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兄插妹们》 第十二章 中国式“少年维特之烦恼” 3.18聚会那天晚上,我们又不免谈起了初到农村时,老乡们第一次见面就会问的三个问题: 1.家几口? 2.哥几个? 3.什么成份? 一天,来了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家伙,男,28岁,典型的白面书生模样,但心肠很坏,我看他是白读了大学的书了,他到我家来找我,没说几句话就使我顿生反感。他自称是我们的新班主任(原来的班主任被关在“牛”棚里),此人原来是教初中的,以前从来没接触过。 “因为你一直不到学校里来参加学习班,所以我今天来通知你,你已经被安排到内蒙古去了。”这家伙一上来就恶狠狠地对我说。 “你说了不算,我没有必要听你说这些。”我回答他,“我哪里都不去。” “班里同学都报了名,江西5个名额已经满了,黑龙江也满了,贵州还有可能,如果你马上报名,我可以帮你争取一下。不然,你就只能到云南或者内蒙古了……” “你少来这一套,毛主席说的广阔天地,哪有什么名额不名额。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爱到哪里,我自己说了算。你年纪轻轻,为什么不带头到农村去,到边疆去?”我知道班上有的同学晚上偷偷到他家去拍马屁,争取一个江西名额。动员“心理战”还真的挺管用。就好比奸商卖东西:“快买呀,不然就没有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告诉你吧,工宣队已经和我商量过,把你放到内蒙古这一批。今天是最后机会,如果想争取好一点的地方,赶快报名,我和工宣队师傅再帮你争取一下。”他还在骗。 “告诉你吧,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话。你懂什么?像你这样连哄带骗,威吓学生,难道是一个教师的行为吗?你难道不觉得缺德吗?你打听打听,在学校里,谁敢老三老四和我说话?你滚出去,以后不许你到我家来,我只和校长谈话。”我跟他不客气了。像他这种人,把学生不当人,骗出去一个是一个,然后到领导那里请赏,心肠好黑啊! 那家伙没想到被骂了一顿,清白的脸上顿时丑陋无比,他原本应该说长得还蛮标致,但内心的丑陋使他变得猥琐、奸诈。他涨红了脸,张口结舌,灰溜溜地滚了。 后来校长亲自到我家来看我,我们谈谈心。运动时他被批斗,同学们见他躲得远远的,但我就主动上前和他说话,安慰他,他曾是一个解放军,不可能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什么名额不名额,这一条对你不算数,什么名额我都可以从区里要到,”校长说道,“我知道你家里困难,以后没有人会来麻烦你。”临走时,他说:“照顾好家。” 其实,学校里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信息很灵通。 第十六章 天涯断肠路 3 3.18聚会那天晚上,我们又不免谈起了初到农村时,老乡们第一次见面就会问的三个问题: 1.家几口? 2.哥几个? 3.什么成份? 一天,来了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家伙,男,28岁,典型的白面书生模样,但心肠很坏,我看他是白读了大学的书了,他到我家来找我,没说几句话就使我顿生反感。他自称是我们的新班主任(原来的班主任被关在“牛”棚里),此人原来是教初中的,以前从来没接触过。 “因为你一直不到学校里来参加学习班,所以我今天来通知你,你已经被安排到内蒙古去了。”这家伙一上来就恶狠狠地对我说。 “你说了不算,我没有必要听你说这些。”我回答他,“我哪里都不去。” “班里同学都报了名,江西5个名额已经满了,黑龙江也满了,贵州还有可能,如果你马上报名,我可以帮你争取一下。不然,你就只能到云南或者内蒙古了……” “你少来这一套,毛主席说的广阔天地,哪有什么名额不名额。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爱到哪里,我自己说了算。你年纪轻轻,为什么不带头到农村去,到边疆去?”我知道班上有的同学晚上偷偷到他家去拍马屁,争取一个江西名额。动员“心理战”还真的挺管用。就好比奸商卖东西:“快买呀,不然就没有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告诉你吧,工宣队已经和我商量过,把你放到内蒙古这一批。今天是最后机会,如果想争取好一点的地方,赶快报名,我和工宣队师傅再帮你争取一下。”他还在骗。 “告诉你吧,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话。你懂什么?像你这样连哄带骗,威吓学生,难道是一个教师的行为吗?你难道不觉得缺德吗?你打听打听,在学校里,谁敢老三老四和我说话?你滚出去,以后不许你到我家来,我只和校长谈话。”我跟他不客气了。像他这种人,把学生不当人,骗出去一个是一个,然后到领导那里请赏,心肠好黑啊! 那家伙没想到被骂了一顿,清白的脸上顿时丑陋无比,他原本应该说长得还蛮标致,但内心的丑陋使他变得猥琐、奸诈。他涨红了脸,张口结舌,灰溜溜地滚了。 后来校长亲自到我家来看我,我们谈谈心。运动时他被批斗,同学们见他躲得远远的,但我就主动上前和他说话,安慰他,他曾是一个解放军,不可能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什么名额不名额,这一条对你不算数,什么名额我都可以从区里要到,”校长说道,“我知道你家里困难,以后没有人会来麻烦你。”临走时,他说:“照顾好家。” 其实,学校里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信息很灵通。 第一章 风雨沧桑,知青再聚首 1 3.18聚会那天晚上,我们又不免谈起了初到农村时,老乡们第一次见面就会问的三个问题: 1.家几口? 2.哥几个? 3.什么成份? 一天,来了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家伙,男,28岁,典型的白面书生模样,但心肠很坏,我看他是白读了大学的书了,他到我家来找我,没说几句话就使我顿生反感。他自称是我们的新班主任(原来的班主任被关在“牛”棚里),此人原来是教初中的,以前从来没接触过。 “因为你一直不到学校里来参加学习班,所以我今天来通知你,你已经被安排到内蒙古去了。”这家伙一上来就恶狠狠地对我说。 “你说了不算,我没有必要听你说这些。”我回答他,“我哪里都不去。” “班里同学都报了名,江西5个名额已经满了,黑龙江也满了,贵州还有可能,如果你马上报名,我可以帮你争取一下。不然,你就只能到云南或者内蒙古了……” “你少来这一套,毛主席说的广阔天地,哪有什么名额不名额。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爱到哪里,我自己说了算。你年纪轻轻,为什么不带头到农村去,到边疆去?”我知道班上有的同学晚上偷偷到他家去拍马屁,争取一个江西名额。动员“心理战”还真的挺管用。就好比奸商卖东西:“快买呀,不然就没有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告诉你吧,工宣队已经和我商量过,把你放到内蒙古这一批。今天是最后机会,如果想争取好一点的地方,赶快报名,我和工宣队师傅再帮你争取一下。”他还在骗。 “告诉你吧,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话。你懂什么?像你这样连哄带骗,威吓学生,难道是一个教师的行为吗?你难道不觉得缺德吗?你打听打听,在学校里,谁敢老三老四和我说话?你滚出去,以后不许你到我家来,我只和校长谈话。”我跟他不客气了。像他这种人,把学生不当人,骗出去一个是一个,然后到领导那里请赏,心肠好黑啊! 那家伙没想到被骂了一顿,清白的脸上顿时丑陋无比,他原本应该说长得还蛮标致,但内心的丑陋使他变得猥琐、奸诈。他涨红了脸,张口结舌,灰溜溜地滚了。 后来校长亲自到我家来看我,我们谈谈心。运动时他被批斗,同学们见他躲得远远的,但我就主动上前和他说话,安慰他,他曾是一个解放军,不可能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什么名额不名额,这一条对你不算数,什么名额我都可以从区里要到,”校长说道,“我知道你家里困难,以后没有人会来麻烦你。”临走时,他说:“照顾好家。” 其实,学校里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信息很灵通。 3月18日那天,我们就演出了这样的一幕,当我们最终握手告别的时候,插弟毛雪林说了一句:“以后不会再有第二个四十年了!”“是啊,青春一去不复返,我们都老了!”“除非我们都能活到100岁,即使活到100岁,恐怕也走不动了,需要孙子搀着来了……” “李根!”突然有一个女声喊了一声,我定睛一看,是小曼,她怎么来了?她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去吉林?她脸色苍白,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车开了,人群又一阵骚动,小曼的脸被淹没在无数挥动的手臂中……一刹那间,我心软了,我原谅了她。(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她后来去了黑龙江。有很多同学传言,说她是为了到东北去找我,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事,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到处流浪,啊!命运唤我奔向远方,奔向远方……”(拉兹之歌) 卡车在街道上疾驰,我哪里想得到,此时,我的母亲正被抬往医院急救,高血压发了,生命危急。 卡车在街道上疾驰,我不能思维,最后一刹那小曼的呼喊声,又触到了我内心昔日的伤痕……那个我已经忘却的美丽女孩,是校体操队的队员,又是舞蹈队的队员,在一次校文艺晚会上,她的一段芭蕾舞《天鹅湖》中四个小天鹅的舞蹈,迷倒了全校师生。……暑假里,她常常早晨跑来我家,把睡在蓆子上的我摇醒,一起玩……我们曾一起学钢琴,我们曾一起参加校歌咏队,并在市里比赛获得一等奖。我们两小无猜,邻居们都说我们是一对金童玉女……暑假里,我晚上把她带到体院游泳池,游夜场。我教了她许多姿势。我把她当成了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的冬妮娅,而我是保尔.柯察金。残酷的政治运动粉碎了少年的美梦,家里受到迫害,我一下子变得孤独,人们对我保持距离,恐惧出现在她的眼神中,“你自己要当心噢!”这是她最后的话,嘴唇哆嗦着。一晃几年过去了…… “我和任何人都没来往,都没来往, 活在世上举目无亲,任何人都没来往, 命运唤我奔向远方……”(拉兹之歌) 第一章 风雨沧桑,知青再聚首 2 无奈,社部南面的空场地上,已堆放着330名知青托运来的行李,各路生产队的马车等在一边,纷纷攘攘,吆喝着各自生产队的名号,让知青们对号入队……我先是和王小宽到了青杨三隊的马车旁,曾一霖他们一帮小子非常想叫我到他们那里去。在大连的时候,我们走在一起.。结果好像听说兴利七队的队长没找齐人(我和王小宽原来是在兴利七队名单上的),缺了两个,行李也没找齐。我们正在犹豫商议,又说户口会发到兴利七队,但我说管他那么多,农村移动一个上海人户口应该很简单,只要用笔划一划。但他们初中生毕竟胆小,拿不定主意。我们又问了“哪个队富?”---真是愚蠢的问题!兴利七队的队长当然很要脸罗:“青杨算个啥呀,咱兴利比他们强多了!”随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了兴利七队的马车,一路向南走去……路很远,广漠苍凉的大地,象戈壁滩一样。天渐渐地黑下来,越过两条大沟,在一片寒风昏暗中,一路昏沉地走向黑蒙蒙的天边……疲惫,寒冷,饥渴,悲伤,一齐袭来,挤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似乎已变成了植物人……直到闻到一阵大蒜臭,才發現已经到了一个村庄---兴利七队,又叫郝家甸…… 真可谓:四昼夜海陆兼程, 五千里关山坎途。 无奈,社部南面的空场地上,已堆放着330名知青托运来的行李,各路生产队的马车等在一边,纷纷攘攘,吆喝着各自生产队的名号,让知青们对号入队……我先是和王小宽到了青杨三隊的马车旁,曾一霖他们一帮小子非常想叫我到他们那里去。在大连的时候,我们走在一起.。结果好像听说兴利七队的队长没找齐人(我和王小宽原来是在兴利七队名单上的),缺了两个,行李也没找齐。我们正在犹豫商议,又说户口会发到兴利七队,但我说管他那么多,农村移动一个上海人户口应该很简单,只要用笔划一划。但他们初中生毕竟胆小,拿不定主意。我们又问了“哪个队富?”---真是愚蠢的问题!兴利七队的队长当然很要脸罗:“青杨算个啥呀,咱兴利比他们强多了!”随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了兴利七队的马车,一路向南走去……路很远,广漠苍凉的大地,象戈壁滩一样。天渐渐地黑下来,越过两条大沟,在一片寒风昏暗中,一路昏沉地走向黑蒙蒙的天边……疲惫,寒冷,饥渴,悲伤,一齐袭来,挤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似乎已变成了植物人……直到闻到一阵大蒜臭,才發現已经到了一个村庄---兴利七队,又叫郝家甸…… 无奈,社部南面的空场地上,已堆放着330名知青托运来的行李,各路生产队的马车等在一边,纷纷攘攘,吆喝着各自生产队的名号,让知青们对号入队……我先是和王小宽到了青杨三隊的马车旁,曾一霖他们一帮小子非常想叫我到他们那里去。在大连的时候,我们走在一起.。结果好像听说兴利七队的队长没找齐人(我和王小宽原来是在兴利七队名单上的),缺了两个,行李也没找齐。我们正在犹豫商议,又说户口会发到兴利七队,但我说管他那么多,农村移动一个上海人户口应该很简单,只要用笔划一划。但他们初中生毕竟胆小,拿不定主意。我们又问了“哪个队富?”---真是愚蠢的问题!兴利七队的队长当然很要脸罗:“青杨算个啥呀,咱兴利比他们强多了!”随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了兴利七队的马车,一路向南走去……路很远,广漠苍凉的大地,象戈壁滩一样。天渐渐地黑下来,越过两条大沟,在一片寒风昏暗中,一路昏沉地走向黑蒙蒙的天边……疲惫,寒冷,饥渴,悲伤,一齐袭来,挤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似乎已变成了植物人……直到闻到一阵大蒜臭,才發現已经到了一个村庄---兴利七队,又叫郝家甸…… 真可谓:四昼夜海陆兼程, 五千里关山坎途。 第一章 风雨沧桑,知青再聚首 3 3.18聚会那天晚上,我们又不免谈起了初到农村时,老乡们第一次见面就会问的三个问题: 1.家几口? 2.哥几个? 3.什么成份? 一天,来了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家伙,男,28岁,典型的白面书生模样,但心肠很坏,我看他是白读了大学的书了,他到我家来找我,没说几句话就使我顿生反感。他自称是我们的新班主任(原来的班主任被关在“牛”棚里),此人原来是教初中的,以前从来没接触过。 “因为你一直不到学校里来参加学习班,所以我今天来通知你,你已经被安排到内蒙古去了。”这家伙一上来就恶狠狠地对我说。 “你说了不算,我没有必要听你说这些。”我回答他,“我哪里都不去。” “班里同学都报了名,江西5个名额已经满了,黑龙江也满了,贵州还有可能,如果你马上报名,我可以帮你争取一下。不然,你就只能到云南或者内蒙古了……” “你少来这一套,毛主席说的广阔天地,哪有什么名额不名额。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爱到哪里,我自己说了算。你年纪轻轻,为什么不带头到农村去,到边疆去?”我知道班上有的同学晚上偷偷到他家去拍马屁,争取一个江西名额。动员“心理战”还真的挺管用。就好比奸商卖东西:“快买呀,不然就没有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告诉你吧,工宣队已经和我商量过,把你放到内蒙古这一批。今天是最后机会,如果想争取好一点的地方,赶快报名,我和工宣队师傅再帮你争取一下。”他还在骗。 “告诉你吧,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话。你懂什么?像你这样连哄带骗,威吓学生,难道是一个教师的行为吗?你难道不觉得缺德吗?你打听打听,在学校里,谁敢老三老四和我说话?你滚出去,以后不许你到我家来,我只和校长谈话。”我跟他不客气了。像他这种人,把学生不当人,骗出去一个是一个,然后到领导那里请赏,心肠好黑啊! 那家伙没想到被骂了一顿,清白的脸上顿时丑陋无比,他原本应该说长得还蛮标致,但内心的丑陋使他变得猥琐、奸诈。他涨红了脸,张口结舌,灰溜溜地滚了。 后来校长亲自到我家来看我,我们谈谈心。运动时他被批斗,同学们见他躲得远远的,但我就主动上前和他说话,安慰他,他曾是一个解放军,不可能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什么名额不名额,这一条对你不算数,什么名额我都可以从区里要到,”校长说道,“我知道你家里困难,以后没有人会来麻烦你。”临走时,他说:“照顾好家。” 其实,学校里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信息很灵通。 第二章 “你想把谁绑起来?” 但是,回到房东家里,同学们气愤难平,一个个嚷着,要到公社去上告,不然,以后怎么活下去啊!男生郜安文这天刚巧从沈阳探亲回来,刚刚在沈阳姐姐家缓和了一下不适的身体和伤痛的心情,二十里乡村路扛着一个大包,呼哧呼哧回到房东老胡头家还没喘过气来,就碰到这事,惊得目瞪口呆!“这还了得!把我们知识青年当作地富反坏了!”郜安文也大喊起来,平时斯斯文文的他,戴着一幅眼镜,即使愤怒时,也是斯文太过,野气不足,“我们一定要去公社上访,反对知识青年,不就是反对毛主席的号召吗!”他的主意倒是挺正的!所以大家晚饭也没心思吃了,可以看得出,很多同学是又惊,又怕,又气,又愁!我们中间的颜国辉还是一个没发育的男孩呢,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女生们更是吓得要哭出来了……老胡头夫妇忙忙地准备了饭,大家都不吃,匆匆拿了手电筒,就出发上公社了。这一下老胡头一见情形不妙,立马派人去告诉胡立庭。我倒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大不了换一个地方插队。老乡们并没有放心,胡立庭暗中派人在后面跟踪我们。我们一路往北走,大致知道公社的方向,翻过两条大沟,过沟时女生们很紧张,四周空旷无人,静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喘气声……途中经过一个屯子,找老乡打听了一下道,还好,没迷路。当天晚上胡立庭召集全体民兵集合,安排站岗放哨,彻夜巡逻,生怕我真的去报仇或者我这个排长召集其他集体户的上海知青(知青下放时被编成连排班编制,兴利大队三个集体户算一个排,一个户(队)算一个班,和当地的民兵没有关系)。村里气氛刹然紧张,如临大敌(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我们到了公社,只有一个值班的干事,他叫来了一个县里来的干部,和我们坐下来聊了一聊,不动什么声色,看样子他似乎还怀疑还有什么其他的缘故。当晚给我们找来点吃的,安排我们男女生分别在办公室桌椅上和衣躺下过夜。 第二天一早,那两个干部就同我们一起回了郝家甸。在生产队队部,开了一个队干部和全体知青的会。会上我们知青当然很激动,为受虐待而愤愤不平,同时又提到了工分,生活费,还有集体户新盖房子的事,有许多毛病。那县里的干部到底是县里来的,不紧不慢,把胡队长說了一通,也不关什么痛痒,做做表面文章。对我们的最低要求,胡立庭都一概说同意,其实过后一概都不认帐了。事后,那个被我一脚踢倒在地的村民私下里来给我赔了礼。奇怪的是,我發現我自己毫发无损,连一点皮都没擦破。其实那天铲地时,正好在一条穿过地里的羊肠小道旁歇气,地里的苗还没怎么出头,初次铲地,大片的地里看上去光秃秃的,铲过的地方和没铲过的地方不仔细看是不容易看清楚的。歇完气大伙站起来接着往前铲,小米把羊肠小道后面一小段给漏了。就这么一点鸡毛大事,值得要召集全村人来煽动怒气,狠抓绑人吗?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我是一个不记仇的人,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但事情却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一场新的“较量”在无声地到来…… 第三章 李根勇斗“大爪子” 是啊,仔细想来,很多事真是非常奇怪的,今天的年轻人绝对不能理解。可是我们所受的教育是绝对服从,特别是那个年代,上山下乡是根据毛主席的“最高指示”(林彪搞的那套说法,感觉就是“圣旨”),是要彻底执行的,看来上海的有关部门、学校和街道委员会搞得是斩尽杀绝的做法,连疯子都弄到乡下来了,家里唯一的独苗也不可幸免,至于将来老人有没有人管,管不了那么多了,执行“最高指示”是不折不扣的。如此下去,年轻人走光了,上海将很快变成老龄社会了。有人说这是因为当时的就业问题造成的,等等,我始终不能同意这种说法,这完全是缺乏常识或自我解脱的一种阿Q说法。(以后再论) 但是有一点我是内心中暗暗意识到的,那就是潜在的中苏战争的危险。这是我在来的路上,躺在“战斗轮”底仓里时在遐想的一件事,但天机不可泄漏。实际上,1969年3月2日,也就是我们动身到吉林去的半个月前,中苏边境爆发了“珍宝岛”战争,危机一度非常危险,大有升级的趋势。我们被编成连、排、班编制,合喜六队的插弟陈法魁前一阵写的一首诗描写往事,其中一句绝妙:“百万疑兵布北疆”,哈哈哈,毛泽东布下百万娃娃兵,我们都是棋盘上的兵卒,兴利三队的那帮小子可不就是娃娃兵嘛!一个个稚气未脱,有的身体都没怎么发育,也许当时我们的家长或许意识到什么,但谁也不敢说任何怨言,难怪走的时候,简直是一幅生离死别的场景! 有一次我偶然和一个老乡在荒草甸子边上歇脚,天边传来一阵奇怪的鸣叫声,既不像牛,更不像驴,飘渺动听,又似天外传来…老乡说这是”神牛”的声音,听到已是有福,别说见到了。听老一辈人说,谁要是见到了神牛,他一辈子就大富大贵了。可是谁也没有见到过….. 无意之中,春天真的是來了,田里一片生机,树木满复嫩叶。清早起来,地里的小草尖上,露水晶莹透剔,房东老胡头家门前的大丽花,也开得好不艳丽!万物春兴大发,连隔壁的老郝头,也时不时地跑过来调戏房东老胡太(当然是在老胡头不在家的时候,虽说是我们叫她老胡太,其实也不过最多50岁,长得倒也不丑,伶牙利齿),老郝头嘴里哼出一段东北土调: “哎呀我的乖呀,把我为奴想坏了呀……”(虽是丑陋,倒也有板有眼, 作曲家倒是可以去采采风) 老胡太嘴里骂骂咧咧,脸上倒露出一片羞色,欲就故推。居然当着我们的面,真是恶心死了!我们赶紧走开。 “出工了,出工了!”胡立庭吆喝起来,怏怏地。大爪子满脸通红,有人拍拍他的肩膀说:“大爪子,你还不行啊!”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不期而来的胜仗,上海人不是好欺负的!!! 后来,大爪子又寻机派他的爪牙们来找我单挑,以求雪耻。此事并没完。终于,到了盛夏时节,我们來了一个了断!(此是后话) 第四章 男儿仗剑天下,老天磨其筋骨 上次说道我力克“大爪子”,诸位听上去可能会觉得好像很容易.其实不然.我平时并不是一个好斗之人,况且那时身体状况很不好.3月21日晚我们到了兴利七队时,天已经很黑了,随着一片狗吠之声,看到一堆黑乎乎的人影围住了我们的马车,老乡们戴着狗皮帽,全都穿着黑黑的衣服,面目不清,嘴里喷出一股大蒜味,由于人多,这股味很浓,所以我前面写道: “直到闻到一阵大蒜臭,才發現已经到了一个村庄---兴利七队,又叫郝家甸……” 当晚,队里给准备的饭是小米饭加白菜铙肉,谁也吃不下。大个子赵大龙用手电打着光给我们照亮,围观的老乡们嘴里说着:“哎呀,这些丫头小伙都上火了,吃不下饭呀!惦记家呀!……”饭和菜都盛在两个大脸盆里,我从来没见过这样装饭菜的。咬一口肉,却怎么也咬不动……像橡皮一样的老猪肉!(后来才知道那里农村养猪,要喂到一到两年,这猪都长了一身老皮) 我们身心疲惫,饥渴交加,却吃不下饭.四天的旅途,拖着一双臭脚,又无热水可洗,行李都乱七八糟,来不及打开……围观的人终于走了。我们八个男生倒在一铺炕上,挤得翻不动身(谁也不愿意睡到别的老乡家去,怕虱子)。看看这个小屋子,是房东家的西屋,四周墙壁从上到下都贴满了红太阳(毛主席)的画像和语录。早晨起来,一眼望出去,是一片荒凉,像戈壁滩一样。整个村子没有一块砖,一片瓦,都是一些土屋。 不行!得想办法.经过痛苦地商量(大家都没有钱,或是不舍得花钱),终于决定我和王小宽去买一点酱菜,腐乳之类来打发把饭吃下去。我们打听到勤力大队有个供销社,我和王小宽就去了。这一来,又引出一个小插曲,有分教: 群狗狂奔出村,欢迎一缸臭腐乳; 胡太笑脸相迎,上海人买了吃货. 我和王小宽在供销社看了半天,样样东西都很贵,罐头买不起,看到角落里有几个瓦缸堆在那里,一问,原来是臭腐乳.好啊!又不贵,还能吃很长时间,我们就买了一缸,一路抬回村里来。快到村口时,突然发现一大群狗,一路朝我们狂奔而来,我们一愣,马上又明白过来,禁不住哈哈大笑!原来是这一缸臭腐乳实在太臭,又加上顺风,村里的狗闻到这等好味,哪有不兴奋的!真是天下奇景!我们刚走到房前,房东老胡太一脸笑嘻嘻地迎了出来,“哎呀,买了什么好吃的呀?……”我顺口答道:“买了一缸臭腐乳,这狗闻到了,都跑了出来。”我这一说不打紧,这老胡太立时就扳了脸,转身回屋,嘴里叽叽咕咕,生起气来!哈哈,原来她多心了!我放下缸子,马上到老胡太跟前打招呼,“哎呀,你老可别多心,我可不是骂你.剛才进村时,我们都给狗围住了……”一番好言宽慰,老胡太才舒展了脸,不好意思地笑了.当然,少不得要拿几块给她尝闻个够。 可想而知,我当时要和一个身高力大的庄稼汉交手,体重和体力明显处于不利地位.按照体育比赛的规矩,他至少是要大我1-2个级别。我心里明白,这种交手,如果摔断了手脚,也没什么好说的,因为是自愿的。我小时候看过一本旧杂志,说的是霍元甲的故事。我喜欢霍元甲,看到他的英年早逝的情节,我非常难过(据说是日本人暗害的),而且难过了很长时间。我崇拜他的英雄气节,但又觉得他似乎太大意,身边缺一个智者。小时候又爱看水泊梁山的故事,浪子燕青勇胜天下第一大汉的故事让人好长英雄豪气!小学的时候,读古诗,读到《荆轲刺秦王》,临行时吟诗一首: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第五章 铲地风波 1 3.18聚会那天晚上,我们又不免谈起了初到农村时,老乡们第一次见面就会问的三个问题: 1.家几口? 2.哥几个? 3.什么成份? 一天,来了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家伙,男,28岁,典型的白面书生模样,但心肠很坏,我看他是白读了大学的书了,他到我家来找我,没说几句话就使我顿生反感。他自称是我们的新班主任(原来的班主任被关在“牛”棚里),此人原来是教初中的,以前从来没接触过。 “因为你一直不到学校里来参加学习班,所以我今天来通知你,你已经被安排到内蒙古去了。”这家伙一上来就恶狠狠地对我说。 “你说了不算,我没有必要听你说这些。”我回答他,“我哪里都不去。” “班里同学都报了名,江西5个名额已经满了,黑龙江也满了,贵州还有可能,如果你马上报名,我可以帮你争取一下。不然,你就只能到云南或者内蒙古了……” “你少来这一套,毛主席说的广阔天地,哪有什么名额不名额。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爱到哪里,我自己说了算。你年纪轻轻,为什么不带头到农村去,到边疆去?”我知道班上有的同学晚上偷偷到他家去拍马屁,争取一个江西名额。动员“心理战”还真的挺管用。就好比奸商卖东西:“快买呀,不然就没有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告诉你吧,工宣队已经和我商量过,把你放到内蒙古这一批。今天是最后机会,如果想争取好一点的地方,赶快报名,我和工宣队师傅再帮你争取一下。”他还在骗。 “告诉你吧,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话。你懂什么?像你这样连哄带骗,威吓学生,难道是一个教师的行为吗?你难道不觉得缺德吗?你打听打听,在学校里,谁敢老三老四和我说话?你滚出去,以后不许你到我家来,我只和校长谈话。”我跟他不客气了。像他这种人,把学生不当人,骗出去一个是一个,然后到领导那里请赏,心肠好黑啊! 那家伙没想到被骂了一顿,清白的脸上顿时丑陋无比,他原本应该说长得还蛮标致,但内心的丑陋使他变得猥琐、奸诈。他涨红了脸,张口结舌,灰溜溜地滚了。 后来校长亲自到我家来看我,我们谈谈心。运动时他被批斗,同学们见他躲得远远的,但我就主动上前和他说话,安慰他,他曾是一个解放军,不可能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什么名额不名额,这一条对你不算数,什么名额我都可以从区里要到,”校长说道,“我知道你家里困难,以后没有人会来麻烦你。”临走时,他说:“照顾好家。” 其实,学校里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信息很灵通。 第五章 铲地风波 2 3.18聚会那天晚上,我们又不免谈起了初到农村时,老乡们第一次见面就会问的三个问题: 1.家几口? 2.哥几个? 3.什么成份? 一天,来了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家伙,男,28岁,典型的白面书生模样,但心肠很坏,我看他是白读了大学的书了,他到我家来找我,没说几句话就使我顿生反感。他自称是我们的新班主任(原来的班主任被关在“牛”棚里),此人原来是教初中的,以前从来没接触过。 “因为你一直不到学校里来参加学习班,所以我今天来通知你,你已经被安排到内蒙古去了。”这家伙一上来就恶狠狠地对我说。 “你说了不算,我没有必要听你说这些。”我回答他,“我哪里都不去。” “班里同学都报了名,江西5个名额已经满了,黑龙江也满了,贵州还有可能,如果你马上报名,我可以帮你争取一下。不然,你就只能到云南或者内蒙古了……” “你少来这一套,毛主席说的广阔天地,哪有什么名额不名额。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爱到哪里,我自己说了算。你年纪轻轻,为什么不带头到农村去,到边疆去?”我知道班上有的同学晚上偷偷到他家去拍马屁,争取一个江西名额。动员“心理战”还真的挺管用。就好比奸商卖东西:“快买呀,不然就没有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告诉你吧,工宣队已经和我商量过,把你放到内蒙古这一批。今天是最后机会,如果想争取好一点的地方,赶快报名,我和工宣队师傅再帮你争取一下。”他还在骗。 “告诉你吧,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话。你懂什么?像你这样连哄带骗,威吓学生,难道是一个教师的行为吗?你难道不觉得缺德吗?你打听打听,在学校里,谁敢老三老四和我说话?你滚出去,以后不许你到我家来,我只和校长谈话。”我跟他不客气了。像他这种人,把学生不当人,骗出去一个是一个,然后到领导那里请赏,心肠好黑啊! 那家伙没想到被骂了一顿,清白的脸上顿时丑陋无比,他原本应该说长得还蛮标致,但内心的丑陋使他变得猥琐、奸诈。他涨红了脸,张口结舌,灰溜溜地滚了。 后来校长亲自到我家来看我,我们谈谈心。运动时他被批斗,同学们见他躲得远远的,但我就主动上前和他说话,安慰他,他曾是一个解放军,不可能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什么名额不名额,这一条对你不算数,什么名额我都可以从区里要到,”校长说道,“我知道你家里困难,以后没有人会来麻烦你。”临走时,他说:“照顾好家。” 其实,学校里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信息很灵通。 第六章 长春行 1 我和王小宽早早地就在俊昌那里挂上了号,什么时候到长春去,带上咱们两个,俊昌同意了,他文质彬彬,戴副眼镜,到了乡下还没出过门,他也想有个伴,有我同去,安全系数增加了不少。名额有限,其他人就甭想了。我们打听到队里会安排一次马车到长春去,正是好机会,左等右等,这一天终于来了。 走了差不多四个小时,终于到了长春市区。喝!街上人来人往,看到城市了!哈哈哈,好不高兴!我们一下车,看到有卖冰棍的,马上每人二根冰棍吃起来,又见到有卖蛋糕的商店(那种蛋糕其实也就勉强算个蛋糕吧,在上海没人会买那种劣质玩意儿),马上又每人二块吃到嘴里……然后又见到别的东西,反正一路吃到俊昌他二哥家。咱们大上海出来的人,到小长春找个路名不在话下。很顺当,我们见到了俊昌的二哥,一个老实巴交的知识分子,42岁。俊昌家共有兄弟姐妹十四个,好一个大户人家!人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更别说是亲兄弟呢!在离上海五、六千里之外的关东,见到分别多年的哥哥,俊昌真是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已是中午了,俊昌二哥忙忙地准备好了午饭。看得出,他是尽力而为了。饭菜很可口,有好几个菜。当然最重要的是一个白菜炒猪肉的菜,那可是实打实的硬货,我们多久没见到肉了!那个馋哪,简直无法形容!但我们也很知趣,尽量控制住不要吃得太多。 下午他二哥看我们一个个脸黄肌瘦的,知道我们劳累了几个月,就让我们在屋里炕上歇一个午觉。我刚打了一会盹,睁眼一看,小宽不见了。哎,这小子跑道哪里去了?正疑惑着,小宽笑眯眯地回来了,嘴角上好像有牛奶似的痕迹。我一问,他说到一个街角去吃了一客冰淇淋。好啊!你这小子,有好事一个人偷偷的享乐,把兄弟晾在一边!原来这小子在来的路上注意到街角一个冰淇淋冷饮店。看来长春还不错嘛!我睡意全消,立马起来,轻轻地走出屋去,不忍心叫醒俊昌,照着小宽说的方向一路寻去,果然,有一家冰淇淋店。二话不说,来上一客,一眨眼就没了。再来一客,又一眨眼就没了。想想不能太贪心,就走回了俊昌家。可是刚走进屋,小宽根本没睡,俊昌也醒了,看到我回来,大家相视而笑,小宽眼睛眨巴眨巴,我立刻明白了,他又想去吃了,赶上俊昌也馋狿欲滴,走吧,再去吃一回!可把那个营业员惊呆了!这好比是饿虎下山哪! 那天晚上吃的什么饭早就忘了,只记得到了下半夜,大事不好了,我和小宽一起突然大吐起来,把个俊昌二哥吓了一跳。我们说了实情,这都是冰淇淋作的怪,二哥不禁又好笑又可怜我们,仔细地照料着我们。还好,吐完了就没事了,然后呼呼睡去。 第二天起来,啥事也没有,一切又恢复正常。毕竟我们年轻,又肠胃好,马上又恢复了胃口。我们决定到门外大街上去买烧饼吃,据二哥说这家烧饼店不错。我们三个到了烧饼店,人倒不少,排着一溜队。我们三个也排上了,但等了半天这队伍也没什么动弹,我不禁奇怪起来。凭着从小在上海排队买菜的经验,前面一定是有人夹楔。我跑道前面一看,还好呀,队伍排得还行啊,这怎么回事?是烧饼做得太慢?不对,这里面有蹊跷。我开始在这家店周围转了一圈,被我侦察出了门道:原来90%的烧饼从后门走了,但这后门在居民的大院里面,外边街上的人看不着。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大步跨进后门,递上取饼单,就要那个店员拿饼。那小子扫了我一眼,“到外边排队去!”他还挺不客气。 “小兄弟,我就住在这院里,你赶快给我拿饼吧,我还有事赶着时间呢!”我灵机一动,马上心生一计。 “什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是后面老陈家的小舅子,平时不常来,今儿个特地来买你几个烧饼,带回家去。” “不行,到外边排队去!”那小子显然不相信我。 “怎么了?瞧不起人呀?告诉你吧,我已经等了半天了,别人都拿着饼从你这儿出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今天你给我饼就啥事没有,要是不给,我就不好看了!”我开始瞪起了双眼。 “这……好吧,老邻老居的,别伤了和气。”这小子看来有点害怕了,马上给我拿了饼。我和俊昌、小宽一说,他俩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你的东北话说得还挺像的!”真的,我也很惊讶,我的东北话怎么说得这么溜! 第六章 长春行 2 晚上躺在炕上我怎么也睡不着,往事像潮涌一样在脑海中浮现: 杭州西湖边上,我亲眼目睹了一幅惨景:几百块被拆卸下来的石碑墨迹,刻着千百年流传下来的古代名人骚客的诗句书法,被砸碎了!有许多碑刻都十分高大,都是无价之宝,被堆在一起,砸碎当作垃圾处理……“我们来晚了,我们来晚了!”我不禁痛心疾首,欲哭无泪!对着我的几个同学,愤愤地大喊道。(我似乎热血冲动,想挺身而出去保护这些文化遗产。如果我们真的早到一步,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自幼喜爱书画,家里有明清时留下的字帖。有时和三、俩同学,徜徉在西湖山间,欣赏石碑上的字,吟诵许多楼台亭榭上刻的诗文,那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惨哪!杭州南高峰上冒起浓浓烟火,原来是红卫兵在烧寺庙。幸亏“灵隐寺”周围的农民们自发群起保卫灵隐寺,不然,我们今天恐怕就再也见不到灵隐寺了。 最可叹的是,当时有许多到杭州去的有知识的上海人,看到堆在西湖边的碑石碎片,心疼得唏嘘不已,有好多人设法用大张白纸,复在那些字迹上,用铅笔拼命地涂划,渐渐地那些优美书法刻字便被“复印”到白纸上,拿回家去珍藏。在我们儿童时代,这种方法是简单易行,又省钱的一种方法。 你们不是要革命吗?先到农村去接受一下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泄泄火,或者是到“反修”(现在年轻人不会知道“反修”是什么意思,还可能以为是房屋装修不合格,该来个反修呢)第一线去接受战火的洗礼吧!百万知青分布东北边境是有战略意义的,至少我那天晚上这样认为,不然,当地的各派造反组织的群众,一旦你让他上前线去打苏军,不知道他会先向苏军开枪,还是暗暗向往日的“仇敌”派组织的人开枪?我们上海知青、北京的、天津的、哈尔滨的、齐齐哈尔的、牡丹江的,一律连排班编制,青春报国,简单而又直接!(以上纯属个人观点) 毛主席的军事战略艺术,举世无双! 美丽的长春,我们要走了。我小时候就知道你,你因两件事出名: 长春汽车厂---中国第一个汽车制造厂 长春电影制片厂–你拍出了《我们村里的年轻人》,鼓动多少少男少女的心!你拍出了《冰山上的来客》,让我们天天唱那情歌不停! 我被你吸引,我来到你的身边,但你有着悲伤和叹息,你是如此清苦! 长春还有一样最时髦的东西出名,就是王洪文。这个一度上窜成为国家副主席的人,出身在长春近郊。那村庄顿时名嘈一时,许多人夸赞王洪文有贵人之相,王家村也成了和韶山冲差不多的圣地,好家伙!东北人自己也说,“咱东北难得出这么个大人物!” 不过,我却不以为然,我悄悄对一个伙伴说,王洪文后脑勺上有两个“癞痢疤”,此为痞相也! 回来后,我们的房子开始出了问题…… 第七章 我们的新居 1 人是生活在地面上的,但是如果有人对你说,你可以成仙,你断然不会相信,因为我们从小受的是无神论教育。可是有些古代的君王们却迷信人可以“长命百岁”,甚至可以成仙。所以,求仙拜道,炼仙丹,甚至一些“圣明”皇帝也中了邪道,枉折了性命。但我们小时候又读过美丽的童话,似乎有些仙境可以相信?或许只是我们的童心向往着美好的明天? 记得有一年,我念小学的时候,老师在黑板上庄严地写下了四个大字:“人定胜天!”告诉我们说:“我们从此以后就能够战胜老天了!我们能够控制天气,让它下雨,它就下雨,让它出太阳,它就出太阳……”-那是“大跃进”的年代,……耳朵里听到的都是“只要敢想敢说敢干,任何人间奇迹都可以实现!”,电影院里放映了一部《新十三陵畅想曲》,我的作曲家姐夫也接受了一项光荣的任务--为该片写音乐,片中展现了一片仙境,人们飞来飞去,乘着像蜻蜓一样的小飞机,到处鲜花盛开,树上结满累累果实,比孙悟空的花果山水帘洞还要美。摘一串葡萄,蜜汁欲滴,颗颗都长得像小苹果一样大…… “一天等于二十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到处是豪言壮语,到处都在传捷报,农村里也放出一个个高产“卫星”,亩产万斤!不过,我有一天听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把我的童真彻底粉碎了。我的一个叔叔,一个医院的院长,从安徽出差回来,和我父亲悄悄地说起安徽的一个“大卫星”--水稻亩产五万斤!原来有的干部让农民把其他地里的带穗稻子移植到一块地里,密得连手都插不进,造出了一个亩产五万斤的神话!天哪!这不是骗人吗?从此,我听到老师的好消息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紧接着第二年,就来了三年自然灾害。我由于饥饿和营养不良,脸虚肿得厉害。……我们的课本,都像草纸一样,因为什么都缺,三年自然灾害可不是容易熬得过去的!(后来初中到上海松江下乡劳动的时候,听村里的农民说,昆山那边自然灾害时饿死了很多人)。所以邓小平后来说“要实事求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不过这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我们当时在郝家甸,已经认识到“幸福不会从天降“,只有辛勤的劳动,才能换来生路和希望。 想起以前的三年自然灾害,至今心有余悸。但它总算是过去了,人民生活有了好转,据说是刘少奇的“三自一包”起了作用。我进初中时,经济变得好多了,社会生活也开始丰富多彩起来,同学们唱起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有一天晚上,接到学校紧急通知,全体师生到校听重要广播。原来是刘少奇被选为国家主席,并任命周恩来为国务院总理……“刘主席万岁!”人们涌上街头,连夜游行欢庆,学校里领导已经准备好了刘少奇画像,大幅标语牌,大字横幅,…浩浩荡荡,好不热闹!“刘主席万岁!刘主席万岁!”好多人似乎早已有了准备。是啊,只有老老实实地遵从客观规律,老天才会回报给人类饭吃。 第七章 我们的新居 2 童话再一次破灭,在3.21那天,连傻子也明白了。 我们已经搬进了新居,新房子令人很不满意,尽管是已经适应了一段郝家甸的生活,但房子显然是盖得马马虎虎(后来就知道了吃的什么亏)。我们的房子在村子的最西头,隔开一条道就是兴利六队,房前房后有三分六的自留地。照说应该是不错,可后来才知道,其实我们是上了当了,胡立庭原来只给我们两个选择: 1.盖在队部,旁临生产队马厩,人人都能来随便参观(显然不方便)。 2.村子西头,有自留地,宽敞,看来应该不错,很少人打扰。 “刮喇喇!……”一天半夜,一声惊雷炸响了天空,像劈开天幕的道道裂缝似的闪电直打得地面乱颤!随后铜钱大的雨点啪啪砸下来,把大家从酣睡中惊醒。“大家千万别伸出头去看!”我大喊道,想起就在这儿被雷劈死的河北宋老汉,这是我们到东北后第一次雷雨。“不好了,房顶漏水了!”有人惊叫起来,可不是,屋顶上开始漏下水来,紧接着,漏的地方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大,大家手忙脚乱,赶紧卷起铺盖,找脸盆来接漏水,但是,我们很快就变得绝望了,屋里到处都在漏水,好像成了淋浴房,哗哗的,接也接不过来,盆盆罐罐全都用上了,还不行,最后把所有的碗也拿出来接雨,杂七杂八摆满了屋子,还不够!如何保住行李铺盖成了最头痛的事情,有人用上海带来的雨伞撑开了遮住铺盖,有人干脆把铺盖卷起来放在屁股下面,有人慌慌张张找干的地方暂时躲雨……简直是乱成了一锅粥!怒骂声也此起彼伏,把个胡立庭骂得个狗血喷头(反正他也听不到)!女生屋里也是一片混乱,有人打开了房间门,六神无主地跑到灶间,大喊大叫,“李根啊,你看是怎么回事啊?真是吓死人了!”有的女生由于害怕,不由得在我们男生房门外叫了起来,这些可怜的女娃娃们这一辈子也没见过房间像瀑布一样地漏水,一个个都惊得呆了。“赶紧想办法用东西接住漏下来的水吧,尽量保护住铺盖卷,其他事等天亮了再说。”我一边应答着,一边跑出了男生的房间,来到中间的灶间,看到女生们都起来了,像我们男生一样地乱成一锅粥,有的人的脸上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年纪最小的梁咏琪,瞪着一双洋娃娃般的大眼睛,惊恐地四处张望,“这,这,这怎么办呀?这么多漏雨的地方,接也接不过来了,……”她绝望地喊着。我伸头看了一眼,她们的炕湿了一大片……所有的人都拿了自己的脸盆去接水,梅小惠有个特大的铝制洗衣盆,(这后来成了我们户里的一个宝贝,在以后的日子里出乎意料地起到了一个奇特的作用,此是后话),她把这盆放在炕中央,接住那漏得最厉害的水流……好歹不让炕损坏得太厉害,其他还能干什么呢,只能是听天由命了!更糟糕的是,在一阵忙乱之后,瞌睡虫又爬上来了,明天还要出工啊,不睡觉怎么行?可是到哪里去睡呢?根本没有一块干的地方!大家个个都像“无头苍蝇”,一时没了主意。突然,我想起了一个主意,可以睡觉,诸位,大家会想到我找到了一个什么地方睡觉呢? H公社地势北高南低,而我们队正处洼地,而我们的房子是洼地中的洼地,原来盖房子没垫高地基,留下一个大隐患,现在我们可吃大亏了。 该采取特别行动了! 第八章 抬头望见北斗星 1 可是屋顶经过我们修理重抹,这回虽然是雨漏得少了,但一连九天下雨,柴火全湿了,这天晚上梅小惠烧不出饭来,那怎么办呢?全户人开始大眼瞪小眼,愁住了。此时又是饥肠辘辘,有的人不禁埋怨起来,“既然柴火湿了,就该想办法呀,光哭有什么用!”。“现在天已黑了,道也不好走,什么也看不见……” “找胡立庭去”我此时说了一句,和王小宽打了个招呼,我俩就出门去了, “今天晚上怎么也得弄顿饭吃呀…”我心里想道,同时我大脑里搜索到了一个主意:生产队队部有一个大柴垛,到那里去弄柴火。我们先到隔壁“小眼晴”家借了一个背柴的大箩筐,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从村子大西头走到东头胡立庭家。 “这可不好办哪,”胡立庭一听我们的来意,便露出一脸难色,“家家都要靠这点柴火活命哪,我能有什么办法?……”他其实是故意难我们一下,好让我们求他。 “队部不是有个大柴垛吗,给我们一点干柴火不就行了?”我点了他一下。 “我也不能随便作主啊,这柴火队里马厩和打更的都要用啊,社员也不一定答应……” “这样吧,实在不行,我们就到公社去要饭吃,公社肯定会管我们的,不过他们到时候可能会找你麻烦罗!……”看来不激他一下是不行了。 “嗷……”胡立庭有点害怕了,“先借给你们一筐吧”他妥协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和王小宽到了队部的大柴垛,他打着手电,我来掏柴火。你不得不佩服,老乡的柴火垛确实垛得好,像个小山一样高,底下的柴火掏出来是干干的。我们装了满满一筐,回去总算把饭做出来了,同时,为了节省干柴,让小梅也搭点湿柴一起烧。过了几天,我和王一宽又去掏了一筐,也不和胡立庭啰嗦,打更的老头在边上瞪着一双眼睛瞧着,我说道:“胡队长答应借柴火给我们,告诉胡队长,我们一共借了两筐。”我也不想让打更的为难,也不让胡立庭为难--第二筐先斩后奏再说。柴火垛下面露出一个大洞,是我掏柴后留下的,第二天引起老乡们一阵议论,心疼了。 这些柴火维持了一些日子。 “向着北京致敬,向着北京致敬,……”风里传来老乡们带着蒜味的歌声, “各族人民爱戴你,领袖毛主席, …………… 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领袖毛主席!……” 老乡们图个热闹,但谁也不清楚这“九大”到底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第八章 抬头望见北斗星 2 据说,开会的时候,毛主席右边坐着“右倾”的人,包括陈毅等人;左边坐着“左派”,包括文化大革命的得力干将。 我们的日子一天天打发过去,你很难记住什么事。但是,有一件事,却是留在我记忆里,那可是: 巧抓赌,惊动郝家甸; 抓又来,斩草难除根。 一天晚上,突然村里有个女人带着个半大男孩来找我,说是隔壁“小眼睛”家聚了一伙赌徒,想请我去抓,这样便可解救她们家里人不至于输光辛苦劳动得来的一点儿钱。我一向受党的教育,赌博是罪恶之源。二话没说,带了颜国辉就去了。 “小眼睛”(房主的儿子,大约16~7岁,因眼睛小而得了这个诨号)在屋前放哨,还有一条狗也在屋前。我们从房后悄悄绕过去,没打开手电,连狗都没察觉。我们突然出现在“小眼睛”面前,他慌忙咳嗽一声,放出暗号,但已经晚了。我一脚踢开了房门,里面一片漆黑,原来他们吹灭了灯。我用手电一照,只见炕上坐满了陌生的男人,个个神情紧张,“小眼睛”他的妈倒是久经江湖,强作镇静。 “好啊,你们敢在这里聚赌?”我大声喝道, “没有啊,……”小眼睛他的妈企图抵赖, “把灯给我点起来!没赌牌为啥把灯吹灭了?”我紧紧追问。“小眼睛”他爸两手颤抖着,点了半天也没把灯点着。他们在赌牌是肯定无疑的了。 “快把纸牌给我交出来!”我继续喝道,毫不放松。 “没有纸牌呀,……”小眼睛他的妈继续顽抗。 “全都给我站起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我用手电筒挨个照在他们脸上,他们不得不乖乖地站了起来,露出了屁股底下的牌九和钱币。我一把抓过牌九,统统撕得粉碎,大喝一声:“统统给我滚蛋!” 那些人一个个灰溜溜地出了房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有两个女生王岸岸和周娟,原来是学校文艺小分队的,靠在窗台边,唱起了一首歌: “抬头望见北斗星, 心中想你毛泽东, 想你毛泽东…… 黑夜里想你有方向, 迷路时想你心里明, 迷路时想你,心__里____明!” 可惜当时没有录像直播,不然,毛主席看到了,可能会用湖南话对手下的人说,“这些娃儿很不错嘛,可以考虑让他们回家了……” 终于,我们的柴火又用完了,胡立庭不再让我们“借”队里的了,而且以前借的两筐还记在帐上。怎么办?除了买柴火,似乎没有别的选择。我们户里有几个人是很会过日子的,比如毛雪林,柴米油盐算得一手好帐。我们开始和胡立庭谈价钱,从80块钱一车,谈到60块钱一车,后来又谈到40块钱一车。胡立庭显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说了40块钱我们得自己装车,队里不帮着装,谅你们上海人也装不了多少,还不是“熊瞎子掰玉米,漏了满地”?! 这下他可大大地失算了!那天我们男生们七手八脚,把车杠子绑得牢牢的,然后开始装车。老乡们也来看热闹,开始还嘻嘻哈哈,瞧咱们上海人笑话,可是后来就笑不出来了,只见我们男生们个个大展身手,就像是“必胜客”餐厅里装沙拉---那个技术高啊!装了一层又一层,然后人站上去,踩得紧紧的,眼看着这柴火越装越高,远远没有结束的时候,……胡立庭开始脸色发白了,有苦说不出,旁边几个年纪大的老乡再也忍不住了,“哎呀,不能再装了呀!这下咱们亏大啦!胡队长,你怎么犯傻啦?这样装下去可不得了啊!……” 算了,还是手下留情吧,哈哈哈,这有分教是: 聪明反被聪明误,胡立庭妙算反栽葱。 第九章 东草甸一决雌雄 村里有几个有家小的老乡也老不正经的,包括我们的队长胡立庭。他老是在我们到队部集合要出工的时候安排配马,存心让我们的女同学看见,以此取乐。当母马被拴在木桩上的时候,有的女同学还天真地问:“这是干啥呀?……”胡立庭和一帮老乡就发出了一阵yín笑……我们几个男生早就看出他们不怀好意,乡下的妇女们早就躲开了。我赶紧用上海话骂道:“下作胚!大家赶快回户里去!”我这一喊,顿时大家都知道没有好事,赶紧掉头往回走回户里去,等他们把戏演完了,咱们再出工。 的,不忍心伤他,就把他放了。后来有缘碰到我的师傅,他上下一打量我,立刻就想叫我学武,对我真是很好!从此以后,南拳北腿,少林武当,八卦形意,猴拳螳螂,刀枪剑戟,擒拿百样,好一个豪气了得!我三年自然灾害营养不良,力气似乎不足,我一天放学回家看到路边有一个硕大的压路圆滚石墩废弃在一边,原来是路边小食摊搬走后扔下的,他们个,剩下最后那个大的,那小子扑上前来,我往下一闪身,双手早抓住他的腰部,我大喝一声把他腾空举起,这小子吓得赶紧讨饶:“哎呀,服了,服了!……”不然被我摔下去,就难说会怎么样了。我逐渐发现,即使大个子我也不在乎,很少有男青年长到150斤的,就是有200斤,我也能把他抱住抡起来,扔出去。 宋老大的话我心里有数,对谁也不提起,这是我们俩的秘密。隔壁兴利六队的队长葛志,正好住在我们屋子西头大道的另一边,也算是近邻了。无意中我们也成了好朋友,他是一条耿直的汉子,三十来岁,和我很谈得来。不过他从来不到我们队里的老乡家串门,他也给了我一些建议。 “行,再来,”大爪子当然不能就此罢休,不然他不就等于认输了吗! “好吧,接招吧!”我右手一抬,大步上前勾他的脖子,动作和上次一样,他赶紧头往后躲,面部紧张,看来他挺怕我这一招的。其实我是虚张声势,弄了两三下勾他的脖子,把他步子搞得有点乱了,他体力看来也下降不少。是时候了,我故意卖个破绽,右手佯攻,左肩暴露,他一就叫杠杆作用!我左腿对准他的双腿弯曲处,猛力一个扫荡腿,“扑通”一声大爪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输了”我对他说道。 “不行,还得来,三盘两胜制”他急乎乎地叫道,显然不甘心就此输了。 “好吧,不过第二跤你可一定得赢哦!不然你就彻底玩完了!”我笑着对他说道。他很紧张,走到一边和那两个小子叽咕了一阵,显然是在商量对策。 “好了吗?”我不耐烦地招呼大爪子,“来吧,来吧!咱们一决胜负!”我大招着手,大爪子过来了,看来好像有了主意,那两个小子给他出了招了。 屁股朝上,整个从我头上飞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一道圆弧线,然后”砰“的一声,四脚朝天,背朝地,重重地摔在地上。这小子摔蒙了,半天不知道是怎么被“飞”了出去,我早就一个鲤鱼打挺,稳稳地站在他身边,“怎么样?服了吧?”我指着大爪子问道,还好,我没有太用力,不然,他可能会被我摔成脑震荡。 大爪子不吱声,还有点晕乎乎的。他显然也是吓到了,那两个小子也吓傻了眼。我弯下身来,拍拍他的肩膀,“以后别再来找我麻烦,这不好随便玩的,你还得养家活口呢!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拿起衣服,走了!这一招是大宋朝时,天下第一武师周侗,当年教武松的一个绝招,叫“兔儿双蹬腿”。 自那以后,大爪子就安静了,村里这帮小子也老实多了。 第十章 荒野“天鹅湖”浪漫曲 1 自从东草甸和大爪子一战,立山和我渐渐接近了。以前住在他们家,就已经很熟,老胡头有四个儿子,一个闺女,立山排行老二。听他说,过去他们这里流传过《小五义》的武侠书,乡间有时也有“说书的”,但文化大革命把一切都扫荡干净了,至少是表面上。他时常和我唠嗑,乡里八村的事,还有他们那帮“已经开始打鸣的公鸡们”,怎么想娶媳妇啦,但又没有钱啦,哪个姑娘模样儿俊啦,等等,他长得很结实,脸颊红扑扑的,小嘴挺会说,在村里那帮年轻小伙子中间,是个很有影响力的人物,脑袋也很机灵,是他哥哥胡立庭的好帮手。那一天,我不知怎么说起大热天,这地方没有河,村里只有两个小水塘,想游个水,抓个鱼,都没地方。立山就说,“到太平池去,那里有个水库,可以抓鱼,玩水……” “嗨!那太好了!咱们明天就去吧!”我立刻兴奋起来。 “我得问问我哥,那里水大,有点危险……你水性好吗?我就怕出事……”立山变得谨慎起来,我估计,他恐怕也有点担心他自己吧?毕竟,他们都是些旱鸭子,游水肯定不行。 “不用担心,我是游泳好手,大江大海都去游过,我可以保护你们。”我说道。 “好啊!很聪明嘛!叫他们都进来吧!”这位老师爽快地说。 于是我赶紧跑到大门口,招呼等在门口的三位同学进去,门卫也很惊讶,以为我一定是做了什么重大好事,里面领导特地请我们进去。 看到了,在一个静静的院子里,有一个小游泳池,长10米,宽5米,不深。干干净净的,一汪清澈的池水,平时都是这几个大干部在里面享受吧?我们迫不及待地脱了衣服,换上泳裤,跃入池中,高兴得哈哈笑起来,那位先生也受了感染,也乐呵呵地笑了,给我们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我打量了一下周围,看起来这里以前一定是一家大户人家,独幢洋楼,花园泳池,幽雅闲致。 随着我慢慢长大,我就独闯江湖了,有时还带几个小家伙作为随从。我初二时,就在上海体育俱乐部游泳测验通过了*****运动员水平,教练是个游泳健将。上海体育俱乐部里面的游泳池从20世纪50年代起就担负着每周两次为上海市局级以上干部开放温水游泳池的任务,毛泽东主席曾两次来这里游泳。我在那里买了“季度卡”,冬天也去游,顺便洗个热水澡。我在四川路上的青年会大楼里参加过游泳班,冬天也去游,还买过“季度卡”。在里面认识了两个小伙伴,虹口区的季仲冰和张晓罗。 有几次坐在电车上,旁边有叔叔阿姨会情不自禁地走上前来,摸摸我的手臂,摸摸我的肩膀,“哎呀,这个男孩子皮肤怎么这么好啊!好光滑啊!……” 由于一直游泳锻炼,身体变得强壮,到了秋天十月份,我还穿着短裤,而学校里所有的人都穿着长裤长袖衣了。“这小家伙怎么不怕冷哪?”有几个老师惊诧地观望着我说。 …… 第十章 荒野“天鹅湖”浪漫曲 2 立山第二天给我带来了好消息,胡立庭同意了,而且,他也亲自去,还带上他的心腹–郝学清。胡立庭要到一个亲戚家去借渔网,准备一些工具。可惜的是,他们没有钓鱼竿,也不懂南方人是如何捕鱼的。我小时候经常带几个小伙伴出去探险,有时走到现在的光新路一带(朱家湾),到河里钓鱼,或用自制的网捞鱼。有时贪心跑到农民的养鱼塘去钓鱼,被农民抓住,折断鱼竿,一顿臭打!当晚我回到户里问几个男生,谁愿意明天和我一起去捉鱼?大家露出疑惑的眼神,谁也不敢去。也许是听说来回要走七、八十里地,太累了,也许有点怕。听说胡队长明天不在村里,也是好消息,干活偷懒也方便了。 第二天天麻麻亮,我们四个就出发了。夏日的清晨,空气好清新,一路走在青纱帐里(玉米和高粱地里)的小道上,好像抗日战争时的“敌后武工队”。我们朝着东北方向前进,路过兴民大队,看到一匹毛色铮亮的大种马,十分漂亮,有四外的老乡牵着母马来配种,据说这种马要上万元才能买一匹,一天两个鸡蛋,虽说要好好伺候,但却是挣钱的好买卖。胡立庭走在前面带路,我在后面殿后,中间两个小子,一路精神抖擞。 我们继续前行,渐渐地,前面展现出一望无边的水沼地(或叫湿地吧),周围渺无人迹,地面湿了起来,野草丛生,闻到了水气,我们走近了水沼边,脱了鞋。胡立庭又说要脱光衣服,什么?脱光衣服?我一愣,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我紧张地四处张望,看不到一个人。“就得这么干,不然我们过不去,中间的水深。”胡立庭说道,他们几个已经脱了起来,我也不再考虑什么羞耻了,脱下衣裤,用皮带打个圈,把所有的衣裤卷好用皮带一勒,一双鞋子把鞋带拴在一起,打个圈,也套在皮带上,我们四个就开始趟水过去。果然,水渐渐没到腰部,凉凉的,挺舒服。过了一个塘,又过了一个塘,水面更开阔了,到处有水生植物,岸边和水中也有丛生的灌木和水草。我们上了一边的岸上,放下了东西,歇口气。 吃完了午饭,喝了一点我带来的干净水(我有一个军用水壶),大家开始琢磨怎么找到合适的捕鱼地点和方法。我的意见是继续往水库方向靠近,不要在水泡子里浪费时间,因为我没看到水泡里有大鱼,一定要找到主流水道,能发挥旋网的作用。大家同意我的意见,继续深入沼泽,还好,我们没有陷入任何泥淖-像那个《黎明》里的女兵。前面开始出现了陡坡,坡上长满灌木,隐隐约约看出灌木的上端露出了大石块砌的墙体,胡立庭说这就是水库了,我看不到任何像水库的东西,又不想爬上去,一是灌木丛会刮伤身体,二是全身光着爬上去太难看,远处有人的话,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胡立庭开始甩开他的旋网,捕到了几条鱼,不过,都不大。他的旋网显然太小了,大鱼跑得快,不容易捕到。我又一次跳入水中,“我来赶鱼,你看准了下网。”我对着胡立庭大喊,一边在水里游来游去,这都是我学生时代从乡下人那里学来的。 “哈哈!来大鱼啦!”胡立庭终于抓到一条大的,大家都笑了起来,这是今天真正头一次开心的笑!我在水里也不含糊,一边游,一边又玩些花样,立山和郝学清两个哈哈乐得直笑。我过一会儿也爬上岸来,从胡立庭手里拿过渔网,过过甩网的癮。不过,我没有他甩得好,我还是再次下水,和胡立庭密切配合,同时又叫他换换地方,慢慢地,我们的鱼篓里鱼多了起来…… 到了村里天已经黑了,我们在胡立庭家门口蹲下来,倒出所有的鱼,胡立庭开始把鱼分成四摊,一人一摊。我对立山说:“我不要了,你们家人口多,把我那份拿去吧。” “这怎么成,你都累了一天了,不能空手回去。”立山认真地说道。 “我拿回去没用,这十四个人一起上来,还没等我吃上一口,早就没了。”我坚持让立山都拿回家去。说实在的,这鱼确实不多,也没几条大的。他有三个弟妹,加上他爹妈老胡头和老胡太,一大家子。我今天能玩一玩就满足了。 “这样吧,”立山明白了我是真心实意的,“我拿回家去,明儿我带点鱼酱给你吃。” 果然,第二天,立山递给我一个小饭盒,里面是大酱煮鱼肉,嗨!真不错!这可是动物蛋白啊!我好久没有闻到鱼腥味了!由于昨日晒了一天,我第二天身上就开始褪皮了,身上的皮肤摸上去有点痛。 第十一章 饱汉可知饿汉饥? 1 农村生活真正严峻的日子来临了。我豁然明白,青黄不接的日子来了,出乎我的预想。原来东北当地农村到了七、八月时候,有的人家上一年的粮食都吃光了,新的一年粮食还未收成,饥饿难熬啊!我听说有许多人家女人和小孩不能吃主粮,煮一大锅野菜,还有豆角,糠之类,锅里大多是水,用来充饥,只有出去干活的男人每天只能有一个玉米大饼子吃,男人们同时也不得不用豆角野菜汤灌肚子。我这时才明白什么是生存之难,在这块土地上,一切都变得如此简单:生,或者死!就两个字之差!其他都不重要了。 有一次我和王小宽在队里牵了一头毛驴,拿上个麻袋,上怀德街去买点菜,因为街上有卖豆角之类的,集体户也该改善改善。我也学个“小媳妇回娘家”,让王小宽骑上毛驴,我在前面牵着。可是这头瘦巴驴也是“贫级”,体质差,也不想多干活,“耍奸”了,不是不肯走,就是往回走,王小宽骑在上面也是屁股疼。算了,还是一人在前面牵着,一人在后面赶着,头上顶着*****辣的太阳。买了菜回来走在路上,这驴又歪歪扭扭地走着阿根廷探戈步,停停,扭扭头,赶它,又走几个模特儿猫步,又停停,扭扭头……怪了!莫不是渴了?因为此时王小宽也开始停停,扭扭头,是在找水井吧?好了,歇口气吧。打听了一下老乡,附近有个长春知青集体户,好唻!有道是: 好汉惜好汉,知青惜知青。 上海和长春,同是天涯人! 我们走进一家长春集体户,遇见几条壮汉,透着北方青年那股直率气。我说明来意,他们二话不说,给驴饮水,拴上。然后又给我俩搯上满满两大碗凉水,解渴啊!我递上几支烟,大家很快便聊了起来,爽快够朋友!其中有个姓韩的,和我特别好,后来特地骑着马,跑到我们集体户来看我。此段交情后来还真的帮了我们一次大忙(此是后话)。 同样沿着房后北面的田埂,背着一大袋西瓜,回到户里,已是气喘吁吁了,这瓜可是圆的啊,背在背上老是滚动,还好,连狗都没发现。一踏进房门,只见炕头上“唰”的一下,一大排男生的头全翘了起来,“瓜来啦?”“哈哈哈!”连灯都没点,八大金刚(我们共八个男生)中的六大金刚都趴在炕上,翘首以待,“别着急,大家管够吃!”我放下一大袋西瓜,小钱到厨房里拿了菜刀,没点灯(不暴露目标),只是把手电筒放在一个位置上,朝下往地面上打点光,然后把炕桌在地上摆好,把瓜一个个拿出来宰了。每人一拿到瓜,就二话不说,猛啃起来,只听见一片“咔刺,咔刺,咔刺……”的吃瓜声,每人炕沿下放一个盆,吐瓜子。好一阵子,终于有人舒心地“啊呀,真适意啊!”出了声,看看口袋,还剩几个(留给女生明天吃吧)。这天晚上,不管是生瓜熟瓜,大家谁也没有挑拣,只是猛吃!小肚子个个撑得圆圆的,一敲咚咚响。 第十一章 饱汉可知饿汉饥? 2 常言道:饱汉不知饿汉饥。就当我们大快朵颐的时候,村里有几户已经饿得不行了。我们一开始并不十分清楚,因为我们住在村西头边上,收工后回户,晚上也不到老乡家串门,黑灯瞎火的,身子又累。可是一天收工后,有两个老乡在我们屋外转悠,我们有一个同学看到了,未经思索,就脱口而出:“你们在找啥呀?”……我和毛雪林两个正好在灶间看锅里大饼子熟没熟,我抬头看了看屋外的老乡,靠近我们屋子的那一个是郝田清,就是“绑人事件”中被我一脚踢倒的那一个,只见他腰里系着一根麻绳,勒得紧紧的,腰显得很细很细,身子有点直不起来,一脸菜色,我顿时醒悟到:这不是我三年自然灾害时的脸色吗?他一定是饿得不行了,又不好意思直接进门来要。我此时对他没有一丝恨意,尽管他曾经在“绑人事件”中冲上来打我,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恨过他,也没有恨过其他冲上来打我的人。他们可能以为我没有看清楚他们的脸,其实,谁动了手,我是看清楚的,尽管我当时旋转着头(这是练武时学来的方法,以减轻遭袭击时所受到的伤害)。我和毛雪林迅速商量了一下,“哎哟,格个样子太罪过了!”(上海话--这个样子太可怜了)毛雪林不由得怜悯起来,我们二话不说,就开门招手,让他们进来,也不用多问,打开锅盖就拿大饼子,热气腾腾的,郝田清用衣服兜着。我们让他们多拿了一点,他们非常感激,眼眶湿润了,我心里也感觉非常难过,面对这些饥饿的乡亲,我真没有胃口再吃晚饭了!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突然深切地意识到一句话的含义:勒紧裤腰带! 望着郝田清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那天晚上,我没有吃饱饭,默默地沉思。夜幕笼罩大地,我靠在窗边,眼望南方黑沉沉的天空,我们将来会不会也变成和郝田清一样?他私下里告诉过我,他曾下过煤窑,为了生计,吃尽苦头。他孩子多(我始终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生这么多孩子?不过,我后来明白了,从老胡头的嘴里),有一个孩子一天不幸死了,为了到水缸里匋一瓢水,把头探进去,一不小心失去重心,倒栽进水缸,人小,出不来,活活地溺死了。我听到这消息心里一沉,这孩子的命运真是太惨了! 我决不会像郝田清那样,因为我的思想和勇气。天下如此之大,我会闯出一条路来,只是等待时机。我拿出口琴,对着窗外茫茫大地,吹起我的心爱的老曲子: “茫茫大草原, 路途多遥远, 有个马车夫, 将死在草原。 车夫挣扎起, 拜托同路人, 请你埋葬我, 不必记仇恨。 转告我爱人, 叫她莫伤怀, 重找知心人, 结婚永相爱。” 第十二章 中国式“少年维特之烦恼” 1 突然收到了虎子的来信,他是一个不爱写信的人,至少我从来没看到过他给谁写过信。作为从小在一起的伙伴,我俩之间没什么秘密,小学、初中都在一个学校,又是邻居。我和他成为好朋友是从“学龄前儿童”开始的,他随着母亲刚从东北辽宁迁到上海来,愣头愣脑的,第一次碰到我就是打架,我的脚上功夫好,把他的小腿踢得一块块乌青,从此就成了好朋友。小学时我们一同被推荐到市少年宫船模组,做的船模拿到长风公园的湖上去放,给鱼雷快艇装上电池,在湖面上疾驰,引得周围小朋友一阵欢呼!这还不算完,最后鱼雷快艇还发射了鱼雷,好不潇洒自豪! 虎子是个心灵手巧的人,但学习成绩不太理想,而我的学习成绩在全年级最棒,毕业时五门功课考试全部满分,创了学校的纪录。老师预言说:“李根将来一定会成为我们国家的一个拔尖人物!”……虎子成天和我在一起,当然,他也有他的“小九九”,我可以随时帮助他功课。 虎子在信里又说到了他在安徽心里很痛苦,所以忍不住给我写封信,也报个音讯。隐隐约约又说到有个同班女生给他写信安慰他,(这个女生去了江西,后来成了虎子的老婆)。虎子又小心翼翼地告诉了我一个重要情况,就是我妈在我走的那天昏倒了,高血压240,差点就不行了。还好,现在一切平安,不敢早告诉我。天哪!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一阵剧痛! 突然,虎子说到了小曼,我走的那天,他看到小曼在马路边擦眼泪……“为什么要提她呀!”我心里又咯噔一下,我们早就不来往了,以往的事都淡忘了。其实,我和小曼一直是孩童般的友情,本来是很简单的事,但经过同学们的加工,便有了很多的故事,这些故事在我们里弄里流传,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女孩都知道了,又有多事的调皮家伙进行“再创作”,便更离奇了,我的伙伴们为什么很多年都没有忘记?……连我自己都给搞糊涂了,哪来这些事啊?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我们确实很要好,但相互之间从来没说过什么“情爱”之类的话,好像也不必要说, 接下来,虎子又说了一件令我意想不到的事,他说青惠也到黑龙江去了。什么?青惠?怎么会提到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原来是多嘴的大勇告诉他的,大勇是我初中的同班同学,而虎子也是我的初中同学,只是不在一个班。大勇到我家来过了,碰到了虎子,大家原来就熟,就聊开了。大勇去了安徽,他也是中专毕业,不过他总是忘不了我,经常到我家来玩,他告诉了虎子有关青惠的事。 真是的,虎子为什么要说这些?难道他想知道谜底?他想知道我到底喜欢谁?哎哟妈呀!(东北话)自从离开初中,我就没见过青惠,现在我身在异乡,还提这些事干嘛?我心里觉得一阵堵得慌,晚饭也没吃好,就一个人出了屋,迈上了乡间小路……我走到四虎子老常家南头的一个水塘边,默默地在岸边灌木丛边上坐下,当晚皓月当空,天上没有一丝云彩,月光像水银泻地般照耀下来,水中清晰地倒映出一个银盘,…… 第十二章 中国式“少年维特之烦恼” 2 初中开学的第一天,大勇就让全班吃了一惊。老师正在致词“欢迎新同学”,门口进来一个迟到的男生,大摇大摆地坐到后排的位子上,全班同学不由自主地都回过头去看他,想不到他“啪”的一声猛拍了一下桌子,大喝一声:“看什么看?”这小子生着一双“张飞”眼,很凶,原来他是一个留级生,捣蛋鬼。同学们吓得马上转过头去,谁也不敢再看他。大勇还是体操班的,身体健壮,已经发育了,不像我,似乎才刚刚有一点苗头。后排还坐着一位大汉,后来同学给他个外号“劳力士”,此人倒是相貌堂堂,身强体壮,风流倜傥,一副高傲不羁的样子。他和大勇两个一唱一和,老是在课堂上捣乱,把老师气得头顶冒烟,却无可奈何。一天,大勇又做了一件胆大妄为的事-盯梢女同学。原来我们班上的青惠,长得如花似玉,亭亭玉立,也是体操班的。大勇是个“好色之徒”,早就盯上了,一天放学,就在后面盯梢,企图探知青惠家的住址。另一个女同学梅子比较机灵,经常和青惠一起上下学,发现了端倪,领着青惠反其道拐到了静安寺,搭上了有轨电车,到了南京路热闹的地方下车,又拐进了一家百货公司,把大勇甩了。我第二天听说了此事,觉得事情太过头了,但班上没有一个人敢去报告老师,当然,我也不是个爱报告的人,应该用其他方法解决。 我和劳力士的战争终于发生了,在课间休息的时候。一般来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们两个打得不可开交,上课铃响了,老师进了教室,我俩还靠在墙角边,互相挟着对方的脖子,企图将对方摔倒。劳力士一个发力,把我摔得靠在墙上,我也一个发力,反过来把劳力士摔在墙上靠着。正当老师走过来想把我们拉开的时候,我一声大喊:“滚到地上去!”一个发力,把劳力士摔倒在地。“李根赢了!李根赢了!……”同学们兴奋地大声欢呼起来,他们早就盼望有人能收拾劳力士了! 从此,天下太平,没有人敢在班上老三老四了。我的规矩是不许欺负弱小同学,所以班上大家都喜洋洋的,同学们都不再怕原来的霸王了。再加上我功课好,全班后来选举班主席,我全票当选,连最骄傲的劳力士也投了我一票。大勇后来成了我的铁杆基本群众,对我言听计从。当然,他早就停止了对青惠的不良举动。因为他认为,青惠只有跟李根好,才是最佳配合。 坐在青惠边上的男生总是变成别的男生的攻击对象,“哎哟,你和2号好亲热呀!嘻嘻嘻!……”没完没了。老师换了几个男生也不见好转。终于,班主任开窍了,“李根,来,和你商量个事。”班主任决定由我坐在青惠的边上。 班里安静了下来,我和青惠坐在较靠前的座位(我原来坐在后面,我视力好),有时后面有戚戚喳喳的声音,我便回头用眼睛一扫,大家立刻安静了。从此又解决了一个大问题。青惠其实是一个本分的姑娘,很文静,在我面前有点拘谨,和我说话的时候有点羞怯。她学习也不错,我们相处很好,看得出,她也蛮开心的。 真正让我感到青惠的友谊是一次下乡劳动的时候。那天,我们一伙男女同学帮房东老乡家搬稻草,突然稻草垛里串出来一条大青蛇,吓得同学们“哇”的一声四下逃开,我正背对着稻草垛,青蛇已经到了我的背后,我正疑惑发生了什么事呀?只见青惠脸色陡变,“哇”的一声惊叫就扑到我身上,赶紧把我往后拉,我一回头,青蛇就在眼前,我已经看见它的两个绿豆小眼睛和嗤嗤吐出来的蛇芯, 别人看到危险都自顾自逃了,而青惠却冲上来救我,古有佳话“英雄救美”,今日也有“美人救英雄”呀!我和青惠好像有了某种默契,大家平时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活动,只是青惠有时会悄悄地在我抽屉里放几样小点心。同学们似乎也没什么特殊的话说,好像也有了某种默契,“青惠总归和李根好的,别人就别瞎想了。”有些同学私下里说道。 第十二章 中国式“少年维特之烦恼” 3 可是好景不长,班上调来了新的班主任,此人28岁,男,未婚。口若悬河,特别会说。听说已经在积极争取入党,经常向校领导汇报思想。后来我们才发现,这家伙是个心理变态的东西。 新班主任一来就宣布要重新排座位,并说了一大通“道理”,要分男女生,说什么“小学的时候可以不分男女生,但初中要分,为了集中精力学习。男女生在一起嘻嘻哈哈是“打情骂俏”(第一次听到),不正当作风。有些男生喜欢挤进女生堆里是“十三点”(上海话:轻浮不正经)……”喝,顿时班里空气变得莫名其妙的紧张了。大家都不能说什么,因为初三要毕业了,班主任有大权,万一在你的毕业评语上写上个“不正经”,那就麻烦了。这位班主任还在班里造成了同学不团结,让男生们互相揭短,打小报告。接着我的一个铁杆兄弟德明就碰到了麻烦,他父亲早亡,母亲是个纺织厂工人,养活他们兄弟姐妹五个,他是老大,个子比我高,大眼睛,是个活泼爱说笑的男生,和梅子关系比较好。由于他经常和梅子、青惠她们说说笑笑,便引来了麻烦。班主任背着他召集男生开会,要大家举出他平时不正经的例子(有点像文革中的黑材料),然后再对他进行“批评教育”。这个“批评教育会”开得像个批斗会,情况非常严重,最后说德明是“过早想谈恋爱,过早考虑两xìng关系”……“两xìng关系?”我们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词,大家都懵了,真是不得了了!德明被这个会搞得脸色发紫,欲哭无泪,浑身颤抖。我也没有想到老师会说这种话,本来我就有意见,认为只要提醒一下就可以了,其实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事。可是这个会上,班主任的发挥,把所有人都吓得半死! 现在班主任在学校里积极要求进步,可能就要入党了! 会后已是天黑了,德明还没有完全恢复神智,这个打击太大了!我悄悄地送他回去,告诉他,他一定要和家长说一下这件事,不然,毕业时可能要吃亏。德明说,不能和他妈妈说,他妈妈一天到晚已经很辛苦了,哪能听到这种事!他只能对他舅妈说。 这次,德明做对了。他舅舅是个出色的人物,北大毕业编辞海的,可有学问了。我们的班主任算个什么东西,可能以为德明家没有多大文化,可以随意摆布。 第二天德明的舅妈就来到了学校,在办公室把班主任说得个狗血喷头,“什么两xìng关系?这么小的孩子,你说他搞两xìng关系?……”这回,轮到他脸色变紫了! 我的几个铁杆哥们聚到我家里,开了个会,我对他们说:没有什么好怕的,我已做好准备,我准备“后发制人”,看他有什么花招,必要时,我就要出手反击了!还好,不用我出手,有几个同学已经等不及了,向教导主任高老师报告了此事,高老师是党支部书记,又是我们的政治课老师,一听到这事,立刻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大为生气!把我们的班主任叫到办公室,狠狠地K了一顿!据同学报告,大意是:李根是我校最优秀的学生,你难道要伤害他的前途吗?这么个小纸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同学间正常的关系有什么不好? 这个班主任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聪明过了头。学校的老师全都很喜欢我,尤其是数学老师,经常在教研室夸奖我,还给了我学校唯一的一个名额,参加全市优秀学生的数学讲座。 班主任的态度马上来了个180度转弯,个别和我进行了一番“笑容可掬”的谈话,表示了一切都是为了关心我,等等。过了些日子,班主任突然又亲自到我家来了,塞给我一张《入团志愿书》,叫我马上填好,明天交上去。奇怪了,我又没有申请过要加入共青团,班里有的同学早就申请了,有的甚至写了十几次入团申请书,但始终都没消息,怎么我突然一下子就被班主任“请客”入团了? 第十三章 男人拔麦子,女人坐月子 1 3.18聚会那天晚上,我们又不免谈起了初到农村时,老乡们第一次见面就会问的三个问题: 1.家几口? 2.哥几个? 3.什么成份? 一天,来了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家伙,男,28岁,典型的白面书生模样,但心肠很坏,我看他是白读了大学的书了,他到我家来找我,没说几句话就使我顿生反感。他自称是我们的新班主任(原来的班主任被关在“牛”棚里),此人原来是教初中的,以前从来没接触过。 “因为你一直不到学校里来参加学习班,所以我今天来通知你,你已经被安排到内蒙古去了。”这家伙一上来就恶狠狠地对我说。 “你说了不算,我没有必要听你说这些。”我回答他,“我哪里都不去。” “班里同学都报了名,江西5个名额已经满了,黑龙江也满了,贵州还有可能,如果你马上报名,我可以帮你争取一下。不然,你就只能到云南或者内蒙古了……” “你少来这一套,毛主席说的广阔天地,哪有什么名额不名额。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爱到哪里,我自己说了算。你年纪轻轻,为什么不带头到农村去,到边疆去?”我知道班上有的同学晚上偷偷到他家去拍马屁,争取一个江西名额。动员“心理战”还真的挺管用。就好比奸商卖东西:“快买呀,不然就没有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告诉你吧,工宣队已经和我商量过,把你放到内蒙古这一批。今天是最后机会,如果想争取好一点的地方,赶快报名,我和工宣队师傅再帮你争取一下。”他还在骗。 “告诉你吧,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话。你懂什么?像你这样连哄带骗,威吓学生,难道是一个教师的行为吗?你难道不觉得缺德吗?你打听打听,在学校里,谁敢老三老四和我说话?你滚出去,以后不许你到我家来,我只和校长谈话。”我跟他不客气了。像他这种人,把学生不当人,骗出去一个是一个,然后到领导那里请赏,心肠好黑啊! 那家伙没想到被骂了一顿,清白的脸上顿时丑陋无比,他原本应该说长得还蛮标致,但内心的丑陋使他变得猥琐、奸诈。他涨红了脸,张口结舌,灰溜溜地滚了。 后来校长亲自到我家来看我,我们谈谈心。运动时他被批斗,同学们见他躲得远远的,但我就主动上前和他说话,安慰他,他曾是一个解放军,不可能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什么名额不名额,这一条对你不算数,什么名额我都可以从区里要到,”校长说道,“我知道你家里困难,以后没有人会来麻烦你。”临走时,他说:“照顾好家。” 其实,学校里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信息很灵通。 第十三章 男人拔麦子,女人坐月子 2 3.18聚会那天晚上,我们又不免谈起了初到农村时,老乡们第一次见面就会问的三个问题: 1.家几口? 2.哥几个? 3.什么成份? 一天,来了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家伙,男,28岁,典型的白面书生模样,但心肠很坏,我看他是白读了大学的书了,他到我家来找我,没说几句话就使我顿生反感。他自称是我们的新班主任(原来的班主任被关在“牛”棚里),此人原来是教初中的,以前从来没接触过。 “因为你一直不到学校里来参加学习班,所以我今天来通知你,你已经被安排到内蒙古去了。”这家伙一上来就恶狠狠地对我说。 “你说了不算,我没有必要听你说这些。”我回答他,“我哪里都不去。” “班里同学都报了名,江西5个名额已经满了,黑龙江也满了,贵州还有可能,如果你马上报名,我可以帮你争取一下。不然,你就只能到云南或者内蒙古了……” “你少来这一套,毛主席说的广阔天地,哪有什么名额不名额。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爱到哪里,我自己说了算。你年纪轻轻,为什么不带头到农村去,到边疆去?”我知道班上有的同学晚上偷偷到他家去拍马屁,争取一个江西名额。动员“心理战”还真的挺管用。就好比奸商卖东西:“快买呀,不然就没有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告诉你吧,工宣队已经和我商量过,把你放到内蒙古这一批。今天是最后机会,如果想争取好一点的地方,赶快报名,我和工宣队师傅再帮你争取一下。”他还在骗。 “告诉你吧,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话。你懂什么?像你这样连哄带骗,威吓学生,难道是一个教师的行为吗?你难道不觉得缺德吗?你打听打听,在学校里,谁敢老三老四和我说话?你滚出去,以后不许你到我家来,我只和校长谈话。”我跟他不客气了。像他这种人,把学生不当人,骗出去一个是一个,然后到领导那里请赏,心肠好黑啊! 那家伙没想到被骂了一顿,清白的脸上顿时丑陋无比,他原本应该说长得还蛮标致,但内心的丑陋使他变得猥琐、奸诈。他涨红了脸,张口结舌,灰溜溜地滚了。 后来校长亲自到我家来看我,我们谈谈心。运动时他被批斗,同学们见他躲得远远的,但我就主动上前和他说话,安慰他,他曾是一个解放军,不可能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什么名额不名额,这一条对你不算数,什么名额我都可以从区里要到,”校长说道,“我知道你家里困难,以后没有人会来麻烦你。”临走时,他说:“照顾好家。” 其实,学校里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信息很灵通。 第十三章 男人拔麦子,女人坐月子 3 3.18聚会那天晚上,我们又不免谈起了初到农村时,老乡们第一次见面就会问的三个问题: 1.家几口? 2.哥几个? 3.什么成份? 一天,来了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家伙,男,28岁,典型的白面书生模样,但心肠很坏,我看他是白读了大学的书了,他到我家来找我,没说几句话就使我顿生反感。他自称是我们的新班主任(原来的班主任被关在“牛”棚里),此人原来是教初中的,以前从来没接触过。 “因为你一直不到学校里来参加学习班,所以我今天来通知你,你已经被安排到内蒙古去了。”这家伙一上来就恶狠狠地对我说。 “你说了不算,我没有必要听你说这些。”我回答他,“我哪里都不去。” “班里同学都报了名,江西5个名额已经满了,黑龙江也满了,贵州还有可能,如果你马上报名,我可以帮你争取一下。不然,你就只能到云南或者内蒙古了……” “你少来这一套,毛主席说的广阔天地,哪有什么名额不名额。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爱到哪里,我自己说了算。你年纪轻轻,为什么不带头到农村去,到边疆去?”我知道班上有的同学晚上偷偷到他家去拍马屁,争取一个江西名额。动员“心理战”还真的挺管用。就好比奸商卖东西:“快买呀,不然就没有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告诉你吧,工宣队已经和我商量过,把你放到内蒙古这一批。今天是最后机会,如果想争取好一点的地方,赶快报名,我和工宣队师傅再帮你争取一下。”他还在骗。 “告诉你吧,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话。你懂什么?像你这样连哄带骗,威吓学生,难道是一个教师的行为吗?你难道不觉得缺德吗?你打听打听,在学校里,谁敢老三老四和我说话?你滚出去,以后不许你到我家来,我只和校长谈话。”我跟他不客气了。像他这种人,把学生不当人,骗出去一个是一个,然后到领导那里请赏,心肠好黑啊! 那家伙没想到被骂了一顿,清白的脸上顿时丑陋无比,他原本应该说长得还蛮标致,但内心的丑陋使他变得猥琐、奸诈。他涨红了脸,张口结舌,灰溜溜地滚了。 后来校长亲自到我家来看我,我们谈谈心。运动时他被批斗,同学们见他躲得远远的,但我就主动上前和他说话,安慰他,他曾是一个解放军,不可能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什么名额不名额,这一条对你不算数,什么名额我都可以从区里要到,”校长说道,“我知道你家里困难,以后没有人会来麻烦你。”临走时,他说:“照顾好家。” 其实,学校里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信息很灵通。 第十六章 天涯断肠路 1 天不亮我们就出发了,那俩小子也意识到扔掉那些粮食负担,就轻快多了。我们在遍野的青纱帐和村庄里穿行了两个小时。运气还不坏,买到了长途车票。老天帮忙,要是碰到下雨天,好几天都不会通车。从怀德街坐长途车到县城,一路颠簸,在沙土路上开了有三个来小时,又没座位,等到了县城,已经快中午了。再往火车站跑,去买火车票。这是第一次从农村回上海,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感伤。买火车票时,售票窗里的铁路人员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扫了我一下, “到大连的票不能买。”随着这一句冷冰冰的话语,就手就把钱推还给我。 “为啥不能买?”我赶紧问了一句,后面还有人要急着买票呢, “上海知青不能买到大连的票。”一句硬梆梆的话甩了出来,她竟然轻而易举地认出了我们是上海知青,她坐的位置能透过玻璃窗看到整个大厅,她显然已经看到我们三个了。 “我买到沈阳的票,三张。”我几乎未加思索,立即作出了反应。 下午四点多一点到达沈阳,买完票,我们三个就逛逛沈阳。这是个东北最大的城市,最早知道是在念小学的时候,老师讲到“918”事件,国民党军队不战而退,有一首民谣为证: “高粱叶子青又青, 九月十八来了日本兵。 先占火药库, 后占北大营。 杀人放火真是凶, 杀人放火真是凶! 中国的军队有好几十万, 恭恭敬敬让出了沈阳城!” 窝囊!真是窝囊!东北的城市总让我感到历史留下来的窝囊! 沈阳还有一样出名的就是“陈三两”,嘲喻当时的副食品供应困难,居民每人每月只配给三两食用油。驻沈阳朝廷大员是陈锡联,故得了这个雅号。 有一回有个东北人和我唠嗑,自嘲:“咱东北人都是劣等民族......”我听了吓了一跳,要是被别人听到了,说不定招来一顿臭打。不过这小子倒是诚诚恳恳地在“自我检讨”:“你看哪,咱们的祖先都是在关里没出息的,逃到东北来混日子。所以一代一代都没出息,那些有出息的都是关里人……”他检讨得这么深刻,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我说:“那你看呀,我是从关里来的,是不是我也没出息呀?”“这、这、这……”这回轮到他不知说什么好了。”“都是官府没出息,最后害得老百姓闯关东呀!”我给他一颗定心丸。“对!大哥说得太深刻了!还是上海人行!” 我有时不禁会想起日本人写的《丑恶的日本人》,还有其他国家人写的《丑恶的xx人》(说自己的本国人丑恶)。都是叹国民之不强,腐败之害国。很多年后在上海,有一天晚上在饭店里吃饭,背后座位上有三个东北人,他们唠嗑唠得很投入,大有写《丑恶的东北人》这样的风格: “你看人家南方人多会生活呀,白天做生意,开公司,一个个漂漂亮亮,流光水滑,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晚上约会,吃饭,交际跳舞,卡拉OK,娱乐多多。哪像咱们天一黑就知道回家楼个媳妇睡觉。” “是呀,到南方来一看,就不一样,咱那嘎达落后老了(我们那里落后太多了),咱东北人太懒,太落后了,咱们真是瞎混一辈子呀!” “咱们这回得向人家南方人学,不能瞎糊弄了,得整出个正儿八经的动静!”北方人还是很爽,很直率! 第十六章 天涯断肠路 2 天不亮我们就出发了,那俩小子也意识到扔掉那些粮食负担,就轻快多了。我们在遍野的青纱帐和村庄里穿行了两个小时。运气还不坏,买到了长途车票。老天帮忙,要是碰到下雨天,好几天都不会通车。从怀德街坐长途车到县城,一路颠簸,在沙土路上开了有三个来小时,又没座位,等到了县城,已经快中午了。再往火车站跑,去买火车票。这是第一次从农村回上海,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感伤。买火车票时,售票窗里的铁路人员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扫了我一下, “到大连的票不能买。”随着这一句冷冰冰的话语,就手就把钱推还给我。 “为啥不能买?”我赶紧问了一句,后面还有人要急着买票呢, “上海知青不能买到大连的票。”一句硬梆梆的话甩了出来,她竟然轻而易举地认出了我们是上海知青,她坐的位置能透过玻璃窗看到整个大厅,她显然已经看到我们三个了。 “我买到沈阳的票,三张。”我几乎未加思索,立即作出了反应。 下午四点多一点到达沈阳,买完票,我们三个就逛逛沈阳。这是个东北最大的城市,最早知道是在念小学的时候,老师讲到“918”事件,国民党军队不战而退,有一首民谣为证: “高粱叶子青又青, 九月十八来了日本兵。 先占火药库, 后占北大营。 杀人放火真是凶, 杀人放火真是凶! 中国的军队有好几十万, 恭恭敬敬让出了沈阳城!” 窝囊!真是窝囊!东北的城市总让我感到历史留下来的窝囊! 沈阳还有一样出名的就是“陈三两”,嘲喻当时的副食品供应困难,居民每人每月只配给三两食用油。驻沈阳朝廷大员是陈锡联,故得了这个雅号。 有一回有个东北人和我唠嗑,自嘲:“咱东北人都是劣等民族......”我听了吓了一跳,要是被别人听到了,说不定招来一顿臭打。不过这小子倒是诚诚恳恳地在“自我检讨”:“你看哪,咱们的祖先都是在关里没出息的,逃到东北来混日子。所以一代一代都没出息,那些有出息的都是关里人……”他检讨得这么深刻,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我说:“那你看呀,我是从关里来的,是不是我也没出息呀?”“这、这、这……”这回轮到他不知说什么好了。”“都是官府没出息,最后害得老百姓闯关东呀!”我给他一颗定心丸。“对!大哥说得太深刻了!还是上海人行!” 我有时不禁会想起日本人写的《丑恶的日本人》,还有其他国家人写的《丑恶的xx人》(说自己的本国人丑恶)。都是叹国民之不强,腐败之害国。很多年后在上海,有一天晚上在饭店里吃饭,背后座位上有三个东北人,他们唠嗑唠得很投入,大有写《丑恶的东北人》这样的风格: “你看人家南方人多会生活呀,白天做生意,开公司,一个个漂漂亮亮,流光水滑,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晚上约会,吃饭,交际跳舞,卡拉OK,娱乐多多。哪像咱们天一黑就知道回家楼个媳妇睡觉。” “是呀,到南方来一看,就不一样,咱那嘎达落后老了(我们那里落后太多了),咱东北人太懒,太落后了,咱们真是瞎混一辈子呀!” “咱们这回得向人家南方人学,不能瞎糊弄了,得整出个正儿八经的动静!”北方人还是很爽,很直率! 插兄插妹们 第一部 五千里插队关东 诸位看官,故事说到这里,仅仅是写完了《插兄插妹们》的第一部“五千里插队关东”,后面还有第二部和第三部,将展开更为波澜广阔的故事。 不过,作者在这里有点踌躇,是否还是一章一章地在这里发表,还是等我全部写完了再说? 首先想知道的是,广大的读者是如何看待这些故事的?特别是年轻一代人,他们没有这种经历,或压根儿就没听说过这种故事,既不言情,又不发财,似乎没什么刺激,恐怕不对胃口。但我毕竟注意到,读过我的故事的人还真不少,但我更想知道的是,都是哪些人在看我的故事?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一定是很有意思的一个问题! 不过,中国历来有一个传统,更确切点说,是有一种习惯,即大多数人从小就不爱发言,读书时不爱发言,长大了也不爱发言,工作了也不爱发言,……直到有一天他不得不发言,才开口说话,譬如:给人家打工拿不到工资,或者受了别人的欺骗,或者遭受了不公的待遇,……才想起了说话,但往往他们说话很困难,常常说不清楚,也不知该如何说,因为他们从小就不爱说话。这是一个很大的弱点!所以,尽管中国有十三亿人口,但其中有十亿是近乎哑巴的,对不起,此话有点过分,但没有恶意。 所以尽管我很想听听读者的发言和意见,但也有心理准备,可能仍然会面对一个寂静无声的世界。至于《红袖添香》的编委们,大多也不在意一个并不出名的作者(有些作家写东西并不是为了出名),我的感觉是,大多数文学网站都趋于表面的潮流,商业味道很浓,但也无可厚非,“生存是硬道理”,经济效益是润滑剂。 好了,无需赘言,goodbye! 谢谢! 诸位看官,故事说到这里,仅仅是写完了《插兄插妹们》的第一部“五千里插队关东”,后面还有第二部和第三部,将展开更为波澜广阔的故事。 不过,作者在这里有点踌躇,是否还是一章一章地在这里发表,还是等我全部写完了再说? 首先想知道的是,广大的读者是如何看待这些故事的?特别是年轻一代人,他们没有这种经历,或压根儿就没听说过这种故事,既不言情,又不发财,似乎没什么刺激,恐怕不对胃口。但我毕竟注意到,读过我的故事的人还真不少,但我更想知道的是,都是哪些人在看我的故事?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一定是很有意思的一个问题! 不过,中国历来有一个传统,更确切点说,是有一种习惯,即大多数人从小就不爱发言,读书时不爱发言,长大了也不爱发言,工作了也不爱发言,……直到有一天他不得不发言,才开口说话,譬如:给人家打工拿不到工资,或者受了别人的欺骗,或者遭受了不公的待遇,……才想起了说话,但往往他们说话很困难,常常说不清楚,也不知该如何说,因为他们从小就不爱说话。这是一个很大的弱点!所以,尽管中国有十三亿人口,但其中有十亿是近乎哑巴的,对不起,此话有点过分,但没有恶意。 所以尽管我很想听听读者的发言和意见,但也有心理准备,可能仍然会面对一个寂静无声的世界。至于《红袖添香》的编委们,大多也不在意一个并不出名的作者(有些作家写东西并不是为了出名),我的感觉是,大多数文学网站都趋于表面的潮流,商业味道很浓,但也无可厚非,“生存是硬道理”,经济效益是润滑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