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明王》 第一章 柳道人 “我有六个徒弟。? 网 w?w?w?.?8?1 z?w?.?c om” 佩劳山,陌问崖上,柳道人倒上一杯茶,亲手奉上。 朱五坦然接过,却没敢喝。 他害怕喝下了,就再也睁不开眼睛。 “他们一定让你很得意。”朱武有一对剑眉,但声音却阴柔的像个女人:“佳徒难寻,你却得了六个。” 柳道人放声大笑,他的确很得意。 “说说看。他们是谁?”朱武问道。 柳道人说道:“我有名字吗?” 朱武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追查了十三年,费尽龙下府人力物力,都没有查到你的来历。只知道你姓柳。” “错了。”柳道人说道。 朱五道:“的确错了。这姓氏自然也是假的。” 柳道人道:“这次你说对了,但还是错了。” “错在哪里?”朱五皱眉道。 “因为我本来就没有名字,更没有姓氏。”柳道人望着陌问崖外的云山雾海,说道:“只是上山前第一眼见了一棵柳树,我便姓柳。” 朱五愣住了,原来困扰了他十几年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柳道人,好一个柳道人。”朱五喃喃自语,最后放声大笑,他拿起茶盏,一饮而尽。 柳道人说道:“你喝下了。”顿了顿:“不怕我下毒?” 朱五只感觉由衷的畅快:“之前怕,现在不怕了。” “哦。”柳道人没有原因,因为没必要。 “接着说你的弟子吧。”朱五好奇道:“连师父都没有名字,徒弟自然也没有名字。” “我的大徒弟,他叫做‘霸王枪’。” “霸王枪……”朱五品味这三个字,目光幽深,说道:“那一定是一个使枪的高手。” “是啊。”柳道人叹道:“他喜欢枪,因为他本来就是霸王枪。” 朱五说道:“这一定是一个冷酷的人。” 柳道人好奇道:“为什么?” “因为用枪的人,就一定会在战场。”朱五说道:“练枪是一辈子的事,刺草人永远没有刺活人痛快。” “真是个残忍的人啊。”朱五叹道。 柳道人点点头:“的确残忍。” 喜欢上战场的人,只有一种,那就是漠视生命的人。 朱五说道:“我已经猜到他是谁了。节度使曹方的义子,银枪朱武。” “哦。跟你一个名字。”柳道人道:“原来他叫这个名字。” 朱五摇头道:“字不一样。” 接着他叹道:“第一个徒弟就这么厉害,那第二个徒弟一定更不得了。” “第二个徒弟啊……”柳道人放下茶杯,说道:“他是个很特别的人。” “很特别?” “他是个瞎子。” 朱五手一顿,说道:“瞎子有什么特别?难道他耳朵很灵敏?” 他在开玩笑,因为这是一句废话,瞎子没了光明,耳朵一定会很灵敏。 柳道人说道:“不,他的耳朵不灵敏,但他的鼻子很灵敏。” 朱五神情一肃,说道:“那一定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一只鼻子。” 柳道人点点头,说道:“是的。他能够闻到别人闻不到的味道。” “什么味道?” “人味。” “人味?” 朱五当然知道人也是有味道的,每一个人的体味都不一样。有的人香,有的人臭。 能够分辨人的体味的鼻子,很特别,但并不算稀奇。因为大多数时候,一只狗就可以取代它。 柳道人说道:“你读过西游记吗?” 朱五点点头,说道:“读过,十六年前一个文人写的小说。” 柳道人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山里的小妖怪下山的时候,都会深深的吸一口气。” 朱五皱眉道:“做什么?” “五,六十里外,有一股子人味啊。”柳道人呵呵笑道。 朱五愣住了,接着感到无尽的恐惧。 “你的手在抖,后背在流汗。”柳道人看着他,慢慢的说道。 “是。”朱五涩声道:“我在恐惧。” “恐惧什么?” “恐惧那只鼻子。”朱五稳住抖动的手,说道:“这真是一个只可怕的鼻子。” “的确可怕。”柳道人点头道。 能够嗅透人心的鼻子,比看透人心的眼睛还要可怕。因为你会防备向你打量的目光,却不会防备嗅味的鼻子。 柳道人接着说道:“因为有这样的一只鼻子。他害怕所有的人。” 朱五喃喃自语道:“是啊,如果我有这样一只鼻子,我也会害怕。” 柳道人说道:“后来有一天,他突然现自己不怕了。” 朱五道:“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上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钱。” “呵呵……”朱五神经似的笑了两声,接着涩声道:“他叫什么名字。” “金钱锁。”柳道人像是一个把玩具分享给同伴的孩童,笑的天真烂漫。 金钱锁,锁住的不是金钱,而是用金钱锁住了人心。 朱五从脚底打了个透凉,他说道:“我知道他是谁了。富可敌国的金钱庄,皇帝都要借钱度日的金钱庄。没有人见过的金钱庄庄主石万千。” 柳道人很高兴道:“你又让我知道了一个徒弟的名字。” 朱五涩声道:“我宁愿我自己不知道。” 柳道人笑了笑,说道:“那我接着说我的三徒弟。” 朱五一下子跪在了柳道人面前,磕了三个头,他哀求道:“求求你,不要告诉我了。” 柳道人说道:“为什么?” 朱五说道:“有些话能听。有些话不能听。听得多了,我会死。” 柳道人道:“我以为龙下府大总管,是一个无畏的人。” 朱五说道:“不。我其实是一个怕死的人。” “怕死好啊。”柳道人感慨道:“怕死的人,才会活的长一些。” 他扶起朱五,朱五说道:“其实我这次上山,是为了抓你回龙下府。” 柳道人说道:“为什么?” 朱五说道:“因为一个线索。” 柳道人说道:“什么线索?” “三个月前,生了一起凶案。”朱五说道:“一个淫~贼,奸~杀了一个女人。” 柳道人说道:“这样的事,几乎天天都在生。却把你们引上了山,让我猜一猜,这一定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女人。” “无比的尊贵。” 朱五说道:“死者临死前,留下了六个字——佩劳山,柳道人。” 一个死者,六个字,是遗言,还是栽赃? 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一个线索。 柳道人说道:“真是个胆大包天的淫~贼啊。” 朱五点点头,他知道这个胆大包天,指的不是那个女人的尊贵,而是把麻烦引到了他的身上。 “那现在,你该怎么办呢?” 柳道人问道。 朱五说道:“我怕了,给你磕头,我不敢抓你。” 柳道人叹道:“那怎么办,不抓我,线索就断了。” “不,恰恰相反,线索已经足够了。” 朱五说道:“柳道人不是凶手,柳道人只是一个线索。” “指向哪呢?” “你的徒弟。”朱五说道:“你有六个出色的徒弟。” 柳道人说道:“可你都不敢听我说下去。” 朱五说道:“这是两码事。得到一个线索,我不会死。会得到上面的赏赐。但听了你徒弟的秘密,我会死的很惨。” “聪明的人啊。” 柳道人欣赏的看着他。 朱五站起身,一躬到底道:“请道长助我。” 柳道人看着他,点了点头,却似是而非的说道:“其实,我刚才骗了你。” 朱五心中一惊,心思流转,脸上露出一丝困惑。 柳道人说道:“其实我有七个徒弟。” 他笑吟吟的看着朱五,说道:“和我六个徒弟一样,你们都不知道我晚年又收了一个弟子。” 朱五浑身都抖了起来,他颤声道:“为什么……为什么告诉我你有第七个徒弟。” 柳道人说道:“因为你给我带来了麻烦,也因为我的小徒弟可以替你解决麻烦。” 朱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和恐惧,说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学了我所有的武学,却不会一点拳脚功夫。刀剑兵器,自然也是一窍不通。” “他学了我的所有道术伎俩,却一样不会用,就饭吃了。” “他生的很好看,就算什么都不干,丢在勾栏里,也能有无数婆娘养着他。可他却不讨女人喜欢。” 朱五疑惑道:“听起来是个废物。” “的确废物。”柳道人说道:“但这都不算什么。” “那你为什么承认他是废物?” 柳道人似笑非笑道:“因为他不敢杀人。” 不敢杀人? 平常百姓不敢杀人,是因为他们没有力量,一没有武功,二是怕官府的追查。 但柳道人的徒弟,一定不会是因为这两种原因。 “人在江湖,哪有不杀人的。”朱五叹道。 “可他如果杀起人来,只怕老天爷都会害怕。” 柳道人指着朱五说道:“你带走他,让他杀一个人,这就是我的条件。” 朱五沉默了,连老天爷都怕的人,会是个什么样子? 如果可能,他永远不想知道。 但,他还是开口问道: “他叫什么?” “千杯酒。” “因为谦卑,所以长长久久。” 第二章 老酒虫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名动江南的千杯酒,竟然也是他的徒弟。? ?八 一?中文?网? ? w?w?w?. 8?1zw.com” 苏州府,闹事街中,朱五带着随从,抬头望着写着《逍遥居》三字的金额大匾。 “大人,千杯酒真的是一个人?” 朱五身旁的随从叫做元放,龙下府的密探,负责苏杭一代的情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很少有秘密这种东西存在。 所以元放很诧异,他说道:“千杯酒是逍遥居流传出来的美酒。引得无数饮雄流连此间。此居中,流传四句在苏杭一带。” “哪四句话?” “一夜一杯酒,知味在心头。千日千杯酒,老酒醉老虫。” 元放说道。 “千日千杯酒,老酒醉老虫……”朱五反复念叨了几句,说道:“有意思,老酒,自然是好酒。老虫,自然是泡酒的酒虫。勾弄的,我也想进去喝几杯。” 元放说道:“大人,这酒你喝不到。” “为什么?” “因为逍遥居并不卖酒。” “哦?不卖酒的酒居?”朱五停下脚步,不解的问道。 元放刚要说话,酒居中已有人迎了出来。 “两位贵客有礼。” 管事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执礼有度,让人顿生亲切。 朱五抱拳道:“有礼,怎么称呼?” 管事道:“贵客叫我老蔡就好。客人可是要进去饮酒?” 朱五点头道:“那是自然。怎么,你这逍遥居的门,难道比官府的门还难进?” 老蔡笑呵呵说道:“不。我们逍遥居的门,谁都能进。但进来了,就要守规矩。” “规矩?” 朱五目光一厉看着老蔡,说道:“凭什么?” 老蔡显然不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质问,说道:“酒居的规矩,自然凭的是酒。” 朱五说道:“那我要是不守规矩呢?” 老蔡说道:“不守规矩的人,总会打扰到其他人。” “其他人?” 朱五是个聪明人,所以瞬间就明白了。 这世界上鲜少有不好酒的人。但能饮的起好酒的人却不多。 一种是江湖豪客,另一种是商贾巨富,还有一种,就是吃皇粮的人。 “规矩是什么?” 能够立规矩,自然就不怕别人破坏规矩。朱五当然会做一个守规矩的人,他是来请人的,不是来挑衅的。 老蔡说道:“逍遥居只欢迎爱酒之人。” 朱五说道:“我很喜欢酒。” “不,贵客只是好酒,却不爱酒。一个爱酒之人,身上怎么能没有带酒?” 老蔡笑眯眯的说道。 朱五无言以对,他问道:“所以,我没有资格进去了吗?” 老蔡说道:“不。贵客可以进去。只要你有酒。” 顿了顿,他说道:“好酒!逍遥居,只要好酒。” 原来如此。 入逍遥居者,必自备好酒。 这真有意思。 朱五哈哈大笑,连说了两个好字,然后对随从说道:“去买两坛好酒来!” 想了一下,郑重道:“要真的好酒!” 随从领命而去,老蔡笑眯眯的站在一旁,说道:“多谢贵客。” 朱五是个大人物。大人物的时间通常是很宝贵的。 但在逍遥居外,朱五竟然等了半个时辰。 果然好酒并不容易买。 朱五没有不耐烦,耐心的等待,直到手下抱着两个封好的酒坛回来。 “我可以进去了吗?” 他没有问这是什么酒。因为他要的好酒,拿来的就一定是好酒。 老蔡侧身让过,说道:“贵客请。” 元放抱着两个大酒坛,每一坛都有四十斤。 一进门,逍遥居关门谢客。 朱五停住脚步,问老蔡道:“这是何意?” 老蔡道:“今日关门谢客。” 朱五道:“为什么?” 老蔡道:“逍遥居开门,酒客自带水酒进来,不阻不拦。这是规矩。可若是贵客上门,便关门谢客。” “我是贵客?” 老蔡道:“贵客,自然是贵客。贵客,这边请。” 老蔡在前面引路,朱五跟在身后,他觉得这逍遥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 …… …… 园,是陈芳园。沉淀百花之香。 一条十人并行的长石道两侧,摆好整齐的长桌。 每一个桌前,都有一个人,一个酒架。 人是品酒人,酒架,自然装满了饮酒的器具。 老蔡上前一步,压着嗓子,高声道:“有贵客,上好酒嘞!” 声音很大,足够让所有人都听到,但却不刺耳,这也是一种功夫。 声音一落,震的桌前的品酒人来了精神! “终于有人来了!” “有好几日没人上门了。” “好酒,一定是好酒!没有开封,酒香已经在我的鼻子中!” “以我的鼻子起誓,那一定是难见的美酒。” “我的酒虫,已经饥渴难耐。” …… 朱五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群已经疯狂的品酒人。 他们庄重威严,穿的是杭州府最上等的丝绸。髻指甲,都是最会伺候人的名~妓打理。 在他入门前,这些人就像是静坐的儒者,不失威仪。 可是一闻到酒味,听到酒名,他们就变成了疯子,饕餮。他们像是十年没见过女人的色鬼,看到了浑身****的美人。 老蔡笑眯眯的说道:“贵客,请上酒。” 元放送上两坛酒。正要开封。 两排品酒师,却做鸟兽散。 元放惊讶不已,朱五皱眉道:“他们这是做什么?” 老蔡道:“沐浴更衣。” 朱五第一次听说一个人喝酒前,也要沐浴更衣。 他震惊,更感到心寒。 一个人,把做一样事当做信仰一样敬奉,那一定是一个可怕的人。但能把一群这样的人聚在一起,就不是可怕,而是疯狂。 半个时辰后,品酒师们6续回来。 他们之前的癫狂,贪婪,全部消失不见。 两名靓丽的侍女,捧着玉盘上前。玉盘中,放着两把碧玉刀。 碧玉刀,自然是名贵的。而名贵的碧玉刀,却只是切泥的锉刀。 酒坛开封,酒香四溢。 园中百花芳香,都掩盖不住。 品酒人闭上眼,轻轻的闻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说道:“好酒。” 朱五微微一笑,他要的好酒,送上来的,自然也是好酒。 谁知品酒师却说道:“可惜了。” 传于下一个品酒师,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评价。 “好酒!” “可惜了!” 朱五心中暗恼,喝道:“等一下!” 品酒师停下来,并不回答。 老蔡问道:“贵客有事?” 朱五说道:“既然是好酒,为何可惜?” 他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他是朱五,龙下府的大总管。他所用之物,除了一个人,便是这世间最好的。 可现在他带来的酒,竟然被人说是可惜。 老蔡问品酒师道:“我替贵客问,为何酒是好酒。却可惜。” 品酒师说道:“酒是好酒。可惜的是人。” 说完不再理会,接着传酒。 下一位品酒师接过,又是:“好酒!”,“可惜”。 朱五脸色铁青,元放一手已经按在刀上,喝道:“尔等找死!” 品酒师们放下酒坛,再次做鸟兽散。 老蔡叹了口气,退后了几步。 元放只等朱五一声令下。 朱五神色却变了一下,按住元放拔刀的手。 “大人!” 元放觉得自己追随的人不应该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 朱五没有理他,因为他看到一个人,他虽然不怕,却不愿意得罪的人。 元放也看到了,那是一个僧人,一个喝酒的僧人。 江湖人都知道,有三种人不能惹。 女人,孩子,僧道。 朱五看到的人,是一个和尚。 和尚一般都是持戒的,可这个和尚却喝酒。不但喝酒,还杀人,尽管他杀的只是恶人。 “持戒和尚。” 元放目光一凝,低声说道。 持戒和尚就是持戒和尚,没人知道他的俗名和来历。可江南一带没有人不认识他。 他爱酒,更爱惹麻烦。 管闲事的人,身边总是一堆的麻烦事。 第三章 小岁姑娘 持戒和尚说道:“你认得我?” 朱五说道:“这世上和尚很多,破戒吃酒的酒肉和尚也不少。? 八一中 文网? ? w?w?w?.?81zw.com但一边破戒却一边持戒的和尚,大概只有你一个。” 持戒和尚说道:“即便你认得我,也改变不了你坏了规矩的事实。” 朱五说道:“我是朱五。” 似乎朱五这个名字,就代表着破坏规矩的能力。 果然,持戒和尚皱了一下眉,说道:“哪个朱五?” 这世上叫朱五的不少,但能让他忌惮的,只有两个。 “龙下府。” 朱五淡然道。 “龙下府大总管。”持戒和尚顿了一下,说道:“你的确有破坏规矩的能力。” 朱五说道:“我没想到,你这个酒肉和尚,竟然会给一个酒居当打手。” 持戒和尚笑道:“能让和尚破戒的,只有两样东西。好酒,和十恶不赦的恶人。逍遥居有好酒,和尚连戒都能破,更何况是当打手。” 朱五略感意外,但也没太过在意,一挥手道:“你的事,我没兴趣知道。我只想知道,品酒师所说的可惜在哪。” 持戒和尚说道:“可惜的是人。因为送来好酒的人,并不懂酒。” 朱五说道:“如何说?” 持戒和尚说道:“一年滴尽莲花漏。碧井酴酥沈冻酒。你送来的是屠苏酒,用的是上品药草,配的更是果中珍味,价值连城。” 朱五淡然道:“那又如何?” “饮屠苏,最好的时期,是在冬至。冬至一阳生,配以屠苏酒的药性,能驱寒辟邪。换作其他时间饮用,不但会失了酒味,更坏了它的功效。” 持戒和尚说道:“而喝屠苏最好的酒器,是南山老坑的翡翠杯。” 朱五说道:“失了酒味,还说得过去。但说到器具……南山老坑的翡翠杯,虽值几个钱,却算不上名贵。堂堂逍遥居,难道连个翡翠杯都没有吗?” 持戒和尚道:“有是有,但原因并不在此。” 朱五皱眉道:“什么意思。” 持戒和尚道:“品酒师们品的是酒,叹的是人。你们有好酒,却没有一颗诚心。” 喝酒的诚心?真是笑话! 这在朱五看来,当真是笑话。但在品酒师眼中,那是最神圣的事。 朱五说道:“饮酒的和尚,也配说一颗诚心?” 持戒和尚笑眯眯的说道:“酒也者,佛家戒之,因其乱性。仙家饮之,因其养性。和尚不饮时是佛,饮酒时是仙。比你这个死太监,要虔诚的多。” 死太监! 朱五神色一寒,这是他一辈子最大的忌讳。在他眼中,这和尚的命已经记下。 朱五杀意刚起,老蔡这时开口道:“贵客稍安勿躁。” 朱五眼中精光一闪,阴沉道:“好一个贵客,你们逍遥居的生意,真的是不想做了。” 朱五想要一个酒居关门,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可老蔡却笑了,说道:“贵客大概误会了。逍遥居里所有的人,都是客人。”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只是客人。” 朱五微微一怔,皱眉道:“包括你?” 老蔡道:“包括小人。” 朱五沉思片刻,问道:“那些品酒师?” 老蔡道:“同样是客人。” 朱五抬头看去,持戒和尚笑眯眯道:“和尚我,自然也是客人。” 朱五有点搞不明白了。 下人,打手,品酒师,全都是客人。 “主人是谁?” 朱五问道。 “逍遥居的所有权,在另一位贵客的手上。”老蔡笑眯眯道:“苏州府黄金地段的园林,可算不上便宜。” 朱五明白了。 从逍遥居的居所,陈芳园,到下人,打手,品酒师,甚至进出的豪客。真的都是客人。 没有主人? 朱五一瞬间有些迷茫。 千杯酒是从逍遥居中传出来的,可逍遥居中,没有主人。只有客人。难道千杯酒不是一个人? 不,这不可能。 柳道人的第七个徒弟,自然也是一个人。 朱五问道:“千杯酒是谁?” 朱五说出千杯酒这三个字,老蔡和持戒和尚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持戒和尚的表情是一种怀念,而老蔡则是一种憧憬。 持戒和尚说道:“千杯酒不是谁,千杯酒,自然是酒。” 朱五皱眉道:“千杯酒不是人,而是酒?” “贵客。”老蔡说道:“千杯酒自然是酒。” 元放这时上前低声道:“大人。千杯酒的确是一种酒。而且只在逍遥居中能喝到。” 朱五恍然大悟道:“你们都是因为要喝这千杯酒,所以才甘愿在这里做事?” 持戒和尚和老蔡没有回答,不言而喻。 朱五顿时有一种荒唐之感,他说道:“什么样的酒,能有这样的魔力?” 持戒和尚说道:“那是一杯明心见性的酒。” 老蔡说道:“那是一杯最温暖人心的酒。” 两个人,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若是一千个人,或许是一千个答案。 难怪名为千杯酒。 朱五沉默片刻,说道:“怎样才能喝到这杯酒?” 老蔡说道:“很简单,也很难。” 持戒和尚道:“拿你最宝贵的东西来换。” 一个人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因为每一个人心中的答案都不一样。 朱五说道:“和尚你拿什么来换?” 持戒和尚满脸苦涩道:“戒荤。” 和尚本来是戒荤的。可持戒和尚是出了名的酒肉和尚。他最宝贵的东西就是吃肉吃到死,可为了喝这杯酒,他决定一辈子食素。 朱五问老蔡:“你呢?你拿什么东西来换?” 老蔡微笑道:“自由。我拿我的自由来换。” 朱五心中一动,死死的盯着老蔡,说道:“你很像一个人。” 老蔡说道:“贵客说的是谁呢?” 朱五道:“魔盗蔡钧!” 老蔡说道:“贵客真是好眼力。” 朱五说道:“镇狱天牢三十六层都被你逃了出去,没想到你竟然甘愿当一个下人……值得吗?” “值得。”老蔡怀念道:“曾经自由是我最宝贵的东西。谁也别想从我身上拿走他。可自从喝了那杯酒,我才知道,比起某些东西。自由不值一提。” 朱五心中徒然生出一股荒谬之感,说道:“只是一杯酒?” 老蔡微笑道:“只是一杯酒。” 朱五说道:“怎么才能喝到这杯酒?” 老蔡问道:“贵客想喝?” 朱五道:“不,我只是想见酿酒的人。” 持戒和尚和老蔡的神情都变换了一下。 朱五道:“怎么,这个酿酒人很神秘?” 持戒和尚说道:“不。逍遥居中,很多客人都很神秘,比如老蔡,比如和尚。但只有酿酒人,是最不神秘的一个人。” 朱五仔细想了一下,说道:“好,我要见那个人。” 持戒和尚说道:“这个人很容易见,也很难见。因为你要见到他,必须要说服一个人。” “谁?” “小岁姑娘。” …… …… 小岁姑娘是一个很自卑的姑娘。 因为她长的并不漂亮,而且左脸上,有一块蝴蝶一样的胎记。 可小岁姑娘却不知道,她虽然不漂亮,却格外的动人。 她有一双灵动白皙的手,苏绣坊最老资格的花婆婆曾经说过,这双手,是她见到过的最灵巧的手,假以时日,一定可以秀出传说中的蝴蝶穿花。 悬柱峰剑阁的七秀姑娘也曾见过这双手,她说这是每一个剑客都希望拥有的手。 灵巧的手,往往代表一颗剔透玲珑的心。 这双手,能化腐朽为神奇。 可小岁姑娘还是很自卑,因为她不喜欢刺绣,更不喜欢练剑。 只是小岁姑娘不知道,她还有一张动人的朱唇,不施胭脂,却朱红剔透。 玉齿咬朱唇,融了多少英雄心。 每一个男人,都会因为它,下意识忽略她脸上的残缺。 朱五也同样如此。 尽管他是一个阉人,但他还是生出了一股砰然心动的感觉。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朱五收起龙下府大总管的身份,用最平和的声音说道:“见过小岁姑娘。” 他听到阴柔的声音从自己口中传出,是如此令自己讨厌。 小岁姑娘穿着黄衫长裙,带着一株翡翠玉龙钗,睡眼朦胧。 她刚刚正在午睡,却被人打扰,疏懒中带着几分闷气。 “你是谁?” 几分少女娇憨,朱五根本生不出一点不快,柔声道:“我叫朱五。打扰小岁姑娘。” 小岁姑娘念叨着:“朱五,朱五。” 朱五心中徒然生出几分欢快,他喜欢这个姑娘这样叫他的名字。 “你也是来求见公子的?” 小岁姑娘问道。 公子? 朱五这时才想起来,他来这里的目的。 “小岁姑娘是……”朱五猜到了什么,心中有些涩然。 小岁姑娘微微一笑,像是漫山的花儿一时绽放:“小岁是公子的婢女。朱五,你在这等着,我去问过公子。” 一个婢女,竟然让龙下府的大总管候着。 可朱五却没有一点的生气,而是觉得本该如此。 看着小岁姑娘离开的背影,朱五忍不住叹道:“如此动人的女人,竟然,竟然……” 老蔡在一旁微笑道:“贵客不是第一个出如此感叹的人。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第四章 不会拒绝的人 小岁不知道自己在其他男人眼里有多么的动人。网 w?w w .?8?1zw.com就算知道,她一样会很自卑。 因为她一直认为,自己只是公子用五两银子买来的丑八怪。 老蔡对朱五说,想要见酿酒人,就要说服小岁姑娘。 可朱五并没有说服小岁,小岁就同意了。 之前说了,小岁姑娘有一双完美的手,手巧的人,心灵更巧。 她第一眼见到朱五,就觉得这是一个很可怜的人。 可怜的人,小岁一定是要帮一帮的。 刚过午时,正是日炽人倦之时。 公子一定是在午睡。 小岁这样想着,步子也慢了下来。一向疲懒的公子,这样能多睡一会。 转向内院,离着老远,小岁就听到一个大嗓门说道:“……我走一趟岭南,来去三个月,赚不到三车白米。你开口就要走一半,我没法跟兄弟交代。” 只听一个疏懒的声音接话道:“那是你的事。” 大嗓门怒道:“你什么都不做,只动动嘴巴。那可是我兄弟用命换来的。” 那人说道:“下位者劳力,上位者劳心。难道你不知道?本就是无本买卖,难道你想我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跟着你们这些粗人去拼命?” 大嗓门道:“你只是动一动嘴。” “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只动嘴巴。” “你!”大嗓门怒道,半晌后,语气略有缓和道:“你这逍遥居,也不缺用度,何必那么在乎钱?减掉半成,也足够你逍遥快活。” 那人说道:“我的钱如何花,不劳你费心。” 似乎察觉到对方隐藏的怒火,他轻笑一声道:“从人手拿钱,如钝刀割肉,即便这本来就属于你。这话说的真不错。我还记得你第一次来,可是欢喜得紧。” 大嗓门带着几分羞恼道:“我知道这很过分。但我兄弟拼的是命。一条命,总比过你的那一点脑筋。” 那人似乎很有感触,叹道:“说得对。生命啊,总是最宝贵的。你的回答我很喜欢。” “所以……这一次我的分红,拿给你死去兄弟的家人吧。” 大嗓门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他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那人说道:“当然。” 小岁姑娘这时已经走了进去。 这是个不大的院子,有个藏风纳气的阁楼。 小楼前,种着梧桐树。 茂密的叶子是天然的遮阳伞,一个男人懒洋洋的躺在那里晒太阳。 他生的很俊俏。 很容易联想到一词。美人。 美人自古就是形容男人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却落到了女人的身上。 谁都喜欢美丽的事物。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它会让男人嫉妒。 会让女人羡慕。 这两种感官,往往带来疏离。 他的旁边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壮汉,手上带着一对双环,像是镯子一样。 那不是女人带的镯子,而是一对环。 男人的手上带着一对环,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除非,那是一对了不起的武器。 这双金环的主人有个威武的名字,叫杨武。 他其实是个江洋大盗,作案累累。他此时是易了容的。 可他却从来不掩盖就手上那双环。 因为能把这双环和他真正身份联系到一起的人,都已经是死人。 杨武对椅子上的男人说道:“我欠你一个人情。” 男人说道:“那多不好。人情这东西,还起来,没完没了。我是怕麻烦的。” 杨武说道:“不会。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男人摆了摆手,只是眯着眼睛,一副困倦的样子。 “告辞。” 杨武拱手,转身离开,与小岁照了个面,严肃的表情挤出一丝笑容,道:“小岁姑娘你好。” 小岁奇怪道:“杨大哥什么时候来的?好些日子没见了。” 上次来,还是三个多月前。 杨武道:“做了一票,刚闲下来。” 小岁姑娘担忧道:“杨大哥千万要保重。” 杨武觉得心里很温暖,点头道:“一定。”回头看了一眼躺在椅子上的年轻人,说道:“我走了。下次再来看小岁姑娘。” 说完,大步离开。 直到他身影离开,椅子上的男人才睁开眼睛,自言自语道:“莽汉也有柔情时,我家小岁果然讨人喜欢。” 这不是第一次听到自家公子的调侃,小岁依旧脸红红,扭捏道:“少爷又胡说八道。” 男人微笑道:“今天有客人来?” 若是无事,小岁这时候应该在午睡。小侍女的生活极有规律。 “嗯。” 小岁姑娘点头道:“有人想要见少爷。” “什么样的人?”男人问道。 小岁想了想,说道:“一个看起来很威风,但很可怜的人。” 男人一向很相信小岁姑娘的眼光,于是他点头道:“那就见一见吧。” “哎?” 小岁有些惊讶道:“少爷你答应了?” “让小岁感觉很可怜的人。我也想见一见。” 男人想了想,说道:“你请他进来,我回屋换件衣裳。” …… …… 见到真人,朱五才知道柳道人口中的“他生的很好看,就算什么都不干,丢在勾栏里,也能有无数婆娘养着他”是什么意思了。 如果说小岁姑娘是让男人感到怦然心动。 那么他眼前的男人,就是会第一眼吸走你的目光,并很难移开。 “这就是千杯酒?柳道人的第七个徒弟?” 朱五看人一向很准,他第一样就看出来,眼前这个人脚步虚浮。果真是个不会功夫的。 “见过朱总管。” 小岁姑娘身旁的男人一身素袍,对朱五拱手道。 朱五没敢小看这个年轻人,说道:“有礼。阁下认得我朱某?” “不认得。但看见朱总管,就认得了。” 这话说的很妙,朱五眯着眼睛道:“如何称呼?” 男人道:“罗谦。四方大罗的罗,谦卑的谦。” 千杯酒原来叫罗谦。果然很谦卑,连名字都是。 可朱五并不敢小看他,拱手道:“罗公子,我有些事想请你帮忙。” 罗谦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说道:“都好说。来,屋里请。”对小岁说道:“温一壶好茶来。” …… …… 朱五是个喜欢开门见山的人,于是他让元放守在门外。又礼貌的请小岁姑娘回避。 “几日前。我刚上过佩劳山,见过令师。” 朱五放下茶盏说道。 “哦?他老人家还见客?”罗谦有些意外道。 朱五说道:“本不想见,我用了些手段。” 罗谦意外道:“那你还能活着。真是不容易。” 这本是句很无礼的话,朱五却感慨道:“的确不容易。可我还是活着下山了。” 罗谦说道:“看来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而我又是一个怕麻烦的人。你能来这,看来是我师父指点。这很让我头疼。” 他口里说着头疼,脸上却带着笑意。 朱五被他的笑晃的有几分失神,语气平缓下来,说道:“龙下府不会亏待公子。但有所求,我龙下府力所能及,必会全力以赴。” “这样啊。” 罗谦想了想,说道:“能让朱兄这样说,事情想必不小。” 见朱五点头,罗谦问道:“我能拒绝吗?” 朱五神色一变,他既然开口,如何容得对方拒绝? 罗谦察言观色,叹道:“看来不能。那,何时动身?” 这回朱五讶异道:“罗公子答应了?” 罗谦说道:“既然不容拒绝,那只能答应。”他笑的很温和:“我是一个不太会拒绝人的人。” 第五章 很快的剑 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前行。八 一中文网 w?w?w?.?8?1 z?w.com 马车内的空间很大,装饰也很华贵。 两张熊皮铺垫,人躺在上面,十分舒适。 罗谦躺在马车里假寐,小岁姑娘坐在他对面,打开帘子,正东张西望。 这辆马车是朱五送来的。 罗谦出乎意料的好说话,让朱五反倒不好意思。于是他送来了这辆马车,允他慢慢悠悠的去扈都。尽管他心中非常焦急。 这是小岁第一次出远门。有些兴奋和掩盖不住的好奇。 “少爷,我们真的去扈都?” “嗯。” 听出小侍女掩盖不住的兴奋,罗谦闭着眼睛说道:“扈都乃天子脚下。繁华之地,小岁应该很喜欢。” “我倒不怎么喜欢太热闹。”小岁趴在窗子上,歪着头道:“少爷应该也不喜欢。” 罗谦说道:“嗯。是不太喜欢。” 小岁奇怪道:“那少爷为什么还要去?” 罗谦说道:“助人为乐,是开心之源。能帮别人,总要帮一帮。” 小岁点点头,心中倒是很认同。 “可是那位朱总管为什么先走一步?”小岁说道:“他不是请公子帮忙吗?” 罗谦说道:“能帮忙的人不少。鸡蛋也不会放在一个篮子里。他还会找别人。” “这样啊。”小岁带着感叹的语气说道:“他可真辛苦。” 罗谦微笑道:“也许他就喜欢辛苦。有些人清闲下来,反而不自在呢。” 车外马蹄声靠近,有人沉声道:“公子。前面就是驿站。今晚我们要住宿一宿。” 这人是元放,朱五命他陪罗谦一起前往扈都。 “好。” 罗谦自然没什么意见。 元放松了口气,提醒道:“驿站向来不是什么太平地方。一会用过晚饭,公子和小岁姑娘早些休息。” 罗谦笑了笑,又说了个“好”。 …… …… 元放说的没错,驿站是旅人休息的地方,却不是什么太平地方。 刚进门,就有几十道眼睛盯了过来。 小岁吓了一跳,躲在了罗谦背后。罗谦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松下来。 有人迎了上来,是驿站的侍客。 元放递了个火牌过去,要了六间房和两桌菜。 元放带着六个护卫,都是使刀的好手,身上更带着一股强悍的气息。 正在吃喝的江湖人眼力都是极好的,早就让出了座位。 小岁找了个最里面的位置,拉着罗谦坐下,她小声说道:“少爷,这些都是什么人?” 罗谦没回话,元放笑道:“小岁姑娘,这些都是跑江湖的生意人。” 小岁奇怪道:“驿站还接待这些人?” 小岁以为驿站只接待官吏。 元放闻言笑道:“朝廷当初设立驿站,本是为邮马和官吏住宿。可三十里一驿,天下又这么大。这笔银子算起来,可是不小的数目。各州府下的官员也不是死脑筋,接待些往来使钱的生意人,总好过从自己口袋里掏银子。” 小岁恍然,然后好奇道:“他们为什么不住客栈?” 元放耐心道:“小岁姑娘有所不知。驿站住宿,钱虽贵了些,但好在安全。荒郊野岭的,总是黑店多一些。” 小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她没出过远门,总不知江湖险恶。 吃饭的人都很安静。只能听到咀嚼声,却没有人说话。 食不言。这是出门在外不惹麻烦的最好办法。 不一会,菜上来了。 小岁眼睛一亮,没想到驿站也有鲜虾。这是她最爱吃的。 她先给夹了一块,剥了皮,放在罗谦的碗里。然后自己又夹了一块,站着醋,吃了下去,细嚼慢咽,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小岁很容易满足。 也许是受到小岁的影响,元放和六个护卫的胃口也好了起来。 一桌子菜,没过一会就去了大半。 这时,驿站门被敲开,走进来一个姑娘。 一个很秀气的姑娘。 长长的秀垂在胸前,腰间挎着一柄短剑。 男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大部分都露出了贪婪的光芒。 聪明的人收回了目光。 因为他们注意到了那柄剑。 出门带着兵器的人不少。可荒郊野岭,一个独行的,挎着兵器的人,那一定不好惹。 更何况是个姑娘家。 侍客上前问道:“姑娘需要什么?” 姑娘说道:“一间房,两个小菜。不要素食。”接着有些扭捏的说道:“有酒吗?我喜欢喝酒。” 一个爱喝酒的女人。 侍客有些惊讶,但摇头道:“驿站不备酒。” 有酒的地方,总是麻烦的聚集地。驿站不是做生意。不备酒,会免掉很多麻烦。 “这样啊。”姑娘有些失望。 罗谦望着这个姑娘,若有所思,他低头对小岁说了些什么,小岁眼睛一亮,招手道:“姐姐过来,我这里有酒。” 姑娘眼睛一亮,走了过去,站在桌前,却没有说话。 小岁很喜欢眼前的姑娘,因为她的眼睛很亮,更比她漂亮。 小岁很喜欢漂亮的姑娘,因为她觉得自己并不漂亮。和漂亮的女人待在一起,自己大概也会变得漂亮一点。 “姐姐快坐。” 小岁邀请道。 姑娘家点点头,坐了下来,接着,像是现了什么,眼睛一怔,接着是一阵迷离。 小岁心中偷笑,她看到了罗谦脸上的无奈,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姑娘从迷离中醒来,脸上顿时通红,可忍不住又瞧人望去,嘴上说道:“这位公子,你生的真好看。” 旁边的人哄然大笑,小岁也笑不可支。 罗谦似见怪不怪,看着姑娘微笑道:“姑娘你也很好看。” “你叫什么?”姑娘询问道。 “我叫罗谦。”罗谦说道:“四方大罗的罗,谦卑的谦。” “罗谦。”姑娘像是要记住这个名字,一挺胸,一字一句道:“我叫侯赢。公侯的侯,嬴政的赢。” “侯赢。”罗谦微笑道:“我记住了,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侯赢脸上带着羞涩,说道:“真的吗?很多人都说这是个男人的名字。” 罗谦说道:“我是先记住了侯姑娘的样子,然后才记住这个名字。” 侯赢脸蛋红红的说道:“你说话真好听。你再说说,我喜欢听。” 旁边有人忍不住道:“侯妹妹,我说话也好听,你也听听呗。” “孙老六,你那副德行,别吓到人家。” “女人爱俏,你让你爹娘回炉重造一下,或许还有可能。” 总有不怕死的人,临桌的一行莽汉就是。 四个人,两个带刀。 侯赢有点不好意思的对罗谦说道:“罗,罗公子。他们很讨厌。” “嗯。”罗谦点点头,调戏女人的人,的确挺讨厌的。 侯赢说道:“那我教训教训他们,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一个扭捏的女人,竟然说要教训男人。 罗谦也怔了一下,好奇道:“你武功很好?” 侯赢点点头,低头说道:“我不知道有多好,可他们那点本事。我瞧不上。” 她声音不大,可所有人都听见了。即便是平时严肃的元放,都忍不住乐了。 那孙老六色眯眯的盯着侯赢,说道:“小姑娘,我跟你比一比。你要是打不过我,今天晚上就给我暖被窝。行不行?” 他身旁年长的汉子肃然道:“老六,不要惹事。”接着对侯赢说道:“姑娘对不住,我这兄弟嘴上没门。” 侯赢却不看他,只盯着罗谦看。 罗谦叹了口气,说道:“教训一下就好,可以不伤人吗?” 侯赢一下子笑了,点了点头。 接着,她出手了,腰间的剑拔了出来,闪了一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没有人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侯赢好像没有动,依旧笑意盈盈的看着罗谦。 驿站瞬间安静了下来,连外面的风声都听得见。 孙老六浑身冒着冷汗,身下都有几分尿意。 他的三个兄弟都站了起来,每个人都带着惧意。 孙老六身上缺了一点东西,桌子上也多了一点东西。 那是睫毛。 孙老六的眼睫毛被一剑割了去。可他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 “好快的剑。” 元放盯着那柄剑,三尺七寸,翠绿色的鞘。 “好美的剑。” 罗谦也看着那柄剑,三尺七寸,翠绿色的鞘。 侯赢柔声道:“你看清楚了?” 罗谦点点头。 侯赢高兴道:“你是第一个看清楚它的人。它是不是很漂亮。” 罗谦笑道:“是。跟你一样美。” 侯赢脸更红了,比水蜜桃还要红。 第六章 羽衣会 “你要去哪里?” “扈都。网 w?w?w?. 8?1?z?w?. com” “扈都啊,去做什么?” “有个人找我帮忙。我答应了,你呢?” “我也去扈都,不过我不是帮别人忙,我是去杀人。” “哦。” “你不问我杀谁吗?” “你去杀谁?” “去杀一个讨厌的人。” “嗯。这个理由很好。”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侯赢醉眼迷蒙的说道。 临走的时候,小岁带了很多好酒。侯赢问她有什么,小岁一一报了名,这位姑娘最后选了最烈的酒。 罗谦喜欢酿酒,却不怎么喜欢喝酒。不过美人面前,舍命也要赔。 醉酒的女人,总会多上一点更美的风情。 侯赢醉憨憨的说道:“公子,你一定猜不到,我要杀的人,其实是我的未婚夫。” 小岁惊讶的叫了一声,说道:“未婚夫?” 罗谦也很意外,他说道:“你未婚夫是个坏人?” 侯赢说道:“他不坏。还很好。只是我讨厌他。” 小岁小声说道:“侯姐姐,你讨厌他,不嫁给他就是了。” 侯赢说道:“可不嫁给他,以后还要嫁给别人。我杀了他,别人就不敢娶我了。” 这真是个无敌的理由。 罗谦叹道:“真是个可怜的人。他叫什么?” 侯赢说道:“他叫金圣叹。” 罗谦说道:“真是巧了。我听说过他。” 侯赢好奇道:“他很有名?” 罗谦说道:“很有名。可惜不是什么好名声。” 侯赢拍掌道:“那更好了。杀掉他,想来很多人都很高兴。” 小岁小声说道:“姐姐,杀人不好吧。” 侯赢没吭声,她已经醉倒了。 罗谦盯着侯赢,心想这姑娘真的很有意思。 “小岁,扶她上去休息吧。” 罗谦没有亲自上前去扶。因为他知道侯赢虽然醉了,但剑还在她的身上。 有那柄剑在身边,她醉和不醉没有什么两样。 那柄剑,是通灵的。 …… …… 元放的脸色很难看,身为龙下府的密探。最害怕的就是节外生枝。 朱五给他的任务,是把罗谦护送到扈都。 可现在,同行的人多了一个侯赢。 元放对自己的武功很自信,但他自问却接不下侯赢那通灵似的一剑。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使剑高手?” 元放心里有一个猜测,但还不能确认。他很想见识一下侯赢的剑到底有多厉害。 只可惜没有这个机会。 不过元放想错了,这个机会来了,而且出乎意料的快。 从驿站出来没多久,他们就被人跟上了。 最早现的,是侯赢。 侯赢坐在马车上,靠着小岁,还没醒酒。 片刻后,她猛的睁开眼。 侯赢像是炸起的猫,眯着眼睛,说道:“有危险。” 罗谦微笑安慰道:“没事,不会有危险。” 侯赢有点惊讶,说道:“我的剑在示警。” 她把自己的剑解下来,放在膝盖上,那柄剑自己在颤,仔细听,会听到若有若无的轻吟。 小岁惊讶的看着,感觉很神奇。 罗谦说道:“真是一柄不错的剑,它叫什么名字?” 侯赢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然后说道:“望舒。” “望舒啊……”罗谦赞叹道:“好名字,像月亮一样。” “嗯。” 侯赢笑意盈盈的说道。 望舒,月也。 侯赢扶住望舒,翠绿的剑鞘停止了抖动。 她看着罗谦,好奇道:“外面有人不怀好意,你不害怕吗?” 罗谦微笑道:“当然不。” 侯赢好奇道:“你不会武功,如果有人要杀你,你不害怕?” 罗谦说道:“我人缘很好。没人会杀我。” 侯赢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因为那个几个密探吗?”她摇摇头,说道:“他们的功夫还可以,但保护不了你。” 罗谦好奇道:“你知道他们是密探?”接着微笑道:“那你会保护我吗?” 侯赢脸色红红,轻声嗯了一声。 罗谦道:“看吧,我就说我人缘很好。不但如此,我的运气也很好。” …… …… 罗谦的运气很好。元放觉得自己的运气很不好。 他现了五个人。 这五个人,他不认识,却听说过他们的名字。 密探熟悉的名字,自然跟秘密有关。 这五个人就是其中一个。 他们共有一个名字,叫羽衣会。 这是一个神秘的组织。 人在江湖,名字不重要,可外号很重要。所以很多人的名字都很威风。 这是一种荣耀,也是无形的威慑。 一个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一个组织。 对于元放这种人来说,江湖上有太多的组织。他们千奇百怪。 每一个组织,都有他成立的理由。 比如说龙下府,是皇帝手下密察天下的情报组织。又比如剑楼这样品试天下剑客的组织。 当带有相同目的的人聚集在一起,就是一个组织的雏形。 也许是一种理念。也许是因为同一个目的。 唯独有一点。 组织,是不分善恶的。 因为人在江湖,本来就很难分得清善恶。 羽衣会也是这样的组织。 元放很忌惮。 这个忌惮,源自于龙下府对于羽衣会的不了解。 一个密探的组织,竟然现了他们并不了解的组织,那对方真的很厉害。 而之所以元放知道对方是羽衣会,是因为对面的穿着。 五个人,都穿着很奇特的服装。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衣裳,看不出是什么料子。人穿在其中,很难看清楚一个人是男是女。 他们就这样站在大道中央,拦住了去路。 元放不敢轻举妄动,六个护卫已经开始戒备。 双方就这样沉默。 直到罗谦带着侯赢小岁下了马车。 元放皱了一下眉头,说道:“罗公子还是呆在车里安全些。” 罗谦微笑道:“都一样。” 元放刚要说话,对面的人动了。 元放一按刀柄,喝道:“来者何人!” 五个羽衣会的人停下脚步。 一个人说道:“羽衣会,初羽。” 元放皱眉道:“你叫初羽?” 那人说道:“不,我们都叫初羽。” 五个人,一个名号。 元放说道:“来做什么?” 初羽说道:“请人做客。” 元放道:“如果不去呢?” 初羽道:“羽衣会没有请不去的人。” 元放冷笑道:“真是好大的口气。” 初羽道:“你可以做主?” 元放心中怒气渐起,但他明白自己并不能做主。 因为朱五交代过,他只是一个护卫。保护罗谦是他的任务,其中并不包括替罗谦做主。 如此,虽然心有不甘,他还是退下了。 罗谦对元放点点头,说道:“你放心,他们没有恶意。” 元放很想问为什么,但他没有问,站到了罗谦的身后。 罗谦看着五个不知底细的羽衣人,说道:“几位,不知是谁请我做客?” 初羽说道:“主人。” 罗谦没有问主人是谁,问了个似是而非的问题:“你是嘴?” 初羽没有回答,可衣袖下的手动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是嘴?” 初羽问道。 罗谦说道:“因为只有你说话。” 初羽说道:“很多人都不习惯讲话。” 罗谦说道:“很多人不讲话,可心里会说话。” 初羽沉默片刻,说道:“你说的不错,我是嘴。” “他是脑。” “他是耳。” “他是鼻。” “他是眼。” 初羽的嘴一一介绍。 罗谦说道:“我明白了。你们每一个人都有一种本领,这种本领跟你们的名字有关。” 初羽沉默片刻,说道:“你很厉害。” 罗谦微笑道:“只是猜的。” 顿了顿,问道:“如果我不跟你们去会怎么样?” 初羽说道:“请去。” “怎么请?”罗谦问道。 初羽说道:“用嘴。” 罗谦好奇道:“你能说服我?” 初羽道:“不,只是用嘴。” 元放顿时感到不妙,刚要说话,而罗谦身后传来一声剑鸣,接着就见侯赢像是一个受惊的小兔子,掉头就跑。 “把他们拿下!” 元放拔出腰刀,可下一刻,他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初羽的嘴说的没错,他的确是在用嘴请客。 他一张嘴,出了一种可怕的声音。 这种声音,并不大,反而正常的人根本听不到。 只有血气旺盛的人才能听到。 罗谦说,初羽的五个人,每一个人都有一个与名字相关的本领。 他猜的没错,初羽的嘴,就是很厉害的武器。 声音,也是可以杀人的。 元放倒在地上,连同六个护卫,同时失去了知觉。 而罗谦和小岁,却安然无恙。 初羽看着罗谦,说道:“请。” 罗谦看着地上的人,问道:“他们都死了?” 小岁有点软的靠在罗谦身上。 初羽道:“只是昏迷。” 罗谦点头道:“好,我跟你们走。” 初羽说道:“请上车。” 罗谦拉着小岁上了车。 刚上车,就有一股很好闻的香气传来,罗谦和小岁眼睛一沉,昏睡了过去。 …… …… 马车飞快离开,没过一会,侯赢提着剑出现在这里。 蹲下身看昏迷的七人,喃喃自语道:“好厉害的奇术。” 接着拧着眉头想着:“要不要去救人?” 三两个念头在心里转过,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第七章 第三只眼 罗谦昏迷了,却也清醒了。网 w w?w .?8?1?z?w.com 他看着倒在车厢内的自己和熟睡的小岁。 一个睡着的人,怎么会看到自己? 实际上,每个人都会,在做梦的时候。 罗谦也在做梦,差别在于,他在做梦的时候,是清醒的。 “是迷香。” 罗谦“嗅”了一下,再次确认道:“很厉害的迷香。” 罗谦是个酿酒人,同样喜欢喝酒。 而大多数时候,他喝的都是药酒。 一般的毒,都很难伤到他,更何况是没有毒性的迷香。 罗谦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因为他没有感觉到危险。 是谁邀请自己呢? 对方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不然就不会用迷香。 羽衣会的人用迷香将罗谦迷倒,显然并不想他知道的太多。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昏迷的罗谦,比清醒的罗谦要可怕。 罗谦不会武功,随便一个壮汉都能将他杀死。 可现在的罗谦,是无敌的。 因为没人能看到他,也没人能伤害他。 他变成了一只眼,一只看不见的眼。只属于他自己的第三只眼。 第三只眼,能看到这世上很多人一辈子都看不到的东西。 这是罗谦的秘密。 当然,这也不算是秘密。 因为即便他说了,也没人会相信。 马车的棚壁,在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阻碍。 他看到了羽衣会的五个人。 罗谦很自然的现了对方的秘密。 他们穿着一种很特别的衣服。 料子不是布料,也不是丝绸。 是虫子! 罗谦看的清楚,羽衣会五人身上穿的衣服,是无数个虫子交缠在一起,形成的虫衣。 黑壳,纤长,密密麻麻。 它们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盘结在一起。 难怪在这样的衣服下面,你根本分不清是男是女。 因为他们已经不能完全算是人了。 羽衣。 一个很美丽的名字。 可美丽的名字下面,是令人厌恶的丑陋。 “是药。” 罗谦看着眼前的五个人,自言自语道:“用特殊的药喂出来的药人。羽虫衣,药人,我想到了一种奇术。” 罗谦想到了一本书,他看过的书。 那年他十四岁,正值年少。 柳道人送给他一本书,叫做《是道非道经》。 著者不是别人,正是柳道人。 罗谦问过柳道人,为什么这本书的名字这么奇怪。 柳道人告诉他,这本书记录的是他的经历。 里面有他所见过的一切奇人异物。 至于名字……柳道人认同的,便记载在“是道篇”中。不认同的,自然记录在“非道篇”中。 很朴素的著法。 是道篇中记录的是法。 非道篇中记录的是术。 术,从来都只是一种手段。 不如法者,是为术。 “这种奇术,应该在很早以前就消失了。没想到还存在于世上。” 罗谦收回了目光,回到了马车。 因为他明白了对方的来历,而此时,马车也停了下来。 岸边,车停。 罗谦和小岁同时醒了过来。 “少爷,这是哪?” 小岁感觉头很沉,迷糊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了。 “我们被人绑架了。”罗谦看着小岁,微笑道:“小岁怕不怕?” 小岁摇摇头,她是真的不害怕。从小到大,她都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样的感觉。 “罗公子,请下车。” 嘴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 罗谦拉着小岁下了车,看着羽衣里的人说道:“去哪?” “上船。” 嘴对着大江,又出了一种古怪的声音。 这个声音极细,却传的很远。 罗谦望着茫茫大江,波平浪静。 “哪有船?” 嘴说道:“等!” 片刻后,罗谦见到了一艘船。 说是一艘船,不如说是一座海上行宫。 这无疑是一艘巨艟,有九层楼阁。 乘风破浪的行在海上。 “好大的船!”小岁惊叹的说道,罗谦也被它吸引了目光。 罗谦见过最大的船,是通海口去往南阳的“李氏商号”。可比起这个江中巨物,也小了许多。 巨艟上放下来一艘小船,顺水而来,渐渐靠岸。 “上船!” 嘴冷冷的说道。 罗谦拉着小岁上了船。 船内空空如也,没有船家。 难道这艘船是顺水飘下来的? 正疑惑不解时,船已经动了。 而羽衣会的五个人,却站在岸上,目送他们离开。 小岁忐忑中带着好奇,小声问道:“少爷,这艘船有点怪。” “嗯。”罗谦微笑道:“的确有点。” “没人摇橹,船怎么会动?” 小岁想不明白。 罗谦笑呵呵道:“也许是鬼在划船?” 小岁噗嗤一声笑了,咬着嘴唇道:“少爷想吓唬我,大白天的怎么会有鬼?” 罗谦说道:“晚上出来的鬼,都是胆小鬼。只有白天出来的鬼,才是真的鬼。” 小岁说道:“少爷骗人,有鬼我怎么没看见?” 罗谦道:“没看见才对。让人看见的,就不是鬼了。” 小岁想了想,认同的点了点头。 罗谦眯着眼,看着摇晃的船头,若有所思。 无人摇橹的船很快靠近了大船。 接着一股莫名的力量,竟然托着小船,平靠在巨艟之上。 小岁惊呆了。 任何人在遇到这样的奇景,都会震惊。 除了罗谦。 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的景色。 这是一艘由白玉铺成的甲板,光透过其中,甚至能够看到下面的景色。 有趣的是,下面是一层薄雾,朦胧中,能够看到有人走动。 甲板上没有水手,更没有舵,更没有帆。 只有楼。 九层高楼。 “又有客人来了。”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人。 他带着面具,龙面具。 身后跟着两个女人,都是倾城绝色的女人。 罗谦向对方拱手,微微一笑,目光上仰,看到了至九垂低的两幅巨联。 “虚华虚景一叶舟,云海烟雨楼外楼。” 罗谦念着对联。 “这里是楼外楼?” “这里是楼外楼。” 罗谦自问自答。 龙面具人说道:“公子好见识。这里就是楼外楼。” 罗谦说道:“很多人都听说过楼外楼,也有很多人在找楼外楼。可惜它似乎只存在于传说。” 龙面具说道:“不错。因为只有楼外楼想出现的时候,才会出现。凡人,永远找不到它的位置。” 凡人? 罗谦似乎现了有趣的东西,他微笑道:“那谁能找到它呢?” 龙面具说道:“仙人!” 罗谦微笑道:“可我是个凡人。” 龙面具说道:“登上楼外楼,就不再是凡人。” “一日身登楼外楼,从此红尘如梦影。”一侧身,龙面具说道:“仙友,里面请。” 连称呼都变了。 小岁小脸红扑扑的说道:“这就成仙了?” 罗谦拉着他的手,低声笑道:“骗人的。” 小岁想想,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跟在龙面具身后,进入其中。还未仔细打量,两个绝色女子,端着两个玉盘行至面前。 “这是什么?”罗谦询问。 “身份!” 龙面具说道。 “什么身份?”罗谦询问。 “仙姿!” 龙面具说道:“仙姿不落尘。” 罗谦总算知道此人脸上的面具是怎么回事了。 “选一个吧。”罗谦对小岁说道。 小岁好奇的看着玉盘,上面摆放着十几种精美的面具。 造物形态各异,色泽材料,更是各不相同。 选什么呢? 小岁犯愁似的看了半天,蓦地眼睛一亮。 她看到了一个薄如蝉翼的面具,金丝纹理,半边勾入银丝,像是一朵奇异的花。 带在脸上,像是贴上了柔滑的花瓣,不会有半点不适。 最令小岁欢喜的是,它遮住了脸上恼人的蝴蝶胎记。 小岁带上了面具。 瞬间绽放出惊人的美丽。 两个托着玉盘的女人,自认为姿容绝世。却都在带着面具的小岁面前低下了头。 小岁小脸红扑扑的对罗谦说:“少爷我好不好看?” 罗谦亦如以往一样,说道:“我家小岁本来就是最好看的。” 小岁心满意足,不管这里是哪,对方是谁,她喜欢这个礼物。 龙面具注视着罗谦,似乎在等待着罗谦的选择。 罗谦看了一会,拿起了一个面具。 黑羽。 鬼面! 第八章 白头名将 冰冷的面具戴在罗谦的脸上,小岁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网 w?w?w?.?8?1 z?w?.?c om 骇人的鬼脸,黑色的翎羽。神秘而冷漠。 人是奇怪的视觉动物。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带上了一张面具,就让人产生截然不同的印象。 两个绝色女子已经低下头,不敢看罗谦。 确切的说,是罗谦脸上的面具。 龙面具冷冷说道:“灵玉仙子,玉罗君,请。” 罗谦明白了,带上面具,你就变了一个人。 罗谦拉起小岁的手,走在龙面具的后面。 楼阁之中,高座满室。 这其中,有三十六个座。 每一个高座下,都有三阶玉阶。 高座下面堆的是宝,砗磲,玛瑙,碧玺,琉璃…… 宝光夺目,满室生辉。 “请上座!” 龙面具指了两个坐席。 “少爷。” 小岁拉着罗谦的袖子,心里有点慌。 这样的高座,没有人会做的舒服。 罗谦说道:“别担心,坐上去吧。困了的话,可以睡一会。” 说完,罗谦先走了上去。 一入高座。 耳边顿时有种种伎乐传来,种种香气扑鼻。却不知从何而来。 居高临下,视线恰好能够穿过透明的琉璃,看到下层的景物。 街城人世,男人女人,车水马龙,红尘景象。一眼之下,好像全都遍观。 好似真个仙台位。 “假的!” “全是假的。” 罗谦眼睛迷离片刻,随即清醒。 这楼外楼中,金银财宝是真,玉砌高座也是真。下面车水马龙,一应景象,也是真。 可唯独的仙不是仙,只是人。 别有用心的人。 罗谦不动声色,安然处座。 不一会,6续有人进来。 “绿萝仙子,请上座。” “白骨道君,请上座。” “不观主人,请上座。” “福寿老,请上座。” “摩诃罗,请上座。” 五位带着面具的人,先后进楼,上座。 每个人都在面具之下,不见真容。 罗谦打量这五人。 绿萝仙子虽是仙子,但只怕岁数已经不小。 她的嘴唇红润,肌肤粉透。可脖子上的皱纹,却掩盖不了岁月。 罗谦的眼力一向很好。 白骨道君是一个胖子,戴着一个用各种骨头编成的骨面。 不观主人和福寿老是一起进来的,俨然是熟人。 摩诃罗是一个两米高的壮汉,面具是一个慈目低垂的佛面。 几人坐定。 楼外楼门关。 龙面具扫视几人,坐上了最中央的高座。 坐北朝南。 “见过龙!” 几人一起行礼,只有小岁和罗谦未动。 龙道:“半月前,有三仙降座,堕仙成魔。诸位可知?” 龙的声音不大,却在四壁回响,久久不停。 福寿老干咳一声,拱手道:“龙。此事我略有耳闻,却不甚了解。” 白骨道君道:“你老人家蛰居不动,消息只怕也不灵通了。” 绿萝仙子笑道:“福寿老徒子徒孙遍布天下,有什么不知道?只怕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福寿老干笑道:“老朽听不懂仙子的意思。” 绿萝仙子笑道:“给你个提示。司马元。” 听到这个名字,福寿老的笑容沉了下来,说道:“一个三十年前死人的名字。” 绿萝仙子说道:“人是死了,可总有东西留下来。” 白骨道君说道:“特别是一个让人讨厌的人。” 福寿老呵呵笑了一声:“仙子和道君一唱一和,让老朽有些糊涂。” “福寿老不是糊涂,是装糊涂。”绿萝仙子娇声笑道:“我再说一个提示,白头名将。” 福寿老目光徒然锐利,说道:“这个名字,老朽倒是知道。” 一直没有做声的不观主人说道:“白头名将?” 白骨道君说道:“不观兄有兴趣?” “嗯。” 不观主人说道:“听名字,想来是个将军。只是名将……古往今来,有几人算得上名将?” 白骨道君哈哈笑道:“差点忘了,在不观兄的眼中,一向都是‘不入流’。” 听到白骨道君的话,罗谦恍然大悟。 不观主人。 既是不观,本来就是闭上眼睛,懒得看的。 白骨道君又道:“以不观兄的标准,如何可称名将?” 古今战场,尸骸无定骨。 茫茫黄沙,掩了多少孤魂。 一将功成万骨枯,青史留名有几人。 掌故细数,凭何留名? 不观主人道:“无他。只有无敌二字。” 白骨道君不以为然道:“以不观兄标准,只怕古来名将都要隐没。” 绿萝仙子也笑道:“世间英杰无数,谁敢称一声无敌?” “有一个。” 不观主人说道:“白头名将。” 几人一怔,绿萝仙子掩嘴笑道:“不观主人也会开玩笑了。” 不观主人道:“我从来不开玩笑。” 绿萝仙子奇道:“那为何之前说耳生,现在又说认得?” 不观主人说道:“因为白头名将,他不是一个人。” 绿萝仙子冷笑道:“不是一个人,难道还是神?是鬼?” 不观主人道:“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不观主人说了一句诗。 绿萝仙子说道:“当然听过。”她挽起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半是感慨半是哀怜道:“容颜不老易得,乌常在却是难呀。” 不观主人道:“在我眼中,没有一个人可以称得上名将。因为再名垂千古的名将,都有老去的一天。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不过是黄汤之中一抹辛酸泪。” 原来在此人心中,一世无敌,直到死去的名将,才算得真名将。 可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 没有。 自古美人如名将。自古名将,自然也如美人。 美人,总是命薄的。 绿萝仙子好奇道:“那白头名将呢?” 不观主人说道:“白头名将不是一个人。是一柄凶器。” 一柄凶器? 绿萝仙子讶异道:“难道传闻中的白头名将,竟是一柄凶器?” 白骨道君这时插言道:“不错。白头名将是一柄凶器,更是一柄无敌的兵器。” “兵器而已,不过是死物。如何能称做无敌?”绿萝仙子不以为然道。 白骨道君说道:“如果你知道它的故事。你一定不会这么认为。” 绿萝仙子大感有趣,说道:“说来听听。” 白骨道君看了一眼不观主人,说道:“还是不观兄说吧。” 不观主人点点头,开口道:“据传闻,它有过十六个主人。每一个主人,都是当世名将。” 绿萝仙子插嘴道:“如此说来,最多算是一件古器,值些银子罢了。” 不观主人没有理会,自顾自的说道:“有趣的是,他的每一个主人,在扬名之前,都是籍籍无名之辈。直到持之征战沙场,方才崭露头角,名扬天下。” 绿萝仙子咯咯笑道:“难道它会带来好运气?” 不观主人冷笑道:“好运气?绿萝仙子,请问你多大岁数时,生了第一缕白?” 绿萝仙子脸色变了一下,冷然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观主人转问白骨道君:“道君,你呢?” 白骨道君讪笑两声,说道:“这是**,我可以不说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摩诃罗倒是开口道:“道君只怕破塔时年幼,如今水宫虚浅,早生华。” 塔是无缝塔,宫是坎水宫。 摩诃罗一语中的,却也雅致。 噗嗤! 绿萝仙子闻声大笑,指着白骨道君道:“摩诃罗大师真是雅人。” 白骨道君干笑两声,对不观主人道:“二十虚九。” 二十九岁,白骨道君生出第一根白。 不观主人又问福寿老:“老君几岁时生出第一根白?” 福寿老笑眯眯道:“老朽一辈子不沾男女之事,孑然一身,如今一百一十二岁,倒是没生一根白。” 众人大为震惊。 震惊的是福寿老的岁寿和安康。 白骨道君抚掌道:“江湖易入难出,老君徒孙遍天下,果真少事多乐。” 江湖催人老,更催人命。 绿萝仙子喃喃道:“难怪是福寿老,名副其实。” 不观主人也一时动容道:“好一个福寿老。”接着叹道:“可惜,还不值我一观。” 摩诃罗厚重的声音传来:“不观主人和福寿老难道不是旧识?” 不观主人说道:“是也不是。” 福寿老笑呵呵道:“摩诃罗大师有所不知。不观主人有一个本领。” “愿闻其详。”摩诃罗郑重道。 福寿老说道:“不观主人只记得能入他眼的人和事。” 绿萝仙子惊讶道:“若不入眼呢?” 福寿老说道:“他会抹掉相关的记忆。” 几人面面相觑,白骨道君道:“一个人的记忆,难道也可以抹去?” 不观主人说道:“当然可以。不值得入眼的事,怎能放在心头。我只愿记得‘有价值’的东西。” 众人默然无语。 有的人一辈子也忘不掉一个人。 而有的人,却一辈子也懒得记住一个人。 第九章 鬼面玉罗君 “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才算得上有价值?” 绿萝仙子好奇的问道。? ? ?? ?网 w?w?w?.?8?1?z w?.?c?o?m 福寿老这样百岁老人,都难入不观主人之眼。 不观主人忽然抬起头,看着前方,语气柔和的说道:“比如这样的人,这样的美人。” 几人的目光跟随望去,他们看到了一个美人。 带着奇花面具的小岁。 小岁这时正是睡了。 她本来就有些倦困,现在上了宝座,一放松下来,之前来时的紧张和好奇都消磨了去,便有了倦意。 她的睡相很好,两只手合十做枕头,甜笑憨然,好像是在做美梦。 “果然是美人。”白骨道君目光迷离的叹道。 “竟有如斯美人。”摩诃罗也忍不住叹道。 “大师也动了凡心?”绿萝仙子调笑一声,却也忍不住喃喃自语道:“错了,连我都动心了,竟生不出一点妒忌心。世上真有这样的美人?” 福寿老笑呵呵道:“总有一些人,让人瞧见就喜欢。这样的人,不观主人想不记住都难。” 几人收回目光,绿萝仙子说道:“老君呀,他不是你的朋友吗?可他却不记得你。你不生气?” 福寿老笑呵呵道:“仙子有所不知,正因为是朋友,所以才要经常忘记。不然怎么会有久别重逢的惊喜?” 绿萝仙子喃喃自语道:“人生若只如初见?” 不观主人说道:“不错。有些人,有些事。虽然我不愿记得,但再见时,总会想起来。” 福寿老笑眯眯道:“比如老朽。” 白骨道君也恍然道:“比如白头名将。” 又说回这柄不世凶兵。 不观主人又问道:“摩诃罗大师,你第一次白生出时,年岁几何?” 摩诃罗说道:“我年幼出家,十八岁受具足戒。律师征询了我的意见,用药锁了顶上生气。何时白生,却也不知。” 不观主人说道:“我观大师禅功不浅,想来花甲之年,也许才会生出银丝白雪。” 摩诃罗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绿萝仙子不解道:“你问第一缕白生在何时是什么意思?” 不观主人说道:“字面的意思。生白,是每一个人一生都要经历的。它代表一个人的即将步入衰老。” 绿萝仙子闻言黯然道:“谁人不老呢?天人也不过如此。” 不观主人说道:“所以说,那是一柄给人带来一切的无敌兵器。却也带来了另一种东西。” 绿萝仙子问道:“是什么?” “死亡。” 不观主人冷冷的说道:“当持有它的人,生出第一缕华的时候,就是持有者丧命之时!”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那是一柄不许见白头的凶兵。 绿萝仙子感到一股寒意,说道:“白头而死,持有者都是一世名将。难怪会叫白头名将。” 白骨道君喃喃道:“竟有这样邪门的兵器?” 摩诃罗感叹道:“不祥之物,不祥之物啊。” 福寿老倒是摸摸自己乌黑的头,开玩笑道:“倒是不知我能不能拿它耍一耍。” 白骨道君嘿然道:“奇物有灵,自会择主。老君可不是名将。” 他似笑非笑道:“不观兄,我倒认为,白头名将的主人,倒未必一定是名将。” 不观主人冷笑道:“你认为我在说假话?” 白骨道君肃然道:“不。这世上谁不知道。不观主人从不说假话,也没有不知道的事。如果他不知道的事,那一定是不值得他记住的事。” 不观主人哼了一声,说道:“接着说。” 白骨道君看了一眼福寿老,说道:“老君,之前绿萝仙子提到一个人。姓司马,单名一个元字。想来老君还记得。” 福寿老语气转冷道:“我只知道这是一个死人。” 白骨道君笑眯眯道:“的确是一个死人。而且死了三十年。” 绿萝仙子浅笑道:“老君徒子徒孙遍天下。也不知熬死了多少徒弟。司马元,绝对不是第一个。” 一直在听几人说话的罗谦,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对这几个人谈论的话越来越感到有兴趣。 一柄凶兵,和一个三十年前的死人,似乎扯上了什么关系。 福寿老淡然道:“不错。司马元是我的徒弟。道君和仙子想要知道些什么?” 白骨道君和绿萝仙子一应一和,显然早有沟联。 白骨道君说道:“三十六年前,司马元离开中土,去往烟罗国。” 他看了一眼福寿老,嘿然道:“这一去,就没了音讯。他所有的仇家都以为这个人死了。死在异国他乡。他生前欠了许多债,也因此不了了之。” 福寿老淡然道:“他是个天生的赌徒。女人,孩子,都是他的筹码,他欠了什么样的债,我都不感到奇怪。” 白骨道君眯着眼睛道:“司马元是个赌徒,可他却是个极讲信用的人。他嗜赌成性,卖妻卖女,可从来不欠账。这是他唯一的优点,也是所有认识他的人,愿意借钱给他的原因。” 福寿老哼了一声。 白骨道君说道:“可是在三十六年前,他借了他这辈子最大的一笔债。” 顿了顿,他一字一句道:“黄金十万两!” 黄金十万两! 这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世间任何一个巨富商贾,都不敢说自己能拿出这个数字。 这个数字,连不观主人都动容道:“黄金十万两?只怕这世间没有几个人能拿得出来。” 摩诃罗也奇怪道:“难道是金钱锁?” 连皇帝都要借钱的金钱锁,自然能拿得出来。 白骨道君说道:“不。三十六年前,还没有金钱锁。借钱的人,是玉罗君。” 说完,他的目光,望向了罗谦。 罗谦心中一跳,蓦然想到龙在唱名的时候,自己的名号,岂不就是“玉罗君”? 面具之下的罗谦,神色变幻,禁不住望向坐在最中央的龙。有这副黑羽鬼面在,他倒不担心别人看出他的神情。 这个面具,倒是连目光也遮了去。 龙端坐高座,目不斜视,狰狞龙注视前方,一动不动,威仪万千。 从刚开始说了一句话,他便是如此,好像与此无关。 罗谦心中念头转过,他选择了黑羽鬼面,难道真的是玉罗君的身份?真的是这么巧?还是龙有意安排? 可他又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选这张面具? “这位就是玉罗君?” 罗谦心念极转时,不观主人露出炽热的光芒,说道:“鬼面之下,菩萨心肠。你是值得我入观之人。” 摩诃罗也动容道:“我想起来了。二十年前,有一个神秘的大善人。他像是菩萨,也像是神仙,挥一挥手,就能点石成金。而这些金子,从来不留,都会送给需要的人。如今北宗高僧道一大师,就曾受其恩施,建立‘如果道场’。昔年大江水患,三十万灾民流离失所。玉罗君点沙成金,换米救灾。” 他站起身,合十一礼,恭敬道:“虽着鬼面,实则菩萨心肠。您是真菩萨,万家生佛。请受我一礼。” 罗谦此时当真有一种坐蜡之感,眼前这位带着慈悲佛面的摩诃罗,显然是一位高僧。这一礼他哪受得起。 他同时又生出一股刺激,有趣之感。以他疏懒的性格,这很是难得。 绿萝仙子眼睛都冒出亮晶晶的光芒,喃喃道:“点石成金,世上真有这样的法术?” 福寿老笑呵呵道:“谁知道呢?老朽活了一百多岁,见过许多奇人奇事,点石成金的本事……倒真没见过。” 白骨道君说道:“老君没见过,你的徒弟司马元却见过。他不但见过,还得了十万两黄金。” 福寿老说道:“你是说这位活菩萨借给我徒弟十万两黄金,让他带去了烟罗国,然后死在了哪里?” 白骨道君说道:“传闻的确如此。” 福寿老眯着眼睛道:“真有趣。这件事,我都不知道。那个讨厌的家伙也死了三十年。这件事是谁传出来的?为什么时隔如此之久?” 白骨道君苦笑一声,说道:“你不用问了,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福寿老说道:“好,我不问。可我现在好奇了。十万两黄金,堆在一起,可不是一个人能拿走的。当时还有人在场。究竟是谁帮那个讨厌的家伙带走的?这些钱又拿去换什么?” 白骨道君说道:“我以为你能告诉我,所以我刚才才问你认不认识司马元。可现在,我觉得换一个人问更好。” 他说的人,自然是玉罗君。 白骨道君注视着对面那张可怖的黑羽鬼面,希望他能告诉他答案。 罗谦暗自苦笑,他根本就不是玉罗君,如何能回答他呢? 第十章 最尊贵的女人 罗谦无法回答,所以他决定不吭声。???网 w?w?w.81zw.com 不张嘴的人,永远不会说一句错话。 他并不担心对方难,因为他一向是一个和善的人。和善的人,运气一向不错。 他向来运气就很好。 果然,他的好运气来了。 不观主人嗤笑道:“道君的消息看来并不算灵通。玉罗君,从来都不曾开口。” “从来不开口?”白骨道君狐疑道:“为什么?” 绿萝仙子吃吃笑道:“我猜……他是怕被人要走那点金的手指头。” 她虽是在调笑,却很有道理。 菩萨度不尽世间人,被要手指头的神仙,也不只一个。 白骨道君说道:“我明白了。如果是我,我也不会开口。” 接着苦笑道:“不过这样一来,线索又少了,老君,我还要问你几个问题。” 福寿老说道:“你问吧。我也很好奇。我那讨厌的徒弟,到底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白骨道君说道:“司马元去了烟罗国,并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和十万两黄金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绿萝仙子说道:“如果我得了这么多黄金,一定会换个身份。然后滋润的享受下去。” 白骨道君说道:“不错。所以司马元消失了,烟罗国多出了一个举国轻重的人物。此人豪爽好客,招揽天下英才。花钱如流水,说是一掷千金也不为过。” 绿萝仙子说道:“这么巧?想来此人就是司马元了。” 白骨道君说道:“不。她不是司马元。” “为什么?” “因为这个人是一个女人。”白骨道君说道:“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听到此处,罗谦忽然联想到了什么。 他嘴角轻抿开来,似乎在两天前,有一个人曾经跟他说过一个“最尊贵的女人”的死讯。 绿萝仙子说道:“最尊贵的女人?难道那个女人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福寿老笑呵呵道:“皇后尊是有了,贵却未必。” 绿萝仙子笑道:“为什么?” 福寿老笑眯眯道:“因为皇后没钱。” 皇后没钱? 堂堂母仪天下的皇后,后宫之主,怎么可能没钱? 绿萝仙子笑的前仰后额道:“老君,你竟然说皇后娘娘没钱?” 福寿老叹道:“仙子有所不知。这位皇后娘娘,可是朝老朽借钱度日的。” 原来不只皇帝从金钱锁那里借钱。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竟也要借钱过活。 绿萝仙子怔了一下,随即摇头道:“这怎么可能?” 福寿老笑眯眯道:“为什么不可能?” 不观主人却道:“你那些肮脏事,休要说了。” 福寿老摸摸鼻子,干笑两声,接着郑重道:“道君说的最尊贵的女人,我想到是谁了。” “是谁?” “黄金公主!” …… …… 这世间,什么东西最贵? 毫无疑问,是黄金。它能使鬼推磨,也能使人疯狂。 一个有了无数黄金的公主,当然是最尊贵的女人。 听到这个名字,鬼面之下的罗谦哑然失笑。 “黄金公主?” 绿萝仙子皱眉道:“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福寿老笑眯眯道:“因为仙子你不是一个生意人。” 绿萝仙子好笑道:“老君莫要小瞧我这开楼子的。难道我没见过银子吗?” 福寿老说道:“不,老朽没有小瞧仙子。只是生意也分大小。在我们这些生意人看来。仙子的楼子,还真算不上生意。” 绿萝仙子收起了笑,冷笑道:“我知道了。看来这个黄金公主,真是一个很尊贵的女人。” 福寿老感慨道:“是啊。一个地位很高的女人,已经很了不起。可这样了不起的女人,又有花不完钱。那她当然是最尊贵的女人。” 绿萝仙子妙目一转,吃吃一笑道:“这样的女人,一定很多人惦记。” 白骨道君说道:“你说的没错。前不久,这个女人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绿萝仙子饶有兴趣道。 “被人奸~杀而死。” 绿萝仙子好似很兴奋的说道:“哦?这真是一个胆大包天,更无比贪心的淫贼。他品尝了这朵珍贵的花不说,竟然还杀了她。” 不观主人说道:“事情开始有趣了,道君不妨接着说下去。或许它值得我记下来。” 谁知白骨道君却摇头道:“可惜我不知道。事情到此为止。此事龙下府已经接手,再没有消息传来。” “哦?”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都想到了同一点:“这么说来,这位烟罗国的公主,是死在了中土?” “没错。” 白骨道君说道:“上月初七,黄金公主銮驾扈都,朝见皇帝。并送上镇国之宝,欲与皇朝永结同盟。可现在,这位黄金公主,却死在了扈都。” 福寿老叹道:“果然麻烦了。她死在哪里都可以,可偏偏不应该死在这里,死在这个时候。” 绿萝仙子眼睛转了转,说道:“难怪你要找到司马元。”却又皱眉道:“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白骨道君说道:“我关心的是另外一回事。之前我说了,黄金公主朝见皇帝,要送上一件镇国之宝。你们想到了什么?” 这很好猜,绿萝仙子说道:“听你的口气,想来是那件传说中的凶器了。” 白头名将。难道白头名将就是那镇国之宝? 白骨道君叹道:“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我听到些风声。但都没有切实的证据。” 绿萝仙子道:“可这跟司马元又有什么关系?” 白骨道君说道:“仙子可能不知道。司马元在离开前,有一个仇人。” 绿萝仙子不屑道:“一个输的一无所有的赌徒,也会有仇人?” 白骨道君脸上闪过古怪的的表情,说道:“赌徒也是人,当然也会有仇人。因为有人夺走了他最珍贵的东西。” 绿萝仙子好奇道:“什么?” 白骨道君道:“他的妻子和女儿。” 绿萝仙子咯咯笑道:“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话。他能把自己的妻女当做赌注输给别人,又怎么会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福寿老忽然说道:“仙子错了。我那个讨厌的徒弟虽然讨厌,但他却是一个爱妻子,爱女儿的人。可惜有人用了一些手段。让他赌了一个他必输的赌局。” 白骨道君眼睛一亮,说道:“那个人是谁?” 福寿老低下头,难掩心中的激动,沉声道:“我不知道。我调查了三十年,却从来没有查到这个人的消息。” “原来老君也不知道。”白骨道君难掩失望,说道:“如此说来,我的猜测倒是合理了。” 不观主人说道:“道君的意思是说,司马元向玉罗君借了十万两黄金,是为了换取白头名将?好杀了仇人报仇?” 他摇摇头,说道:“这不合理。十万两黄金,要杀一个人,即便这个人是天下第一高手,也必死无疑。” 十万两黄金的花红,足够让江湖人疯狂。 白骨道君叹道:“不观兄说的是。这的确不合理。可只有这个解释,是目前最合理的。司马元想要报仇,拿着十万两黄金去烟罗国,从黄金公主的手里,换取了白头名将。” “也许他拿着这柄凶器,成为了无敌的名将,杀死了自己的仇人。最后被凶器反噬,失了性命。另一种可能——” “另一种可能是,黄金公主拿到黄金,却没有交出白头名将。杀死了司马元。” 白骨道君话说半句,就被一个人打断。 几人精神一震,同时起身失礼道:“龙。” 一直默不作声的龙终于插言道:“楼外楼不插足红尘,却不容仙折红尘。” 白骨道君难以置信道:“龙的意思是……” 龙道:“那三魔叛出楼外楼,与此事有关。今日楼外楼开楼,也是如此。” 白骨道君皱眉道:“龙的意思是,百草仙,勾魂使,御皇尊三人叛逃,都是因为此事?” 龙道:“事有蹊跷。这只是一个线索。尔等需要调查个明白。” 他忽然转向罗谦,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这件事,由玉罗君负责。” 第十一章 大户人家 罗谦又昏迷了。? 八一?中 文? 网 w?w?w?.?8?1?z w?. com 这无处可察的迷香当真很厉害。无声无息,让所有人都睡着了。 罗谦睁开了“第三只眼”。 不只自己和小岁昏迷,白骨道君,福寿老,绿萝仙子,不观主人,摩诃罗,同时中招。 只有一个人没事。 那就是龙。 龙缓缓站起身,高声道:“来人!” 楼阁门打开。 六个带着铜面具的人走了进来。 龙挥挥手,铜面具六人分别上前,将罗谦等人一一抱了起来,唯独留下了摩诃罗。 “难道只有龙才是楼外楼真正的主人?” 罗谦心中猜测时,他和小岁被带出楼外楼。 铜面具提着他和小岁,行的飞快,每一人都是轻功高手。 他们不说话,好似都是哑巴一样。 “啊,啊!” 铜面具开口嘶嘶啊啊的叫了两声。 罗谦心中一动,对方果真是哑巴。 又是那个小船,从船上被放下。 罗谦哑然失笑,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艘小船会无凭自动。原来在船底,有三根肉眼极难现的丝线,连在巨艟的某处。 至于小船前行,是因为水鬼。 有人在船下推船而行。 这就是楼外楼展现出来的神秘。说出来,一文不值。可如果换做他人,此时根本瞧不出来。 船到对岸。 羽衣会五人再次出现。 原来他们一直在岸上等候。 不过,他们似乎受了伤。 船一靠岸,羽衣会两人上前拿住罗谦和小岁。 嘴冷冷说道:“走!”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娇喝:“把人放下!” 罗谦一眼望去,就见一道匹练的剑光闪过,羽衣会二人根本反应不过来,拿人的手,被切开两个指头。 可这二人连痛都没喊一声,手更是没有松开。 “拦!” 嘴惜字如金,另两人如炮仗般冲了上去。 “退!” 嘴一挥手,三人飞快退去。 罗谦回头看到一个娇柔的身影,心中没来由的一暖。 …… …… 马车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被震晕的元放和六个护卫,还倒在地上,没有醒来。 羽衣会的人来去匆匆,将人安置好,立刻离开。 不一会,罗谦和小岁同时睁开了眼睛。 “唔,睡得真舒服。”小岁抻了个懒腰,接着惊讶的说道:“少爷,我们回来了?咦?难道刚才是做梦?” 忽然袖子里落出一件东西,正是那奇妙无双的面具。 “是面具!” 小岁开心的叫了起来,她太喜欢这个面具了。 罗谦也从怀里拿出那只面具。 黑羽鬼面,玉罗君。 盯着面具半晌,罗谦说道:“小岁,这两个面具收好,不要让外人看见。” 小岁奇怪道:“为什么?” 罗谦对小岁没有什么隐瞒,当下一五一十的将生的一切说了一遍。 “……这么说,少爷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小岁听完后,笑不出来了。 “嗯。”罗谦把玩儿着面具,说道:“龙下府的人刚到,你我就被人‘请’了去。我又莫名其妙成了玉罗君。如果说都是巧合,你相信吗?” 小岁摇摇头,忽然说道:“少爷,你觉得是不是很像?” “像什么?” “这个楼外楼,似乎和逍遥居很像啊。”小岁拿着手中的面具,说道:“没有特别的交易。只是提供一个来来去去的地方。彼此都带着面具。” 罗谦点点头,说道:“的确很像。逍遥居是以酒邀人。这楼外楼却是提供了一个身份。红尘行走的身份。” 他将面具收了起来,露出了一丝笑容:“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楼外楼,黄金公主,玉罗君,我倒真期待这次扈都之行了。” 小岁靠在一边,有些惊讶。一向懒散的公子,竟然对一件事,产生了兴趣。 “罗公子,小岁姑娘?” 脚步声传来,元放急切的走来,车门被拉开。 “我们没事。” 元放见到两人没事,不由松了一口气,神情却很难看。 “罗公子和小岁姑娘刚才去了哪里?”元放沉声问道。 罗谦温和道:“一个我也说不准确的地方。见了几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元先生,你们没事吧。” 元放显然对罗谦的回答并不满意,可他却没好意思继续追问。 “罗公子和小岁姑娘没事就好。我们没受伤……谁!” 元放猛然回头。 “是我。罗公子和小岁姐姐呢?” 曼尘道旁,侯赢俏丽的身影出现。 “侯姑娘,我们没事。” 罗谦探出身,对侯赢招了招手。 侯赢走上前,很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他们五个联手挺厉害的。” 罗谦郑重道:“如此危险,侯姑娘却不离不弃,是我该说感谢。” 侯赢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看了半天,点点头,嗯了一声。 元放震惊道:“侯姑娘与那五个人交过手?” 侯赢点点头。 “胜负如何?”元放见识过侯赢出手,他连剑都没有看清楚。 侯赢带着一种奇怪的神情说道:“他们没有一个人值得我拔剑。可是偏偏我杀不死他们。” 元放一怔,奇怪道:“哪有杀不死的人?” 罗谦笑道:“当然没有杀不死的人,除非那根本就不是人。” 元放眼睛一亮,说道:“难道公子知道他们的来历?” 罗谦点点头,说道:“猜到了一些,但还不能确定。” 他邀请侯赢上车,微笑道:“离开吧。到了扈都,我们再说。” …… …… 扈都。 中土最繁华的都城。 苏州府也是天下少有的繁华之地。可比起扈都,还是差了一些。只是这辆从苏州府来的马车,并没有直入新城。 “好多人啊。好窄的巷子。” 拉开车帘,小岁看了半天,只出这样一个感慨:“要是没人带着走,很容易迷路的。” 小岁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可不怎么记路。 侯赢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她说道:“这里是老城区。像这样的巷子,到处都是。” 罗谦说道:“侯姑娘是扈都人?” 侯赢摇摇头,说道:“只是小的时候,在这里住过一阵子。”她看着罗谦,忽然说道:“罗公子,小岁姐姐。既然已经到了扈都,我也该走了。” 小岁啊了一声,颇有不舍道:“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侯赢摇头道:“龙下府那种地方,我没有兴趣去。” 罗谦温和道:“姑娘还去杀人吗?” 侯赢脸色微红道:“我其实不喜欢杀人的。”可目光却很认真:“但讨厌的人,总还是要杀的。” 罗谦叹道:“人都是会变得。没准以前讨厌的人,现在不讨厌了。” 侯赢想了想,点点头,说道:“我会看清楚的。” 打开车门,几步就消失在巷口。 “终于走了。” 元放忽然松了口气,侯赢虽然一路护送,但元放还是很紧张。因为他怕那柄望舒剑。 龙下府到了。 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名动天下的龙下府,竟然是在老城郊区的旧宅大院,只怕没人会想得到。 当然,这里也不是真正的龙下府。 只是龙下府的一个据点。 而这个据点的名字很有意思。 “大户人家?” 朱红大门上,挂着一个有些破旧的门匾。门匾上面,写字“大户人家”四个大字。 罗谦抬头看着门匾,不由轻笑了起来。 小岁好奇道:“少爷,什么样的人家算是大户人家?” 罗谦想了想,说道:“住的地方,比一般人家都大。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极好。人丁兴旺,长久太平。想来就是大户人家了。” “公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 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里面走出来一个眉清目秀的黑衣少年。 “哦?我说错什么了吗?”罗谦微笑道。 “公子说的倒是没错,只是不太准确。” 黑衣少年说道:“之前公子所说的标准。那只是用在其他州府。” 他傲然道:“可莫忘了。这里不是苏州府,这里是扈都。” “天子脚下!” 第十二章 清风明月 地方不一样,有些规矩和标准,就要变一变。八一中 ?文网? ? w?w?w?.?8?1?z w .?c?o?m 就比如苏州府出来的厨子,看不起北方师傅三两下的糙功。秦淮河的俏姐儿,看不起两腿一张,不通琴棋书画的掩门儿寡妇。 苏州府商贾巨富无数,各个都算得上是大户人家。 可来了扈都,也要擦干净脸上的傲气,规规矩矩的承认自己是个可怜的暴户。 站在大户人家的门匾下,罗谦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叹道:“说的也是。大户人家也是有差距的。比起来,我那逍遥窝连个小门小户都算不上,顶多算个狗窝。” 这话说的颇有自黑的意思,饶是带着些许敌意的黑衣少年,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说道:“你说这句话,钱豪一定会气死。我听说他平时最爱吹嘘的一笔买卖,就是抢在金钱锁前面,买下了苏州府最好的宅子。” 钱豪是一个生意人,更是一个豪客。人如其名,有钱,豪爽。 更是一个爱酒之人。 罗谦笑呵呵道:“那你一定不知道,他私底下和他的六房妻妾说过,他这辈子做的最亏的一笔买卖,就是买下了苏州府最好的宅子。” 黑衣少年眉头一皱,问道:“为什么?” 罗谦说道:“因为他想进去,也是要花钱的。” 黑衣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笑道:“我知道了。要进逍遥居,就要有好酒。好酒,也是要钱的。” 他这时才真正的打量起了罗谦,然后说道:“你就是千杯酒?” 罗谦叹道:“千杯酒,自然是酒。没想到我竟然比不上一杯酒。” 黑衣少年肃然道:“那是因为酒比人出名。就好像剑客。人们记住的永远都是他的剑。” 罗谦叹道:“那真可怜。” 黑衣少年说道:“我听说千杯酒,是一杯让人无法拒绝的酒。只要喝过的人,都会终生难忘。” 罗谦满脸可惜道:“只可惜喝过的人很少。” 黑衣少年奇怪道:“为什么?难道我要喝,你敢不给?” 这话说的很生硬,也似理所当然。 罗谦带着一种莫名的情绪,说道:“不。我酿的酒,谁都可以喝。可是敢喝的人,却很少。” 黑衣少年笑了,说道:“那我一定是那个敢喝的人。因为我一向胆大包天。” 小岁奇怪的看着黑衣少年,心想哪有人会这样说自己? 罗谦听了却笑了,他说道:“那太好了。我们一定会成为朋友。” 黑衣少年皱眉道:“为什么?” 罗谦很认真的说道:“因为喝过我酿的酒的人。最后都成了我的朋友。” 黑衣少年眉头一挑,说道:“你的朋友很多?” 罗谦微笑道:“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人在江湖,总还是需要一些朋友的。” 黑衣少年摇摇头,说道:“朋友再多,也未必会在关键时候来救你。就比如现在,我想杀你,你的朋友救的了你吗?” “能!” 说这话的人不是罗谦,而是一个风一样的男人。 因为他来去就像是一缕清风。你会警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但你绝对不会去警觉一缕清风。 黑衣少年眼中丝毫不隐藏自己的战意,他看着那个站在巷口,穿着道袍的男人,说道:“你是清风?” 清风就是清风,连名字都是。 清风不是个道士,可他却爱穿道袍。名字也是常见的名号,清风明月,数一下庙子堂口,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可江湖上只有一个清风,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他的轻功很好。 江湖人都知道,世上最难练的武功,不是掌法,腿法,也不是器法招式。而是轻功。 一个顶尖高手,如果他的轻功不好,是绝对杀不死一个轻功比他好的人。 黑衣少年冷笑道:“我未必追的上你,却也未必需要,因为杀一个人,比救一个人更容易。” 清风冷冷道:“我未必能打得过你,也未必能保护的了他。可我的轻功很好,用毒的功夫也不错。我会下毒,各种各样的毒。” 黑衣少年心底没来由的一寒,他的确对自己的功夫很有自信。 他很傲,但并不是白痴。一个来去自如的轻功高手,还是一个使毒的高手。这样的人想要害你,简直防不胜防。 他盯着清风看了半天,然后对罗谦道:“你说的没错。你果然有很多好朋友。” 罗谦也很意外,但他现在笑的很得意。 黑衣少年愈讨厌这个比他长得还好看的男人。 “进来吧。” 黑衣少年转身进了门。 元放终于松了一口气,冷汗直流。 “他是谁?”罗谦好奇的看着黑衣少年的背影。 元放带着敬畏的目光,低声说道:“是三总管。” 罗谦恍然,难怪有这般口气,原来是龙下府的三总管。 他回头看了一眼清风,微笑道:“你怎么来了?” 清风冷冷说道:“不是我来了。实在是你身上的味道太浓,十几里外都闻得到。” 罗谦嗅了嗅自己的身上,奇怪道:“我身上有什么味道?” 清风说道:“胭脂味。” 罗谦哈哈大笑道:“那一定是我家小岁的味道。” 小岁满脸羞红,谁知清风摇头道:“不。这股味道我在什么地方闻过,很特别,令我印象深刻。” 罗谦心中一动,他想到了那个迷香。的确很特殊,可为什么清风说他是胭脂味? 他压下这个疑问,说道:“你不在巴蜀呆着,怎么跑扈都来了?” 清风说道:“受人之托,查一件事。” 罗谦说道:“最尊贵的女人?” 清风神色一变,奇怪道:“你怎么知道?” 罗谦摸了摸下巴,说道:“因为我们来扈都要做的,是同一件事。” 清风眉头一皱,说道:“原来这就是你来龙下府的原因。我之前还奇怪,你怎么和这群密探扯上了关系。” 罗谦说道:“你呢?是受谁所托?” 清风说道:“这个人你也很熟。巴蜀焦家的大公子。” 罗谦说道:“我记得他是你表亲?” 清风点点头,说道:“是我表叔。他开口,我不能不来。” 罗谦微笑道:“那太好了。有个熟人帮忙,我正好可以偷偷懒。” 清风冷冷的说道:“抱歉。我只是来看看你。我现在就走,你也别来找我。” 说完,闪身走人,眨眼的功夫,就没了踪影。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罗谦遗憾的摇摇头。 …… …… 清风走了,罗谦还是进了大户人家。 这府邸果真很大,但也仅仅是大。 没有林子,假山活水也去了。只有屋子,看起来光秃秃的,极为压抑。 “这地方,人呆久了,正常也要变态了。” 罗谦走的很慢,一边悻悻的挑剔着。 他是个很懒的人,喜欢看梧桐树,躺在树下晒太阳,如果旁边有人给他讲个故事,那就更好了。 可除了自己的逍遥窝,这一切就都没了。 “嗯,我也不喜欢这里。” 小岁很认同的点了点头,她也不喜欢这个地方。 罗谦打了个哈欠,说道:“这鬼地方这么大,人也见不着几个。我看我们也不要等了,自己找个地方吃喝睡觉吧。” 元放也是第一次来,他也没有想到,龙下府的据点,竟然是这个样子。 “去收拾几个干净的房间,再买些酒菜回来。” 元放吩咐手下,接着歉意道:“招待不周,公子见谅。” 罗谦摆摆手,说道:“没事。先吃饭,再睡一觉。你们也折腾的累了。” 元放还真不累,对于他这种经常行走天下的密探来说,昼夜颠倒,长途奔行,早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他只是有些懊恼,因为他现朱五此时不在家,三总管主事了。 三总管,是最不好说话的一个人。 用过晚饭,小岁替罗谦洗过脚后,就去隔壁的屋子睡去了。长途劳顿,小侍女也有些吃不消。 罗谦躺在床上,闭眼假寐,却没有入睡。 他在等一个人。 黑暗的屋子,撒进来了一片片月光。 一个身影,跟月光一起进了屋来。 身影细致窈窕,看不清脸,但那一定是一张动人的姿容。她步子很轻,一点声音都没有。 罗谦感觉有趣极了,半夜三更,一个女人摸进了一个男人的房间。 她是谁,来做什么呢? 第十三章 白骨 罗谦有一张很俊的脸,这张脸给他带来了很多便利,也给他带来过很多麻烦。? 网 w?w?w?. 8?1zw.com 在苏州府,他身边从来不缺少女人。 可每一个接进他的女人,都不会呆的太久。 因为他太懂女人了。 这很奇怪,太懂女人,却不讨女人喜欢。 因为女人自己都不懂自己,男人如果懂了,她们就会像是蝴蝶穿过花丛一样,不沾一点芬芳。 当然,小岁除外。 他闻到了一股香气,味道很清,好像是夜晚荷塘里的花香。 罗谦很喜欢这个味道,于是他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一张脸,一张女人的脸。 这当然是一句废话。不过废话也有它的理由。 因为这张脸很可怕,爬满了虫子。像是从饿鬼道里爬出来的恶鬼,坟中走出的骨头架子。 她能立刻引起别人生理上的不适。 可睁开眼睛的罗谦,非但没有感觉到恶心,反而带着一种欣赏。 这个女人走了过来,一张可怖的脸对准罗谦,吹了口气。 这本应是一口臭气熏天的腐气,可罗谦却觉得很香甜。 他喃喃道:“你是仙女吗?” 女人说道:“我不是仙女,我是鬼。坟墓里爬出来的恶鬼。你看我的脸,还不害怕?” 罗谦微笑道:“我不怕,因为你很美。” 女鬼说道:“你以为我骗你吗?” 她拉开了身上的纱裙,脱光了上身。月光一照,里面赫然是森然的白骨,和无数的腐虫。 罗谦痴迷的看着,说道:“我一定是在做梦,三个半夜的,竟然有一个人间绝色,脱得光溜溜的爬上我的床。” 女鬼忽然不动了,她收回了身子,也穿回了衣裳,冷笑道:“你是瞎子吗?” 罗谦摇头道:“不,我怎么会是瞎子?” 女鬼说道:“不是瞎子,怎么会把女鬼当成美女?” 罗谦忍俊不禁道:“瞎子是看不见美女的,当然,也看不见鬼。” 女鬼说道:“那你就是一个傻子,只有傻子才会把丑陋当做美丽。” 罗谦说道:“你很丑?” 女鬼摇头道:“不,我很美,我生时很美。可我现在死了,变成了烂肉,变成骨头,就很丑。” 罗谦严肃道:“不,你不知道,我修炼过白骨观。” 女鬼皱眉道:“那是什么?” 这个皱眉的动作,从颌骨掉出一大团白色的蠕虫。 罗谦说道:“一种无论睁眼闭眼,不分男女,都是光的白骨人的功夫。” 接着他感慨道:“纵观白骨也风~流啊。” 女鬼冷冷的说道:“那你想不想做一个白骨身下死去的风~流鬼?” 她开始脱衣服,很快脱得光溜溜,爬上了床,掀开了被子。 罗谦喃喃道:“我可以肯定,我真的是在做梦。” 女鬼说道:“不,你不是在做梦。你第二天醒来时,还会记得。” 罗谦奇怪道:“你不是要我死吗?风~流鬼还有醒过来的一天?” 女鬼说道:“不,那是因为我改变了主意。” “什么主意?” 罗谦没听到回答,因为他已经醉了,醉生梦死。 月亮隐去了光芒,屋子里好像生了什么,也好像什么都没有生。 第二天,晨光大亮。 罗谦从熟睡中睁开眼睛。 他坐起身,看着整洁的床被,揉了揉鼻子,心想,难道真的是一场梦境? 直到小岁端着盆,进来服侍他洗脸穿衣,他都没有清醒过来。 出了门,用过饭,昨日那个黑衣少年终于出现了。 “罗公子昨日睡得可好?” 黑衣少年问道。 罗谦很认真的想了一下,说道:“睡得很好,只是没想到来龙下府的第一晚,就过的这么愉快。” 黑衣少年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了他一下,说道:“我以为你会很讨厌这个地方。” 罗谦带着一种回味的表情说道:“之前很讨厌,可现在看起来,还不错。” 他看着黑衣少年,说道:“昨天晚上的女人是谁?” 黑衣少年皱眉道:“什么女人?除了你的侍女以外,这里哪有什么女人?” 罗谦奇怪道:“没有女人?”心里却喃喃道:“那昨天晚上的女人是谁?难道真的是女鬼?” 黑衣少年古怪道:“如果你想女人了,我也可以满足你。红胡同里什么姿色的女人都有。当然,钱要你自己付。” 罗谦叹道:“那就没意思了。” 黑衣少年瞅了他半天,没有说话,半晌后,说道:“你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本领,能让朱五费尽心思把你安排入都?” 罗谦说道:“其实我也很想知道。” 他看了一眼黑衣少年,说道:“看样子,你很不希望我来?” 黑衣少年冷笑道:“当然。” 罗谦看了他一会,说道:“我明白了。” 黑衣少年说道:“你明白了什么?” 罗谦笑道:“真要我说吗?” 黑衣少年冷笑道:“你也可以不说。” 罗谦若有所思道:“你和朱五关系不好吧。” 黑衣少年冷笑道:“你怎么知道?” 罗谦说道:“朱五请我来扈都,而且很急。可到了这里,我现没有一个人着急。” 他微笑的说道:“所以我想,其实龙下府早就有了安排,并不希望其他人插手。可朱五毕竟是龙下府的大总管,面子上总要给的。” 黑衣少年说道:“你是说我不给朱五面子?” 罗谦叹道:“你看。如果我是朱五的手下,尽管心里不以为然,嘴上总要尊称一声‘大总管’。” 黑衣少年盯着他看了一会,说道:“你猜的没错。我的确跟朱五关系不怎么样。他是大总管,我是三总管。外人都以为我是他的手下,但很可惜他们都猜错了。” 罗谦抱拳道:“失敬,三总管名声不显,原来只是不爱出风头。” 三总管冷笑道:“看来你很想出风头。别怪我没有提醒你,爱出风头的人,死的都很快。” 罗谦笑道:“不。事实上我一向很懒。也不太会拒绝人。所以我决定这几天好吃好玩,到处逛一逛,等朱五回来,我就告辞回我的逍遥卧去。” 三总管闻言,脸色缓和了不少,说道:“你在京城的一切用度,我已经命人给你备好。你要四处看看也好,毕竟扈都风月,还是不错的。”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罗谦一眼,转身离开。 …… …… 三总管果然是一个守信的人。 于是,小岁的荷包变得满满腾腾,让小侍女眼睛禁不住的亮了起来。 “少爷,以后有这种好事。我倒觉得可以多出来走走。” 小岁这样说,于是罗谦就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去走走。” 小岁奇怪道:“做什么去?” 罗谦说道:“当然是……要钱。” 小岁很奇怪,罗谦想要去找谁要钱,可罗谦没有说,小岁也就没有多问。 两个人出门去了,元放不知去了哪里,所以只有两人同行。 小岁挽着罗谦的胳膊,就像平时在苏州府一样。 “少爷,我们去哪?” “去吃东西。” 小岁惊讶道:“少爷早上没吃饱?” 罗谦摇摇头,问道:“你知道扈都最好吃的小吃是什么吗?” 小岁摇头道:“我怎么会知道。难道少爷知道?” 罗谦笑眯眯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决定先问一问。” 他走到一个炒糖的婆婆面前,询问道:“婆婆,问个事。这里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 婆婆拿着铲子,笑呵呵的看着他说道:“俊哥儿,要买点炒糖吃不?” 罗谦微笑道:“嗯,来两份。” 小岁上去付钱,婆婆盛了两份炒糖,嘴里话儿也多了:“你们是外地人吧。只有外地人才会摸不清问路。” 罗谦笑呵呵道:“总比自己瞎找强。好东西,可不容易找。” 婆婆笑道:“我给你指个地方,你去了,保证把你的舌头都吞掉。” 炒糖婆婆给了地址,那儿有全扈都最好吃的东西。 这个东西,有一个挺吓人的名字。 叫做哑巴生煎。 第十四章 手艺人 哑巴生煎是一种小吃。八一中? ?文 网 w?w?w?. 8?1 z?w .?c?om 简单来说,就是一种肉馒头。 这本来是苏州府出名的小吃。 罗谦和小岁本来就是苏州府的人,怎么会来扈都吃苏州府的小吃? 可罗谦还是来了,在一个叫做薛家酒楼的后门巷子。 巷子后有一个推车的汉子,车上放的是铁锅,屉子,水,面,火炭等等。 罗谦走上前,汉子带着讨好的笑容,从车上拿了两个凳子。 罗谦和小岁坐下,汉子点头哈腰道:“公子,小姐,想要吃点什么?” 罗谦微笑道:“怎么称呼?” 汉子擦着手道:“混饭吃的,哪有什么名字。公子叫我一声手艺人就行。” 罗谦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粗糙,厚重,是一双干活的手。 罗谦微笑道:“哑巴生煎。” 手艺人道:“马上就好,您稍等。” “等等。”罗谦叫住对方,说道:“我要吃的不是你车上的。” 手艺人手一顿,奇怪道:“公子,我的手艺全在这车上。您想吃别的,那我可就不会做了。” 罗谦微笑道:“不,你是手艺人,当然还会做别的。” 手艺人很认真的说道:“我只会做面食。” 罗谦说道:“不,你还会做别的,比如说……一种毒药。” 手艺人不笑了,他说道:“公子是谁?” 罗谦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难道手艺人不做生意?” 手艺人说道:“手艺人当然做生意。” 他看了一眼罗谦,说道:“谁介绍的?” 罗谦笑眯眯道:“很巧,隔壁街炒糖的婆婆,随便问的路,她就告诉我了。” “哦?玉婆婆?” 手艺人琢磨了一下,点点头,说道:“好吧。跟我来。” 手艺人麻利的收了摊子。 罗谦和小岁跟在后面,小岁小声问道:“少爷。他是谁?我们不是来买吃的吗?” 罗谦说道:“他就是手艺人。他卖吃的,也卖毒药。他做吃的的水平怎么样我不知道,可制毒的手艺,绝对是一流。” 小岁奇怪道:“少爷你怎么知道?” 罗谦平时很少出门,基本上都在自己的窝里呆着,可他似乎又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罗谦笑道:“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小岁没有问这个人是谁,不是怕罗谦不告诉他,是她自己根本不感兴趣。 挽着罗谦的胳膊,小岁又开心起来。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罗谦小时候跟她玩的寻宝游戏,很刺激也很有趣。 手艺人带着两个人走了一会,在一个不起眼的房子前停了下来。 开了门,手艺人招呼两个人进了去。 “请坐。” 这是一个独门院,一个石桌,四个圆凳。 手艺人热了一壶茶,给罗谦倒上。 罗谦说了一声谢谢,喝了一口,暖了暖胃。 手艺人坐在对面,搓了搓手,开口说道:“公子不是江湖中人?” 罗谦奇怪道:“不算是。怎么?就因为我不会武功吗?” 手艺人说道:“当然不是。只是我这手艺,一般只有江湖人才光顾。” 他看了一眼罗谦,说道:“你既然能找到这里,应该知道我的规矩。” 江湖是个乱糟糟的地方,可这乱糟糟的地方,偏偏大部分人都守规矩。 因为不守规矩的人,大部分过的都不算好。 罗谦说道:“听说一些。” 手艺人说道:“我做的东西,从来都不会重样,所以同一种毒,也只有一颗解药。” 这就是手艺人敢称自己是手艺人的原因。 这世界上使毒用毒的人很多,手法千奇百怪,多不胜数。可都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广为人知。 下毒,是会死人的。 每一种毒物的成名,都伴有江湖名宿的死亡。 这也是每一个使毒的好手最为得意的事。 可手艺人是个例外。他的手艺很好,却根本不在乎名声。 他做出来的毒药很多。 可极少有人知道名字。 因为他每一种毒都不一样,杀了一个人,就不会重复使用第二次。 罗谦说道:“我需要付出什么?” 手艺人说道:“钱,还有你的命。” 手艺人的声音很冷,可罗谦却微笑的说道:“好。我答应你。” 手艺人看了他一眼,回屋了一趟。 小岁急道:“少爷,他说要你的命呀。” 罗谦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别担心,他只是个手艺人。” 小岁听不懂,但她会相信罗谦,罗谦说没事,那一定就没事。 手艺人回来了,端了一碗水。 “喝吧。” 手艺人递了过来,那是一碗水,水里有什么,随便猜也猜得到。 罗谦接过来,毫不犹豫,仰头喝了下去。 手艺人盯着他一滴不剩的喝了下去,这才满意的说道:“好。我现在终于相信,你真的不是一个江湖人。” 罗谦笑呵呵道:“哦?如果换做是江湖中人,会怎么做?” 手艺人道:“一般人,脾气好的会威胁我几句。脾气不好的,会直接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罗谦叹道:“看来我是个聪明人啊。” 手艺人点点头,他口中的两种人,基本上都已经是死人了。 手艺人问道:“你要什么样的毒?” 毒有很多种,仔细划分出来,将近上万种。每一种毒的分量,用法,也不尽相同。 罗谦说道:“一种迷香。闻到的人,立刻就会昏睡。” 手艺人说道:“这种东西很多,也很容易找到。不需要我出手。” 罗谦点点头,说道:“我要一种没人可以现的迷香。” 手艺人说道:“这也很容易。我有许多办法都可以做到。比如一种冰,在吸收阳光后,会变成气体,瞬间将人迷倒。毫无踪迹可寻。” 罗谦摇头道:“不。我要的是另一种。一种音杀迷香。” 手艺人眉头皱了一下,说道:“什么意思?” 罗谦说道:“一种迷香。在中毒前,会听到一种声音,使人产生幻觉。” 手艺人摇头道:“这有什么意义?” 他做的毒药是杀人的,难道有人会在杀人前,奏上一段音乐? 罗谦说道:“没什么意义。你能做出来吗?” 手艺人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如果配合特定的手法,应该没问题。” 罗谦点头道:“好。不愧是手艺人。小岁。” 小岁掏出荷包,放在了桌子上。 手艺人拿起来,掂量了一下,然后收入怀中。 “你刚才中了一种毒。” 手艺人说道:“只有我能解。一个月后,我会送到你手里。” 原来这就是“要命”的意思。 手艺人的手艺很厉害,可想要他命的人也不少。因为不知道有多少江湖人,都是间接死在他的手里。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手艺人安全的换一个身份。 罗谦点了点头,和小岁离开了手艺人的屋子。 刚到门口,他们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清风?” 罗谦惊讶道:“你来做什么?” 清风一身素色干净的道袍,站在门前,对罗谦说道:“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 罗谦笑呵呵说道:“难道你担心我这个你唯一的朋友的安全,在暗中保护?” 清风说道:“我只知道你是一个懒人,没想到还是一个厚颜无耻的人。” 小岁噗嗤一声乐了。 罗谦叹了口气,说道:“你真是一个没有幽默感的朋友。” 清风没跟他扯淡,直接问道:“你来找手艺人?” 罗谦奇怪道:“你也听说过他?” “我说过,我的轻功是第二,最厉害的,是使毒。”清风看了一眼看似普通的人家院子,说道:“手艺人是一个不出名的传奇。我想见识一下。” “哦。”罗谦点点头。 清风说道:“我不知道谁介绍你来的。不过看样子你已经和他做了一笔生意。” 他眉头皱了一下,忽然拉起罗谦的手腕。 罗谦微笑的看着他,没有挣脱。 清风替他把了一下脉,奇怪道:“你没有中毒,难道你没和他做生意?” 罗谦低声笑道:“做了,也吃下了毒药。只不过我这个人,是百毒不侵的。” 清风盯着他看来半天,最后进了手艺人的院子。 罗谦拉着小岁,站在门口,对他笑道:“快点出来,一会一起喝酒去。” 第十五章 神剑兆章 薛家酒楼是一家百年老店,传承了数代人。八一中?文网? w?w?w?.81zw.com酒菜的滋味,即便是在繁华的扈都,也算得上是一号。 薛家酒楼今天的生意很火爆,火爆到掌柜和伙计都战战兢兢。 因为今天,这家酒楼里吃饭住宿的,没有一个是普通人。 罗谦,小岁,还有清风三个人走了进来,伙计紧张的上前招呼道:“三位住店还是吃饭?” 罗谦看了看四周,说道:“吃酒,只是你这里还有地方吗?” 伙计连忙道:“有,有,请这边来。” 跟着伙计上了二楼,靠窗的地方,正巧有一张空桌。 三人坐好,罗谦要了几个小菜,他现伙计的手有点抖。 “这位小哥儿,你好像身体不舒服?” 伙计紧张道:“我,我没事,谢谢客人关心。” 罗谦摆摆手,伙计如蒙大敕,下去叫菜去了。 罗谦看着他的背影,说道:“这孩子,怎么怕成这样?” 清风冷笑道:“如果我在他这个岁数,身边尽是些刀头舔血的狂徒,我也会紧张。” 罗谦奇怪道:“我听说扈都的治安一向很好。” 清风说道:“你也说了,是一向很好。可也有不好的时候。” “哦?” 罗谦说道:“说来听听。” 清风说道:“听说过傅清尘这个人吗?” 罗谦摇头道:“没听说过,他很出名吗?” 清风说道:“他这个人不出名,但他做的事你一定听说过。他偷了一柄宝剑,并用这把宝剑杀了一个人。” 罗谦恍然道:“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前些日子,有一个不入流的少年侠客,向一位江湖名宿讨教,却在比试的过程中,失手将这位名宿的手给伤了。这位少侠慌不择路,抢了人家的剑,还杀了一个见证人。” 清风说道:“这个少年叫傅清尘,是白云观主的弟子。那位名宿也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授艺恩师白云观主。” “师徒?我听到的,似乎和你说的有些出入。” 罗谦疑惑道:“难道我的消息不灵通了?” 清风说道:“不是你的消息不灵通,而是白云观特意隐瞒了消息。” 罗谦说道:“家丑不可外扬?” 清风摇头道:“不,纸包不住火。况且现在,这也算不上是家丑,只能算的上失手。白云观真正在意的,是丢了东西。” 罗谦说道:“那柄宝剑?” 清风点头道:“这柄剑你一定听说过。” 罗谦没好气道:“快说吧。我已经忍不住想要知道了。” “兆章神剑。” 清风说出这柄剑的名字,罗谦也惊到了。 “那柄传说中藏着道门秘传总纲的兆章神剑?”罗谦皱眉道:“这柄剑,不是早在前朝,就已经遗失了吗?怎么会落在白云观的手里?” 清风说道:“我也不知道。消息如今已经传的无人不知,所以现在的扈都,并不怎么太平。” 原来如此。难怪惹来这么多江湖中人。 一柄神剑,其中藏着道家秘传,这对于江湖人来说,只怕比黄金还要宝贵。 不过,罗谦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白云观丢了东西,为什么他们不去盯着白云观?”罗谦奇怪道:“难道那个傅清尘就躲在这附近?” 清尘次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说道:“这回你就猜错了。这些人不是盯着别人,而是来找你的。” “找我?” 罗谦这回真的愣住了。 还没等他问及原因,已经有人靠了过来。 此人有一头茂密秀丽的长,他不像是平常人挽起髻,而是扎成了麻花辫。 如果麻花辫出现在一个少女的头上,那一定很赏心悦目。可若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那就不怎么太让人舒服了。 “罗兄你好。” 麻花辫一屁股坐在空出来的椅子上,拱手道:“在下小盘。” 麻花辫名叫小盘。 罗谦没听过这个名字,可他很认真的回礼道:“小盘兄你好。” 小盘道:“都说千杯酒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原来是真的。” 罗谦奇怪道:“为什么?” 小盘说道:“因为你是第一个没有对我的辫子露出厌恶的人。” 他看了一眼四周,说道:“我很讨厌别人看我的辫子,特别是他们看辫子时的神情。” 接着他温和的说道:“罗兄就不一样,而且这位姑娘和这位道长,也没让我失望。” 清风冷笑道:“如果我们让你失望了会怎么样?” 小盘说道:“那我就不跟你们做朋友。” 罗谦还以为他会说让他失望了就会杀人,原来只是不做朋友。 罗谦大感有趣道:“你交朋友的标准真有意思。” 小盘也笑道:“是吗?我的朋友也这么说。” 罗谦说道:“你这个朋友我交下了,有机会我请你喝酒。” 小盘眼睛一亮,说道:“罗兄酿的酒,天底下没有人不想喝,难道我有这个资格?” 罗谦哈哈笑道:“我的酒谁都能喝,喝了我酿的酒,都会变成我的好朋友。” 罗谦的话音刚落,有人就冷笑了起来:“请人喝酒要赶快了。因为很快就变成最后一杯了。” 角落里传出来一个声音,小盘的脸沉了下来,呵道:“谁在说话。” 回应他的是两根筷子,直插他的眼球。 罗谦看得很清楚,筷子是被一个人举轻若重的丢了过来。 筷子很轻,但足够杀人。 小岁也看见了,她眼睛眨了一下,她惊讶的在想,原来一双吃饭的筷子也能成为杀人的武器。 清风也看的清楚,也有自信躲过,可他没有动,因为与他无关。 小盘感到了死亡的召唤,他毫不怀疑,下一秒自己的身上就要多出两个血洞。 他当然不愿意这样的死去,于是他伸出了两只手 他的手很厚,一上一下的叠在一起,分别向两个方向运动,抱胸画圆。 就像是一对磨盘。 磨盘磨碎了筷子,摧枯拉朽,并且无声无息。 小盘收回了双手,木屑像沙子一样从他的手掌散落到了地下。 二楼中的有心人暗地里都抽了一口冷气,而那个偷袭的人,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小盘没有去追,只是露出一丝嘲讽。 清风说道:“好厉害的功夫,你不应该叫小盘,就凭这双手,也该取一个威风一点的名字。” 小盘说道:“我认识你。你叫清风。你的轻功很好,像风一样。” 清风说道:“我懂了,你是个有意思的人。” 清风这个名字一点也不威风,可并不代表他的轻功不厉害。小盘也是一样。 罗谦叹道:“跟你们这些江湖人在一起喝酒,总要冒着莫名其妙被人杀掉的危险,还好我胆子一向比较大,不然早不知道死掉多少回了。” 他对小岁说道:“小岁,回去准备收拾行礼,我们早点跑路回家。” 小岁笑不可支,摇了摇头。 小盘也笑了,说道:“在扈都,没有人敢伤害罗兄。” 口气很大,可罗谦看得出来,小盘不是一个喜欢说大话的人。 罗谦对小盘的身份,徒然生出了一丝好奇。 伙计这时端上了酒菜,然后两腿抖的走下了楼,浑身冷汗直流。 他刚才亲眼见到一个人,从二楼跳了下来,接着就像是断气的死公鸡,在地上打了个摆子,就断了气。 而几乎在他死的一瞬间,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将他的尸体处理掉,最后连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伙计知道自己瞧见了本不该瞧见的秘密。 楼上,吃饭的江湖人渐渐散去。 走马江湖,武功不是最重要,可眼力一定要好。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要看得清楚。 如此,才是长久之道。 清风对罗谦说道:“看来,你惹来的麻烦真不小。” 罗谦也看出来了,这些人果然都是奔着他来的,不过刚才因为小盘出手,使他们暂时熄了念头。 罗谦闻言笑道:“我的运气一向很好。你说是不是,小盘?” 小盘也笑道:“是。罗兄遇到我,运气真的很不错,连我自己都嫉妒了。” 第十六章 白云深处 小盘的话引的小岁笑了起来,只是她不好意思笑出声,所以用两只手捂住了嘴巴。八 一中? ?文 网? w?w?w?. 81zw.com 小盘奇怪的看了一眼小岁,说道:“我的话很好笑吗?” 小岁摇摇头,但还是在笑。 小岁的笑容或许太有感染力,连小盘也笑了起来,说道:“你可真是个爱笑的姑娘。” 罗谦拄着额头,叹道:“虽然多了一个好朋友,可为什么我高兴不起来?小盘你能告诉我吗?为什么他们都来找我的麻烦?” “他们其实不是来找你的,而是找另外一个人。” 小盘夹了一口菜,喝了一口酒。 罗谦说道:“我猜,这个人一定是我的朋友。他是谁?” “这个人叫杨武,罗兄一定不陌生。” 小盘似乎毫不在意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杨武?怎么听着这么耳熟?”罗谦想了一会,问小岁道:“我是不是见过这个人?” 小岁偷笑道:“少爷你的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八个月前我们不是还见过杨大哥吗?” 小岁其实说谎了,因为在不久前,杨武刚刚到过逍遥居。 罗谦想起来了,原来是某个欠他钱死皮赖脸不还的家伙。 “原来是他。难怪他欠钱不给。还冲我大吼大叫。原来是拿钱消灾去了。” 罗谦说道:“他犯了什么事?” 小盘说道:“他犯的事。可不是钱能摆平。想来罗兄也听说了,白云观丢东西。是传说中的兆章神剑。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天下道门都要找他问个清楚。” “等等!”罗谦皱眉道:“这剑不是被傅清尘带走的吗?怎么又跟杨武扯上关系了?” 小盘说道:“剑的确是傅清尘带出白云观。不过后来被杨武盗走。” 罗谦摇头道:“我不相信杨武会这么做,他不是一个不知分寸的人。” 小盘冷笑道:“一个江洋大盗,还知道分寸?” 罗谦微笑道:“谁都有年少无知的时候。当一个人有了牵挂,他自然会懂得分寸。” 小盘道:“难道傅清尘会说谎?” 罗谦反应很快,他说道:“傅清尘已经被抓了?” 小盘点头道:“白云观妙道三仙亲自出手,任他躲到天涯海角也跑不掉。” 妙道三仙是白云观里挂单的一个道士,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来历,也没人知道他多大岁数。 但他的地位在扈都很高。几乎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会觉得不虚此行。 如果你有解决不了的事,那一定要请妙道三仙卜上一卦。 罗谦说道:“这么说来,傅清尘亲口承认他带出来的剑,被杨武盗走?” 小盘说道:“是。” 罗谦呵呵笑道:“听你说完,我更可以肯定,杨武一定是替人背了黑锅。” “为什么?”小盘问道。 罗谦说道:“如果杨武想要盗走一样东西,一定不会被人现,除非他愿意那么做。” 小盘不以为然道:“罗兄别忘了,如果是二十年前,你的推断也许有道理。现在的杨武,能有当年多少风采?” 江湖岁月催人老,任你一时英雄,也要被时光摧折。 罗谦说道:“我明白了。你一定还有别的佐证。傅清尘的话不一定让人信服。” 小盘惊讶的看了一眼,随即点头道:“不错。傅清尘一人的证明,当然不能让人信服,事实上,杨武在盗剑之后,曾经跟六个道门高手交过手。” 罗谦忽然笑了,他说道:“他们就这么肯定,跟他们交手的人就是杨武?” 小盘一怔,沉声道:“难道不是?” 罗谦叹道:“很多人都知道杨武是个大盗,可很少人知道,他亦是一位易容高手。连我都不知道他到底长的什么样,与他交手的那六个人又是怎么认出来的?” 小盘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喃喃道:“易容高手……这下糟了!” 罗谦忽然醒悟道:“难道你当时在场?” 小盘对这件事如此了解,若非当时就在现场,根本不可能了解的如此细致。 清风也恍然道:“你是白云观的人?” 小盘摇头道:“我不是白云观的人,但罗兄猜的没错,我当时的确在现场。” 他神情一肃,说道:“因为那柄兆章神剑,本来就是家师的佩剑。” 这回罗谦和清风都震惊了,罗谦猜出小盘一定是道门中人,并且当时就在比剑的现场,可他没想到,小盘的师傅,就是兆章神剑的主人。 清风愣了一下,接着苦笑道:“难怪你说老酒虫和你交朋友,是他的运气,原来你真的没说假话。” 此时清风已经猜到了,兆章神剑失传,本来就是假的。它一直就在道门之中。 小盘的师傅既然是神剑之主,那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老酒虫?”小盘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罗谦。 罗谦尴尬一笑,说道:“看来清风和江湖中人听到的消息,都是假的。傅清尘没有杀人,也没有夺剑?” 小盘说道:“罗兄猜对了一半,消息的确有误。但有一半是真的。傅清尘没有杀人,以他的功夫,也绝对伤不了家师。可他的确是夺走了兆章剑。并且是在我手里夺走的。” 说到后来,小盘有几分阴沉。 清风叹道:“能从你手里抢走神剑,这傅清尘的功夫也算是了得。可为什么传言他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剑客?” 小盘冷笑道:“你也见识过我的双掌,你认为一个不入流的人,能在我手里抢走神剑?不过你也没错,他的确是一个不入流的剑客。因为他擅长的根本不是剑,而是弯刀。” “弯刀?” 罗谦说道:“弯刀这种兵器,练得人极少。因为太过狠毒,太容易使人致残。白云观主的弟子,怎么会用弯刀?” 小盘说道:“罗兄见识不差,那的确是一柄凶器,如果不是我手上的功夫还算过得去,现在已经是残疾人了。” 他阴沉道:“他是观主晚年收下的关门弟子,来的时候,也是带艺投师,这件事生之前,连观主都没有想到他还会使弯刀。” 罗谦沉思了片刻,忽然问道:“这个傅清尘,你了解多少?” 小盘说道:“我了解的不多。不过听我师傅说,此人武学造诣不高,可精通道门奇术。平日虽然也练上几门道家剑法,但多是养生练气之用,不精此道。哎,现在想来,他是藏拙,有那么惊艳的刀法,还需练什么剑法?” 罗谦叹道:“我忽然有个不好的猜测。” 小盘愕然道:“什么?” 罗谦说道:“你们都在这里找杨武的麻烦,可杨武是被陷害的。这说明有人易容成了杨武从前的样子。” 小盘点头道:“我现在相信罗兄的话。” 罗谦又道:“可我大胆的想一下,傅清尘这个人,真的就是傅清尘吗?” 罗谦的话,像是一个炸雷,在小盘耳旁炸开。 “易容,易容……天呐,如果傅清尘被人掉包了,那现在白云观里关着的……” 小盘豁然站起身,郑重道:“我现在要马上去白云观,多谢罗兄指点。稍待几日,我亲自登门请罗兄喝酒。” 他掉头就走,罗谦却叫住他:“我索性无事,同去可好?” 小盘犹豫了一下,正想拒绝,可一想到事情愈诡异,他点头答应了下来。 …… …… 白云观不在老城区,而在扈都最繁华之处。 都说白云深处有人家。 可是白云观,却落在红尘俗世之中。 白云观是道观,可道观却不受香火。所以这里平日里也没什么俗人来,来的多是慕名的雅士。 几人赶到白云观,已经是午时。 刚进白云观,还没等罗谦欣赏一下这百年古刹的气息,忽然听到七声哀鸣般的钟声。 小盘神色大变,脱口而出道:“七声未离钟!不好,出事了!” 第十七章 草石有灵 “五离,怎么回事?” 听到钟响,小盘飞快的冲向了内殿。八一?中文网? w?w?w?. 8?1 z w?.?c?om清风一手拉着罗谦,一手带着小岁,跟在他后面,竟然也没有慢上多少。 白云观的道士此时都聚在内殿之外,脸上都带有悲怆之色。 小盘上前扯过一个年青道士,急忙问道。 “小盘师兄,观主他,他……” 名叫五离的年青道士浑身抖,眼睛止不住流出了泪水:“仙去了。” 小盘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不可能!” 五离脸上露出一丝憎恨:“师兄进去一看便知。” 小盘推开他,进了内殿。 罗谦几人也跟了进去。五离根本没有阻拦。 内殿名为静虑堂,是观主平日闭关之地。 地方不大,只有里外两室。 一进门,罗谦就闻到了一股气味,死人的气味。 当罗谦进入内室的时候,他先看到了小盘。他正握着拳头,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罗谦看到了白云观主。 他盘坐在垫子上,双目紧闭,脸上带着安详的神色。 他的衣服很整洁,穿着织绣楼定做的长袍。 白玉观主死了,一代道门名宿,如今就这么安然离去。 小盘颤抖的张开嘴,说道:“观主,是被人杀死的。” 清风皱眉道:“你怎么知道?我并没有看到外伤。” 小盘说道:“观主如今已经八十有二,养生有道,至今亦是纯阳脉。家师说过,观主最少还有三十年的阳寿。” 罗谦说道:“阳寿未尽,如今死了。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外伤?” 小盘强忍着悲痛道:“我不知道。观主虽然死了,但宝身却不容轻辱。我们出去吧,我要问问五离师弟。他是观主的侍者。” 四人出了门去。 小盘将五离拉到一旁,询问道:“五离,观主到底怎么死的?” 五离悲声道:“我不知道。今早我来给观主送饭,却没人应声,我以为观主还没起来。快到中午的时候,我送午饭时,才现门大敞四开。等我走进去的时候,就现观主已经仙去了。” 小盘怒火冲天道:“傅清尘,傅清尘!” 罗谦插言道:“五离道长,傅清尘和观主昨夜一直呆在一起?” 五离看了他一眼,作揖道:“这位公子是?” 小盘说道:“他是我的一位朋友,姓罗。” 五离说道:“原来是师兄的朋友。回罗居士的话,这些日子以来,观主一直都和傅……师兄同居一室。” 清风奇怪道:“这是为什么?” 小盘沉声道:“观主慈悲。为化解他一身戾气,所以将他带至闭关之处,每日为他念经化解。” 他一抬头,泪水盈目道:“可惜这贼子欺师灭祖!” 罗谦安慰道:“小盘兄暂缓悲伤。目前观主死因不明,下结论还早,况且之前小盘兄不也是有其他的怀疑吗?” 小盘揉了揉额头,说道:“很抱歉,罗兄,我现在感觉很乱。” 罗谦心中暗暗猜测,这白云观主只怕跟小盘关系非浅,他此时看起来悲痛欲绝。 小盘对五离说道:“五离,我师傅现在在哪?” 五离说道:“秦师祖被房大人请去下棋,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了。” 正说着,门外走进来一个紫袄长袍的道人,虎步龙行而至,不怒自威。 见到几个陌生人,他停住了步子,说道:“几位是?” 小盘连忙道:“师父,这位是千杯酒罗兄,巴蜀清风,至于这位……” 小盘还真不认识小岁。 秦道人没有看罗谦,更没有理会清风,他的目光出神的盯着小岁。 小岁向罗谦的身后躲了一下,她不喜欢这个人看他的目光。 秦道人叹道:“好一个修道的种子。可惜了。” 几人愕然,秦道人收回目光,对小盘说道:“他们是你的朋友?” 小盘点头道:“是。” 秦道人点点头,对罗谦和清风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跟着进来吧。” …… …… 静虑室中,秦道人将白云观主的尸体平放在床上,仔细的检查了起来。 小盘陪着罗谦三人在外室等待,只觉得度日如年。 半个时辰后,秦道人出来了。 “师父。” 小盘连忙站起身。 秦道人摆摆手,让侍者拿来了茶具。 他拿出一个铜壶,将事先存好的无根水倒在一个铜壶里,捧在手中,上下摇晃起来。 如此反复一千多次,才将之置放于炉火之上。 接着又取出了一枚很普通,随处可见石子。摸搓了一会,便丢入铜壶,随水煮沸。 室中安静,一时只能听到水花翻腾的声音,竟是一个人都没有开口。 秦道人垂帘正坐,一句话不说,却让人感到无形的压力。 连一向懒散惯了的罗谦,都有点不自然。 终于等到水开了,秦道人开始倒水煮茶,几人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秦道人泡好茶,一一斟满,说道:“请。” 罗谦不太喜欢喝茶,尤其是清淡的草茶。可他喝下了秦道人的这杯茶,却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倒不是说一杯茶水能够变出多少花样来。无论手艺再好,滋味再妙,也不能越茶的本身。 可罗谦却体会到了一种特殊的韵律,就如同高明的琴师所演奏的妙曲,响彻耳旁,触碰引灵魂上的愉悦。 秦道人煮出来的茶,会让人感到弥补了生命里最缺少的遗憾。 罗谦忽然想到自己酿的酒,那杯人人向往的千杯酒。 思念至此,罗谦一下子恢复了正常。 他定睛一看,小岁,小盘,清风,此时都呆呆的捧着茶杯,目中带着迷离之色。 看到罗谦清澈如水的双眼,秦道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说道:“我听说你会酿酒,而且是一杯很奇特的酒。如果我想喝,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罗谦没想到秦道人竟然也听说过自己酿的酒。 罗谦放下茶杯,说道:“没想到我酿的酒,竟然这么出名,连道长这样的神仙之人都听说过。” 秦道人看着他,只是点点头。 罗谦说道:“要喝我的酒,需要拿你最宝贵的东西来换。” 秦道人目光一凝,说道:“最宝贵的东西?” 罗谦点点头。 秦道人问道:“我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 罗谦叹道:“每一个酒鬼在喝这杯酒前,都会这么问我。而我的回答都是一样。一个人最宝贵的东西,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 秦道人说道:“这可以作假。” 罗谦摇摇头,说道:“爱酒的人,不会自己骗自己。” 秦道人双眸微闭,忽然叹道:“是啊,爱酒的人,是因为他们需要以酒入梦,醉生梦死才能看清楚自己的心。如果真有这样一杯酒,难怪会要用最宝贵的东西来换。” 他的声音很小,罗谦没有听清楚。 这时,小盘,小岁,清风,都从迷离中清醒过来。 秦道人也不再说话,又恢复了沉默。 “好茶!” 清风闭着眼睛,说道:“这般滋味……” 小岁连连点头,她在喝下这杯茶后,一下子勾起了她最甜美的回忆。 小盘说道:“此茶百味甘甜,妙不可言,只此一家。” 小岁好奇道:“为什么?是茶叶很珍贵吗?” 小盘摇头道:“不。茶叶只是寻常,不寻常的是那块石头。” “石头?” 小岁想起了秦道人丢下去的那块石头。 “难道那块石头是什么奇珍?”小岁真的很好奇,她很想学会,以后就可以经常煮茶给罗谦喝。 小盘说道:“不,那只是一块很普通的石头。在山上随处可见。” 罗谦说道:“我明白了。普通的是石头,珍贵的是人。石头只是沾染了人的灵性。” 秦道人露出一丝欣赏,清风叹道:“原来如此。多谢道长了。” 小盘说道:“我们运气很好。若在平时,师父绝不会轻易煮茶。” 小盘叹了口气,忽然郑重对秦道人说道:“师父,观主真的是被人所杀吗?” 秦道人说道:“是,也不是。” 见三人露出不解的神色,秦道人说道:“于道友身上没有伤口,并非利器所伤。” 他也露出不解的神色:“我检查他的七窍,也没有一点毒素。” 小盘茫然道:“不是利器,也不是毒药,那是怎么死的?难道真的是寿尽了?” 秦道人摇头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罗谦忽然说道:“也许,观主是中毒而死。” 秦道人看了他一眼,说道:“罗公子认为我检查有误?” 罗谦摇头道:“我不是怀疑道长的眼力。我是怀疑,于观主是否中了一种死了之后,就再也无法检查到痕迹的毒?” 秦道人摇头道:“天底下存在这样的毒吗?” 罗谦说道:“我也不知道。但如果真的有,那只有一个人能做出来。” 清风若有所思道:“你是说……手艺人?” 听到这个名字,小盘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第十八章 含笑而亡 秦道人说白云观主不是被刀剑所伤,那八成是死于中毒。 网 w?w?w?.?8?1?z?w?.?com 而死后不留一点中毒的迹象,倒很像是手艺人的本事。 找到手艺人,就会顺藤摸瓜,找到杀害白云观主的线索。 于是小盘请罗谦带他去找手艺人。 从白云观赶到手艺人的住处,已是在半个时辰之后。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站在门前,罗谦忽然开口说道。 小盘说道:“希望罗兄的感觉是错的。”他没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奇怪的是,房门竟也没锁。 手艺人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背对着几人。 小盘没来由的松了口气,缓下了步子,沉声道:“手艺人,我要和你谈一笔生意。” 小盘不怕手艺人不答应,他有足够的信心让手艺人开口。 可很快他现自己错了。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没有能让手艺人开口,因为他已经死了。 手艺人死的很奇怪,至于奇怪在哪,又无从说起。 “他死了。刚死不久,身体还是温的。” 清风检查了一下手艺人的尸。 小盘咬牙切齿道:“杀!人!灭!口!” 罗谦叹道:“看来我猜的没错,手艺人的确知道些什么,甚至,杀观主的无名毒药,应该也出自他手。” 小盘一屁股坐在手艺人尸体的对面,面目狰狞的看着他:“你怎么能死?你怎么敢死!” 罗谦问道:“清风,他是怎么死的?” 清风说道:“不知道。” “不知道?”罗谦愕然道:“我以为你会说他是被毒死的,或是被某种兵器所杀。” 清风说道:“你见过一个人死了,会面带微笑吗?” 清风忽然伸手在手艺人的脸上点了两下,死者脸上的肌肉忽然松弛开,露出一个安详的微笑。 罗谦却看的毛骨悚然,竟然是和白云观主死时一模一样的笑容! 罗谦搓了搓脸,苦笑道:“我今天才知道。一个人死时带笑,竟然如此吓人。是我的胆子太小了吗?” 清风摇头道:“不是你胆子小,我也一样。” 罗谦这才现,原来清风一直是背着手艺人的尸体,根本没有去看。 小盘涩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罗谦说道:“又是没有伤口,没有中毒?” 清风说道:“没有伤口。至于中毒……你不了解手艺人,他一生与毒物为伍,调制毒药的手艺,的确是天下第一。当然,这也是有代价的,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剧毒。” 罗谦惊讶道:“你是说他是个毒人?” 清风点头道:“是。若不是以身试药,怎么可能制出那么多千奇百怪的毒药?” 罗谦叹道:“长见识了。手艺人……这还真是一门手艺。” 小岁已经吓得浑身抖,可怜兮兮道:“这是为什么呀,难道他不要命了?” 罗谦摇头道:“他要是不要命,就不会东躲西藏。可我知道世上有些人,为了自己的追求,是连命都可以不要的。” 小岁瞪大眼睛道:“就为了制毒……害人吗?” 罗谦说道:“谁知道呢?也许这就是他的乐趣吧。” 他心中一叹,手艺人死了,自己让他调查的那件事,至此线索也断了。 小岁一下子想起来了什么,脸一下子白了起来:“少,少爷,你的毒……” 清风脸色一变,沉声道:“你真的跟手艺人做了生意?” 小盘这时回过神来,说道:“什么生意?” 清风说道:“手艺人的规矩。每一个从他这里购买毒药的人,都会被他下一种毒。一个月之后,他才会奉上解药。” 小盘说道:“这是保命的手段。简单粗暴,却很有效。”他对罗谦说道:“罗兄不必担心,无论什么样的毒,一颗六阳融雪丹下去,都不是问题。” 小盘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还未打开,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药香。 清风一怔,随即对罗谦说道:“你这家伙真交了一个了不得的朋友。六阳融雪丹这种道门奇药,在江湖上都只是闻其名不见其实。治疗区区毒药自然不在话下,补气纳精才是妙用。说实话,你吃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罗谦笑得很开心,说道:“我一向运气很好。” 小岁生气道:“少爷你都中了毒,怎么还笑得出来?”一把抢过小盘手上的瓷瓶,小盘竟然也没阻拦。 倒是罗谦阻止了小岁的动作,说道:“这东西虽好,我却吃不了。” 小盘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说道:“罗兄莫非看不起我?区区几枚丹药,虽然珍贵,我却未必放在心上。” 清风点头道:“老酒虫,你还是吃了吧。” 罗谦摇头道:“你们放心,手艺人递过来的那碗水,我根本就没喝进去。” 小岁鼓着脸道:“少爷你骗人!我亲眼看到你喝下去的。” 罗谦叹道:“小岁,你去拿一碗水来。” 小岁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进屋端了一碗水来。 罗谦又对清风说道:“你身上带着毒药吧。” 清风看了他半天,拿出了一个猩红色的小布袋,说道:“这里面是‘色三味’,入口沾舌。会生出三种味道。若尝到前两种味道,还有救活的可能,若是尝到第三种味道,就是神仙也难救。” 罗谦笑道:“还有这么雅致的毒药?我迫不及待的要尝尝了。” 清风点点头,手一抖,就见一粒沙大小的颗粒,飞入了碗中,瞬间溶解。 清风说道:“在你尝到第二种变化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罗谦笑了笑,端起碗,一饮而尽。 而后,罗谦咂咂嘴,说道:“一股话梅的味道。” 清风冷笑道:“亏你还笑得出来。” 过了半晌,罗谦又说道:“我好像尝到了小岁泡的雪梨山枣茶。” 小岁都快哭了,握着拳头,望向了清风。 清风掏出解药,就要给罗谦喂下。 罗谦呵呵一下,忽然一摊手。 他的手里,竟然握着一个拇指盖大小的水珠,它们凝结在一起,竟然没有散开。 清风愕然道:“这是什么?” 罗谦说道:“我刚才喝下的水。” 小盘盯着他手中的水珠,说道:“你真的不会武功?” 凝气成水,浮掌不透。 小盘一身浑厚的道门真气,也不敢说能够做到。 罗谦说道:“这不是功夫。” 罗谦微微一笑,说道:“人体是一个大宝藏,自有许多妙用,只要你能学会控制他。” 小盘震惊道:“你能控制周身毛孔开闭?” 罗谦点点头,说道:“没错。” 小盘震惊道:“我知道了。你能控制体内的阴气和阳气。所以你喝下毒水,直接运气将之包住,直走劳宫,自手心毛孔散出。所以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他又问了一次:“你真的不会武功?” 罗谦点点头。 小盘喃喃道:“怎么可能?” 清风奇怪的对小盘说道:“你怀疑他练了内功?这不可能。他体内经络都未通,哪来的内力?” 小盘摇头道:“你们这些武夫,哪知道我道门玄秘。江湖人修炼的,才几道经络。若经络不练功则不通,只怕这世上人人都是死人了。” 他看了一眼罗谦,带着几分羡慕道:“罗兄只怕是天生的吧。这般本领,可谓得天独厚,让人羡慕。” 清风皱了皱眉道:“我没看出来哪里值得羡慕。” 小盘摇摇头,说道:“你不懂。” 罗谦打了个哈哈,说道:“好了。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告诉你们,只是让你们不要担心。” 小盘叹道:“难怪罗兄敢和手艺人做生意,只怕这天下就没有能奈何罗兄的毒药了。” 罗谦摇摇头,说道:“那也不一定。” 他想到了楼外楼那股神秘的迷香,那根本防不胜防。 小盘站起身,说道:“手艺人既然已死。线索就断了,我要回白云观复命,现在只有请师父出手,召集天下道门,为观主讨个说法。” 罗谦说道:“你们还要抓傅清尘回来?” 小盘说道:“在没有新的线索前,他还是凶手。” 罗谦明白了,白云观主被杀,一定会引来一阵腥风血雨。江湖最难惹的一类人,就是僧道。 他们传承千年,善缘广结天下,谁惹上了,都是大麻烦一件。 不过此事也到此为止。罗谦毕竟不是道门中人,况且他自身还一大堆的麻烦事。 …… …… 接下来的几日,三总管都没有露面,大户人家里面只有几个打扫的仆人。 罗谦和小岁也乐得清闲,四处逛了逛,十分悠闲。 第六日后,罗谦得到了消息。 天下奔走的龙下府大总管朱五,已经回到了扈都。 第十九章 莫名的敌意。 再见到朱五时,已经是六月初四。? 八一中 文网? ? w?w?w?.?81zw.com 半个月没见,朱五风采依旧。 “罗公子,你果然是守信之人。” 朱五不是一个人回来,他身后还跟着三个陌生人。 罗谦微笑道:“总不能半路跑了。大总管一路奔波,我倒是一路享福得很。” 朱五哈哈大笑几声,说道:“来,我为你引荐几位朋友。” 罗谦很和善的说道:“能劳大总管亲自去请,想来不是一般人,诸位好,我叫罗谦,四方大罗的罗,谦卑的谦。” 罗谦拱手,一派谦和,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吃这一套。 “大总管,什么时候龙下府也需要请一个不通武艺的外人来助阵?” 说话的人是一个锦衣老人,剑眉鹰眸,两臂过膝,像是峨眉山中的老猿。 朱五神色不变道:“袁先生说笑了。这次请诸位入扈都是为了同一件事。那就是查出事情的真相。罗公子能力非凡,能来帮忙,也是朱某千般求情。” 袁先生不以为然道:“大总管应该知道,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瞒过我的一双眼睛。区区小事,又何须外人?” “三天!” “三天之内,我必揪出真凶!” 袁先生傲然说道,朱五却没有一点恼怒。 有本事的人,总有骄傲的特权。 朱五微笑道:“我自然是相信袁先生,不然也不会去琅山请袁先生出山。” 罗谦也微笑道:“鹰眼神眸,果然当得起大总管走一趟。” 袁先生冷眸一转,说道:“年轻人,你认识我?” 罗谦说道:“听人提起过。琅山有一位老前辈,为人正直,嫉恶如仇,生平抓捕的恶人多不胜数。人虽不在公门,却有无衣神捕之称。鹰眼神眸,想来是说老先生一双锐目之下,无人可以遁形。” 袁先生脸色一缓,说道:“既知老夫是谁,看来你见识不差。不过老夫办事,不喜欢他人跟着。你若怕空手而归,那就尽快离开吧。” 罗谦微微一笑,说道:“本来就是受人之邀,若是袁老先生能解决大总管的糟心事,我乐意之极。扈都如此之大,我还想多逛些时日。” 袁先生点点头,心想这年轻人倒是识趣。 朱五一直没有开口,实际在暗中观察罗谦。 以他对柳道人的忌惮,不可能真当罗谦是随便请来的江湖人。虽然罗谦不会武功,可朱五依旧不敢小看他。 柳道人说他有六个徒弟,朱五只听了两个人的名字,就不敢再听了。 而这第七个徒弟,柳道人似乎比之前六个,更为得意。 所以,他想试试看。试一试罗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试探一个人如何,最好的办法不是看他的武功。武功再高,最多也不过是个杀人的利器。 以朱五所处的位置,他更看中的是一个人的器量。 素来自傲的袁先生就是一个很好的试金石。 果然,不出朱五所料,袁先生一句不客气的话,非但没有激起罗谦一点的郁愤,反而三两句恭维话,软刀子杀的袁先生没了气焰。 一个骄傲的人,骄傲,就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朱五心念转过,说道:“袁先生的手段,我自然相信,只不过我龙下府办案,务必求全,求。罗公子身怀异术,也是我朱五一大助力,二位若能携手合作,朱某感激不尽。” 朱五开口,袁先生虽心有不满,但还是没有作。 朱五说完,目光转向袁先生的身后,说道:“后面这两位,一位是翠屏剑仙于谷声于公子,另一位是曲阜孔府的孔泽先生。” 罗谦心中惊讶,朱五这次为了调查黄金公主之死,果然找了不少助力。 这两位他都不算陌生。只是没打过交道。 于谷声是一位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年轻剑客。尚未出山之时,就有剑仙美誉。可见其剑术不凡。 罗谦见过侯赢的剑,一样的芳华年少,一样的快。 于谷声抱着剑站在那里,寡言而立,只是微微点头。 孔泽是书生打扮,曲阜孔府是圣人之家。 千年礼仪诗书的熏陶,孔泽身上自然有一种常人没有的气质。让人见之便生敬畏,却又不失亲近。 “大总管客气了,来的路上,我与袁先生,于老弟已经商量过了,追查之事,全靠袁先生,于老弟保护我们的安全。孔某别的能力没有,倒是有一个过目不忘的本领,倒可以查缺补漏。” 孔泽拱手道。 似有意似无意,罗谦到现自己似乎是个多余的人了。 他微微一笑,也不做声。 朱五也看出来几人中的微妙,有几分不解,却也没多问,他说道:“很好,几位在此暂且休息,明日随我去芋观山庄一探。” …… …… 夜半,罗谦正要睡下。坐在桌上,心中想到的是那日莫名“夜袭”的女鬼。 她到底是谁呢? 她又为什么找上自己,接着又消失不见? 正思量间,有人敲门。 “罗兄可休息了?” 罗谦听出这个声音,是翠屏剑仙于谷声,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罗谦打开门,于谷声立在门前,说道:“打扰罗兄休息了。” 罗谦笑道:“我还没睡,不算打扰。于兄快请进。” 让过身,于谷声跨进门,与罗谦对坐,说道:“罗兄大名,我早有耳闻,只是一时有事在身,没有拜访。” 罗谦好奇道:“于兄听说过我?”他有些意外道:“这一次出远门,我才现,原来认识我的人真不少。” 于谷声笑道:“江湖本就是这么一个有趣的地方。有些人想要出人头地,却一辈子都默默无闻,可有些人不需要做什么,却无人不晓。” 罗谦尴尬道:“于兄这话是在说我吗?我这人很有自知之明,虽然知道定不是在说我,可也忍不住沾沾自喜,自以为然。” 于谷声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罗兄的名声,我远在翠屏山都能听到,原来罗兄是一个这么有趣的人。” 罗谦呵呵笑道:“说我有趣的,大概于兄是第一个。很多人说我懒,也有人说我厚脸皮。我猜于兄听到的,肯定是这其中的一个。” 两人对视一笑,顿时陌生感全无。 于谷声说道:“其实我这次来扈都,并非是因为朱总管的请求。而是受人所托。” 罗谦说道:“我猜,于兄受人所托之事,一定是和我有关?” 于谷声点头道:“没错。我受人所托,来保护罗兄。” “保护我?” 罗谦心里转过万般猜测,可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理由。 “我记得,我好像没有什么仇家。”罗谦不会武功,生平没有害过一个人,是谁要害他? 于谷声说道:“罗兄,你杀过人吗?” 罗谦叹道:“没有。” “为什么?” 于谷声说道。 罗谦笑道:“这很奇怪吗?” 于谷声说道:“是。一个人在世上,总有些不如意。爱也好,恨也好,都会让彼此成为仇人。” 于谷声语气很平淡,但却隐藏了一丝感慨。 罗谦说道:“那也不一定要杀人。” 他温和的笑道:“生命是最宝贵的东西。我们都应该珍惜它。” 于谷声说道:“可大部分人并不这么想。” 他苦笑一声,说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让我来保护你了。老天,你这种想法,真的很危险。” 罗谦说道:“我越来越糊涂了。谁要害我,谁又要你保护我?” 于谷声说道:“我也不知道谁要害你。至于你的疑问,以后那个人会告诉你。” 罗谦叹道:“我明白了。看来真的有人想要我的命。” 于谷声说道:“你放心,有我在。没人伤的了罗兄。” 于谷声说的很平淡,却带着无穷的自信。 想一想,连朱五都亲自去恭请的人,又怎么会缺乏自信? 一个人的自信,往往出自他自身的某种特质。 一个剑客最自信的,自然是手上的剑。 罗谦微笑说道:“那我真该谢谢那位朋友。” 于谷声说道:“如果他听到了,一定会很开心。” 于谷声起身告辞,罗谦相送,可似乎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太平。 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寂静的夜空。 第二十章飘絮花香 夜黑风高,杀人夜。网 w?w?w .?8?1?z?w?.?com 于谷声神色一变,刚迈出步子,却收了回来,停下了脚步。 “于兄不去看一看?” 罗谦看着于谷声,不解的问道。 于谷声摇头道:“我虽然很好奇。但我更在意罗兄的安危。” 罗谦叹道:“如果你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我一定会更高兴一些。” 于谷声没有笑,而是皱起了眉,他说道:“罗兄,你猜出惨叫的人是谁?” 罗谦说道:“不需要猜,出惨叫的人,是那位袁先生。” “袁先生?” 于谷声一愣,说道:“怎么会是他?” 罗谦叹道:“我也希望我听错了。” 旁边的门忽然推开,小岁从里面走出来:“少爷。” 罗谦柔声道:“吓到你了?” 小岁摇摇头,看着黑漆漆的院子,说道:“我不害怕。只是担心少爷。” 于谷声说道:“她是你的侍女?” 罗谦点点头。 于谷声说道:“我只能保护你一个人。” 罗谦笑道:“小岁会保护她自己。于兄,我们过去看看吧。但愿袁先生还活着。” 于谷声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 袁先生居住在隔壁的一个独院。 大户人家里,最不缺的就是住的地方。 这是一个很冷清的地方。 袁先生是个孤傲的人,他住的地方,也是最偏僻的地方。 罗谦,小岁,于谷声寻声而至,已经有人比他们先到。 孔泽一身儒衣,手上握着一本有些旧的《系传》,显然出来的匆忙,连书都没有放下。 “袁先生呢?” 于谷声问道。 孔泽沉声道:“袁先生他……你们自己进去看吧。” 罗谦让小岁等在外面,跟于谷声进了袁先生的居所。 屋子很乱。 像是被洗劫过一样。 袁先生瘫在桌前,面色青黑,两只手抓着自己的喉咙,手指甲已经抓破了自己的喉管。 “不要靠近!” 于谷声拦住罗谦,说道:“有毒。” 罗谦心中一沉,他来扈都这才几天,竟然有三个人在自己面前被人毒杀。 “于兄,袁先生的身手怎么样?” 于谷声说道:“我没有见过袁先生出手,但绝不至于会被无声无息的杀死。” 罗谦说道:“他是被毒死的。” 于谷声闪过一丝困惑:“这正是我奇怪的地方。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袁先生竟然会被下毒致死。” “我也不相信!” 罗谦回过头,朱五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 朱五停下脚步,注视着死相可怖的袁先生,说道:“没有人能在袁先生面前下毒。” “人都已经死了,哪还有那么多‘不相信’?” 行踪飘忽的三总管终于出现,两个侍卫挑着灯笼,跟在他的后面。 三总管说道:“一个再谨慎的人,都有疏忽的时候。你似乎对他太有信心了。” 朱五说道:“如果你知道袁先生拥有一双怎样的眼睛,你一定不会说出刚才的话。” 罗谦说道:“大总管对袁先生如此有信心,就是因为他的眼力?” 朱五说道:“不错。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袁先生。无衣神捕,并不是虚名。而是事实……实话说吧。这天下所有的奇案,都逃不过袁先生的追查。这也是我不远千里请他来的原因。” 朱五的话勾起了罗谦的好奇,他问道:“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朱五说道:“那是一双会让秘密说话的眼睛。” 朱五的话说的太过玄妙,可这也恰恰说明袁先生的厉害之处。 只可惜,这双眼睛,如今再也睁不开了。 三总管迟疑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他为什么会死了。” 朱五问道:“你知道?” 三总管说道:“晚饭前。袁先生找过我。” “嗯?” 朱五眉头一皱,袁先生竟然没有通过他,找上了三总管,难道…… 三总管说道:“他向我要了卷宗。” 罗谦叹道:“杀人灭口?” 于谷声也恍然道:“是了。以袁先生的急性子,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开始调查。” 他回头看了一眼乱糟糟的房间,说道:“难道袁先生已经现了什么?” 三总管冷冷说道:“不管他现了什么,现在人都已经死了。” 朱五眼中藏着压抑不住的愤怒:“他为什么会找上你?” 三总管淡然道:“我怎么知道?或许是因为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大户人家并不是真正的龙下府,三总管在自家的地盘,却根本不给朱五面子。 朱五冷笑道:“袁先生死在这里,你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三总管说道:“这里死的人还少吗?如果怕死,大总管还是早点回你的御龙山庄吧。” 三总管转身,拂袖而去。 朱五被落了面子,脸色阴沉如水。 罗谦眯着眼看着离开的三总管,龙下府这两位大总管之间,似乎有些恩怨。 …… …… 袁先生的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也让信心满满的朱五,在调查还没有开始,就遭受了重大的打击。 罗谦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仔细想着这几天生的事。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情。 袁先生是怎么死的,他到底在卷宗上现了什么?下毒杀他的人,是怎样欺骗那双会让秘密说话的眼睛,从而杀死他?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敲门。 “谁?” 罗谦第一个念头想到的竟然是那个白骨女鬼。 “罗兄睡下了吗?” 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孔泽? 曲阜孔府子弟。 那个似乎对自己有些敌意的人。 他来找自己干什么? 闪过种种疑惑,罗谦起身开门。 孔泽站在门前,好一个月下儒生。 “打扰罗兄休息了。” 孔泽一躬到底。 罗谦表情奇异道:“孔先生到访,我很意外。” 孔泽叹道:“我知道罗兄对我有所误会。所以我特地登门拜访。” 罗谦莫名其妙道:“什么误会?” 孔泽说道:“我们能进去说吗?” 罗谦请孔泽进了屋,关好了门。 电灯照明。 两人对坐而视,罗谦不能不承认,孔泽不愧是世家子弟,孔府传人,气度的确不凡。 孔泽叹道:“我知道罗兄是个谦谦君子。定不会怪我。” 罗谦微笑道:“说实话,我真的听不大懂。” 孔泽说道:“罗兄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大懂,只是给我留面子罢了。哎,实话说,今日袁先生说出那番话时,的确合乎我的意思。” 罗谦此时真的有点捉摸不透,孔泽竟然承认了他对自己的敌意。 罗谦说道:“看来孔兄也想我回苏州老窝去?” 孔泽郑重道:“如果可能,我希望罗兄尽快回苏州府去。不要再插手此事。” 罗谦越听越感到荒唐,说道:“孔兄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也是来保护我的。” 孔泽点头称是。 罗谦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孔泽说道:“请恕我无法说出原因。罗兄只要知道,你呆在扈都,很危险。” 罗谦说道:“有人不想让我留在扈都,那袁先生呢?也是同样的原因?” 孔泽叹道:“我最怕的就是罗兄的误解。请相信我,对于这件事,我知道的,绝对不会比罗兄多。” 罗谦忽然说道:“袁先生现了什么?” 孔泽一愣,摇头道:“罗兄以为我会知道?” 罗谦问道:“孔兄是第一个见到袁先生尸体的人。” 罗谦和于谷声听到惨叫声,赶去的时候,孔泽已经在那里。 孔泽叹道:“是我。” 罗谦说道:“我记得孔兄落脚的地方,可要比我远一些。” 孔泽说道:“罗兄怀疑我?” 罗谦说道:“孔兄可以为我解惑吗?” 孔泽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之所以赶在罗兄和于兄之前,是因为袁先生请人传信,要我前去,有事相商。” 罗谦若有所思道:“看来袁先生果然是有所现。” 孔泽叹道:“可惜当我走到门前,刚要敲门,就听到里面一声惨叫,推开门的时候,袁先生已经毒身亡。” 罗谦听完孔泽的叙述,幽幽叹道:“太巧了。” 孔泽也叹道:“是啊,太巧了。这件事处处都透着诡异。所以我劝罗兄,还是尽早离开。” 说完,起身拱手道:“深夜打扰,不胜惶恐。罗兄早些休息。” 罗谦连忙起身相送。 关上门,罗谦躺在床上,之前的困惑非但没有理清,反而更甚。 当一个对你有恶意的人忽然表达出了善意,又该如何自处? 第二十一章 细雨缠绵 袁先生的死,让朱五第一次感到事情似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简单。八一中 文网 w?w w.81zw.com 他赫然现,他堂堂龙下府大总管,在自己的地盘,竟然不能保护自己请来的客人。 这无疑让朱五震怒非常。 “大总管,这是何意?” 第二天一早,朱五亲自登门,带来了两个姑娘。 “昨天晚上的事,对我来说是个打击,却也提醒了我。罗兄不会武功,身边没有人保护,若出了什么事,我难辞其咎。” 朱五是来送保镖的。 罗谦有些头疼的说道:“我能拒绝吗?” 他还真不习惯后面有人跟着,更何况是两个表情如冰坨一样的姑娘家。 朱五叹道:“如果可能,我也不会这么做。” 朱五摆摆手,两位姑娘上前一步。 “施雪。” “施晴。” “见过罗公子。” 两位姑娘自报了名字,罗谦拱手道:“两位姑娘好。” 接着有些惊讶道:“双胞胎?” 朱五点头道:“施雪和施晴是双胞胎,虽然平时不爱说话,但她们心意互通,可四臂共使一套剑法,一对一的比斗或者不怎么样,但共同对敌,无论对手有多高的武功,都要退避三舍。” “心意相通?” 罗谦暗暗点头,他也听说过双胞胎之间这种神秘的能力。 他忽然现,这两姐妹竟然都带着两把剑。 这世界上能使双股剑的人不多,能使好的更是少之又少。 一个人专心一念尚不容易,更何况一心二用。 罗谦叹道:“看来我真是不能拒绝了。” 朱五也露出微笑:“罗兄这样的人,怎能不叫人喜欢?” 罗谦无奈道:“我只喜欢漂亮的女人。” 朱五哈哈大笑,施晴施雪没有说话,脸色却微微一红。 …… …… 小岁对于罗谦身边突然出现的两个漂亮女人,多多少少都有一点惊讶。不过她也没有问,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爱把事挂在心上的姑娘。 更何况有人陪在罗谦身旁,她就不用再出门去,偷得一日清闲。 于谷声倒是神情怪异的对罗谦说道:“看来我可以松一口气了。” “为什么?” 罗谦说道。 于谷声道:“有这两位姑娘保护你,你可以高枕无忧了。” 罗谦奇怪道:“为什么?” 于谷声说道:“因为如果换做是我,绝不可能从这两位手中一剑捅死你。” 罗谦说道:“这真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她们的武功很高?” 于谷声说道:“不,恰恰相反,她们的武功,很一般。” 罗谦说道:“我只知道她们心意相通。” 于谷声笑道:“那你一定不知道,她们联手会使一套‘细雨剑法’,那是世上最温柔的一套剑法,细雨绵绵,纠缠春梦夜归人。” 罗谦叹道:“听起来真美啊。那一定是很可怕的一套剑法。” 于谷声点点头。 施晴和施雪一左一右坐在罗谦旁边,目视前方,两人的对话,好似根本没有听到。 罗谦说道:“我好像知道她们的师父是谁了。” 于谷声惊讶道:“罗兄知道?我知道这套细雨剑法,是因为家师曾经亲自领教过,但我却并不了解的它的来历。” 罗谦道:“我也只是听说。” 于谷声叹道:“罗兄的消息真是灵通的叫人意外。” 他忽然摇了摇头。 这次轮到罗谦好奇道:“于兄难道不想听我说下去吗?” 于谷声说道:“罗兄最好别说。我虽然好奇,但不喜欢听别人的秘密。” 这时,马车停下,外面有人说道:“芋观山庄到了。” 于谷声闪身下车。 罗谦正要下车,施晴忽然开口道:“罗公子真认得家师?” 罗谦看着她,施晴的眼睛如一湍寒潭,不见柔波。 罗谦终于知道于谷声为什么溜得那么快,这对双胞胎姐妹实在太冷了。 冰冷的人大多都不喜欢别人探究自己的秘密。 罗谦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张嘴有些糟糕。 他张嘴刚要说自己不认识,可那双眼睛实在不容得你撒谎。 罗谦迟疑了一下,叹道:“不是认得,只是听说。” 他又迟疑了一下,终于说出了一个名字:“雨花婆婆。” 雨花婆婆是谁? 这世界上极少有人知道。 罗谦凑巧是其中一个,可他现在宁愿不知道。因为他现了一个令他大吃一惊的事。 施雪和施晴两姐妹,竟然根本不知道教他们武功的人是谁。 这并不需要她们开口,她们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 …… 下了马车,罗谦惊讶的现,原来所谓的芋观山庄,竟然是依山而建。 青色的山脉,蜿蜒伸展,绕过整个园林。 山不算高,却总有云雾环绕。 踩着碎石子路,罗谦有些气喘道:“山是好山,庄是好庄,可为什么有人愿意住的这么远?” 于谷声说道:“山水有灵,会享受的人,都是傍山而居。” 罗谦说道:“我还以为愿意居在山上的,都是苦修士。” 三总管走在前面,说道:“那你可错了。这芋观山庄虽修在山上,却算是皇家行宫。里面一应用度,都不差分毫。” 朱五今日有事,并没有亲自相随。陪同而来的是三总管。 三总管似乎根本不想来,但想要进芋观山庄,他必须陪同。 因为…… “这些士兵是……” 到了门前,罗谦吸了一口冷气。 山庄门前,竟然有士兵把守。 虽然只有二十几人,但罗谦能够看出,那都是百战而还的老兵。一身彪悍的气息,与这青山绿水格格不入。 三总管说道:“此地本是皇家别苑,黄金公主来到中土,朝见皇上,虽是外邦小国,但毕竟是一国公主。陛下素来慷慨,便将这座别院赐给了黄金公主作为行宫。” 罗谦忍不住说道:“我们这位天子,还真是慷慨。” 孔泽说道:“若非如此,又怎会借钱度日?哎,慷天下百姓之慨,与国欢心。” 罗谦说道:“孔兄似有感而。” 孔泽摇头道:“牢骚而已。” 一行人被拦了下来。 三总管横眉冷对道:“把门打开。” 守卫的军官说道:“没有玉夫人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去。” 三总管冷笑道:“你知道我是谁?” 军官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我是军人,只听命令,不认人。” 三总管怒极反笑道:“我大明的军人,竟然真把自己当成了外邦人了!” 三总管正要作,忽听一个好听的女声传来:“三总管稍安勿躁,我好不容易才在陛下面前求来几个看门的,你若吓坏了他们,谁来赔我?” 山庄门被打开,走出来一个碧裙女子,很漂亮的眼,细细的腰,异色的瞳,头上插着一枚孔雀钗。 “好美的女人。”孔泽眼睛一阵失神。 “好细的腰。”罗谦喃喃自语。 于谷声叹道:“我终于知道了一件事。” 罗谦回过神,问道:“什么?” 于谷声说道:“孔兄是个真君子,而罗兄是真风~流。” 罗谦尴尬道:“为什么?” 于谷声说道:“因为你更会看女人。” 罗谦愕然说道:“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他没有说错,反而眼力很准。 只有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看女人,才会看女人的脸。 女人的脸,是会作假的。胭脂水粉会将一个丑女,变成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可女人的腰不会说谎。 “这位公子没有说错。反而叫人很欢喜。” 这位细腰女子竟然听到了几人的对话。 原来她不仅是个美丽妖娆的女人,更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第二十二章 水晶棺 罗谦终于知道了这个细腰女人的名字。八?一中 ? 文网 w?w?w?.?8?1?zw.com 她叫玉夫人。 罗谦闻言有些尴尬的说道:“我这人像来不讨女人喜欢,大概也是因为这张碎嘴。不过,我说的都是实话。” 玉夫人柔声道:“不,你很讨女人喜欢,因为你很会称赞女人。” 她让守门的军人退下,说道:“请进来吧。会赞美女人的人,一定是个好人。” 罗谦这辈子只听过女人说他是“坏人”,“坏蛋”,至于好人……还是第一次。 于谷声笑道:“罗兄果然魅力无双。” 罗谦叹道:“你错了,于兄,一个女人如果称你是一个好人。那一定不是被你魅力感动,更可能的是,你在她的心中,已经被归到无害的地步。” 于谷声愕然道:“那不是很好吗?” 罗谦表情古怪的说道:“应该……很好吧。” 玉夫人让守卫放人进去,三总管的脸色却很难看。 孔泽询问道:“三总管,这位玉夫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三总管说道:“一个讨厌的女人罢了。” 于谷声说道:“我观她瞳有异色,应该不是中土人,难道此人是烟罗国的人?” 三总管点头道:“她是黄金公主随行之人,虽名为侍女,但在使节团中地位却很特殊。” 罗谦说道:“黄金公主的随从,怎么能驱使大明的军人?” 三总管脸色一沉,说道:“这是我大明两百年来,最为羞耻之事。不提也罢。” 三总管似有难言之隐,并不愿意多说。 孔泽四处张望,说道:“这座别院果然是按照皇室行宫的规格设计。” 于谷声说道:“如果现在这里有人埋伏,我们谁也逃不出去。” 孔泽说道:“难怪三总管脸色这么难看。” 玉夫人摇曳着身姿,带着几人走到了一处庭院,让几人留步等待。 罗谦看着不远处的凉亭中,有一个少女的背影正矗立在桥头,向池中撒着鱼食儿。 玉夫人走上前,微笑道:“公主,有客人来了。” 罗谦听到了一个温柔却带着异国口音的声音传来:“请他们进来吧。” 她转过身,露出真容。 他面前的几个人都呆住了。 他们惊呆了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很美。因为美丽的女人只会让人目光躲闪,而不会惊呆。 所以,这个女人的脸,是因为丑陋而让人吃惊。 罗谦不由在心底生出一声叹息,他看得出来,这个女人,本来应该是一个极漂亮的女人。 但现在,她的脸已经被毁容,错乱的伤疤和死皮,让人触目惊心。 众人惊呆的目光似乎早就让这位姑娘习以为常,她微笑道:“三总管来了,不知道这几位是……” 三总管似乎对这位姑娘心怀怜悯,一向冷淡的他也露出了几分柔和,说道:“这几位是大总管请来调查大公主之死的。我来为公主介绍。” 听了三总管的介绍,罗谦才知道,原来这位丑陋的姑娘,竟然也是一位公主。 这位公主,名叫绫罗,是黄金公主的妹妹。 绫罗公主示意玉夫人上茶,自己坐在桥亭旁的椅子上,说道:“诸位请坐。” 她的记忆很好,只听三总管介绍了一遍,就记住了所有人的名字:“家姊之事,有劳诸位公子费心。” 玉夫人带着三位侍女回来,给几位上茶。 “不敢。” 孔泽说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只是我们现在毫无头绪,希望公主能够为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绫罗公主点头道:“这是当然,你们想知道什么?” 孔泽忽然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那请公主告诉我们,这座石亭,是刚刚修葺的吗?” 绫罗公主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点点头说道:“的确如此。孔先生是怎么看出来的?” 孔泽说道:“周围有动土的痕迹。可掩盖的极好。若不是我观察此山地脉,只怕还看不出,这处活水,是截了一条山泉。” 绫罗公主赞叹道:“孔先生不愧是孔府子弟,一眼就看出此中玄机。” 孔泽摇头道:“能请公主告诉我们为什么吗?” 绫罗公主叹道:“也没什么不能对你们相说,只是没有必要。你们还想要问什么吗?” 孔泽皱了一下眉头,却摇了摇头。 于谷声问道:“公主能否告诉我们,黄金公主到底是怎么死的?” 罗谦心中一动,于谷声单刀直入,却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龙下府说黄金公主是被人奸~杀,这应该是事实,但他有一种预感,烟罗国使团只怕不会承认。不然只怕早就恼羞成怒,向朝廷难。而不是现在这般悠闲的呆在别苑之中。 于谷声问的很妙,想要查清真相,烟罗国使团的态度极为重要。 罗谦在心中暗暗揣测绫罗公主的回答,谁知绫罗公主皱了一下眉头,说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话。 “是谁说的,家姊已死?” 此时不但罗谦大吃一惊,连三总管也露出惊色。 于谷声呆住道:“难道不是?” 噗嗤。 却是一旁的玉夫人忍不住笑了,说道:“你们这些中土人真是有趣。我家大公主好好的活着,为何你们总是咒人死?” 几人忍不住都看向三总管,此时三总管也是脸色一阵青,说道:“公主莫不是在消遣我龙下府?若是公主还活着,现在人在何处?” 绫罗公主带着奇怪的语气说道:“三总管为何认定家姊已经离世?” 三总管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因为……” 他话没出口,忽然戛然而止。 玉夫人吃吃笑道:“难道三总管以为,之前死的女人,就是大公主?三总管需知道,这世上总有贪花好色的男人,我家大公主自然会多做防范。” 三总管脸色阴沉道:“替身?” 罗谦心中恍然,以黄金公主的地位,有几个替身是正常的,更何况她很有钱。 最尊贵的女人,自然身娇肉贵。 绫罗公主点头道:“在来中土之前,家姊就预料到会有人觊觎烟罗至宝,便训练了替身。本来是为了防患于未然,没想到……” 三总管沉声道:“既然如此,为何连我龙下府也要隐瞒?” 玉夫人说道:“三总管不必怒。这样做,自然是为了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生。” 绫罗公主叹道:“我和家姊都是柔弱女子,又在异国他乡,若非必要,又怎会隐瞒。” 三总管说道:“既然如此,大公主是否还在山庄?” 绫罗公主点点头。 三总管说道:“那我们能不能见一见大公主?” 绫罗公主犹豫了一下,接着叹道:“家姊的状态如今并不算太好,我可以带你们去见他,只是……你们千万不要说出去。” 几人都觉得绫罗公主有些奇怪,但都没有说什么,起身跟在绫罗公主的身后。 绫罗公主走在前面,绕过一处回廊。 越走罗谦越觉得古怪,因为这显然已经在向山庄的边缘走去。 黄金公主难道和绫罗公主一样,生的很丑陋,所以不能见人? 这个猜测,在见到黄金公主的时候,彻底被粉碎了。 因为黄金公主不但不丑陋,反而是绝美的女人。 直到亲眼见到她的那一刻,罗谦才知道老天真的造出了这样一个完美无缺的女人。 她不但富有,身份尊贵,更是艳绝天下。 而现在,罗谦终于知道黄金公主真的是名副其实的黄金公主。 因为她现在就穿着黄金织成的长裙。 她躺在一个水晶棺中,神色恬然,像是一个睡着的女神。 第二十三章 长生不老 谁也没有想到,真正的黄金公主,竟然躺在一个琉璃通透的水晶棺中。? 八?一中 文?网 ?? ? w?w?w?.?8?1?z?w?.com “大公主……还活着?” 三总管皱眉道。 绫罗公主点头道:“家姊当然还活着。” 孔泽说道:“一个活着的人,怎么会住在棺材里?” 玉夫人说道:“谁说这是棺材?孔先生,你见过这么美的棺材吗?” 孔泽有些尴尬,罗谦忽然说道:“冒昧问一句,大公主今年芳龄几何?” 气氛忽然有些沉重。 玉夫人眯起了眼睛,绫罗公主说道:“罗先生为什么这么问?” 罗谦微笑道:“我见大公主,似乎不过双十年华,可传闻之中,却与所见不符。” “传闻?” 玉夫人说道:“罗公子哪里听来的传闻?” 罗谦从哪里听来的? 当然是楼外楼。 罗谦说道:“玉夫人难道不问是怎样的传闻?” 于谷声和孔泽都是聪明绝顶的人,眼睛顿时一亮。 于谷声说道:“罗兄都知道些什么?” 罗谦含糊其辞道:“我知道的并不算多。只知道大公主之名,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名动烟罗。若传闻属实,决计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绫罗公主惊讶道:“我烟罗一介小国,竟然还能传至大明?” 她感到有些吃惊,罗谦却根本无法解释。 因为其中缘由,是从楼外楼中听来的。 这个念头转过,罗谦忽然想到他似乎忘记了什么。 楼外楼中,有三仙叛逃! 那当然不是真正的仙人,只是楼外楼中带上了面具的凡人。 可楼外楼的手段,神秘莫测,莫非和袁先生的死有关? 罗谦一时神飞,绫罗公主以为他不愿多说,叹道:“罗公子说的没错。家姊如今的确不算年轻了。” 于谷声惊讶道:“那怎么会……” 绫罗公主道:“实不相瞒,这算是家姊的**。因为她在出生不久,就得了一种怪病,她的身体生长十分缓慢,只从幼年长至现在的模样,就用去了几十年的时间。” 众人惊讶非常,孔泽喃喃道:“世上还有这样的人?这岂不是……” “长生不老?” 连三总管这样沉着的人,都禁不住动容道。 绫罗公主摇头道:“长生不老?谁又知道呢?但我见姐姐却并不快乐。” 她轻抚着美丽至极的水晶棺,喃喃说道:“你们知道吗?在我小的时候,最羡慕的就是姐姐的美丽和青春常驻。但后来我不羡慕了,反而替她可怜。” 罗谦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并不想问,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绫罗公主反问道:“罗公子,你喜欢睡觉吗?” 罗谦愕然道:“当然。睡觉乃人生一大乐事。”他猛然想到了什么,说道:“难道……” 绫罗公主幽幽的说道:“那如果你一睡十年,醒来时物是人非,你还愿意吗?” 众人闻言,顿感毛骨悚然。 一睡十年,醒来之后,身边的人和事都是无比的陌生。 这样的长生,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罗谦怜惜的看着水晶棺中沉睡的美人,说道:“大公主经常……沉睡?” 绫罗公主说道:“这已是第二次了。” 罗谦默然。 第二次,便是二十年。 一个人的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 可这位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却二十年入一梦中。 孔泽感叹道:“老天果然是既仁慈又残忍。大公主这般天造地设的人儿,也终究不能圆满如意。” 绫罗公主幽幽一叹,扶着水晶棺,说道:“是啊,谁又能圆满如意呢?” 沉默片刻,罗谦叹道:“大公主既然沉睡,为何又要不远千里来到中土?” 玉夫人吃吃笑道:“罗公子,这就不该是你问的了。” 孔泽眉头一皱,说道:“难道公主有事不可明言?” 绫罗公主歉意道:“有些事,的确不能告知几位公子。因为事关我烟罗国,请恕绫罗不能相告。” 罗谦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大公主既然安好,那我们也可以安心了。” 三总管眉头一皱,却没有说话。 罗谦站起身,于谷声和孔泽对视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和罗谦一起起身欲离。 “等等。” 玉夫人开口相留:“几位莫不如在山庄中留宿一日,让我等也一尽地主之谊。” 罗谦回过头,对上玉夫人的一双眼,总觉得这双眼睛,欲语还休。 三总管说道:“我还有事,就不留了。几位便在山庄暂住,明日我会派人接你们回去。” 三总管急急的走了,想来是去与朱五商议。 黄金公主之死闹得沸沸扬扬,谁知真相竟然如此。 罗谦看着三总管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 …… 三总管离开后。绫罗公主命人设宴,招待众人。 再见到绫罗公主时,她已经带上了面纱,未用真面目示人。 于谷声坐在罗谦身旁,低声说道:“罗兄,你怎么看?” 罗谦说道:“于兄的意思是……” “整件事都透着诡异。” 于谷声说道:“朱大总管四处奔走,只为查出杀害黄金公主的真凶,可绫罗公主和烟罗使节团早就知道真正丧命的,只是一个替身,却只字未提。” 于谷声看了一眼宴娱作舞的舞姬,说道:“我看不懂他们的用意。” 罗谦说道:”我也深有此感,不过我却有一个猜测。” 于谷声正要问,罗谦压低声音道:“等宴会过后,我找于兄来细说。” 此时,舞姬一曲终了。 绫罗公主好听的声音从面纱后传来:“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孔先生。” 孔泽双目紧闭,似正在回味方才的音乐,直过了半晌,才说道:“公主请问。” 绫罗公主说道:“我的问题并不好回答,孔先生万请斟酌再三。” 孔泽点头。绫罗公主说道:“我的问题是,何为为君之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三个男人都愣住了。 罗谦万般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娇弱的二公主,竟然问了这样一个“不凡”的问题。 孔泽显然吃了一惊,他沉思片刻,说道:“公主的问题,果然不好回答……若直言为君之道,孔某一介布衣,没有这个资格。” 绫罗公主说道:“我虽不是大明人,却也知孔祖千古圣人,教化四方。孔先生乃圣人之后,饱学之士,为当世名士,若先生说没资格,谁人又有资格?” 孔泽苦笑道:“我一向以身为孔祖后人自豪,却也受此之累。实话实说,类似这般的称赞,早也有之,我却心怀戚戚。闻之如强虎在侧。” 绫罗公主微笑道:“孔先生如此谦虚,更让绫罗对你有信心了。快说快说,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听到答案。” 孔泽沉思片刻,说道:“公主问为君之道,我却无法为公主说清道明。” 绫罗公主有几分不满道:“为何?” 孔泽说道:“因为‘圣君出于上古,君子绝于王侯。’。” 绫罗公主迷茫道:“先生何意?” 孔泽目光忽然望向罗谦,问道:“罗兄以为何意?” 罗谦不知他为什么把话题扯在自己身上,摇头说道:“不知道。” 孔泽忽然赞叹道:“罗兄果然不凡,一语中的矣。” 罗谦愕然道:“什么?” 孔泽说道:“上古之时,圣君出世,无不生而神明,弱而能言,定天维,商地律。五音正弦定五情。上,为天罡记,下,为民北辰。何以故?” 孔泽一套文绉绉的词,听的在场众人浑浑噩噩,却不由自主为其吸引。 绫罗公主虽带着面纱,一双妙目却露出欣赏的目光。 罗谦说道:“大概是知‘道’吧。” 孔泽点头道:“没错。就是知‘道’。昔日尧试舜,内外兼查,尚且用了三十一年。可即便如此,最后还是命舜入山林川泽,暴风雷雨,舜行不迷而出,方有资格得尧禅位。” 罗谦叹道:“圣人得其道,百姓日用而不知。我想我明白孔兄的意思了。” 孔泽黯然道:“罗兄果然知我。三皇之后,圣君不出。世上何来真君?都是些霸王,窃侯罢了。” 罗谦动容道:“原来如此,孔兄是恨生不逢时吧。” 绫罗公主说道:“孔先生既然认为世间已无真正的君王,何不为千古既绝学,辅佐明君,再现圣人制世?” 孔泽扬天呜呼道:“天地闭,贤人隐。先祖当世,无数贤人尚且如此,更何况现在?” 孔泽想到伤心事,拿起一杯酒,痛饮而尽。 第二十四章 美人魔镜 孔泽一声呜呼,在场之中,大概只有罗谦听的明白。八一中 ?文网? ? w?w?w?.?8?1?z w .?c?o?m 昔日战国混战,孔圣人奔走各国,宣扬自己的治国之策,却因三千弟子而遭君主忌惮,处处碰壁。 有一日,孔子随弟子回往鲁国的路上,碰到一位道门隐士微生亩。 道门隐士知天下大乱,已是定数,非人力可回天,便问孔子:“你这样东奔西走,终究是一场空,没有人会听你的学说,你为何这样固执?” 孔子回答道:“不是我固执,而是终究有一个人要这样去做。” 孔子不是傻瓜,生逢乱世,圣君不出,民心变坏。 连贤人都无可奈何,只能隐居深山,避世不出。 孔子也知道如此,但他不愿意做一个隐士,而选择为乱世尽自己最后一点心力。 这段道门隐士微生亩诘问孔子的话,在《论语》中只有简单数言,后世读书人多数一眼看过便罢,很少有人细究。 可孔泽乃是孔祖后人,对于这一段故事,却比任何人了解的都通透。 所以孔泽才情绪失控,说出“先祖当世,无数贤人尚且隐没,更何况当世。” 孔圣人的器量能囊括一世碌碌无为。 可后人却只感到了一阵悲观。 罗谦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难受,遥敬了孔泽一杯酒。 “哎。” 绫罗公主幽幽一叹,说道:“原来这天下早就无君,又哪来的为君之道?” 妙目一闪,孔泽已经伏席醉倒。 酒不醉人,人自醉。 绫罗公主亲自走下座位,将孔泽扶起,对罗谦和于谷声说道:“两位公子稍待,我送孔先生稍作歇息。” 一国公主,竟如侍女一般扶着醉倒的孔泽离席。 如此可见,之前的一番话,已经打动了这位公主的芳心。 于谷声并没有听懂孔泽的肺腑之言,他有些调侃道:“看来我们这位孔先生,今晚有美人相陪了。” 罗谦没有作声,只是轻声一叹。 玉夫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为二人斟上一杯酒,说道:“罗公子似乎并不爱喝酒?” 罗谦看着玉夫人那双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眼睛,说道:“为什么这么问?” 玉夫人说道:“我见你只举杯,却不曾喝一口。” 于谷声笑道:“玉夫人真是想错了,我们这罗公子不是不喝酒,而是一个真正的酒虫。” “酒虫?” 玉夫人惊讶一声,接着笑道:“难道罗公子千杯不醉?” 罗谦微笑道:“我有时候千杯不醉,有时候一杯就倒。” 玉夫人吃吃笑道:“那……罗公子什么时候一杯就倒?” 罗谦看着玉夫人,眼睛迷离道:“比如……秀色迷人的时候。” 玉夫人掩嘴失笑道:“罗公子身边已有美人相伴,岂不是日日都在醉酒之中?” 施雪和施晴冷冷的看着她,一言不。 罗谦笑道:“我也想这样,可惜好梦最易醒,美人也不是都围着一个人转的。” 玉夫人一副吃惊的模样:“难道罗公子吃了孔先生的醋吗?” 于谷声哈哈笑道:“玉夫人说错了,我们的罗公子只喜欢美人。” 玉夫人奇怪道:“难道我家二公主算不得美人?” 于谷声瞬间收声,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 只看大公主沉睡的模样,只怕绫罗公主亦是绝色佳人,怎可惜,那一张恐怖的脸…… 罗谦却说道:“绫罗公主,当然算得美人。” 玉夫人忽然展出一个动人心魄的笑容,柔声说道:“那公子看我,可是美人?” 罗谦正色道:“玉夫人是我见过的,第二美的女人。” 在一个美丽的女人面前,永远不要说还有另外一个女人比她还美。即使她已经认为自己足够的美丽。 果然,玉夫人笑意盈盈道:“那个最美的女人,是谁呢?” 于谷声心中在想,罗谦心中最美的女人会是谁他不知道,但那应该是他最重要的人。 施雪和施晴也同时在想,罗公子说的那个人,难道是那个水晶棺里的黄金公主? 罗谦说道:“你很想知道?” 玉夫人说道:“美丽的女人都想知道。” 罗谦喃喃自语道:“可惜你没有魔镜,不然你可以问一问魔镜,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是谁。” 玉夫人大感兴趣道:“真的有这样的镜子吗?” 罗谦说道:“当然有。可是有这样的镜子的人,往往都不快乐。” 玉夫人问道:“为什么?” 罗谦说道:“因为魔镜不会撒谎。” 玉夫人坐在罗谦身旁,柔声说道:“罗公子知道,怎样能找到这样的魔镜吗?” 罗谦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你不害怕吗?” 玉夫人说道:“怕,为什么要怕呢?” 罗谦说道:“红颜易老,芳华易逝。魔镜不会骗人,它嘴巴里的最美,永远不会只是一个人。” 玉夫人问道:“那公子看我,此时可美?” 罗谦说道:“夫人年华正好。” 玉夫人说道:“此时年华正好,为什么还要去想以后的事?” 她吃吃一笑,忽然问双胞胎姐妹:“两位姑娘,罗公子说的魔镜,你们想要吗?” 双胞胎姐妹没想到玉夫人会问她们,都有些茫然。 好一会,其中一人说道:“不想,也不感兴趣。” 玉夫人说道:“我猜,你一定是姐姐。” 施雪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玉夫人没有回答,只是叹息道:“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也是和你一样。” 施雪冰冷的说道:“我听不懂夫人在说什么。” 玉夫人喃喃道:“你应该多笑一笑,女人笑一笑,才不容易变老。” 见施雪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不由轻笑道:“果然还是青春年少。” 她斟酒道:“罗公子,我敬你一杯酒。” 罗谦举起杯,说道:“夫人因何敬我?” 玉夫人说道:“因为公子让我开怀一笑。” 罗谦叹道:“美人一笑,的确该喝。” 举杯一饮而尽。 玉夫人说了声“好”,两袖掩面,也将杯中酒喝尽。 杯酒入肚,酒气上涌。 玉夫人显然不胜酒力,两腮泛起绯红,却更加动人。 罗谦喜欢看美人,尤其是醉酒和灯光下的美人。 玉夫人醉眼迷蒙道:“罗公子,二公主问了孔先生一个问题,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罗谦问道:“你想问什么?” 玉夫人喃喃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是最快乐的事?” 绫罗公主问孔先生什么是为君之道。 而玉夫人却问罗谦,什么是最快乐的事。 罗谦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说道:“为什么这样问?” 玉夫人吃吃微笑,忽然凑了过来,贴在罗谦的耳旁,咬着嘴唇说道:“因为人人都不快乐。” 这个动作实在太暧昧了,于谷声尴尬的别过头,施晴施雪也是脸色一红,心中暗道番邦女子,不知羞耻。 玉夫人说完,便抽开身,又倒了一杯酒,不过却不是斟给罗谦,而是斟给于谷声。 “于公子,你这辈子最快乐的事情是什么?” 于谷声没想到玉夫人竟然问道了自己的头上,他愕然片刻,随即说道:“我不知道,我能够想到最快乐的事,大概……是在翠屏山,望着万里云波,剑劈云海。” 于谷声不愧是翠屏剑仙,年青一代的翘楚。竟拿练剑作为最快乐的事。 罗谦心中暗暗赞叹,谁知他的回答似乎并不让玉夫人满意。 她摇头道:“于公子是个口是心非的人,这杯酒,我不和你喝。” 于谷声愕然不已,接着苦笑连连,原来自己的回答,并没有得到美人的青睐。 玉夫人走到施晴和施雪的面前,给两人各斟满了一杯酒,柔声问道:“两位妹妹,你们一生中,最快乐的事是什么?” 施雪冷冷的说道:“杀人。” 施晴没有回答,但一个人的话,是两个人的心意。 玉夫人被惊的退后了两步,难以置信道:“杀人,也是一件快乐的事?” 施雪冷笑道:“当你一辈子活着,只为了有朝一日,杀死一个人……那自然是最快乐的事。” 罗谦忽然想起了那套剑法。 细雨剑法。 绵绵细雨, 纠缠春梦夜归人。 很美的画面,很美的人。 但人,很可能是死人。 第二十五章 白衣幽灵 施雪的话,让气氛骤然紧张起来。网 w?w?w?.?81zw.com 施雪和施晴旁若无人,举起杯,一饮而尽。 一杯热酒,下肚也是冷的。 罗谦心中一叹,大好年华的妙龄少女,到底是因为什么被训练成了现在的模样? 玉夫人回过神来,幽幽叹道:“还是不要杀人的好,杀人的人,心是冷的。杀人的女人,更是会老的。” 施雪冷冷的看着她。 玉夫人像是受到了刺激,瞬间没有了谈兴。 这场酒宴,最后竟然就这样收场。 …… …… 罗谦最后还是醉了,被两位侍者扶去了休息。 当侍者离开的时候,罗谦正呼呼大睡。 可人刚走,罗谦就翻身坐起,哪有一丁点的醉意? 凝神等待了片刻。 有人轻轻的敲了敲门。 罗谦起身将门打开。 一个身影窜了进来。 “罗兄果然是装醉。” 进来的人正是于谷声,他不知在哪里换了一套黑色的长袍,在夜色之下,极难被现。 罗谦也不惊讶,说道:“于兄是怎么进来的?” 罗谦知道施晴施雪两姐妹住在隔壁,想要瞒过两女进来,根本不可能不被现。 于谷声笑道:“你一定猜我是偷偷进来的。恰恰相反,我是光明正大进来的。” 他神情忽然一怔,说道:“罗兄装醉而遁,是不是现了什么?” 罗谦点头说道:“是。于兄,你相信绫罗公主的话吗?” 于谷声说道:“罗兄指的是?” 罗谦说道:“黄金公主的怪病,长生不老。” 于谷声摇头道:“说实话,长生不老这件事,我根本不相信。人都会变老变死,天道如此。” 罗谦说道:“我也一样。” 于谷声不解道:“一个长生不老的谎言,又有何意义?” 罗谦说道:“于兄,你觉得一个人为什么要说谎?” 于谷声说道:“当然是有秘密不想让人知道。” 罗谦说道:“没错。这里有一个秘密。一个关于黄金公主的秘密。但我的直觉告诉我,那绝对不会是绫罗公主说的那么简单。” 于谷声说道:“罗兄想解开这个秘密?” 罗谦说道:“如果不解开它,我们今晚住上一夜,第二天打道回府。只是……” 于谷声叹道:“只是这样一来,杀害袁先生的凶手就永远抓不到。” 罗谦叹道:“是啊。袁先生不能白死,不然我心难安。” 于谷声奇怪道:“我以为罗兄会对袁先生心有介意,现在看来,显然是我小人之心了。” 罗谦说道:“袁先生性格孤傲,非是针对我,只是心中自有量人的标尺……哎,逝者已矣,我们能做的并不多。” 于谷声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就请罗兄安心等待,我去探查一番。” “等等。” 罗谦忽然叫住他:“我跟你一起去。” 于谷声愕然回过头,说道:“可你不会武功……” 罗谦忽然一笑,说道:“可不一定非要会武功。” 于谷声不明所以,罗谦当着他的面前,掏出了一个很小的瓷瓶。 “这是什么?” 于谷声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 “一种酒。” 罗谦说道:“一种我亲手调配的酒。” 于谷声不解道:“酒?” 罗谦点点头,说道:“喝下这杯酒,我就是武学宗师,于兄信不信?” 于谷声摇头道:“这怎么可能?武道一途,需千锤百炼,哪有捷径可走,罗兄说的实在匪夷所思。” 罗谦微微一笑,也不解释,打开瓶塞。 一杯酒下肚,于谷声感觉到了罗谦的身上生了惊人的变化。 是什么样的变化,他说不出,这全凭他自身的敏感与直觉。 罗谦原本就有一种异乎常人的洒脱,当他喝下这杯酒的时候,便有了一种飘飘欲仙的气质。 气质这个东西,很是玄妙。 说不清道不明,却又真实的存在。 于谷声感觉有些什么东西正在从罗谦身上散出来,连他自己都受到了影响。 于谷声愣了半天,说道:“罗兄,你……” 罗谦微微一笑,张开双手,一身白衣,托起常常的袖口。 下一刻,于谷声猛的瞪大了眼睛。 他誓,他的眼睛根本没有眨动一下,可罗谦却在他眼前消失了。 等他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罗谦又出现在了门前。 他先是困惑,随后是震惊,然后是恐惧,最后是茫然。 于谷生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明辨自己心情的变动。 “这是怎么回事?” 于谷声不明白,罗谦是如何能够做到在他眼前乍然的消失和再现。 难道罗谦是一个绝顶的轻功高手? 不,不可能。 于谷声不相信天下有这样的轻功。因为他是一名剑客。 一个剑客,最要紧的是出剑度。 而出剑快的先决条件,是一个人的反映。 于谷声的剑很快,他相信这个世界上,即使有人招式比他精妙,也不会有人快过他的反映。 正是出于这样的自信,才会让于谷声出由衷的震惊和敬畏。 他刚才,根本没有意识到罗谦的变动。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 他不知道到到底是罗谦快过了他的反应 还是罗谦欺骗了他的意识。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他感到恐惧和茫然。 罗谦早就预料到于谷声的反应,他说道:“于兄你怎么了?” 于谷声回过神,茫然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真的不会武功?” 罗谦没有办法解释,说道:“这不是武功,只是一杯酒。我也没有办法跟你解释。如果非要说,你可以把他当成一种奇术。” 于谷声当然知道,世界上有许多的奇人异事,他也见过不少。 但所谓的奇术,也多是迷人心智的戏法,做不得真。 但这杯酒,又怎是一个奇术能够解释。 于谷生不是一个愿意探究别人秘密的人。 所以他只能将这个疑问压在心底。 他苦笑道:“有这样的奇术,罗兄哪还用我来保护?” 罗谦说道:“不,若是有人想要杀我,绝对不会给我喝下这杯酒的机会。” “罗兄当着我的面,把自己的秘密告诉我,难道不怕我会透露出去?” 于谷声沉声问道。 罗谦微笑道:“于兄会传出去吗?” 于谷声摇摇头。 罗谦微笑道:“那于兄便是我的朋友了。我的秘密,从来不会隐瞒自己的朋友。” 于谷声微微一怔,喃喃道:“朋友……” 于谷声忽然想到十年如一日,在翠屏山上,与朝霞为伍,与云海为伴,他却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 他真正的朋友,只有手中的剑。 朋友终究要别离,从小是孤儿的于谷声,最害怕的就是别离。 剑不会。 因为如果剑别离,那就是他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 于谷声盯着罗谦的那双眸子,里面只是有温和的笑意和宁静的恬然。 他低下头,说道:“罗兄……” 话在喉中,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摇摇头,最后问道:“这杯酒叫什么名字?” 罗谦看着夜空中湛然的明月,说道:“这一杯呀,它叫做,对影无双人。” …… …… 唐代的大诗人李白有一句著名的诗词。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而此时月下,有两个人,却只有一个影子。 另外的影子,到哪里去了? 于谷声隐没在黑夜之中,没有一点声息。没有人能现他,只有天上的含章明月。 可天上的月亮,却照不到现在的罗谦。 连月光都照不到的人,又怎么会有影子。 可罗谦并没有消失,他就在于谷声身旁。一身白衣,遗世独立,两袖清清。 他一会出现在这里,一会出现在那里。你永远无法用眼睛去确定他在哪里。 寂静的山庄中,他就像是一个白衣幽灵。 第二十六章 百鬼山庄 罗谦变成了一个幽灵。八一中?文网? w?w?w?.81zw.com 可现在,芋观山庄里,生了一件更为神秘的事。 长廊外,走过来两个人。 穿着白色的衣服。 她们的手里提着灯笼。 白色的灯笼里,烛光闪烁。 …… …… 人在夜里,往往都会提高警惕,非但是人,动物也是一样。 因为夜晚,会带来无数隐藏的危险。 夜晚里最见不得的,就是女人。 因为正常的女人在夜晚都会呆在床上睡觉,不会随处乱走。更不会穿上白色的衣裳。 白色,也是夜晚最见不得的颜色。 罗谦也穿了一身白衣,可他是个男人。男人总有在夜里出来胡闹的权利。 于是他走了出来,一派从容的问道:“两位姑娘这是去哪里?” 他站在那里,刚好拦住路。 走在前面的圆脸姑娘似乎有些惊讶,然后说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罗谦说道:“我是山庄的客人。姑娘白天应该见过我。” 圆脸姑娘吃吃一笑,说道:“公子说笑了。这里是百鬼山庄,住的都是鬼。在白天,鬼是不出来的。” 罗谦惊讶道:“百鬼山庄?”他心中一动,说道:“那姑娘你也是鬼?” 圆脸姑娘说道:“当然。不但我是,连公子也是。” 有趣。 幽灵变成了鬼。 罗谦笑道:“你说错了,我可是个人。” “不可能!” 圆脸姑娘生气道:“你怎么可能是人?活人是进不了百鬼山庄的!” 罗谦现她白的脸变得更加惨白,他连忙柔声道:“对,我也是鬼,你别生气,一生气,就不漂亮了。” 圆脸姑娘一下子羞红了脸,低声道:“你,你说我漂亮?” 罗谦还没有说话,后面的尖脸姑娘冷冷的说道:“你真是个糊涂鬼,难道你看不出来,这个男人在骗你?” 圆脸姑娘也生气了,回头说道:“你是说我不漂亮?” 尖脸姑娘说道:“我把你从坟地里挖出来的时候,你脸肿的跟一个大胖子似的,满脸青黑,连鬼都被你吓死了。” 圆脸姑娘说道:“那是因为我是被人害死,有人用绳子将我勒死,然后丢进了河里,把我的尸体泡成了那个样子。” 尖脸姑娘说道:“别说了,臭丫头。我一听就反胃,别让我想起你死时的样子。” 圆脸姑娘生气道:“你不想看,我偏让你看!” 罗谦看到了惊悚可怖的一幕。 圆脸姑娘的脸一下子烂掉了,就像是皮肤里注入了什么东西,瞬间肿胀了起来。 原本还算好看的脸,瞬间浮肿,整个人都胖了一圈,面色青黑。 藏在角落里的于谷声死死的闭上嘴巴,他怕自己出声音。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可现在的情形,让他感到深深的寒意。 他不由在为罗谦担心。 而罗谦此时,并没有被圆脸鬼突然变脸吓到。 他甚至走近了两步,认真的说道:“的确变得难看了。” 圆脸鬼哼了一声,他又笑道:“所以我刚才才说,别生气,一生气,就不漂亮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魔咒。圆脸鬼又变成了圆脸姑娘。 圆脸姑娘开心的说道:“你说的对。我不能生气。不生气,就会漂亮。我才不要那个鬼样子。” 尖脸姑娘说道:“真是个白痴。你生气和不生气,难道不都是你?” 圆脸姑娘哼了一声,说道:“你这个一辈子不讨喜的鬼丫头,牙尖嘴利,活该被婆婆活活打死。” 尖脸姑娘冷声说道:“我就爱说。因为我说的都是真话。你活着的时候鬼话连篇,做鬼了难道不该学学好?” 两个姑娘越吵声越大。 罗谦连忙制止两人争吵,问道:“两位姑娘怎么称呼?” 圆脸姑娘狠狠的瞪了尖脸姑娘一会,又恢复笑脸对罗谦说道:“我叫幽幽。” 幽幽是个圆脸的姑娘,如此美丽的名字,竟然是一个女鬼。 “你呢?” 罗谦问尖脸姑娘。 “我……我叫青青。” 尖脸姑娘犹豫了下,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幽幽,青青……” 罗谦心里暗叹一声,这哪算是名字,难道人死了,变成鬼,连名字都变的随便了? “公子你叫什么?” 幽幽眨巴着眼睛问道。 “我……我叫幽灵。” 罗谦微笑的说道。 这里是百鬼山庄,往来没有人,只有鬼,那他就是一个鬼,白衣幽灵。 幽幽拍手道:“太好了,你的名字跟我很像。” 青青冷着脸道:“不,他跟你一点都不像。他是男的,你是女的。” 幽幽哼道:“我愿意。” 罗谦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你们现在要去哪儿?” 幽幽说道:“我们要去送白蜡,你……咦?你的灯笼哪里去了?” 灯笼? 什么灯笼? 罗谦忽然想到这两个“女鬼”,手里都提着灯笼。 而此时,他现幽幽和青青的眼睛,都死死的盯着他,让他心中一寒。 灯笼,一定是什么重要的凭证。 罗谦来不及思索,信口胡诌道:“刚才山庄里出现了一个怪人,专抢鬼的灯笼。我的灯笼,就被抢了去。” 幽幽惊讶道:“你说有人在山庄里抢鬼的东西?这怎么可能?” 罗谦正色道:“是的。没有了灯笼,所以我迷路了。才找上两位姑娘。” 这是罗谦的猜测。灯笼既然是照明用的,那一定是通往某处的“钥匙”。 果然,幽幽没有怀疑,她叹道:“你运气可真是不好。没有了灯笼,你就进不去了。真是奇怪,怎么会有人抢白灯笼?难道是新来的孤魂野鬼?” “进不去?” 那会是什么地方? 罗谦在心中猜测着。 青青却皱着眉说道:“百鬼山庄里有人抢灯笼,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这个尖脸姑娘,毕竟是百鬼山庄的“老鬼”,她开始有些怀疑。 罗谦暗叫一声不好,他背着手打了一个手势,然后郑重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千万要小心,今天晚上并不太平。” 他的话音刚落,幽静的角落里,飞出了一道漆黑的影子。 这个影子,是于谷声。 他在角落里,看到了罗谦打的手势。 没有任何怀疑,他瞬间出手。 他没有拔剑,因为他一拔剑,就要伤人。 他没有伤人的意思,只是为了抢两个女鬼的灯笼。 “呀!果然有坏蛋!” 幽幽惊讶的叫了一声。 青青冷笑一声,一把拉着幽幽,向后闪去。 罗谦死死的盯着她们的脚。 她们的脚,虽然沾着地,但不是走,而是“飘”着。 于谷声也没有想到,这两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姑娘,竟然有着不俗的轻功! 于谷声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轻功。因为所谓的“轻功”,都是用体内的息,凝于足下,抵消大地的拉扯。 可她们似乎并不需要如此。 漆黑的夜中,月下。 无声的追击开始。 于谷声身上没有一点杀气,只为了抢灯笼。 两个女鬼更是一点声息都没有,足不沾地,在狭窄的长廊中闪躲。 于谷声很想拔剑。 因为拔出剑,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 于谷声誓,这绝对是他人生中最为憋屈的一次出手。 他束缚住了手脚,连对方的一个衣脚都没有摸到。 幽幽叫道:“你没有骗人,这个人真厉害,不过他不是抢东西,他是要抢……” 话说到最后,便有几分羞涩。 青青冷笑道:“这是个色狼,想要抢女儿家的贴身物。” 于谷声只感到胸口一闷,脚步都乱了几分。 他堂堂翠屏剑仙,竟然被“鬼”当成了色狼。 罗谦忍俊不禁,说道:“你们别怕,人都是怕鬼的,我来吓一吓他,我一吓他,他就跑了。” 罗谦又变成了白衣幽灵,他一下消失,一下出现。于谷声怪叫一声,向后一闪,消失在阴影之中。 幽幽看着于谷声逃走,她高兴道:“你果然是个很厉害给的鬼,他被你吓跑了。” 青青却把幽幽撤在身后,盯着罗谦,问道: “你不是鬼,你到底是谁?” 第二十七章 月下梳妆 青青拉着幽幽后退,幽幽却奇怪道:“青青你说他不是鬼?” 青青说道:“百鬼山庄里的鬼,出行都提着白灯笼,他没有。八?? 一中文网? w?w w?.?8 1?z w?.com” 幽幽说道:“可他说他的灯笼已经丢了呀。” 青青冷笑道:“只有你这么傻的,才会相信这种鬼话。” 幽幽一呆,说道:“我们本来就是鬼啊,说的当然是鬼话。” 罗谦此时忍不住笑道:“青青说的没错,我还真的不是鬼。” 幽幽愣了一下,说道:“那你是谁?” 罗谦说道:“我是幽灵。” 幽幽奇怪道:“我知道你叫幽灵。” 罗谦说道:“我不叫幽灵,我是和鬼有亲戚关系的幽灵。” “啊?鬼还有亲戚?” 幽幽瞪大眼睛说道。 青青狐疑的看着罗谦,说道:“我怎么没听说鬼还有亲戚?” 罗谦叹道:“你们总不离开山庄,哪还听过外面的事情。” 幽幽呆呆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离开山庄?” 罗谦微笑道:“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没有了白灯笼,你们就要变成孤魂野鬼。” 说出孤魂野鬼这四个字,幽幽和青青一下子打了一个寒颤。 青青警惕的说道:“我劝你还是赶快走吧。不管你是谁,你没有白灯笼,在百鬼山庄待久了,会出事的。” 罗谦轻声问道:“会出什么事呢?” 青青冷笑道:“无常鬼会来抓你,被抓住的鬼,会生不如死。” 罗谦摇摇头。 青青奇怪道:“你不害怕?” 罗谦说道:“都是鬼了,哪还有生不如死一说?” 青青忽然笑了,笑的毛骨悚然:“你果然不是鬼,只知道活人死了会变成鬼,却不知道鬼也是会死的。” 说完,她对幽幽说道:“我们走吧。如果回去的晚了,鬼门一关,我们也要变成和他一样了。” 罗谦心中恍悟,原来丢了灯笼的人,就不再是百鬼山庄的鬼,而是孤魂野鬼。 幽幽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说道:“对,我们要赶快走了。” 青青和幽幽提起灯笼,飞快的离开。 罗谦也没有开口相留。 因为他是孤魂野鬼。 “无常鬼,百鬼山庄……” 罗谦愈觉得,自己似乎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 …… “竟然没有路了。” 山庄一角,一处崖前。 夜半暗雾迷蒙。 罗谦吊在幽幽和青青身后,一路跟踪,并没有让两女察觉。 越走越深,罗谦有一种感觉,这百鬼山庄的秘密,就要在自己的眼前揭开。 可是走到这里,前面竟然没有路了。 这是一片悬崖。 下面是幽深不见底的深渊。 “她们去哪了?” 罗谦抬起手,抓着无形的雾气,喃喃自语道:“难道真的存在她们说的鬼门关?只有提着灯笼的鬼才能进去?” 他摇摇头,仔细探查了一下四周,却没有一点线索。 可他现在不得不回去了。 这一路跟踪前来,是凭借着“对影无双人”的妙用。才让隐藏在雾气中的“无常鬼”没有现他。 罗谦能够感知对方的存在,是因为“对影无双人”全面提升了他的五感。 可现在距离他饮下酒时,已经过了快一个时辰,时间一到,他便又会变成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百鬼山庄里,究竟有什么秘密?” 罗谦可惜的叹道:“只能下次再来探查了。” 原路返回自己的住处,罗谦躺在了床上,静静等待。 一个时辰的时间到了,罗谦浑身轻轻一抖,身上顿时散出一阵浓厚的酒香。 他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离开了,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头顿时有些痛,像是一场宿醉一样。 这时,门突然打开了,于谷声摸了进来。 罗谦神色一凝,沉声道:“你受伤了?” 于谷声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罗谦说道:“你的气息乱了,额头上有汗。另外……”瞥了一眼他的内衫,说道:“你的身上有血腥味。” 于谷声坐下来,不再压抑自己,重重的喘了几口气,说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受伤了。” 罗谦说道:“是谁伤的你?” 于谷声说道:“鬼!” 罗谦眉头一皱,说道:“你也相信这里有鬼?” 于谷声摇头道:“当然不相信,我说的鬼,是一个带着鬼脸面具的人。” 罗谦说道:“你亲眼见到那人带的是面具?” 于谷声点头道:“没错。他的面具做的很精致,如果仔细看,会把他当成真的鬼。可他瞒不过我的眼睛。” 罗谦忽然想起了玉罗君的面具。难道这百鬼山庄,跟楼外楼有什么关系? 罗谦问道:“他的武功很厉害?” 于谷声摇头道:“不。对方的武功不见得多厉害,但却很诡异。”他苦笑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只能告诉罗兄,如果你碰到一个怎么都杀不死的人,会不会怀疑那是鬼?” 罗谦沉思片刻,说道:“这世界上,没有杀不死的人。如果有,那一定是他用了什么别人不知道的方法。” 于谷声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 他问道:“罗兄后来现了什么吗?” 罗谦摇头道:“没有。我跟踪那两个女人,追到一处断崖,她们消失了。” 于谷声叹道:“我也一样。” 罗谦惊讶道:“那水晶棺?” 于谷声摇头道:“那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水晶棺!” 罗谦吃了一惊,一时又陷入了沉思。 在白天,绫罗公主让他们见到了黄金公主的水晶棺。 那是一整块水晶石打造,即便是天生神力的人,也不可能搬动。 可于谷声再去探查,那水晶棺却消失了,好似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于谷声说道:“消失了。彻底的消失了。我仔细的探查过,地上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罗谦说道:“于兄的意思是,绫罗公主说谎了?” 于谷声说道:“我不知道。黄金公主的水晶棺,你我是亲眼所见,可现在却不见了。难道罗兄真的相信,这里已经不是芋观山庄,而是那百鬼山庄?” 罗谦说道:“当然不是。如果有,也是有人装神弄鬼。” 他忽然站起身,说道:“走吧。” 于谷声愕然道:“去哪?” 罗谦说道:“隔壁。” 他沉声道:“你莫要忘了,施晴施雪两姐妹是来保护我的。我们出去这么久,可她们竟然都没有现。她们一定是出事了。” 于谷声恍然,施晴施雪是保护罗谦的护卫。 可现在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之前他和罗谦能够悄无声息的离开,或许能够瞒过两姐妹。可现在于谷声受了伤,身上血气的味道连罗谦都能闻道,又怎会瞒过武功高强的两姐妹? 察觉不妙,于谷声和罗谦立刻去敲了隔壁的门。 果然,根本没有人应门。 两人对视一眼,刚要推门而入。 里面忽然亮起了灯光。 房里竟然有人! 接着,罗谦隐约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像是在邀请他们进去。 推开门,里面烛光深深。 施晴施雪没在房内。 床上被褥整齐,根本就没有动过的痕迹。 一个女人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两人。 她拿着木梳,正梳着垂落在地的长。 青丝长垂,月下梳妆。 第二十八章 男女战争 “你是谁?” 罗谦开口问道。网 w?w w .?8?1zw.com 梳妆台前的女人没有转身,只是慢慢的梳弄着自己乌黑的长。 她的手很美,很纤细,她的头很亮,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月光。 她穿着一身贴身的衣裳,很轻,很薄,在夜晚微风的吹拂下,轻轻的飘动。 她说道:“你敲开我的门,却问我是谁?” “你的门?” 罗谦忍不住笑道:“这是你的家?” 她说道:“这里是我的闺房,你怎么不进来?” 罗谦干咳一声,说道:“既然是姑娘的闺房,我当然不能进去。” 女人轻笑一声,说道:“原来你是个守礼的好人。” 罗谦叹息一声,说道:“我算不上好人。可也不好坏姑娘名声。” 女人忽然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你能顾及女儿家的名声,倒还真是个好人。只可惜,你最近运气不大好。” 罗谦咦了一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最近运气不大好?” 女人说道:“一个运气很好的人,怎么会时时撞鬼,又怎么会交桃花运?” 罗谦和于谷声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戒备之色。 罗谦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撞鬼了?” 女人微笑道:“你今天晚上见的,难道不都是鬼吗?” “有趣。” 罗谦也笑了,说道:“那桃花运呢?” 女人说道:“你生的一对桃花眼,还有一身犯桃花的本事。” 罗谦啼笑皆非道:“你又没有看我,你怎么知道我生的一对桃花眼?” 女人柔声道:“我就是知道。” 罗谦神情一变,说道:“那你知道屋子里的两个姑娘去哪了吗?” 女人呵呵笑道:“你真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到了现在,竟然还想着姑娘。” 罗谦叹道:“她们是跟我一起来的,我当然不想她们受伤害。” 女人低头一笑,说道:“那你为什么还站在门外?” 罗谦说道:“你想让我进去?” 女人幽幽道:“我的头很长,每天都要梳一梳,不然它们就不漂亮了。我看你很老实,你来帮我梳头吧。” 于谷声一把拉住罗谦的手,摇了摇头。 罗谦也迟疑了起来。 女人像是根本没看见一样,催促道:“你怎么不进来?” …… …… 罗谦最终还是进了房间。 站在了女人的身后。 他从她的手中,接过了木梳。 接过木梳的时候,他碰到了她的手。 那张美丽纤细的手,很冰,很冷。 罗谦不经意的扫过梳妆台前的铜镜。 铜镜十分模糊,照不清女人的脸。 罗谦拿起梳子,撩起她长长的头。 一个女人美不美,她的头格外重要。 女人的头很美,摸起来,比最上等的丝绸还要柔滑。 …… …… 女人长长的叹了口气。 罗谦一边为她梳头,一边说道:“你在叹气?” 女人道:“嗯。” “为什么叹气?” 罗谦说道:“是我的手艺不好?” 女人说道:“不。你的手艺很好,看得出,你经常给女儿家梳头。” 罗谦也叹了口气,说道:“你误会了。这是我第一次给一个女人梳头。” 女人微笑道:“我才知道,原来你也会骗人。” 罗谦说道:“我从来不骗女人。” 他微笑道:“我的手艺很好,是因为我本来学什么东西都很快。” 女人笑道:“可惜你以后没有多少东西可以学了。” 罗谦心中一凛,嘴上却笑道:“真香,这梳子是用香木做的吗?” 女人叹道:“你可真傻,这不是梳子的香,而是我头上的香味。” 罗谦叹道:“迷人的香。真好闻。可惜这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女人柔声道:“为什么?” 罗谦说道:“最好闻的东西,有可能要人命,就像是食人花,生的再美丽,也是要吃人的。” 女人叹道:“你是好人,怎么还是个聪明人?” 罗谦停下了手,拿着梳子,默然不语。 于谷声在后面听的毛骨悚然,他此时才看到,原来罗谦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带上了一个蚕丝手套,而那柄梳子,在月光的照射下,竟映出蓝色的光芒。 “好恶毒的女人。” 于谷声终于忍不住了,他沉声道:“罗兄快后退!” 女人听到于谷声的话,幽幽叹道:“自作聪明的男人啊。” 罗谦叹道:“于兄稍安勿躁。” 于谷声停下脚步,疑惑道:“罗兄,那梳子上有……” “有毒。” 罗谦似乎早就知道一样,说道:“可她没有害我的意思。” 于谷声露出疑惑的神色,但还是选择相信罗谦。 女人这时候笑了,说道:“你好像很了解我?男人啊,可不能太自信。” 罗谦说道:“我可没有自信。只是我一向人缘很好。你知道的,好人缘,总会活的长久一些。” 女人捻起一缕头,轻声说道:“可也要小心一些。如果你知道了本不应该知道的事。即使你人缘再好,最后也可能死于非命。” 罗谦继续给她梳头,微笑道:“那你会杀我吗?” 女人叹道:“谁知道呢。看心情。” “那看来你现在心情很好?” 罗谦叹道:“可为什么心情一不好,就要害别人呢?” “出了烦心事,总要有一个人不开心。我不想不开心,所以只能换一个人承受。” 女人说道:“你说对不对?” 罗谦摇摇头没有回答。 他很聪明,所以从来不会跟女人较真。 女人叹了一声,说道:“你不说话了。我感觉有些不开心。你快说一些我愿意听的,不然我真要杀死你了。” 罗谦也跟着她一样,唉声叹息道:“这可真是糟糕。我在给一个漂亮女人梳头,可她竟想着要不要杀我。” 女人微微一笑,说道:“那你很怕我?” 罗谦说道:“我这一辈子怕的东西很多,但唯独对女人生不出害怕的情绪。这真让我苦恼。” “原来你看不起女人。” 女人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 她变脸的度太快了,听得于谷声在为罗谦提心吊胆。 罗谦却似没有一点担心,他叹气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说我看不起女人?” 女人冷笑道:“因为你虚伪。” 罗谦尴尬道:“为什么这么说?” 女人说道:“因为你处处都在让着女人。” 罗谦奇怪道:“难道这不对吗?” 女人说道:“你让着女人,是因为你觉得这是天经地义。心底想着的,却是女人永远不如男人。若不是骨子里瞧不起女人,你现在应该拿起一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询问你的同伴的下落。” 她把自己的青丝打成了一个活结,说道:“可你现在宁愿在这里给我梳头,也不愿意这么做。所以你是个看不起女人的臭男人。” 于谷声在身后听的目瞪口呆,他还是第一次听一个女人说起这等歪理邪说。 罗谦显然也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才说道:“那……什么样的男人,才算是看得起女人的男人?” 罗谦机智的将问题问了回去。 两人之间虽没有动刀舞剑,可却比那更加惊心动魄。 女人闻言也皱了一下眉头,似乎连她自己也未曾想过。 过了许久,女人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这个问题,下一次见面,你来告诉我。” 话音一落,房间的灯光刹时熄灭。 罗谦和于谷声眼睛不适应瞬间的黑暗,忍不住都闭上了眼睛。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梳妆台前哪还有什么女人。 而施雪和施晴正坐在床上,目光含煞的盯着两人。 第二十九章 失踪 “罗公子,于先生,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施雪和施晴此时已经脱衣睡下,穿着白色的贴身小衣,虽然未******,可神色已是极为难看。?八 ?一中文?网 w?w?w?.?8?1?z?w?.?c?om “消失了,不见了!” 于谷声恍若未闻,猛的冲了进来,可哪里还有刚才那个女人的身影? 罗谦此时也愣在原地,手中还拿着那柄沾毒的木梳,沉思而不解。 一个大活人,瞬间就在眼前直接消失,这是如何做到的? 更何况莫名出现的施晴和施雪。 “什么不见了?” 施晴压着怒气,却感觉两人神情有异。 罗谦沉声道:“你们晚上一直在房间?” 施雪冷然道:“你们莫名其妙闯进来,就是问这个?” 罗谦和于谷声对视一眼,都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我和于兄今晚探查山庄,回来时未掩藏声息。你们竟然都没有现,所以……” 罗谦将这一夜的事情简单说了说,施晴和施雪两姐妹都惊呆了。 “这怎么可能?” 施晴皱眉道:“如果你们出去了,我和妹妹不可能不现。更何况,你们说房间里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 施雪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说道:“难道是鬼?” 罗谦说道:“当然不可能是鬼。” 喃喃自语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 …… 第二天一早,朱五亲自上了芋观山庄。 罗谦见到朱五的时候,这位大总管的脸色并不算好,似是一夜未睡。 朱五抱拳道:“罗公子,于先生,昨夜休息的可好?” 罗谦回礼道:“大总管可算来了。” 朱五皱眉道:“我听三总管说了黄金公主还活着一事,特来找绫罗公主详询……罗公子是不是有什么现?” 罗谦说道:“现倒算不上,只是昨天夜里生了许多奇怪的事。” 罗谦将昨天生的事一一详述,朱五越听越感到匪夷所思:“竟然有这种事?” 于谷声说道:“大总管怎么看?” 朱五说道:“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只怕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罗谦说道:“可就算是装鬼,想要做到也并不容易。大总管能否帮探查一番?” 朱五点头道:“这个容易。” 他掏出一个玉牌,交给罗谦,说道:“早该交给罗公子,只是之前太忙,一时忘了。” 罗谦接了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是一块血玉。上面刻着奇怪的纹理。 朱五说道:“拿着这块玉牌,罗公子可以暂时调动龙下府在扈都的所有密探。” 罗谦吃惊道:“这……” 朱五叹道:“袁先生的死让我醒悟。敌明我暗,我又太过自负龙下府的力量。现在看来,扈都表面的平静都是假的。” 罗谦说道:“大总管,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朱五显然是对什么事情失去了掌控。 朱五摇头道:“罗公子莫要问了。我今日过后,是要离开扈都半月,袁先生的死,还请罗公子查明。” 于谷声惊讶道:“那黄金公主之事?” 朱五冷笑道:“收到三总管的消息,我昨晚连夜已将此事禀告陛下。陛下得知此事,颇为震怒。烟罗小国,早知此事真像,却瞒而不告,简直没有将我大明放在眼中。” 他沉声道:“可毕竟是外邦之人,黄金公主虽然没死,但在扈都遇刺乃是事实。不过现在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袁先生不能白死。” 罗谦明白,袁先生的死,是打了龙下府的脸,朱五一定要给袁先生一个交代。 朱五没有多说,便去求见绫罗公主。 等朱五出来的时候,脸色却更加难看。 他走的时候心事重重,竟然连招呼都没有打。 于谷声说道:“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罗兄,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罗谦说道:“这里已经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于兄还想再探一探百鬼山庄?” 于谷声摇摇头,尽管他知道这个百鬼山庄里一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但他绝不会为所谓的好奇心,而置身于危险之中。 罗谦说道:“那我们这就离开吧。” 决定离开,施晴施雪两姐妹也松了一口气。 经历过昨夜这事,就算她们姐妹本领高强,此时也有些不安。 于谷声说道:“我们现在离开?不等孔先生了吗?” 罗谦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说道:“只怕现在孔先生乐不思蜀了。” …… …… 回到大户人家,三总管已经等候多时。 罗谦正奇怪三总管为何等候在门外,却听他说了一个让罗谦大惊失色的消息。 “罗公子,小岁姑娘不见了。” 三总管此时的表情十分难看,大户人家由他掌管,不但袁先生死在了这里,他才不过离开两日,竟然连罗谦的侍女也丢了。 罗谦压下心中的惊异,问道:“小岁怎么会不见了?” 芋观山庄罗谦并没有让小岁跟着。因为这些日子长途劳顿,小岁的身体不大好,便让她在家里歇着。 三总管说道:“罗公子先看过这个吧。” 他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字。 “我有事出去一趟。小岁。” 这是小岁的笔迹,但罗谦脸却阴沉下来:“小岁受人逼迫。” 三总管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看笔锋,断断续续,便知握笔之人一定很紧张。” 罗谦说道:“三总管,你能给我个解释吗?” 小岁待在大户人家,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十分安全的。 可竟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劫走。 三总管皱着眉说道:“此事的确是我疏忽了。我已经派人去探查,可直到此时还没有线索。” 罗谦深深吸了口气,也知此事怪不得三总管。 连他都未曾料到,竟会有人将小岁视作目标。 于谷声安慰道:“罗兄不必担心,有人要将小岁姑娘请走,目标显然是你,此时不能自乱阵脚。” 罗谦并没有自乱阵脚,相反他此时很冷静。他并不担心小岁的安危。 这源自于他对于小岁的自信和自己一直很灵敏的直觉。 正要张口,前面胡同的薛家酒楼里,跑出来一个小乞丐,到了几人面前,战战兢兢道:“哪位是罗大爷?” 这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常年的乞讨生活让他看起来只像是个**岁的娃童。 满身的泥垢和脏乱的头,离老远,就能让人嗅到一股臭味。 于谷声和三总管都皱了皱眉,罗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替他拍去了身上的尘土,柔声道:“别急,慢慢说,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小乞丐还从来没受过别人这样的对待,一时间茫然无措,他呆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大爷,有人给我银子,要我给你传话。” 罗谦说道:“不着急,你喘口气。对了,你饿不饿,渴不渴?” 罗谦看了一眼三总管,三总管也是个妙人,立刻吩咐下人去准备了一些糕点和果酒。 不一会,下人带着吃食出来。 罗谦柔声道:“吃吧,吃饱了肚子,我们再说。” 小乞丐愣了半天,看了一眼罗谦,最后低下头,擦了擦手上的灰,一把抓起吃食,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第三十章 烂柯寺中 看着小乞丐的吃相,罗谦终于知道什么叫做饿死鬼投胎。八一 中文? 网 w?w?w?.?8?1?z?w?.?c?o?m 原来一个人可以饿到这样一个程度。 罗谦叹道:“慢点吃,不要急。这样会吃坏肚子。” 小乞丐听了立刻慢了下来,抬头看了罗谦一眼,又低下了头接着吃。 于谷声说道:“你怎么会饿成这样?” 小乞丐如若未闻,低头吃着东西。 罗谦说道:“因为他是个好孩子。” 于谷声愕然道:“什么?” 罗谦说道:“有人给了他银子,让他传话,他本可以拿着银子立刻去大吃一顿。可他宁愿饿着肚子,也要先将他人的嘱托完成。所以,我说他是一个好孩子。” 于谷声点头道:“我没想到一个小乞丐也有如此忠信之人。” 于谷声一声感慨,说者无心,小乞丐却是浑身一颤,心中却是回荡着“小乞丐”这三个字。 罗谦心中暗淡,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敏感。这个乞儿虽然一身脏乱,但罗谦能够看出,他显然是受过很好的礼仪熏陶。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如今只能乞食为生。 罗谦又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要难过,你吃饱了吗?” 小乞丐平静了下来,点点头,说道:“大爷,我吃饱了。” 罗谦说道:“好,现在能告诉我,那人让你传的什么话?” 小乞丐说道:“那人让我告诉大爷,想要人,日落之前,赶到烂柯寺。” 果然,有人劫走了小岁。 罗谦神色不变,问道:“你怎么知道要找的人是我?” 小乞丐说道:“那个人告诉我,只要我等在这里,我一眼能记住的,就是罗爷。” 三总管闻言似笑非笑道:“你还挺有眼光的。” 于谷声也一下子笑了。 他被人称为翠屏剑仙,可如果不出剑,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三总管身上,更是有一种煞气,这样的人,多是让人畏惧,却不大会给人深刻的印象。 反倒是罗谦,相貌,气度,总会第一眼抓住他人的目光。 三总管的调侃,罗谦心思却根本没在这上,他说道:“烂柯寺是什么地方?” 三总管摇摇头,他也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来人!给我查查烂柯寺是什么地方!” 三总管刚吩咐下人去查,小乞丐突然抬起头,说道:“大爷,我知道烂柯寺在哪里?” 罗谦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好,麻烦你带我去。我会给你报酬。” 小乞丐连连摇头。 他一咬牙,说道:“大爷已经付过报酬了。” …… …… 烂柯寺在城郊的一处荒村。 那里原本有几十户人家,可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没有了人家。以往还有几个远来的道士、和尚来这里落脚,现在早就成了野畜的居所。 三总管望着已经破落的不像样子的寺门,说道:“原来扈都还有这样一个地方。”推了推已经掩盖不住的院门,他说道:“那个人躲在这里?” 小乞丐点头道:“如果大爷找的是烂柯寺,那就是这里。” 三总管点点头,一把将门推开,喝道:“把这里给我围起来!” 十几个龙下府高手窜入其中。 罗谦说道:“三总管准备抓人?” 三总管冷声道:“没有人敢在龙下府抓了人,还逍遥自在。罗兄不必担心,小岁姑娘我们一定会救出来。” 罗谦却没有三总管那般乐观,说道:“三总管小心一些,如果我是那个敢冒犯龙下府的人,绝对不会如此轻易泄露自己的行踪。” 三总管淡然道:“罗公子放心,这里的人,已经插翅难飞。” 看了一眼施晴施雪,三总管说道:“看来朱五对你很重视,竟让她们两个来护着你。” 施晴施雪抱着剑,一左一右的站在罗谦身后。 “把人给我找出来!” 三总管一声令下,龙下府的密探鱼贯而入。 三总管站在院子之中,冷眸沉默,罗谦也闭上眼睛,暗暗感受小岁的所在。 他并不想使用第三只眼,因为睁开第三只眼,他会难受很久,特别是他清醒的时候。 不过现在却顾不了那么多。 再次进入那奇异的视角,与昏迷时不同。 罗谦现在的视线,已经完全没有了阻碍。 比如说这破旧的寺院,全部都是很老的泥瓦。如今却并不能阻挡罗谦的视线,仿佛只变成了一个虚幻的影子。 罗谦一眼之中,已经“看遍了”整个寺院的每个角落。 这里根本就没有小岁的身影! 正在惊疑之时,罗谦现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叟,穿着一身灰蓝色的袍子。 他和寻常的老人没有什么区别,花白的头,再也无法挺直的腰。 脸上布满了老年斑,可他的眼睛却很亮。 罗谦注意到,他的右手断了三根手指,脚也坡了一只。 这是个很虚弱的老人。 可这个很虚弱的老人,却好像现了有人在窥视,猛的抬头,看向罗谦。 罗谦心中惊讶,没想到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竟然如此的敏锐。 但下一刻,罗谦却感到不妙,老人此时已经现了有人闯入,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罗谦瞬间恢复正常,强忍着脑中的疼痛,喊道:“诸位小心!” 声音未落,一声巨响从东面传来。 两个龙下府的密探顷刻之间便被轰了出来,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什么人,出来!” 三总管神色很难看,心中提起了戒备。 “……你们来抓老叟,竟然不知道老叟是什么人?” 破瓦墙中,走出来一个坡子。 他的双手垂过腰膝,弓着身,像是一个大马猿。 任谁都能看出,此人必定生不久矣,因为他满脸都带着死气。 三总管拧着眉,说道:“看你这张晦气的脸,想来也不是无名之人。你是谁?” 老叟嘿嘿冷笑:“你也是一个来夺丹壶的,难道还不知道我是谁?” 罗谦等人听得眉头直皱,只见那老叟眼中寒光一闪,残忍道:“既然想要从我手里夺走宝物,那就用命来换吧。” 他连话都不听人说,直接向三总管扑了上来。 他是个弑杀之人,却不是一个蠢货。擒贼先擒王,他自然看出三总管是这些人的领。 罗谦神情一变,这个老叟身体虽残,可度却快的惊人。他见过侯赢的剑,老叟虽然不及,但也不差多少。 三总管显然吃了一惊,尽管他早有防备,在对方动手前已经向后闪去,却仍然被一股气机所笼罩。 三总管心中一愣,他知道此时若退,必定要被变招所伤。 退而不能守,只能反击伐功! 三总管拔出了腰间的剑。 他的佩剑很短,只有臂长。剑上有六个空洞,御使出来,夹风一带,竟有叮咚的声响飘出。 于谷声拉着罗谦狂退,双方一拼之下,气击迸射,旁人根本无法靠近。 “好剑!没想到三总管竟也是一把使剑的好手。” 于谷声眼中浮现出一股战意,对于一个剑客来说,没有什么比一个好对手更让他欣喜若狂。 三总管此时却是有苦说不出。 看起来他与老叟战的旗鼓相当,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是有多么的别扭。 他从来没有遇到如此古怪的对手。 每当他提气御剑,对方就会在他变招之前,制住他最薄弱的一点。 学武之人都知道一个料敌先机的道理。 可几乎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天下武学,五花八门,各门各派的招式运气之法,都各不相同。 即便再博学的大宗师,也不见得能料定所有武者的功法。 可眼前此人,却好似对他的武功路数,十分了解,拿住了他最薄弱的地方。 三总管对自己的武功有绝对的自信,一念之间,已想出破敌之法。 他反手一抽,拍出一掌,脚步却横挪闪开,避了锋芒。 他的左手已经伸入怀中,握住了一个冰冷的东西。 很少有人知道,三总管是一个使剑的高手。可几乎没有人知道,三总管不但手上的剑厉害,怀里藏着的那柄剑,更为厉害。 他极少出第二把剑,因为一旦使出,那一定是极危险的情况。 眼前这个人,值得他拔剑。 可还没等他出手,一直在一旁观战的于谷声忽然出手。 剑光如龙,瞬间即到。 剑锋所向,竟然不是那老叟,而是直朝三总管而来。 第三十一章 日月抽机 变生肘腋,三总管顿时一惊。? 网 w?w?w?. 8?1zw.com 但下一刻,却松了一口气。 于谷声这一剑,虽是向他而来,却不是伤他,而是救他。 那老叟的武功,诡异的出了三总管的见识。不知何时,他的右手夹着一枚玉簪,已刺到了他摸向怀里的左手。 三总管有信心用第二把剑击败对手,可他现在终于知道,对方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如果不是于谷声这精妙绝伦的救命一剑。他现在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废掉一臂,身受重伤。 于谷声一剑挑住玉簪,反手一削,那老叟嘿嘿一声冷笑,说道:“翠屏山的人?” 捻着玉簪的手收了回来,嘴巴一动,吐出一口浓痰。 于谷声身形一滞,他终于体会到三总管之前的感受。猛的一提气,反手剑指一点,竟与浓痰对个正着。 这一指内含劲道,老叟的一口浓痰如同豆腐一样被削开两半。乍然分离,最终莫入地上的青板,了无声息。 于谷声抽身而退,回头一看,脸色一阵青白。 浓痰所触,竟然多出了两个小洞。 三总管冷着脸对于谷声说道:“谁让你多事!” 他没有感激于谷声的帮忙,反倒觉得他多管闲事。 于谷声沉声道:“三总管,此人不可力敌!” 三总管眉头一挑,说道:“你怎么知道?” 于谷声按剑回鞘,说道:“我认识他。” 老叟站在十米外,盯着两人,嘿嘿冷笑,似也不急于动手。 三总管说道:“我不管他是谁。他杀了龙下府的人,必须要偿命!” 于谷声叹道:“你杀不了他。我有个提议。我们现在最好退开。离开这里,不然留下来的人,都会死。” 三总管狐疑的看了于谷声一眼。若非他了解这位翠屏剑仙的底细,只怕会以为这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罗谦却知道于谷声说的没错。 这老叟虽然一身死气沉沉,但他能够感受到他那残破老朽的身上,蕴藏着一股恐怖的力量。 老叟嘿嘿笑道:“离开?今天你们谁都走不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瞬间消失。 三总管和于谷声根本没有看清楚他去了何处,只见到一个鬼魅的身影,扑向了守门的护卫。 只有罗谦看清楚了这老叟的动作,他拿着那枚玉簪,像是勾魂夺命的无常鬼,在那些护卫的脑上轻轻一点。 只一下,原本还活生生的人,就像是被切断了灵魂的木偶,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三总管和于谷声心里都生出一股寒意。 三总管看着杀人如割草,重新站在原地的老叟,沉声道:“于兄刚才的建议不错。我们现在还能离开吗?” 于谷声苦笑道:“恐怕不能了。” 老叟脸上闪过一丝戏谑,却也不急于动手,似乎期待着他人绝望的恐惧。 三总管吸了一口气,说道:“他是谁?如此恐怖的功夫,绝不会是无名之辈。” 于谷声说道:“三总管跟他交了手,是否有一种别扭的感觉?” 三总管点点头,说道:“的确如此。” 于谷声叹道:“那三总管应该听说过,道门有一门禁术,被称为‘日月抽机’。” 三总管惊奇中带着寒意道:“日月抽机……可是因为有伤天和,而被东汉火龙真人列为禁术的那门奇功?” 老叟此时仍嘿嘿冷笑不绝,喃喃自语了一声:“道门,道门……嘿。” 罗谦自然也听说过,不但听说,他同样也学过这门奇术。 因为他是柳道人的徒弟。 柳道人更是道门不出世的奇人。 只可惜罗谦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懂了,却并未学。 日月抽机。 是将人体看成一个洪钧大圆。 日为魂居,月为魄所。 魂魄相和,互为居所。相参交互,便为人身。 而人身之所以能活,是因一口无火之气所吊。就如同牵提木偶的线。 此法之所以被称为道门禁法。是因为真修成功,便会使修行之人,最终成为提引木偶线的枢机。 此枢机一抽,便是抽走人的生机。 这是一门杀生道术,更是旷世奇功。 自东汉时起,火龙真人将此术禁绝,到唐末张商阳羽化。这门奇术便在道门失传。 柳道人从何处得法罗谦并不清楚。直至今日才知,这世上竟然还有流传这门奇功。 罗谦深知修成日月抽机的人到底是有多么可怕,他沉声道:“三总管,于兄。你们一会动手,千万不要运气。” 三总管和于谷声眉头一皱,都向他飘来不解的目光。 这老叟武功如此诡异,身法惊人,两人联手,只怕都不是对手,此时又怎能自缚手脚? 罗谦暗叹一声,只能详细解释道:“日月抽机的确玄妙非常。其奥秘在于操控人体气机,相互勾牵。三总管是否感觉浑身武功被他一眼便看出破绽,处处受制?” 三总管眼睛一亮,点头道:“的确如此。” 罗谦道:“这便是了。人体气机,有动静二相。不修武功之人,体内气息常动少静。而习武之人,打通身体窍穴,引气通脉。虽获得强大的内劲。却扰动了枢机。” 于谷声奇道:“难道这不是好事?” 罗谦说道:“世间种种武学,无不是在于引枢机,多做变化,以求武功伟力。的确是好事。但道门本意,是师法自然,道法天地。探寻生命本来的奥秘。日月抽机其实是大道之门的钥匙,一经修成,便可打开人身宇宙的奥秘。” 他看了一眼老叟,叹道:“只可惜极少有人愿意探寻玄妙,反沉溺于掌握生死的力量之中。夺人生气,抽人枢机。日月抽机……这道门妙法,如今却成了杀生之术。” 三总管和于谷声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罗谦让两人不要运气。 元气一动,动静二相的平衡就被打破。 人体枢机大动,就会被修有日月抽机的老叟所牵引,为其所用。不能制敌,反而滋敌。 “天下竟然有如此可怕的武功!岂不是无敌。” 三总管动容道。 若真如罗谦所说,这日月抽机一旦修成,简直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于谷声死死的盯着老叟,沉声道:“有无敌的功法,却没有无敌的人。若真的无敌,他还用躲藏在这破庙之中吗?” 于谷声缓缓拔出手中长剑,不再运气。 他本是剑修,剑随心运,内气本就是附属,自禁内力,剑招威力虽消去三层,但总比气机被扰,处处受制来的要好。 老叟此时的嘿笑已经收了起来,死死的盯着罗谦。 “年轻人,你知道的不少。你师父是谁?” 这世界上听说过日月抽机的人不多。知道如何破解的人更少。老叟询问罗谦的来历,却根本不掩饰自己的杀机。 罗谦叹道:“我师父前辈一定不认识。前辈可是要杀我?” 老叟嘿嘿两声,说道:“知道老夫的秘密。你们今日都要死。” 罗谦微笑道:“我不知前辈从何处学得日月抽机。但显然并不如法。若我猜的没错,前辈只怕得法未得诀,尚有残缺,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老叟眼中寒光一闪,说道:“你怎么知道?” 第三十二章 文始传人 罗谦叹道:“我如何不知?前辈是否已知自己命不久矣?” 老叟冷淡道:“危言耸听。八??? 一?中 文网 w w?w.81zw.com” “是否是危言耸听,前辈自知。” 罗谦说道:“日月抽机,本是修无缝塔的秘径。作用于自身,可以延年益寿,甚至可以长生。但前辈不修自身,反沉溺与操控他人元气,非但不漏,反而大漏。所以我说,前辈命不久矣。” 老叟沉着一张脸,盯着罗谦,似被他一番话,扰乱了心神。 三总管惊讶道:“何为无缝塔?” 他尚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莫不是另一门道门奇功? 于谷声说道:“无缝塔是道家的说法。与佛门相似,道家认为,人体本身,有七处漏洞。眼耳嘴鼻,前后股道,都是泄露人体精气的祸。世人若想修道,必须先堵身体七处漏洞。似一个无缝宝塔,精元饱满自身,不在外泄。方可修道。” 三总管震惊道:“这是人可以做到的吗?” 于谷声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或许可以。佛门亦有无漏果一说,虽有差异,但想来都是同一回事。” 三总管眼睛闪烁不定,对于谷声的说法大感兴趣。 人身若真能修成无缝塔,岂不是可以长生久视? 若能长生,人生世事一切权利武功,又算得了什么? 老叟此时已从罗谦的话中挣脱出来,脸上死气蒙蒙,他嘿然道:“黄口小儿,读了几本道经,又知几分我道家奇术。” 罗谦从老人语气之中,听出了几分傲然的自信,说道:“前辈难道找到了解决精元大漏的办法?” 老叟闻言得意道:“那是自然。我道门长生**,多不胜数,又岂是修得无漏一条路径?你虽知长生有路,却不知我道门还有大丹一途。只要我服食壶中大丹,莫说补全精元,便是一朝飞升,也不在话下。” 罗谦叹道:“前辈将这等隐秘的事都说了出来,看来是不想放我们离开了。” 老叟眼中精芒一闪,说道:“你到是聪明。可惜不该贪图我那丹壶。想要夺宝,便需要做好付出性命的准备。” 他往前踏了一步,于谷声和三总管同时拔剑。 罗谦又道:“无论如何,还是要说清楚。今日我们来此,并非来夺前辈宝物,只是为了寻人。” 老叟淡然道:“寻人?你真当老朽是三岁小孩?” 罗谦认真道:“有人掳走了我的侍女,又差人传信,将我引到这里。” 老叟眸光一闪,淡然道:“你没有说谎。嘿,好一个借刀杀人。” 罗谦说道:“误会既然已经清楚,我们就此离开可好?” 老叟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你们知道了老朽的秘密,又怎能让你离开?” 于谷声叹息一声:“终究还是要用剑说话。” 老叟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罗谦此时却笑道:“前辈该离开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在场众人不解,老叟却神色一变。 此时,已是午时。 “好。好。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老叟盯着罗谦说道。 罗谦叹息一声,心中暗道麻烦来了,脸上却从容道:“罗谦,四方大罗的罗,谦卑的谦。” “罗谦。” 老叟怪笑一声,说道:“你的命暂且记下,下次我再来取。” 说完,三两步越出围墙,消失不见。 “呼,总算走了。” 于谷声松了一口气,说道:“罗兄,他怎么会被你吓退?” 罗谦叹道:“我哪有那个本事。只是现在已是午时。此人因修日月抽机不如法,又滥用之杀生。自身阴阳不调。每日子午两个时辰,都会引起体内水大火大蹦乱。他现在要立刻寻找没人的地方调伏四大。” 三总管目光闪烁道:“原来如此。” 他心中已经决定,立刻派人追杀此人。 于谷声看着罗谦说道:“罗兄果然见多识广。” 罗谦说道:“只不过多读过几本书罢了。”他对于谷声说道:“于兄似乎听说过此人。” 于谷声点头道:“此人应是道门文始一派的传人。姓名我不清楚,只知他自号孤竹。性情怪异,正邪不分,手上沾染不少无辜之人的血。可惜他武功奇高,又精通道门奇术,至今依然逍遥自在。” “文始一派?” 罗谦惊讶道:“文始真人一派如今还有传人?” 三总管说道:“文始真人是谁?” 罗谦解释道:“文始真人乃道家先哲,当年太上道祖西出函谷关,亲见紫气东来,拜师道祖的关尹喜。” 三总管恍然道:“原来是他。”接着皱眉道:“我记得史上记载,此人不是随道祖西行离开?怎么会有道统传下?” 罗谦说道:“这便不得而知。文始一派传承向来便是道门隐传。极少有人亲见。若论辈分,却高的吓人。” 于谷声叹道:“的确如此,只是不知文始一派的传人,为何会落到如今的窘迫之境。” 罗谦打量了一下烂柯寺,说道:“小岁并不在这里,我们被人利用了。” 三总管沉声道:“这个人不但知道孤竹躲藏在烂柯寺,还知道罗兄知晓如何破解他的日月抽机。” 于谷声说道:“非但如此,似乎他还知道孤竹叟身上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罗谦喃喃自语道:“是啊,这个人好像很了解我,也很了解道门隐秘,他到底是谁?想利用我达成什么目的?” 于谷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不找出这个人,我们日后行事,只怕会束手束脚。” 敌暗我明,本来就很糟糕,更可怕的是,对方非常的了解自己。 罗谦说道:“我们回去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罗谦其实已经决定,不再干于等待。他本没把这件事太当回事。只要完成了朱五所托,就立刻回自己的逍遥窝去。 可现在明显有人想要把他卷入不知名的漩涡。他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他虽不喜欢麻烦,却并不怕麻烦。 三总管看着地上的尸,心情很是糟糕。如果知道这破庙藏着一个道门高手,他一定不会让手下如此枉送性命。 …… …… 罗谦做梦也没有想到,等他回到大户人家的时候,小岁已经在门口等待多时。 “小岁,你去了哪里?” 罗谦见小岁无恙,大喜过望。 小岁奇怪道:“昨天吃过晚饭,就睡下了。结果一觉睡到中午。哪里也没有去呀。” 三总管表情古怪的说道:“小岁姑娘一直待在屋里?” 小岁点点头,见三人都是一副奇怪的表情,不由疑惑道:“怎么了? 罗谦没有告诉小岁实情,怕她担心,微笑道:“没事。休息好了吗?” 小岁有些脸红,低声道:“少爷,我是不是太贪睡了?” 罗谦呵呵直笑。 小岁忽然“啊”的一声,说道:“对了少爷,刚才有一个人来找少爷。” 罗谦心中一动,说道:“是谁?” 第三十三章 北府氏族 来找罗谦的人是清风。网 w?w?w?.?81zw.com 清风一直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性格更是常人难以琢磨。这次主动找上门,还真让罗谦有些意外。 见到清风时,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此人个子不高,年尽四十,神态中不自觉有几分倨傲。 “你回来了。” 罗谦看着清风的脸色很差,不由奇怪道:“几日不见,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清风摇头道:“我没事。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宁王府的是司徒先生。” 罗谦眉头暗皱,心想清风何时与宁王府的人有了联系。 宁王李亦青长居北国,镇守疆域。在世有大功之名。 可也正因为如此,深受当朝群臣忌惮,认其有雄心壮志。 其中一点,便是其将膝下义女,送入皇宫为妃,如今正受圣上所宠。 清风身旁的司徒先生,罗谦虽是初见,可一眼便敲了个通透,并无半分好感。 他识人最是厉害,只从玄妙的灵觉,便知此人是个手有余辜之人。 “司徒先生。” 罗谦表面并未露出异色,拱手行礼。 司徒先生并未看他,而是目光游移,时不时的打量三总管,嘴上说道:“我远在北疆,也听得罗公子大名。如今一见,果然风采绝伦。” 罗谦心中哂笑,怎听不出这位司徒先生纯粹是信口胡说。表面上笑道:“我不过一介贫民,窝在自家闲散。哪有什么大名。司徒先生说笑了。” 司徒先生嘴角一撇,淡然道:“罗公子倒是有趣。” 三总管从身边走过,意味深长的说道:“罗兄的客人还真是不少,我大户人家最近倒也热闹了几分。” 三总管显然看出了司徒先生的身份,罗谦对司徒先生说道:“司徒先生寻我何事?” 司徒先生说道:“实不相瞒,我家郡主久闻公子大名,想请公子一见。” 罗谦惊讶道:“郡主?” 司徒先生淡然道:“我主膝下有三子二女。想见公子的,正是次女。” 此话一出,不但罗谦表情古怪,连于谷声和三总管都露出了暧昧的神色。 这简直就似宁王府的千金,相中了他,寻他相亲一般。 罗谦皮笑肉不笑道:“郡主相招,是罗某的荣幸。可惜朱大总管之命在身,实在脱不开身。” 罗谦这时抬出朱五,自然一点压力都没有。 本以为司徒先生会生出不快,谁知他只是点点头,好似早就猜到了一样,点头说道:“好。我话已带到。既然公子拒绝,我这就回禀郡主。告辞!” 一拱手,大步离开。 罗谦看着他的背影,问一旁的清风道:“怎么回事?” 清风冷冷道:“你指什么?” 罗谦叹道:“他是谁?你又怎么跟他搅在一起?” 清风说道:“他叫司徒国宝,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至于我为什么跟他一起来,我懒得说,你就不要问了。” 罗谦惊讶道:“司徒国宝?北方氏族?” 大明朝政虽延续前朝,但自从太祖皇帝兵吞羌,狄诸国后,深感********难容,便策励了四海共融之政。 南方朝政被江左士族掌控,却瞧不起北疆诸族。为了不将北人引入朝廷,便推动了北府政权。允许诸族自治。 然而好景不长,极大的自治权利,让北国诸族蠢蠢欲动,不到三十年的时间,就举兵反叛。 虽然叛乱最后非常快的平定,但江左氏族进行了深刻的反思。他们认为,北人不堪教化,若是放任自治,终究是麻烦。 到了太宗皇帝时,才终于定下北府之治。朝廷派遣一位异性王,坐镇北府。并在北疆广施手段,效法氏族,用三世九十年的时间,立定北府氏族,彻底实现了太祖之策。 而司徒国宝所在的司徒氏,就是当年随着异姓王共赴北疆的属臣,三世之后,如今已是北疆九氏之一。 “司徒国宝如今四十有二,因钦慕大郡主,一世未娶。情场失意,却深得宁王信任。” 清风说道。 罗谦挠头道:“他怎么会来扈都?他口中说的郡主就是他朝思暮想的情人?” 清风说道:“他来扈都的目的,我不清楚。不过此郡主不是大郡主,而是宁王老来所得,年方正茂,正值妙龄。她此来扈都,想来是想一见天下青年才俊,选择一个合心意的夫婿吧。” 罗谦愕然道:“那她又怎会听说我的名字?” 罗谦本是孤儿,被姑母收留养大。姑母姑父都是一介商贾,虽有钱财,不愁吃穿,但较之氏族大户,根本不可相提并论。 他的逍遥居在苏州府虽然有名,但对于宁王次女这等豪门贵女来说,本不应入眼。 清风意味深长的说道:“罗兄,美人虽爱英雄,却也是爱美人的。” 罗谦面色如常,并不理会清风的调笑。 清风说道:“其实我希望你开口拒绝。若是你真的答应了司徒国宝,那才是真的大麻烦。” 罗谦奇怪道:“看起来你并不喜欢这个人。” 清风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他如果不喜欢一个人,会明确的表现出来。他虽然随司徒国宝一同前来,但似乎只是一个引路人。 清风点头说道:“这是一个瑕疵必报的小人。” 罗谦不知道他的话从何说起,却没兴趣了解一个他不喜欢的人:“我没兴趣知道他的消息。这几天多了不少烦心事,清风,你有时间在这里替人跑腿,不如帮我一个忙。” 清风看了他一眼,淡然道:“一万两银子。” 罗谦瞠目结舌道:“什么?” “要我帮忙,是要给钱的。” 清风不是道士,更不是和尚。虽然穿着道袍,却没有出家人的慈悲心肠。 他是个杀手。 让杀手出手,自然是要付钱的。 罗谦叹道:“我可是个穷鬼。” 清风说道:“给不起钱,那我就走了。” “别。” 罗谦一把拉住他,说道:“向朋友开口要钱,也亏得你张的开口。” 清风冷笑道:“如果你是朋友,你根本不应该开口。” 罗谦奇怪道:“为什么这样说?” 清风说道:“你这个人,一向不轻易开口。可是一张口,就一定是天大的麻烦。” 罗谦笑道:“若不是天大的麻烦,我也不会找你帮忙。” 清风叹了口气,说道:“所以我向你要一万两银子。” 罗谦说道:“你知道我没有那么多钱。” 清风说道:“你是散财童子,正是因为知道你没有这么多钱,我才向你要,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在拒绝你吗?” 罗谦温和道:“所以我才和你扯了这么多,你还忍心拒绝吗?” 清风看了他半天,说道:“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罗谦说道:“杀人。” 清风问道:“杀谁?” 罗谦看着他的眼睛,微笑道:“我。” …… …… 将近傍晚的时候,那位北府司徒氏竟然去而复返。 再见此人,罗谦惊讶的现,他骨子里的那股倨傲竟然消失不见,好似换过一个人。 他正在院内等候,见罗谦出来,他连客套话都未说,而是沉声说道: “罗公子,你大难临头了。” 第三十四章 藏头馆 司徒国宝除了个子矮小,却是一个极有魅力的人。八一 中文? 网 w?w?w?.?8?1?z?w?.?c?o?m 他本是南人,却长在北国。南人北相,从命里来说,都是大有作为之人。 司徒国宝先声夺人,整个人都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慑。 罗谦心里微微一怔,却并未被其所慑,温和道:“司徒兄何故去而复返?” 司徒国宝面带惊讶,但很快恢复正常,慢条斯理的说道:“我早已表明我的来意,罗兄不应该拒绝。” 罗谦心中惊讶非常,司徒国宝竟然是为了宁府郡主所请之事去而复返。 司徒国宝看着他,淡然说道:“清风应该已经将我的身份告诉你,并劝你不要答应。看似是为你好。可惜他出身寒门,虽有些本领。但终究是地位卑贱,眼光有所局限。” 罗谦暗道一声厉害,这司马国宝张口就是直来直去,并不拐弯抹角。甚至已经猜到自己离开后,清风便对自己泄露了他的底细。 这既显示了自己强大的自信,也将氏族子弟的傲然显露无疑。 若换做旁人,只怕此时已经被带了进去。 罗谦不为所动,淡然道:“清风在司徒兄眼中如何,我不知晓。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朋友。朋友的话,我一向是记在心里的。” 司徒国宝叹道:“朋友?如果真的是朋友,那就不该阻止你了。” 罗谦说道:“司徒兄似乎有挑拨离间之嫌。” 对方喜欢直来直去,罗谦也不用转弯抹角。 司徒国宝嘴角飘出一丝笑意,说道:“罗兄不必对我谨慎防备。在来扈都之前,我连罗兄的名字都未听说过。” 罗谦也不生气,点头道:“我尚有自知之明。我既不是江左氏族,又不是皇亲国戚,自然入不了司徒兄的法眼。” 司徒国宝淡然道:“罗兄不必自谦。但凭你能入我家郡主之眼。那便已算有本事了。” 这一句“有本事”,语气虽然如常。可罗谦还是听出了几分不屑。 罗谦说道:“不是自谦,而是奇怪,换做是司徒兄,会怎么想?” 司徒国宝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张请柬,说道:“我只是一个说客。请罗公子收下。到时会有人前来迎接。” 罗谦问道:“我如果拒绝呢?” 司徒国宝淡然道:“没有人能拒绝宁王府。” 罗谦哑然失笑到:“司徒兄什么时候能够代表宁王府了?” 见司徒国宝目光一凝,罗谦悠然道:“更何况这里乃是扈都,并非北府。” 司徒国宝冷然道:“这么说,罗公子是拒绝了?” 他心中已经蕴含怒意,认为罗谦实在是不识抬举。若非此次前来带着势必功成的死命令,他一定掉头就走,哪还会说如此多的废话。 本以为罗谦会开口拒绝,正在脑中思索如何让罗谦乖乖收下请柬,罗谦忽然将请柬接下,说道:“早闻郡主风华。我怎能拒绝?” 司徒国宝呆了一下,似乎没适应罗谦这种多变的说话方式。 …… …… 夜无声,人未眠。 长水街头,于谷声无声行走,远远的吊在一个人的后面。 他不敢靠的太近,因为他知道对方的轻功极好。一但被他现,自己就会立刻被对方摆脱。 他在跟踪清风。 这并不是罗谦的授意,而是于谷声自己做出的决定。 巴蜀清风之名,他如雷贯耳。此人亦正亦邪,轻功冠绝天下。 他是罗谦的朋友,因司徒国宝之事警告罗谦。 这是一个朋友应做的事。可于谷声却觉得不对劲。 他怀疑清风别有用心。 对于这个怀疑,他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妥。清风是罗谦的朋友,却不是他于谷声的朋友。 于谷声没有朋友,只有剑。 而现在……罗谦算是他半个朋友。 为了这半个朋友的安危,他决定探一探清风的底。 …… …… 清风没有察觉到于谷声的跟踪。于谷声是一个高明的剑客,在他不拔剑的时候,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浑身的气机被收敛的极好。 清风现在要去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很不起眼。但在江湖上却很有名。 它叫做藏头馆。 当然不是收藏人头的地方。而是取藏头露尾的前一半。 藏头馆是一个公开的庇护所。 庇护所有有秘密但不希望别人知道的人。 藏头馆的运作和背景,没有人知道。他只是一个提供安全场所的组织。 他收价不菲,但却极受人欢迎。 毕竟大多数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清风进入了藏头馆,于谷声并没有跟进去。 因为他知道就算进去了,也会一无所获。 一入藏头馆,神鬼皆不知。 没有任何人能从藏头馆获得客人的秘密。 于谷声虽然对自己的剑有自信,但并不代表他有自信去挑战一个江湖公约的地方。 于是他选择了等待,等着清风出来。 藏头虽然能隐瞒秘密。可终究是要露尾的。 于谷声的耐心没有白费,只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清风就出门了。 清风离开藏头馆,看是向城东走去。 他的身上多了一个布包。 于谷声耐心的跟在后面,越走,路上的行人越少。 已经快要出城了。 此时的城门早已关闭。 他要去哪里呢? 正在于谷声奇怪的时候,清风突然加快了脚步。 于谷声精神一震,就见清风在一户人家外,两脚腾空一叠,飘飘然入了围墙之内。 于谷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加快脚步,飞身直上。 …… …… 普通人家,独门小院。 只有两间房。 于谷声落入院中,没有妄动。只是聚神倾听。 屋子里,亮着灯光,依稀能够看到人影。 于谷声小心翼翼,收敛声息。 不一会,只听清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这是你要的东西。” 于谷声心中猜测,那个布包里的东西,一定很重要。 “你不应该来。会有人盯着你。” 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传来,让于谷声禁不住一跳。 清风淡然道:“他们不是盯着我,而是你。这一次,你的胆子太大了。” 那声音叹道:“无论如何,我没有做过。你要相信我。” 清风说道:“我若不相信你,又如何会帮你?” 那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自嘲,说道:“这一次我捅的篓子,使我已如丧家之犬。若非是你救我,多次替我打掩护,我现在已经被抓回去,生不如死。” 清风说道:“可你现在又能躲到几时?” 那声音叹道:“离开扈都,我又能去哪里?你太小看他们了。” 清风说道:“原来你根本就没想走。” 然后问道:“人真的是你杀的?” 那声音嘲讽道:“你不该这么问。” 清风淡然道:“为什么不问?” 那人激动道:“难道我们不是朋友?” 清风说道:“是。若不是朋友,我怎么会帮你?” 那人道:“你还是不相信我。” 清风说道:“你现在处于极度的恐慌中。你应该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问。” 屋子里传来低沉的喘气声。 许久,他沙哑着声音说道:“你是在帮谁问?” 于谷声心中一紧,难道自己跟踪清风,已经被他现? 此时又听清风说道:“太多了。那些找你的人,和那些想杀你灭口的人。” 于谷声闻言一惊,清风话中有话。 他立刻运气于耳窍,果然听到不下十种声息。 这间普通的小院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的高手! 第三十五章 魔刀 那个声音涩然道:“他们……早就知道我躲在这里?” 清风说道:“我都能找到你,以他们的神通广大,又怎么会比我慢?” 那个声音颓然道:“那他们为什么不把我抓回去?而是要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清风说道:“他们当然是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八一?中文 网 w?w?w?.?8 1 z?w.com毕竟这件事,实在太巧了。” 顿了顿,清风又道:“巧合的你就像是一个替罪羊。” 那个声音自嘲道:“原来我只是一个……替罪羊。” 清风说道:“所以,你应该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一只替罪羊,虽然无辜。可说到底,没人会在意你是否真的无辜。” 那个声音喃喃道:“你说的没错。现在没人在意我是否真的无辜。因为他们都很贪婪,他们想要从我这里找到那个东西的线索。” 他有几分神经质的说道:“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宝物。他们已经疯了。我该怎么办?” 清风沉声道:“所以我才来问你。也替他们问。傅兄,那日到底生了什么事?” 于谷声终于知晓,此时与清风对坐的人,正是白云观主的亲传弟子,杀师叛门的傅清尘。 此事已经闹的沸沸扬扬,江湖中人,几乎无人不知。 毕竟道门沉寂百年,突然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自然引来无数人的关注,更何况,还有那柄被称作内藏道家武学总纲的兆章神剑…… 傅清尘怅然道:“生了什么事……如果我真的知道生了什么,我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清风说道:“我有一位挚友,推测当日杀人者并非是你,而是另一个与你长得很像的人。” 于谷声知道清风所说的挚友,多半就是罗谦。 傅清尘用一种诡异的声音说道:“……不,他猜错了。没有另一个长得很像我的人。只有……我。” 清风语气冷淡道:“你承认了,人是你杀的?” 傅清尘说道:“不。不是我。你是知道的。我只会使剑,并不会使用弯刀。” 里面沉默了片刻,于谷声暗自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清风忽然不说话了。 没过多久,清风终于开口道:“……你既然不会使弯刀,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握着弯刀?” 于谷声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心中暗道,难道傅清尘要跟清风翻脸? 这个猜测在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忽然他听到傅清尘压抑不住的恐惧声传来:“……不,清风。这根本不是我的弯刀。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手里。” 里面传出了一声脆响。 于谷声猜测,应该是傅清尘太过慌乱,失手将桌子上的杯子打在地上。 杯子碎裂的声音,俨然如同丢进湖中的一颗石子。 石落涟漪生。 隐藏在暗处的高手气息开始浓重起来,他们的耐心已经快到极限了。 清风缓缓的说道:“没有第二个你。你又不会用弯刀。所以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把弯刀。” 傅清尘喘着粗气,说道:“是。就像那天在玉清殿外,我和秦师叔比剑一样……”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于谷声开始听不清楚,过了一小会,傅清尘才清晰的说道:“……我开始控制不了自己。我丢了手中的剑,从怀里拿出了这把弯刀。” 清风忽然说道:“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弯刀。在中土,几乎很少有人使弯刀。因为它的杀伤力太大,很容易伤到自己。只有波斯的那群疯子才擅长。” 傅清尘苦笑道:“是啊。你应该知道。我从小就在白云观中长大,哪里会接触波斯人。” 清风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说道:“这把弯刀的刀鞘,是用黄金打造,刀柄上镶嵌的,是一枚少见的夜明珠。” 傅清尘说道:“它很值钱?” “值很多钱。” 清风说道:“如果是我,我会丢掉它,或者送人。因为他不用出鞘,就能杀人。” 于谷声没有见到这把弯刀,但此时也能猜出它是怎样的价值连城。 傅清尘说道:“如此值钱的刀,又怎么会在我的手中出现?我只是一个道士啊……” 白云观的道士,像来是很穷的。 清风说道:“可惜你还是拿着它。比如现在……” 傅清尘惊恐的声音传来:“我为什么把它拔了出来?清风!它出来了!” 于谷声心中一紧,一股怪异的感觉浮上心头。 尚来不及他多想,一道寒光闪过。 刺啦一声,木窗被一刀劈开,冷月寒光,照的人心胆寒。 清风出现在院子中,他冷冷的望着屋内。 他的袖子被划了一道口子,里面渗出了血。 清风受伤了,被一柄价值连城的弯刀。 …… …… 借着月光,于谷声也看清了弯刀的样子。 它大约有一个成年人手臂的长短。如果反手握着,正好能够使得刀尖触碰到肩膀。 黄金的鞘,精白的夜明珠。 这的确是一柄价值连城的弯刀。 于谷声甚至能够感受到在周围,出现了数道贪婪的目光。 于谷声看到了弯刀的主人。 一个清秀的年轻人。 他此时正抚摸着弯刀,就像是他的情人。 可他的眼睛里,却带着恐惧。 清风捂着受伤的手臂,看着傅清尘,说道:“好快的刀。如果不是我反应快,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傅清尘惊恐道:“不。我根本没有想要拔刀。清风,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最后的尾音都已经飘忽起来。他正处于一种极度的惊恐状态。 清风刚要开口,傅清尘忽然动了,右手中的弯刀反手一转,清冷的刀锋,好似带着月光,无声无息的劈向清风。 清风已经有了准备,折身便走。 他并不擅长正面交锋,因为他的功夫在轻功和用毒上。他绝不会傻到去用拳脚抵抗傅清尘的弯刀。 若在平时,他可以使出无数种毒,将强敌除去。即使不行,他也可以依靠高强的轻功遁走。 可他此时却是有苦难言。因为他还不能确定傅清尘到底是真的疯了,还是另有蹊跷。 他是清风的朋友。清风从来不会让自己的朋友,身处于危险之中。 傅清尘脸上带着恐惧和慌张,可手上的弯刀,却变成了圆月之下的舞器。 昔有佳人公孙氏,剑器一舞动四方。 世人只知剑舞。却不知弯刀舞起来,也格外的美丽。 比起剑。 它更多了一种美。 死亡的美感。 …… …… 清风从来没有尝试过如此密布的攻势。 漫天刀影,扑面而来。 他左挪右闪,应接不暇。 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因为弯刀清冷的刃上折射的月光,已经干扰了他的视线。 …… …… 于谷声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一场战斗。 清风已经被压制在下风。傅清尘的弯刀有一种绝对压迫的威慑。 凌厉不足以形容它的恐怖,它不会给人任何一点喘息的机会。 可傅清尘此时似乎更为难受。 他的表情带着一种挣扎,浑身的肌肉绷紧。 于谷声忽然有个连他自己都感到荒唐的想法。 “难道拔刀并不是傅清尘的本意?那此时舞刀的人是……” 于谷声蓦然惊醒,带着骇然的目光,看着那柄月光之下,起舞弄影的弯刀。 第三十六章 夜竟死声 于谷声终于明白自己感觉怪异的地方在哪里了。? 八一? 中文 网 ? w?w?w?.?8?1?z w.com 因为傅清尘根本没有一个御器者的从容。 身为一个剑者,兵器,是自己身体的延长。 如指臂使,是一个练兵御器之人要做到的基础。 可是现在的傅清尘,却似一个被兵器控制的木偶。 凌厉的刀法,诡异的招式。并非源自于人,而是弯刀! “魔刀!” “这是一柄魔刀!” 于谷声吸了一口冷气,他尚是第一次见到反客为主,以器御人的兵器。 他不是没有遇见过通灵的兵器。 在翠屏山中,就供奉着一柄通灵的古剑。 可再通灵的古剑,也不会操控一个人的身体。 …… …… 傅清尘此时如同身在地狱。 他现在根本不能操控自己的身体。 他想要停下来,可弯刀借人之力,每一招,每一式都妙至巅峰。它就像是一个明师,在亲手教授一门绝世刀法。 这绝对是令人如痴如醉,梦寐以求的事,可傅清尘并不感到开心。 这柄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弯刀,正在控制着他战斗。 而对手,是自己最亲密的朋友。 清风也看出了傅清尘的“不对劲”,他冷声道:“你被这把刀控制了?” 傅清尘有苦难言,他想开口,可这一口气,却怎么也漏不出去。 魔刀御人,凭的就是一股莫名的真气,牵动着傅清尘体内真息,自相流转。 他想要说话,身体却已经俯低下去,弯刀在手间一错,竟然一分为二,弧光双斩。 清风目光一凝,这一把魔刀,竟然要斩断他的双足。 他禁不住对自己的猜测又有了一些怀疑。 他此时面对的真的只是一柄兵器吗?为什么他感觉自己正在面对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可他现在已经没时间甄别。他已经感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他转身就走,走的十分干脆,半分留恋也无。 被弯刀所控的傅清尘已经无敌。 他根本接不下来哪怕一刀! …… …… 清风离开了。 可傅清尘并没有停下。 因为他又多出了新的对手。 冷月夜,月如钩。 一个清朗的歌声传来: “酒尽灯残夜二更,打窗风雪映空明。驰来北马多骄气,歌到南风尽死声……” 夜二更。 无风无雪,亦是空明。 小院外,站着一个人。一个道士。 他轻唱着小调,旁若无人。 傅清尘听到这个歌声,忽然身形一滞。脸色蓦然传来痛苦之色,手上的弯刀竟掉落在了地上。 道士走了进来,看着傅清尘,叹道:“劫数!” 傅清尘浑身一震,说道:“白师叔……你果然来了。” 白道人见了他,柔声道:“我若不来,你今天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看了一眼地上的弯刀,他说道:“跟我回去吧。” 傅清尘抬起头,带着几分委屈道:“我杀了我师傅。我已经回不去了。” 白道人说道:“你也认为自己是凶手?” 傅清尘颤抖的伸出双手,涩声道:“之前我以为不是。可是现在……” 忽然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白师叔想要替他开脱?你也是亲眼所见,他使了这柄弯刀。” 小盘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冷冷的看着傅清尘。 他丝毫不掩盖自己的杀意,更不因同是道门中人而有丝毫的心软。 白云观主是他一生中除了师父秦道人外最让他敬佩之人,而杀人凶手,就是眼前的人。 他之前受到罗谦的提示,心中尚有侥幸,杀人者,乃是有人易容假冒傅清尘。可是今夜一见弯刀,便再无怀疑。 傅清尘见到小盘,苦笑一声:“小盘师兄……” 小盘脸上露出一丝厌恶,说道:“师兄?呵!” 白道人说道:“小盘,你是否相信师叔?” 小盘压下心中杀意,说道:“我当然相信师叔。” 白道人的目光深邃如渊,闪出莫名的光芒。 他说道:“你若信我,便将他交给我。我带他离开扈都。” 小盘心中涌出无穷无尽的荒谬,他沉默了片刻,说道:“师叔,难道你也想要兆章剑?” 傅清尘浑身一颤,脸上露出呆滞的神情。 他原本以为白道人是真心相信自己的人。可他现在明白了,他杀不杀人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道门至宝,如今正在他的手中。 白道人负手而立,抬头仰望着星空,目光似穿透苍穹帷幕,望断洪钧之秘。 “小盘,兆章剑虽是道门至宝,但毕竟只是死物。无论他藏着多大的秘密。都不及人的生命来的珍贵。” 白道人正容道:“清尘没有杀人,我可以保证。如果你相信师叔,日后我会亲上九阳宫,给天下道门一个交代。” 傅清尘听到白道人竟然相信他没有杀人,眼睛禁不住流出泪来。 小盘闻言,心中倒是有了几分犹豫。 还未等他做出决定,几声嗤笑传来:“……想要杀人夺宝,又何必说的冠冕堂皇。白清水,你今天谁也带不走。更代表不了天下道门。” 小盘侧目望去,脸上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 他们已经被包围。 几个陌生人,堵住所有能离开的路线。瓮中捉鳖。 他们都穿着青灰色的袍子,不分男女,眉间都用朱砂点了一颗莲色印记。 “药山太平教!” 小盘脸上闪过一丝忌惮,嘴上却嘲讽说道:“你们在巴蜀一带,被人追杀,如丧家之犬。如今也想染指我道门至宝?” 在暗处的于谷声终于知道藏在暗处的高手是何来历。 “昔日汉时黄巾余孽。如今的太平教,竟然有胆子来扈都作乱。” 太平教祸乱一方,并不为道门所容。被斥为外道,与太乙教,并称道左旁门。都有一乱天下的野心。 只听太平教徒说道:“我道门自汉时开始,方立传承正统。小儿,你一口一个‘我道门’,又哪知我道家正宗。” 小盘冷笑道:“道家正宗不是吹出来的。抱着先贤之名,也做不得实……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屠九!” 屠九说道:“小儿,你认识我?” 小盘说道:“太平教三百六十五坛主之一,杀人如麻屠老九。你的人头,现在可值不少银子。” 屠九舔了舔嘴,说道:“你说的没错。官府那里,老子的悬赏金已经到了一万两。可惜直到现在,也没人能将钱拿到手” 小盘淡然道:“正巧我现在缺钱请人喝酒。不妨让我试一试。” 小盘双手垂下,一双厚重的手,蒙上了一层青光。 另一边,白清水和傅清尘,已经被余下太平教徒围住,战局一触即。 …… …… 一辆马车行在街上。 与老城区不同,扈都新城,此时正是不夜天。 罗谦靠在马车窗旁,静静的看着水灯顺河飘下,仿佛天上的星星落入凡间。 施晴施雪坐在他的对面。 “公子为什么接下请柬?” 也许是相处的熟了,一向沉默以对的施家姐妹终于会主动开口询问。 罗谦正在思考事情,此时有些恍惚道:“什么?” 施晴正色道:“小郡主的请柬,并不好接。她是一个极霸道的人。并不好相处。” 罗谦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施晴说道:“公子难道忘记了,大总管交给你的令牌吗?” 罗谦恍然,接着叹道:“我还以为你们姐妹,只懂剑术。” 施晴说道:“龙下府没有闲人。全是耳目。探听天下秘密的耳目。” 罗谦把玩着手中的血玉令牌,说道:“若不是朱五将它给我,你们是不是准备一直不说话?” 施晴没有否认,而是说道:“少说话,才能不犯错。” 罗谦叹道:“朱五御下,果然有一套。” 接着他好奇道:“你对这位宁王爱女,有多少了解?” 第三十七章 兜罗锦手 “宁王李亦清,膝下有一子两女。八一?中文 网 w?w?w?.?8 1 z?w.com大公子李纯英,文武雄才,入军二十年,有其父风采,坐镇北府,无地北疆。郡主李湘灵,早年走失,三十年后,方才回府。因其修行有术,容颜不老,如今更得当今太子钦慕,引为红颜知己。” 施晴如数家珍的说道:“至于小郡主,闺名李英姿。是宁王老来所得,因早年郡主走失,宁王夫妇便对小郡主宠爱至极。说是溺爱也不为过。” 罗谦点头道:“本就是豪门贵女。父母宠溺,想来这位小郡主,并不怎么好相处。” 施晴说道:“公子说的是。小郡主性格,有几分男儿气概,幼年拜得名师,兵法武艺,无不精通。听说在北府之中,更建立了名号为红妆的娘子军。” 施晴冷淡的表情,不禁露出一丝敬佩:“红妆初成时,所有人都以为小郡主乃是胡闹。可半年之后,小郡主亲率红妆军大败汉庭走廊八百沙匪。一战功成,从此再没有人敢小看小郡主。” “巾帼不让须眉。好一个不让男儿的李英姿!” 罗谦亦是心生敬佩。 施晴说道:“小郡主英武非常,加上带兵打仗,行事便多了几分霸道。而她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天下奇物。在北府,无论是谁,只要有人能送上奇物,满足小郡主的好奇心,她便会不吝赏赐。” 罗谦点点头,是人都会有一些爱好。 有些人爱权,爱财,有的人爱美人,爱青山绿水。 喜好奇物,倒也没有什么特别。 罗谦说道:“这么说来,这位小郡主来扈都,也跟他的爱好有关了?” 施晴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真正的原因,并不在于此。” 她看了一眼罗谦,表情有些古怪的说道:“公子需知道,这位小郡主,如今已经二十二岁了。” 罗谦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二十二岁,尚未婚嫁,对于如今的女子来说,已经是个老姑娘了。 若在寻常百姓人家,只怕已经很难再嫁出去。 “这么说来,这位郡主,是要选择夫婿了?” 罗谦之前还觉得司徒国宝对他隐约的敌意,莫名其妙。现在看来,还真是事出有因。 施晴点头道:“公子猜的没错。小郡主这次来扈都,便是要一见天下英雄,选择良人。” 罗谦摆弄着手中的请柬,奇怪道:“堂堂郡主,只怕眼高于顶。若择良配,除了江左士族,应是无人能入眼中。为何这请柬会送到我的手中?” “这就是这位小郡主特立独行的地方。” 施晴妙目一闪,带着几分崇敬道:“小郡主择婿,不但向宁王那里求取了自主的权利,更撇弃千百年来门当户对的习气。小郡主择婿,只有一个条件。谁能拿出让她满意的奇物。满足她的好奇心,便可得到她的青睐。” 罗谦此时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位郡主。 离经叛道,几乎近于胡闹了。 而此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 …… 屠九默默的掏出兵器,那是一柄造型奇异的钩。 江湖上使剑的人最多,刀在其次,而用钩的人,少之又少。 之所以用得少,是因为钩这种兵器,动辄使人伤残。若使不得法,更容易伤到自己。 可屠九就是江湖上少有的钩法大家。 他的这枚钩,是用精铁百炼而成。与寻常的钩不同的是,他这柄钩,有六个隐钩。 不出手则已,出手就要伤人。 使钩的人,最不缺的就是杀性。一钩下去,人残命丧,才是真正的好钩。 自八年前这柄钩落在屠九手上,它已经勾走了三十四人的性命。 至今为止,屠九一直有一个愿望。 那就是用这柄钩,杀满一百个人。 这一百个人,需全都是成名的高手。 如此,才能成全百战百胜之名。 对于这一点,他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 因为他手中的兵器,叫做得胜钩。 …… …… 小盘是一个极度自傲的人。 就比如他虽然拜了秦道人为师,却不肯学秦道人天下闻名的剑法。而自信家传的掌法,可以让他面对任何人,都足以立于不败之地。 他从来不使兵器。 因为再厉害的兵器,都不过是一双手的延长。 他拥有一双无以伦比的手,可以化掌,亦可为拳。又何需一个死物? 所以他的功夫,完全在一双手上。 他会两种武功。 一种掌法,一种拳法。 而现在,他就用掌法,缠住了屠九的得胜钩。 屠九喜欢钩子将敌人的血肉钩离人体的感觉,那有一种残酷的乐趣。 可是现在这种乐趣,却被一双手给缠住。 屠九退后了一步,盯着小盘的手,说道:“兜罗锦手?” 小盘傲然道:“不错。” 屠九沉声道:“兜罗锦手,是佛门的绝技。你乃道门弟子,怎么去学了和尚的武功?” 小盘冷笑道:“我说你并非真正的道门中人,因为你的思量尚不过宗门的局限。名号不过死物罢了。” 屠九似未听到他的嘲讽,说道:“兜罗锦手,是佛经之中,形容佛陀之手的美誉。一掌之下,囊尽四方大罗。就凭你能徒手缠住我的得胜钩,倒不虚此名。” “得胜钩?” 小盘冷笑道:“你自娱自乐吗?” 话音一落,根本不由分说,变掌成拳,直袭屠九面门。 屠九只觉得面前闪过耀眼的光芒。 连月光都要暗淡几分。 这是小盘的拳头。 名为,光明拳! …… …… “清尘,你知道一个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吗?” 大敌当前,白清水似乎根本没有把太平教众人放在眼里,而是背着手,像是一个看破世情的老人,慈祥的看着傅清尘。 在这样的目光下,傅清尘焦虑的心安定下来,他茫然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很多人想要我死。我只想活下去。” “没有人能够让你死。” 白清水正容道:“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应由他自己做主。这是洪钧所赋,人人皆具。更不应被他人所夺。” 傅清尘失落道:“这只是一厢情愿罢了。白师叔,我甚至连自己做什么都不能自主。” 他现在甚至都不敢动哪怕一下。 因为他不确定自己下一刻,是否会拿起那柄弯刀,接着变成杀人的魔鬼。 白清水说道:“我有一位挚友,他的情况和你很像。他曾经经历过不为人知的痛苦,更是因为身不由己,做下了许多让他抱撼终身的事。可他最后走了出来。找回了自己生命存在的意义。” 傅清尘茫然的看着他。 白清水继续说道:“他对我说过,大丈夫在世间,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若不能轰轰烈烈,又有何用?只要不受人所使,不被他人左右,才算不负此生。” 他看着落在地上的那柄弯刀,轻声道:“那只是一件死物。又怎能操控你自己的生命?” 傅清尘的眼睛里,重新露出了希望的光芒。 他只记住了“不负此生”。 他颤抖的摸上了刀柄,心中似乎涌起无穷的勇气。使他有信心摆脱这柄魔刀。 他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可下一刻,他绝望了。 握住弯刀的一瞬间,一股冰冷的气息通过握刀的手,窜进了他的身体。 月下,弯刀魅舞,冷月光寒。 第三十八章 南方道主 锐不可当的刀锋,直刺白清水的心窝。? ?? 八 一中文网 w?w?w.81zw.com 即便是白清水,也禁不住赞叹一声,这真是精妙绝伦的一招。 如果换做是三个月前的白清水,面对这微妙绝伦的弯刀,一样要暂避其锋。 可现在他已经找到了生命的“真实”,打开了洪钧之秘,俗世的武功,已经不再被他放在心上。 于是他伸出了手,轻轻的,就如同仙女穿梭,珠女蚌中采珠,捏住了夺命的弯刀。 锵!锵…… 捏住弯刀,白清水立刻感到一股暴虐的气息试图进入他的身体。可白清水根本不去理会,因为他周身精气神,圆融无碍,无渗无漏。生命本来已经可以自己做主,这柄魔刀虽然霸道,却伤不得他分毫。 傅清尘大喜过望,他从天堂跌落到地狱,本已绝望。 他已经杀了自己的师傅,如果再伤了白清水,那真的是自绝于道门,再没有一点回头的可能。 白清水两指掐住弯刀,内气运使,自身气机便形成了一种无形气场,瞬间便压制住了弯刀的魔气。 傅清尘感觉身体一松,失控的身体再次由自己做主。 他猛的松开手,如同放开了一只猛兽。 还未等到他欣喜,早已等待多时的太平教徒,已经同时杀来。 他们是最冷静的杀手,也深知白清水这位南方道主深不可测的能力。白清水此时展现出来的力量,已经出了武学的范畴,或许已经可以称之为“道功”。 所以他们一直在等待傅清尘的出手,只有白清水在压制弯刀魔气的时候,他们才有出手的机会。 而现在,机会终于出现了! 如果能够杀了这位南方道主,那么太平教的声望,将会迈向一个新的巅峰。 …… …… 春江明月楼今夜已经被人包下,如此大的手笔,即便是在天子脚下的扈都,也是常人难以想象之事。 可并没有人觉得奇怪。因为今晚包场的主人是红妆郡主。 红妆郡主虽长居北国,但芳名远播,在江左士族之中,亦有无数青年才俊追捧。 如今红妆郡主亲下江南,欲一试天下英才,择夫待婿,怎能不让自命不凡的男人心向神往? 罗谦从马车走下来的时候,已经有人迎了上来。 “罗公子有礼。” 迎接罗谦的人是一个中年人。一身贵气,若不是知道这只是一个迎接客人的侍客,定会让人误会是高门大户之中的贵人。 罗谦惊讶道:“我们见过?” 罗谦可不觉得自己这张脸,天下人都认得。 中年人微笑道:“早在公子的请柬出去之前,公子的画像,就已经印在了我的脑中。” 罗谦看了一眼四周,说道:“我还以为,今天晚上来的人,会很多。” 红妆郡主如此大的手笔,包下春江明月楼,可此时却见不到几辆车马。 中年人说道:“我家郡主所请,都是当之无愧的贵客。而贵客登门,不易太多。多,则应顾不暇。郡主设宴,非是寻常。必要让每一个人,都有不虚此行之感。” 罗谦赞叹一声,正要随着中年人进去,却忽然停下来脚步。 他看到一个少年,手里抱着一个长长的物件,外面用布包了起来。 少年站在门前,被侍卫拦了下来。 罗谦奇怪道:“这是怎么回事?” 中年人说道:“此人想要进去,亲眼见一见郡主。可是他并没有请柬。” 罗谦说道:“我听说郡主所邀请的人,只要能拿出奇物,便可以入郡主青眼。” 中年人微微一笑,解释道:“事虽如此。可公子也应该知道,无论是什么事,都会有一个底线。” 罗谦明白了。宁王或许真的极宠红妆郡主,允她自择良配。可即使再宽宏溺爱,王府的威仪毕竟还是要有的。 若郡主真的选了一个乞丐,那才真是笑话。 那少年穿的是一件很破旧的衣服,也许是长久未换,反复搓洗的地方,已经白。 这本不是他应该来的地方。 可他却固执的站在门外。 罗谦禁不住好奇的走了过去,说道:“小兄弟,你一定要进去吗?” 少年抬头看了一眼罗谦,点了点头。 罗谦看着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心知这两人定是上过沙场的军人。只知命令,不晓通融之人。 罗谦怜惜少年站在这里,定会受到他人的白眼和嘲笑,便说道:“你恐怕进不去。不如现在就离开吧。” 少年咬着嘴唇,眼中露出一丝倔强,他说道:“我为什么不能进去?我有宝物!一定能让郡主高兴。” 少年天真的话引起了一片笑声。 “一介平民,只怕翡翠珠宝都没见过,你知道什么才是宝物?” 伴随着一声嘲笑,走来一个人,年近三十,浑身上下,都透着逼人的贵气。身后跟着两个随从,都是深藏不漏的高手。 “此人是唐长儒,寿阳唐家的独子。其父乃是二品文官,家氏,品行,均在上中。” 施晴在罗谦身后道出了此人的来历。 大明官制,自太宗皇帝起始,便推行古法,效仿大晋,推行九品中正制。 上至朝堂文武,下至氏族门阀。均有录氏司鉴定品级。 这其中有许多奥妙,鲜有人知。大到一个氏族,小到一个人,从出生起,便要“明档定级”。 这其中大体需从出身,品行,功绩。三方校合。 与大晋不同的是,大明所推行的九品中正制,范围更广,非只针对氏族。更有一条寒门子弟升迁上爬之路。便是不受朝廷管辖的江湖中人,亦有另一套定品之法。 唐氏一门,名列士族,于今已有百年之久。 百年氏族的底蕴,无比显赫,唐长儒看不起这少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少年被唐长儒冷嘲热讽,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倔强:“你又怎么知道我拿不出宝物?” 唐长儒停下脚步,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说道:“小儿,你是哪里的人?” 少年仰着脖子,说道:“我从鹿鸠山来,你又是哪里来的?” 唐长儒恍然道:“原来是个山里头出来的毛头小子。”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少年脸涨的通红,说道:“你快说!你又是哪里出来的?” 唐长儒冷笑道:“我?小儿,你和我的差别,就好像地上的米粒与天上的日月一样。你还想知道吗?” 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个少年瞧在眼中。连碍眼都算不上。 少年脸上露出了怒色,可奇怪的是,他很快恢复了平静。 唐长儒本欲进门,可少年突然的冷静让他停下了脚步。 “你没有听到我说话?”唐长儒认为自己不应该被一个大山走出来的小子轻视。 少年抱着怀中之物,说道:“我听到了。” 唐长儒冷笑道:“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不。是你说错了。” 少年忽然抬起头,用一双冷漠的眼睛看着唐长儒。 这双冷漠的眼睛,让唐长儒竟然后退了一步。 他看到了一个让他毕生难忘的眸光。 少年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我会娶得郡主为妻,成为北府氏族的新贵。而你,只会仰望我的鼻息。” “所以,我现在不想知道你是谁,从哪里来。” 鹿鸠山出来的少年,昂着头,自信的说道。 第三十九章 大地飞鹰 少年莫名的自信,让人惊讶之余,不由啼笑皆非。??? ?? 八一中?文网 ?? w w?w.81zw.com 唐长儒冷冷的看着少年,说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不知你哪里来的自信。你以为自己可以迎娶郡主,成为氏族新贵。可没看一看自己毛长齐了没有。” 少年固执的说道:“我一定会做到。因为我有你们都没有的宝物。” 唐长儒哈哈笑道:“那就把你的东西拿出来瞧瞧,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如此有自信。” 少年摇头道:“我只会呈给郡主看。” 唐长儒冷笑道:“只怕你连春江明月楼都进不去。” “唐兄好大的口气。莫不是这春江明月楼,是你家开的不成?” 唐长儒话音刚落,又有一人到访。 此人身姿挺拔,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压迫力。他城府深沉,总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淡漠的目光,无不显示他心狠手辣的本质。 “此人是祖渠。人称大地飞鹰。扈都‘江湖帮’的堂主。他在江湖之中被定为上中品,不论从权利,名声,武功,三方审定,都是一时之选,鲜少有人能敌。” 施雪对罗谦说完,沉声道:“江湖帮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早在太祖起兵灭元之时起,就已经存在。他们在江南一带有很大的势力。连河北素来以英雄豪侠出没之地,都鲜少有人愿意得罪江湖帮的人。” 罗谦打量了这位大地飞鹰,此人有一对浓密,自眉心向上横挑的剑眉,给人一种凶悍坚定之感。眉下的目光,深邃而坚定,充满强大的自信。 只从此人的面向气度来看,如在乱世,他必定会成为一方霸主。 祖渠似根本没把唐长儒放在眼里,却对少年青眼有加,走到少年身旁,微笑道:“少年郎,我很欣赏你。在扈都敢如此和唐大公子做对的人,可并不多见。” 少年听祖渠一派从容的压下唐长儒的面子,不由心中大生好感,说道:“敢问大爷名讳?” 祖渠愣了一下,不由哈哈大笑道:“你称谁是大爷?谁教你的?” 少年挠头道:“我从山里一路走来。见到很多人,如果碰到他们尊敬的人,就称对方为大爷。” 少年天真的话,让许多人忍不住莞尔一笑。 祖渠本不是喜欢被人奉承之人,可这少年明显不是圆滑世故之徒,言语天真,却更显难能可贵。 祖渠笑道:“哦?你尊敬我?为什么?” 少年说道:“我站在这里这么久。除了大爷和那位大爷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用正眼看我。” 少年抬头看了一眼,目光所及正是罗谦。 罗谦大为愕然,没想到自己竟是少年口中的“另一位大爷”,他不由感到这位少年的敏锐。自己只是一时怜惜这少年,就被他感知到了。 祖渠也瞧见了罗谦,露出了一丝克制的笑意。罗谦没有从他的笑里感受出任何情绪的波动,便知这是一个不会轻易透露自己心情的人。 祖渠收回目光,对少年说道:“小兄弟。你很好。我有一言忠告。以后千万不要叫任何一个人大爷。” 少年愕然道:“为什么?” 祖渠说道:“男儿大丈夫,顶天立地。没有谁比你自己更加高贵。” 说话的同时,唐长儒脸色铁青。祖渠这一番话,岂不是把他最为自豪的显赫家世,踩踏的一文不值? 少年此时却是在呆。 从小到大,只有人告诉他一定要走出大山,去最大的城市,娶最高贵的女人。然后建立被冠以自己姓氏的豪门大族。如此才不负男儿的大好一生。 正是因为带着这样的信念,少年才从鹿鸠山不远万里,来到扈都。 他表面上看起来很有自信,但在这繁华之地,天子脚下,难免有些自卑。 而祖渠的一番话,让他倍感震撼。 祖渠的话让少年似找到了新的人生高峰,他禁不住想到,如果以后我飞黄腾达,我一定要当一个像是祖大爷……不,祖堂主这样的人。 唐长儒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但他忌惮的是祖渠这种人多势众,行事更肆无忌惮之人。世家子弟虽然看不起这种江湖草莽,可却比他们有更多的顾忌。 唐长儒淡然道;“祖兄不在你的长乐坊寻欢作乐,怎么有时间来春江明月楼?” 他做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莫非祖兄亦有做宁王乘龙快婿的念想?” 少年闻言,禁不住看了祖渠一眼,心中充满纠结,若是祖渠真的有这个想法,自己该怎么办? 祖渠冷笑道:“唐大公子猜错了。我来春江明月楼,只是为了一见红妆郡主的巾帼风采。瞧瞧这位让天下男儿都汗颜的女中豪杰到底是否会令祖某失望。至于宁王的乘龙快婿……” 他冷笑道:“祖某早已娶妻生子,唐大公子不用把祖某当成潜在的敌人。而且你若只把郡主当成只需打击竞争对手,便可俘获其芳心的女人,那你一定会一无所获。” 罗谦心中暗暗赞叹,祖渠的言辞锋利,就如同他本人一样凶悍。他明确表示自己对红妆郡主根本没有染指之心,更将唐长儒置身于极尴尬的处境。 就在这时,那位迎客的中年人出面缓解了尴尬:“唐公子,祖堂主。两位都是贵客。莫要伤了和气。郡主还有片刻就到,还请大家先入席吧。” 唐长儒神色阴晴不定,最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入。 祖渠对那少年笑道:“小兄弟,跟我一起进去吧。” 少年犹豫了一下,最后点点头,也跟在祖渠身后进去了。 罗谦饶有兴致的注视这一幕,他现祖渠一定是现了什么,这少年的身上,有这令他无比心动的东西。 他会怎样对待这个少年? 罗谦感觉自己有些太过于操心了,但他真的对那个少年很有好感。 天真少年郎,总比江湖老油条让人愿意亲近。 …… …… 小盘的光明拳,并不是给人带来光明的拳头。 而是死亡之拳。 佛陀的拳头被形容成光明拳,是因为佛祖的拳是普度众生的。可小盘只是一个凡人,他的拳头,是杀灭别人生命光明的拳头。 屠九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的拳头竟然也能如此的坚硬,竟然能与兵器争辉。 得胜钩钩在了小盘的右肩的锁骨,若在平常,只消用力一带,对方整个小臂连肉带骨,就会与身体分离。 这就是得胜勾的恐怖。 可屠九此时根本做不到。 因为小盘的身体就像是铜墙铁骨,得胜钩根本伤不得他分毫。 小盘根本不顾自己的身体是否会受伤,他一拳击在了屠九的胸口。 屠九心口一痛,向后狂退。 他浑身气血翻腾,嘴角,眼耳,都向外渗血。 他知道自己的胸骨断了,也受了严重的内伤。 他本不该如此的不堪一击,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人真的能如小盘这样,将身体筋骨皮肉,锻炼的比铜铁还要坚硬。 小盘没有乘胜追击,他冷冷的说道:“太平妖道,也不过如此。” 屠九声音沙哑的说道:“南宗道门,果然人才辈出。” 小盘说道:“回答我的问题,我饶你不死。” 屠九脸上漏出犹豫的神色,说道:“你想要知道什么?” 小盘说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屠九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说道:“你们是怎么找来的,我们也一样。” 小盘冷笑道:“我们能找到傅清尘,是以他一身正宗的龙门真气。只要他在千里之内,都逃不过我的追踪。” 屠九说道:“那真是巧了。我们也是一样。” 小盘眉头一皱,说道:“你们太平教,一身所修,全脱胎与《太平广注十三经》,虽出自道门正宗,却另辟奇径,不入正统。与龙门又有何关系?” 白云观是龙门道场,小盘还真猜不出来,屠九等人是如何追踪到傅清尘的所在。 屠九站起身,将得胜钩收回在了袖里,微笑道:“龙门中人,自然只有龙门中人才能互相感知。小盘兄以为如何?” 小盘心中忽然生出警兆,他体内的龙门真气忽然大动。这是同类相互呼应之感。 还未等小盘反应过来,隔空一把冰冷的长锁,将他一双无敌的拳头,捆了一个正着。 第四十章 言传身教 清风施展轻功,飞快的离开了是非之地。网 ? w?w?w.81zw.com 他虽然很担心傅清尘,却不得不离开。因为他知道已经有无数人盯上了傅清尘,他根本没有将他带走的能力。 他是一个极度冷静的人。不会做无用功。 更何况他现在受了伤,那柄弯刀伤到了他。虽然止于血肉,并未伤筋动骨,可却有一股陌生邪异的气劲,侵入了他的体脉。 清风终于能够感受到傅清尘当时的感觉。 即便运功抵抗,右手半臂已如死物,毫无知觉。 清风如踏风而行,这种全力以赴的状态已是许久未曾有过。 他要去找罗谦。 只有罗谦能够帮他。 罗谦虽然不会武功。 可他会的,比武功要多的多。 不过片刻,清风已经到了岸旁。 对岸,就是春江明夜楼。 夜深深,巫女江自东向西,缓缓流淌。 清风停下了脚步,不是因为巫女江阻挡了他的去路。而是有人将他拦住。 清风冷冷的看着江口。 有伊人打着一把伞,只为遮住洒落的月光。 这是一个动人的美人。 可清风不敢妄动。 伊人缓缓转过身,声音优雅而动听。 “公子急欲归西,我送公子上路可好?” …… …… 白清水陷入了极大的危机。傅清尘的弯刀爆起恐怖的刀气,作着垂死挣扎。 太平教徒围攻而来,他们没有用兵器,亦没有靠近白清水。只是鼓动自身真气,干扰附近的气场。 他们显然极为了解这位南方道主的可怕。 到了白清水这种境界,自身圆融,外物已经很难伤其根本。 就算他此时全神灌注在魔刀之上,但只有兵器欺身三尺之内,都会在他的“道功”干扰之下,不但无功,反成助力。 太平教徒六人真气相激,形成一个螺旋气场。六人一心,竟如指臂使,试探起白清水周身气场最为薄弱的地方。 白清水充满智慧的眼中透出一丝精光,太平教众的一切尽收入他的眼中。 他现在是腹背受敌,既要运功压制弯刀邪异的能量,又有六大高手的真气抵在身外。 傅清尘心中大急,恨不得帮助白清水退敌。可他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白清水见到傅清尘焦急的神色,露出了从容的笑容,说道:“清尘,生死不过是人生的截然不同的体验。你应该享受这种生死大怖之中的美妙,不失气度,方是道者风姿。” 白清水不但在用无上道功压制弯刀的邪气,力敌太平教六大高手,竟还有余力,对傅清尘言传身教。 傅清尘哽咽道:“师叔,我……” 白清水微微一笑,说道:“你天资聪颖,心地善良。于我龙门来说,是一块急待打磨的璞玉。只是你太过孝顺,敬师如父,这本是好的,如今却成了你修行的魔障。如今于道友羽化,虽是遗憾,对你来说,却是一个良机。” 傅清尘涩声道:“师叔,我师傅他,到底是不是死在我的手里……” 白清水柔声道:“生生死死,本就是一场游戏。是与不是,又能如何?死去的人,已经离开,生者常在。你又何必纠结?” 傅清尘苦笑道:“我没有师叔这般洒脱。” 白清水说道:“这只是你人生的一个阶段。一时的磨难,都是你行道之时的助力。” 话音一落,白清水左手伸出,反手伸张。 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如水波一样震开。 太平教众只感到六神合一的螺旋气场,竟被白清水左手剑指一引,反向弯刀袭去。 白清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引着气场,刀气,两股可怖的力量纠缠在一起。 锵! 弯刀被白清水压制到了极致,此时压力一松,好似堵塞的水池,骤然通开一个缺口。 气机相触相激,弯刀终于不再需要傅清尘这个媒介。那股无名邪力,终于从傅清尘的体内抽出。化作无人御使的无上魔兵,与太平教众厮杀在了一起。 太平教徒万般没有想到,这柄弯刀,竟然完全脱离了兵器的概念。 无需人的操持,无凭自舞,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无上刀法! 六大高手此时苦不堪言。 六神合一,是六人真气心神,合而为一。对上白清水这种修为通天之人,本是一招妙棋,因为只要是人,就有心力思惟的局现象。 白清水再厉害,最多不过一心二用,又如何能防备的了六神合一之后,可以一心六用的六大高手? 可面对这柄魔刀,却全然失去了这个优势。 刀本是死物,因人而生出无穷变化。却也受限于人力的极限。 如今魔刀在因缘巧合的激下,已经脱离了兵器概念和人的局限。 若有一说,那便是,神器通而有灵! 白清水负手而立,站在傅清尘的身旁,看着弯刀如鬼神御使一般,以一敌六。 他神色淡然,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傅清尘说道:“清尘,你现在看着眼前此景,有何想法?” 傅清尘茫然道:“什么?” 他这才反应过来,此时竟已经置身事外了。 今夜经历了几番起落,他已经心交力瘁,他无喜无悲的说道:“我不知道。” 白清水带着感慨的语气说道:“我感觉很可悲。我道门自道祖传经,广成度世,火龙真人著书传世,才算为世人打开大道玄妙。可到后来,我道家真传,却因帝王之谬而一分为二。一者变成了学术思想,为民为政的无为不争之术。另一半,却因世俗卑见,而沦落成卜卦算命之流。” 白清水叹道:“还有一部分道门,得了古时练气士的传承,自以为玄门正宗,与武道合流。虽算是另辟奇径,却终究走错了路。” 傅清尘被白清水的话深深吸引,忍不住问道:“师叔,那什么才是正路?” 白清水说道:“找到生命的本来。” 傅清尘心中苦笑,他深知这位师叔,已经踏上了传说之中的天人之境,已非是他此时可以理解。 他说道:“我没有师叔玄妙莫测的道法,更是一个背上了弑师夺宝之名的蠢人。师叔对我说的这些,我根本不敢想象。” 白清水说道:“天地设位,万物滋始,不过顺应自然。上古之时,圣人治世,不是靠武功道法,也不靠巧取豪夺。” “黄帝服牛乘马,因其知晓牛马之性,顺性调服。大禹能治水患,盖因顺应山河地势。后稷播种百谷,因其顺应天地时令。武王伐纣,周武代商,只因其顺应民心。” 白清水看着弯刀魔威滔天,已经将六位太平教徒其一斩于刀下时,从容说道:“清尘。你虽认为我道法高深。其实只论争强斗狠,我未必是眼前这六人的对手。可我知晓他们每一个人的强悍与弱点,因势导利,顺应自然。便可以将自身立于不败之地。” 傅清尘听的目眩神迷,更被白清水这种通天玄妙的手段所吸引,忍不住问道:“师叔,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白清水看着他,说道:“我早说过,你是一块璞玉。你师父虽然对你极好,但在修行一途,却是你谤道大魔。你未遇明师,长久下去,便是因师而眼瞎。如今你已成白云观叛徒,不为龙门所容。不如入我门下。天人大道,我必不吝传授。” 傅清尘猛然抬头,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 第四十一章 雅僧 春江明月楼内。?八?一? ?中文网? w w?w?.?8 1?z?w?.?c?om 罗谦错愕的坐在席间。 他本以为红妆郡主邀请,今夜必将聚集江左一带的年轻俊杰。 可现在,眼前的情况,显然和他想的并不一样。 奢华却不失雅致的春水园内。 只设了六个席位。 这其中,司徒国宝,正是其中之一。唐长儒,祖渠,分列其二。 另有两人,罗谦并不认识,却被其人风姿所吸引。 其中一人,容貌俊朗,一身贵气。只是面容憔悴,俨然是一副病态。 另一人,正襟危坐,身穿净白色长袍,面如月,眼如星。即便身处此地,亦有一种天地再大,万物唯我的气度。让人见之心折,见之欣喜。 祖渠坐定,不由大笑道:“今日真是有幸,竟然在这里遇见了韩世子。” 面容憔悴的韩世子微笑道:“祖堂主认得我?” 祖渠说道:“我江湖帮在金陵府多受照顾,韩侯当世英豪,文治武功,无不令祖某敬仰。当日世子大婚之时,我帮亦备上贺礼相送,只可惜我当时有事,身在巴蜀,难以抽身,未能亲自为世子贺喜。” 韩世子闻言,叹息一声,说道:“本是一场闹剧。祖堂主未去,倒是一件好事了。” 祖渠眼中露出一丝疑惑,此时司徒国宝插言道:“我听说南方诸国,多有妖邪作乱。世子虽遭此厄。如今化险为夷,日后必洪福齐天。” 韩世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多谢司徒先生。” 施雪小声对罗谦说道:“公子,这位韩世子,乃是金陵府韩侯独子。” 罗谦恍然大悟。韩侯,乃当世枭雄。坐守南疆。其人正值壮年,治下三府之地,百姓安康,民风乐善。可惜生不逢时。不然,非但是一位无敌猛将,更可是一代明君。 祖渠惊讶道:“我刚从巴蜀回来不久,还未得到消息,到底生了何事?” 但看到韩世子暗淡的神情,连忙道:“若世子不愿提起,便当祖某没有问过。” 韩侯名声在外,江湖帮在三府之地,尚要受其照拂。祖渠万般不愿开罪韩世子。 韩世子摇摇头,说道:“没事。我虽不愿提起,但此事也不是不可对人说。” 他淡然道:“我大婚之前,被人阴谋陷害。失了神智,险些丧命。更被妖人趁机大闹侯府。不但使我父侯身陷危局,更使我韩府威严扫地。” 韩世子坦然说出自己当日窘地,却尽显贵胄坦荡气概。在场诸人非但没有看他不起,反而更加钦佩。 坐在祖渠身旁的少年听的很认真,似乎正在用心记录韩世子说话的方式。 他虽然听不大懂,可却用心记住,心中暗暗想到,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他想要飞黄腾达,建立绝品氏族。一定要吸收这些人的一切优点。 祖渠闻言,勃然大怒道:“好大胆的妖人!竟然敢在侯府放肆!可恨祖某当日不在,不然定将诸贼擒杀,给世子出气!” 此话颇有溜须拍马之嫌,可在祖渠口中说来,却根本不会有人生出如此之感。 因为在场众人都知道,祖渠并不是一个善于阿谀奉承之人。不然凭祖渠的豪杰气概与人脉,早就更上一步,执掌江湖帮,而不会只限于一个堂主。 韩世子微笑道:“多谢祖堂主。” 司徒国宝叹道:“妖孽出世,真是乱象丛生。此事我远在北方,亦有所耳闻。只是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难道是弥勒教?” 弥勒教乃是梁武帝时,兴盛一时的佛门别教,基于弥勒下生经所说,释迦正法驻世五百年,像法千年,末法之后,弥勒佛自兜率天下世继位说法。 当时北魏僧人法庆,假南朝禅宗大师傅大士之名,宣扬杀生救苦,请佛住世之说,创立佛门异端。 祖渠眉头一皱,说道:“弥勒教?此教不是早在北魏之时,就被左光禄大夫元遥所灭?” 韩世子身旁那位白素长袍,气度不凡的雅士说道:“弥勒教虽已被灭,但历经各朝各代,却总有余孽传人不绝。如今在各地广宣净土之法的白莲教,贫僧便怀疑,他们尽是弥勒教的余孽。” 几人微微一怔,大感意外。 此人气度非凡,坐于此地,不一言,却有主导之相。司徒国宝和祖渠本以为此人乃是公侯,亦或者名山隐士。谁知他却开口自称“贫僧”。 韩世子见众人眼中露出困惑之色,便笑着说道:“我来为大家介绍,我身边这位乃是佛门高人,南禅曹洞高僧永岁禅师。” 众人闻言,顿时露出了尊敬之色。 连罗谦也不例外。 永岁禅师乃是如今佛门禅宗五门共尊的一代宗师。佛法精深,更是曹洞,沩仰,云门,三宗法嗣。 据说此僧宝已过百岁高龄。一身修为,早已至色身圆满。身不染垢,体有三十相,八十种好。长披身,心无烦恼挂碍。俨然如来应世。 佛道两宗之人赞其宝象威仪,更感其百年入世度人之功,都称其雅号,雅僧。 雅僧,人如其名。 永岁禅师精通世间医卜,算术。琴棋书画,都有非凡的造诣。 加之百岁之身,却如翩翩公子。 世间奇相,不过如此。 罗谦亦是久慕这位佛门高人,只可惜一直未曾得见。 “我曾听闻雅僧之名,心生向往,只在脑海之中描绘大师,却只是一片模糊。今日相见,才知一切胡思乱想都是不敬,这大概就是佛经之中所说的‘不可思议’吧。” 司徒国宝很恭敬的说道。 相比祖渠之前对韩侯的崇拜,司徒国宝的话,就有几分做作溜须之嫌。 永岁禅师点头道:“司徒先生多誉了。” 百岁禅师,历经本朝四代,什么赞誉美言没有听过?早便不放在心上了。 祖渠感慨道:“大师宝踪难觅,这次前来扈都,一定要让祖某一尽地主之谊。” 祖渠最好结交僧道,天下闻名。盖因他乃是城郊孤儿,未曾读书学字。平生最羡慕的事,就是学识渊博之士。 自古以来,僧道之中,多出饱学高士。引导社会风气。 永岁禅师看了祖渠一眼,说道:“祖施主若能放下平生执念,贫僧一定欣然前往。” 祖渠脸色一变,缓缓叹道:“大师目光如炬,我考虑考虑。” 两人如打哑谜,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看祖渠并没有着脑,便知永岁禅师是出言指点。 罗谦最后开口道:“大师应不认得我。我却对大师神往已久。” 罗谦心中一直有一个困惑未解的谜团。早想寻佛门高僧解答。这位永岁禅师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永岁禅师露出了一个微笑,说道:“罗施主未可知晓,你对贫僧如此,贫僧对你亦如是。只待今日过后,你请我饮一杯酒如何?” 永岁大师说出此言,非但罗谦惊呆了,旁人亦是如此。 罗谦颇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奇怪道:“大师认得我?” 永岁禅师说道:“认得,却未见过。” 罗谦心中奇怪,正要开口,门外忽然有人唱名道“宁府郡主到”。 众人闻言,都收拾心情,起身相迎。 第四十二章 南北之争 红妆郡主并不是一个美人。八?一中文网 w?w?w?.?8?1?z?w?.?c?o?m 只是中人之姿。 可她却有一种吸引男儿瞩目的特异气质。 当世女儿,多是温柔娴淑,娇美可人,尤其是江南一带,更喜杨柳细腰的娇弱美人。 红妆郡主却身姿高挑,身高过一般的男人。 她此时穿着深青色讳衣,浅红色的滚边,外披轻纱雪袄,腰间挂着盈昃双佩,英姿之下,更显得雍容华贵。 见众人起身,郡主笑道:“诸位久等了。” 祖渠毫不掩饰对郡主的欣赏,欣然道:“能见郡主风姿,就是等到天荒地老,祖某也是甘愿。” 李英姿微微一笑,入座后,招来侍女,为宴中起奏佳乐。 “本宫自北国一路行来。便有一个念头,总想见识一下南人的风采。我便问随行女官,南人到底有何妙处,能够胜过我北方诸族。女官便答复我说,自古以来,南方尚文,北方尚武。南人多名士,北人多莽夫。我闻之不喜,总觉得此女有些看不起我北方儿郎。” 李英姿果真不愧是带兵打仗的女元帅,开口直言,道出自己的目的:“故而今天在春江明月楼设宴,一见南人风采。此事无关风月。” 罗谦心中暗自失笑,心道:传言果然不可尽信。 这位红妆郡主怕是根本没有嫁人的念头,可不知为何人云亦云,今夜的宴会,被传成郡主择夫待嫁。 唐长儒连忙说道:“郡主随侍,虽是女流之辈。倒是见识不差。我南方人杰地灵,自古以来,便掌握民俗风气。北人居处边荒,虽是地广,终究少有民居。加之多牧少耕,便形成彪悍的民风。只知劫掠,不知自力更生。” 李英姿淡然道:“唐公子认为北人终究不及南人?” 唐长儒心道,似这种一向被男人捧在手心里的豪门贵女,若是一心奉承,只怕根本不能吸引他的注意,若是反其道而行,或许更有奇效。 如此,唐长儒微微一笑,说道:“不错。北人民风如此,未有长治久安的环境。百姓一谈不上安居,二谈不上富饶。但凡文识教化,是需建立在安定的基础之上。北国并不具备条件。” 司马国宝冷笑一声,说道:“唐公子所言,看似很有道理。可却忽略了一点。若没有我北人抵御外族,镇守边疆。只怕南人就没有时间在这里谈天说地。风流文采……我倒是很想知道,若有一天外族铁骑踏破江南,你等南方氏族,是否有勇气上战场一战?” 唐长儒嘿然道:“北方诸族,乱我中土,亦不是一次。司徒兄所说的情况,或许可能生。只是司徒兄莫要忘了。昔日晋时,亦生了一次北方诸族,欲下江南,灭我南人天下。苻坚百万大军,号称投鞭断流,拿下建康,不过轻而易举。可结果如何?在当时江左士族的运筹帷幄之下,亦是打得百万大军,丢盔卸甲。” 司徒国宝哈哈笑道:“唐公子,天时未必与人,晋时南人之所以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全赖谢玄麾下北府兵骁勇善战。北府兵多是流民悍卒,敢打敢拼。加之谢玄无敌统帅,北方异族内部矛盾重重。天时地利人和,才有当世奇迹。” 他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可现在,你们南人既没有谢家良将,亦没有能征善战的北府兵。我大明立国之初,初立北疆,也是钦慕北府军之名。如今我北国人人勇武。南人又如何?我上阵杀敌之时,只怕唐兄还在胭脂香中,高谈名山水秀吧。” 唐长儒没想到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怒斥一声:“你!” 正欲作,祖渠猛的一瞪眼,喝到:“唐公子,莫要给人看了笑话!” 祖渠虽不喜唐长儒,但此时亦是站在他这一边。 南人自有南人的骄傲,绝不容他人轻辱。 司徒国宝淡然道:“祖堂主有何赐教?” 他余光瞟了一眼,见李英姿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显然对自己压下唐长儒嚣张的气焰很是满意,心中不由大喜,恨不能舌战南人,夺得郡主欢心。 祖渠眯着眼睛说道:“赐教不敢当。只是觉得你只以武功论英雄,未免太过武断。若武功能平天下,是否谁的拳头大,谁就能安定天下?若是如此,司徒兄不妨来我江湖帮一坐,祖某将位置让给你,看你是否能只凭武力,慑服江左群雄?” 司徒国宝嘿然道:“祖堂主,我们说的是南人北人之别,可不是江湖上的争强斗狠。” 祖渠淡然道:“祖某就是江湖人,说话的角度,自然也是江湖。只听司徒兄这一番话,就知司徒兄根本就不是江湖中人。” 司徒国宝淡然道:“自然不是。” 祖渠说道:“那便是了。以江湖人的角度来看,万事都要有规度……司徒兄莫要笑,比起某些人,其实江湖中人,是最守规矩的。” 司徒国宝嘿然一声,不屑一顾。 祖渠淡然道:“豪门氏族,自认位高,对于商贾钻营之事,往往不入于言谈。认为此事乃是低劣不入流之事。可事实上,高门大户,豪门氏族,乃至百姓人家,都离不开生意经营,钱财用度。祖某是个粗人,虽没读过多少书,可跑马江湖的事,已做了半生,这其中奥妙,可不见书本之中。” “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司徒兄,凡是不是武功能够解决的。有时候想杀人灭门,未必需要见血的。” 唐长儒眼睛一亮,抚掌赞道:“祖兄说的不错。北人虽然骁勇,可怎敌我南人的头脑。南国繁华,非是几代人之功,乃是自古传承,世代南人聪慧经营,才有此盛世之相。” 司徒国宝一时哑口无言,若说繁华。北国自然拍马也赶不上。 见司徒国宝无言以对,唐长儒得意道:“北人尚武,落地北疆,本是应当。若是下了江南,只怕寸步难行。” 三人唇枪舌剑,看的鹿鸠山走出的少年郎目眩神迷。 对他来说,根本听不明白几人高谈阔论是为何物,更不懂南北之争,由来已久。 只恨自己不能多些见识,加入其中。 罗谦却是听的有些乏味。 自大明立国,由太宗武帝大改朝政,划江而治,分南裂北,施行截然不同的方针起,关于南人北人孰强孰弱之争,就没见停歇。 罗谦以往也听说过不少这些论调,并不见新鲜。坐在席间,一时有些百无聊赖。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在他心中说道:“罗施主最近是否有困惑难解?” 罗谦猛然抬头,茫然四顾。 他身旁并没有其他人,只有施晴施雪在身后伺立。 这声音入耳,不知从何而来。 他举目望去,却见永岁禅师笑眯眯的看着他,心中不由震惊非常。难道永随禅师在和他说话? 永岁禅师安然宴坐,双目微闭,似乎正在倾听司徒国宝等人之论。根本没有开口说话。 正疑惑时,永岁禅师的声音再次传来:“莫要惊慌。贫僧正以他心通与你沟通。” 罗谦心中惊讶非常,在心中默念道:“他心通?世间当真有这种神通?” 永岁禅师心念道:“算不得神通,一点灵心妙用而已。人人都可以做到。” 罗谦感慨道:“我虽知人人可以在心中自语,却没想到可以与他人沟通。佛法妙用,当真神奇。” 永岁禅师笑道:“你道门之中,亦有开扉共语灵言之术。不难做到,令师未曾教你?” 罗谦心中一动,心中自语道:“大师认得我师父?” …… …… 小盘被束住手脚,却也无惧,说道:“躲躲藏藏的鼠辈,终于敢露头了吗?” 阴影中走出一人,低声冷笑道:“小盘师兄还是这般勇猛无畏。只是今日,你必葬身于此了。” 小盘虎目闻声一瞪,难以置信道:“怎会是你!” 第四十三章 小盘之危 屠九缓缓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若没有完全的准备,我怎会和你轻易动手?屠某虽然自信杀你不难,但此次要将你活捉,却要费些功夫。? 八一?中? 文网 ?? w?w?w?.81zw.com” 小盘心中转冷,他终于知道。原来今天这群太平教徒,目标根本不是傅清尘。傅清尘只是一个诱饵,只为引自己上钩。 屠九微笑看着从阴影走出来的人。此人来的无声无息。身形极为枯瘦,似根本没有血肉。眼处更是缠着一块黑布,也不知是失明所至,还是另有原因。 小盘看着此人,沉声道:“谈应!你竟然还敢踏入扈都!不怕我师尊杀你,清理门户?” 来人一手扯着长索,闻言冷笑道:“秦道人若是在这里,我定让他含恨而归。” 说道“秦道人”三字,便隐藏不住无穷的杀意。 小盘暗运龙门真气,试图挣脱捆手长锁。可气劲刚刚提起,就被锁上一股莫名其妙的吸力,抽离出去,竟使不出半分力气。 “我如今模样,便是拜秦道人所赐。他毁我道基,夺我光明。此仇此恨,穷尽毕生也难干熄。” 谈应扯动长锁,牵的小盘打了一个踉跄,他似有了无穷快意,大笑道:“秦道人没有想到,当日我被逐出龙门。本心灰意冷,谁知天无绝人之路。让我另有机缘。非但重铸根基,更学得一门奇术。小盘,你是否感到周身气力正被吸走?” 小盘感到自己越来越虚弱,可心中却冷静到了极致。 他冷笑道:“师尊为何要将你驱逐出龙门,你至今还没有反省。因为你走错了路。可惜你直至今日,尚未醒悟。尚沉迷于旁门左道之中。” “旁门左道?” 谈应哈哈大笑道:“旁门左道,不也是道?小盘,我最讨厌你们师徒的就是这一点。像来自诩道门正宗。可你们凭什么自认正宗!” 小盘冷笑道:“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连脸都不敢漏出来。哪还像我道门中人。” 谈应带着面具,极为丑陋,仿佛地狱众生相中的恶鬼。 谈应尖锐道:“多说无用。小盘,你现在已经落入了我的手里,滋味怎么样?” 小盘哈哈笑道:“简直快活极了,你想要拿道爷怎样?” 谈应脸上露出一丝阴沉,说道:“快活吧。珍惜你为时不多的时间吧。” 他手一抖,小盘立刻被拉了一个踉跄,谈应嘴里露出阴测测的笑声:“你体内的龙门真气,如今还剩下几何?” 小盘脸上装作无事,实际上自己知道,他很快就要被废掉了。 龙门真气,一得永得。却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完全被抽离了出去。 沿着这条锁链,缓缓的流入他谈应的体内。 小盘不笑了,他沉声道:“是你搞的鬼?” 谈应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滋味不错吧?先让你品尝一下。总有一天,我要秦道人也尝尝这般滋味。” 小盘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竟然想对他师尊出手。 小盘说道:“你这些小把戏对我或许还有效,换做师尊来,你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谈应淡然道:“那就不是你操心的了。放心,我不会杀你,我会让你看到那一天的。” 见小盘没有做声,谈应嘿然道:“你在拖延时间。你以为白清水会来救你?” 小盘心中一沉,他的确是在拖延时间。 只要白师叔脱出包围,想要救自己离开,并非难事。 可现在…… 小盘目光一凝,说道:“你们……” 屠九阴测测的收起了得胜钩,说道:“今夜大费周章,设计了一出好局。为的可不只是你一个。我们太平教要的是你,至于白清水……嘿。” 屠九没有多说,小盘却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难道白清水和太平教达成了什么合作? 若真是如此,南宗道门,只怕要变天了! …… …… 傅清尘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师父刚刚羽化,就有人想要收他为徒。 而这个人,还是让天下道者敬仰的南方道主。 白清水充满智慧的目光看着傅清尘,等待着他的回答。 傅清尘沉默了许久,终于说道:“师叔,我……” “人生在世,不慧则痴。” 白清水打断傅清尘的话,说道:“清尘你需想清楚。如果你继续留在扈都,终究是要被抓回去。北宗龙门,像来以律戒为重。你师父之死,虽非你本意。但以俗人看来,却是伤在你手。你若回白云观,只有死路一条。” 傅清尘眼露茫然。 白清水说的没错,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龙门的戒律。 弑师大罪,无论在哪里,都是不可饶恕大罪,绝无转圜的余地。 更何况,根本没有人相信他是无辜的。 “死路……那便是死路吧。师父阳寿未尽,就离开世间,仙宫楼台,想来寂静冷清,我……”傅清尘倒没觉得死亡是一处难以跨越的高山,心灰意冷之下,却也没有几分求生的意志。 白清水蓦然喝道:“荒唐!难道你师父之仇,你也不报了吗?” 白清水一声大喝,如天鼓雷音。 傅清尘脑中轰的一声炸开。 “对,我还不能死……师父他……” 傅清尘精神一震,抬起头说道:“师叔!你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看着傅清尘期待的目光,白清水淡然道:“我的确知道来龙去脉。但此时却不能对你详说……你莫要这般看我。因为以你现在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休谈报仇。连保命都难。” 傅清尘跪倒在地,叩拜道:“求师叔传我道法。” 白清水原本还以为自己要再费些口舌,谁知傅清尘干净利落的跪倒在他的面前。 白清水点头道:“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一入我南宗,你便不再是龙门传人。” 傅清尘浑身轻颤,慢慢的叩拜下去,低声道:“是。弟子明白。” 白清水哈哈大笑一声,一把拉起傅清尘,竟是根本不管与弯刀缠斗的太平教徒,飘然离去。 他此行本来就是为道种而来,其他人的死活,与他何干? …… …… “你是谁!” 巫女河畔,清风遭到了此生最大的危机。 从来没有一个人,给他如此可怖的危机感。 更何况,带给他这种感觉的人,竟然还是一个女人。 她打着一把伞,遮着头顶上的月光,却遮不住伞下那一双无情的目光。 “我是谁……” 女人微笑道:“公子今日便要做土,又何必要知道?” 清风眉头一皱,问道:“那你认得我?” 女人淡然道:“不认得。” 清风冷笑道:“我知道了,你是一个疯子。只有疯子才会莫名其妙的拦路杀人。” 女人叹道:“若非情非得已,我怎忍心见公子去死。只可惜……哎,我总是如此心软。若公子现在离开,我便饶你一命。” 不等清风开口,女人柔声道:“公子莫要轻拂美意。” 清风冷冷的看着她,似对她这般弄姿根本没有看在眼中。 他要过河,不过河,又怎会完成与罗谦的约定? 清风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女人长长叹息一声:“我名左薇,公子死后,莫要忘记这个名字啊。” 话音一落,手中的阳伞一转。 便如旋转的月轮,夺命而来。 第四十四章 送佛到西天 骤然而来的杀机,似将美丽如梦的巫女河,都冻结一时。? 八一? 中文 网 ? w?w?w?.?8?1?z w.com 袭来的阳伞,如同利剑一样,刺出了一道美丽的血花。 血是热的,可清风却感到一阵冰冷。 他的肩膀被刺穿,冰冷的铁脊让他感到刺骨的冰寒。 以他的武功,竟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只是一击,他已经受了重伤。 左薇一手撑伞,距离清风只有很短的距离,她的目光似一波寒潭。 清风一动没动,只是用同样冷淡的目光,凝视着对方。 河中,船坊直顺江波而下。不时传来几声欢声笑语。飞入这对男女的耳中。 烟花之地,本应是情意迷离之所,却变得杀机重重。 左薇声音轻轻的,就像是怕吵到别人的好梦:“你为什么不躲?” 清风面无表情道:“你错了,我不是不躲,而是根本躲不开。” 左薇说道:“我知道你的轻功很好。如果你想躲,一定躲的开。” 清风的确可以躲的开。即使他的反应跟不上,他的身体千锤百炼的灵觉,也不至于躲不开一把致命的伞。 左薇叹道:“差点忘了。公子是一个阴险的人。既然不躲,想来是做好了以命换命的打算了。” 她嫣然一笑,说道:“公子真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清风心里一跳,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女人不但武功奇高。眼力也是如此厉害。 他的右手受了伤,已经无暇缠斗。魔刀的刀气窜入他的体内,他隐隐已经压制不住,他最引以为豪的轻功,如今施展,只怕已不到六成。所以他逃不走,也力敌不过,只能智取。 莫要忘了,清风最厉害的,不是他的轻功,而是他的冷静,和出神入化的毒药。 清风任由阳伞刺入他的肩膀时,他已经出手。 他的血,从肩膀流出,猩红之色,映在伞头,反出一抹寒光。 左薇眉头微皱,猛的退到了三米之外。 清风暗道一声可惜。若只要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对方就是倒在地上的死尸。 左薇脸上闪过一层青气,很快又恢复正常。 她带着一种奇怪的语气说道:“子丑运阳散?” 清风不一言,只是冷冷的看着左薇。 左薇站立在河畔处,冷风吹拂,长飘飞,宛若巫女河中的神明应世。 她叹道:“好心思,好手段。能将救命的丹方,变成杀人的毒药。难怪有人说你使毒的手段,天下无双。” 清风冷漠道:“你错了。我用毒的手段是天下第二。” 左薇似乎并不着急动手,她饶有兴趣的问道:“哦?那第一是谁?” 清风暗暗压制自己的内伤,说道:“自然是手艺人。” 左薇说道:“我听说他已经死了。” 天下第一的手艺人死了,那清风便应该取而代之,变成天下第一。 清风摇头道:“不。手艺人虽然死了。可能使毒杀死他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清风与手艺人交过手。 他自认不是手艺人的对手。 手艺人的厉害,并不只限于他用毒手法的绝妙,更多的是,他比天下任何一个人都要纯粹。 他把自己炼成了“毒人”。以身试毒,而万毒莫能伤。 清风也擅使毒,可他做不到手艺人这般纯粹。所以他甘败下风。 可手艺人还是死了,死在一种莫名的毒药之下。 左薇说道:“你一定很想知道这个毒死手艺人的人是谁。” 清风目光一闪,说道:“你知道?” 左薇说道:“我不知道毒死手艺人的凶手是谁。可我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 清风冷笑道:“你知道?” 左薇轻声道:“我当然知道。公子是否还记得手艺人死时的模样?” 清风想起了手艺人死亡时安详的微笑。 他心理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他在微笑。面带安详。” 清风怎能忘记手艺人死去的面容。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被杀的人,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左薇淡然道:“这是一种奇毒。名为‘送佛到西天’。” 清风微微一怔,随后缓缓道:“送佛到西天……到是贴切。” 送佛送到西,自然自己也往生极乐。 一入极乐净土,自然面容安详。 左薇说道:“公子亲眼见过,自然觉得贴切。” 清风问道:“它的来历?” 左薇微笑道:“这就需要公子去查了。” 她微微一笑道:“查到了,还请公子告诉我。这便算我饶公子性命的报酬吧。” 说完,她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竟然举步投入巫女河,踏江而去。 清风目瞪口呆的看着左薇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能自已。 他虽然自负轻功绝顶,可尚做不到步履大江而行。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清风捂着肩膀的伤口,脸色很是难看。 他根本不相信左薇是要他去查询什么真相,才放过他。 之所以让左薇改变主意的,是子丑云运阳散。 它本来不是毒药,而是一种极好的补药。 可服下此散的人,必须要寻一处静室,将药力化去。 越是体质强健之人,越不能怠慢。 不然子丑两个时辰一过,药力若不化掉。就会变成剧毒。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清风再不敢停留。 沿着江桥,快向春江明月楼行去。 …… …… 柳道人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他虽是个道士,却不属于道门任何一派。 甚至他也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否是道门中人。 他是一个性情极难捉摸的人。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一个人呆在荒无人烟的佩劳山上。一住就是好几十年。 就如同朱五在面对柳道人时的那般惊讶,一个连姓氏,都是指柳而名的人,又怎么会广为人知? 罗谦能够拜师柳道人,其中自然因缘巧合,也正因为如此,罗谦才知道自己的师傅是有多么的孤僻和难以相处。 “大师认得我师父?” 罗谦师从何门,鲜少有人知道,他也未曾和别人提起过。 永岁禅师说道:“昔日有缘,见过一面。” 罗谦说道:“我师父并不好见。” 只有亲自侍奉在其身前,才会知道柳道人是如何的不好相处。 永岁禅师说道:“的确不好见。我在佩劳山上,堵门了六个月,才见了他一面。” 罗谦愕然以对,这完全颠覆了他对永岁禅师的认识。 佛门雅僧,说起此事,竟颇有几分孩童耍闹得胜般自喜。 罗谦哭笑不得道:“大师还真是不容易。” 永岁禅师笑道:“那倒是一段有趣的经历。”语气一顿,声音转为认真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罗施主虽与柳道友有师徒之名,却并没有师徒之实。” 罗谦自然知道,以永岁禅师的眼力,自然看出自己根本没有修炼过任何“道功”。 道功一说,本是道门秘传。 世人以为道门真传不过是一种武学,本就是荒天下之大谬。 道功本是长生之基。 千年修道,只为长生得道,受箓入籍。自在逍遥才是正途。武功不过是一点妙用罢了。若将之混为一谈,成为争强斗狠的本来,那才是得不偿失。 罗谦对永岁禅师说道:“我师父对我,可谓倾囊相授。只可惜我虽都学了,却一样也未曾练过。” 永岁禅师若有所思,竟然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席间的南北之争,也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第四十五章 贵贱位矣 啪! 司徒国宝猛的一拍席案,勃然大怒,喝道:“唐公子!你在郡主面前,搬弄是非,到底是何居心!” 罗谦回过神来,他刚刚全副心神在与永岁禅师交流,并没有留意场中的情况。? ? ?八 一中文网 w?w?w?.?81zw.com 司徒国宝眉目含煞,一副恨不能将唐长儒杀之而后快的样子。 唐长儒冷笑道:“司徒兄若非心虚,何必一激就怒?” 他对李英姿拱手道:“郡主,唐某若有失言,还请恕罪。” 司徒国宝正欲作,李英姿神色不变,笑着说道:“唐公子言辞犀利,果然不愧是上品高士。” 一句称赞,唐长儒不由面带得色。 司徒国宝暗地里咬牙切齿,心中却充满了怨恨。 南人北人之争,争了两百年,也终究是北人居于下风。北人再如何自傲的武功,也终究不敌延续了两百多年的九品中正制。 北人毕竟还是受朝廷管制,即便有极大的自主权,可评定品级的权利,却掌握在南人手中。 祖渠很见不惯唐长儒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若非他出身世家,就凭他如此高傲的性子,未必能够拿到上品之称。 唐长儒朗笑道:“不敢,在郡主和世子面前,唐某算不得什么。” 他随意奉承,却不知落在别人眼中,倒显的有几分势利。 李英姿含笑点头,妙目一转,对韩世子说道:“世子,久见了。” 韩世子显然和李英姿相熟,他微笑道:“寿阳一别,已是多年,郡主风化依旧,可喜可贺。” 李英姿淡然道:“老姑娘了,没有什么可喜的。倒是听说世子年前娶妻。可惜那时我带兵出征异族,没亲至为世子贺喜。” 韩世子叹道:“此事不提也罢。” 两人一番对话,让在场诸人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李英姿似乎对韩世子有几分抱怨,难道……就在诸人浮想联翩的时候,李英姿忽然站起身,走到了窗前,站立在凭栏前,俯视着滚滚不休的巫水河。 罗谦眼中闪过一丝迷离。 他当然不是色与魂授,而是见到了明月之下的美景。 不知为什么,自从离开了苏州府,自己似乎有些善感,虽未有多愁,但这种奇异的感觉,却是第一次。 李英姿立在窗前,缓缓说道:“……实不相瞒,今天请诸位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祖渠说道:“郡主有事吩咐,但说无妨!江湖帮必定全力支持。” 唐长儒连忙说道:“唐某也是一样。” 永岁禅师垂帘直似入定,韩世子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倒是那个少年郎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说道:“我也可以帮忙!” 李英姿像是第一次见到少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小公子,你是祖先生门下?” 少年郎虽然敬重祖渠,可对上李英姿的笑容,禁不住说道:“不!我是阿九!不是谁的门下!” 话一出口,又觉得对不起祖渠,连忙说道:“祖大哥,我是说……” 祖渠哈哈大笑一声,说道:“我这小兄弟,当真有趣。郡主,我来介绍一下,这位阿九兄弟,可是一个好汉!日后定要成为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 阿九脸微微一红,没想到祖渠竟然如此看重自己。 唐长儒冷笑一声,说道:“就凭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山里人?” 唐长儒这句话,让屋内所有人都眉头一皱。 罗谦忍不住说道:“自古以来,山中多奇士,英雄出微末。出身不足以成事,见识虽少,亦可以后天弥补。我观这位小兄弟,年华正好,本是不差。如今又有机会在这里结交名人雅士,这亦是一种资本。他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阿九虽听不大明白,但也知道罗谦是在帮助自己说话,不由感激看着罗谦。 祖渠忍不住抚掌赞道:“说的好!英雄起于微末!若万事都要看家世出身,那岂不是人人都是英雄?”他仔细打量了罗谦一番,拱手道:“这位公子瞧着眼生,不知可否交个朋友?” 罗谦微笑道:“祖先生之名,我在苏州府亦是久闻了。在下罗谦。” 罗谦这个名字,似乎有一种魔力。好像是个江湖人都听说过。 祖渠眼睛一亮,喜道:“原来是罗兄!逍遥居,祖某可是期待已久。” 罗谦含笑点头,唐长儒脸上闪过一番不快,说道:“又一个江湖中人……也知什么叫英雄?” 罗谦淡然道:“我算不上江湖中人,却也敬佩江湖中人。至于英雄……唐兄眼中,不知怎样才算是英雄?” 唐长儒傲然道:“自然是建功立业,名垂青史之人,方算得是英雄。” 他看了一眼李英姿,说道:“便如宁王,出身九氏,少年英雄。一生征战无数,建立功勋,得封王号。如此,自然算是英雄。” 他轻蔑的看了一眼那少年,又对罗谦道:“罗公子认为如何?” 罗谦点头道:“宁王的确可为当世英雄。” 唐长儒轻哼一声,说道:“我还以为罗兄会有不同的看法。”心中暗道,此人虽然出身不怎么样,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谁知罗谦微笑道:“看法自然还是有的……罗某却认为,天下之人。无人不可为英雄。” 唐长儒微微一怔,接着失笑道:“你是在哗众取宠吗?” 摇摇头,心中却是把罗谦排除了“竞争对手”的行列。这样的人,生出一副好皮囊又如何?怎能博得郡主欢心? 罗谦淡然道:“我认为,能为自己负责,兼及他人的人,都能称之为英雄。” “哦?”唐长儒不置可否。 祖渠却笑道:“有意思,罗兄继续说下去。” 罗谦说道:“都说人生在世,但求一个轰轰烈烈。可世事本就是变化莫测。平淡长久是为常态,波澜壮阔也未必随你我的雄心壮志。” 他若有所指道:“就比如唐公子你,出身不凡,品级上品,于平民百姓来看,可谓豪门公子,令人瞻仰声息。然而对于公子来说。这本是父母赋予。若要做出同辈羡慕,长辈认可的大事。却并不容易。” 他看了一眼阿九,微笑道:“倒是阿九这样,从无到有。无论是做出一点怎样的成绩,都会让人大感震惊。就比如他今日若入祖兄的江湖帮,在江湖就会迈出极大的一步。若得郡主青睐,长随左右,日后未必不能立下功劳,为祖荣光。” 罗谦说了一个很浅显的道理,那就是从无到有的精彩和满仓之后难进寸尺的尴尬。 唐长儒眉头一皱,想要反驳,永岁禅师却开口道:“罗施主说的很有道理。如果将人比作一个瓶子。装满物色的瓶子,固然珍贵,却也失去了‘载物’的能力。而空空的瓶子虽然没有价值,可却保有无限的可能。” 祖渠哈哈大笑道:“罗兄说的精彩,大师一语道破乾坤。果然人人可以成为英雄。祖某在江湖中,也算的上一号人物,给面子的同道也称在下一声祖英雄,不过若在唐公子这般世家子弟眼中,怕是还算不上什么。” 罗谦微笑道:“昔日江南大涝,江湖帮帮助朝廷赈灾济民,祖兄更是为阻拦强抢米粮的悍匪,三日三夜亦不合眼,只凭此事,祖兄当得英雄二字。” 罗谦如数家珍,却道出了祖渠一辈子最为得意的一件事,祖渠“大地飞鹰”的称号,不是因为他的武功有多么的高,全因他三日之内,奔袭千里,杀贼斩恶的义举。 阿九咋舌,心中暗道:“原来祖大爷这么勇猛。” 李英姿赞道:“祖堂主之名,即便在北疆,亦有闻名。罗公子说的没错,祖堂主当得英雄二字。” 李英姿开口,唐长儒自然不好再反驳,心中顿时大为不快。 祖渠拱手相谢,却叹道:“当年之勇,不值一提。不知郡主究竟有何难处,若能相助,某定当全力以赴。” 李英姿柔声道:“此事非同小可,如果诸位拒绝,我才真要松了一口气才是。” 众人闻之愕然,哪有求人相助,却又希望别人拒绝这般矛盾? 李英姿立在凭栏,背揽大江,神情肃然道:“我欲灭尽太乙教,望诸位不吝相助!” 听到“太乙教”三个字,韩世子眼中露出了痛恨至极的光芒。 第四十六章 太乙秘闻,神剑现! 太乙教,又名太乙中黄道。八?一中文 ?网 w?w?w . 8?1?z?w.com 与太平教一样,同出一门,却一分为二。 其渊源最早可以追溯至汉时。 太乙为道门尊神,中黄乃中正本色。太平教崇信太乙中黄,更有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之说。 太平教起义失败,失去了传承道统的太平经,自身也陷入了长久的内斗。最后分出了太平教和太乙教两门。 随着时间的推移,后世道门各自演化,每一个朝代,都有惊才绝艳的人物出现,成为一门之祖。 便如小盘说自家龙门,乃道门正宗。追溯起来,可能比太平教存在的时间还要长远。可事实上,太平教才是真正的道门初始。 与太平教在南方大肆为祸不同,太乙教行事却隐蔽许多。甚至在东南沿海一带,太乙教广博好名。 “太乙教……郡主欲灭太乙教,所因为何?” 祖渠眉头一皱,心中有几分不解。 太乙教一直在东南沿海一带活动,没听说他们触手伸向北疆。而且太乙教也不尽是一些愚蠢之人,应该不会去冒犯李英姿。 李英姿淡然道:“其中原因,请恕我不能细说。我只能告诉诸位,从今以后,我宁王府将视太乙教为邪教。所有太乙教徒,都是我宁王府的敌人。” 罗谦心中大为震惊。心想太乙教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竟然让宁王府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祖渠犹豫了一下,说道:“郡主。此事……哎,并非是祖某多事,只是太乙教徒,多数都是为信仰疯狂的疯子。他们行事,可以说是肆无忌惮……” 祖渠在委婉的劝说李英姿放弃这个想法,因为他曾经跟太乙教的人打过交道,知道那是一个碰不得的教派。 祖渠说道:“太乙教如今虽然不容于道门,可千年传承,自然有其可怕之处。” 唐长儒冷笑道:“祖堂主莫不是怕了这些妖人?” 祖渠说道:“看来唐公子是不怕了?” 唐长儒傲然道:“区区几个妖人,又能成什么大事?” 祖渠哈哈大笑道:“如果唐兄能把这句话,当着太平教徒的面说出来,还能保住性命,祖某当面给你写个‘服’字。” 唐长儒冷笑道:“有何不敢?” 司徒国宝终于抓住机会,鼓动道:“我听说在南国江湖之中,有一个叫做公闻阁的地方。只要花上一笔钱,就能将消息广传天下,唐公子若是真有勇气,不妨一试。” 唐长儒虽然高傲,却不是蠢人,此时看司徒国宝如此上心鼓动自己,心知此事只怕非同小可,干笑两声,说道:“此事再议,现在是郡主问话,诸位可有其他看法?” 司徒国宝目中漏出鄙夷之色,永岁禅师睁开眼睛,从容道:“昔年太乙教,乃太平教精芜弟子叛教出门,另立门户。虽然名声不好,却保留了传承。若论道统传承,更强于当世所有道门教派。” 唐长儒不解道:“连大师都认为,太乙教的力量很强?” 永岁禅师摇头道:“太乙教最厉害的,不是个人的武力,而是道门奇术。若论蛊惑人心的能耐,他们更胜打着我佛门旗号的白莲教。” “道术……那岂不是愚弄乡野妇孺的诡诈之术?” 唐长儒不以为然道:“如此只需朝廷出面,派公差捉拿作乱之人,将戏法之秘广为宣传,百姓一开明智,自然不会再上当受骗,受其蛊惑。” 唐长儒自以为高明,谁知永岁禅师却连连摇头。 韩世子面色阴沉道:“戏法?若真是戏法,那太乙教还真成不了什么气候。” 唐长儒皱眉道:“世子何出此言?” 韩世子露出不堪回的神情,沉声道:“道门奇术,又怎是戏法那么简单,其中玄妙,我曾亲自体会过。” 众人露出倾听的神色,只听韩世子问道:“唐公子,你被人囚禁过吗?” 唐长儒尴尬的摇了摇头,他当然没有被人囚禁过,可却囚禁过不少人。 他非常了解那种不见天日的滋味,因为这涉及到一个秘密。唐长儒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出身高贵,更是上品高士。可谁也不知道他有一个黑暗的嗜好,就是将人囚禁起来,肆意鞭打,折磨致死。 在这其中,他会享受一种变态的乐趣。 祖渠意外道:“世子说的是被剥夺人身自由?说起来,祖某早年少不更事,倒是被关过死牢。滋味并不好受。” 祖渠少年之时,年轻气盛,曾因街坊被恶人欺辱,怒而杀人。被关进死牢。后来侥幸碰到天子大赦天下,才免除死罪。又因得贵人赏识,方才得脱牢笼。 韩世子摇头道:“我说的囚禁,并非是人身自由被人剥夺。而是自己的身体,被他人夺走。” 众人闻言具是愕然。 永岁禅师开口道:“世子曾被太乙教徒施弄道术,囚了元识。肉身被人驱策。此事乃贫僧亲见,并非唐公子口中所言戏法之流。” 韩世子点头道:“的确如此。当时我被妖人占据,意识清醒,却只能感知外界的一切,身体感官却丝毫不能由自己做主。”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罗谦却并不惊奇,道门的确有这门奇术,例如“栽接法”,便是其中一种。 “韩世子被人施术,是谁这么大胆?”罗谦心中暗道,他记得柳道人对这门道法的批注是,若非有大功德之人,此术一旦施展,必是犯天条,绝不会有好结果。 祖渠苦笑道:“如果不是听世子亲口所说,我一定不会相信这般荒唐之言。” 李英姿深深的看了韩世子一眼,说道:“我相信世子和大师的话。因为在半年前,我在北疆曾经与太乙教徒交过手。他们用秘术炼成了不知疼痛,只知杀戮的甲士。不但战斗力强,更不知疲劳。” 罗谦忽然想到了羽衣会的初羽五人,这和李英姿所说的甲士,何其相像! 祖渠吸了一口凉气,说道:“太乙教想要干什么!难道他们想要造反不成?” 李英姿眼中露出担忧之色:“这正是促使我下定决心要铲除太乙教决心的所在。太乙教显然已经掌握了炼制这种悍不畏死的甲士的方法。若真是如此,太乙教可以凭此创造出无敌的军队,到时势必要成为天下祸乱之源。” 唐长儒肃然道:“此事果然非同小可,只是郡主为何不上报朝廷?” 李英姿叹道:“此事早在两月前,宁府的奏章就已经上报朝廷,只是未曾亲眼所见,很难让陛下和朝臣相信。” 司徒国宝哼了一声,冷笑道:“这就是你们南人的见识。只知风月雅曲,空口高谈阔论。却不知危机近在眼前。” 李英姿叹息一声,悠悠道:“这大好江山,只怕不会长久太平了。” 罗谦对红妆郡主彻底刮目相看。红妆之名,果然名副其实。 一个女儿家拥有忧国忧民之心,无关她的身份地位,都足够令人尊敬。 就在所有人都皱眉的时候,阿九猛的站了起来,走到了李英姿面前,涨红着脸,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李英姿说道:“郡……主,阿九虽然见识少,不能帮你出主意,但阿九有一把剑,可以帮你杀掉你不喜欢的人!” 李英姿看着少年清澈而认真的眼神,心中一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着少年一把扯开缠在手中之物上的布带,露出真容。 那是一柄剑。 六尺之长。 剑身有云纹金章。 罗谦微微一怔,喃喃自语道:“这是……神剑兆章?” 第四十七章 神剑疑云 谁都没有想到,搅动天下,吸引江湖群雄齐聚扈都的道门至宝,兆章神剑,竟然落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的手里。? 八一? 中文 网 ? w?w?w?.?8?1?z w.com 阿九捧着兆章剑,满脸期冀的看着李英姿。浑然没有见到对方复杂的目光和旁人的震惊与贪婪。 李英姿暗自叹息一声,柔声道:“阿九,这柄剑你从哪里得来的?” 听到李英姿在和他说话,阿九感觉浑身都透着轻快,连忙说道:“这是我家传的,阿爹送给我的成年礼物。” “荒唐!” 唐长儒猛的站起身,说道:“我只道你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谁知还是走眼了,竟没看出你还是一个小偷!” 阿九闻言一愣,接着怒视唐长儒道:“唐公子,你说谁是小偷?” 唐长儒喝到:“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阿九大声说道:“当然是剑了!” 唐长儒冷笑道:“你可知道它的名字?” “名字?” 阿九皱眉道:“没有名字啊,我阿爹说,这就是一把杀畜生的剑。它可锋利了,杀猪杀鸡的时候,它们一点痛苦都没有的就死了。” 唐长儒被气笑了,说道:“好一个杀畜生的剑。编故事,也要像点样子才是。” 阿九涨红脸,说道:“我才没有编故事!” 罗谦自然看出天真无邪的阿九当然没有说假话,可他手中的兆章神剑又是怎么回事? 祖渠缓缓说道:“阿九,你需跟我说实话。” 阿九心中生出一丝委屈,说道:“祖大哥也怀疑我在说假话?是,是那个……小偷?” 祖渠是阿九来扈都见到的第一个高看他一眼的贵人,阿九心中满是感激和敬佩,已经把祖渠当做了最敬佩之人。 可现在祖渠竟然怀疑他,让他好生失望。 祖渠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可他还是说道:“哎。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 阿九委屈的目光,让他着实难以说下去。 司徒国宝目光一转,微笑道:“兆章神剑丢失之事,已经被道门传的沸沸扬扬。祖先生想必也听说了,道家龙门已经承诺。只要有人能将兆章神剑送回,便可得道门高人指点,任选一门道家绝学修习。” 罗谦闻言一惊,没想到龙门为了寻回兆章神剑,竟然开出了如此丰厚的条件。 唐长儒奇道:“竟有此事?不过这龙门是否有些太过小气?只是一门武学,恐怕还不够筹码。毕竟兆章神剑,可是号称道家秘传总纲。” 司徒国宝冷笑道:“唐公子,兆章神剑中内藏隐秘,虽是一个大宝藏。但你需得有一人独吞宝藏的勇气和实力,更需解开隐秘的运气。我若是得了兆章神剑,绝不会扛着被天下道门高手追杀的压力,去追求虚无缥缈的秘传总纲,倒不如学一门光明正大的道家绝学来的实际。” 司徒国宝说的很有道理,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取舍问题。 宝剑虽好,可如果自留,就等于惹来了整个道门。 自古僧道,是江湖人最不愿意招惹的存在。 阿九越听心中越凉,原来自己手中的杀畜剑,竟然是引动江湖的宝物,可……可这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啊。 祖渠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道家绝学,祖某还未必放在心上。只是龙门已经知会我江湖帮,追查寻找神剑下落。我早年曾得道门一位道长授艺,于公于私,我都要帮忙寻回神剑。” 唐长儒暗自冷笑,说道:“祖堂主说的可真是正大光明。既然如此,唐某不才,也得道门指点,需追回神剑送于道门,祖堂主深明大义,想来不会为了区区一门绝学而动心,不如成人之美如何?” 祖渠看了他一眼,目中不善,不动声色道:“哦?唐公子既有此心,那更好不过。” 唐长儒只是干笑两声,心中满是不屑。祖渠竟敢对他露出杀意,简直找死!什么大地飞鹰,只怕也是虚情假意之人。 阿九听的心中一阵冰凉,祖渠给他十六年的人生上了生动的一刻。 自他从山村之中走出,踏入江湖的那一刻起,就要随时做好被人敌视和背叛的准备。 祖渠叹息一声,对阿九说道:“阿九兄弟,兆章神剑事关重大,如果留在你手中,会给你带来危险。不如你将他交给我,归还于道门,此事过后,祖大哥定保举你进入江湖帮。” 如果在这之前,能加入江湖帮,拥有出人头地的机会,阿九定然欣喜若狂。可现在他只感受到了危险和遭受不公的待遇。 阿九后退两步,抱着剑,冷冷的看着祖渠,说道:“你要抢我的剑?” 祖渠叹息一声,说道:“阿九兄弟你错了,我怎会抢你的东西?只是兆章神剑本是道门之物,我虽不知你是怎么得来的,也相信阿九兄弟绝对不会是窃剑之人。可此剑若还在你身上,定会为你带来杀身之祸。” 阿九稚嫩的脸带着一丝不服,说道:“我说了,这不是什么兆章,这是我阿爹传给我的!” 李英姿开口道:“祖堂主,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怎么知道此剑一定是兆章神剑?” 祖渠说道:“郡主,并非我信口胡说,若无确切的证据,我怎会开口讨要?我如今身上就有道门中人所绘的神剑画像,可以当面比对一观。” 说完,祖渠从怀中取出一张画卷,虽然不大,却可观全貌。 侍者立刻上前接过,传于众人观看。 阿九捧着画卷,仔细看了半天,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为什么和我的剑一模一样?” 祖渠叹道:“阿九兄弟这回应该知道祖某所言非虚了。” 李英姿看过画卷,轻轻的叹了一声,说道:“不管如何,祖堂主能否网开一面?阿九能将此剑拿出,显然是并不知情。” 祖渠抱拳保证道:“郡主放心,只要阿九愿意交出神剑,我定保他无忧。” 祖渠看似为阿九考虑,可根本没有问过阿九的意愿,已经将兆章神剑的归属定下。 阿九死死的抱着剑,咬着嘴唇,眼中露出绝望的光芒。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跟他称兄道弟的人,会突然变成敌人。 他忽然想起了阿爹给他讲的话。 “阿九,你虽然是森林里最厉害的猎手。可你一旦走出去,就会从猎手变成猎物。你要小心别人,尤其是莫名奇妙对你好的人。” 阿九当时不明白阿爹为什么这么说,可现在他多少懂了几分。 祖渠对阿九柔声道:“阿九兄弟,将剑交给我吧。” 唐长儒冷笑道:“小兄弟,你若将此剑与我,唐某保证,送你一场富贵!” 唐长儒未必看得上道门绝学,可他却不愿祖渠得了好处。 阿九抬起头,倔强道:“这是我阿爹给我的,我不会交给你!” 阿九的眼中渐渐露出凶光,他已经将眼前这些人当成了豺狼野兽。 就在阿九绝望的时候,罗谦忽然开口说道:“阿九手上的剑是不是兆章神剑我不知道,但一定不会是道门丢的那一把。”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罗谦身上。 李英姿看到罗谦,眼睛一亮,说道:“罗公子何出此言?” 第四十八章 通灵 “罗公子。? 八?一中 ?文?网? w?w?w?.?81zw.com此剑和祖堂主手中的画卷一模一样,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吗?” 不知为什么,司徒国宝一直对罗谦抱有隐隐的敌意,见罗谦为阿九说话,他立刻开口道:“还是……罗公子也对它有染指之心?” 罗谦淡然道:“司徒先生说笑了。我只是有话直说而已。” 他看了一眼阿九,问道:“阿九兄弟,请问一句,你是什么时候来到扈都的?” 阿九看了他半天,带着一丝戒备,说道:“两天前。” 罗谦说道:“兆章神剑遗失,时去不远,但肯定过两天。” 唐长儒嘲笑道:“罗兄是想愚弄我们不成?两天的时间能说明什么?盗剑之人大可以改头换面。” 罗谦忽然问了他一个似是而非的问题:“唐公子,如果你得了兆章神剑,会如何对待它?” 唐长儒眉头一皱,打个哈哈道:“这……自然是好好保存,最后归还道门。” 罗谦笑道:“唐公子果然不愧是名门高士。” 唐长儒脸色一僵,心中却似塞了一团棉花,有点添堵。如果兆章神剑真落在他的手中,不破解其中的秘密,又怎会真的甘心还回去? 罗谦似没注意到他的表情,而问祖渠道:“若是祖堂主,应当如何?” 祖渠朗笑道:“我与唐兄不谋而合,自然是好生保管,早早归还。” 罗谦点点头,问韩世子道:“世子以为如何?” 韩世子摇头道:“此物我并不感兴趣。若是不知道。应该会赏给下人赏玩。至于归还,道门似乎还没有资格左右我的决定。” 韩世子语气淡然,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祖渠苦笑道:“世子果真是……” 能让江湖中人疯狂的神物,却并不被韩世子看在眼中。想来也是,韩侯坐拥南国最为繁华的三郡之地。什么样的宝物没有见过? 罗谦又问道:“郡主呢?当如何处理此剑?” 李英姿注视了罗谦半晌,淡然道:“神物有灵,难遇难见。若在我手中,自然会好好保存。” 李英姿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说会将神剑归还道门。 罗谦暗暗猜测,太乙教不知在北府究竟做了什么人憎神厌之事,让这位红妆郡主竟然对整个道门都抱有敌意。 阿九神色变得很难看,原来连郡主都对他的杀畜剑感兴趣。他虽然决定为郡主效力,博一个前途,但却不想用这种以物献媚的方式。 李英姿奇怪的看了罗谦一眼,说道:“罗公子如此一问,是想说明什么?” 罗谦微笑道:“我只是想要知道。诸位对于神剑的态度如何。现在看来,似乎没有人会否认,神剑兆章,乃是神器宝物,理所应当被珍藏。” 司徒国宝笑道:“这是自然,道门神物,自然金贵,难道还会拿来与人争强斗狠?” 祖渠也点头道:“此剑象征意义,大过实用。本就是传承千年的古剑。” 永岁禅师忽然露出一丝笑意,说了一声:“原来如此。” 李英姿笑道:“罗公子想说什么?怕不只是问此剑价值高昂这么简单吧。” 罗谦从容道:“郡主,诸位。阿九两日前进了扈都,若此剑真是兆章神剑,那他必然得来不久。就算他不知此剑的来历和珍贵,但也绝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让神剑沾染如此浓厚的血迹和杀性。” 此话一出,众人愕然。 祖渠皱眉道:“罗公子说此剑沾满血迹和杀性?我怎么看不出来?” 李英姿眉头一皱,说道:“我也一样。”此剑光洁透明,宝刃似未开锋,不像是长征久战之器,倒像是束之高阁,任人赏玩之物。 罗谦站起身,走到阿九面前,柔声道:“阿九兄弟,可否将剑给我一用?” 阿九本就对罗谦有好感,此时罗谦又是唯一一个想要为他证明之人,心中不由一阵感动。 “罗大哥,我相信你!” 阿九认真的声音,让祖渠心中生出一丝惭愧,可他并不后悔。一个天真的少年郎,终究比不过神剑的诱惑。 阿九将剑递了过来,罗谦却并未接过,而是取来杯中酒,在剑上一浇。 锵…… 说来也怪,酒水一润剑身,阿九手上的杀畜剑,便开始颤抖起来。 阿九感觉自己手上的剑,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剑,剑在抖……” 阿九惊讶的看着罗谦,手却死死的握住剑柄,生怕它会飞走一样。 剑出奇相,众人都震惊非常。 李英姿目中奇光闪过,说道:“罗公子做了什么?” 她可以确信,能让神剑异动,绝不仅仅是一杯酒的原因。 罗谦当然不只是泼了一杯酒这么简单,而是借酒通灵。 阿九手中的剑,是一柄传承了不知多久的古剑,更是斩杀了不知多少生灵的杀器。 剑上沾染了生灵之血,自然还有生灵的怨念缠绕未散。 这并不是虚无缥缈之说,似罗谦这样的人,虽观不见,却能够感受至深。 所以罗谦才可以肯定,这一定不是道门神剑,而是一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的杀剑。 也幸亏是阿九这样天真烂漫的少年持握,不然日日与神剑共处,早就会被其引入邪道。 正因其不详,所以罗谦根本不愿意碰触剑身。 罗谦答非所问道:“郡主乃是带过兵的人,想来应该听说过,百战之兵,会有通灵自鸣之说。” 李英姿点头道:“的确如此。我营帐之中,便有一把百战之枪,每当午夜子时,就会无端自吟,甚为诡异。” 罗谦点头道:“沙场之中,最易出现这种情况,郡主所见,便与此剑类似。” 祖渠眉头皱起,说道:“那又能说明什么?宝物通灵,我也是见过的,却未必一定是染血杀戮之器。” 他对罗谦所言只是将信将疑。 罗谦点头道:“这自然不能作为佐证。只是若想要见到此剑特异之处,还请诸位小心。” 唐长儒失声笑道:“难不成这剑还会自主伤人不成?” 罗谦笑道:“的确如此。” 唐长儒冷笑一声,冷然道:“既然如此,罗兄还是赶快让我见识一下,此剑到底有什么能耐能将我伤到。” 罗谦犹豫了一下,若非是为阿九证明清白,他倒不想在这个地方解开剑印。 似乎看出他的顾忌,永岁禅师说道:“罗施主放手施展便是。” 永岁禅师开口,罗谦便再无顾忌,微笑道:“劳烦大师护法了。” 司徒国宝眼中露出讶异之色,小心收好眼中的一丝嫉妒之色,说道:“罗公子小心,可莫要做出令大家都后悔的事。” 春江明月楼内,如今尽是北府私兵。若罗谦真露出什么异动,司徒国宝很乐意将罗谦拿下。 他跟在郡主身边已久,尚是第一次现李英姿对异性露出如此之多的关注。 李英姿眸光幽深,常人看不出她的喜怒,司徒国宝却隐约的现,她对罗谦有不同寻常的关注。 罗谦的观人之术的确没错,司徒国宝是一个心量狭小,极难容人之人。 罗谦自然知道司徒国宝对自己隐隐的敌意,可他并不放在心上。 人生在世,若将人人的目光心情都放在自己心上,那活着该有多累? 罗谦从容一笑道:“司徒先生且小心,此剑,将鸣。” 话音一落,罗谦拂袖一动。 长袖飘飞,阿九只觉得一股透心清爽的凉风吹拂而过。 还未等他细细感受,手中长剑,猛的剧烈颤抖,竟然脱离他的手心,无凭浮于半空。 锵!锵! 两声震耳欲聋的剑鸣之声响起,神剑轻身一抖。三道暗红色的气流,肉眼可见般的激飞迸射。 司徒国宝瞳孔一缩,顿时大汗淋漓。 第四十九章 剑为表法 司徒国宝誓,他这半生以来,还从来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场景。八 一?中 ??文网 ? w?w?w?.81zw.com 血污般的气流,从剑身上脱落。 一分为三,分别向着司徒国宝,唐长儒,祖渠飞去。 三人都是敏锐非常,同时做出反应。 祖渠凛然不惧,一扯桌上的绸布,胡拉一声,在一股真气震荡牵引之下,竟如活了过来一般,正对上飞来的血红气劲。 有形对无形,绸布本是柔滑之物,此时却似钢铁打造的利刃一样,精光迸闪。 祖渠脸色一沉,无形剑气刚猛无比,竟无法用真力打散,反而再次一分多化,袭身而来。 司徒国宝和唐长儒也同时陷入了相似的境地。 无形剑气似乎根本没有“有无”的概念。一旦受阻,就会分裂,一分为三,三化六,六化十二,似无穷尽。 更妙的是,春江明月楼中,满室剑气,竟然只追着这三人,罗谦,阿九,李英姿,永岁禅师,韩世子,竟然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唐长儒已经失了上品高士的风采,他虽习武,亦可名列上品。但实际上,他并没有与人真正的争强斗狠,更何况是一把诡异至极的剑? 他猛的躲向永岁禅师身后,惊呼道:“大师救我!” 永岁禅师叹息一声,羽袖一挥,那无形剑气似被什么东西挡住,一时失了目标,在半空之中盘旋半刻,竟争相回流,再次由繁化简,回到剑身之中。 唐长儒惊魂未定,连忙道:“多谢大师相救。” 李英姿看着祖渠和司徒国宝二人被剑气逼的狼狈不堪的样子,忍不住说道:“罗公子,可否将剑气收回?” 罗谦似根本不着急,微笑道:“唐公子和司徒先生一定要亲眼所见,才相信事情是真是假,如今可信了?” 司徒国宝苦不堪言,手忙脚乱间连呼道:“信了,信了!” 祖渠亦说道:“罗兄是想用这种方式证明此剑不是兆章神剑……的确令祖某大开眼界。” 祖渠尚显的从容,未被剑气所伤,但心中却知道要败在剑气之下,是迟早的事。 无形剑气从一化繁,无穷无尽。而人力终究是有尽处。 罗谦微微一笑,长袖一挥,神剑轻轻一颤,像是被抽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掉落在了地上,再次变成了一件死物。 阿九上前捧起剑,抱在手中,眼睛却惊疑不定。 这把剑在他手里,已经有五年之久,他只觉得这是一柄利刃,宰杀野兽,削木扒皮时格外好用,却没想到竟有如此神奇的威能。 司徒国宝瘫坐在地上,看着那把剑,又看着罗谦,眼中难掩惊惧之色。 祖渠脸色很难看的说道:“罗兄,能否告诉我们这是怎么一回事?” 罗谦淡然道:“祖堂主问的是什么?” 祖渠缓缓说道:“能击出无形剑气。这简直就是神仙传记中的仙家手段。祖某还从未听说过世间还有如此通灵的兵器。” 唐长儒躲在永岁禅师身后,阴沉道:“不错。罗公子想要证明此剑不是兆章神剑。可如此不洽洽说明了此剑的真正来历?” 司徒国宝站起身,说道:“不错。只怕只有道门神剑,才有如此玄妙。” 罗谦淡然道:“神剑是真,却未必一定是兆章神剑。之前我问几位,若你们得了兆章神剑,会如何对待。诸位承认了,会小心以待。哪怕不是精心呵护,亦会束之高阁,以用赏玩。” 他低下头,看着阿九手中的剑,缓缓说道:“可此剑剑身之上,满是血污怨气。又怎会是兆章神剑?” 唐长儒冷笑道:“为什么不能?剑本是凶物。更何况是传承千年的古剑。兆章神剑虽是神物,但必然是沾血的凶器。这一点,不足以证明。” 罗谦微微一笑,转身对永岁禅师说道:“大师,此事还劳您解释一下。” 永岁禅师点点头,说道:“罗公子所说不假。唐公子说的亦有道理。剑为凶器,染血杀生,自然不足为奇。不过唐公子却忽略了一件事。” 唐长儒面带恭敬道:“还请大师指教。” 永岁禅师说道:“剑未必一定是死物,有时候,更是一种表法。” “表法?”唐长儒下意识的皱眉道。 永岁禅师点头道:“不错。世间兵器,三百余种,若以实用而论。剑,厚重不及大刀。制敌不及大枪。灵动不如长鞭,隐蔽不如暗器。可练剑的人最多,爱剑的人更多。” 祖渠点头道:“大师所言极是。都说剑乃君子之兵,莫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罗谦微笑道:“君子,乃儒家理想中人格的极致。剑在兵器中,亦有同样的地位。每一个习武之人,在习武之初,未必不会用这样的心思。” 众人都下意识的点点头。 兵器,从某种意义来说,与一个人的心趣有关。 永岁禅师继续说道:“这只是其中一种。更重要的是,剑在佛道两家,都代表能破一切魔障的智慧剑。象征一个人的智能慧根。并非是有形的剑器。” 众人恍然大悟,韩世子点头道:“原来如此。大师的意思是说,兆章神剑,并不是真的有这样一把剑?” 永岁禅师说道:“不,道门的确有这样一把剑。只是这把剑从来没有沾染过生灵之血。因为他代表贵生之意,更是传承总纲。道家的人供奉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拿它去杀生?” 永岁禅师的话等于证实了阿九的清白。 这不是兆章神剑! 祖渠皱眉道:“不是我不相信大师。可阿九兄弟手中的剑如果不是兆章神剑,那这画卷又如何解释?难道道门祖师在铸剑之时,曾经铸过两把一模一样的剑?” 罗谦说道:“祖堂主如果有兴趣,可以在寻到真正的兆章神剑后,去亲自问一问那些道长。” 祖渠闻言一怔,心中不由有些尴尬。 罗谦用最简单的方法证明了此剑并非兆章。 那岂不是说,他们刚才都冤枉了这个名为阿九的少年郎? 祖渠看了一眼阿九,阿九此时哪还有之前对他抱以崇拜的目光。 阿九抱着剑,走到了罗谦身边,很认真的说道:“罗大哥,多谢你。” 罗谦对这个天真少年郎很有好感,也怕他因为今天的打击而对这个世界充满灰暗的看法,他温和道:“不用说谢。你本来就是清白的……这种事生,也属于人之常情。阿九,人在江湖,最重要的不一定是武功。经验才是最重要。” 罗谦说的没错。 如果阿九是一个老江湖,就绝对不会献宝似的拿出这柄剑。更不会轻易的全身心的去信赖一个陌生人。即使那个人对他青眼有加。 不过今天的事让他受益匪浅。从今以后,他终于真正的踏入了这个江湖。再不是从鹿鸠山刚走出来的天真少年郎。 阿九很认真的说道:“罗大哥的话,我记住了。以后我一定会报答罗大哥。” 罗谦温和道:“好。” 阿九心中欢喜,刚要开口,窗外噗噗噗,三道暗器破窗而入,目标正是罗谦。 阿九立刻将罗谦护在身后。 拔剑一斩,剑花斩落暗器。 李英姿眸中寒光一闪,人已跨出窗外。 大江之中,孤帆月影人渺渺。 祖渠等人刚要走出去,猛然神色一变,混身上下竟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第五十章 谁断良恶 春江明月楼中,罗谦站立在窗前,望着江中的一叶小舟。网 w w?w .?8?1?z?w.com 永岁禅师一派从容,似乎根本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打扰到心境。 祖渠说道:“罗兄可否帮忙?” 罗谦说道:“祖堂主中毒了。” 祖渠点头道:“正是。” 他的神色从在场的人中扫过,说道:“很厉害的毒,它竟然锁住了祖某一身的真气。” 祖渠现在感到前所未有过的虚弱,他引以为傲的一身真气,此时根本感受不到一丝一毫,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他竟然连说话都有些费力。 非但是他,唐长孺,司徒国宝都亦是如此。 韩式子眉头一皱,说道:“中毒?谁人下的毒?何时下的毒?” 韩世子不相信有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毒翻三个高手。更何况他并没有感到任何不妥。 罗谦注视着李英姿的身影,淡然道:“那不是毒,反倒算是一味药。” 司徒国宝神情一冷,说道:“是你下的毒?“ 罗谦微笑道:“司徒兄误会了,我绝没有这个本事。是司徒兄自己的选择。” 司徒国宝喝道:“荒唐,难道我们会自己给自己下毒不成?” 罗谦说道:“司徒兄天天中毒,却不自知矣。” 司徒国宝强撑着站了起来,冷笑道:“原来罗公子的威名,都是装出来的。” 罗谦讶异道:“装出来?” 司徒国宝说道:“我好好一个人,你竟说我天天中毒?” 罗谦微笑道:“司徒兄认为自己一直是一个健康的人?” 司徒国宝冷笑道:“司徒虽然不敢说已寒暑不侵,但也不至于连自己中毒病都不知道。” 祖渠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幽深的看着罗谦。 罗谦忽然问了一个似是而非的问题:“司徒兄身上沾染过不少无辜之人的血吧?” 司徒国宝眸光一闪,嗤笑道:“罗兄又在说胡话吗?” 罗谦没有回答,而是问阿九道:“阿九,我记得你这把剑有一个名字?” 阿九愣了一下,点头道:“对。我阿爹告诉我,它叫杀畜!” 阿九抚摸着剑身,说道:“阿爹说,这是一把专门杀畜生的剑。” 司徒国宝,唐长儒,祖渠三人脸色同时一变。 唐长儒也阴沉下脸,说道:“你什么意思?” 杀畜剑,难道是把他们也当成畜生了吗? 罗谦看着阿九手中的剑,说道:“这是一把奇异的剑,说是神物也不足为过。因为它已经有了自己的灵性。” 永岁禅师忽然开口道:“神物自污,自有奇因。这柄杀畜剑,沾的是生灵血,可本性明辨善恶。虽身染血污,不失刚直。” 祖渠皱眉道:“大师。你的意思是说,刚才袭击我们三人的剑气,是这把剑本身的原因?” 祖渠方才还在暗暗猜测,是否是罗谦对自己有什么仇怨,想要借此来削自己的脸面。可听永岁禅师一说,似乎是另有隐情。 永岁禅师点头道:“确实如此。此剑通灵,可明辨身旁之人身上的善恶之气。” 司徒国宝连连摇头道:“非是我不相信大师的话,可区区一介死物,又怎么会明辨善恶?” 江湖上虽然有不少刚正不阿之人的兵器,被人冠以“判官”,“阎罗”之名,但兵器本身就是一件死物,如何能断人良善? 罗谦说道:“人不可断他人善恶。是因为人有人的立场。无所谓善恶之说。” 众人闻言点点头,颇为赞同,却听罗谦又说道:“可以灵性来说。天下生灵,具是有灵。若多造杀孽之人,自然会沾染血污浊气。” 司徒国宝冷笑道:“这么说来,如果是一个屠夫在这里,也会死在这把剑的手里?” 罗谦说道:“这不一定。” 司徒国宝道:“为什么?” 罗谦淡然道:“屠夫杀生,虽有血债,却未必有杀孽。我观这把剑所斩的,必是曾将生灵折磨致死,怨灵难散。被此剑一激,气机相引。是怨灵自求解脱。” 司徒国宝失声道:“胡说八道!装神弄鬼!我不相信!” 不但司徒国宝失态,祖渠和唐长儒都是神色大变。 罗谦虽然没有明指,可三人自然知晓自己曾经做过什么。 罗谦叹道:“不然,此剑为何只袭击三位?” 祖渠神色微变,沉声道:“罗兄慎言!” 祖渠像来惜重自己的名声,哪容罗谦在这里诋毁? 罗谦一眼便明了三人的心思,却也并不在意,悠然道:“这是一把有趣的宝剑。若落在心邪之人的手中,必然会自食其果,为剑所噬。可落在良善之人手中。却可成为一把正义之剑。只要有这把剑在,没有人可以隐藏自己曾经造下的罪孽。” 阿九兴奋而惊喜的叹道:“原来这才是杀畜剑的真正含义!” 听到“杀畜”二字,司徒国宝和唐长儒脸上都露出尴尬和愤恨之色。 唐长儒冷笑一声,起身道:“唐某家中还有事,先走一步。告辞!” 唐长儒匆匆离去,让场面冷到了极点。 祖渠眯着眼,看着罗谦,神思不定。 …… …… 李英姿踏上画舫,注视着坐在船头上的人。 “你是清风?” 清风没有看李英姿,只是看着她手中的一柄银枪。 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长枪,而是一柄用铁索连接而成的短枪。 清风并不认识李英姿,他说道:“你是谁?你认得我?” 李英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道:“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还敢来春江明月楼杀人?” “杀人?” 清风微微一怔,接着冷笑道:“看来已经有人抢在我前面动手了。” 李英姿眉头一皱,说道:“不是你……” 李英姿心中警兆忽生,手中长枪甩出,踏月银光,如长锁一般直灌入水底。 噗! 一股浪花冲天而起,一个诡异的身影随水浪卷出,又随着水浪落下而消失。 李英姿眉头一皱,她明明感觉已经刺中藏在水中之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人竟然只伤未死,还能借着这一枪的惯力,瞬间遁走。 李英姿转身回时,清风已经不见了。来无影,去无踪。 …… …… 一场酒宴,最后竟然不欢而散。 唐长儒匆匆离开,祖渠也被随之而来的江湖帮众接走。 施晴施雨护送罗谦离开。 马车刚驶出不久。 清风诡异的出现在了马车之中。 施晴施雪刚要动手,罗谦连忙制止。 清风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刀气,手!” 接着就倒在了罗谦的身旁。 罗谦眉头一皱,搭上了清风的脉,表情立刻一沉。 “走!回大户人家!” 第五十一章 音咒之术 清风身上的伤势,比想象的严重的多。网 w?w?w?.?8?1 z?w?.?c?o?m 如果换做任何一个神医来,都会束手无策。 他受的不仅是外伤,更糟糕的是体内那一股肆无忌惮的刀气。 它像是有生命一般,缠在清风的经脉,尽管被清风用自身真气锁在左臂,但此时已经压制不住蠢蠢欲动的真气。 施雪除了剑术高,更是一位高明的医师,她看着清风,说道:“他死定了。已经没有救活的希望。” 罗谦看了她一眼,说道:“为什么?” 施雪说道:“他体内被种下了一股奇怪的真气。如果他当时寻找静地立刻行功,或许还能多活三天。” 三天,就是施雪给清风下的死亡大限! 罗谦说道:“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施雪说道:“他一定是有极重要的事要做,所以他顾不得疗伤。而且在路中,他又一次与人动手。让他的心口又受了致命一击。” 罗谦说道:“不,你说错了。” 施雪眉头一皱,说道:“哪里错了?” 罗谦说道:“他不只是要做一件重要的是。而是他还想要活命。因为他知道,只有我才能救他。” 清风是个杀手,却更是一个惜命的人。 这本是一件矛盾至极的事。 施雪奇怪的看着罗谦,似乎在怀疑罗谦是否通晓医术。 她说道:“可现在,公子却救不了他。” 罗谦没有问为什么。 因为清风三尺之内,已经没有人能靠近。 被压制了许久的刀气,已经迸体而出,在清风三尺方圆,形成了一股奇怪的气场。 咔嚓一声。 华贵的马车顶盖被冲开! 施晴施雪抽剑出鞘,一跃而出。 清风体内刀气凌厉非常,却并没有威胁。 让施晴施雪出手,是因为有人盯上了这辆马车。 先下手为强! …… …… “江湖帮?” “唐家的人?” “还是……” 罗谦注视着窗外,被双胞胎姐妹压制在街口的跟踪者。 这些人都是高手,俨然可以坐镇一方,而此时却甘于受人驱使。 如果是于谷声在此,都很难在这些人的手上占得便宜。 但他们遇到的人是双胞胎姐妹。 朱五送给罗谦他最得意的下属。 她们不是武功最强的。 但却是最难缠的。 不知什么时候,天上下起了雨。 细雨迷蒙,剑光更迷。 施晴施雪展开细雨剑法,绵绵剑光,如同一张网,将所有的攻击挡在剑外。 不求有功,只求防御。 美丽的剑法,便如细雨一样让人恼,让人爱。 罗谦注视着清风,心中一阵为难。 清风现在的情况很糟糕,魔刀的刀气和他自身的真气相互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奇异的气场。 就像是一个装满了火药的火药桶,只要轻轻一点,就会彻底爆炸。 罗谦现在没有任何办法治疗清风,即使是最高明的高手,也无法在这个时候插手。 罗谦忽然想到了小盘,如果小盘在此就可以用他那霸道的龙门真气,将魔刀的刀气和清风自身的真气分开。 可是小盘并不在这里,罗谦只能靠自己。 罗谦思量片刻,他必须要先将清风唤醒。 他两只手并在一起,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缓缓的吸了一口气,舌抵上颚,念出了一个古怪的音节: “嗡……阿……吽!” 声音从罗谦的腹部出,自下而上,走过气海,以舌为腰贯。 低沉而神秘。 罗谦的声音并不大,却有一种奇特的贯穿力,正在厮杀斗争的两股真气竟被干扰,使得本已经欲渐失控的气场逐渐恢复了平静。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罗谦已经满头大汗。 他伸出手在清风的人中轻轻一按,片刻后,清风渐渐恢复了意识,睁开了眼。 “你的十万两可以不用还了。” 清风睁开眼的第一句话,竟然不是关心自己的伤势,而是提起了那十万两银子的报酬。 罗谦哭笑不得的说道:“你不担心自己的小命,还记着银子?” “我会死?”清风问道。 罗谦摇头说道:“既然我在,你当然死不了。” 清风淡然:“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担心自己的伤势。” 罗谦说道:“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到底是谁伤了你?” “伤我的不是人。而是一把刀。” 清风脸上露出奇异的表情:“你相信一把刀可以控制一个人吗?” 罗谦说道:“本来不信,但听你这样说,看来确有此事……让我猜一猜,伤你的人是傅清尘?” 清风说道:“你怎么知道?” 罗谦说道:“因为小盘告诉过我,傅清尘曾经使过一把弯刀。” 他脑中灵光闪过,豁然而悟。 清风和傅清尘是旧识,不然清风绝对不会被刀所伤。 只有最信任的朋友,才会让清风一时失去防备。 清风说道:“傅清尘是无辜的。他被一把魔刀控制住了意识。” 清风闭上眼睛,他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实际上,他正在用强大的意志忍受身体内的痛苦。 清风用极大的意志力撑着,勉强说道:“太平教出手了。龙门的人也现身了。据我怀疑,还有太乙教在暗中窥视。罗谦,放弃吧。扈都绝对不是久留之地。” 说完,清风已经再一次昏迷过去。 罗谦看着昏迷的清风,什么也没有说,取出随身带着的一杯酒,喂他喝下。 他将清风平放在地上,继续念起咒音。 嗡阿吽…… 罗谦的声音,如同见缝插针,将魔刀的气劲,渐渐导引出了清风的身体。赫然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波纹。 罗谦身形微微一晃,浑身仿佛处于蒸笼一样。 他此时正处于极度危险的状态。全神贯注,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打扰。 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施晴施雪虽然将尾随而来的人挡在细雨剑法编织的剑网之外,却有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罗谦的身旁。 “老朽竟然看走了眼。你虽然不修功。走的却是修性的路子。法音制气,倒是让老朽想到了一个唱经三十年的同修。” 来人正是烂柯寺中神秘的孤竹叟。 他此时竟一扫之前的死气。 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站在那里,罗谦就感到周身的气场,被不自觉的牵引过去。 他连忙定神凝气,缓缓说道:“恭喜前辈修行大进。得觅生机。” 孤竹叟看着罗谦,说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罗谦说道:“若非前辈没有寻回正道,你现在根本不能靠近我六米之内。” 罗谦语气平淡,孤竹叟却并没有认为他在说大话,反而点点头,说道:“不错。若换在当日我想要动手杀你。便只有破功立亡,身死道消一个下场。” 孤竹叟看着罗谦,傲然道:“可今时不同往日。我十二年功夫已成。宝塔再无渗漏。无论你修的是什么道。生死都在我一念之间。” 罗谦深知眼前这个疯道士是有多么的可怕,就算于谷声和三总管同时在场,也绝对阻止不了他杀人。 罗谦平静的说道:“前辈不会杀我。” 孤竹叟看着他,说道:“你在激我?” 罗谦微笑道:“前辈如果真想杀人,早就出手,又怎会站在这里和我闲谈?” 孤竹叟说道:“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不但饶你性命,更可以救这小子一命。如何?” 第五十二章 万古丹经 孤竹叟的条件让罗切深感意外,因为能引起他兴趣的事,想来并不多。?网? w?w?w?.?8 1?zw.com “前辈想要知道什么?”罗谦问道。 “你所休息的,是什么法门?” 孤竹叟双目一凝,沉声问道。 孤竹叟的问题,让罗谦微微一怔。 他在脑中设想过很多问题,却没想到孤竹叟竟然问他是如何修行。 罗谦说道“前辈是否有所误会,我并没有修炼过任何武功。” 孤竹叟冷笑道:“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你身上虽然不带功,走的却是另一条路。” “前辈何出此言?”罗谦微微一笑,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若非老朽今日心血来潮,亲眼所见。也不会相信,当今世上竟然有人能够只凭法音祝由之术,调动他人周身气血。” 孤竹叟的目光如有实质,似乎想要将罗谦的底细看个通透。 罗谦淡然道:“祝由之术,自古以来便是外道,不为道门正统所容,前辈又何必在意?” “外道,外道,嘿!”孤竹叟喃喃自语数声,最后冷笑,说道:“不通外道魔法,又怎通大道正法?” 孤竹叟说道:“老朽曾经便行天下,一会天下高人。最终却大失所望。那些所谓的得道高人。大多都是有名无实之辈。” 罗谦终于明白了,孤竹叟是一个最纯粹的求道者。只可惜因为修行日月抽机而不得法,堕入神通奥妙的诱惑之中。 神通武功固然是好,可一不留神,就会从助道品,变成引人堕落的邪魔。 孤竹叟沉迷神通伟力,掌握他人生死的快感,早已偏离大道。 而今阴差阳错,被罗谦点醒自身隐患,终于再进一步。 指人道路,恩同再造。 所以孤竹叟才会放缓情绪,与罗谦耐心攀谈。 罗谦深知这样的求道疯子,是不可用常人的思惟来对待,他说道:“前辈,我只是个普通人,别说高人,连个人高都算不上。” 孤竹叟淡然道:“大道之上,达者为先。智慧深浅以为尊卑。你能点出我此身大患,助我成道。你比生我者双亲更为恩高。我给你磕头了。” 孤竹叟竟然真的跪在地上,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 罗谦心中感到无比的荒唐,想要让开,偏偏孤竹叟已经用自身的气机,将他锁住。 他心中忧心清风的伤势,可孤竹叟却在这里与他纠缠,这该如何是好? 罗谦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这般为难。 他叹息一声,说道:“前辈到底想怎样?” 孤竹叟说道:“我还没有想好。我本来想要杀你。可你却又是我的恩人,你太叫我为难了。” 罗谦叹道:“前辈还真的喜欢用杀人来解决麻烦。” 孤竹叟悠然道:“这就是习性,积习,习气。大概是往生往世带来的东西。脱离不掉。” 罗谦毫不怀疑,孤竹叟本就是一个冷漠之人,视他人生命如儿戏的大魔。 可这样一个大魔,今世竟然有了令人羡慕的成就。 这样的人,没有人不畏惧。 罗谦说道:“可前辈似乎正在改变。” 孤竹叟说道:“我并不是一个一成不变的人。更非迂腐之辈。一条路走不通,那就换另外一条。” 孤竹叟能有今天的成就,并非只是心智坚定。 这世界上不乏意志坚定之人,可成道之人,依旧寥寥无几。 因为在错误的道路上走的越深,就越难回头。 罗谦说道:“我这里有路?” 孤竹叟说道:“还不知道。总要问问看。” …… …… “能否等我将我的朋友医治好?” 罗谦感觉很为难。 他并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可他担心清风的伤势。 孤竹叟看了清风一眼,说道:“他虽有危机,但有贵人相助。还死不了。倒是你,气色吉中藏凶。只怕最近危难重重。” 罗谦讶异道:“前辈还会看相?” 孤竹叟说道:“气机之变,逃不过老朽一双眼睛。若你修行日月抽机,必会看的清楚。一个人在我的眼中,本来就没有什么秘密,可惜……” 孤竹叟停顿了一下,脸上忽然露出郑重之色,说道:“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罗谦问道:“前辈请说。” 他没有答应任何事,孤竹叟开口求情,那必然是一件让人为难之事。而两人此时关系的转变,颇为古怪。 孤竹叟从怀中掏出一个泛黄的孤本,交在罗谦的手中。 他说道:“此物你保管好。日后若是我或者是我的传人向你讨要,你须将之归还。” 罗谦见孤竹叟露出郑重之色,便知此本非凡。 他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周易参同契》五字。 “参同契?可是火龙真人所著真经?” 罗谦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周易参同契被称为万古丹经之王。 此经在晋时,与维摩诘经,都是建康名士闲谈阔论的根本。对后世文化乃至宗教,都有着深远的影响。 可惜火龙真人一句“唯恐泄天符”,隐去了许多玄机。 谁也不知道这部万古丹经之王的正本是否就是在道门之中流传的本籍。 可能让孤竹叟如此珍之慎之之物,只怕不是火龙真人亲手所书,也必然藏有惊人的秘密。 孤竹叟嘿然道:“你只需要知道,此物若是被人所知。只怕会引得无数人疯狂。” 罗谦皱眉道:“既然如此宝贵,前辈又何必与我。” 孤竹叟道:“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言而有信之人。你需答应我,此物交于你,你不能看,更不能将之送人。只能保管,留待我的传人。” 罗谦感到格外的荒唐,说道:“前辈难道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 孤竹叟皱眉道:“过分?莫非你也对参同契有兴趣?” 罗谦当然有兴趣。但有没有兴趣与孤竹叟的态度没有关系。 罗谦将经书递回,郑重道:“前辈还是将此经收回吧。” 孤竹叟不悦道:“你想拒绝我?” 罗谦淡然道:“我从来不轻易与人承诺。既然答应,就一定会做到。我虽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多欲贪求之人。可面对万古丹经,也不想随时随地面对这样的诱惑。” 其实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自然是因经书本身而带来的麻烦。 罗谦从不相信天下有能守住的秘密。 今日孤竹叟将经书交给他,只怕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面对无穷无尽的求经人。 孤竹叟盯着他看了半天,摇头道:“你并不是这样的人。” 罗谦淡然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知道。只是前辈的要求,请恕我绝难答应。” 孤竹叟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似之前的磕头谢恩都是一场做戏。 罗谦深知此人是真正的绝情之人,完全没有任何所谓的善恶之念,行事只随着自己的心意。 罗谦对他有指点之恩,他可以跪地磕头相谢。罗谦拒绝了他的提议,便立刻起了杀心。 就在罗谦小心戒备,以为对方要动手的时候的时候,孤竹叟忽然散去了杀意,沉默片刻,说道:“你要怎样才能答应?” 孤竹叟终于退让了一步。 罗谦说道:“在清风痊愈之前,请前辈护他周全。” 孤竹叟冷笑一声,说道:“好,我答应。” 罗谦又道:“参同契放在我手中,我可以答应不去翻阅。但若有人求经一观,我不会拒绝。” 孤竹叟清冷的目光中,透着一丝不解,问道:“为何?” 罗谦淡然道:“道本无私,是天下人的公道。” 第五十三章 天下公道 孤竹叟想过罗谦会拒绝,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理由。?八 一中?文网 ? w?w?w?.?8?1?z?w?.?c?om “天下人的……公道?” 孤竹叟沉默片刻,忽然哈哈笑了起来:“火龙真人都不敢轻泄天机,怕遭天谴。你竟然还敢说天下之公道?你以为你是谁?” 孤竹叟的嘲讽并非没有道理。无论僧道,都有传承之密。 密之所以为密,便是鲜有人知。 若广为宣说,又如何能称之为密? 罗谦此时忽然笑了,说道:“前辈错了。” “哦?” 孤竹叟不屑道:“你想和我论道?” 罗谦摇头道:“前辈道法精深,我哪有那个资格。” 论道不是生死决斗,却更为惊心动魄。 想要杀死一个人,并不难。但想要说服一个人,很难。 而论道之说,并非是要将另一方说服。而是从思想上征服。 这不仅需要极高的见识和智慧,更需要有降服一切的伟力。 孤竹叟可以瞬间感恩一个人,也可以随意起性杀死一个人。这都不会在他的心中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可如果有人想要否定他的信仰,那便等于触碰他的逆鳞。 见罗谦摇头,孤竹叟缓和下来,说道:“你是何意?” 罗谦说道:“前辈久在江湖,见多识广。前辈可知,寻常百姓人家,对于江湖中人,是何感官?” 孤竹叟并非青山绿水中的隐修之士,他想了想,说道:“畏多余敬。” 罗谦说道:“这是为何?” “因为江湖中人可以伤害他们。他们只能将自己的安全寄托于‘防害’的律法,和江湖人的道德。” 说道“道德”两个字,孤竹叟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罗谦叹道:“的确如此。” 孤竹叟疑惑道:“看来你也赞同老朽所言。所以你也应该知道,弱小,强壮,便如天地,卑贱已定,乾坤已锁。密便是密,道便是道。没那个机缘,没那个根器,还是认命为好。” 罗谦微笑道:“我还是认为不然。若如前辈所说,日月高挂于天,非为着明?风雷虚藏与大地,非为音?气节时令,圣人遁分其用,非为揭开天地之机?” 他叹道:“世间最大的秘密,本就在平常之中。罗某认为,道是天下之公道。人人可见,人人可修。人人可得。而密之所以为密,只是因人智能慧力多少,而生出分别。” 孤竹叟眸光闪烁,嘿然道:“你接着说下去。” “鱼游水中,不知天高地阔。鸟翔高空,不知蛇行鼠道。人虽为万灵之。一者,无山峰巍巍,天穹高立。二无野兽敏锐,可察天地气机之变。” 罗谦眼中闪过一丝智慧的光芒:“前辈觉得,谁胜谁劣?” 孤竹叟的回答很有趣,也不容质疑道:“活的最久的那一个。” 罗谦心中凛然,孤竹叟的心,说是磐石也不为过。 孤竹叟冷笑道:“飞禽走兽,生死莫由自己。或是死于外境转变,或是成为他人腹中之食。此为生死定数。” “人也是一样。百姓愚夫,劳作费力。生不知何由,死不知何归。一生一死之间,又被人间世事左右。哪个有一日自主?” 孤竹叟看了一眼罗谦,嘲讽道:“便如你也一样。我虽高看你一眼,却也不过如此。此时我不让你走,你不依然老老实实的在此与我敷衍,不敢妄动?” 孤竹叟心中未必没有一丝猫戏老鼠的意思,可罗谦的器量,根本不将此放在心上,他淡然道:“前辈自以为制我于此地,可换位一想,前辈又何尝不是如此?” 孤竹叟哈哈大笑道:“有趣。你果然是个有意思的人。” 他看了一眼罗谦手中的参同契,说道:“也罢,参同契便留在你手中吧……嘿,如此也好,终究是一件死物罢了。” 孤竹叟态度的转变,让人捉摸不透。 之前慎之又慎的经书,如今在他眼中,便好似无用之物一样。 孤竹叟看了一眼茫茫的夜色,悠然道:“老朽再助你一次,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说完,孤竹叟消失在了罗谦的视线之中。 罗谦终于松了一口气,有孤竹叟出手,今夜可以无忧矣。 …… …… “少爷,清风大哥他会没事吧?”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清风,小岁担忧的说道。 罗谦叹息道:“清风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尽我所能,只是将他体内的那股诡异的气劲逼出,可是他现在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只怕……” 罗谦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小岁连忙问道:“只怕什么?” 罗谦说道:“他现在急需补充元气的药物,不是寻常的补药,而是难得一见的补气灵丹。” 罗谦现在有些后悔,若是当日没有拒绝小盘的六阳融雪丹,现在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罗公子可出来一见?”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罗谦眉头一皱,推开门,只见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站在月下。 “秦道长?” 罗谦没有想到小盘的师傅会出现在这里。 秦道人不请自来,而且竟没有惊动大户人家的守卫。 罗谦心中一喜,正要询问秦道长所来之由,却听秦道人叹道:“小盘出事了。” 罗谦心中一惊,沉声道:“小盘兄有性命之危?” 今夜清风已经徘徊在生死一线,他不想听到另一个朋友也处于危难之中的消息。 秦道人不答反问道:“清风可在里面?” 罗谦不解其意,却也只能点头。 秦道人点头道:“让我见他一面。” 罗谦侧过身,请秦道人进来。秦道长站在床榻前,注视清风许久,长叹一声道:“果然如此。” 罗谦心中一动,道:“道长认出清风是被何人所伤?” “自然认得,伤他的人是傅清尘。” 傅清尘? 罗谦没有想到,清风竟然跟傅清尘扯上了关系。 看出他的疑问,秦道人说道:“罗公子只怕不知道清风和傅清尘,乃是至交好友。” 罗谦苦笑道:“我还真不知道,像清风这样冷酷的人,竟然还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 秦道人微笑道:“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本就是如此奇妙。贫道也没想到,罗公子竟然会和我那心高气傲的小徒成了朋友。” 罗谦微微一笑,忽然直言道:“道长前来,是为了寻找兆章神剑的下落?” 秦道人诧异道:“我还以为你会更关心小盘的安危。” 罗谦笑道:“小盘兄武功高强,为人机敏,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险境都会安然无恙。” 秦道人叹道:“想不到你竟对他如此有信心。” 罗谦笑道:“道长若不是与我有同样的想法,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秦道人:“小盘之劫不可避免,却也未必不是他的机缘。罗公子说的没错,我今夜正是为了兆章神剑而来。” 罗谦诧异道:“清风知道神剑的下落?” 秦道人说道:“没错,清风的身上有神剑的气息。” 罗谦自然不会怀疑秦道长的话,因为他本就是神剑的主人。 罗谦摇头道:“兆章神剑不是清风所偷。” 秦道人说道:“神剑当然不是清风所偷,因为真正的神剑根本就没有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