以百万里计的路途,一是昆仑山,二是天山,三是阿尔泰山,四是喜马拉雅山,随便选一个向东去。我从前听大公子提到过昆仑山,于是就沿着昆仑山一路向东,后来昆仑山也被我走完了,我就随便乱走,最后到了这里,实在太累了,打算休息一阵子。”说着话,一根已经被她点燃的粗壮树枝抛过来,正落在萧宝融的“柴”堆上,被法术点燃的树枝温度甚高,登时就烧起了一个火堆。 萧宝融离柴堆挺近,飞溅的树叶有不少砸在了他的身上,他却茫茫然的不知道躲避,只是在口中念叨着:“你会飞……原来你和皇姐一样都是修士,怪不得你那么厉害,不用睡觉,还能无声无息的跟着我,还能一会在左一会在右……啊!你是说,你找不到那位金童公子,所以没有地方可去么?” 金兰撅撅嘴道:“是啊,本来大公子来南瞻部洲的时候想过要带我一起的,可是他说,听说南瞻部洲的修士很坏,专门欺负我这种从西牛贺洲来的小笨蛋,所以就没敢带上我。可是他走以后,很快二公子也变得明白起来了,他去五庄观求了一件法宝回来,对我说,大公子去了南瞻部洲,可是依我们现在的本事是无法在南瞻部洲立足的,要为奶奶报仇,大家必须抱团守望相助,我是这些侍女之中与大公子最具缘法的人了,如果有人能找得到他,一定是我,所以要我一定把这法宝送到大公子手上,只要到了他手,大家就都能过来帮他了。可是我已经出门了很长时间,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这缘法在哪里。”此时她正悠闲的坐在几十丈外的一棵大树上,用一根手指头逗着鸟巢里的雏鸟,而鸟巢中的大鸟则老老实实睡着觉,浑然不觉得领地被人侵犯了。 萧宝融笑道:“金兰,你可不是什么小笨蛋。不用着急,既然你大公子是个厉害的人,那二公子也不会差,他说你能找到,你终究都能找到的。不过我听皇姐说,所谓缘分,就是不管你现在在做什么,要做什么,该来的都会来。如果你缘分应在北边,那么不管你现在往南、往东、往西,最终都会有很多事情生,逼迫着你不得不去北边。我看,咱俩能在这里相见,也挺有缘分的,等过几日我皇姐来了,她也是修士,不如你去问问她有没有办法,我皇姐从小就温柔淡雅,脾气很好,一定不会欺负你的。” 金兰却忽然警惕起来,道:“你说我们有缘分?大公子说过,世间见到女人就说有缘的,多半是登徒子了,哼,你一定是家中有妻子,还经常外出勾引良家女子的‘败类’。” 此言一出,萧宝融不禁心中叫屈,他堂堂皇子、王爷、皇帝出身,什么时候犯得着出门勾引良家女子了?不过他更在意的却是金兰对他的好感程度,立刻回答道:“我家中……本是有妻子的,我知道她大名叫王蕣华,不过我们订婚时还年幼,后来我去了建康以后才与她见过面的,可是那时候,我被……‘家臣’欺侮,已经被夺了权软禁起来,两人就算见过面,也仅仅是互相认识罢了,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也不能住在一起,很快有消息说那家臣要杀我,于是我就躲了起来,从那以后就再没见过面了。听说……听说她不相信那混蛋欺瞒说我已经死了的谎话,也不愿意舍弃皇后之位改做我这个‘死人’的王妃,就悬梁自尽了。我……我很对不起她,身为她的丈夫,可惜一辈子都没见过几次面,与她说过的话都不上二十句,她,她死时才,才不到十四岁……”说到这里,萧宝融抑制不住的声泪俱下,转而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道:“我是对不起她,可是我这辈子,还能对得起谁?我被奸贼利用,结果皇兄死了,皇姐连公主都当不成了,为了救我还要被她的宗派开革出去,要陪我一无所有的去投奔敌国大臣!家臣家仆之中,只要是忠心耿耿的全没得好报,一群最忠心的还被我自己家挥刀砍成了残废!就连,就连她,仅仅和我见过几面,也是……也是为了我,豆蔻年华的就去了,我……我好恨啊!到底我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就得到了这样的报应!呜呜呜……” 萧宝融只是哀叹自己命运不济,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番真情流露竟然就在最正确的时间出现在了最正确的环境下,如果金童此时在场的话,说不定就会大惊道:“我擦!这不是传说中完全越了‘潘驴邓小闲’五大古技的泡妞现代绝招之一‘装可怜’吗?此君玩的这么溜,一定是当世不多的高手了!此人必须结交以图后用。”当然如果知道此时被“泡”的是自己义妹的话,那结果估计又要另当别论了。 然而俗套之所以成为俗套,狗血之所以成为狗血,就是因为这种方法有效,否则从古至今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争相效仿。 看着萧宝融哭的肝肠寸断的悲痛样子,金兰坐在树上都不禁手足无措起来,至于少女的心中是怎么柔肠百结的,旁人无从得知,她只是开口轻呼道:“你……你别再哭了,你哭的让我都跟着挺难受的。你,你不是饿了吗?那只鸡该烤好了,你你吃点吧,哭坏了身子,须知这荒山野岭的,你皇姐又不在,没人可以照顾你。” 萧宝融是忽然爆了胸中抑郁,积攒了几年的不动声色,在地宫中苟活至此,现在自己衣食无着,最后一个忠心耿耿的太监立柱也走了,一个人在山中披荆斩棘的受苦,只等着姐姐带自己去另一个充满未知的地方投靠别人,再想起自己的皇后都死了,那些忠心南齐朝的大臣都死了,真让自己一辈子隐姓埋名,就算知道是因为自己做不来复国的勾当,但心中焉能不痛苦呢?毕竟他才十七岁,从小受到的又是皇族教育,既要顾着体面,又已经习惯了荣华,一朝两者皆失,实在是心中无着无落,空虚的很,难坚持了一整天已经很不错了,现在确实是哭的情不自禁。 金兰搜肠刮肚的一直劝解了十几句,萧宝融才拼命克制着自己停止哭声,说实话主要还是因为觉得自己在一个少女面前大哭实在不体面。嗓子里哽哽的,萧宝融用衣袖擦擦眼泪,折了根树枝把火堆推到一边,然后拔剑剜出地下埋着的叫花鸡。 荷叶一打开,那四溢的香味确实不凡,萧宝融撕了条鸡腿下来,缓缓的吹了吹,往嘴边送时,却又停下,苦笑的看了半晌,无奈道:“我,我吃不下……” “嗯?”金兰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宝融认真的道:“我,我很累,我想睡了,谢谢你,金兰姑娘,可是我真的吃不去,嗓子太难受了,我会留着明天再吃的。”说着又把荷叶包起来,扯了几根剑穗系好放下,然后躲到树侧的阴影中,斜倚着树干,然后偷偷又擦了擦不由自主淌下的泪水。 过了半晌,忽然身后传来金兰的声音:“喂,你……你没事吧……我看你并不是真的想睡觉。” 萧宝融如中电击,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畏畏缩缩的抬头看去,只见面前一位身穿鹅黄羽纱的少女,她有着一张白皙的鹅蛋脸,眉梢嘴角莫不是透着清纯婉约的韵味,她身量几如自己,却又十分纤细,那弱柳扶风的姿态,恍若天人。 这,就是一株活着的木兰花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汝水悟道 第一百五十一章 十月二十七,洛阳。白虎大街上,青璇带着几名侍女,轻移莲步从一家名为“云裳轩”的服装店里出来,掌柜李夫人与她年纪差不多大,如侍奉主母一般,恭敬的陪伴她出门,她与青璇一样出身,也是冰美人带回来的,现在是金童亲兵队正李一安的续弦,已经有孕在身,可是李一安却已经…… 青璇道:“云妹,回去吧。”门口立着的彭城郡王府亲兵见她出来,连忙将马车赶来,并摆上一张小巧的旋梯放在车门处。 李夫人笑道:“姐姐慢走,近来长乐殿下走了,宫中也不高兴,所以并没什么大宗的生意,姐妹们会常到府上看望你的。” 青璇苦笑道:“生意不好,反而成了喜事?来吧,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王爷一走,我也就剩下常来这里看看了,其实,这里全是我的姐妹,又何尝不算是我的娘家?” 两下里挥别,青璇的车驾后面跟着三五十名亲兵,浩浩荡荡的回去了。 旁边有旁观者艳羡道:“嘿,嘿,看看人家那福气,小妾都能封一品诰命夫人,小姨子的店夜里不关门都没人敢乱靠近……” 话没说完,就被旁人一把捂住嘴,训斥道:“乱说什么!你不想活啦?不知道金将军是怎么封王的?人家成仙啦,白日飞升啦!而且人家还要回来的,要不怎么就把小妾留家里了呢?到时候知道你不恭不敬的,随手掐吧死你。瞎说浑话,谁的舌头根都敢嚼?” 起初说话者讪讪道:“我这不也没说什么嘛……” 旁人的话不多,可是马车内的青璇听在耳中,却情不自禁的以手抚额,低头叹息。王侯之家自有说不完的苦处,仙家也有仙家的烦恼,到了这一步,她总算知道为什么长乐公主当初宁愿远离故土不也愿意在北魏好好的嫁人过日子了。 今天这家请听曲儿,明天那家得了个孙子,后天又一家娶媳妇,光是思量着程仪、礼单怎么设计都伤透了脑筋。家里银子是多,真是多的不可胜数,也不知道相公是有多么会敛财,他走之前给自己看了一间五十丈方圆的地下密室,里面满满堆着足有五尺厚的金银,还有各种珠宝稀罕物无数,以致于得到皇帝敕封为王并赠黄金一千两圣旨的时候,连自己这个平生没见过什么大钱的可怜女子都会下意识的嫌少呢。 可是,相公你在天上还好吗?在你走后没几天青璇就迈过了那一步,已经是炼气士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走? 金童不会知道青璇是怎么想,但他早已猜到了自己在朝中唯一的朋友,丁浩丁瀚白丁大人会怎么想。 丁大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怒视着讲武堂门口两侧的守门兵丁,没人敢对这位新晋的御史中丞还以颜色,所以丁大人嘴里嘀嘀咕咕的背着手黑着脸走进了讲武堂。 讲武堂中,同样是新官上任没几天的镇抚将军孙恒仍旧是把两只大脚丫子放在书案上,倚着太师椅假寐,就算知道丁大人来了都不动声色。 “砰!”丁浩一掌重重的拍在书案上,孙恒被震的两脚一弹,只好懒洋洋的收起大脚,笑呵呵的冲下面士兵挥手道:“都出去玩去,关门,本官与丁大人的矛盾,只能私下里解决。” 随即大门关上,而丁浩也已经安静的坐了下来。 孙恒伸了个懒腰,道:“你瞧瞧你瞧瞧,你和金诚那小子这平日得弄了多少鬼?连见个面都要装作吵架的样子……”嘴里抱怨着,孙恒却手脚麻利的跑到屏风后面去,抱出两摞足足有五尺高的卷宗出来,笑嘻嘻道:“全在这里了。这行当本官可搞不明白,还得瀚白兄你费心啊!” “唉!”丁浩垂头丧气的开始拿起第一本卷宗,“金小子在的时候还能帮点忙,换了你,哼,只能说一代不如一代了。” 孙恒笑道:“瀚白兄莫急,这连弩案怎么说也是金诚走之前一手操持的,据他说光这些玩意儿抄个七八十家已经绰绰有余了,后手也有了一定的安排,好处呢暂时就是6秀三成,宇文浩然三成,咱们大都督太师捏着四成,不过这四成你们放心,他老人家也不怎么用得上,除了本府落一点之外,说不得也就是分出去,捡几个顺眼的人人有份,所以不用怕你们上头不使劲帮忙。” 丁浩摇头道:“莫和我说这些党同伐异的事情,我只管案子,至于他宇文浩然,我管这伪君子去死?” 孙恒嘿嘿笑着:“贤兄还是书生意气啊,当你自己坐上宇文浩然那位子的时候,所思所想估计也就和他一个样啦。咱们不说别的,如果不是金诚这小子八面玲珑的上下活动,咱们哥俩能这么快坐到今天的位子吗?我是军将还好说,杀人放火金腰带就是了,而你,从侍御史升级到御史中丞的,怕是百年里面没一个吧?偌大个御史台,三大头目,百年都没一个是正经御史出身的,皇帝家就是玩的这个,既然你上了这一步,以后还想停下来?” “唉……”丁浩双手双眼忙碌着,叹道:“这世道,却是越来越不讲理了。” 孙恒也叹道:“不过还是羡慕你,金诚那小子撒手走了,你倒是闷声不吭的玩你那书生意气,本官就不行啦,还要帮他看护宅子,还要帮他看护内人,还要帮他照拂手下,甚至还得替他帮着6秀一伙人,你说人怎么脸皮恁厚呢?一句报知遇之恩,就把我给报进去了,百年后谁不是个死?何必呢?何苦呢?” 紧邻的“忠翊卫园”内,刘三路、杨英、彭双木、刘统勋等头子召集了昔日的亲兵队班底,摆开数十个酒坛子正喝的高兴。忽然有人就想起事来,问道:“大家都一般的身手,为啥大人带走了他们,却唯独留我们在这?老刘老杨你们还救过公主和两位夫人呢,怎么反倒不如李一安他们那些庸手?” “放屁!”刘三路一把把空酒坛子摔在地上:“大人怎么计较的还能告诉你吗?你个笨蛋,也不看看两位夫人都被大人留下了,所以还有第二次白日飞升等着呢,连这点都看不明白,还他么牢骚,你怎么对得起大人的栽培?给我喝一坛!嘿嘿……喝完了?喝完也不告诉你,你这榆木脑袋不经使唤的货……好好好,我就说一句,就一句,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你们不觉得随大人上天的那几个人武功都不如我们吗?这是大人给你们的机会,都他么好好给我练功,明告诉你杨英彭双木都已经练成了,老刘我也半只脚迈进去了,至于迈到哪去了,这个你们自己悟吧。万一大人下次回来你们还这熊样,那么就是上了天,也别指望过什么飞黄腾达的日子……” 而此时的罗敷,正坐在颍川郡昆阳县的汝水岸边,呆呆的看着那足有二十八里的宽阔河面、清澈见底的河水,已经水中大大小小的鱼虾,呆…… 至少在远处的彭城郡王府亲兵们看来,秦夫人一定是在呆。 微风吹过,河水已经显得有些粘稠,如果天气再冷一些的话就会冻结。神州的气候不比金童“上辈子”那样紊乱,该冷的时候真的会冷。而罗敷却仍是穿着一身夹衣,裙裾妩媚的坐在水边一个小小的码头上,怀抱着一张古琴,时不时会如梦初醒般的拨弄一下。 没有人在意,就在那琴声响起的一刹那,会有一丝波纹直透二十丈深的河底,河沙缓缓的四溢而去,渐渐的,河底那块地方已经被激荡出一个不小的坑来。 这一年来,在金将军的促使下,秦夫人已经走遍了雍州和豫州,起初是配合左武侯府对付弥勒教残余的高手,后来弥勒教一战而覆,就已经在纯粹的磨练武功。秦夫人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没人能说得上来。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夜,夫君在她面前拿出一颗通体散出耀眼光芒的丹药,告诉她,这是来自天上的仙丹,吃了它,可以长生不老,却不能成仙,也许一辈子,无尽岁月都不能成仙了。 所以,有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吃掉,以后每过二十年夫君会亲自出手为她恢复一次身体容颜,不至于变老,要么苦苦磨练自己,尽心悟道,筑基之后再服仙丹白日飞升,那时纵横天下,也是做永世的无忧伴侣。 罗敷只能选择后者,于是她离开了洛阳。 就这样慢慢的游荡,期间她听说过夫君在洛阳、在长安所做的事情,也曾回去与公主、青璇见见面,品评一下冰氏三女从“遥远的地方”带回来的新鲜物事,而更多的时候,她还是在路上。 后来,收到夫君写的信,看信上的日期,收信的时候夫君已经走了,带着长乐殿下走了。 何时能归? 然后罗敷回到洛阳,接到了敕封诰命夫人的圣旨,帮青璇打理了一下府邸,换上彭城郡王的牌匾,然后继续着自己的游历。 而这一刻,似乎…… 好像就在那一瞬间,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笼罩着罗敷,她蓦得站起身来,衣裙、长都无风自动,她那晶莹的小脸无悲无喜,粉红的唇间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不能说,不能听,只能悟。 下一刻,古琴毫无征兆的飞起,悬停在罗敷的面前,她的手指、手臂都不见动静,琴弦却在剧烈的颤动着,奏出一曲苍凉玄妙的曲子,这曲子,罗敷这辈子都没听过。 十里之外,忽然一名女子蓦得回,惊讶道:“这……这曲子?啊,是她!” 下一刻这女子就已经出现在罗敷的面前。 罗敷的长不再飘扬,身上的衣裙就柔顺的滑落垂地,她平静的望着眼前的女子,微微一笑,敛衽为礼,淡淡道:“见过丹凤公主殿下。” 十里之外的山上,萧宝融一跃丈许高,跳上山头,向这边张望,金兰漂浮在他身旁,捏着桃腮不解道:“玉雪姐姐为什么忽然就跑了,难道她认识那刚刚悟道的女子吗?咱们会不会已经走到地方了?” 寒风吹过,吹着山上的人,吹着山下的人,吹着水边的人。 [天宫传-第二卷-南瞻部洲-完] ----------我是平静的分隔符---------- ps:那么今天要说的是,这一章本猫很不满意,很是不满意……但是就这么着吧,以后有机会再改。 第一百五十二章 洪荒之相 第一百五十二章 北邙山。 “元瑛,我出门去了,这次时间不定,你们在家小心,不要迈出家门一步。” 身后传来几名女子乖巧的回音,少年落寞的整了整一身装束,一个呼哨叫来正在天空无聊盘旋的彩色鹰,一步步走进那遍布狂风烟尘的蛮荒之地。 这不是另一次穿越,也不是误入魔界,而是…… 该死的,升仙了! 金童抬头望了一眼昏黄的太阳,感受了一下浓郁程度与人界并无太大差别的虚空灵气,不由得心中再次咒骂。 这尼玛就是三十六天的最底层太皇黄曾天?这天界,也太缺乏身为天界的样子了。 回想那一日,心中惴惴已经达到了极点,忽然他心有所感,派人接来了长乐公主,随即叫来刘三路、杨英和李一安面授机宜,再派他们分别去太师府和各处重要衙门报信,然后坐下给游离在外的罗敷写信,最后把计划中的几名亲兵高手叫来挨个询问。而在这整个过程中,他已经感受到冥冥之中已经有一张大网在约束着自己,绝不可能离家一步。 就这样,五名金甲神人于白日里降世,金童抚慰了哭得惨兮兮的青璇一番,然后毅然决然的带着长乐公主、冰兰竹菊和四名无家无室的亲卫准备升仙,而此时已经恢复了亲兵队正身份的李一安是在最后时刻拼死加入进来的,照他的说法,既然是要报恩,就要报个通盘的,反正自己已经有后了,至于生生世世那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如今夫人不在了,如果再不能追随大人,辜负了父兄的期待也是不孝,不如舍命陪君子。 既然是升仙,为啥又叫“舍命陪君子”呢?因为人家金甲神人说的很清楚:“吾等传旌阳宫许天师令,查人界散修金诚金守义、蓬莱派门徒玉机子等,罔顾天庭律令,以道法滋扰凡间俗民,更甚者混淆阴阳两界藩篱,私助天庭鬼童为重犯后代开脱,擅动天机,以致孽龙回复元气,铸成后世大祸隐患,罪不可赦。着金甲神人五名,拘金诚、玉机子等人上天听训。” 这种措辞按照人间执法机构的思维方式来分析已经是相当严厉的了,“听训”的后果也往往是不堪设想的,所以李一安虽然不解大人为何还如此悠闲,甚至还能有时间拉了个公主过来垫背,做出一副上天享福的样子,但他还是认为大人此去凶多吉少,自己必须跟随。金童哭笑不得,但不好当众明说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强硬靠山,也只好应允,并派人去李一安家告知此事,自然他的家人,日后自然有青璇加以照顾。 然而等天空白光降下,罩定了即将飞升的诸人之后,五位金甲神人面对纷纷赶来观礼的伏羲堂修士们以及闻讯赶来的朝中诸位大员抛出了另一套说辞,李一安当场就傻眼了,原来自己并不是陪死的,而是死乞白赖去享福的。 “昊天上帝曰:天道不衰,天威煌煌。今有神州华夏国北魏境徐州彭城修士金诚者,道法玄妙,功德圆满,依律得享福禄三百年而飞升。然,金某虽为官谨慎,应事干练,不合日前因旌阳宫铁树案颇有罪责,乃令克日飞升上界,着有司另授官职,戴罪立功。按例,与修士金诚共同飞升者,凡人俱得仙体,修士俱升一境。钦此。” 这措辞与适才相反,简直是给金童脸上贴金的,想必天庭也是要这个面子。金童赧然一笑,随手将一块玉简抛给伏羲堂供奉海羽真人,里面是他最后的“遗言”,请修士转告皇帝及朝中官员,希望大家能看在自己的面上,善待自己留下的家人,自己上天后也会努力的为大魏朝廷说好话,使本就风调雨顺的江山更加的风调雨顺,至于以后若有闲暇,也一定会回来看望大家,安家之后也会尽快派人来接家人上天,所以也不会总是麻烦大家,云云。于是,王位、诰命也在他走后很快就接踵而来。 然后,一道金光,上天了。 再然后…… “尼玛,这是天界,还是洪荒?!”金童悲愤的指着远方的天际大骂,来了三个月多点,他每天起床都要先骂一句,数数也满一百次了,却连个对骂的人都没有。 当然,三个月还是可以办不少事的,至少,哥儿六个可以齐心合力的建起一堆茅草屋来,然后就开始留下三冥女在家保护兼教导已成仙体并天然筑基的元瑛,其余的人轮流出门去探路、打猎和长见识……可惜的是,虽然元瑛和李一安、廖奎、霍朗、温良、韦业几人都因凡人而得成仙体,但三冥女冰兰、冰竹、冰菊本身有地府职司,并不能享受凡人修士陪同飞升的待遇,所以境界并没有提升。 其实,这里虽然几近无人区域,但还是可以见到人的,比如前几天廖奎就在三万里之外有幸瞥见了天边一道流光划过天际,可惜他在人界是堂堂先天高手,而在这里能看见人家就不错了,更何谈追上去请教? 但这个现已经给了金童很大的信心,他也由此确认了许旌阳的手下并不是以谎称戴罪立功却把自己扔进幻阵看热闹的方式来玩自己,而是真的把自己流放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破“天”。 手中玩弄着一块与金鬼童的令牌略有相似的牌子,上面横写“旌阳宫”,正中央一个硕大的“领”字。如果光看这个字,估计这个“戴罪立功”给自己派的官职不小,问题是结合这狂风卷尘一派古拙的的背景再看的话……只能说是许旌阳在以极其恶劣的手段消遣自己了。 现在已经是地仙境界,当然,在天庭有杂号官职的称之为散仙,但除了此地不怎么束缚修士飞行能力,也没有大气层之外的真空,可以轻轻松松向上飞出万里之外,金童没现自己与从前在人界做地仙时有什么区别。 此时已经距离自己的据点数千里之遥,这是三个月来大家探索的方向,前面就是郁郁葱葱的北邙山本体,至于为什么知道这座山叫做北邙山,还是因为有一次围绕山体前进了九万里之后现一块足有百丈高、三十丈宽的巨大石碑,上书“北邙山”三个大字,可见太皇黄曾天与人界还是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 然而太皇黄曾天与神州最大的区别在于天象星辰,这里也有日出日落,并且这三个月以来也有季节变化的规律,然而月亮却始终是圆的,并且只会沿着地平线从东到西的跑半圈,而且每天都会跑这么半圈,天空正中也没有星星,星星同样分布在一圈地平线的上空,十分密集明亮,夜晚甚至可以照亮书上的字。 其他方面,重力、气压等等,又是全部都与神州相同。 金童看着远方那些高耸入云的淡淡山影,虽然看得见,却不知道山体会是在多远的地方,而这个时候,头顶盘旋着的彩色鹰忽然长鸣一声,降低了飞行的高度。 金童摆摆手,那鹰便如闪电般飞进了北邙山中几十丈高的蕨类树丛中去。话说这鹰也奇怪,明明是“妖兽”,也就是“不可能修炼成妖”的兽,却因为跟随着白日飞升了一次,竟然就变成了仙兽,而且灵智也开了,简直就是个不会说话的称职随从。 过了半晌,彩色鹰又从蕨类树丛中一窜而出,喙上叼着一只足足有二三百斤的大绵羊,低低的贴地面飞过来,喉咙里冲金童咕哝着,金童笑道:“干的不错,给夫人她们送回去吧,什么时候吃完了再跟着廖奎他们去抓。”彩色鹰低声哼哼几声,闪电般的飞了回去。 然后金童看了看眼前的大山,大踏步走了进去。 整个北邙山郁郁葱葱的,可还是不可避免的呈现出一副洪荒之相,原因就是组成这种“郁郁葱葱”景象的并非树木,而是蕨类植物。在神州,包括在金童上辈子的地球,这种蕨类植物只能是低矮的草丛,在他的印象里,只有史前文明之中才会有这么高大的蕨类植物,它们后来也都深埋地下化成了煤炭,但在这里,它们就这么生机勃勃的生长着,放眼望去,目力能及的几万里山脉都被它们层层包裹,直至云层之上的山头都被护的严严实实。 要深入探寻北邙山,这是金童一直以来的计划。本来他不敢离开五亲卫和四女太远,主要是万一此地有什么凶险的话,怕他们自保无力,毕竟只是三名实力偏低的真人和六个新晋的炼气士罢了。但经过百日的探察,金童等人就现这里的生态其实与神州差不多,虽然小草都长成了森林,而间或出现的平地上除了稀稀疏疏的小树林之外往往都是缺乏植被导致黄土一片,但野兽却远远不如州界之中的凶猛,虽然见过的豺狼虎豹个头都挺大,但是战斗力只略微高于神州州界之外山中的猛兽罢了,以炼气士的水准应付起来一点都不吃力,况且己方还有三名真人坐镇呢?更何况这三个月来,探查遍了纵横十万里的地域,既没有现仙人、修士的踪迹,同样也没有现山精水怪的踪迹,所以金童已经放下心来。 进入北邙山,是深入了解这个世界的第一步。看起来不起眼,但金童真正进入山中的时候才现走起路来十分费力,这些蕨类植物长成如此高大,看起来蓬蓬松松密密麻麻,但当金童挥刀砍去的时候才现它们粗壮的根茎已经接近了木质,似乎称之为“蕨木”更为合适,砍起来并不轻松,只有运用真元法力才可以一刀砍出数十丈远的路来。 不过金童不怕这个,如果真有一道关卡是靠蛮力打不开的,或者会让他伤脑筋,但仅仅是消耗法力嘛,他的识海是如何变态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年连真人境界都不到的时候就已经充斥着氤氲紫气,何况后来连连进阶,已经化作了星辰之相,蕴藏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于是,就这样连劈带砍,金童一步步的走在北邙山的山体之上,这一走就是二十天。 其间他现过两条大河的源头,都是宽达十几里的,可惜河边并没有类似写着“北邙山”字号的那种石碑,可能这两条河在神州上只是普通的无名溪流,所以名号不彰。 河流的源头也十分的令金童不解,是从山谷中的地势低洼处喷涌而出,金童曾跳下水去探查,却现进去后有数十个分支水道,再进分支水道后又现分支水道,就这么分来分去,最后就是无法再进去的泉眼了,实在搞不清楚这么大的水压是怎样出现的。 再回到地面时,金童也曾见到彩色鹰飞过来找他,大抵是顺着他一路砍出来的“道路”寻来,写了平安无事的字条让彩色鹰衔着回去后,金童继续向北进。 如此走过了数十万里的山路,渐渐的金童听见了沉闷的“轰隆隆”的声音从北面传来,向音源方向再走一天,声音清晰了一些,乃是水声。金童不禁想起神州的北邙山就是地处黄河南岸,可以登山观河景的所在,不仅有些心驰神往。 神州的黄河,宽阔处达一千四百里,现在北邙山在太皇黄曾天又被放大了不知多少倍,那么黄河呢? 终有一天,金童翻上一个山头,横刀一挥,眼前数十丈方圆的蕨木纷纷倒下,此时,被挡在蕨木背后的,天际间一道水线映入了金童的眼帘。 金童欢呼一声,纵身飞起,驾着祥云直飞黄河上空。 这……不是河,绝不是河。就算神州之中那宽达一千四百里的河道,在金童置身天上,运足目力望去时,还是可以清楚看到河道轮廓的,因为在真元的加持下,他的目力可达数万里,区区一千多里的大河,要看明白并不在话下。然而,面对着太皇黄曾天的黄河,金童真的说不清这到底是河还是海。 当金童急飞向河道中央的方向,直至来时的河岸仅能隐约可见的时候,对面的河岸仍然遥不可及。这宽阔的水面犹如一位沉睡的巨人一般,表面风平浪静,深处却不经意间就流露出足以撼天动地的爆力。 就在这时,金童忽然眨眨眼睛,他看到一个自己想象不到的情景。 一叶孤舟,如同水面上漂浮的蚂蚁一般,从遥远的西方,不疾不徐的顺水而下,如同这大河之上唯一的生机所在。 第一百五十三章 芥子纳须弥 第一百五十三章 看着黄河中那一叶扁舟,金童激动的难以自已,不假思索的手指一点,只见小舟右侧的河水“唰”地变成了一丈宽、数丈长的冰块,随即开口喊道:“船上的道友,且请停一停,有末学后进前来请教!” 这一招本是最基本的五行法术,但冰块焉能固定在流水之上巍然不动?这就是功法之利了。金童这辈子误打误撞的一直修到地仙,来来回回却只能改造些横斩竖劈的武人手段或者使用剽窃而来的仿造术法,直至冰兰最后一次去冥界,她没能带回所谓“西岳华天奉圣长公主”的只言片语,却莫名其妙的拿回了两块西岳宫转交的记载着“天罡三十六法”和“地煞七十二术”的玉简。 天罡三十六法:斡旋造化、颠倒阴阳、移星换斗、回天返日、呼风唤雨、震山撼地、驾雾腾云、划江成6、纵地金光、翻江搅海、指地成钢、五行大遁、六甲奇门、逆知百年、鞭山移石、起死回生、飞身托迹、九息服气、导出元阳、降龙伏虎、补天浴日、推山填海、指石成金、正立无影、胎化易形、大小如意、花开顷刻、游神御气、隔垣洞见、回风返火、掌握五雷、潜渊缩地、飞沙走石、挟山海、撒豆成兵、钉头七箭。地煞七十二术:幽通、驱神、担山、禁水、借风、布雾、祈晴、祷雨、坐火、入水、掩日、御风、煮石、吐焰、吞刀、壶天、神行、履水、杖解、分身、隐形、续头、定身、斩妖、请仙、追魂、摄魂、招云、取月、搬运、嫁梦、支离、寄杖、断流、禳灾、解厄、指化、尸解、移景、招徕、迹云、聚兽、调禽、气禁、大力、透石、生光、障服、导引、服食、开避、跃岩、萌头、登抄、喝水、卧雪、暴日、弄丸、符水、医药、知时、识地、辟榖、魇祷。 光目录就看的金童眼花缭乱,可是仔细研究之后,金童却惊喜的现,这一百零八种法术,全是出于同根同源的道法原理,稍微选几种试炼一下,竟然都能轻而易举的达到入门水平。于是他兴奋的追问冰兰这些术法来说,冰兰却可怜兮兮的说不出来。 确实,以冰兰的木讷,最多也就是凑近家主的脸,如受惊小兔般偷吻一口的程度,或者在听到“转个圈让爷瞧瞧”的命令时,柔顺个转转身子让家主欣赏而已。但不管怎么说,男人的劣根性也罢,金童内心黑暗也罢,反正金童不得不承认,三冥女相貌相当,修为相当,确实相比之下最为缺少人气儿的冰兰最得自己的喜爱。 真人不明白,那就只好问金仙了,孙恒的回答则很简单:“这是道统。” 道统? 然后孙恒解释:“这些自成体系的法术,该是顶级修仙门派的完整的入门道统,更加复杂的法术都是由此衍生而来,到底能衍生到什么程度就看个人悟性了。比如你从我这里学去的‘借物代形’之法,这些法术里就没有,但是你仔细看看地煞法术中的分身、取月、搬运、导引,再看看天罡法术中的斡旋造化、移星换斗、颠倒阴阳、飞身托迹等法术,合起来施展就可以做到与借物代形一样的效用。说穿了就是地煞七十二术是最基本的法门,天罡三十六法就是衍生于此,等你真正入门之后,再到金仙之境,就可以不再受术法的束缚,地水火风随意驱使,一如你对五虎断门刀“拆招”的理解一样。这就是正统的阐教法门。” 至于这是哪个阐教门派的道统,孙恒嗤笑道:“天下阐教林林总总不下千余道统,你拿着这些入门的玩意问我是哪门哪派的,我上哪给你猜去?不过有一点,他们是阐教,你是人教,阐教门徒往往得到了本门道统之后就很难改修别门,而人教千变万化并无一定之规,虽然不知你道基到底是如何铸就,但你似乎可以放心的学。” 按照孙恒的理解,阐教是借道法成就道基,而人教则是以道基衍生道法,一体一用,千变万化无可测度。 金童拿到这些功法的时候就已经离飞升不远了,所以大多是来了太皇黄曾天的这三个月之间随手练的,这会见到“划江成6”结合“履水”的一招颇有效果,也十分开心。 小船上的人倒是通情达理,一见有人打招呼,动作很快,一根撑杆“砰”的就插在了冰面上,然后一条缆绳扔出来盘在撑杆上,小船就停靠在冰面旁了。 金童见对方表达了善意,于是飞身而去,这时船舱里的人已经站了出来,向他稽道:“老朽马衔山孤云叟,有幸见过道友,且请上船慢叙。” 金童也十分礼貌,一边稽回礼,一边先落在冰面上,然后才轻轻走上船头,然后孤云叟收了撑杆缆绳,随即金童收了法术,冰面顺水而下,小船也继续开动。 孤云叟礼让金童先进了舱,这“船舱”并没有门,就是个两头通透的棚子,宽不过一丈,长也就是两丈有余,船尾安放着一个火炉及锅碗瓢盆等物,舱中一侧是铺盖卷,不过看上去也很少用到的样子,另一侧是个蒲团,两面舱壁上挂着鱼竿渔网蓑衣等船家什物。金童想了想,自己拿出一个蒲团来,与孤云叟对面而坐。 两人坐定,孤云叟笑道:“想不到在这大河之上晃,竟然也能遇见同道打招呼,看道友人界之气浓郁,想必是刚刚飞升不久,以致于来错了地方吧?” 金童道:“好教道友得知,贫道姓金名诚,表字守义,目前落脚在北邙山附近,说起来无门无派,也无有师长教导,对于诸天之事一无所知。来到这太皇黄曾天,真个是不辨东西无明南北,今日幸得遇见道友,若蒙不弃,便想请教一番,在这太皇黄曾天如何生活?至于来错了地方……贫道真不知道为什么就来了这里,难道其他还有什么地方可去的么?” 孤云叟呵呵笑道:“原来道友真个是刚刚飞升的仙人,都是同门,贫道怎敢慢待?太皇黄曾天修士极少,百姓也少,正是个地大物博之处,也没什么纷争。既然道友相问,自当知无不言。不过,道友既然刚刚飞升不久,可带了人界的酒么?莫怪贫道下作,断了几千年的酒,贫道可是馋坏啦!” 金童哈哈大笑,随即翻手变出七八坛极品杜康酒,并附送各色早已洗刷干净的鲜果数筐,孤云叟看的两眼放光,急匆匆道:“道友也尝尝贫道在太皇黄曾天自酿的野酒。”从袋子里掏出两坛递给金童,然后迫不及待的拍出一坛杜康酒,咕噜噜灌了半坛下去,赞道:“好酒,好酒啊!这比贫道飞升之前喝的酒好太多啦!嗯嗯,节制,要节制。那个,贫道闲极无聊,最近更有些心思想下界走一趟,好好玩个三五十年再回来静修,道友是从什么地方买到的酒?我下界就先去那里啦!” 金童喝了口“本地酒”,确实馨香馥郁,唯独酒力不高,可见这孤云叟酿酒手法一般,弄不出高度酒来所以难得过瘾,不过好味道真是没得说。放下酒坛,金童如实答道:“依道友所言,已经在此流连了数千年,想必道友来时这酒还不怎么有名气,此酒名杜康,乃是上古仙人所创,本来在人界也只算极品之列,但几百年前有一传奇人物,名叫曹操,曾作诗曰‘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因此名声鹊起,遂成为名至实归的天下第一名酒。此酒产于都畿……呃,豫州洛阳新城县,道友若是下界,可往一观。” 本来杜康酒这名头,下界去一问便知,不过金童还是比较热心,产地都告诉明白了,还生怕对方不知道都畿为何物,直接说了通用地名,但孤云叟竟然像没听说过一般,愕然道:“豫州?洛阳新城?这地方……是在哪一垣哪一宿?又在哪个星区?” 金童瞪大了眼睛,摇头。 “嗯?”孤云叟更加惊讶:“不在黄道么?难道,竟然出于赤道?这个,要去哪里有些麻烦的啊。” “呃……”金童一脑门子黑线,原来这孤云叟竟然不是神州出身。 见金童又在默示否认,孤云叟微怒道:“道友莫要欺我,不在黄道不在赤道,难不成会在青道紫道么?那些蛮荒之地,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啊!”孤云叟忽然张大了嘴,小心的问道:“莫非,道友竟然是……出身,神州?” 金童无奈点头道:“难道神州飞升的人很少吗?道友竟然连想都不愿意往那想。” 孤云叟苦笑道:“道友是怪贫道孤陋寡闻吗?但说到这个,恰恰是道友自己不知,孤陋寡闻的正是道友你自己啊!其实贫道也曾听说,神州独揽天地精华,乃是人界的第一福地,哪里出身的仙人,往往不知道外界星区之事,况且道友是初来乍到?这也怪不得道友。不过,神州的美酒,可真是宝贝啊!哈哈,省着点省着点,请容贫道收拾起来慢慢品尝。”说着话,手脚麻利的把一堆杜康酒全收了起来。 金童看着好笑,又掏出几坛送给他,但不是杜康酒了,毕竟杜康酒的极品没多少产量,这都是最近临时收罗的,不过其他名酒也不少,什么荥阳土窖春啊,剑南春的前身绵竹烧春,以及泸州老窖的前身醪糟酒等,七七八八的拿出来,把孤云叟乐的合不拢嘴。 闹了半晌,两人在此对面坐定,孤云叟给金童斟满了酒,道:“道友不知,这太皇黄曾天乃是东方八天之一,而四方共有三十二天,每一天都是一个小世界,却不像是人界那样行星绕着恒星,恒星一团一团的组成星区,而是就这么一片大6。贫道在初飞升时也向人请教过,就听说有大能曾教诲道,除大罗天和三清天之外,余者三十二天看似大6实为虚空,包裹在人界之外,而人界看似被三十二天包围实则内中无穷无尽,至于三十二块大6是如何可以包围住一片无穷无尽的虚空,要想明白这个问题则须个人细思了,也许每个人想象中的答案都不一样,但整个世界就是这样。这问题啊,贫道我想了几千年都想不明白。这几千年来,贫道并未认真静修,也无个定所,一有闲暇就行走在这太皇黄曾天之上。听说这太皇黄曾天不论6地、山脉还是江河湖海都与神州地形一致,唯独村落城池与神州不同,乃是本土居民自建的,于是贫道就无论地形的乱走,比如咱们现在所在的这块最大的6地,向东走过了长白山脉以后就没什么大山脉了,只有些林林总总的小山,再往东就是大海,渡海而去,大概百十亿里之后又有一块6地,比现今的6地小了不少,过了那块6地之后,向东再下海,再见6地时,竟然就到了这块大6的最西方,先看到的大山脉名曰‘灵山’,道友在神州时可听说过这两个大山脉的名号么?” 金童点头道:“不错,长白山是南瞻部洲东面最大的山脉了,而道友过海之后应该是到了与神州之内的东胜神洲类似的地方,再过海之后,把神州行星绕了一圈,于是回到了西牛贺洲西面最大的山脉灵山。” 孤云叟慨然叹道:“原来神州的地形真是这样的!也不枉我真个走了这一圈。南瞻部洲、东胜神洲、西牛贺洲,那么北方又是什么?” 金童道:“极北苦寒之地,名曰北俱芦洲。唉!枉我出身神州,竟然连东胜神洲和北俱芦洲都没去过,就这么莫名其妙的飞升了。” 孤云叟笑道:“人生一世,走马观花,到过没到过的又能怎样呢?道友出身神州,与我人界诸道修士身份不同,有的是机会回去补过,何须烦恼?说起来贫道走了这一圈,心中越疑惑了,如此周而复始,绝非是贫道方向错误,贫道虽然有时贪看景色,或者转个弯收罗些天材地宝什么的,可是大方向决计不错,为什么就转了回来呢?不是已经说了么,太皇黄曾天乃是一块大6,而非一个星球,那么,这块大6又是圆回来了,一个圆球就算再大,我几千年不也走了一圈吗?又怎能包裹得住人界的无尽虚空呢?” 金童哈哈大笑道:“道友差了,岂不闻芥子纳须弥之言?” 孤云叟不解道:“这个,倒是听说过,乃是佛门的禅语,咱们用的乾坤袋以及手镯之类的法宝不都是这么炼制出来的吗?只是能装东西罢了。” 金童肃然道:“非也,所谓芥子纳须弥,比方说一粒灰尘,你怎么看都是一粒灰尘,但换个角度去看,或者以不同的境界去看,它却又成了一片无穷无尽的虚空,至少装得下一座大山,然而你把这粒灰尘看做灰尘的时候,就算拆成一百块都看不到那座大山,或者你身处那座大山之上,却浑然不知这座大山所在的虚空在旁人看来只是一粒灰尘,这并不是说变大变小的问题,而是境界到了,就能打破时空的藩篱,看到事物真正的本体或者不同的本体。”这解释他自己都不满意,完全说不出该有的意思,可是这种事,总不能拿什么维度什么次元的理论出来帮人理解吧,只好看对方悟性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孤云叟想了半天,只好暂时把金童的原话记下来,勉强笑道:“道友所言人深省,以贫道的资质,只好慢慢去悟了。” 金童点头道:“今日贫道之言,还望道友好好参悟,其中大道,说易也易,说难也难。咱们不如先说说这三十二天与三十六天之事吧。”心中暗骂,孙猴子就是不靠谱,这么多年都没把此等基本知识告诉自己,搞的临时手忙脚乱。 第一百五十四章 谈天说地 第一百五十四章 对于“太皇黄曾天是个圆球”的说法,金童是非常不以为然的,按照他的理解(或猜测),第一,太皇黄曾天的本体只能是一片虚空,绝不会有什么形状,第二就算在某个境界看来会是有形状的,也绝不可能是圆球。圆球只能是这个位面的内部表现方式,比如一个人站在高出一张纸的层次来看,看到了一张纸,而当这个人身处这张纸之内的时候,会现这张纸是个圆球,并且经过实地测量现纸的所有边缘都是完美衔接在一起的,完全可以一直不停的绕圈跑,但内部虽如此,客观的说也只能是一张纸。 不过孤云叟当然不知道金童所想,他今日恍如撞了大运一般,既得了千年不遇的极品美酒,又得闻来自神州的“大道”,虽然还是嗟叹“神州出身的修士在境界上远远比周天星域出身的同级修士高深得多”的事实,但还是抑制不住的心情大好,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是孤云叟张开尊口,滔滔不绝的道:“道友,贫道所言三十二天之事,当然是道听途说,有些还是自己猜测,你听听就算了,可千万不能当真。适才说到四方共有三十二天,包围着人界,其中有两处需要提点的,第一,三十二天并不是按照四方的方向排序,也没个真正的方向,说成四方是因为天庭主管三十二天的衙门叫四方殿,设有东南西北四大天官,各理八天之事,因此得名。第二,其实起初是没有那么多层的天界,据说最初盘古开天的时候,人界之内只有神州,人界之上也只有大罗天,后来有大能深感管理不便,于是在人界与大罗天之间增加一重天界,就是三十二天的雏形了,那时候大概也没个名号,就算有,现在都这样了,也无人说起了,后来不知出了什么变故,神州之外的虚空碎裂,然后又被整合起来形成了黄道三垣二十八宿拱卫在神州周围,从此神州便与外界星区分割开来,而同时也就出现了三清天,说起来这都是不知多少混元无量量劫之前的事情啦!再然后呢,也不知又有了什么变故,反正人界的散乱虚空不断破碎,破碎之后的虚空就不断的被整合成外域星区,人界与三清天、大罗天之间的天界也在不断的增加,直至不知多少混元无量量劫之前,外域星区就形成了现在这样的黄、赤、青、紫四道,而诸天界也形成了三十二层。说起来时间,咱们这些数千数百年的小角色就与那些大能们没法论啦,除了天庭仙官之外,就贫道认识的、见过的所有的仙人,只有两位是恰好活过一会元十万零八百年的,至于活过一元会一百二十万九千六百年的是半个都没有——三灾五劫都消磨的差不多啦!听说神州出身的仙人还好,道统完整,少涉因果,自然少有果报,而我们这些外域星区的修士,光是飞升三劫就先被天道弄死了九成九,余下一分之众又要跟随天庭东征西讨。贫道出身太微垣南藩,有左执法、右执法两个星区,那里有天庭治所镇压,乃是黄道之上少有的太平盛世了,据贫道未飞升之前所知,万年以来整个南藩只有五人飞升,其他功行圆满者都因天劫而灰飞烟灭了,贫道素来不爱争斗,只好游历,闲来为世俗百姓制作些山河图谱等物事,有不少百姓据此谋生,竟然得以真人境界因功德而成仙飞升,因此未见天劫,也不知到底那天劫都多厉害。上来之后才知道,域外星区的飞升仙人都归四方殿管,四方殿第一步就要选拔仙人和随同飞升的修士到诸天战场上效命,问到了贫道,贫道说平生不打架,仙官还不信,查证以后才对我改成了和颜悦色,说外域星区少有功德飞升的仙人,因为天庭之中暂时并无适当官职,需要等一等,等任命的期间愿去哪里待着?贫道就回答,只愿阅尽山水,逍遥世间,至于去哪都一样,于是那仙官就帮我请了道上命,三十二天任凭贫道游历,闻召即回。贫道就想,先去哪呢?不如就照目录上来吧,第一个就是太皇黄曾天,这不?游历了四千多年,才算游了一圈有多,也是贫道不爱使用什么法术,否则瞬息千里,还有什么游历的乐趣?” 金童击掌赞道:“道友此言,颇得个中三味,如此安闲适逸,暗合太上逍遥之道,想必日后大道可期。” 孤云叟苦笑道:“什么安闲适逸?不过是贫道自知本事低下,没什么妄想念头罢了,今日得见道友,方知自己境界还是低下如前。对了,大概百十年前,贫道遇见一位天庭出巡的仙师,乃是封神榜上有名字的太乙散仙,也与道友一般对贫道心境十分称赞,贫道就对他言,数千年游历,境界不见提升,有时候还是心中怀念人界的热闹,想回去看看,他就给贫道批了张条子,说什么时候定下来要回人界去了,就去四方殿找一趟主事仙官。据他说,贫道这样功德飞升的仙人,想必是卷宗不知压在了哪被人忘记了,否则早就该有官职了,到时候先任个职务,然后拿他条子就能批出来一百年的省亲假期,不过下界再回来之后就要身负职司,不能如前的安逸了。贫道这些年来一直在想,到底这假期要还是不要呢?要了一百年的假期,往后不知多少年就搭进去了,还是不如游历够了再去四方殿呢。今日是被道友的美酒一勾,因此就又起了这凡心,不过既然这酒出自神州,贫道又没资格到神州去,看来这假期啊,还是再缓一缓吧。” 金童哈哈大笑道:“道友不必自怨自艾!今日一见,算是我俩有缘,日后贫道有了前程,必定安排道友去神州开开眼界。” 孤云叟也笑道:“如此贫道就先谢过了。对了,说起来,虽然贫道还没能游遍这三十二天,但也知道,以排名来说,越往后的天界,修士、居民越多,盖因这些天界出现后灵气都在渐渐减弱,颇有些入不敷出的意思,而后出现的天界则尚有余力。诸天界的修士和居民大多是飞升仙人带上来的,如果登仙无望则转而繁衍生息,生育的后代都是仙体,天生可以修行。虽然修士要生养后代十分困难,但好在仙体寿命长,境界低的活个千八百年总能有后,所以虽然也都地广人稀,却比太皇黄曾天这种最先出现的天界里热闹多了,至于太皇黄曾天,年头太长了,生的赶不上死的快,又无新人到来,也就成了现在这副万里不见一人的局面。道友既然是神州飞升的仙人,想必也是带着家眷门人的吧,为何会选在这里呢?” 金童叹道:“这事贫道自己也懵懵懂懂。贫道飞升时是担着天庭司职的,飞升后直接就被安排在了这里待命,家眷也只好一同来此吃苦了。不过好在带来的家眷不多,也有几个门人同来,暂时还可以应付。” 孤云叟道:“这三十二天之中,本是不能随意往来,不过身有天庭职司的可以去小天宫中转,不过家眷从人一次只能带寥寥数人罢了。贫道也算半个有职司的人,并有四方殿仙官的许诺,料来也能通关,如果道友有意的话,且身上差事不急的话,贫道也可帮忙带道友的亲眷移居太极平育贾奕天。” 金童想了想,寥寥数人?自己带来的本就寥寥数人而已,况且三冥女也有地府职司,既然没有算作陪同自己飞升的人,那么应该也能通关,于是呵呵一笑道:“此事却不敢有劳道友了,贫道思来想去,若是真的搬家走了,日后的职司恐怕多有不便。” 左右无事,在这破地方遇见个人都不容易,两人也都不急着走,就使了个小法术定住小船在水面上,坐下慢慢闲聊。金童说些神州的人文地理,孤云叟嗟叹不已,孤云叟也说些黄道三垣二十八宿以及其他外域星区的情势,金童如获至宝一一记下。 如果谈论了三天三夜,两人边谈边吃喝,堂堂散仙的肚子都被填满了,还是孤云叟先开口道:“贫道本来已经绕太皇黄曾天游历了一圈,现今还在此就是为了顺流去泰山,前往小天宫借道前往太明玉完天。既然道友打算暂居于此,那么贫道也就先拜别了。这几日相谈颇为投契,贫道已引道友为知交,若是道友日后有什么需要贫道帮衬的,可以到太明玉完天之后以此符召唤贫道,若不在太明玉完天,也该是在清明何童天,虽然贫道自知本事不济,扛不了什么大事,但俗语云添个蛤蟆四两力,总能有帮的上忙的地方。” 金童接过几块玉符,赞道:“道友不愧是以功德升仙,果然古道热肠,贫道佩服,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还有,道友游离四方,可知道太皇黄曾天之内哪里还有城池村落么?贫道内人在此,一昧的隐居在荒山野岭也不是去处。” 孤云叟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光说人界的事情,竟然把这块地界儿的事给忘了,这是贫道走这么一圈的见闻,愿能对道友有些帮助,本天界各处的城池村庄,只要贫道到过的,大约都有了记述,呵呵,也是贫道在人间时留下的习惯罢。” 金童再三感谢,孤云叟连连客气,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高亢的鹰鸣,金童一算时间,吃惊道:“与道友说到投机处,竟然已经过了数日,看来是家中有事寻找。今日就此别过,孤云道友,日后必有相见之时!” 孤云叟连连稽,两人再说几句客气话,金童飞身落到彩色鹰的背上,孤云叟也放开了小船的禁制,顺流而去。 金童一直望着孤云叟的身影远去,才蹲下拍拍彩色鹰的后颈道:“能从我下河的地方找到这里来,也算你尽心了。到了天界,别人没什么变化,你这货倒是长的挺快,这大脊背躺下睡觉都够用!走吧,快快回家去,想必元瑛要等急了。” 彩色鹰一声长鸣,载着金童“唰”的从空中消失不见,这度比金童自己飞行快得多了。 金童一边感叹果然天生万物各有妙处,一边鄙视着脚下这大鸟的智商,这都已经顺流而下这么远了,你就不会沿着河绕过北邙山吗?非得先掉头向西,找到先前砍出来的山路顺着向南,再掉头向东回家?不过他也懒得管,很显然家里也没什么紧急事。按照孤云叟的说法,诸天界连真人以上道行的修士都难找,有点道行的全被天庭收罗去当仙兵仙吏了,要不那动辄几千万的天兵天将都哪来的?至于野兽,灵气不足,难以成妖。 去时是脚踏实地,回来时飞在天上,两者度不可同日而语,飞回家去只用了一天,金童在鹰背后打了个盹,就现彩色鹰已经在下降了。 下得地来,金童丢出一大堆足有百斤的小块烤肉给彩色鹰当奖励,然后走近茅屋,喊道:“元瑛,冰兰、冰竹、冰菊,我回来啦!” 须臾元瑛从屋里出来,飞身扑进金童怀里,撒娇道:“夫君一去几十天,丢下妾身在此凄凄惨惨,也不关怀。”三冥女站在门口看着,却不好抢着上前,只好恭迎家主罢了。 金童猛亲元瑛几口,笑道:“这不还有冰兰她们陪你吗,何来凄惨?为夫若不出门探个究竟,怎能放心与你长居于此?” “长居于此?”元瑛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急切道:“对了夫君,前几天有个仙官过来,说你来了这里之后数月不见人影,耽误了要紧军务怎么办呢?留下一块玉简,让我们赶紧交给你。”说着转身就要进屋去拿,却见那玉简正在冰兰手中捧着要交给她呢。 元瑛冲冰兰笑了笑,接过玉简再递给金童,金童神识探入粗略一看,不由得脸色变了一变。 第一百五十五章 初涉炼器 第一百五十五章初涉炼器 夜幕下,九人一鹰匆匆飞行着。当然这么说不恰当,因为金童十分无良的把羊脂玉净瓶变得极大,然后九人坐在上面,一根绳子一头拴着瓶颈,另一头栓在彩色鹰的尾羽上。吃饱喝足的彩色鹰卯足了劲的飞,就这么一路风驰电掣的向东而去。 就算是以彩色鹰这新晋飞行类仙兽的天赋能耐,还是足足飞了一个多月才飞出嵩山的区域,至于目的地泰山还是遥遥无期呢,金童不禁无限怀念起神州国器那种倏忽数十万里的爽快劲儿来。 此时距离金童收到令符玉简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一来是众亲卫一直在远方山中游历查探兼为了筑基而努力修行功法,二来是金童不急,并没有派彩色鹰出去搜索,所以就先耽搁了十几天才出。 盘坐在羊脂玉净瓶上,长乐公主元瑛偷偷望着正在手脚不行翻来覆去摆弄几块玉简的金童,不由自主的有些哀怨,由于自己刚刚成就仙体步入先天,为了筑基,有些功课必须做到,实在不能好好陪伴自己夫君,所以飞升之后一直是三冥女在夫君身旁轮番服侍,自己既心头鹿撞又实在有些羞愧难当,为什么自从“那个”之后食髓知味,就这么离不开男人了呢? 对于筑基啊修仙啊什么的,元瑛是无所谓的,早在金童欺负了自己以后不久,就已经从罗敷口中得知她和青璇并不是在练武功而是在修仙了,当然这也实在是瞒不住的,因为龙门行苑一战,虽然青璇的幻术用的隐蔽,但罗敷那一音三杀实在亮瞎了附近所有人的狗眼,吹口笛子弄死三个后天好手,那绝不是一般先天高手可以做到的,虽然金童死猪不怕开水烫,咬死了就是不承认,但“金诚修仙”这个情况还是在小范围内成了公开的秘密。 与罗敷谈完之后,元瑛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没有修行的资质,甚至后来某次在阆苑宫里偷摸亲热之后,金童亲口告诉了她这个事实,而罗敷后来所说的更加确切:“大人自从主母失踪后,加上被太师逼迫,渐渐的就已经对殿下有些意动,可惜他看出殿下资质不足以修行,怕日后落个两人伤心,所以一直隐忍。后来也许是知道自己白日飞升是早晚的事,到时候可以带着殿下上天成就仙体,所以才下定了决心。其实直到现在,大人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飞升呢,或者三年五年,或者三五十年,所以他一直心里十分不安,他自己虽然不动,但暗地里一直在逼迫他的‘师弟’孙恒满天下的寻找可以改变殿下资质的办法。”这段话里的“直到现在”就是元瑛红丸被取的半年左右。 成就仙体只代表着可以修行,却并不代表可以很快筑基,以元瑛的根基,就算有了资质,也必须是最差的资质才对得起她,照孙恒所言,有些天界的人,以种种手段延寿十万年都难得筑基,想必说的就是元瑛这一类了。所以,元瑛知道了这些情况之后,更没什么动力,反正夫君就在自己的身边,还有夫君所做的歌词:只羡鸳鸯不羡仙…… 对于元瑛的想法,金童一点都不知情,反正他自觉并没有冷落元瑛,就算少了床第之乐,但自己每过一两天必然要和她一起睡,抚摸着玉体说些私房话。这方面三冥女与元瑛没得比,除了冰兰已经有了些正常思想,不时的露出一丝小女人的举动之外,冰竹和冰菊却并没有向这个方向展,冰竹清雅冷静,有时在家能与青璇、罗敷共同处理一些家宅之内的事务,冰菊容颜最美,思维方式却简单的可以,床上可以十分主动的取悦家主,弄的香汗淋漓,事后却进入不了状态,一心想着完成任务,为家主传宗接代,每天看医书的时间比修行加过日子的时间还长……而元瑛,金童现她已经成功填补了某片空白,虽然在神州的时候不常与她同床,但只要私下在一起,她就能像个真正的主妇一般与自己唠唠叨叨的说些家务事,而且还是以完全平等的一家人语气,说说自己的烦恼,问问金童以后的计划,谈谈别家的奇闻异事等等,既没有身为天潢贵胄的居高临下,也没有身为被征服者的曲意逢迎,这种最正常的状态导致金童内心十分乐意与她在一起,就算现在不能乱来的时候也一样。 元瑛默默看了金童半天,终于静下心来打算入定修炼,这时候却听金童轻呼一声:“老鹰,下去休息。”于是彩色鹰和羊脂玉净瓶同时缓缓减下降,落在了平地上。 一落地,羊脂玉净瓶变小,廖奎、霍朗、温良、韦业四人不忘亲卫本分,舞刀弄剑的四散探查一下周围有没有野兽什么的,而元瑛当仁不让的问道:“夫君,这次刚飞了二三天,为何这么快就下来休息呢?” 金童眉飞色舞的兴奋道:“坐下学了一个月,总算把一位前辈留下的炼器功法学会了一大半,正好前阵子在北邙山中采集了不少材料,你夫君我也试试炼制一条飞船出来,哈哈!” 取了几案、坐席、茶具、火炉等等杂物给元瑛与三冥女在旁慢慢消遣,金童盘算一下,走出去一里多地,看好了位置,然后双手虚空一抓,喝道:“开!”只见大地横向开裂一道不知多深的裂缝,旋即又从两头慢慢合拢起来,只剩下中间一个不规则的大圆井,然后金童向下招手,一道红光投入深井,过了半晌,只见井中缓缓升上来一团红光,那红光正中心不断起伏变化,仔细看去,如同一团正在沸腾的岩浆一样。 金童双手连打法诀,道道五颜六色的仙光波动涌向那团岩浆虚影,渐渐的岩浆虚影变成乳白色,依旧沸腾不休,金童歪着头仔细观察了半晌,点点头,从瓶子里掏出一块人头大小的矿石,扔进了岩浆虚影之中。 这矿石是金童从北邙山中顺手挖的,当时看见郁郁葱葱的蕨木之中竟然有一块空地,猜想地下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挖之下果然有些与众不同的石头,敲碎后得到一堆似金似石的东西,每块重量都能有好几千斤,就知道是天材地宝了,当时没仔细分辨,这几日潜心钻研炼器之法,现这些矿石称为黑灵铁,算是中等偏上的材质了。 黑灵铁块悬浮在岩浆虚影中不停转动,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看上去已经被烧的软了,金童再临时拿出玉简熟悉熟悉,然后一连串的法诀又打了上去,顿时矿石中逸散出大量的灰色轻烟,转眼不见,如是再三,终于化成一个拳头大的圆球,通体黑芒闪烁,这也就意味着已经提炼完成。金童收起圆球,再掏出一块矿石来,如法炮制。 忙活了大半天的时间,总算把手头的黑灵铁块全部炼化完毕,金童再摸出宝贝玉简复习了半天,然后摸出四个圆球扔进岩浆虚影,然后手里继续比比划划的打法诀上去。 这次时间更长,每隔一个时辰就要打出二三十个法诀,然后等着下个时辰再来,六个时辰以后,四个圆球终于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艘拳头大的楼船样子。 金童长吁一口气,张手把楼船召过来,然后熄灭了岩浆虚影,笑道:“就这么个玩意,忙活了两天,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凑合用吧,大家上去试试!”说完把楼船往地上一抛,顿时随风而涨,变成了十几丈长的一艘大楼船,这船通体黑色,不论船体、房舍、柱子、桅杆统统都是一体的。 元瑛欣然的第一个走上去,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惊喜的道:“真结实,夫君,这炼器之法可真神奇!” 金童老脸一红,道:“这个……从前在神州的时候随便出来个真人都比我炼制的漂亮实用多了。不要违心夸我,进去瞧瞧。” 众人走进船舱,只见里面虽然雕梁画栋,但一则全都是与外面一样的黑色,二则空荡荡的一概家具皆无,房间虽多,却没个住宿的地方。 金童叹道:“给我的就是这些法诀,没想到除了个壳子之外什么都没有,大家只好凑合凑合,幸好我还带了不少家居的物事,大家分别找个舱房先安置下来吧。”说着话,羊脂玉净瓶中飞出一堆蒲团、几案、夜明珠什么的堆在正堂中,然后楼上楼下各个房间走了一遍,每个房间丢下一堆棉被、箱子等什物,不管是自己、妻妾还是亲卫都一视同仁。 当然亲卫们还是知道身份,各自在二楼选了房间,三楼和顶层就留给上司一家了。 大家安置停当,开始试飞,金童还存了个小心,先把彩色鹰身上的绳子栓到顶层栏杆上,叮嘱它见势不妙就飞起来吊着,然后催动法力,那画舫就平稳的冉冉上升到了半空,高空风大,不过法器带的也有护罩,甲板上只有一点微风,不至于沉闷罢了。 青花雪拿得出手的炼器之法也确实质量过关,在空中悬停了一个时辰都不见晃动,金童心中大喜,知道是真正成功了,然后加个法诀,画舫开始向前飞去,飞了一会,感觉还是没有彩色鹰飞的快,于是把彩色鹰的缰绳挪到船头去,命令它拖着画舫飞,什么时候累了自去休息。长期在外面看风景也无聊,金童自与妻妾们进去各忙各的了。 如此飞行了不知多久,终于有一日,前面忽然传来“叮”的一声金戈巨响,随后有人声传来:“泰山乃太皇黄曾天天帝行宫所在,来船落地!” 金童立刻停下在空中,向东张望,果然已经看见了直穿天穹的泰山山影。众人依言下地行走,走不多时前方便来了两个仙兵,一个执画戟一个持刀,见了金童,老远喊道:“前面可是新飞升的仙人么?叫什么名字?可曾在天庭四方殿备过案?” 金童回道:“末将……贫道……我,我是旌阳宫派来公干的,来自神州,直接飞升到此,请问两位是何职司?”飞升当时那几个金甲神人不该说的话一句都没说,只是告诉金童此番飞升之后就要戴罪立功,已有旌阳宫的职司在身,许天师的原话是希望到地方之后勤勤恳恳听令行事,莫要多生事端。别的话一概没有,给了什么职司也不知道,问现在去哪只回答“不知道,顺着天光去就是”,出了飞升天光以后直接把金童等人一扔就不见了踪影,所以金童只拿了块令牌,连自己是来做什么的都不清楚,在一片荒野之中凄凄惨惨的过了几个月穷日子。 不过,虽然不知道自己来干啥,但金童至少已经明白“神州”这块牌子扔出来绝对好使,于是二话不说,先自报家门。他还是想岔了,在天上,旌阳宫的名号其实比神州出身更好用,不过反正也是一块说了出来。 此言一出,两名仙兵立刻换了副表情,缓缓走近,堆起笑容道:“不知是旌阳宫差官,多有得罪,请问大人是何职司?来此有何公务?” 金童笑道:“具体来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你看这块牌子吧。”说完递上了写着“旌阳宫、领”的牌子。 两名仙兵搭眼一瞧,连接都没敢接,立刻单膝跪地道:“参见领军大人,不知贵衙门有何差遣?” 金童一愣,收起令牌,袖子一挥虚托起两人来,不解道:“我是旌阳宫,你们是天帝行宫,不相统属,为何行此大礼?” 两人面面相觑,也愣了愣,方才答道:“大礼?此乃诸天界步兵军礼,正是从神州军营习来,大人难道不知?” 金童苦笑,当初自己与孤云叟巧遇,谈天说地的时候一直互称道友,自觉仙风道骨不外如是,现在才知道原来白白做了几个月的“贫道”,闹了半天从地下到天下,还是官场。心中念头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金童继续问道:“本将也是初次任职,来的匆忙,连文书都没读明白,你们也看见我令牌了,知道我是什么官职吗?”这话问出来,自己都不由得有些脸红。 两仙兵却不以为意,平生不涉官场容易犯这种毛病的仙官多了去了,他们哪管你怎么想呢,立刻回答道:“大人令牌乃是旌阳宫领军之位,按例该掌仙兵四十万,亲卫千人,有权另设行营。” 金童稍一琢磨,原来还是个一亩三分地上说话管用的位置,不禁笑道:“原来如此。本将听闻太皇黄曾天行宫有对本将的差遣,不知该去找谁?” 两仙兵不由得一滞,半晌才道:“大人,本天界已经数十万年没有天帝了,眼下只有行宫主事王仙师在此,大人你与王仙师……平级,军务的事情小的不知,不如直接去问他。” 于是一行人逶逶迤迤,直奔天帝行宫而去。 此时,天帝行宫之中,一个身高七尺,须皆白,面如冠玉,身穿破烂道袍,髻散乱,不修边幅的老道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一副挂在正堂的画卷观看,那画卷上影影绰绰,不时显现出太皇黄曾天之内各地的景象,并有风声、水声、鸟叫兽鸣声传来。 当看到金童出现,与两名仙兵对话的情景时,那老道渐渐的面露喜色,到最后乐的一蹦三尺高,大叫道:“各处偷懒的,都给贫道我起来!摆仪仗欢迎旌阳宫的差官!天呐!昊天上帝你终于开眼啦!苦日子总算要过完啦!天啊啊啊啊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兵备弛废 第一百五十六章兵备弛废 日照香炉,青烟袅袅。 太皇黄曾天天帝行宫主事王仙师穿着广袖云袍,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与金童对面而坐。 “如此,就是行宫目前的所有战力了。”王主事低眉垂眼,用醇厚的男中音如是说。 金童顿时感到一阵头疼。 按照王主事的说法,太皇黄曾天作为第一批被大能开辟出来的天界,在经历了无数混元无量量劫的岁月之后,灵气已经散溢殆尽,仙民人数极少,上上下下加起来不过数百亿。这个数字看起来不小,已经是神州星域的数倍,但是再多的人口耐不住地方太大,神州星域虽然是天庭根本要地,但地盘在整个人界来说只不过恒河一沙罢了,而太皇黄曾天作为一重天界,其功能是与整个人界差相仿佛的,有需要的情况下甚至可以随时扩展到黄、赤、青、紫四道那么大范围的面积去,就算没人施展这样的神通,现在的6地海洋面积也比神州行星的面积大了数万倍。数万倍的地盘,几倍的人口,这个人力资源的短缺已经不用去想了,况且,神州从开天辟地时展到现在,已然是地广人稀的状态。 然而,虽然人口少,纷争少,普通仙民生活所需要的资源应有尽有,却同样避免不了战争的阴影。 大概从天界开辟到第十二重开始,那时候已经失去了所有新移民的太皇黄曾天开始现混沌通道。 所谓“混沌通道”,王主事颇有些得意的道:“想必这整个太皇黄曾天之内除了你我,已经没人能懂得这东西的来路了。当年盘古开天,只是开出三界,三界以人界为主,确实无穷无尽。不过这个‘无穷无尽’却只是在人界之内看人界罢了,所谓天外有天,境界到了就可以随时穿梭九天十地,而境界只要略差一线,便是走个地老天荒也休想脱,这道理如此浅显,想必领军大人早在神州悟道时便已领悟了吧?” 金童点头应是,这没什么可隐瞒的。王主事却叹道:“唯独这诸天界众生,就算是地仙散仙,除了神州修士之外都鲜有能明白此理的,更何况现在的太皇黄曾天,除了行宫所属的仙官之外,想找出个真人都难呢?前几天有位在此游历了几千年的地仙要前往太明玉完天去,下官极力挽留也是无用,颇为扼腕。” 闭目静思一会,王主事睁开眼睛,继续道:“整个世界又是天界人界冥界,又是道家三十六天的,总之大能们称之为‘三界’,后来却又改名叫‘盘古三界’,道友以为是何原因?” 面对送分题,金童不假思索道:“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人,那么无所谓称呼,就是个‘人’罢了,可是如果有很多人,就不得不取名字。同样的道理,如果人界只有神州,那也无须称之为神州了,只需要叫做人界便是。现在三界改名叫盘古三界,自然是知道了世界之外还有世界了。”这是他早就有所预料的,而在听到“混沌通道”这个名字之后,更加笃定眼下的世界绝不是唯一的。 王主事恍然抬头,面上惊容一闪而逝,又低眉垂道:“原来大人已经知道了,那么混沌通道有什么用也就无须多说,无非是世界之间,冥冥中可以跨越的路径。随着天界开辟的越来越多,混沌通道也是越来越多,当然,天庭有封神榜可以镇压,哪里有通道都能立刻知道并由神器封堵上,不像人界那样时不时就多出几个散碎星域来,搞的五岳宫手忙脚乱。太极平育贾奕天开辟的时候,天庭曾详查过诸天界混沌通道的数目,那时太皇黄曾天共有混沌通道三百六十万个,其他天界下官就不知道了,呵呵,那时还没有我这个人呢,这些都是本天界史书记载罢了。” 金童动容道:“三百六十万个,万一封神榜镇压不住,岂非……” 王主事笑道:“难道许天师并未详细告知大人此事详情么?那些与盘古三界交集的世界,绝大多数都是小世界,真正存在着可堪与大罗金仙比拟的大能的世界实在屈指可数。所以自从开辟太极平育贾奕天至今,天庭各部一直在分兵清剿这些小世界,来回的篦了几次之后,太皇黄曾天只剩下混沌通道五万条了,后来与大世界的战事吃紧,对付这些小世界的行动就停了。史书记载,封神之战前,天庭又下了符诏,要求各天界迅将剩余小世界肃清,以便集中力量重建天庭。那时候天庭各宫也都出了不少力,据说西岳宫就派了帝子般来太皇黄曾天,从大往小的灭界,很短时间内又剿灭了两万多个,可是后来好像是他家中有什么事情,就收兵回去了,后来不多久就是封神之战,从此再也没人来帮忙,剩下两万多条就一直剩到了现在。” “帝子……般?”金童缓缓默念,据说自己这辈子就是般的后代,那么狗血的剧情就这么生了,难道自己的任务是继承前人遗志?尼玛,那些小世界里面是人是狗都不知道呢,难道就要一下子接收两万多任务? 想到这里,金童的注意力迅集中,有些惴惴不安的道:“那么,这些混沌通道还要封堵到什么时候?” “呵呵……”王主事干笑一声:“天庭虽然经过封神之战以后有些改变,但玉皇大帝又没换人,他的符诏嘛,从前没完成的自然要继续干下去了,‘清剿’之事,还当迅。可是太皇黄曾天从封神之战前就已经是这么个样子,迁延时日愈久,这事也就愈不好办,封神之战以后这十几万年,连轴转的换了五十几任天帝,没一个做的长,来时间不长就开始托人找门路的回天庭继续逍遥去了。莫说天帝,各色官职都没人担当,只因按照封神榜的要求,天帝及以下的各部天官必须有地仙以上的果位,然而能够修成地仙的,天庭哪个地方不急着要呢?至于从太皇黄曾天调人出去,反正这就是个破烂地儿,连修行的环境都不足用,谁也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下官在这个行宫主事的位子上已经足足蹲了一万年,早已修成地仙,几千年前便已请命卸职以便继续修行,四方殿非说太皇黄曾天不能没有一个仙人撑着,又许诺只要有仙人来任职,下官就可以走了。哈哈,盼了几千年,总算把大人你盼来啦!” “呃……”金童目光四散的瞥了眼大殿外面的蓝天白云,这地方真有他们说的这么不堪吗?不过还是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问道:“王主事,按说本官乃是旌阳宫的领军……” “哈哈哈哈!”王主事大笑道:“此事就无须大人担心了,还是几万年前的上任天帝,曾在天庭遇见许天师诉苦说这混沌通道的差事没法办,许天师被他缠的不耐烦,于是就许了他日后派个得力人来把这事办了。这件好事直到这最后一任天帝走门路调走了都没成,却是应到了现在!”说着话抛出一块玉符来,并且脸上的笑容颇有些猥琐。 金童莫名其妙的接过,神识一探立刻领悟了其中意思:因太皇黄曾天混沌通道战事吃紧,着旌阳宫九殿领军金诚赴该天界天帝行宫,兼领雷部天官之职,总督该天界兵事。 果然……果然啊……金童欲哭无泪。 不过王主事显然心情大好,连连笑道:“如此,本天界也算有了散仙坐镇,论品阶比下官更高,并且权责还任重道远,一时半会大人你是走不了啦。四方殿既然与下官曾有前言,想必大人接任之后,不久下官的辞请就能批下来了。唉,辛辛苦苦数千年,百无聊赖,真是耽误修为又影响心境,下官辞后,必定要去太极平育贾奕天找一处上好的灵脉,先痛痛快快闭关一万年再说!” 他说的得意洋洋,仿佛能辞职是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一样,正在摇头晃脑间,忽然扫见金童一脸黑线的样子,只好干咳一声,正色道:“不过大人也不用过于担心,虽然大人刚刚飞升,于天庭和诸天界的事情所知不多,但许天师那可不是一般的大员,大人你是他亲自派来坐镇的,怎能不帮你整顿兵备,‘迅’的完成差事?只要许天师话,三清天闲着无聊的金仙多得是,打仗也用不着他们,随便来几个帮大人转悠转悠,这两万多条混沌通道还不是一顿饭的功夫?” 嗯?我说能有什么“大世界”能搞的天庭战事紧张呢,原来如此,放着大把的金仙不用,可劲折腾我们这些散仙,那能快得了吗……金童想了想,道:“至于天师如何自处,我等不便猜测,不过,本天界自有的兵备如何呢?” 王主事道:“啊,为了迎接大人到来,下官数月前刚刚统计了一次,除却界内各处治所、城池所必须的驻军之外,行宫直属兵力计有仙兵炼气士一万两千五百八十七人,仙将真人一十三人,各色法器应有尽有,足供一量劫之用。如此,就是行宫目前的所有战力了。”王主事低眉垂眼,用醇厚的男中音如是说道。 脑子里“轰”的一声,金童感觉天塌了。 ----------我是无奈的分隔符---------- ps:本猫知道断更不管什么原因都会被唾骂,都会看见收藏数飞的下降。可是本猫不得不请假了,12月2o日是年终统计的日子,所以从今天开始直到19日大概都无法再更新了。在此哀悼……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封神榜 欲哭无泪的看着王主事含笑消失在封神榜的传送仙光之中,金童攥了攥手中的天帝大印盒子,默然无语。 天帝这名号听起来牛皮哄哄,可惜真实情况就活生生的矗立在自己面前,整个太皇黄曾天的高阶修士人数不如神州一个小门派,战斗力更不用提。灵脉已经散溢殆尽,只能勉强供修士修到地仙境界的,而且还必须是资质十分不错的修士,否则想修到真人都难。 兼领雷部天官之职,总督本天界兵事,顺便坐镇天帝行宫。天帝行宫总管着整个太皇黄曾天一应事务,这句话听起来也牛,但仔细分析就又垃圾了。管什么?第一,没有国家,没有战事,不需要做什么重大决策;第二,人口比皇帝身上的跳蚤都少,八百年不见个生人,想打架都不容易,每个城池的衙门也都是一个炼气士带一群炼气士,现仙民有矛盾的只需要命令其中一方搬个家,直到下辈子都不容易再遇上,当然也得能有下辈子才行;第三,仙民自给自足,虽然天庭也下了通用货币“昊天通宝”,上面有防伪的天宫影像,但这么多年行宫已经积攒了满满一座山的通宝都花不出去,仙民更无所谓了,随便找块地方撒把种子就够几年吃的,再说全是修士,没事上山摘几个野果子尝尝鲜也就够了,衙门也什么可管的?织布炼铁也一样有官府免费放的器具,十分简单和高产。第四,无数混元无量量劫的岁月下来,各种规矩都已经非常完善,包括官吏的任命也是,每个地方也就那么一小撮修为比较高的家伙,轮流坐庄每人一百年就行了,只能担心没人愿意当官,因为做这些杂务确实影响修行心境,绝没有争着抢着当官的现象,更不用说什么贪污贿赂造反的了,寿命都长,又不缺口吃的谁憋着没事找死呢?第五,各种基础设施都齐全,比如行宫就是全玉构造,各种禁制一百来层,避风防尘,冬暖夏凉,而且占地范围之大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连闲着没事盖房子的兴趣都提不起来。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反正就在这么个不修行没事干,想修行没条件的破地方,当个天帝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嗯,代理天帝也一样,唯一独裁者也一样,就是倒霉。 当然,也不是真的没事干,那头还有两万多个任务等着自己去做呢,可是……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身板,金童决定还是先彻底了解一下自己队伍的状况比较好,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算不知彼也至少要先知己啊。 再看了一眼那幅悬浮在三十里高空、遮天蔽日缓缓旋转着的封神榜虚影,金童感叹这天庭的玩意太好用了,不像神州伏羲堂还需要乡老拜祭什么的,直接是说传送就传送,各种来往文书都是白光“唰”的一闪就十分具现化的出现在地上的太极图之内,而一切的控制枢纽都在自己手里的印盒之中。 打开印盒,之间里面装着一个憨头憨脑的白玉老虎,金童把白玉老虎拿在手里,神识一探,根本不需要什么菜单什么说明,立刻明白了这玩意该怎么用,随即出一道指令:行宫主事王仙师已经卸任,新任雷部天官金诚履职,令全界各城池总管、各治所主官书面汇报辖区各类信息,包括……*&amp;*&amp;*&amp;&amp;*(……限期五天汇报完毕。指令出,只见太极图上某个角落泛起一块大约二尺方圆的白光,然后迅的上下翻滚变化形态,最后化成一张张文书样的薄薄光团,依次急上升到封神榜虚影上,然后消失不见。目测所有飞上去的文书大概也就一千多张的样子,看来这破地方的城池、治所也就这么多了,金童哀叹一声,转身回了雷部主殿。 雷部主殿有多大就不用说了,金童坐上正中的椅子,怔怔的望着眼前二里多地的大殿内部呆了一会,然后传令,把山河社稷图副册取来。 行宫下属小官小吏大约一千人,相当于给行宫附近城池的百姓福利的职位,反正也是闲着没事干,倒是行宫薪水十分大方,据说两三个通宝在最上面的太极平育贾奕天能买美酒一坛,而这边小官吏工资是每月一千到三千通宝不等,反正拿回去多多少少也能有点用,所以同样的每批任期一百年,后面候选的排队能有两期多的样子,谁家有事需要用通宝的话和人好好说说还能自愿换顺序。 大家都闲着没事聊天打屁,所以一有差事办的还是很快,很快山河社稷图副册拿来挂上,金童现由于天帝大印在自己羊脂玉净瓶里装着,所以神识直接就可以透入操作,而且个性化的自由度还很高,这玩意简直能把整个太皇黄曾天的所有实时信息弄个一清二楚,按照金童的指示变成千度搜猫谷弟地图模式也不是不行,想看看某个地方目前的环境可以,再想看看两天前的环境也可以,有图像有声音,十分顺手。 粗略试用了一些功能,金童不禁两根手指头捏着下巴进入沉思模式:如果自己真的要长久的待在这里,还是要做一番事业的,眼下不就有这么个构想吗…… 沉思完毕,想了想也现在也没什么事了,毕竟所有动作都要等各地回文到达之后才能进行,金童袖子一摆,一溜烟的回了后宫。 后宫距离大殿足有百多里地,元瑛正可怜巴巴的在冰竹的教导下再次尝试入定,金童看了几眼没吱声,转而招手把冰兰和冰菊叫了出来,三人找个地方一通胡天胡地,过完了瘾,冰菊继续去一边运行她的促进生育功法,冰兰却微喘着气,星眸散漫的搂着家主,一副欲罢不能的样子。 冰兰本就是不世出的美人模样,加上这幅百合揉碎的样子看的金童两眼冒火,再玩一次,两次,三次,终于冰兰举手投降。 两人依偎在一起,金童道:“冰兰,你越来越有人样了,可是境界提升了不少?” 冰兰羞的整张小脸都红透了,把头埋在金童肩上,嘤嘤道:“哪,哪有,家主大人不要胡乱说话。” 金童再大肆上下其手一番,赞道:“不愧是我那位姑奶奶亲手选出来给我的,你们三人如果放到神州的凡人之中,哪一个不是祸国殃民的尤物?要不当初我一见面就把你们当成了西施貂蝉赵飞燕了呢?不过冰兰啊,咱们得谈点正事,眼下家主我在此代领天帝行宫,职权与一任天帝没什么两样,可是这事务真真的烦心。现在到了太皇黄曾天,你们如果还要回冥界的话,也要像从前那样先分离身上的阳气吗?” 冰兰轻轻点头,道:“家主但有需要冰兰的地方,冰兰自然立刻去做。家主大人,那功法并没有你看到的那样痛苦呢。” 金童摇头道:“我还是先试试别的法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用你回去,冰竹冰菊也不成。” 转眼过了两日,全界各地的回文源源不断的到了,这次可把行宫的杂役书吏们累的够呛,虽然都是以玉简的方式传回来,但封神榜的区域离雷部大殿不近啊,每到一个都是专人跑着来送,后来金童现不对了,告诉他们攒一个时辰跑一趟就够了,一干杂役都十分感恩戴德。 看着眼前的一千多块的玉简,金童也是冷汗直冒,不过好在时间宽裕,慢慢看就是了。于是先看了一个月,粗略了解一下本天界的人口、户籍、各地出产等等,现还是与神州差不多,各地一般都能自给自足,粮食、普通矿产铜铁制品和纺织品都一样。 器械有两种,一种是官府制式的,用来执法之用,威力比较大,专门对付修士的,但基本是用不上,一种是官府下简易的炼铁炉,自主吸收灵气,仙民自己投入矿石之后按照图样生产的,足够日常生产和对付野兽之用,毕竟仙民生下来就是先天境界,稍微训练一下就能上山打虎弯弓射雕。纺织品、器具和采集品则是货币流通的大头,采集品就是一些土地上种不出来的玩意,比如难以培植的仙果啊比较稀少的矿石啊之类的,有人上山采集回来换通宝,而换来通宝主要拿去买的还是纺织品和各种器具,因为官府虽然下了简易织机,把棉、麻等物投入就可以按照图样产出布匹甚至成衣,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还是有不少手工纺织的作坊存在,掌握着一些凡间流传来的技术,比较精美的布料、成衣还是要出自他们之手,各式铁器木器也一样,毕竟人还是比法器聪明,自主制作的比炼铁炉里出来的精美一些,也能有些潮流和时尚存在,而这些人做手工业赚了钱,还是花在了消费采集品和雇人侍候起居上,毕竟其他方面也没什么可享受的。由于生产资料的过剩,整个太皇黄曾天的仙民,主要也就这么点**了。 商业信息就是这些,户籍信息看着有些困难,不过不太需要仔细看,大概浏览一下各地炼气士阶层的人物信息就可以。而刑案信息也不多,主要就是一些有钱人作的孽,衣食住行都不缺,就可以想些美女的问题,而仙民女子生的都不错,有些万里挑一的也都已经在各地官府的注视之下,几万年里生了几起强抢民女的例子,但都未遂。而这个时候金童赫然现了一条出现频率极高的法令,意思是说各地炼气士以上的修士必须随身携带官府下的玉符,一旦官府要做什么需要运用武力的事情,不管有没有任职都必须随叫随到来帮忙,如果炼气士违法则加重处罚,如果与掌管官府的炼气士串通违法,则一概废了修为。这规定不可谓不狠,绝大程度上遏制了本地炼气士仗着本阶层的武力优势串通起来欺压普通仙民,而山河社稷图副册本身就有一项强制性的功能,将各官府、治所附近的“洗冤台”影像固定在行宫内的一处区域,派人日夜看守,只要有人进入“洗冤台”,立刻派人彻查,并且如果现当地官府、治所阻止仙民进入那个区域,也是一概先拿下再说。金童想了想,这种方式估计也就适用于太皇黄曾天这种人口稀少的天界了,放到比较新的天界可能就玩不转,但这种手段在这里真是合适极了。 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金童开始击鼓聚将。 度同样很快,因为所有担任仙兵仙将的真人、炼气士都在行宫范围内修行,这里由于有阵法的存在,灵脉方面还是能比外面略好一些的。雷部天官一声令下,自然飞的聚集起来。 一万多名炼气士级别的仙兵,金童也就看看算了,吩咐他们继续回去修行,至于十三名真人级的仙将自然需要留下来慢慢聊。 看来看去,金童现这十三人没一个具有“仙将”的气质,起码都不是战斗性的人才,一问才知道,原来由于人力资源短缺,行宫强令本天界所有真人修士都必须充任仙将的官职,这里的十三人竟然就是太皇黄曾天所有的真人修士了。再细问,果然前阵子有个名叫尉迟云的仙将曾从北邙山一带驾云路过,正巧就被亲卫廖奎给看见了。 随口问了问手下们的修行进境,还都是“刚刚”成就真人不久——几千上万年的,再看看这些位的识海情况,一个个紫气稀薄,元婴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和缺陷。想了想在神州时所知的真人百余数百年就能成就地仙的无数事例,乃至许旌阳这个大Boss几百年成就金仙的辉煌事迹,金童不由得长叹一声,看着眼前的十三名手下实在提不起精神,就凭这么一批真人,想去对付那两万多个异界? 下面站着的十三仙将则面面相觑,都知道来太皇黄曾天任职是天庭任何一个仙人都不愿意的做的事情,但眼前这位的表现明显是有心事啊。 正在两边互相对视沉默着的时候,忽然外面一阵灵气波动传来,金童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仙将脱口而出道:“有人筑基了?真是恭喜天官大人!” 随即众人出了雷部大殿,向灵气波动的地方赶过去,飞了二三十里,金童惊喜的现,此时筑基成为炼气士的并非是行宫的仙吏杂役,而是自己的亲卫温良。 ----------我是悲伤的分隔符---------- ps:本猫终于活回来了,那么,话不多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开始更新…… 第一百五十八章 重返人界 第一百五十八章重返人界 对于大人带着另一群大人们的火到来,正在竹林中回味着筑基那一刻快感的温良感觉十分不可思议,毕竟在飞升之前大人已经坦白了很多事情,关于修仙的基本常识自己也已经学到了,现在只不过筑基而已,仅仅是迈出了修仙的第一步,为什么身为散仙的大人却表现的这么激动呢? 当然,旁话不多说,金童令温良随自己回了雷部大殿,与众仙将一起,开始询问他从先天修行至筑基的详细经过。 包括金童在内,所有人一致的问题就是:为何如此之快? 先天境界是凡人体质的极限,一旦筑基就是脱,一众十三名真人都是这么认为的。而仙体与凡体的区别,一是自然的寿命,二是筑基之后的契合度,三是修行不受先天资质的限制,而在先天至筑基成为炼气士这一阶段上,仙体并不具备明显的优势,所以不管是天界仙体还是人界凡体,筑基的度都是差不多的,而在“天才”或“好资质”出现的的比例上,仙体与凡体之间也相差不多,只是在“不好的资质”方面,仙体占据的很大了绝对数,因为凡体资质不好的已经被拒于修仙之路的门外了,仙体则全部都可以入门。 众真人仙将虽然资质都不显得太好,但真人毕竟是真人,眼光还是有的,已经有好几个人一眼看出温良开始修行连一年的时间都没到,毕竟“筑基”是一个漫长的展过程,按照诸天星域的看法,筑基就是把人的身体改造成适合于修仙的体质,这是个水磨工夫,而眼前的温良的体质明明就是刚脱离了先天境界不久。 然而,对此说法金童深表怀疑。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他这些年来对彭双木、杨英等人武功进境的观察,他可以确定的说,武功到了先天境界,如果能够继续保持感悟状态的话,很快就可以触摸到天地灵气的存在,而引气入体到了一定程度,不管体质是否已经产生了变化,一旦可以掌握到真元的运转,就已经踏入筑基阶段了,而孙恒曾经传给众亲卫的入门功法也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否则就算感触到天地灵气,也难以快的实现控制。 但这次温良的进境,却已经快得出乎了金童的意料,难道是因为…… 果然,温良在反反复复回答了几十次近乎相同的提问后,终于被引导出了事情的真相:“属……属下实在没有任何的诀窍,只不过是将大人传下的地煞七十二……” “闭嘴!”金童恰到好处的出言阻止,环视着四周的仙将们,然后轻笑道:“好了,我已经知道了,你快去继续静修,稳固境界吧,法术还要好好的练,不懂的地方,可以去问三位夫人。”在金童这里,自己的女人就是女人,冰兰三人虽然在家地位不如元瑛,但在外面必然也要做个“夫人”,况且现在太皇黄曾天自己最大,又缺乏世俗礼仪,就算九九八十一妻又如何? 温良一阵风的走了,而金童与众真人成为同事之后的第一次默契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 纵深数里的大殿里,只有这坐成一圈,有高有低的十四个人,而这十四个人,在很长时间里,没有一个人说话。除了金童半躺半坐一副惫懒样子之外,十三仙将无不肃然而坐,低眉垂眼。 过了半晌,也许是心灵的交流已经到了一定火候,金童忽然开口道:“诸位……” 与此同时,下位坐着的十三真人却也都齐身起立道:“大人……” 然后,冷场,十四道目光在圈子里来回梭巡,而后金童呵呵呵呵的笑了。 勉强直了直腰,金童收起翘到了几案上的两条腿,然后伸出一只手,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几案上叮叮当当的弹着,他知道,自己已经绝然掌握了谈话的主动权。 十三真人再也没人开口,过了半晌,金童道:“诸位在太皇黄曾天都有家族家眷吧?本官新上任,多不了解内情,不如大家抛却隔阂,都先谈谈自家的情况,也好互相了解。尉迟云,你是出现在本官亲卫眼前的第一个人,你先说吧。” 尉迟云没有任何迟疑,稽道:“禀告天官大人,下官家族在秦岭嘉陵江畔,现存在世的共有三百一十四代,七十一万余人,传说四个元会前曾有几房亲族修成地仙,举家迁移到太释玉隆腾胜天,但后来便再无消息。之前还有传说,在六百个混元无量量劫之前还有几房迁去了无思江由天。而最早是出于人界的黄道紫薇垣少丞星域,随一位地仙飞升至此,那位仙人早已没了音讯。下官年已一万一千二百岁,修成真人已经五千余年,今日得在大人麾下,实乃三生有幸。” “三百一十四代?”金童不禁为之惊讶:“看来你家福德甚厚,传宗接代十分顺利了。” 尉迟云赧然道:“祖上的修行境界低,故而生养容易。” 金童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然后道:“下一个,西门如。” 如是,十三人个个都详细了报上了家族籍贯和个人情况,果然全部都是出自黄道,也是应了“黄道与诸天界同时出现”的历史记载。 众人自我介绍完毕,金童笑道:“如此说说本官吧。本官出身神州,祖上是天庭西岳宫的……呃,官员,也有先祖曾在八景宫效力。前事蹉跎不提,本官在无知无识时不知修行了多少岁月,自有记忆时是在五年前,之后醒悟,遂修成地仙。由于在人界入世修行时犯了过错,触怒了天庭许旌阳天师,罚本官戴罪立功,于是给了这个任命。适才我那亲卫本是神州凡人,三年前由于本官手下无可用之人,遂扶持之进入先天之境,那次一共教化了二十多人,飞升时只带了五名无家无业的亲卫上来,他就是其中之一。至于为何短短数年就能筑基,实则与本官所修的道统无干,诸位并没有听错,他修炼的是本官所传地煞七十二术。” 然后金童将地煞七十二术的名称一一叙述,再顺便将天罡三十六法也做了粗略的讲解,然后道:“这是神州一个小门派的道统,与本官家传道统相比实在不值一哂,但本官所知,在人界的诸天星域以及这三十二天之内,只要是完整的道统,就是弥足珍贵的……” 下面的十三名真人早在听到这一百零八个法术名字的时候就已经全部面红耳赤起来,这是法术么?不,这是值得用命去搏的长生之法! 所以,不等金童说完,十三真人已经轰然下拜,全都是师徒之礼,齐声道:“末学愚蒙尉迟云(西门如……)愿拜入大人门下,誓以此生追随!” 俗世纷扰,自然乱人心境,冗余之事不谈,转眼已经深夜,金童还在大殿内精神抖擞的翻着玉简,查看着数之不尽的天庭律法。 幸而,没有任何一条法律提到禁止神州修士收诸天星域之人为徒,更没有禁止神州修仙门派的道统别传,那么,自己今日收了十三个徒弟,来日再收了他们家族的数百万个徒子徒孙并不违例。不过有一点,毕竟金童出身“现代”,保护知识产权的精神还是有的,所以他已经交代的很明白,今日传下的道统并非自己本门所创,甚至自己都不知道那个修仙门派叫什么名字,所以自己今日并非开宗立派,大家也自然就没个具体的门派,日后如果有修仙宗门说这是他们的道统,千万不可直接否认,须得上报自己知道,如果真是他们家的道统,那么自己也无所谓颜面,拜入这个宗门当个旁支也就是了。如此一说,十三弟子更是深感师尊之德。 十三弟子谓谁?全是复姓,分别是:尉迟云、西门如、司空展、闻人方、澹台宇、公冶雄、申屠潜、徐离东、宇文明、仲孙无忌、令狐泰、宗政步吉、淳于完人。 扔下手中的玉简,金童迎着南方天际的月光,缓步走出了雷部大殿。 夜晚的天帝行宫几近无人,只有纤尘不染的洁白玉砖地面与高耸入云的巨大殿堂相对,这一刻,金童忽然感到了许久不再出现的寂寥。 从前到现在,人界到天界,恍如一梦。 如今,自己统领一界,就算是再不堪的一个天界,但毕竟是无数人之上,然而,自己并未付出足够多的努力。 不能为民造福,只因无福可造。那么,总要做出一些与自己身份相当的事业来。 星光之下,金童转而一步一步走向封神榜的区域。 感应着羊脂玉净瓶之中的虎符,金童把自己要的信息一条一条的传向封神榜。 然后,就是沉默的等待。 在封神榜下站了足足三天,终于有了回文到来。金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空旷的天帝行宫,默默将自己的出行计划给轮值的仙将真人仲孙无忌,然后步入封神榜虚影的下方,随即化成一道白光,倏得消失不见。 天宫四方殿,封神榜虚影下,早有几名仙官等待,见到白光从封神榜虚影之中落到了指定的区域中化做人形,立刻迎了上去,稽道:“敢问是旌阳宫九殿领军,兼领太皇黄曾天雷部天官的金大人么?” 金童愕然道:“本官得到的文书并未确定传送来此的时间,你等为何能够提前知晓本官前来?” 仙官笑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就在大人动心欲往天宫而来的一刻钟之前,封神榜便已传回了消息。大人稍安,下官本部事务繁多,不便多言,就在此谈谈公务吧。大人你乃是旌阳宫属官,虽然兼领太皇黄曾天天帝行宫的雷部天官之职并总督该天界军务,乃至总领该天界天帝行宫一应事宜,但除公务之外,人事方面仍不归四方殿统辖。不过既然此次回旌阳宫述职路过天宫,不妨交割一些必要手续,不知大人可带了太皇黄曾天的官符么?”他说的是疑问句,但脸上表情却是笃定的认为金童一定带了,并且已经提前摸出了一块玉符握在手中。 金童不明所以,拿出了两只印盒来,一个天帝印盒,一个是天官印盒,至于自己的旌阳宫令符自然就不用拿了。 仙官接过两只印盒对照了一下,一手举起天官印盒,另一手中的玉符出毫光,很快天空中的封神榜虚影降下一道紫气在天官印盒上。然后仙官将两只印盒还给金童道:“本殿天官听闻许天师派员兼领太皇黄曾天事务,着实庆幸,因此特令授予大人临机专断之权,一应太皇黄曾天事务,大人一言可决,不过还是望大人诸事多与旌阳宫上仙商议。今日通过封神榜授予大人诸多权限,比之太皇黄曾天天帝有过之而无不及,日后大人再往旌阳宫述职无须再经本殿转道了,却是方便许多。” 金童目瞪口呆,尼玛,自己本是八景宫一个小小的烧火童子,谁知道三下两下混进天庭竟然就有如此然的待遇,怎么这感觉很像是当初进入金吾卫时有长乐公主元瑛做靠山的“面将军”待遇呢?转念一想,那时有长乐公主,现在不也有勾陈宫冰柔公主么?虽然柔儿现在不知道在哪,但还多了西岳宫的奉圣长公主姑奶奶照拂呢。 见金童一时恍惚,仙官也不多言,顿了顿,继续道:“大人乃是直接到旌阳宫任职,并且已经到任,因此新任飞升仙官的诸多礼仪也毋庸再进行了,不过大人并非本殿官员,在天宫之中的行止还是要受旌阳宫的节制,因此不能在天宫之中随意行走,还是往旌阳宫去吧,如果旌阳宫有差遣,自然不必再来本殿报到。”说着手中玉符出毫光,金童身不由己的再次化作白光飞入了封神榜虚影之中。 一来一回的过山车坐的金童有些头昏脑涨,再出现在封神榜之下时,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看看身边,一派安闲静逸的亭台楼阁,不知有多么的宽广雅致,再放眼远望,远方重叠的山影若有若无。金童的心中忽然有了明悟:原来旌阳宫竟然是在人界之中,自己,回来了! 这时身旁有人招呼道:“是本宫新任九殿领军金大人么?老爷正要出门,临时吩咐我等尽快带大人过去交代公务,大人有一刻钟的时间述职呢。” 第一百六十章 圣人虽不仁 第一百六十章圣人虽不仁 怀着一颗忐忑的心,金童跟在仙官的身后,向旌阳宫主殿飞掠过去。途中可以看到不少炼气士与仙人,在各色形状的小院落之中坐谈论道,或者擎着剑光飞檐走壁的练习。 虽然旌阳宫是隶属于天庭的一个衙门,但在金童看来,这里或者更像是自己观念之中的修仙门派。 近了,金童赫然现,许旌阳正站在正殿的门口,不但生的一副仙风道骨,更有着出尘脱俗的气息,可是,为什么在这一派祥和之中却又隐隐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威压?这种威压悄然存在于内心深处,使人不敢认为自己面前只是个面容清癯的和善老头子。 浑身散出淡淡的青光万道,身边懒散的立着一只正在摇头摆尾的大号白鹿,许旌阳做足了一副将要出行的样子。 正殿前面的台阶足有三十丈高,金童远远的落地,飞奔到台阶之前,抱拳躬身道:“属下金诚,见过许天师。”这称呼是他经过仔细考虑的,虽然自己现在身份是旌阳宫的下属,但自己毕竟还有个身份是太上老君的道童,决不能随着其他仙官、门人弟子、道童们称呼“老爷”,因为这个称呼在道家是对本门祖师爷专用的,自己这辈子的前半辈子称呼过太上老君为“老爷”,现在的许旌阳虽然功参造化,却哪当得起与太上老君平起平坐?既然不能称呼“老爷”那么就只能称呼官职,既然要称呼对方的官职,那么自己只能自称“下官”、“末将”或者“属下”了,而从自己历次见到的仙官们对旌阳宫的景仰态度来看,旌阳宫在天庭的地位绝对比三十二天界天帝行宫高得多,也要比四方殿高得多,那么自己作为一个区区“九殿领军”,仅与一个破落天界的雷部天官平级,并且旌阳宫能有多少个殿基本上不用多想了,所以已经知道自己在旌阳宫的地位并不算高了,而领军这个官职一听就是军职,但细数起来能不能算做正儿八经的“将”级也很难说,所以自己还是把姿态放到底,直接一声“属下”就算了。 许旌阳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然后开口道:“免礼。金诚将军在太皇黄曾天际遇如何?” 上来就问公务,没拿自己犯事的事情开头,金诚心中略微一松,仰头看着许旌阳答道:“启禀天师,太皇黄曾天已被天庭遗忘多年,且在短期内并无太好的法子扭转局面,目下兵备弛废,一切兵事均须从长计议。” 许旌阳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再问道:“既然如此,你来拜见贫道所为何事?” 金童的心情已经从初次见到这个级别神仙人物的激动中渐渐平复下来,一本正经道:“禀仙师,属下受命掌管太皇黄曾天的军务,现该天界最大的军事任务就是两万多个混沌通道的问题,可是整个天界上下只有真人仙将一十三人,散仙只有属下一个,虽然天庭诏令甚急,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属下实在力有未逮,今日来见天师,实乃求援也。” 许旌阳冷哼道:“求援?你一仗未打,就来求援?金诚,难道你以为贫道征调你上天,对你罪责不闻不问,就是为了巴结你家老爷么?须知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太上之为,只是对世,并非对人,这大千世界还需我等仙人亲自管束。往日你在神州,从籍籍无名混到风生水起,一夜之间挥军百万,杀了数十万人,还敢仗着道法高深打的佛门罗汉魂飞魄散,有这一腔子热血用到什么地方不好?现在给你找了两万多个对头,你可以放手去杀,战场又在异界,不损我盘古三界分毫,岂不痛快?这是一,二来听闻你尝与神州华夏北朝的重臣密谋,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华夏南朝,一应计划齐备,就连天宫司天殿的仙官看了你计划都拿不准日后的国运归属,这等本事,岂不正好用在太皇黄曾天这种兵备弛废的地方,博个以弱胜强,你也好在天庭之中再混个风生水起,步步高升。眼下如此的好机会给你,为何却闻风丧胆,不复当年锐气了呢?” 金童站在下面听着这番殊为不客气的话,心中倒抽了一口冷气,尼玛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自己迫于无奈与拓跋澄来来回回的计较南攻计划都能传到天庭金仙的耳朵里,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不过此时话说到这个地步,箭在弦上不得不,只好再抱拳躬身道:“属下往日孟浪,实在惭愧。不过窃以为圣人虽不仁,仙人却须有仁,太皇黄曾天兵力如此,虽然古来素有‘以弱胜强’之战,但毕竟不能‘以无胜有’,若是属下硬着头皮强驱麾下儿郎去一战而定,恐怕真是飞蛾扑火,一战溃而军心散,军心散而民心衰,民心衰则天地动,天师若坐视不理,奈天下苍生何?” “呵呵呵呵……”许旌阳听到这里,不禁抚须长笑道:“久闻金诚你来巧舌如簧,在神州时最擅在奏折上危言耸听,蒙蔽那小皇帝,数次大事竟也能令他言听计从,今日一见,果然三句话都未说完,大帽子就已经扣了上来,若非贫道早有计较,说不定还真要给你个千把万精兵去助你‘一战而定’,回头再给你钻空子当个天庭元帅什么的。不过贫道调你上天,也是存着试试你的意思,援兵么你就别想了,就当试炼吧,你去入世修行也是试炼,带兵打仗也是试炼,哪里没有大道?” “唉!”金童一听,垂头丧气道:“果然是‘时运不通,妄求无益’,属下明白了,为国为民,唯求马革裹尸!”他把许旌阳自己的名言搬出来用以自嘲,也就是巴望着能得个辛苦分。 哪知道这句话还真起了效果,许旌阳哈哈大笑道:“小子变着法的拍马屁表忠心?嘿嘿,当初你在八景宫,多少金纶玉音没有听过,却唯独记得贫道的几句打油诗?不过贫道看来,你实是‘作事乖张,聪明无益’。也罢,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看在你会拍马屁的份儿上,这样吧,你不是痛惜手下儿郎么?贫道许你只要不损一兵一卒攻下一界,就给你派去地仙百人襄助,能不损一兵一卒攻下一百界,就派给你金仙十人襄助,如此便可‘一战而定’了。另外你那块破地方虽然自身不济,对那两万多条混沌通道对面的情况两眼一抹黑,但我旌阳宫并没有闲着,前任天帝求到了贫道这里,贫道早已派人去稍做探查,今日既然论起此事,这些情报也一并与了你罢。” 白捡一整套的情报?金童大喜道:“虽然仅是画饼,但出自天师之手必可聊以充饥,属下代太皇黄曾天数百亿生民谢过天师大恩!不过……属下还是有个不情之请,虽然战事上属下愿意一力承担,但太皇黄曾天没落已经无数混元无量量劫,手下兵将个个视野狭窄目光短浅,都是些坐井观天之辈,更不能妥善的处理战事后勤。有天师之言在此,地仙散仙属下是不敢开口要了,不过属下还是想问问,与属下一起犯事的那个蓬莱派玉机子,他不过是个真人……”问问玉机子是个极好的选择,毕竟此人看上去不过是真人,实际上境界早就可以升仙了,万一许旌阳把这货给漏了呢? 许旌阳耻笑道:“玉机子?贫道已经将他的事情转交给他家祖师爷,人家命他十年之内修成地仙上天,也是戴罪立功,你还痴心妄想呢?哼!连同案犯你都打主意?不过人嘛还真有一个……” 说到这里,许旌阳忽然停止笑容,瞪了瞪眼,苦笑道:“说来说去,还真被你小子要到人了,嘿,就冲你这机灵劲儿的,贫道很看好你能空手拿下一界。这样吧,贫道升你为八十一殿统军,以后暂代太皇黄曾天的天帝之职就名至实归了,到了这个官位也算开宗立派的人物,你去领个道童走吧,来回跑腿的可以帮帮忙。哼哼,贫道事忙,一刻钟已至,这就上路了。你完备了手续,休要迟疑,赶紧回去折腾你那一亩三分地去。”说完跨上白鹿,那白鹿立刻脚踩祥云腾空而起,飞起百十丈高,倏得化成白光消失不见。 金童站在地上,与带路的仙官大眼瞪小眼,仙官也莫名其妙的摸了摸后脑勺,平素不见老爷这么摆架子的啊,为何今日反常?不过再想想当日金鬼童乱跑出去招惹事端那次,老爷似乎也了火,对了,眼前这货就是那个时候批下来要拿的金鬼童同案犯吧?怪不得…… 仙官盯着金童看了半天,金童也一眼不眨的回看了半天,终于仙官清醒过来,道:“啊,恭喜金大人升任八十一殿统军,还请随下官去找木叶童子,宫内一应升迁就任之类的琐事都是由他操持。”说完就像躲瘟神一样飞身便跑。 金童也是纳了闷了,差点说动许旌阳给自己派个什么人手去好抓紧自己与旌阳宫之间的关系,结果许旌阳明白了过来,本来都答应一半了,却半途硬给自己升了职,然后派了个道童来。自己现在掌管几百亿人,手握着神州传来的道统,难道还差个道童吗? 须臾到了木叶居,木叶童子闲坐在地上,正望着一盘黑白子呆,听见开门声,回头一望,略一分辨,不由得惊讶道:“金……金金……金童子?” 第一百六十一章 仇人相见 第一百六十一章仇人相见 “金……金童子?”木叶童子“腾”的站起来,死死盯着门口的金童,喃喃自语道:“这是……果然,入道的韵味啊!” 金童摸不着头脑,不过显而易见这个木叶童子是认识“前半辈子的自己”的,于是笑道:“木叶老哥,怎么一见小弟就如此惊慌?莫非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木叶童子啐道:“胡说什么?我还能抢你了糖葫芦么?不对啊,青莲那厮不是说你下界办差去了吗?这会怎么会来这里,难道又有了新差遣?” 金童正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时木叶童子袖子里白光一闪,木叶童子伸手摸了一把袖中玉符,表情立刻精彩起来,又惊讶又好笑的道:“你,我老天,你修成地仙,做了本宫八十一殿统军,兼领太皇黄曾天天帝行宫!那个金诚字守义的,弄了半天竟然是你?你什么疯,好好八景宫不呆着,来天庭胡混?侍候在你家大老爷身边难道还不如这么点前程?” 挥手打走了已经磨蹭着后退的仙官,木叶童子给金童斟了茶,两人坐定,金童笑道:“下去办差出了点差池,一个恍惚就忘了要办的是什么差事了,于是就在神州官场混了一阵子,后来不合得罪了许天师,就被配了。⊥,www.81zw.COM” 木叶童子呆呆的想了想,忽然斩钉截铁道:“不对!绝对不是这样的。别地方我不知道,你家大老爷是圣人,他要你办的差,你怎么可能一个恍惚就忘记了?莫非……这都是安排好的?嘿嘿,金童子,从前下棋,我们几个都下不过你,你难道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吗?我和青莲老哥都是精灵转化,但你和银童子不一样啊,天生悟性比我高,那是一定的,片刻之内修成散仙乃是应有之事。不过按照青莲的说法,你这么一恍惚,就是和你家大老爷的缘分尽了,所以你就一夜之间成仙,远远的任职去了。” 金童一愣:“还有这么个说法?” 木叶童子得意道:“我也就是和青莲过一回牢骚,青莲这厮多明白啊,虽然你家大老爷半个字都不会吐露,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事情都能琢磨出个端倪。其实话说明白你也就明白了,不让你成仙那是还用得着你,难道从前你不是真元满溢却寸步不前吗?就算你法力排山倒海又有什么用?人家来个散仙,一根缝衣针都能要了你的命。『≤八『≤一『≤中『≤文,www.81zw.COM就算你飞的再快,瞬息十万里又怎样?人家站着不动心念一起就移形换位了,还是比你快。可是一旦你境界上去了,就是立地成仙,成仙了还能留你在身边侍候吗?现在哪个地方不缺仙人呢?所以你能成仙,就是大教主觉得用不着你了,以后你有个灾劫,想要回八景宫去,你家大老爷见了你稽唤声道友,你还有脸面继续待下去吗?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金童果然认真的想了想,似乎这话说的有些道理,成仙了肯定不会再有机会回去当烧火童子了,但是要说起回去找老东家没那个面皮的事情,或者不怎么靠谱,脸皮薄厚只是个人的事,你木叶童子放不下那个脸子,奈何我金童子二皮脸呢?不过还是点头道:“如此,似乎真的不那么好啊……” 木叶童子继续得意洋洋道:“看看,一说你就明白了吧。你瞧,这是青莲童子给我的九转金丹,吃下去就是地仙成就,但我会吃吗?嘿嘿,还是老老实实坐等机缘的好啊。” 金童心中摇头,这精灵所化的童子,悟性确实像他自认的那样有些偏低,如果许旌阳不话,他吃了九转金丹真的能成仙?嘿嘿。不过九转金丹毕竟很吸引人,于是苦笑道:“千差万差,都是我的不是,可当时记忆全失,浑浑噩噩,哪还能知道什么好歹?路就这么走了,世间并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嘿,那个木叶老哥,这九转金丹……” “嗯?”木叶童子万分警惕的一转脸,飞的把手中丹药瓶子收起来,道:“别瞎打主意!你们八景宫的人,反过来朝我这旌阳宫的讨丹药吗?平日里你在炼丹炉那里帮衬,落下的丹药决计不比青莲少,丹药给了你可落不下什么人情,这宝贝是要用在刀刃上的。唉……”看了看金童的一张苦瓜脸,木叶不禁叹道:“不过也是啊,你从八景宫出去,若是连记忆都抹了,想必也不会好好收拾家当,九转金丹肯定是不能给你,从你们八景宫、兜率宫出来的任何丹药都不能给你,这有些我家老爷炼制的丹药,专门给金仙、散仙用的,你拿了些去补贴家用吧。” 说着话扔过来一个小布袋,金童接过,神识一探,却见里面林林总总二百多个小瓶子,看样子也是耗费了木叶童子不少功夫才截留下来的,不禁感动的道:“还是木叶老哥宅心仁厚,不忍见兄弟落入苦海。(w)唉,一想起来太皇黄曾天那么个破样子,兄弟我就头疼啊,没办法,也是一时不慎,就着了……的道!” 木叶好奇的道:“我说你怎么就被我家老爷算计上了呢?算了算了,问你也白问,你能说得明白吗?对了,你名叫金童子,我们铁树殿那个叫金鬼童,合着老爷早就惦记着你呐,老爷虽然不是圣人,但这掐天算地的本事却也一点不差,你俩……对了,你仨啊,还有个蓬莱派的谁谁是吗?” 金童点头道:“是蓬莱派的玉机子,我从前在西牛贺洲的时候与他是旧识,此人十分的古道热肠,所以我就指点金鬼童去找他,真不知道金鬼童是拿什么好处打动了他的师妹玉仙子,竟然真的放了他出来帮忙。” “玉机子玉仙子……”木叶童子两根手指头捏着下巴,喃喃道:“怎么听着名字听耳熟呢?诶,并不是因为你这档子破事。对了,是这个!”说着话,从袖子里又取出一个布包来,摸索半天,从里面掏出个丹药瓶子来,道:“看,这是你们八景宫的万古琉璃玉净瓶,专门用来装清明丹的,清明丹的功效,你该知道吧?” 金童虽然并没有上半辈子的记忆,但他毕竟与孙猴子孙恒在一起混过,以孙恒对太上老君丹药的熟悉和了解程度,自然不时的念叨和怀念,他耳朵里也挂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所以张口就来:“清明丹嘛,就是取耳目清明之意,仙人服用之后灵识会有明显的增长,所以对神魂滋养方面也颇有效用。” 木叶童子道:“不错,对神魂有效的丹药,你们的规矩就是装在这种瓶子里,所以要是养神魂,自然也是用这玩意了,这是青莲童子顺手扔给我的,说本来学你们大老爷掐算,这神魂与八景宫有缘,后来再算又觉得算错了,似乎又和旌阳宫有缘了,反正也不差这一颗丹药,就给我了。缘分这东西,老哥我是算不出来的,不过你说的那俩人名字十分符合,与八景宫、旌阳宫同时有什么关系的也就你了,所以给你吧,你现在也长高了,养好了随便你玩儿……”说着话挤眉弄眼的笑了。 金童一头雾水的接过瓶子,只见上面一溜竖字儿“万古琉璃玉净瓶”,再看背后,竟然被人后刻上去三个字“玉音子”,不禁大惊,立刻以神识往里一探,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那瓶子中空间极大,足有自己办公的雷部主殿那么大,其中有一种十分清逸的灵气化雾缭绕。可是如此大的空间之中,却只有正中间悬浮着一颗淡红色的丹药,丹药上的有细小字体,正是“清明丹”,而丹药周围却有一道虚影不停的在绕着丹药游弋。 也许是感受到了金童探进来的神识,那虚影渐渐的慢了下来,依稀是一道魂影,虽然云云袅袅,但还是可以看到她眉目如画,生前也是美人一个。 那魂影出一道神识:“你……并不是青莲前辈,你是何人?” 金童压抑着心中激动,道:“我是玉机子的朋友金诚!我与玉机子相识在他天南地北找天材地宝救你的路上,后来听说招魂并没有成功。你就是玉音子,你怎么可能还活着?为什么会在这里?” 玉音子神识道:“那日招魂未成,我的神魂差点就要消散了,还好青莲前辈救下了我,收我神魂在丹药瓶中,还给我仙丹滋养神魂,只是我底子太弱,一直不能尽快吸收。你……你是师兄的朋友?他还好吗?有没有成就地仙?蓬莱派还好吗?自从我魂飞魄散以后,再也无知无识,你能不能告诉我,玉机子他们,还有我师傅他们,都怎么样了?” 金童道:“他们都很好,你们蓬莱派虽然还是很穷困,但毕竟是大门派,道统还在,底蕴还有。自从救你失败之后,其他宗门知道你们的困顿,也都让出了不少的资源,我也给你们送去了一些资质很高的弟子,这几年已经比几十年前好多了。玉机子本来是压制境界不想飞升,但这次出了些意外,大概十几年后就要飞升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你们的师妹玉仙子已经长大了,正在主持宗门的事务。其他情况我知道的不多,你且好好修行,待我离了此间,有闲暇时再细细说与你听。” 这边有事,不能多聊,金童收回神识,真心实意的感谢道:“木叶老哥,这次真的是多谢,这位玉音子道姑与我缘分极大,能辗转到我手中实乃三生有幸,况且我听说过一些三清天与灵山的传言,日后她一定会派上用场!” 木叶童子竖起大拇指道:“好一个金童子,敢情刚才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嘿嘿,不过我也不介意,反正你不是一直都这样看人面下菜碟吗?好啦,闲话不多说,适才老爷的钧旨已经传来,你的制式法器、令牌什么的,我也不吩咐杂役了,直接带你去一处一处的跑吧,路上也多聊几句。唉,从八景宫里出来,想必你以后就得自己吃自己的了,也算老哥我最后帮你一次。” 金童千恩万谢的跟着木叶童子出去,木叶童子虽然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实则心里还是十分得意,暗道还是待在老爷身边好,君不见从前金银童子这哥俩搜刮着太上老君刚出炉的第一茬丹药,在天庭之中炙手可热,到哪不是鼻孔朝天,现在金童子一出来单干不就变得低声下气了吗? 领着金童跑了几个衙门,该登记的该领用的都完毕,又帮着捞了不少额外的好处,最后木叶童子把金童带去了铁树殿。 铁树殿前,孤零零的站着一个人影,呃不,是鬼影。 金鬼童可怜巴巴的站在殿前,正在望眼欲穿的等着自己的新任上司到来,这时见到木叶童子与另一个人的身影远远飘来,还有些吃惊木叶童子会亲自领着人来,一般来说不应该是打人喊自己一声,然后自己连滚带爬的飞奔过去吗? 近了,直到看清了木叶童子身边的人是谁,金鬼童立刻色变,大惊失色,想转身逃跑,但自己有任务在这待命的,又怎敢跑? 而金童早就扫见了前方那鬼影子是谁,却是怒了,勃然大怒。 落在地上,金童劈手揪住金鬼童道:“你这贼厮鸟,你害的爷爷好苦!爷爷三妻四妾的好生在人间受用,被你小子几句话鼓捣去了个鸟不拉屎的破地儿受苦,看我今天不掐巴死你……” 木叶童子急忙劝道:“金童子稍安,毕竟他也是你日后的班底,从前种种都是机缘,何必见面就闹个不痛快呢?气坏了身子,旁人不能替你受着。” 嗯?金童与金鬼童两人对视,然后齐齐的望向木叶童子:“什么!” 木叶童子双手一摊,老爷就是这么安排的,他有什么办法? 片刻,封神榜虚影下仙光升起,而旌阳宫的人却都稀奇的抬头盯着那两个传送走的人——直到化成了白光,大号白光还是在不停的欺负着小号白光。 木叶童子以手抚额,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北欧神话 第一百六十二章北欧神话 太皇黄曾天…… 金鬼童任劳任怨的用一块白抹布为彩色鹰擦着毛,彩色鹰还趾高气昂的不停乱晃,可怜金鬼童身高不过四尺有余,奋力踮脚才能够得着彩色鹰的肚皮,不过瞥了一眼远处正坐在草地上晒太阳的金大人,他还是放弃了施法悬浮起来干活的念头。『≤八『≤一『≤中『≤文,www.81zw.COM 对于金鬼童这个名字被人恶意取成与自己相似的旧识,金童并没有太多欺压的行为,他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坏事都是许旌阳干的,甚至背后还有太上老君的默许。但金童的另一个观念就是倒霉天生的,或许你与我八辈子没关系,但你被人利用了害我就是你倒霉,既然你已经倒霉了,那么就要有个倒霉的样子。虽然金童也不需要太小心眼的迁怒于人,但自己受到的损失也是显而易见的,为了表达自己的“没好气”,所以他十分大度的,象征性的宣布,金鬼童负责“掌管”坐骑,具体工作就是清洁、喂食、跑了找回来、用时准备好、不用时训练、训练时不准打等等,天帝行宫以后不可能只有彩色鹰这一只坐骑的。这一切工作的具体期限就是元瑛夫人筑基之前,因为自己仓促“被飞升”受到的最大损失就是元瑛的修行进度。 按照金童的设想,如果是在神州,那么元瑛不能修行的问题终究是可以解决的,凡体虽然在寿命、体质方面远逊于仙体,但对于改善资质方面的容易程度还是高于仙体的,仙体铸就之后稳定性太高,不容易改良,这也是自己当前要面临的问题。可是自己在飞升时又不能放任元瑛不管,作为自己的第一个女人,除了感情问题之外,她的资质连青璇罗敷都不如,直接等于零,所以她绝不能离开自己身边,离开自己只能是等老等死一条路。所以自己只能万般无奈的提前将她带了上来,然后再继续走一条更加困难的道路。 然而就在金鬼童进行着理论上终身都不可能完成的工作的时候,查阅着异界情报的金童,竟然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所谓异界,也就是其他的世界,那些世界与盘古三界不同,有着独特的世界法则和物理规律,当然在许旌阳提供的情报中不可能用这种措辞,但金童确实看了出来。¢£八¢£一¢£中¢£文,www.81zw.COM 旌阳宫的修士确实很负责任,把太皇黄曾天存在的两万多条混沌通道对面的世界都查探的一清二楚,至于那些异界风物如何、人民如何、神灵信仰如何,这些金童在第一次看的时候都并不怎么关心,反正上辈子去过某点看小说,异界也就那么点事,基本上这两万多条通道后的世界都已经囊括了。 而在情报中反复提及的,以及重点探查的,始终是这些世界的灵脉。 例如“光明第一千零六世界”,其灵脉就是“大者一条,外呈浑圆状,内呈六角状,包裹世界边界,世界之内循环往复,该世界光明神似已明了其作用,牢牢把持,故该世界无法扩张,光明神以下修士难有进境;小灵脉约一万条,由光明神座下教会把持,不信教者拒绝靠近;微小灵脉散落各处,诸多家族圈用、争夺之。” 不光这种没前途的小世界,任何异界的情报都会把灵脉情况放到显著位置作为探查重点。虽然绝大多数的情报中内容都包罗万象,很难确定重点何在,但金童还是轻易的确定了,因为有极少数的一些情报的全文是这样的:“父神第二百一十七世界,灵脉已散佚殆尽,神灵衰弱,几无灵识,无可图。” 文中充斥着对这种小世界的鄙视,而列出来的原因只有两条,一个是灵脉已经快完蛋了,一个是主神已经快完蛋了,两者到底何为重要呢?再参考其他情报中已经列举的预测有效的击杀异界神灵的手段,似乎旌阳宫对生擒活捉异界神灵的兴趣不大,那么可图的也就是灵脉了。 放下玉简,金童沉思片刻,然后出指令:“传信,聚将。”起身向雷部正殿走去。 聚将的目的是派人查看两万多条异界通道的封印情况,看看有多少是已经消失了的,另外一个个的核对入口信息,与情报中的通道一一对照,这些工作需要具体的人去做,山河社稷图副册并不显示,另外的重要目的是收集物资,金童大人要随身带着备用的。∮八∮一∮中∮文,www.81zw.COM 在核对的过程中,金童已经开始通读情报,把一切感兴趣与否的信息全部记下,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做,那就不能出现临敌时还需要看情报的低级错误。 全部工作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毕竟行宫属下还有不少的城池和治所,虽然数量真的不多,但所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一个衙门管一片也就是了。 最后与元瑛、冰氏三女交代了一番家中的事情,金童不顾几名亲卫的苦苦哀求,毅然决然的走上了以一人战天下的道路。 经过探查,那些已经“无可图”的已经早已江河日下的异界通道已经消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许旌阳在背后使坏,反正剩下的一万八千七百三十四个异界,没一个是可供金童以散仙之能带着十几个真人、几万炼气士去真刀真枪灭界的。 他选择是“神王第九世界”,这个异界存在诸神,但都境界不高,最高的“神王”的能力被估算为“相当于三万年散仙”,这种神王与诸神的能力水平在这剩余的一万多异界中不算太高,但也不算太低,金童估计以自己已经入门的道法,如果打不过还是可以跑回来的。 金童并不向往军功,他没有选择能力最为低下的异界,是因为情报中写的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神王是因为喝了“智慧井”里的圣泉才开了窍,并现了这个世界一切魔法的源泉——卢恩符文,成就神王之位。 原来异界也是有天材地宝的,甚至功效都已经被探查明白。圣泉智慧井,就是金童志在必得之物。有了它,不光是元瑛,想必很多亲信的问题都可以顺利解决。 而智慧井存在于一颗巨大的岑树树根旁,按照情报记载来看,这颗岑树可以理解为这个世界的世界树,它有三根树根,分别伸到中庭、巨人国和死人国。 中庭树根旁是圣泉命运井,由三名女神看护,巨人国树根旁是圣泉智慧井,看守者是个名叫伊米尔的巨人,神王去喝水的时候他宣布了苛刻的条件,神王忍辱负重喝到水之后就把他干掉了,并将他的侄子封神作为补偿,而神王满足了什么样的条件?竟然是挖了自己的一只眼睛!情报中不无戏谑的记载着,直至旌阳宫的斥候离开时,神王还是个独眼龙。 一个异界的神王,竟然被旌阳宫的探子形容为“独眼龙”?而在这个时代,“独眼龙”还没有展到成为一种普遍戏称的地方,而实实在在还是骂人话,什么龙是天生只有一只眼睛的?金童不禁心中大定,因为旌阳宫的探子顶天了也就是地仙修为吧,他看不起的家伙,自己很难会有多少忌惮。 死人国树根旁有一条黑龙,带领着一群蛇、鹰、鹿、松鼠在一刻不停的祸害着树根,而那个被神王杀掉的巨人伊米尔被埋在树根下竟然还死而不僵,一刻不停的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挣扎造成了世界树的抖动,也为整个世界带来了无数的天灾。 情报中称,据目测,只要世界树倒下,这个世界立马崩溃,但前提是诸神一直在用法力稳固着世界树,要想破界,需要诸神自顾不暇。 这么一个乱七八糟的异界……连分界都做不到,只能分层,而且还只有两层,一层是死人国,一层是人国中庭加上巨人国,神灵也不强力,和巨人打交道竟然还需要自挖眼睛来做代价,根本就没有掌控全界的实力,当然后来现了魔法之后可能有了这能力,问题是在神王现魔法之前的主神是谁呢? 如果有三五个散仙齐来,对付这种小世界应该是手拿把掐的事情,但是隐隐的,金童还是觉得有些风险,因为情报中称,不可思议的地方是这个世界上竟然有预言,提到了诸神的黄昏,还有下一任神王的继承人,所以不确定世界树倒掉之后会不会又有新的世界树,建议灭界之前先把下任神王干掉。 下任神王,了不起也就是地仙的水平了,金童踌躇满志的看着眼前悬浮在地面上一个直径丈许的金色光团,那光团除了外表酷炫之外毫无威能,金童眼睁睁的看着曾有两只麻雀落在上面歇了歇脚。 最后一次拿出情报玉简,金童用神识一扫,领悟了旌阳宫探子从这个异界中收集到的语言文字信息,这是需要用神识反复扫视并分析理解才能得到的信息,既然探子工作做的到位,金童也不介意直接拿来使用。 一学之下,金童忽然有些怪异的感觉,为什么这语言感觉有些熟悉呢?尼玛,有点像英语啊,不是有点,而是很像!他上辈子上过大学,考过四级的,总感觉很多单词都似是而非,只是语法差的多了点,不过这无所谓,反正就是干了! 手上比划出一串法诀,与光团产生了共鸣,然后金童飞身而入。 他并不知道,这一个飞身,就是他与前世决裂的第一步。 这个异界的神王名叫奥丁,他的妻子名叫西芙,两个儿子分别叫托尔和洛基,托尔有一件著名的兵器叫做雷神之锤。可惜金童上辈子就是个半宅男,而且对西方文化并不感兴趣,他没想起来,这个世界,就是上辈子曾耳闻的北欧神话,而那种语言,就是传说中的拉丁文。 如果知道这些事情的话,金童不知会有什么反应,不过现在的他绝对是无所谓的态度,在混沌通道之中,他已经在为接下来的行动做着最后的准备——改换样貌。 情报中说,这个世界中的人头、眼睛颜色众多,眼窝深,鼻梁高,身上毛丛生。 变成什么样子比较好呢?这玩意得找个样板啊,自己创造挺难的,上辈子又没学过美术,也没玩过ps,不过比葫芦画瓢应该还行。金童先是摇身一变,变成了贝克汉姆,然后想了想怕太帅了招惹不必要的是非,于是再变,变成了克洛泽,然后再改小到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就这么凑合着吧,除了踢球的他也没详细的看过哪个外国人的长相。身上衣服都是旌阳宫放的法器,随便先变成一身轻布甲,以后见了人再改就好了。 于是就在岑树大6中庭的一个角落里,莫名的光华一闪,出现了一个穿着轻甲的年轻人,他想了想,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根方天画戟,神气的扛在肩上,金童神识一扫,向距离最近的一个城镇大步而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魔导师 第一百六十三章魔导师 初到之处是一片山坳,金童虽然走的洒然,但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出了山坳就开始四处踅摸平地。⊥,www.81zw.COM神识放出去终于找准了方向,四下无人,干脆直接飞了过去,摸出一根长条木棍来,上面有标好的刻度,插在地上,然后释放水球一颗,水球放出来就直线落到地上,但在这个过程中金童已经计算出这里的重力大概是太皇黄曾天的九成左右。 与其同时,在离这里十分遥远的一座小城中,一间学院里,四名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在偷偷摸摸的翻窗户进入院长办公室,其中一名少年简直是留着哈喇子凑近了桌子上的水晶球,四人对视一眼,那少年伸手抚摸在水晶球上,顿时脸色苍白起来,但水晶球也随之亮了,里面浮现出了一片大山。 “快点,杰克,快点,放大一点。”旁边少年催促道。 “呃……”杰克做出用尽全力的样子,水晶球上的图像确实在慢慢放大,渐渐的可以看清地面,已经看清了……地面上的金童。 一名少年惊叫道:“啊!不是魔兽,竟然是一个人,黑雨山上竟然会有人!他穿的衣服真怪,肩上扛着的长枪也真怪!里维斯,你认识那种武器吗?” 里维斯仔细看着,摇摇头道:“没有见过,既然是长枪,为什么要在枪头上带着别的刃口呢?不会妨碍穿刺吗?” 然后,图像中的金童飞了…… “啊!”四名少年纷纷捂嘴:“魔导师……”由于杰克的手离开了水晶球,于是图像消失了。 杰克狂喊道:“汤姆你来,我已经没有魔力了。” 于是另一名少年汤姆伸手放在水晶球上,幸好水晶球比较先进,立刻回到了先前显现的地点,少年们大呼小叫的转移了半天的镜头,然后现金童已经站在平地上,身边地上插着一根棍子,然后他一招手,一团水球凭空出现在面前,掉在地上。 汤姆脸色苍白的收回手,道:“我也没有魔力了,里维斯,汉斯,你们两个是剑士,用不了水晶球的吧?” 两名剑士点了点头,里维斯开口道:“那人不用任何工具就可以肉身飞行,又会用瞬的魔法,绝对是魔导师以上的位阶,可是他穿的衣服,以及用的武器……难道是魔武双修?” 四人面面相觑,忽然门被推开了,一名脸上全是褶子的白老人走进来,呵呵大笑道:“我亲爱的四位小勇士,这次又在找哪种魔兽的踪迹啊?”然后手一指水晶球,水晶球亮了起来,只显示出一片山地,早已没了金童的身影。¢£八¢£一¢£中¢£文,www.81zw.COM 四少年异口同声的出怪叫,纷纷夺路而逃,老人并没有阻拦,却是笑眯眯的念出几个奇怪的音节,然后门外就升起一根粗壮的地刺,把门口堵的结结实实。 四人讪讪的转过身来,杰克挤出笑容道:“霍顿先生,我们已经知道错了,我们誓再也不偷用您的水晶球。” 现四名学生在屋里时霍顿并没有生气,此刻少年已经道歉,霍顿脸上却是一片肃然,道:“为什么是黑雨山?难道你们的老师没有教过你们,任何人都不准去黑雨山,这是伟大的奥丁神王下的命令,我们继承了他的魔法和武技,就一定要听从他的命令。” 里维斯是四名少年中最高大的,此时他上前一步,躬身道:“霍顿先生,我们真的知道错了。但我们并不是要去黑雨山,而是这水晶球本来有人用来看过黑雨山,所以我们使用时就直接看到了哪里,以我们的能力又没办法转移太远的距离。其实我们的本意只是想搜索一下瑞思城附近的低级魔兽,猎杀之后换了钱帮瑞克老爹治病。” 霍顿略微一下,想起了自己昨天用水晶球观察过黑雨山,于是放下心来,笑道:“呵呵,要为老瑞克买药剂么?瑞克是学院的老员工了,副院长已经提过了这件事,他家里这几年连连遭殃,现在连治病的钱都没有,大家都很同情,学院已经决定预支给老瑞克两年的工钱了,你们不用为了他去冒险。至于出去狩猎,要记住不准耽误上课,也不准靠近有位阶的魔兽,你们虽然是学生中的佼佼者,但毕竟都不是正式职业者,先要注意的是自己的安全。” 四名少年再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交流一番,最后还是里维斯言:“先生,瑞克老爹就算拿到了预支的工钱,还是背负了债务,所以我们如果有收获的话,还是会送给他度过难关……”不等霍顿说话,他抢着道:“可是我们刚才在水晶球中,看到黑雨山有一个奇怪的人。” “什么?”霍顿感到不可思议,可是自己对学院的学生太了解了,就算平时调皮,在这种事上也不会撒谎,更何况他们就算撒谎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就在里维斯、杰克、汤姆、汉斯将自己所见的状况向院长娓娓道来的时候,金童已经用“五行大遁”之法土遁出了二百里之遥。⊥,www.81zw.COM这个世界不修道,却修魔法,在金童看来两者其实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都是调动天地灵气达到肉身做不到的事情,但魔法这玩意比较死板,只能造就熟练工却很难提升境界,功用自然远远不及道术。但也就是这异曲同工之妙,使金童感应到了有人在看他。 起初刚到这个世界,他刚感应了一下混沌通道的情况,觉只有自己刚进来的有一点迹象,随后就完全没有了气息,与太皇黄曾天那头的情况天差地别,随后就感觉似乎有一股非常呆板的神识从自己身上扫过。由于那神识实在太……简陋,所以金童并没有在意,而在他找到了平地测试重力的时候,那股在自己飞行中消失了的神识居然又来了,然后很快又消失了,于是他当机立断走为上计。 遁出二百里地之后,金童并没有回到地面,而是钻进一处地下深处的暗河,在河岸边坐下来,放出神识感应着千里之内的一切。 如果仅仅是要搜寻什么,金童地仙境界的神识至少可以笼罩数万里,如果要看到景象,数万里内都可以看的纤毫毕露,可是要达到完全通透的感知,千里范围却是最好的效果。 千里之内,南方有贵族城堡二十三处,城镇村落比比皆是,而北方则是一片大山,各种魔兽横行,并无人迹。奇怪的是,人类活动的范围与魔兽活动的范围就是以山脚为界,井水不犯河水。 奇了怪了,连个打猎的都没有?金童把神识大范围的放出去,现除了北方这座山之外,其他的山上都有人类活动的迹象,其中有不少还是成群结队的人在猎杀着看上去比较厉害的**强悍或会魔法的大型魔兽。 难道自己初来乍到的这座山有什么古怪?人不敢进来倒罢了,怪的是魔兽也不出去,金童仔细感应这山脚部位,果然被他现了一层轻薄的紊乱轨迹,原来是有人用魔法设定了结界,吓阻魔兽不准出去。 作为在这个世界上见到的第一个魔法产品,金童自然尽心尽力的分析了一番,很快他撇撇嘴,挥手在自己身边布下了一道类似的紊乱轨迹,而紊乱的类型就与那结界相似。 “破烂魔法……”金童相当的不以为然。不过初到贵地,总得想办法多搜集些具体的信息,至少可以借鉴参考一下,需要打架的时候也能避免暴露自己的身份,其实暴露身份也不怕,但怕就怕这世界上有什么天才出现,万一从自己这里观摩到了道术,被他们囫囵吞枣的学去搞个全世界大转型,就不好玩了。 提到学习,金童自然想到了学校,于是神识一扫,现距离此地八百里的“霍顿魔武学院”一处,再扫,现院长叫霍顿,正站在院长办公室门口呆,鉴别一下他胸前的徽章,再扫,应该是魔法师系统的第五级称号。 然后令金童挠头的事情就生了,要学知识,不外乎就是看书听课,可是这书怎么看?是偷看还是直接给图书馆搬家?后者自然轻松,搬走了找个地方慢慢看就好,可是图书馆空了,人家未必不会草木皆兵,课都不好好上,甚至仅为丢书的事关门大吉了——看这破烂学院摇摇欲坠的样子还是有这种可能性的,再有需要听讲的地方去哪听?可是前者又太麻烦。 正思考间,忽然金童现那位霍顿院长挥手招来远处几名正在窃窃私语的学生,嘱咐道:“今天的事情你们暂时不要说出去,我需要上报魔法师协会,你们几个最近也不要出去打猎了,瑞克老爹的时候可以慢慢解决。这是命令,听明白了吗?” 几名学生纷纷点头,然后勾肩搭背的走出了学院。 本来金童也不在意这种言行,霍顿院长所谓的保密事宜他一点兴趣都没有,正准备收回神识去探查别的地方,忽然他现四名少年出了学院之后,有一名少年渐渐的掉队了,并且用一种阴沉的笑容看着前面三人,随后转弯走了岔路。 嘿?这小家伙有点意思,怎么看怎么像从前自己手下锦衣营的密探行径啊,金童来了兴趣,反正自己差事不急,欣赏一下异界的无间道也算连续剧中加广告了。 只见那少年浑然不知“举头三尺有神灵”的道理,脱离了四人小团体之后一溜小跑就到了一家铁匠铺门口,里面的老板和蔼的打招呼道:“为什么跑这么急呢?我的小汤姆。” 汤姆微微喘气,瞥了一眼左右,飞快的小声说了一句奇怪的音节,铁匠铺老板脸色没变,哈哈大笑道:“你定做的东西当然还没打造出来,秘银是多么难得的东西呢,不过放心,已经在路上了,最多一星期就可以到手啦。进来坐吧,我这里有加德尔承包拍卖会的宣传册,你可以开开眼界,拍卖会上可是有魔法武器哦。” 于是小汤姆就进了屋子,两人没有半句废话,老板伸手一抬桌子,桌子下的地板就打开了一个洞口,露出长长阶梯,汤姆二话不说就走了下去。 金童神识跟着汤姆下去,现阶梯尽头竟然也有结界,看样子可以防止神识扫描,这玩意刚学会的,自然难不住金童,但当金童试探的时候现根本不需要自己有什么操作就可以直接把神识送进去,再联想之前被自己现的“神识”,估计这世界对神识的运用只是初级阶段罢了。 汤姆进去,只见里面一片阴森森,到处放着试管、酒精灯之类的玩意,地下室正中央还刻画着一个魔法阵,目测是制作魔法药剂的地方,里面有一个黑袍人正在操作台前忙活着。 听见汤姆进来,黑袍人没有任何异动,开口说道:“伟大的魔王在上,小汤姆,你来的不是时候,现在并不需要魔法学徒的帮忙。” 汤姆却一脸激动的道:“执事大人,我不是来帮您制作药剂的,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也许,也许是魔王降临了,那个人与预言中说的一模一样。” “什么!”黑袍人手一抖,一根试管摔在了操作台上,药剂洒了一桌子,他却没有怎么管,只是迅的吹灭了酒精灯,转过身来,盯着汤姆道:“你说什么?魔王?” “是这样的……”汤姆把四个人从水晶球里现神王奥丁规定的禁地里出现了一个衣着古怪的、拿着奇怪武器的、法力强的“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黑袍人与远在八百里之外的金童同时听的目瞪口呆。 ----------我是恶搞的分隔符---------- ps:既然有魔幻的情节,自然要有魔幻的元素,那么位阶设定说明书是少不了的,凑合设定一下吧。 魔法师从低到高的级别为:魔法学徒-见习法师-魔法士-大魔法士-魔法师-大魔法师-魔导士-大魔导士-魔导师-大魔导师-神灵。 武者的级别为:战士学徒-见习战士-剑士(包括用刀枪棍棒的)-高级剑士-大剑士-高级大剑士-剑师-高级剑师-大剑师-高级大剑师-神灵。 我去,物理系的不那么好编啊,人家还有神官系呢,不过在这个北欧神话里没有教会,所以也就不编这个了。神官系统的留到别的破烂小世界去。 自古以来,道法与魔法的争斗中都是魔法完败,所以看看本猫写道法那么吃力,写魔武系统分分钟搞定一套说明书,哈哈哈哈! 再ps:虽然魔幻的书全网都的是,但本书设定是参考“华爱菱”童鞋十年前作品中的设定,那本书名叫《传奇物语》。 第一百六十四章 魔王降临 “尼玛……”金童在数百里之外暗骂一句。???八一中?文网.ww.81zw.com ★什么叫点儿背?原来自己现的“神识”竟然是一件连学徒都能用的魔法工具,当然这玩意价钱肯定不便宜,霍顿身为学院院长并且是“魔法师”职称才买得起一个,锁在办公室里敝帚自珍。 自己刚来就被扫到了图像当然是倒霉,不过这个水晶球貌似很好用,连学徒都能支撑不短的时间,并且一下子看到八百里的距离,功能有点强大啊!金童扬起那张年轻版克洛泽的脸,开始盘算着自己要不要先把水晶球偷走好好研究一下,本来青花雪给自己的炼器功法里面也有此类法宝的炼制方法,不过那些都是法宝,真用起来扫视几万里肯定是没跑儿的,但千里左右的简化版还真没提到,以自己的破烂水平,想改造都没有头绪,拿到这个学习学习也好,毕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不过这回还是先盯着这一老一小两个“人类叛徒”,这对话刚开始,还没见戏肉呢,如果他俩说不明白,金童当然不介意把那个执事大人弄到一个理想的地方慢慢说。 果然,汤姆描述完自己的见闻,两人面对面表示了一番惊诧之后,汤姆开口问道:“执事大人,您说,我见到的人真是魔王吗?魔神预言中的描述确实是这样吗?” 黑袍执事点头道:“当然没错!我亲爱的小汤姆,你现的一定就是伟大的魔王大人。预言中万分肯定的说,他身上的衣服千变万化,他的面容千变万化,他举手投足都有神灵的能力,能够默任何魔法,他变大的时候顶天立地,变小的时候连蚂蚁都无法看见他,他可以同时出现在所有地方,可以知道世界任何角落有关于他的事情,他的剑只有一边有刃,但根本无须见血就可以杀人……反正这个一定是他了,这些天你要仔细一点,任何新认识的陌生人都可能是魔王大人,因为我们在这里谈论过他。” “尼玛,神了……”金童再次目瞪口呆,这么一大段关于能力的描述不就是说的自己吗?道法天地,千变万化不足道,收由心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至于“只有一边有刃的剑”,金童盘坐在地上,还是得意洋洋的把横刀掏出来再看了一眼,这玩意早就已经不需要见血了,一刀砍出,仅凭气机的牵引就可以带动大道轨迹,杀人于无形,虽然比之剑侠的手段还是差了点,但是在人界这类的地方毕竟战斗力已经爆表。 知道关于自己的一切事情,这个自己确实没这能力,不过就这短短的片刻经历看来,自己刚来这个世界就“碰巧”现了最先现自己的人,并且对方立刻与某个地下势力进行了信息量比较大的对话也被自己尽收耳内,能力不足气运补,预言还是挺准确的。八一?■?中文?网www.81zw.com ? 不过,这个地下势力啊……其实金童觉得,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算是神州那一方乐土不是照样有阶级有帮派有黑暗势力吗?皇帝统治再是“受命于天”不照样还有弥勒教吗?既然这个世界的老大是神王,暗地里就必然有反对势力如魔王组织这类的存在,再加上一段模糊不清只管往大了吹的预言,以及一个现了异界入侵现象并且被神王下令封锁的禁地,出现这么个“魔王”并不奇怪。 这个组织,可以利用一下啊,金童又听了一会对话,对方已经没有什么有意义的信息了,于是他嘿嘿一笑,神识开始动作。 黑袍执事正在兴致勃勃的回忆组织里奉若至宝的魔王预言,忽然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悸动,立刻脸色一白,道:“汤姆,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汤姆莫名其妙的摇头,正要说话,忽然“噌”的跳起来,压低声音嚷道:“执事大人,快看你的背后!” 黑袍执事茫然回头,竟然看见一直鹅毛笔竟然带着一大团的墨水飘了起来,然后飞到墙壁上开始写字。 “魔王今日降临,诸信徒须谨遵十诫如下:第一、除非你被询问,否则不要表意见或给予建议;第二、除非你确定别人想听,否则不要对别人诉苦;第三、在别人的地盘中,要显示对他的尊敬,否则别去那里;第四、如果有外来人在你的地盘惹恼了你,要残忍地对待他,无须仁慈;第五、不要与配偶之外的异性生xx行为,除非你得到了可以生关系的信号;第六、不要拿不属于你的东西,除非这对其他人是种负担,且他们哭求着解脱;第七、不要抱怨与你无关的事;第八、不要伤害小孩;第九、不要杀害不是人类的动物,除非你被它们攻击,或你是为了得到食物;第十、当走在公共的地方,不要打扰别人,如果某人打扰了你,要求他停止,如果他不停止,就毁灭他。” 沉默中,黑袍执事渐渐的浑身如筛糠一般的抖,忽然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伟大的魔王啊,您终于降临了!您的子民已经等了您无数年的时间,只等您亲自来授予我们卑微的荣光!” 金童以手托腮,忽然他觉得有些不忍,自己是来灭世的,在这些信徒的帮助下毁灭世界顺便毁灭他们,是不是有些不人道?或者,自己提前给这些人提供个庇护所什么的,然后投放到人界角落里去?还是不对,先不说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恐怕这种事做了也不合规矩吧。●●◆■网.ww.81zw.com ■ 说到规矩,天庭的天条金童是记忆纯熟的,不过这里面并没有关于吞并异界什么的细节规定,他也不过是掌握了一些利用封神榜的功德之力通过混沌通道把一个破碎的异世界化为混沌本源吸收进盘古三界的固定手段,吸收之后就是尘归尘土归土,变成了盘古三界的混沌本源。 当然,对于异界的人来说,他们的魂魄自然就还原成了盘古三界的魂魄本源,重新被塑造成天地万物的魂魄。 想到这里,金童略微释怀,继续操控鹅毛笔写道:“诸信徒谨记诫条。吾已复苏,这个世界不日即将尘归尘土归土,信吾者,在天变之日化为高等生命的本源,进入高级世界得享永生,忤逆者,化为尘土,铺陈在高级世界的车轮之下,承受万世痛苦,永不止息。” 写完了字,金童以神识将墙上的字迹加固一番,确保就算石头碎了字迹还在,然后就中断了神识的扫描。 心中,略微有些负罪感? 但是,毕竟,至少,这里并不是自己的世界。而在操纵封神榜吸收异界本源的功法之中那寥寥数语的解释,按他的理解就是异世界在构架崩溃、即将回归混沌的时刻,以法诀沟通封神榜,使这些正在崩毁的异世界本源进入盘古三界,实则是与盘古三界的本源合二为一。既然盘古三界对于异世界来说是上界、高级世界,那么,自己对外宣告的内容就不算是欺骗。 这里,只不过是个小世界而已,就算没有自己的到来,世界树也会因其本世界的内部原因而崩毁,导致整个小世界的湮灭。看功法中的字面意思,如果这个时候没有自己施展法诀沟通封神榜,这个小世界的本源就会融入混沌之中,那时,这个世界的生灵就是真正的永不生。 至于本源没有融入混沌而是融入了盘古三界之后,生灵是否还存在,生命烙印是否还如从前一样,那就不得而知了,至少金童对此并没有什么好奇。 自己,只不过是盘古三界的一个地仙而已,能改变得了什么? 只不过,金童感觉到一丝的疲惫,并不是因为使用神识监听了数百里外的几段对话,也不是因为用道术写了字,只是单纯的疲惫。 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金童手指动了动,“霍顿魔武学院”的图书馆内部顿时变得空荡荡,只留下了几个正在里面看书的人,那几个人面对着忽然变得连一张纸片都没剩下的图使馆,呆了半天,忽然异口同声的出怪叫,向外跑去。 此时在一万里外,地下一百里的地方,金童已经临时开辟了一个宽广干燥的洞穴,开始了自己的异界学习生涯。 原来,这个世界的武力职业只有一种半,一种是魔法师系统,一种是魔武士系统,之所以称之为魔武士系统,是因为武士的高阶技能必然需要运用魔力,而不是上辈子看小说时理解的“斗气”。十级的分阶很好理解(上一章有说明书不赘述了),最后殊途同归为“神灵”,神灵是魔武双修的极致。 文职职业则更简单,因为这个世界的社会构架近似于上辈子的古代欧洲,所以政治构架也同样非常粗放,有贵族的野蛮统治,也有司法官处理矛盾冲突,文职学习的主要是文学、艺术和律法,农业和手工业没有学校,还是师徒授受的模式。 所谓魔力,在金童看来类似于神识,但不论是强度还是实用性都远远不如。 分出神识来试验着书中的法术和技能,七天后,金童已经不满足于霍顿魔武学院前五阶魔武知识,于是他盗窃了一个更大学院的图书馆。据说这个魔武学院是大6排名第三的存在,而且仅仅图书馆就有三名大剑师和一名魔导师看守,金童此时从前五阶知识中学到的魔力使用水平也仅仅是魔导士阶段,与本土的魔导士区别仅仅在于全系法术的瞬而已,但他不是傻子,不必要降低自己的实力,所以直接使用了地仙的手段。 于是三个月后,金童的魔力使用水平达到大魔导师和高级大剑师的水准,虽然知道这个世界的神灵水平也就不过如此,但金童知道,既然要师夷长技以制夷,那么自己要开始实战了。 此时是中庭大6的深秋,一阵萧瑟的寒风吹过,金童出现在人类世界都莫德尔城的西面。 既然已经被人朝过相,所以年轻版克洛泽的形象是不能用了,但这事难不倒金童,毕竟上辈子又不是只看过足球,所以这次用的是奶油小生莱昂纳多的头像。 缴纳了四个小魔贝的入城税,金童施施然的走进了莫德尔城,然后不禁撇了撇嘴。远处看来,这座巨大(相比于本土其他地方来说)的城池里高楼高塔一堆一堆,还以为里面是多么的繁华,进来才现原来街道比上辈子的上海旧城区胡同还窄,居民不少,但到处乱哄哄,胡搭乱建满街都是,做生意的敞开嗓门吆喝吹嘘,而且路边的阴沟里到处都是生活垃圾和大小便,就这么顺着阴沟从城墙下流出去。 这就是整个大6的都? 金童不动声色的施展个隔绝气息的小法术继续往里走,走了半天才现自己似乎进错了城门,原来与上辈子的大城市一样,都有着阴暗面和形象工程,从西城门进来十里多地就开始看见三四个车道的道路,也有公园和绿化地带出现,神识一扫,给自己定位一下,原来已经快走到富人区了,富人区里的贵族都住着城中庄园和小城堡。 然后,现了关卡,有士兵,也有神职人员,不少人手中拿着年轻版克洛泽的画像在守株待兔,完全没有新意。 金童先要去的是武士公会,他需要一个身份。 武士公会与魔法师公会都设立在东西半城的交界处,也就是平民区与富人区的交界处,一在东一在西,而城市的北部是神王殿,负责供奉神王,也经常有神灵来此暂居。 由于神王和神灵的存在,人类世界没有皇帝,只有国王,而且国家名字也好记,就是莫德尔国,因为在这个世界中,“莫德尔”这个单词就是“人”的古称,而整片大6大概有南瞻部洲那么大,王国之中有公侯伯子男这些爵位和封地,周边有也受封的小公国。 中庭大6与巨人国同在一个平面,而死人国则在“深渊”之中,按照金童看书的心得,“深渊”应该是一个次元出入口,也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层级所在,由于深渊可以任由强者出入,所以死人国只能算半个界。 不管这些世界构架,现在是看眼前的时候。再次检验一下自己的衣着,从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挤进去,金童来到一个柜台前,对里面的工作人员道:“你好,我要进行武士资格评定。” 第一百六十五章 越九级 第一百六十五章 柜台里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头暗红,瞳孔的颜色介于蓝、黑之间,最难得的是皮肤居然还十分的细腻白嫩,鼻子并不大,但小巧高耸的鼻梁根部还是极其富有雕塑感。???八一中?文网.ww.81zw.com ★虽然知道这个年纪的女人应该已经是已婚的了,但金童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见过最好看的女人,神识扫描过的也算。 这个大厅就是公会的等级评定大厅,相比于公会内其他功能区来说人已经很少了,但整个大厅里还是人头涌涌,唯独这个长相最好的女子看守的柜台前面一个人都没有,她面前放着几本厚厚的书册,却一眼都懒得看,翘着穿过膝长靴的二郎腿,无聊的拿短剑修着指甲。 这时听到有人招呼,美女微微抬头,飞快的道:“去旁边排队吧,我这里是越三级以上的。”然后继续低头看手指甲。 金童微微一笑:“美丽的女士,我来自纳威亚山脉……” 美女抬头,露出一脸故意做给人看的无奈笑容,倒是十分可爱:“两件事,第一,我名牌上写着阿尔封斯‘小姐’,第二,纳威亚山脉刚进入大6的地方真的没有武士公会吗?你们的老师真的连一点点基础知识都不教,就让你们先长途跋涉十万公里再来拿徽章吗?表格给你,希望你会写字!” 接住阿尔封斯用小小力道劈面摔来的五六张表格,金童微笑,轻轻躬身致意,然后转身离开。 背后阿尔封斯忽然瞪圆了眼睛,自言自语道:“来自纳威亚山脉的人,竟然使用贵族礼仪,真不可思议。” 排队等到一个书写台的位置,金童坐下开始填表,都是通用表格,内容都在学院教材里出现过,所以填写起来一点不费脑子。至于出身来历的部分,很简单,编造一个位于纳威亚山脉里的村落名称就行了,这个世界没有完整的户籍制度,除了都和大型城池这些收人头税的地方有居民登记之外,王国境内的其他地方只有当地官员知道有多少个家族和家族主要成员,然后每个家族知道自己家族范围内的平民有多少家就可以了,王国之外也一样,只不过“当地官员”变成了各级领主府官员而已。 至于纳威亚山脉则是唯一没有政府和领主机构的人类地盘,这条山脉一半沿海,一半是半岛,因为里面的魔兽级别较高,所以一贯是人类强者历练和隐居的地方,他们有时候也会收当地土著居民的孩子为徒或者带着自己在外面收的徒弟进去一呆十几二十年,所以从纳威亚山脉出来的见习武者和法师一般都没接受过学院教育,更没有户籍出身,只有到相关的公会申请等级评定的时候才会最初建立档案。▼八一中◆文?◆网.ww.81zw.com ? 拿着鹅毛笔,金童用贵族的书法精心书写,他填写的师承是个与八百年前就失踪的一位王室高级大剑师之名类似的名字,回头有人问的时候完全可以说那家伙就是个白胡子老头,没见他佩戴过职业徽章,告诉自己的就是这个名字,至于是那位高手本人还是那位高手的后代传人甚至仰慕者那就不知道了。 填完表格拿回阿尔封斯那里,阿尔封斯已经翘以盼了,接过表格她并没有立即看,而是一脸好奇的问道:“我说,你是奈非侯爵的弟子吗?听说他老人家决战巨龙之后已经一百年不见人了。” 金童摊手道:“我老师不叫奈非。”然后指了指表格。 阿尔封斯还是没有看,却甜甜一笑道:“在山里也可以练习贵族礼仪的吗?现在很多贵族武者都不如你这么标准,难道你老师是女人?” 金童无奈道:“我老师就是个脏兮兮的白老头子,这套礼仪是他用鞭子逼着我练习半年的成果。请您尽快,美丽的小姐。” 听到对面这个英俊年轻人对自己的称呼,阿尔封斯表示很满意,扮可爱的一笑,然后终于低头去看表格,嘴里还在自言自语:“二十三岁,看上去不像……哇,白羊座……罗弗敦特隆赫姆村,又是没听说过的村落……诶?你的老师竟然是……呃呃呃,原来看错了,不过,姓氏是对的,另外添加了一段‘米迦勒’的姓氏,这是为什么呢……喂!” 正在仰头看天顶绘图的金童无奈低头,却听阿尔封斯道:“你的老师是前代的公爵后裔啊,他有告诉你要找现在的王室——用暴力手段抢夺了姨夫的侄子的王位的霍尔法格王族报仇吗?莱昂纳多先生,你决定要替老师夺回王位吗?至少夺回财产!”说到这里,美女满眼的小星星。 金童三指捏着下巴,深沉的摇头:“老师说这是世上最蠢的事情,没有任何财产值得用武道的追求去换取。” “唔……”阿尔封斯轻轻噘嘴:“真没意思……九级?大剑师?你你,竟然选择直接跳九级,申请评定大剑师的资格!” 后面的那半句话是她用“嚷”的方式说出口的,导致周围所有人都停下了说话和动作,齐刷刷的向这边转头围观。?八■?一?中文网www.81zw.com ? “呃……”金童木木然道:“越级申请不是最多只能到大剑师的等级吗?” 阿尔封斯盯着他,看了半天,微微点点头,道:“是啊,请问您会事先写下遗嘱吗?如果我是你从纳威亚山脉出来之后认识的唯一一个人,你可以考虑写上我的名字,既然你老师放你出来,想必会给你拿几百万魔贝什么的傍身吧?” 金童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个时候围观群众们却忽然醒过神来,顿时喧闹声冲天而起。 “快看啊,那位小伙子竟然申请越级评定大剑师!” “果真是越级,他身上连个见习的徽章都没有……” “怎么可能,这孩子是出门来梦游的吗?” “不一定啊,你看他衣着看上去很普通,但里面穿的是蚕丝的长袍啊,说不定是贵族家的孩子来着,从小接受名师教育,评定到五六级的时候支撑不住放弃就行了。” “……” 金童苦笑道:“阿尔封斯小姐,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会专门为您写一份遗嘱的,但前提是……” 阿尔封斯飞快的摇头:“收起你的梦想吧,我才不会答应你的求婚。嗯?中途放弃?对了,如果你是以这种计谋达到向我求婚的目的的话,等你中途放弃之后我一定亲手把你打成猪头!” 金童笑道:“当然不是求婚,前提不过是想知道您的出身来历以及到这个年龄还没有婚配的理由罢了,要知道像您这样美丽的女人,追求的人可以从都排队到纳威亚山脉最远端。” 阿尔封斯警惕的瞪眼看着金童,看了半天,扑哧一笑道:“如果你评定到七级以上才放弃的话,姐姐我就会告诉你——现在,拿着这个,去考试场五号门排队,打完了拿回执回来。”金童接过阿尔封斯龙飞凤舞一挥而就填写的另一张表格,行礼,然后再次穿过围堵的人群,走人。 考试场在武士公会大门的南侧临街,但金童出门后并没有立刻过去,而是走到了街对面。 对面是一座三层楼,招牌很大气:中庭第一武器连锁店。具体是不是“中庭第一”倒无所谓了,不过金童进去一看,不但接待的服务很好,连价格也好的不得了。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遍了一楼,金童连一件五万以下的武器都没看到,他盗窃两家学院的时候倒是顺手弄了些魔贝,有三四万的样子,这货币因为不单纯是金属,所以有点难造,他也就造**的事情不怎么上心,因为三四万魔贝已经够一家三口饭来张口的过三十年了,魔贝是大额通用货币,下面还有中魔贝、小魔贝呢,类似金银铜币的意思,他进都的入城税才区区四个小魔贝,居留期限是三十天,货币购买力还是挺高的。 看了一圈豪华货,金童表示没兴趣再上二楼三楼,出门换了家不显眼的武器店,服务员还热情的送别。 这家名叫“一千三百年武器店”,只有一楼是卖场,金童进门就现这里的商品比刚才那家确实差了个档次,不过无所谓,随便花九千魔贝买了把长柄双面战斧,金童扛着去了考试场。 九千魔贝的战斧确实气场不错,一路引来不少的围观,当然主要还是围观这种偏门的兵器罢了,据金童观察,这世界的武者还是以双手重剑和骑士枪为主武器,普通长、短剑什么的也有,但用战斧的……除了自己之外一个都没看到,不过九千魔贝买了个最便宜的招牌货也值了,这战斧至少是真材实料的。 交了表格,排队在一百三十号,不过眼看队伍向前移动的并不慢,大概一分钟就能进去两个,所以金童也不着急,亦步亦趋的跟着走。 这时有个二十多岁模样,穿着轻皮甲的瘦竹竿男子靠近,好奇的看了看战斧,向金童打招呼道:“你好,莱昂纳多先生,我叫皮尔斯-凯恩。” 金童正在装扮贵族传人,当然不能失了礼数,于是转身行礼微笑道:“凯恩先生你好,请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呢?” 皮尔斯笑道:“刚才我也在那个大厅里,你要越级申请评定大剑师的事情令全场都震惊了,你走之后当然有人在打听你的名字,哈哈,阿尔封斯小姐把你的名字卖了一百魔贝,还不包括姓氏。” 金童感到十分好笑,问道:“难道凯恩先生也出了一百魔贝吗?直接问我就可以了。但我并没有姓氏,名字还是老师为我取的,老师说如果通过大剑师评定的话,就可以向公会申请使用他的姓氏。” 自从到了莫德尔城附近开始,金童就一直压制自己的神识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因为根据这个世界的常识,都里面必然有神灵常驻,并且还有不知多少的大魔导师和高级大剑师在人群中,这世界武力和修行的基础是魔力,魔力就是精神力,到了高深境界难免就会产生神识,他毕竟孤身来此没有后援,还是要避免一些麻烦,尽量减少神识之间的接触。 所以他没看见的事情,一般也就不怎么清楚了,不过想来那位阿尔封斯小姐也是个特立独行的妙人了,美女爱财取之有道。 皮尔斯大笑:“哪里会呢?是阿尔封斯小姐的一个仰慕者为了讨好她才送魔贝罢了,然后阿尔封斯小姐大声说了出来,你的名字就不再是秘密了。不过我们真的没想到你还没有姓氏,只是她要价太多,所以没人舍得再送给她。” 金童与他相对大笑,然后问道:“凯恩先生也是排在五号门吗?你要申请的是哪个等级?” 皮尔斯道:“直接称呼我皮尔斯吧。我申请评定的就是第五级大剑士,和你现在要去评定的一样,你是第一次来都吗?莱昂纳多。” 金童道:“是的皮尔斯,我从前从没有到过武士公会,原来五号门就是五级的评定,看来我还要分别去六七**号门再排队啊。那么一号门的学徒也需要评定吗?” 皮尔斯笑道:“学徒当然不需要评定,我们都是学院里认定的,只有自行拜师的学徒才需要去等级评定大厅领取徽章,考试场的一号门其实是出口。莱昂纳多,你是专业的战斧武者吗?” 两人一路慢慢的向前挪动,有问有答,皮尔斯是个很健谈的人,在中低级武者里面也算是个见多识广的人物了,毕竟是学院出身,有些金童在书上看到挺生僻的知识也有涉猎,金童则更不用说,神识直接复制了两座图书馆的内容,天南海北的只是信手拈来,两人相谈甚欢。 最后到了门口,皮尔斯道:“莱昂纳多,你是我见过最博学的人,刚才很多问题是我们学院的老师都很难立刻答上来的,真难以相信你是直接从纳威亚山脉来到莫德尔城的。今天我的等级评定通过之后,我和几个同学一起组建的佣兵团就有资格接受五级任务了,我们已经看好了一个赫尔辛基森林的任务,你能和我们一起去吗?虽然你跟随的老师是强者,你的学识也很渊博,但也看得出来你的生活经验并不太丰富,不管你最后到什么等级都一样,和我们去游历一番,顺便帮帮我们的忙好吗?” “好的,皮尔斯。”这些年主持衙门的工作太累,来到这个世界,金童也是难得的放松一次,所以一口答应:“那么我去哪里找你?” 两人约定了见面的地点,其实就是皮尔斯所在佣兵团的驻地,然后金童先进门,根据工作人员的指引向考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