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仙踪》 楔子 风月无情 云泽七三一年,青阳帝羽化,海内鼎沸,失鹿共逐。≥≧ 翌年,天下大旱,久祈不雨,百姓颠连无告,民力雕弊。 是时,昌琴郡奇侠宴龙黄辛孤身入东海,七日七夜,擒荒海妖兽蒲牢,迫其降雨。蒲牢形状似龙,生于深海,乃上古妖兽,其性暴戾贪婪,能行雨。 游历三月,天下太平,宴龙黄辛拔山盖世,倒载干戈,德被八方,自此八纮同轨,卒擅天下。 云泽七三四年,天下归心,四州九郡三百七十二城无不俯,宴龙黄辛名震天下,被称为继云中君之后,百余年内云泽大6第一人。 五月,黄辛游至东南汜方城。 汜方城南对南荒妖族十万大山,东临东水海族潮汐水渊,西挨滚滚三江水,而以北却是云泽第二奇山朝霞山。汜方城乘高居险,四塞之固,是海族、妖族进攻中土大6的咽喉要塞,历来被各族重视。 汜方城城墙高逾三十丈,高城深堑,金.城.汤.池,易守难攻。宴龙黄辛站在城墙东南角,极目眺望。只见东海波澜壮阔,惊涛骇浪,巨浪拍打在海边巨石之上,出轰鸣之声。胸中开朗宽阔,豪气顿生。想想一月之后便是云泽十历大选之期,心中空明,若是自此天下安定,确是了了自己一番心愿,只是隐隐中又有一丝不安。 忽听身后一男子笑道:“宴龙帝兼善天下,四海昇平,真是天下之幸,百姓之幸。”宴龙黄辛转过身来,只见不远处站着五个人,为一人是一四旬男子,此人身材高大,气宇轩昂,腰悬一把五尺长剑,正是汜方城城主赵逸。宴龙黄辛摇头笑道:“赵城主万不可乱说,下月方是大选之期,这擅自称帝,天下不韪,且帝尊虚名,一如云烟,终究是空,只盼能四海一家,五风十雨,黄辛幸矣。” 赵逸本就对宴龙黄辛极为尊崇,现听他如此说,更是竦然起敬,朗声道:“宴龙帝心怀天下,赵逸敬重之至,今日有缘相见,实乃三生之幸,只盼在城内多住几日,也好教赵逸代天下英雄尽些绵薄敬意。” 宴龙黄辛哈哈笑道:“赵城主当真客气了,黄辛行雨解旱,不过解了百姓一时之忧,而赵城主驻守汜方城三十余载,四方安定,使百姓免遭战祸,那可是解了百姓一世之忧了。” 赵逸本对那些虚名也是甚为厌恶,听宴龙黄辛一一道来,大觉气味相投,二人心中磊落,惺惺相惜,哈哈大笑道:“赵逸斗胆敢请宴龙帝同去畅饮几杯,品尝一下这汜水甘泉的烈酒可好。” 宴龙黄辛大赞一声,道:“如此甚好,只闻汜水泉酒天下闻名,汜方城主侠肝义胆,今时一见果不其然,今天定要大饮三百碗。” 赵逸身后那四人俱皆汜方城骁勇善战的猛将,平生最敬英雄豪杰,见宴龙黄辛为人豪爽,光明磊落、淡泊名利,纷纷佩服之至。几人互视一眼,仰天大笑。 忽然,只听东海之上传来一声“轰隆”巨响,声音震天,连坚实的城墙好像都颤动了一下。极目望去,东海深处乌云密布,巨浪翻滚,从海天之交的远际奔腾而来。雷声咧咧,巨浪滔天,天地间好似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磅礴凛冽的狂风席卷海潮,肆虐的海水失去控制,泛出十丈大浪。那团铺天盖地的黑云来的极快,转眼已隐隐可见。隐约中那团黑云,张开巨口,满嘴獠牙,狰狞可怖。 宴龙黄辛脸色陡变,沉声道:“糟糕!” 赵逸脸色苍白,惊呼一声:“九海龙蛟!” 宴龙黄辛思索道:“九海龙蛟乃东海番禹七国图腾神兽,藏身东海深处,百年前曾出现一次,今日怎么又……难道……”想至此,宴龙黄辛心中一沉,那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 城内百姓早已听见动静,纷纷惊惧不已,远处雷声滚滚,吼叫嘶鸣,声音震天,汜方城一阵颤动。赵逸素来爱民如子,声望极高,所以城内百姓虽然惊吓担忧,却并不如何骚乱。 宴龙黄辛和赵逸站在城楼之上,面露忧色。风声呼啸,刮的脸上隐隐作痛,腥咸的海水落在脸上,顺着脸颊流下,二人却无暇擦拭。 城楼楼梯处,两个身着银色铠甲的官兵疾奔而来,二人躬身行礼,喘着粗气,一人抱拳道:“宴龙君、城主,据三放山守山兄弟来报,南荒蛮妖在十万大山以北集结了五万余人,意图夺取三放山,一举北进,直逼汜方城。” 另一人接着道:“刚才在海面巡视的八艘战船,被狂风海浪卷走了六艘,侥幸生存的兄弟们说看见东海之南有数十艘海妖的战船,正借这风浪,偷偷迁移过来。” 赵逸脸色大变,失声道:“那海妖和蛮妖向来水火不容,今日怎地同时来犯?” 他身后那四人握拳怒道:“他奶奶的,海猴子和蛮妖敢一起来,便让他们有来无回!” 赵逸攥紧腰间长剑,冷冷道:“定是有人走漏风声,宴龙帝上午刚到,下午他们就攻了过来。” 宴龙黄辛面色苍白,摇了摇头道:“只怕可怕的事情还远不止如此。” 赵逸五人不解,看向宴龙黄辛,只见他面色凝重,灰色长袍在海风中猎猎鼓舞,英俊刚毅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然。赵逸隐隐觉得不安,却又思量不着。 此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天空中乌云滚滚,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好似银河倒泻。本来晴朗天空,万里无云,竟一瞬间变的昏暗深沉,城墙上一个个刺着黄字蓝边的“赵”字大旗,随风飞舞,呼呼作响。浓浓黑云翻滚密布,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远处海面上巨浪翻腾,一个庞然大物冲天而起,海水肆虐,奔腾袭来,瞬息间淹没防堤,呼啸着卷向护城河。 宴龙黄辛喃喃道:“弹指一瞬,已然百年,黄辛今日到此,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赵逸不明所以,皱眉道:“宴龙帝何出此言?” 宴龙黄辛摇了摇头,叹道:“罢了罢了。”然后转头凝视赵逸,一字一顿道:“阴阳轮回镜可在城中?” 赵逸蓦地大惊,失声道:“宴龙帝如何知晓?” 宴龙黄辛摆了摆手:“赵城主莫问这么多了,快随我过去,晚了怕来不及。” 赵逸见宴龙黄辛脸色凝重,知道此事重大,点了点头,转身对他身后报信那二人道:“勾回听令,率五千人支援三放山,万不可放蛮妖进来。彦真去通知北城城守赵起,让他把城内百姓顺着城北密道,遣散离去。”勾回、彦真领命,奔行离去。赵逸望着他身后的四人,朗声道:“四位将军先驻守城楼,我去去就来。” 四人躬身允诺。 宴龙黄辛见如此关头,赵逸依旧冷静指挥,心存赞赏。 赵逸翻身下了城墙,直奔城北而去,宴龙黄辛紧跟其后。 天空昏暗,风急雨骤,奔行一阵,二人衣衫早已浸透,赵逸提气疾行,可无论他奔跑多快,宴龙黄辛依旧面色如常的跟随其后,心下佩服。 汜方城北三十里为朝霞山,朝霞山瑰丽奇秀,闻名云泽。山高千仞,万里层云,自山腰以上,气温陡降,山顶更是冰漫长空,白雪皑皑,山间朝霞涧水流湍急,顺山而下,直流东海。 赵逸二人绕出北城门,直奔朝霞涧而去。宴龙黄辛道:“赵城主又是如何知道这轮回镜的?” 赵逸回道:“十余年前,有一人自称十方大仙,游历至此。我听传那人仙风鹤骨,修为不凡,便亲自到这北城门迎接。那人提着一个佛尘,刚从朝霞山上下来,便跟我说了几句话:‘百年朝霞涧,十里放歌声。只闻仙人念,不知何人卿。昔日恩情在,旧事已随风。五方相逐鹿,刹那轮回中。’我思量了很久,也不知到底是何意,那人笑道:‘不知就对了,这朝霞涧飞瀑山洞中有一阴阳轮回镜,你可进去一看,但万不可张扬,事关天下,你好自为之。’说完那人就顺着山路离开了。后来我进了山洞,果然看见一个六角铜镜悬在空中,但它周围气息极强,我靠近不得。我心知那十方大仙所言不虚,便封锁消息,以至今日。” 宴龙黄辛皱眉道:“十方大仙是何高人,黄辛游历云泽百余年从未听闻。” 赵逸摇头道:“连宴龙帝都没听过,赵逸更是不知了。” 二人奔行急,朝霞山已遥遥可望。此时骤雨初歇,乌云渐散,越是远离汜方城,天气越是晴朗,到的朝霞山时,已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五月正值春暖花开之际,远远望去,朝霞山上鸟语花香,满山春色,姹紫嫣红。一阵芳香袭来,将二人身上浊气洗涤荡尽,使人心扉顿开,想起刚才那狂风暴雨,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二人脚步不停,只见不远处一道天幕好如白练,水急湍流,激荡轰鸣。这飞瀑从山间倾泻而下,跌入下方一个水潭之中,仿佛青龙吐涎,激起一朵朵水花,飞溅在山间。 宴龙黄辛暗叹道:“百年不见,风景如昔,只是物是人非,徒增伤感啊。” 赵逸引着宴龙黄辛穿过水潭,遥指瀑布道:“那山洞就在这瀑布后面。”话音未落,宴龙黄辛已经激射而出,“轰”的一声没入飞瀑之中,赵逸不敢怠慢,紧跟而去。这山洞极为隐蔽,藏在漫天水幕之后,若不事先知道,极难现。 山洞不大,潮湿异常,隐隐可见洞内传出一圈圈黄色光亮。 赵逸“咦”了一声,诧异道:“这轮回镜的气息怎地减弱这么多!” 宴龙黄辛大踏步奔进洞中,果见一个巴掌大小的六角铜镜悬在空中,这一圈圈光亮正是从这镜子上散出来。宴龙黄辛沉声道:“来不及了!”说着双眼一闭,口中兀自念念有词。瞬间周身气息暴涨,赵逸大惊,只觉一股逼人气浪从宴龙黄辛身上散出,身不由己的连退三步。宴龙黄辛却不停歇,灰色衣袍在气浪之中猎猎作响。过了片刻,宴龙黄辛双眼猛睁,精光一闪,口中飞出一颗黄色珠子,直奔轮回镜而去。 “嗤”的一声,黄色珠子穿过轮回镜外围光幕,轮回镜瞬间颤抖了一下,宴龙黄辛也不由后退了半步,脸色煞白。赵逸心中担忧更甚,却不知如何是好。 宴龙黄辛一咬钢牙,重新向前走了一步,那轮回镜又是一颤,隐约中可见一个蓝色影子正在脱离轮回镜。黄色珠子出“嘶嘶”的声音,冒出一层层白烟,好像水珠滴在烧红的石头上一样,瞬间蒸成水汽,山洞中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赵逸大汗直流,却目不转睛的望着那六角轮回镜。 那轮回镜越转越快,黄色珠子上的水汽也越来越大,而那蓝色影子也渐渐清晰起来。宴龙黄辛头上沁下层层汗珠,忽然“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赵逸大惊,失声道:“宴龙帝你没事吧?” 宴龙黄辛摇了摇头,蓦地低吼一声,身上精光爆闪,一股磅礴至极的气势四散开去,赵逸只觉胸口一震,体内好似翻江倒海一般,头昏眼花,嗓子一甜,险些站立不稳。轮回镜“嗤”的一声落了下来,那蓝色影子瞬间清晰,剥离而出,赵逸甫一看清,不由“啊”的惊呼。那蓝色影子竟然是一颗巨大的蓝色水滴,更为惊奇的是,那蓝色水滴之中竟然躺着一个婴儿。 轮回镜在空中转了一圈,合着那黄色珠子,缓缓落到宴龙黄辛的手中,宴龙黄辛酿跄两步,方才站稳。他上前接过水珠,刚一触碰,那水珠便裂了开来,婴儿顺势落在了他的怀中。宴龙黄辛看着怀中婴儿,只见他眯着双眼,小嘴鼓动,睡的十分安详。思绪电转,一幕幕往事闪过眼前,他长叹一声,忽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激荡,说不出的欢悦。这百余年来的心结竟在一瞬之间解开,他心中空明异常,从未有过的轻松。他转过身来,将婴儿递向赵逸。 赵逸不明所以,只见这婴儿水嫩可爱,呼吸均匀,脖子上挂了一个月牙型吊坠,全身只裹了一块黄色绸布,一时之间惊讶的手足无措。 宴龙黄辛望着那块翠绿欲滴的月牙玉坠,喃喃道:“不忘兮同穴,遥遥兮冰珏。”长叹口气,眼神中不知是落寞还是欣慰。 赵逸顺着他眼光凝目看去,果见那月牙吊坠上刻着两个蝇头小字:冰珏。 宴龙黄辛朗声道:“赵城主好生安顿这孩子,我去会会那九海龙蛟,你万不可跟来。” 赵逸大惊:“宴龙帝你已受了重伤,那九海龙蛟又是东海神兽,只怕……” 宴龙黄辛哈哈笑道:“生死在天,黄辛自有分寸。” 赵逸毅然摇头,忙道:“赵逸不济,百死不足,倘若宴龙帝有个闪失,致使天下大乱,那赵逸可就罪无可恕了!” 宴龙黄辛朗声道:“我宴龙黄辛凡夫俗子,何德之有,今日若难幸免,那也是造化,难道这一城十余万百姓的性命比不过我这条性命吗?赵城主怎地这般糊涂!” 赵逸凛然心惊,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宴龙黄辛哈哈大笑,踏空而去:“敝屣虚名,只如镜花水月,枉我自诩聪明,却糊涂的过了百年,可笑可笑!”声音激荡,远远传出,震耳欲聋。赵逸微微一愣,再看宴龙黄辛已大步而去,越奔越远,待他抱着婴儿冲出山洞时,哪还有宴龙黄辛的身影。 赵逸收回目光,叹了口气,正要离去,忽闻不远处传来一阵宛转悠扬的歌声: 笑佳人素手撷香,盈盈春水蝶舞。 彩衣轻和纤腰摆,嘻闹浅唱薄雾。 来时路,去时茫,扶筐侧影花千树。 陇上阡陌,对歌榆桑,回身已日暮。 歌词描写的是采茶女子不问世事,手舞足蹈,悠然采茶的场景。循声望去,只见山脚下茶树烂漫,郁郁葱葱,采茶女三五成群,穿梭在翠绿欲滴的茶树丛中,不时传来银铃般的欢笑声。微风夹着幽幽地茶香拂过脸旁,沁人心房。赵逸微微失神,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向往,一丝希冀,蓦地摇了摇头,收起心神,喃喃道:“天下未定,何来情长,何处归隐!”说罢,长叹口气,大踏步朝着汜方城奔去。 醉红妆,遥想当年风裳,执子之手扶将。 刹那芳华红颜老,相思几回寒暑。 水未央,花如故,风月无边两相忘。 相隔若参商,流光暗度,只为情苦…… 身后那悠悠的歌声再次传来,吹动耳旁,骚人心弦,但他越奔越远,终于遥不可闻。 这下片本来描写的是男女分离,不得相见的相思之苦,采茶少女唱来却清脆欢快,娓娓动听,殊无悲切之意。悦耳的歌声飘荡在朝霞山间,袅袅回绕。而此时,朝霞山山腰断壁旁正站着一个白衣女子,这女子肌肤胜雪,眼波似水,缥缈间风情万种。只是头皆白,束在肩后,一袭白衣在风中鼓舞飘动。 她怔怔的听着这歌曲,半晌才叹了口气,喃喃道:“女娃子只是瞎唱,又能懂的什么相思情苦。”她缓缓转过身来,轻轻的抚摸着这断壁上纵横交错的剑痕,竟眼圈一红,泪水簌簌流下,直如海棠带雨、泪湿梨花。只听她黯然道:“只道我早已把这份牵挂,遗忘在了暮鼓晨钟里,只是今日相见,为何还是这般心疼。” 她痴痴的望着这半块绝壁,柔肠百转,心如刀绞。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那桀骜不驯、玩世不恭的笑脸清晰地印在脑海,越是想忘去不想,却越是清晰刻骨。她“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柔声骂道:“臭小子,你都走了百年,却还来欺负我。”只是泪如泉涌,滑过双颊,一如断了线的珍珠,擦拭不绝。 良久,只见她颤抖着摇了摇头,绝美的面容上那凄然神色转瞬而逝,眉宇间的那一抹柔情却越来越浓。 夕阳西下,已近黄昏。如血的霞光将她修长的身影映在绝壁上,朦胧美丽的好似仙子。那绝壁上的剑痕越来越清晰,细细看去,竟是一诗词: 清女莹身秋水旁, 凝花夜落,吹尽耳畔香。 素手浮暗沉鱼雁, 昔面犹记,舞落霓裳。 桃花入酒添几狂, 剑影摇曳,纤姿映无双。 恨情怕负心难记, 离别君苦,思断愁肠。 第一章 山雨欲来 (1)冰珏 西子湖畔,莲芷香清,绿水逶迤,芳草长堤。≯八≯一中文≯ 此时正值初夏,湖面荷花朵朵,香泛金卮,两岸烟柳成行,花香醉人。不少游船画舫穿梭往来,管弦交织,莺歌燕舞。 一阵清风从湖面吹来,隐隐夹杂着悠扬婉转的歌声,这一阵歌声传入湖边一个老妇耳中。她在一排柳树下俏立良久,只痴痴地望着湖面,夕阳西下,漫天的霞光照得湖面瑰丽如画,也将她孤独纤瘦的身影拉得很长。 老妇拄着一根枯木杖,身材瘦削,头斑白,脸上皱纹深陷,双眸却如盈盈秋水,凤婉流转。她长叹口气,晚风拂动柳枝,吹在她眼前,纷纷扬扬,柔软撩人的柳絮滑过耳边,滑过鼻尖,温暖而又迷蒙,似在轻声诉说着遥远却刻骨的前尘往事。 柳絮随风,桃花逐水。 她凝视湖面,眼眸中柔情百转,只听她喃喃道:“记得那一年初见你时也是在西湖岸边,谁知一个转身就是三十八年,真是造化弄人。或许你忘了在女几山跟我说过的话,但我却一字字记在心间,一刻也不曾忘记……为什么你要在钟鼓楼英雄会上这么羞辱我,我真的就这么令你讨厌,你最后连看都不想再看我一眼么?”说至此,老妇眼神中闪过一丝伤心、幽怨、绝望、恨怼……手中的枯木杖也越攥越紧,身子不由得轻轻颤抖起来。 就在此时,只听“砰”的一声轻响,湖面上荡开一圈涟漪,一个黄色身影破水而出,轻巧地落在老妇身旁。 这女子一袭杏黄衣裙,年纪颇小,只有十三四岁,却明眸皓齿,长身玉立,楚腰蛴领,玉琢般的面容上冷如寒霜,葱莹玉白的柔荑中拖着一个琉璃八卦盘。只听她淡淡地说道:“姥姥,一切已经办妥,湖下的封印也已解除,过不了片刻那玄蛇就要破阵而出了。”声音冰冷清脆,悦耳动听。 老妇收回心神,眼中露出一丝决绝,只“嗯”了一声,依旧遥望着湖面。 黄衣女子腰身盈盈,轻轻站到她身后,秋水般的明眸也不由向着湖中看去。 圆月初升,朦胧皎洁的月光莹莹洒下,照在湖面,波光摇曳,湖上泛着青烟似的薄雾。只见湖中不远处有一个亭子,飞檐翘角,精巧华丽,湖光倒影,一如诗画。远处的花香徐徐飘来,流入口鼻,沁人心房。 老妇咳嗽一声,幽幽道:“杳儿,你可知这玄蛇当初是谁封印在湖底的吗?” 黄衣女子摇了摇头,淡淡道:“陌杳不知。” 老妇叹了口气,喃喃道:“罢了罢了。”不再言语,静静地望着湖中的那个亭子,眼神中说不出的落寞。 陌杳美目流转,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亭子。只见亭子上青光时隐时现,一个八卦似的封印罩在亭顶,光芒过处,痕迹越来越淡。亭子四周湖面涟漪四荡,仿佛伴随着阵阵低吼。陡然间狂风呼卷,湖面泛起一个大浪,亭顶阴云密布,浓郁诡异。 老妇望着亭子,半晌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记那年、女几山间,浮游云烟。曾许诺,不负当日愿……”说罢,摇了摇头,转身而去。陌杳看了老妇一眼,冰冷的眼眸中似有一丝不解,转而恢复如常。狂风肆虐,她黄色裳裙随风飞扬,猎猎鼓舞,月光顺着她绝美的脸颊洒下,冷艳无比。她收起琉璃八卦盘,静静地跟随老妇飘然而去。 此时虽已入夜,但湖面踏舟赏花的游人依然络绎不绝,歌声袅袅,烟水空蒙。 在湖心飘荡着一艘华丽的游舫,灯影绰绰,彩苏摇曳。船艄竖着一杆风锦,借着月光,依稀看见锦上写着“西湖醉”三字。风锦旁边侧卧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男子,此刻正靠在船沿,自顾自地饮着酒。画舫中传来一阵清雅悠扬的瑶筝声,少年微闭着双眼,静静的听着,紧接着又听里面一优美婉转的声音唱道:“红妆画船烟雨微,十年歌舞,百年一醉,别处笙歌君不随。水面香来酒醒,疑是仙子,俯仰流水,月上浮云人未归……” 舫中围坐着十余桌的游客,轰然叫好。 珠帘低垂,坐在里间的那妙龄歌女躬身一揖,正欲退下,忽听一人喝道:“慢着!” 众人循声望去,坐在正中的一紫衣男子轻摇折扇,正笑吟吟地打量着那歌女。他身后的随从,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眼似铜铃,刚才那一声“慢着”正是出自他口。众人见他神色,无不面露愠色,暗道:此人好生无礼。但又见这紫衣男子衣着华丽,身份必然不凡,一时间倒也不敢开口喝斥。 帘幕朦胧,依稀可见那歌女身着淡蓝色纱裙,身姿婀娜。被他这么一喝,倒不惊不讶,静静的站在里间。 紫衣男子饮了一杯酒,笑道:“姑娘声如天籁,动听至极,何不再来一曲?” 蓝裙歌女身前的两个仆从本欲出言驱赶,但被那高大随从铜铃般的双眼一瞪,顿时缩了回去。 紫衣男子笑嘻嘻地道:“姑娘别怕,今晚滟滟流波,月明风清,切莫扫了兴致,唱得好了赏钱自是少不了你的。” 蓝裙歌女格格一笑道:“这位公子倒是好雅兴。” 众人一愣,只觉这声音说不出得娇媚婉转,悦耳动听,似乎比刚才的乐曲更加撩人心绪。 紫衣男子心中俱颤,虽只听了一句,却已觉得喉咙干,心痒难耐,笑道:“姑娘唱了许久,想必乏累口渴,在下不知是否有幸请姑娘畅饮几杯。” 蓝裙歌女吃吃笑道:“多谢公子,那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轻撩帘栊,款款走了出来。 紫衣男子脑中“嗡”的一响,心里突突一阵狂跳。他自认为已阅尽天下美色,可见了这蓝衣女子,却不禁神魂颠倒,七魂更被勾去了六魄。忍不住整理衣衫,笑吟吟地上前搭讪道:“在下月阳城天苏,刚才唐突了佳人,实乃罪过,还望姑娘海涵。” 众人瞧见那女子容貌,俱皆愣愣出神,呼吸好似慢了半拍。 若是别人听到天苏这个名字定然悚然动容,天苏乃月阳城主月阴烛次子,为人嚣张跋扈,放浪不羁。院中美婢侍女不计其数,却仍然终日流连在外,拈花惹草。其父极为气恼,遂遣他南去游历三年,历练心性,近来三年期满,他不知悔改,未归城中却迫不及待的来到这西湖,只盼能遇见些绝色女子。游玩一日,寻芳未遇,颇为着恼,饮酒船中,正满肚子火没处,谁知却遇见如此绝色,不禁由怒转喜。心里暗暗决定,势必要将这女子弄到手。 蓝衣女子坐到桌旁,展颜笑道:“原来是天苏公子,真是失敬啦。” 天苏心中一喜,既然对方听过自己的名字,必然会乖乖地顺应自己。当下笑吟吟地凑上前,为她斟满酒杯,笑道:“不知姑娘芳名,刚才多有冒犯,自当罚酒一杯。”说着仰头将杯中一饮而尽。 蓝衣女子秋波流转,摇晃着酒杯,轻轻尝了一口,笑盈盈地道:“都说月阳城的女儿酒甘甜绵柔,闻之香醇,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天苏笑着坐到她身旁,自己重又斟满酒杯,说道:“姑娘若喜饮酒,在下府中有上好的女儿酒,何不随我前去,觅个僻静的地方,你我二人花前月下,说些知心话儿,更没旁人打扰,不是更好?” 见天苏坐到自己身旁,蓝衣女子也不在意,似笑非笑地乜斜着他,吃吃道:“承蒙公子抬爱,如此再好不过啦。” 天苏闻言大喜,只见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纱,莹莹地洒在她脸上,娇艳如花,忍不住心中砰砰又是一阵剧跳,手中的酒杯端拿不稳,险些泼将出去。他忙道:“艄公,靠岸。” 船上众人中有大半人听过天苏的恶名,此时虽为那蓝衣女子担忧,却无人敢出来阻止,纷纷长叹口气,大觉惋惜。 忽听舱外传来一阵哈哈大笑,一男子朗声道:“姑娘别怕,今晚滟滟流波,月明风清,切莫被某些讨厌的臭虫扫了赏月的兴致。” 船上众人一愣,随即哄堂大笑,此话原本是天苏对那歌女所说,此时说来自是暗讽他诱骗这蓝衣女子。 天苏大怒,将酒杯重重地摔在桌上,斜瞥过去,船尾侧卧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男子,衣衫褴褛,背上披着一个破旧的蓑衣,手中握着一壶酒,正若无其事的遥望远空,正是船上的艄公。天苏见他衣着破落邋遢,冷笑道:“不知死活的臭小子,识相的给本公子滚远点。” 那少年捏着鼻子展颜笑道:“是什么臭虫在放屁,臭死了臭死了。” 蓝衣女子“噗哧”一笑,掩嘴向外望去,只见这少年面目瘦削清秀,虽身穿着粗布衣服,却也难掩其英挺之气,一笑之下更是英气逼人。心中莫名一动,似是有种难以言明的熟悉亲切之感,细细思量,却又捉摸不到,当下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天苏性格本就偏狭暴躁,又在佳人面前被人如此辱骂,气的脸色赤红,他豁地站起身来,喝道:“明人不做暗事,臭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仰头饮了一大口酒,抹了抹嘴笑道:“爷爷姓赵名冰珏,乖孙儿可记住啦。” (2) 玄蛇 众人一听又是一阵大笑,转眼看见天苏脸色难看至极,纷纷捂住嘴巴。> 八一中≯文网 天苏冷笑一声,他身后那黝黑大汉恶狠狠的朝着那少年走去。 赵冰珏缓缓回过头来,当看见那蓝衣女子之时,不由“咦”了一声。他虽做艄公不久,但船上的歌女却也见过数面,身材娇小,确有几份姿色,但绝不是眼前这个美艳妖娆的蓝衣女子,不禁满肚疑云,她是谁? 天苏见他面露惊色,以为他害怕了,当下冷笑道:“臭小子,公子爷今天心情好,不与你一般计较,你若是乖乖过来磕三个响头,大叫三声爷爷饶命,说不定真就饶了你的狗命。” 赵冰珏哈哈大笑道:“什么狗屁公子爷,你若是乖乖磕三个头,喊三声爷爷饶命,小爷我说不定也能饶了你的狗命。” 天苏面露凶光,给那黝黑大汉打了个眼色,那大汉会意,“嗖”地疾射而出,直奔赵冰珏而去。 那大汉体形虽大,动作倒也不慢,一跃一顿间已到了赵冰珏身前,伸手就朝着他胸口抓去。 众人大惊,忙不迭后退避开,生怕殃及池鱼。 赵冰珏没想到这大汉说动手就动手,急忙翻身躲避。但那人动作极快,眨眼即至,不待他爬起,只觉领子一紧,已被那人提了起来。 天苏见一个起落间,那少年就被擒住,冷笑道:“黄毛小子,我还以为你有何能耐,原来不过是逞口舌之快,自不量力。” 赵冰珏双臂如箍,动弹不得,他本就毫无内力,更不会丝毫武功,原先只不过是看不惯这天苏骄横跋扈,况且那蓝衣歌女以前对自己颇为照顾,方才按耐不住,出言解围。谁知天苏竟然恼羞成怒,当众出手,当下哈哈笑道:“乖孙儿,爷爷不过是瞧他笨手笨脚,让他几招罢了。” 天苏冷笑道:“煮熟的鸭子,嘴倒挺硬,我倒要瞧瞧你能硬到几时。” 话音未落,那大汉轻喝一声,捏着他的肩膀,猛然向后摔去。这一下看似轻描淡写,其实用了暗劲,赵冰珏右肩剧痛入骨,几欲断裂。但他性子顽强,反应倒也不慢,眼见这大汉已然撒手,登时借势后仰,抬脚猛地蹬在那人胸口。 那大汉嘿嘿一笑,不仅不闪避,竟然向前一挺。“砰”的一声,赵冰珏右脚酥麻,好似踏在石板上一样,人也被震得向后翻去,轰地撞上在了身后的风锦木杆之上。 赵冰珏只觉天旋地转,全身好似散了架一般疼痛,酿跄几下方才爬了起来,他少年心性,何曾这般认输过,当下哈哈笑道:“舒服舒服,爷爷好久活动活动筋骨了,乖孙儿你倒孝顺的紧,让些小辈来给爷爷按摩。” 天苏见他脚步轻浮,自知他毫无内力,这才放下心来,笑道:“既然如此,你可要好好享受,切莫辜负了你爷爷的一番心意。” 那大汉也不待天苏话,再次疾步朝着赵冰珏冲去,挥拳直击。 赵冰珏甫一站稳,便觉拳风扑面,击在脸上隐隐作痛,心下大骇。他平时最多只和一般大的孩童摔跤打架,何曾见过这个阵仗,不自觉的向后退去。但大汉度极快,眨眼间拳头已至胸前。赵冰珏大吃一惊,想要闪躲,已然不及,不由暗呼糟糕。就在此时,他突觉身子一轻,竟身不由己得腾空而起,提脚猛踢,而后飘然落地。 那大汉始料未及,登时被一脚踢在胸口,砰的一声闷响,连退三步,满脸诧异,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为何刚才身无寸力的少年突然会有如此神通。 天苏本来满脸嘲笑之色,见到这一变故,脸色一沉,心道:“难道这小子当真是深藏不露,扮猪吃虎?” 其实赵冰珏得惊诧远大于天苏,待他落地站稳,也不知其中因由。忽然听见一柔媚的声音钻入双耳:“傻小子,没想到你没有丝毫修为也敢多管闲事,姐姐倒是小瞧你啦。”赵冰珏脸上一红,抬眼四望,只见那蓝衣女子眼波似水,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蓝衣女子似是怕他不解,续道:“放心好啦,我用得是传音之法,他们是听不见的。” 赵冰珏心下稍安,转念一想:“原来这蓝衣姐姐手段这般了得,倒是我莽莽撞撞,多管闲事啦。”更觉尴尬无以,斜瞥见天苏惊魂不定的神情,心中大觉快慰,哈哈笑道:“痛快痛快,乖孙子你的手下太过不济,爷爷还没舒展开手脚呢。” 天苏惊疑不定,见赵冰珏似笑非笑的神情,一时间也有些拿捏不准,沉声道:“臭小子,我倒要瞧瞧你是深藏不露,还是装神弄鬼。” 那大汉正自恼怒,听见天苏这般说,喝了一声,立即疾步冲向赵冰珏。 赵冰珏一愣,又听蓝衣女子传音道:“傻小子不要慌,抬起右拳。”他本就冰雪聪明,刚才那一下已深知这霞衣女子内力深厚,再不迟疑,笑道:“乖孙儿,看爷爷如何教训他。”当下装模作样地挥拳一击。 黝黑大汉心中也是将信将疑,刚才一击得手,感觉这少年全无内力,却不知为何能凌空陡转。为探出虚实,他化拳成掌,轻飘飘地拍出,乃是一个极为简单的起手招式,伺机观察这少年的举动。谁知这少年,握拳直击,竟然毫无规律可循,更是迷惑不解,一时间倒不知如何应对。 赵冰珏哈哈一笑,一拳正中那大汉胸口。 那大汉一愣,本来自己刚才这一掌就未全力,意在试探,心中已然准备了无数后手,只待赵冰珏力便全力一击。可赵冰珏这一拳歪歪斜斜,击在身上,竟然软绵绵得毫无内力,他更是一头雾水,手抬在半空不知落下好,还是举着好。 见他二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众人无不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赵冰珏见那大汉的神情,也觉滑稽,心道:“莫不是姐姐的法力失效了吗?”没容他细想,蓝衣女子格格一笑,紧接着“格啦啦”一声,那大汉惨呼哀嚎,撞断船檐的几盏灯笼,“砰”地跌进了湖水之中。 众人大惊,刚才那一瞬变化太快,犹不真切。 天苏脸色陡变,他虽游手好闲,无所建树,但毕竟见多识广,自小在城中父亲长辈地教导下,修为也自不凡。刚才这一下虽在瞬息之间,他却也瞧出了些端倪。心道:“这小子动作软绵无力,出招更是毫无章法,定然是背后有高人相助。”想至此,他抬眼四扫,游船中大部分人面露惊色,只有那蓝衣女子美目流盼,浑不吃惊,心中一骇,难道是她? 赵冰珏哈哈大笑,洋洋得意地望着天苏,好似刚才那一下真是他所为一般。 天苏心念电转,暗想若是这女子修为高深,刚才为何隐忍不,又为何顺着自己一起离开,难道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对付自己,又或是有其他阴谋?此时已然得罪了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且凭着刚才这那一掌之力,自己断不是她的对手,莫不如先糊弄这小子,然后伺机逃走。他望着湖中的亭子,忽地冷冷一笑道:“臭小子你用了什么妖法障人耳目,诳得了别人却瞒不住我。你若有胆与我独自到那亭子中单打独斗,不许旁人跟来,三招之内我如不能胜你,便是我输,日后见到你必定喊你三声爷爷,然后退避三舍,如何?” 赵冰珏一愣,心道:“难道露出马脚被他现了?若是没有姐姐帮忙,莫说三招,我连一招也抵挡不了。”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开口应答。 天苏见此心中一喜,他笃定这小子平凡无奇,待到了亭子上,自己自然有法子逃走。 赵冰珏瞥向蓝衣女子,却见她正拨弄着头,笑盈盈地望着自己,不由脸上一红,热血上涌,哈哈笑道:“去就去,爷爷会怕了你么!” 天苏等的就是他这一句,冷笑着掠过船沿,腾空飞起,朝着亭子跃去。 赵冰珏刚才凌空飞转,四肢百骸舒坦无以,犹似梦境,此时不待细想,大喊道:“乖孙儿莫走!”就要朝着船外跳去。但这一下全无刚才轻盈之感,“砰”的撞在了船梁之上,疼的眼泪横流。 蓝衣女子格格娇笑,赵冰珏登时面红耳赤。 就在此时,忽听“轰”的一声震响,一个大浪打来,游舫剧烈摇晃,众人站立不稳,险些跌倒,桌子上的酒水菜肴却“噼噼啪啪”摔了一地。 赵冰珏扶着船沿,遥遥望去,远处红光陡现,流光溢彩。突然间,“咔嚓”巨响,湖心的那座八角亭轰然飞起,亭顶的八卦符文点点碎裂,宛如星辰。 天苏大吃一惊,此刻他离那亭子只有几丈之遥,只觉巨浪扑面,衣衫嗤嗤的撕裂数处,身不由己的飞跌回来,砰地摔在了船尾。 众人大骇,纷纷望向赵冰珏,惊呼道:“没想到这小乞丐,貌不惊人,竟然有如此神通!” 赵冰珏惊愕难言,转脸看那霞衣女子,见她也是一脸茫然,惊异更盛。湖面巨浪翻滚,水面炸起一个漩涡,一个庞大黑影破开巨浪,腾空而起,仰天长吼,如龙吟虎啸,震耳欲聋。 天苏骇然变色,失声道:“玄蛇!” (3) 惊变 湖面震动,狂风四起,赵冰珏衣衫飞卷,一瞬不瞬地凝视远空,那庞然大物长达十丈有余,通体碧绿,爪如钢铁,眼似玉盘,青目獠牙,全身光滑的鳞片在月光之下闪闪光。≯八≯一中文≯ “吼!”玄蛇巨啸一声,声震四方,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翻飞摇摆,兴奋异常。 在这一吼之下,湖面四周登时大乱,数艘游船之上已有大部分人吓得面无人色,眼见空中又是一只如此面目凶恶的怪物,众人尖叫四窜,人人自危,乱作一团。 忽听一人颤声念道:“玄蛇出,神龙殁,五行生,天地合!”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朝玄蛇磕头膜拜。众人一听,脸色大变,纷纷效仿,满眼惊恐,口中念念有词。 天苏皱着眉头,凝视玄蛇,脸上阴晴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冰珏立在船尾,看了眼众人,又看了看空中的玄蛇。这四句谶语早已流遍云泽,他自然听过无数遍,只是他不问世事,又素来不信这些谣传,从没放在心上,此时亲眼目睹,心中讶异非常,隐隐又有些担忧。 玄蛇忽地俯冲而下,巨大的尾巴重重击在一艘游船上面,“喀嚓”一声,游船登时木屑迸飞,四分五裂。船上游客被一股巨力一击之下,直觉浑身剧痛,头晕眼花,身体瞬时坠入了湖水之中,被冰冷的湖水刺激,头脑这才清醒不少,惨叫跌声绵延不绝。 赵冰珏大惊不已,他以前上山打猎之时倒也见过些山禽猛兽,只是与这小山般的玄蛇比起来却有如云泥。 其他游船上的众人见此,更是磕头如捣蒜,不住得大声哀求祷告。 玄蛇翻转飞舞,硕大的头颅摇摇晃晃,巨翅扇动,掀起两丈大浪,它仰天长啸,声如洪钟,响彻云霄,片刻之间空中乌云密布,本来晴朗的夜空竟瞬间昏暗阴霾,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飓风呼啸,闪电轰鸣。玄蛇巨口猛张,狠狠冲向另一艘游船,这股巨力摧枯拉朽般将船击的粉碎,没容得船上之人一声惨呼,已随着木屑沉入湖水之中。 “轰隆”,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湖面一片明亮,清澈的湖水此时已被鲜血染成红色,大雨之下一片狼藉,触目惊心。而玄蛇翻身飞起,直插天际,闪电交加之下更显凶残可怖。 天苏脸色惨白,慌忙冲出船舱,但游舫此时正在湖中央,离岸边极远,即便是轻功极佳之人也断难踏波离开。他兀自不知所措,无意间一瞥,只见游舫的两侧分别系着两艘小舟,正是为了紧急状况下船上之人离开之用。他心中一喜,从腰间取出一把匕,“嗤”的一声划断捆绑小舟的绳索,翻身一跃,跳上小舟。不待站稳,突觉后背一麻,登时瘫坐在地,回身看去,失声道:“果然是你!” 蓝衣女子嫣然笑道:“公子刚刚不是还说要与人家一起,觅个僻静的地方共饮的么,怎么就这般狠心地抛下人家,自顾自地走啦?” 天苏惊怒间只觉浑身无力,连动弹一下也是不能,心念急转,忙笑道:“能与仙姑这般佳人对饮,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如何舍得独自离开?我放下小舟,正要叫你呢。” 蓝衣女子吃吃一笑道:“那小女子先谢过公子啦。”说完,笑盈盈地伸手在天苏身上翻找起来。 天苏大惊,以为她要对自己动手,但无奈周身无力,动弹不得,只得闭上双眼,不住地求饶道:“仙姑饶命……仙姑饶命……”但等了片刻,并未感觉疼痛,待听到蓝衣女子格格一笑,忙睁开眼睛,只见她手中正攥着一块鲜红如血的玉佩。天苏一愣,面色陡变,脱口道:“你……你是谁?你到底要干什么?” 蓝衣女子笑吟吟地望着他,柔声道:“公子贵人多忘事,说不准明日就将小女子忘了个干净,小女子只好从公子身上取个信物,将来也好有个见证。” 天苏见她如花般的笑靥,忍不住遍体森寒,只听蓝衣女子又道:“为答谢公子,小女子也送一件礼物给公子,公子也要收好啦。” 说话间素手一挥,天苏喉咙一凉,好似有什么冰冷之物滑进了腹中,蓝衣女子嘴角噙笑,轻轻摇晃了下玉葱般的手指。 天苏顺着他的手掌望去,顿觉一阵烦恶欲呕,在她手掌之中竟然盘踞着三四条细小如手指粗的五彩花纹蛇。 蓝衣女子双眉如画,吃吃笑道:“公子觉得这斑纹蛇比之那女儿酒味道如何?” 天苏脸色煞白,颤声道:“你……你……”未等他说出声,只觉腹内一阵绞痛,大汗直流,身子也不住地扭曲颤抖。 蓝衣女子掩嘴格格直笑,忽然“咔嚓”一声,身后的那艘游船被一个巨浪拍荡,挂着风锦的那根木杆应声而断,砸到湖中,激起一层水浪。放眼望去,四周狼藉不堪,数十艘游船尽数被玄蛇击沉,只孤零零的剩下眼前这一艘。 赵冰珏站在船尾,随着游船跌宕起伏,雨水湖水浇在身上,冰冷刺骨,不禁打了个寒战,心中又惊又怒。突见一道黑影铺天盖地般急袭而来,腥风扑面,垂涎如雨,玄蛇张着血盆大口兜头吞下。赵冰珏大吃一惊,他本就毫无修为,没有丝毫内力,玄蛇来得极快,仓促间如何躲得开。 蓝衣女子惊呼一声,相救已然不及。赵冰珏苦笑不已,暗呼道:“我命休矣!” 腥风呼卷,臭味扑鼻,直熏得他反胃欲吐,玄蛇那湿漉漉的舌头,卷在他脸上,好似要将他整个吞下。赵冰珏脸上瘙痒难耐,下意识伸手撩拨,“嗤”的一声,掌心一疼,鲜血顺着手臂缓缓流下。原来玄蛇獠牙锋利,赵冰珏一拨之下,手心已被划出一道口子。他暗呼糟糕,玄蛇闻见血腥味必然更加狂躁。可谁知玄蛇突地悲鸣长嘶,肉翅倒拍,蓦地飞高几尺,玉盘似的双眼死死盯着他,倏而鼻息喷吐,倏而仰天长吼,倏而昂着巨大的头颅在他身上轻嗅几下。 赵冰珏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一时之间不知所以,伸头闻了闻身上,喃喃道:“难道这玄蛇还有洁癖,嫌自己身上味道太重,难以下咽?”瞧见玄蛇仍在摇头晃脑地打量着自己,心中突突直跳,冷汗涔涔,手中死死地握着一根船桨,却不敢妄动分毫,生怕无意间再次惹恼这怪物,只得抬起头与它大眼对小眼,样子颇为滑稽。 蓝衣女子也是惊诧不已,“咦”了一声,蹙起眉尖,双眸熠熠,妙目一瞬不瞬地盯着赵冰珏,忽然脸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而又摇了摇头,犹豫不定。 狂风呜嚎,白浪掀天。忽然一个大浪拍在船上,溅了他一脸,呛得他眼泪直流,正要挥手去擦,却突见玄蛇目露寒光,凶焰大炽,血盆大口猛张,一股骇人地吸力瞬时将他卷住,没容他一声惊呼,眼前一黑,连人带桨被吸进了玄蛇腹中。 “傻小子!”蓝衣女子失声娇呼,玄蛇却不顾她,振翅高冲,腾空而去。 天旋地转,眼前漆黑一团,腥臭刺鼻,赵冰珏惊魂未定,脚底忽然一空,“哎呦”低呼,身不由己的朝着玄蛇喉咙中滑去。 赵冰珏大凛,惊怒间顺手握起船桨一端,狠狠的向周围刺去,但四周软绵绵得腥滑异常,毫无着力点,扑通一声直坠而下,赵冰珏心中一沉,过了片刻,“砰”地撞在黏滑柔软的肉壁上,翻身弹起,又跌跌撞撞得朝下滑了三四丈,方才停稳。赵冰珏暗呼糟糕,平日里多以这些山禽猛兽为食,难道因果轮回,今天也要填了别人的腹么? 迷迷糊糊间只觉眼前光影晃动,一股清冽的气流扑面而来,神志陡然一清。凝目四扫,周围是一个直径约两丈的红色腔室,不远处的肉壁上悬挂着一个巴掌大的八卦盘,正幽幽地泛着七彩炫光,光怪6离,诡异夺目,一道道清爽的气流正从八卦盘上散出。 赵冰珏心下大奇,惊怒稍减,小心翼翼地摸索过去,只见这八卦盘晶莹通透,光滑异常,等了片刻,并未有他,当下壮着胆子伸手去摘。刚一触碰,突然手掌剧痛,如遭电击,心中大骇,想要撤手已然不及,全身的力气如水流一般,一股脑全被八卦盘吸了过去。赵冰珏惊骇难言,心念电转,冷汗涔涔。就在此时,八卦盘陡然一转,精光四射,一股巨力四散开去,赵冰珏胸口一痛,登时被飞弹抛出,撞在身后的肉壁上,嗓子腥甜,“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八卦盘炫彩夺目,刺的他睁不开眼来,赵冰珏周身气血翻涌,索性闭上双眼,不再去看,心中又惊又奇。 过了片刻,强光尽敛,赵冰珏眯眼看去,登时全身一颤,寒毛尽乍,不远处竟然凭空端坐着一个须皆白的黄衣老者。 (4) 相托 赵冰珏素来胆大,此时也不禁心中毛,实是眼前之事太过诡异。八≥一中文≯网 过了半晌,那老者却仍一动不动地盘坐在地,赵冰珏心中怦怦直跳,今天之事实在匪夷所思,饶是他冰雪聪明,一时间也难以想明其中因由。 那黄衣老者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赵冰珏深吸口气,试探道:“前辈?” 炫光渐敛,无人应答。 赵冰珏周身酸软剧痛,挣扎半天方才爬起,想起西湖之上的惨景,难道这老者和自己一样,也是被玄蛇吞进来的吗?缓缓走去,伸手一试,果然全身冰凉,鼻息全无,想来已经坐化多时。转念一想,只怕过不了片刻自己就要步他后尘,葬身玄蛇腹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颓然坐到老者旁边,顺手捡起跌落在地的八卦盘。这八卦盘只有巴掌大小,结构细巧,精致透明,中间微微凸起,红光跳动。把玩片刻,见那红光时亮时暗,每亮一下,八卦盘便轻颤一下,短促而又有节奏。赵冰珏“咦”了一声,无意间一瞥,这才看清,八卦盘正中的太极鱼线两端刻着两行蝇头小字:“微妙玄通,天地芸生,参一道法,万物同宗。月之阴兮,日之阳胜,阴阳混成,天下可盈。”那红色光线,正是顺着这两行小字不断的穿梭游离。 想起自身处境,赵冰珏不禁摇了摇头,喃喃道:“什么大道阴阳,称霸天下,人生在世,到头来还不是难免一死,终究是空,得了天下,又有何用?” “哈哈!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能看的这般豁然确斯,实在难得!奈何却有这么多人堪不破,看不透,悲哉悲哉!”突然一道爽朗苍老的笑声嗡嗡传出,震的赵冰珏双耳一痛。 赵冰珏吓了一跳,翻身跳起,失声道:“谁?”念头一转,大喜道:“前辈是你吗?”低头看去,那老者却仍旧双眼紧闭,动也不动,渐感失落。 那声音哈哈大笑道:“小朋友,你只猜对了一半,是我又不是我。” 赵冰珏听这声音宽厚宏亮,似乎并无恶意,心中稍安,疑道:“晚辈愚钝,不知前辈何意。” 那声音笑道:“万物无常态,你看见的我并非是我,但万法轮回,殊途同归,非我亦是我。” 赵冰珏似懂非懂,呐呐道:“那前辈你在何处?” 老者笑道:“我不正在你的手中。” 赵冰珏“啊”的惊呼,低头看向手中的八卦盘,惊道:“你……你在这里面?” 那老者嗯了一声,笑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赵冰珏见那八卦盘红光时隐时现,老者每说一句,红光便亮一下,知那老者所言非虚,正是被困在了八卦盘中,答道:“晚辈赵冰珏。” 那老者自言自语道:“冰珏,冰珏?这名字倒有趣的紧,小朋友你可认识琈兮仙子?” 赵冰珏摇头道:“晚辈不识。” 那老者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也许是我想多了。”转而哈哈笑道:“老头子道号赤望,没想到将死之际能遇到你,也算是莫大的缘分。” 想起当前处境,赵冰珏心中一沉,但他向来豁达,心知既已如此,担忧也是无用,当下哈哈笑道:“赤望前辈说的是,黄泉路上能与前辈为伴,倒也不显得孤单。” 赤望道:“小朋友,你如何会在玄蛇腹中?” 赵冰珏见这老者言语豪迈开朗,又同病相怜,心生惺惺相惜之情,好感顿生,当下一五一十将自己如何被玄蛇吞入腹中一一道来,无所隐瞒。 赤望听后长叹口气,苦笑道:“玄蛇出,神龙殁,五行生,天地合。没想到一切因我而起,却不能因我而终,山雨欲来,只怕天下又将生灵涂炭啦。” 赵冰珏不知其意,皱眉道:“前辈……” 赤望顿了顿,沉声道:“小朋友,老头子大限将至,我有一事相托,不知你是否能够答应?咱俩萍水相逢,本不该强人所难,但事关重大,也别无他法了。” 赵冰珏听他话音凝重,又说不出的落寞萧索,忍不住点头道:“前辈尽管说,晚辈定然竭尽所能。”转念一想,自己困在此处,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一命呜呼了,如何竭尽所能? 赤望不知他所想,见他答应的斩钉截铁,哈哈笑道:“这件事可艰难凶险的紧,你可想清楚啦?” 赵冰珏热血上涌,朗声道:“前辈放心,只要晚辈还有一口气在,必然不负所托。” 赤望透过八卦盘向外看来,见这少年眉清目秀,心中倒也喜欢,扬声笑道:“既然如此,你先将我口中的东西取出来。” 赵冰珏一愣,不知他所说的口中是哪,无意间一瞥,看见盘坐在旁的黄衣老者,顿时醒悟,想来这正是赤望的肉身。当下小心翼翼地捏住他脸颊,轻轻掰开嘴唇,“咕咚”一声,从里面滚出来一个拇指大小的黄色珠子,赵冰珏顺手接住,正要说话,突见这老者本来苍白的脸庞瞬间红润起来,片刻之间皱纹尽消,头眉须也变成黑色,不一会便变成了一个翩翩少年的模样。赵冰珏“啊”的低呼,又惊又奇,不待他细想,这“少年”迅的再次老化,沟壑横生,鬓如霜,转瞬间皮肤干涸,瘦如枯槁,身形逐渐缩小。突然间黄衣鼓荡,风烛的残躯顿时龟裂四散,宛如万千星辰,点点碎碎,消失无踪,独留一堆衣衫,铺在地上。 赵冰珏僵立原地,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赤望苍老的声音哈哈笑道:“珠流璧转,大梦春秋,生老病死,皆若浮云朝露,一场梦幻,小朋友何必伤神。” 赵冰珏心中五味杂陈,怅然若失,不禁悲从中来。 赤望叹了口气,道:“树犹凋落,人何以堪,只是心愿未了,如何堪往。” 赵冰珏见他豁达洒脱,心中敬重更盛,脱口道:“前辈放心,晚辈定不会负前辈所托……”话音未落,突然周身大震,天旋地转,横身摔倒,耳边隐隐传来一声骇人巨吼,想是玄蛇糟了重创。眼前突然浮现蓝衣女子那清丽绝色的面容,心中一动,难道是姐姐在救我么? 赤望突道:“小朋友,那回影珠你贴身收好,十日之内定要送与朱雀州的月鹿君火赤炎,到时可免了一场战祸,也免得生灵涂炭了。” 赵冰珏大吃一惊,不解道:“战祸?生灵涂炭?前辈此言何意?” 赤望道:“来不及解释了,你将珠子亲手交与火赤炎,到时自会真相大白,更能平息干戈,千万不能被旁人知晓,切记切记。” 赵冰珏点头道:“晚辈记住了,可是……”说话间瞥了眼四周,神色为难。 赤望哈哈笑道:“放心好了,老头子自然有将你送出去的法子。”话音未竭,八卦盘精光暴闪,耀眼夺目,一道赤红色光线喷薄涌出,击撞在玄蛇的肉壁上,“嗤嗤”连声,焦臭刺鼻,腔壁上登时被灼烧出一个豁口。 玄蛇吃痛,惨嘶悲吼,翻转四窜。 赤望沉声道:“去罢!” 赵冰珏本来跌坐在地,突觉一股巨力托着他直奔那豁口,心中一喜,大笑道:“前辈,咱们可以出去了吗?” 赤望笑道:“老头子本就全身筋脉尽断,最后一丝灵力也即将消散,只怕出不去啦,小朋友你要保重了……” 赵冰珏心中一沉,赤望此时的声音断断续续,虚无缥缈,极为虚弱,显然是刚才凭借最后一丝灵力破开玄蛇,救他出去。想至此,心中悲切难言,颤声道:“前辈……” 赤望哈哈大笑:“傻小子,你忘记老头子的话了吗,人生若大梦一场,聚散离合,又有什么好伤心的?老头子身上空无一物,这琉璃镜就送你作礼物吧。”顿了顿,赤望蓦地长叹口气,幽幽道:“小朋友,若有机缘,替我在无念崖上种一株玲珑丁香……” 声音渐转渐小,最终化作虚无,赵冰珏心中悲痛,泪眼朦胧,哽咽道:“老前辈……傻小子记下了……”眼前一黑,手中的琉璃镜红色光线随着赤望的声音消失黯淡,再无其他。 赵冰珏自小孤苦伶仃,四处流浪,今日虽然只不过与赤望相识片刻,却说不出的投缘,心里隐隐生出亲切之感,谁知眨眼间便天人永隔,忍不住心中凄苦,悲从中来,泪水险些夺眶而出。突然脚下一空,顺着豁口跌身栽出。 雷声滚滚,乌云满天。 赵冰珏仰面摔下,冰凉的雨水落在脸上,流到口中,苦涩难言,想起今日种种,似梦似幻。 突听一声娇叱,蓝影晃动,幽香愈浓,赵冰珏身子一轻,抬头看去,一双妙目又惊又喜的望着自己,丝飞舞,清丽如画,正是那蓝衣女子。 第二章 云起暗涌 (1) 流霞 乌云聚散,夜风吹卷。> 八一≧中文≯ 恍惚间只听蓝衣女子惊喜道:“傻小子,你没事吧?” 赵冰珏回过神来,只见绵绵细雨落在她的脸上,凝结成晶莹剔透的水滴,悬挂在下巴尖,摇摇欲坠,秋水般的眼眸中满是关切,心中感激不已,强笑道:“小小玄蛇可难不倒我,多谢姐姐关心啦。”想起赤望,心中不禁又是一沉。 蓝衣女子“噗哧”一笑,道:“我看你小命都丢了一半啦,还敢胡吹大气。” 话音未落,突见精光四闪,剑影飞舞,数道凌厉的剑气狂飙似的激射而来。抬头一瞧,七道人影穿梭交叠,将玄蛇团团围在中央。 蓝衣女子翩然倒退,“呸”道:“牛鼻子竟然背地偷袭,好不要脸。” 赵冰珏这才看清,那七人身着青色道袍,手持长剑,只听一方脸道士怒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妖女,你三番两次突施暗箭,与我们做对,到头来倒反咬一口!” 蓝衣女子携着赵冰珏轻盈地落在一艘小舟上,吃吃笑道:“牛鼻子只会诬赖好人,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偷袭暗算啦?” 那方脸道士冷哼一声,不待作答,突见玄蛇狂性大,庞大的身躯横冲直撞,几欲撕开裂缝,逃脱而出。几人面色大变,互视一眼,手捏剑诀,脚踏七方,七把长剑嗡嗡直震。方脸道士脸色惨白,沉声道:“上魁下杓,换位移形。”几人闻言当即抽剑倒退,以那方脸道士为中心,身影交叉,瞬间又凝结成阵。 玄蛇几次冲突不出,愤怒异常,腹部被赤望击穿的伤口正汩汩的流着鲜血,鼻息喷吐,焦躁欲狂,不住地左突右撞。饶是那七人配合熟练默契,咬牙坚持,也不由左支右绌。 赵冰珏遥望那七人,只觉他们之间看似毫无章法,却每每在关键时刻都能互补相救,险中占优。七人之间好似一张大网,牢牢的将玄蛇圈在当中,不由啧啧称奇。突听蓝衣女子格格笑道:“看来三清宗的七星阵也不过是徒有虚名,连自身都难保,何来流转不息、斩妖伏魔?笑死人啦!” 那七人一听登时大怒,“流转不息,斩妖除魔”正是七星阵的总纲,岂容外人污蔑,纷纷大骂不已。本来他几人面对玄蛇便不占上风,此时被扰乱心神,分心他顾,登时被搅得阵形大乱,险象环生。 方脸道士脸色一沉,蓝色长剑剑气喷舞,疾斩玄蛇右爪,喝道:“莫听那妖女胡言乱语,凝神守一!” 玄蛇吃痛,巨尾横扫,庞大的身躯凌空攀转,利齿獠牙,直吞方脸道士。 方脸道士大吃一惊,一剑出手,回收已然不及,心中一沉。 众人失声道:“师兄!”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清啸,湖面风狂雨骤,两道身影踏舟疾行而来,行在前面那人喝道:“妖孽敢尔!” 一道清脆的闪电划破长空,在光亮之下,赵冰珏方才看清前面那人是一中年道士。一身青色道袍,背负长剑,仙风道骨,眉宇之间显得极为愤怒。他身后那人很是年轻,十六七岁,眉清目秀,甚是俊朗。手中长剑嗡鸣,泛着寒光。 中年道士动作迅捷,眨眼即至,踏空而起,沉声道:“子云,你在此别动。”说话间,青色长剑戗然出鞘,瞬间脱手而出,流光曳舞,乍合即分。玄蛇悲鸣长嘶,周身大震,蜷曲着向上撩窜。 “流霞剑!”蓝衣女子秀眉微蹙,转而咯咯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老牛鼻子流霞真人叶平仙君。” 众人看见中年道人登时脸上一喜,恭声道:“师叔!” 方脸道士借机抽剑急退,长舒口气。 中年道人听见笑声,遥遥看来,远处小舟上站着一男一女,颇为面生,朗声道:“正是贫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不待二人答话,玄蛇怒目圆瞪,趁着方脸道士后退间隙,振翅俯冲而下。七星阵本就靠着七人同心协力,联手往复,对敌形成包围,阵式千变万化,流转不息。但一旦有一人失了方位,阵形登时大乱,失位之人立即就会陷入重重危险的境地。玄蛇灵智极高,正是瞅准时机,奋力撕开合围。 叶平仙君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妖物机灵如斯,不得不收起心思,念了句咒语,咒语方停,手中本来灰暗的长剑蓦地泛出青色光芒,剑身嗡嗡作响。 玄蛇仰天巨吼,似乎对那青色长剑有所忌惮,撇开那方脸道士,卷扑向叶平仙君。叶平仙君眼见如此,轻喝一声,长剑“嗖”的一声直击玄蛇腹部而去,青光爆闪,剑势凌厉。玄蛇身躯虽大却极为灵活,锋利的巨爪拍向长剑,巨尾翻卷,其势如狂。 叶平仙君长剑击偏,不退反进,贴着玄蛇身子,他眼光一扫,现玄蛇的腹部竟然有一道长达三尺的伤口,此时虽已愈合,但是蛇打七寸,这玄蛇虽然体型巨大,头下此处也必然是其弱点。想至此,心中一定,长剑反撩,碧光摇曳,“嗤嗤”伤口处冒出一丝青烟,玄蛇惨叫一声,巨大的身躯翻飞抖动,空中腥流迸裂,气浪爆舞,湖面登时泛起两丈大浪,激流涌动。 赵冰珏站在舟中,身上的衣服本就残破不堪,刚才又被舟中那大汉撕裂数处,此时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夜风吹来,不禁打了个冷战。但他性子乐天达观,素来景仰侠义英雄,见叶平仙君奋不顾身迎战玄蛇,谈笑自如,大为敬佩,不由暗暗喝彩。 玄蛇周身鳞片覆盖,唯有腹部最为脆弱,何况又戳中它的伤口,端的暴怒异常。只见它怒吼狂,冲天飞起,天空电光蛇舞,暴雨如注。 被称为子云的俊朗男子目光死死盯着空中,一刻不离,大雨之下,衣衫早已湿透。 玄蛇腾空三丈,肉翅倒卷,风驰电掣般冲来,巨口中炎流翻腾,热浪灼人,一颗巨大的火团涌将而出,直逼叶平仙君。与之同时,张牙舞爪,怒目圆瞪,眨眼间化作一道惊鸿,磅礴奔袭。 叶平仙君凛然一惊,向后急退。但玄蛇来的太快,眨眼即至,暴雨密织,风浪如狂,凛冽如实质的气流宛如万千刀刃,挥洒炸舞,摄人巨力笼罩而下。叶平仙君沉吟一声,祭起一个剑诀,长剑出手,迎着玄蛇疾飞而去。“嘭嘭”声响,无数风刃崩击断裂,玄蛇吃痛,冲势稍缓,但它不顾一切的扭身撞来,气势如狂,令空气为之一凝。与之同时,那团炎流热浪翻滚,在暴雨中竟毫不减弱。 赵冰珏拳头紧攥,心中怦怦直跳,一瞬不瞬的盯着空中的一人一蛇,手心已沁出汗水。 叶平仙君避无可避,炽热之下,纵身后退,口中兀自念念有词,他每念一句,青色长剑便亮了一分,待念到第九句时,这长剑已亮如白昼。呼吸间,炎流已至眼前,叶平仙君眼光凌厉,牙关紧咬,长剑瞬间脱手而出,剑光暴涨,杀气四溢。银色长剑悬在他身前,只听他哼了一声,长剑“倏”的扩大几倍,光芒更盛。 蓝衣女子扬声笑道:“我以为流霞真人有多大的本事,没想到片刻之间便用出了‘摧心华光诀’,可笑可笑。” 众人本就担忧惊惧,听她出言不逊,更是大为恼怒,纷纷破口大骂。 蓝衣女子却依旧笑吟吟的望着空中,对他们的叫骂好似没听见。 被称为子云的少年听到“摧心华光诀”五字时,猛然一惊,这口诀乃是极为霸道的两伤法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用出,抬头遥遥望去,心中担忧更盛。转念一想,“摧心华光诀”实为本门禁术,连自己都只是耳闻,这女子是如何知道的? 这少年名叫白子云,乃是叶平仙君的得意弟子,年纪虽不大,在武学修为之上的悟性却极高,叶平仙君往日里,倒也会偶尔对他提及这两伤法术,但却从未教他,所以他也只是听过罢了。 赵冰珏皱着眉头,看向蓝衣女子,只见她裳裙曳舞,娉婷袅娜,玉琢般的面容上似笑非笑,也不知是喜是忧,心道:“莫不是姐姐与那叶平仙君有什么过节吗?”他向来敬重英雄豪杰,见叶平仙君孤身御敌,早已大为心折。此时听见蓝衣女子出言奚落,不由大感为难矛盾,暗暗担心二人会大打出手。 叶平仙君对蓝衣女子的话语充耳未闻,沉声道:“仙乐九转,一曲宁神。” 白子云一愣,转而一喜,心道:“是了是了,我怎忘了这《宁神曲》。”当即从腰间取出一管洞箫,悠悠扬扬的吹将起来。 (2) 巫蛊 箫声清脆欢快,幽雅宛转,只如空谷幽兰,溪水叮咚。八≥一中>文 曲尽其妙,赵冰珏暗赞道:“妙极妙极。”心情为之一畅,索性收回心思,不再去想。 玄蛇鼻息喷吐,在这乐曲之下,凶焰稍敛。白子云一见,心中更喜。 蓝衣女子“呸”了一声,格格笑道:“自吹自擂,也不害臊,让你瞧瞧,什么才是仙乐。”说话间,从腰间取出一个巨大的螺角,放在唇边,“呜呜”地吹了起来。 赵冰珏疑惑的看向她,只见她春葱般的手指上下舞动,螺角声音尖细而高昂,钻入双耳,直达全身。 螺角声音本就比普通号角清脆嘹亮,经她吹来更是如走云端,扶摇直上。如荒海潮生,风高浪急。 听了一阵,赵冰珏心中寒意顿生。周身好似有无数虫蚁爬过,酥.痒难耐,想要避而不听,却觉得这角声有着说不出的魔力,竟身不由己随着声音游走,无法自拔。 众道士听她口吐狂言,纷纷嗤之以鼻,但螺声甫一响起,登时全身一震,真气流窜,险些控制不住、摔跌下去,心中大惊不已,当下不敢大意,收回心神,静气凝神。 白子云心中突突剧跳,真气岔乱,难受已极,手中的洞箫差点拿捏不稳,被此一搅,箫声断断续续,已全无音调。 叶平仙君沉声道:“眼观鼻鼻观心,收敛心神,抱元守一。” 白子云凛然一惊,少许回过些神来。但那号声云诡波谲,变化无穷,实难自已。且自己真气比她逊了一大筹,心神恍惚,他拼命的闭上双眼,静心凝神,却胸闷如堵,难以呼吸。 蓝衣女子吃吃一笑,号角声突然戛然而止。 “嗡”的一声,白子云眼前一黑,险些昏去。没容他长呼口气,号角声陡然急转而下,瑟瑟如风,如落花飘水。 白子云脑闷欲爆,恨不能纵声长呼,周身气息流窜,身体仿佛被撕扯成千断万断,痛苦燎烧。 叶平仙君极倒退,淡淡笑道:“贫道眼拙,刚才竟未认出南荒圣女,云婼仙子来,真是惭愧的紧。”话由未已,凝气于剑,“嗤”的一声,一股劲力凌空直袭蓝衣女子云婼仙子。 云婼仙子嫣然一笑,身姿曼妙的旋舞飞起,轻巧的躲了开去,然号角声终究是断了。 众道士长舒口气,待听到“云婼仙子”四字时,脸色一变,又惊又怒。 白子云瘫坐在地,心如擂鼓,直喘大气,衣衫早已湿透,一阵湖风吹来,凉浸浸的贴在身上,想起刚才仍心有余悸。 叶平仙君逼退玄蛇,笑道:“仙子技法精妙,这《弄海潮》本源自瑶筝弹奏,经螺角吹来却也能这般美妙绝伦,余音袅袅,佩服佩服。” 云婼仙子见叶平仙君谈笑自如,数次分心他顾,遥对玄蛇,犹占上风,心中讶异非常,格格笑道:“老牛鼻子倒也有些眼光,既然如此,那仙姑再送上一《葬魂曲》如何?” 白子云气力渐复,暗暗道:“这曲子一听名字就知道定然难听的紧,不吹也罢。” 叶平仙君哈哈笑道:“妙极妙极!”斜瞥间,只见云婼仙子嘴唇翕合,心中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脱口道:“螺角催生,南蛮巫蛊!” 云婼仙子拨弄着螺角,吃吃笑道:“牛鼻子好生迟钝,此时才认出来,是不是太晚啦。” 话音未落,四周惨叫迭起,被玄蛇掀落水中的游客,纷纷拼命的抓挠着自己的胳膊和脖子。 听见叫声,白子云如梦初醒,细细看去,他们的皮肤翻鼓蠕动,忽然间竟钻出无数五彩斑斓的虫子。有几人面目惊恐,失声惨叫:“水中……水中有东西……”拼命的朝着旁边的木板上爬去,但只过了片刻,眼耳口鼻中都钻满了虫子,鲜血浸染了一大片湖水。 腥臭扑鼻,白子云看的头皮麻,反胃欲吐。他也曾偶尔听师傅提起过南荒巫毒蛊术,但也只是耳闻,今日目见不由心惊肉跳,厌恶已极。他转念一想,凛然心惊,南荒妖族向来居于十万大山之中,距此几千余里,以三放山为界。自从十五年前汜方城被攻陷,则以朝霞山为界,两族仇深似海,互相对峙,边界更是战祸频生,不知这妖女潜伏进来有何目的? 叶平仙君心中不忍,叹道:“他们只不过是一些手无缚鸡的平民百姓,仙子又何必下此毒手。” 云婼仙子银铃般地脆笑道:“柴草人救火,自身难保。牛鼻子,你还是先想法子救下自己吧。那玄蛇听了我这仙乐,只怕恨不得活活吞了你果腹呢。” 果不其然,玄蛇玉盘似的双眼中赤红似火,本来收敛的凶焰此时熊熊燃起,幽幽地瞪着叶平仙君。巨爪凛冽,嘶吼着怒冲而来,空气迸流。 白子云惊呼道:“控魂术!妖女,原来玄蛇是你放出来的!” 云婼仙子道:“呸,小牛鼻子倒会诬赖好人,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放出玄蛇啦?” 白子云心知她必然不会承认,哼了一声,不再理睬。 叶平仙君纵身倒退,手中剑诀不停,剑气吞吐,“嗤嗤”数声,玄蛇口中的那团火球在犀利已极的剑光之下,四散开去,犹如烟火般姹紫嫣红。叶平仙君刚才数次分心,真气已然紊乱,此时迫不得已,只得心中一横,御着剑气直奔玄蛇巨口。玄蛇在控魂术之下,已然失去理智,腥风呼卷,身躯倒转,巨大的前爪猛的拍在流霞剑之上,气冲如牛。 “咔嚓”一声,流霞剑一折为二,断裂开来,叶平仙君闷哼一声,全身真气流窜,双眼一黑,口中腥甜狂涌,“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摇摇欲坠。断为两截的流霞剑光芒流失,随声跌落。 白子云见此变故,脸色惨白,失声道:“师傅!” 叶平仙君摆了摆手,却听云婼仙子笑道:“老牛鼻子的本事果真稀松平常的很。”话音未落,突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天长呼,云婼仙子大吃一惊,回头一看,登时花容失色。只见赵冰珏面目狰狞,周身赤红,本来清瘦俊逸的脸上竟然长出几块鳞片,皮肤不住的翻涌起伏,说不出的可怖。 赵冰珏仰头狂呼,五脏六腑好像翻江倒海般,一股无名的力道从后背疯狂涌入,骨骼“啪啪”作响,如坠火海,连血液都在沸腾。这种煎熬,好似无数次出现在梦中,又好似离自己遥不可及,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清晰入骨。 云婼仙子面色苍白,颤声道:“傻小子……你……怎么样啦?”想要上前,却见他怒吼一声,猛然拔地而起,这一跳竟然跃起三丈有余,直撞向空中的玄蛇。 玄蛇铜铃似的眼睛中露出一丝惊恐,猝不及防,竟被撞了个正着,“格啦啦”一声脆响,玄蛇惨嚎飞跌,空中洒下一蓬血雾。 叶平仙君无意间一瞥,看见他后背腰间上方,隐隐有一块六足四翼、形似妖兽的红色胎记,此时正幽幽地泛着红光,狰狞可怖。叶平仙君“咦”了一声,突然脸色陡变,毫无血色,脱口道:“南蛮蛊印,凶兽帝江!” 听到“帝江”二字,云婼仙子“啊”的惊呼一声,凶兽帝江乃是南荒极为古老的蛊毒封印,已然失传百余年,连她也紧紧只是听过,不知怎会出现在这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又怎会突然作?转念一想,心中一沉,定是刚才我的控魂术,不小心催动蛊咒,方才失控。越想越是担忧懊恼,紧张的望向赵冰珏,只见他喷出一口鲜血,跌身摔下。 云婼仙子腾跃而起,一把接住赵冰珏,哽咽道:“傻小子,你……你没事吧?” 赵冰珏只觉气血翻涌,天旋地转,体内那股霸道的劲力疯狂肆虐,想要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而空中的玄蛇喘息连连,显然也受了重伤。吼叫几声之后,展翅飞去,逐渐隐没在茫茫的夜色中。 赵冰珏呆呆的躺在云婼仙子的怀中,鼻中净那股奇异的幽香,夜风呼啸,吹在脸上、身上,带着一丝寒意,直浸心底。他缓缓睁开眼,看着云婼仙子满是担忧、泪光盈盈的双眼,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哀嚎,不由惊怒交迸,厉声道:“那些人……与你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如此残忍的杀了他们……” 云婼仙子瞧着他愤怒冷厉的眼神,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疼痛,冷笑道:“臭小子,原来你也和那牛鼻子一般糊涂。你与他们也素不相识,又怎知他们和我无怨无仇?你们残杀我族人无数,他们与你们又有何冤仇?你们用刀剑杀人,我用蛊杀人,同是杀人,又有什么区别?” 赵冰珏张口结舌,听她咄咄的连番逼问,一时语塞。虽明知她强词夺理,意此而言他,却也不知如何反驳。想起幼时父母因战乱惨死的情景,不禁心有戚戚,低声道:“你杀了……这些人,良心难安……他们死了倒也罢了,但是他们的家人多伤心难过……” 云婼仙子见他脸色稍缓,心中不忍,柔声道:“傻小子,你太单纯善良,看到的只是表面,可人心的险恶,你又如何看得见?” 赵冰珏不知她何出此言,但听她言语真切,忍不住向她看去。夜风习习吹卷,绵绵的细雨飘飘洒洒,落在她的脸上,而她的眼中却满是关切的望着自己。赵冰珏心中一暖,突觉头痛欲裂,不由痛苦的呻吟一声,终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3) 埋伏 云婼仙子吃了一惊,将手掌抵在他的后背,绵绵的真气徐徐输入他体内,心中惶急,担忧道:“傻小子,你没事吧?” 白子云见叶平仙君服了丹药,脸色稍有好转,这才担忧稍减,怒道:“妖女,这人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他身后那七人本以为那少年与这妖女同属一路,谁知他却怒斥这妖女心狠手辣,心有戚戚,登时生出同仇敌忾之心,纷纷呵斥道:“恶毒妖女,放开那少年!” “非我族人,其心必异,小妖女,你潜入云泽到底有何阴谋!” 云婼仙子只觉自己的真气如泥流入海,不仅毫无效果,反而激起赵冰珏体内真气的抵抗,灼人的气浪反击而出,震得她玉手酥麻,心中又惊又奇,扬声笑道:“牛鼻子多管闲事,我救他杀他,与你们何干,你要我放开,我却偏偏不放。八一小说网 ” 方脸道士气脸色涨红,怒道:“牙尖嘴利的小妖女,今日定然饶不得你。”说话间,七人捏起剑诀,将云婼仙子团团围在中央。 云婼仙子呸了声道:“枉你们自诩名门正派,却只会人多欺负人少,七个男人欺负我这个弱女子,传出去也不怕笑掉大牙。” 方脸道士冷笑道:“像你这般心狠手辣的弱女子,只怕比世上所有男子都要恶毒。” 云婼仙子格格笑道:“臭牛鼻子倒看得起我。” 叶平仙君吐出一口浊气,缓缓起身道:“仙子,这少侠身中奇蛊,纵然与你无关,也定与你族中有莫大关联。他体内现在有两股极强的真气流窜抵触,互相绞杀,若不及时救治,只怕会筋脉尽断,爆体而亡。莫不如将这少年交与贫道,带回宗中医治。” 云婼仙子吃吃笑道:“老牛鼻子算盘打的倒好,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么?”说话间一把抄起赵冰珏,飞身跃起。 方脸道士脸色一变,脱口道:“布阵!”七人穿梭往复,登时又将云婼仙子围在中间。 叶平仙君朗声道:“仙子,得罪了。”半把流霞剑挽起一个剑诀,飞花碎玉似的朝着云婼仙子罩去。 云婼仙子抽身倒退,那七人虽然内力修为稀松平常,但胜在心意相通,环环相连,一时之间倒也冲脱不出,回身又见叶平仙君三道剑影直逼自己身前三道大穴,俏脸微变,笑道:“来的正好!”轻轻一抽,腰间的蓝色丝带宛如游龙一般绷得笔直,透过三道间隙,圈向流霞剑。 叶平仙君流霞剑回旋一绕,荡开丝带,冲势不停,又是三道剑影飞飙而出。 后有拦截,前有追击,云婼仙子身子一矮,重又落到了小舟之上。 叶平仙君凌空陡转,半截流霞剑犹如一道惊鸿,瞬间脱手而出,自上而下,疾刺向云婼仙子。 云婼仙子“哎呦”一声惊呼,跌身倒退,但终究慢了半步,袖子被划开一道口子,露出凝脂般的玉臂,腰间的黄色锦囊袋也飘落在地。 叶平仙君本就无意伤她,微微一笑,手掌变幻,探向云婼仙子腋下的赵冰珏。 云婼仙子修为本就不及叶平仙君,况且还携带一人,这一下猝不及防,只觉怀中一空,赵冰珏已被叶平仙君揽在身前。 叶平仙君从怀中掏出一颗小指大小的灰色丹药塞进赵冰珏嘴中,待他咽下,方才将他抛向正自焦急的白子云,道:“子云,带他回三清宗,请掌门师兄医治,掌门师兄见他自会知晓原因。” 白子云一愣之下飞身而起,接住赵冰珏,担忧道:“师傅,那你……” 叶平仙君拂身倒退,笑道:“碍不得事,你去吧!” 白子云见七位师兄将云婼仙子困在舟上,这才稍稍安心,劲力催脚下的小舟,摇摇晃晃向着岸边飘去。耳听着云婼仙子娇叱道:“老牛鼻子卑鄙无耻……”话音未竭,人影交叠,几人重又缠斗在一起。 骤雨初歇,乌云离散。远处残存的几艘画船上,幽幽散出几许光亮,蒙蒙的照在湖面上,狼藉不堪。 白子云无心他顾,朝着岸边徐徐驶离,回身望去,见湖心漆黑一团,早已瞧不见人影,这才放下心来。 到了岸边,白子云下了小舟,携着赵冰珏,口念“御风诀”,大步流星,一路向东,择路而逃。此时朝日初升,东方已露出一丝鱼肚白。 出了西湖,一碧千里,远处群山连绵起伏,乃太华山境。 太华山山势陡峭,崖高千仞,无论寒暑,山上具有鸟兽相鸣。更为惊奇的是自山腰以上好似被斧头劈开一般,从中分立。据传七百年前,云泽第一神帝宿曜真神大成渡劫,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滚滚而下,他手持昆仑剑,仰天巨吼,集天地之气,毁天灭地之力劈开太华山。之后他肉体尽皆被毁,昆仑剑也随之消失,是否渡劫成功便无人可知了。 所以太华山的两个山峰直插天际,遥遥相对。双峰相对一面崖壁光滑异常,两边皆是如此,甚是瑰丽险奇。素有“太华山断,天地两边”之谚,自古便被称为云泽第三大奇山。 过了平川,白子云不由对怀中的赵冰珏大感惊奇,本来这少年浑身炽热,体内气流一浪高过一浪,脸色忽白忽红,可只过了这片刻,竟然气息内敛,脸色也已恢复如常。莫不是师傅的灵丹妙药起了作用吗?想想又觉不是,若是真有作用又何必赶回三清宗,岂不是多此一举。 不容他细想,突听远处传来一阵苍凉的号角声,低婉回旋,由远及近。 白子云吃了一惊,是那妖女追来了吗,抑或是她的同党?脚下不停,前方树林渐茂,想也不想就钻了进去。 又奔行一阵,白子云不由气力渐竭,他虽然对于武学悟性极高,但毕竟太过年轻,修为不深。一口气跑了这么久,只觉口干舌燥。就在此时,突觉脚下一沉,好似踩到了什么东西。他兀不停歇,又向前奔去。他甫一落脚,只听“嘭”的一声闷响,身后方才踩踏之处,已被炸出一个深坑。 不容他分神,脚下又是一陷,他大惊失色,忙不迭又向前跃去。果不其然,他方一落下,身后又是一声爆响。他虽未被炸到,但飞溅起的山石击落在他腿脚,隐隐作痛。 如此连奔了七八步,皆是如此。他惊出一身冷汗,暗想难道那妖女早已经埋伏好了,等我自投罗网?转念一想,又觉不对,那妖女又不是神机妙算,如何知道我走哪条路? 正思忖间,忽见前方一丈之外横着一块巨大的山石,去路尽堵。他骇然四顾,突听“嗖嗖”数声,抬头望去,十余支巨矛凌空射来,劲风刮过,直逼面颊。一惊非小,不及思索,下意识向右翻滚。没等他落下,地面猛然升起,仔细一瞧,却是一张巨大的网子,兜头向他罩来。 白子云惊愕失色,这一连串情况生的极快,完全容不得他细想。匆忙间,他甩开剑鞘,长剑反撩,划向丝网。但那黝黑的网子似铁似铜,不知是何材质,“叮叮”几声,竟然喷出几道火花,毫无破损。 他斜瞥间,现黑网的一角悬在一颗巨树的树杈上,他眼疾手快,翻身荡开黑网,一把攥住绳索,借势一跃,向旁滚落。他怀中的赵冰珏,也被摔出去一丈多远,悠悠转醒。 白子云心惊肉跳,生怕又有什么奇袭陷阱,急忙一跃而起。但四周静的出奇,除了风吹树梢的“簌簌”声响,再无其他,这才惊魂未定的望向赵冰珏。 赵冰珏茫茫的睁开眼,只觉头痛欲裂,浑身酸软无力,一时之间不知今夕何夕。 白子云见他无事,不由松了口气,笑道:“你醒了,在下白子云,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赵冰珏靠在巨石旁,脑中混沌,半天方才想起昨日在小舟之上云婼仙子吹奏了一曲,自己只觉困乏不已,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怎么醒来时到了这儿? 白子云见他目光呆滞,茫然不知所措,忙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他虽不善言辞,但这半天来的事确实惊险异常,赵冰珏突然想起赤望所托,急忙向怀中摸去,见回影珠和八卦盘都在,方才松了口气。心中虽然一大团疑问,但此时身受重托,顾不得其他,当下振作精神,笑道:“多谢白兄相救,在下赵冰珏!” 白子云见他神采英拔,经历这许多生死之难,仍能谈笑自若,不由心中佩服,紧张担忧之情也淡了不少。正欲答话,忽听远处号角声断断续续,越来越近,马蹄声响,隐隐有十余人疾行而来。不由大吃一惊,沉声道:“难道是那妖女追来了吗?” 提起云婼仙子,赵冰珏心中五味杂陈,二人矮身绕过山石,小心翼翼的伏在树丛中,四下张望。 那十几人脚程很快,不一会便已至眼前。细细看去,是十一个短袍短袖的中年男子,并未看见云婼仙子,白子云才舒了口气。 只听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骂道:“他奶奶的,又让那厮跑了。二哥,我们要不要去追。” 循声看去,只见说话那人身材高大魁梧,粗壮的双臂青筋暴起,右肩之上扛着一把宽板巨斧,说话之间,左手叉着腰,脸上愤愤难平。 被他称为二哥那人,站在众人前端,比他瘦削了许多,头上缠着青布丝带,右眉有一条长达三四寸的疤痕,猛一瞧有几分狰狞。只见他皱眉凝视着地上的黑网和满目疮痍的炸痕,良久方摇头道:“并不是那孽畜,这地上有脚印。” (4) 狕兽 众人这才仔细查看,果然隐约间,有几个浅浅的脚印。八≥一中>文 见这些人并不是那妖女一伙,白子云心神稍定,索性也不隐藏,转过山石,缓缓走了出来。抱拳道:“我二人误入此陷阱,扰了各位,实在抱歉的紧。” 众人一愣,见走出来竟是两个少年,不由大感稀奇,疤脸男子打量着二人,尤不相信,沉声道:“是你二人破了此阵?” 白子云尴尬一笑,忙摆手道:“在下误打误撞,侥幸逃出,实不知这是何阵。” 却听那魁梧男子怒道:“他奶奶的,两个毛头小子,你们可知我们花了多少心血才设计埋伏好,却被你们这般胡搅蛮缠的毁了,前功尽弃,可恶至极。” 赵冰珏站在身旁,本未说话,现听他如此说,又想起刚才白子云所述,二人差点因此丧命,不由心中一怒,哈哈笑道:“他奶奶的,这般不费力气就毁了个精光,想来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众人一听,登时赫然而怒,那魁梧男子更是怒形于色,叱道:“臭小子不知死活,先让老子来教训你一番,看你如何有这么大的口气!”说话间巨斧一顿,“嘭”的一声嗑在山石之上,山石四裂,势达千钧,众人轰然叫好,纷纷四散开来,坐看好戏。 只听他嘿笑一声,抡起巨斧滴溜溜的在背后一绕,借势贯力猛地劈向赵冰珏。 疤脸男子急叱道:“牧力,慢着!”但已然不及,魁梧男子牧力显然正是怕他阻止,所以这一挑一劈极为迅捷,加之他本就气力群,这一下更是气势磅礴。 赵冰珏骇然一愣,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心念急转,慌不迭向旁躲闪。 不待他闪身躲避,白子云眼疾手快,真气游走,袖袍翻鼓,电光火石间抬剑挡去。 “噹”的脆响,巨斧劈在长剑之上,火花四射。长剑倏地偏折,猛然弹回,牧力登时向后退了半步,惊诧不已。与之同时,白子云连退两步,虎口如震,烈烈作痛,后退之余,长剑兀自“嗡嗡”直鸣。 白子云心惊道:“这人力气竟然如此之大,幸好他未出丝毫内力,只是凭着蛮力,否则,只怕这剑算是毁了。” 众人显然也是未曾想到,这十五六岁的少年,竟然能不落下风之下,硬接住这一斧。对他二人的轻视之心,倒也减了不少。 疤脸男子脸色阴沉,冷冷的扫了眼牧力,沉声叱道:“胡闹!”众人一见,登时鸦雀无声,默立在旁,显然对此人极为畏惧。 牧力鼓囊一句,正要说话,忽听“轰”的一声炸响,声若闷雷,四周鸟兽四散。紧接着一声巨吼,如龙吟虎啸,直震得人耳膜鼓动,回音不绝。 众人脸色陡变,惊呼道:“狕兽!” 连那沉着的疤脸男子也脸上也不由苍白了几分,遥遥望去,不远处树木摇晃倒斜,轰轰连声,越逼越近。 见这声势,白、赵二人也是一愣,只觉脚下大地颤动,站立不稳,想不出到底是何怪物竟然有这般气势。 疤脸沉喝一声:“快去断石台!” 众人轰然应诺,匆忙择路奔去。 但那狕兽来的极快,轰响阵阵,越来越近。没等众人奔行几步,已然飞跃而出,一个巨大黑影乌压压砸将而下,“嘭”的一声,断木折落,石屑四溅,扬起一圈尘土。 众人只觉脚下猛地一晃,险些摔倒。 赵冰珏这才看的仔细,这狕兽形似猎豹,却长着一对尖长牛角,浑身斑点浓密,双眼赤红,满嘴獠牙,垂涎欲滴,高达一丈有余。不由苦笑不已,刚逃过玄蛇,又遇到狕兽,猛然想起,狕兽向来被称为云泽大凶之兽,此兽出没必将天下大乱。陡然心惊,对应起赤望的话,心中一沉。 牧力怒喝一声道:“他奶奶的,你这孽畜,多次坏我好事,老子今天非宰了你作下酒菜。”说话间巨斧卷舞,横劈向狕兽胸前。 疤脸惊呼道:“三弟不可!”但是已然晚了,牧力气贯长斧,风声呼啸,“嘭”的闷响,巨斧结实的砍在了那狕兽前腿之上。只见一道血丝闪过,未等他得意,脸色登时惨白无比,满眼不信之色。 狕兽惊天狂吼,颈部鬃毛乍立如针,前腿竟然只出现了一个浅浅的伤痕。 众人被这怒吼直震得双耳嗡嗡作响,头晕眼花,见这千斤之力,竟然伤它不得,更是骇然色变,心沉海底。 赵冰珏虽然离的较远,但狕兽鸣啸如雷声滚滚,震耳欲聋,也不由皱起眉头。 狕兽闻见血腥味更加暴戾狂怒,铜铃般的双目血红如染,獠牙参差。只见它昂而立,半跃着举掌狂风似的拍砸向牧力。 牧力反应倒也不慢,闪身倒退,翻转巨斧迎着那巨掌轰然挥去。“咔嚓”一声,牧力跌身摔退,血喷如雾,斧柄竟折裂断开,倒刺向他的右臂。他右臂青筋暴起,传来一阵钻心剧痛,血流如注,巨斧断柄已然插入寸许。 狕兽仰天长吼,血腥刺鼻,湿漉漉的长舌上下卷舔,赤红的双眼中尽是贪婪狂恣。粗壮的巨爪毫不停歇,迎头朝着牧力拍去。 众人惊怒交迸,站在他身旁那二人犹自惊魂不定,但此时已顾不得其他,抽出后背长刀,呼喝着砍将而来。 狕兽凶悍勇猛,皮毛更是坚硬无匹,它不闪不避,巨掌反拨,“格拉拉”两声闷响,那二人哼也没哼,已被一股巨力掀高一丈有余,撞断数根树枝,远远摔落出去,喷出几口鲜血,就此一动不动。掉落在地上的两把长刀,锋刃翻卷,犹如废铁。 众人脸色煞白,呆呆的站在原地互相张望,不知所措。 白子云见这孽畜暴残狞恶,早已怒火中烧,紧紧攥着手中长剑,作势欲扑。赵冰珏忙拉了下他手臂,皱眉摇头道:“白兄,此地无傍无依,断不可与它周旋,先看下形式。”白子云恨恨的咬了咬牙,心知赵冰珏所言非虚,自己莽撞与它缠斗,定然讨不了好。 狕兽惊天嘶吼,捶胸顿足,獠牙交错,急不可待的朝着牧力张口吞咬。腥风狂卷,涎落如雨,血盆大口倒悬在上。牧力凝望着不远处的两具尸体,双目怒红如火,竟然毫不闪躲。 白子云大吃一惊,一个箭步急驰而上,一把将他拖后些许。 狕兽一咬落空,暴怒无比,喘息一声,骤然冲来。 牧力回身一瞥,没想到竟是这少年救了自己,心中杂涩难言,倒也冷静了几分。瞧见狕兽垂低掠,已至身前,忙一掌将白子云推开,自己借势一滚,贴着它的巨掌,险险避开。 狕兽虽然力大无比,但动作却迟钝笨拙,刚才牧力以硬碰硬,自是大落下风,自讨苦吃。 疤脸男子回过神来,大声喝道:“莫要与它僵持,快去断石台!” 众人幡然醒悟,心神稍定,飞跃着择路狂奔。 一路巨石横立,莽莽林密,众人净捡着树木茂盛的地方穿行。狕兽暴吼阵阵,却只能凭着蛮力,冲撞腾跃。但它力气奇大,倒有一半的树木被它撞的东倒西歪,枝折叶落。有三人闪躲不及,被断枝压到,狕兽一脚踏下,登时毙命。其余人眼见如此,却又救之不得,竟不禁眼圈一红,悲怆胸堵。 白子云拉着赵冰珏高飞低掠,随着余下六人向西疾奔,眼见林木渐稀,阳光灼灼,已经到了太华山的山脚下。 赵冰珏遥遥望去,见前方有一处高达二十余丈的断崖。崖壁之后群山绵延起伏,横峰侧岭,云雾缭绕间,龙跧虎卧,突兀森郁。而这处断崖实是太华山的余脉,不知因何,山体坍塌,闪出这一面光滑笔直的陡壁侧崖。 疤脸男子沉声道:“阿七阿八,你们去南面滑轮,阿木与我去北面滑轮。三弟和老五拖住那孽畜,莫让它冲破石阵。” 众人心知这狕兽凶悍暴残,想要逃走,万难活命,唯有只此放手一搏。当下分作三队,依言而行。 赵冰珏这才注意到,在前方的一大块空地中央,有一片由数块巨石组成的石墙,参差错落,看似杂乱无章,却似乎又有着某种难以言明的联系。巨石高约两丈,形状各异,横竖侧立,迷阵一般。在巨石阵的南北两侧,各有个小型石阶,顺阶而上,在石阶的拐弯吊台处,分别有个巨大的齿轮镶嵌在崖壁之上。齿轮上裹着一圈圈手腕粗的树藤,绷得笔直,直系上方。循着望去,不由一愣,原来这两个滑轮以断崖上的一块凸出圆石作轴,悬吊着一个长宽高各有两丈的黝黑笼子。 笼子顶端压着一块平滑光洁的巨石,硕大的石块重逾万斤。巨石的中间竖穿着一根一人粗的石柱,柱子上粗下细,末端尖削锋利,好似一根倒悬的锥子。石锥镶在笼子中央,垂直朝下,浑然一体。 赵冰珏心中明了,赞道:“设计这笼子之人真乃奇人也,用下方的石阵来迷惑对方,将它困住。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割断树藤,放下笼子,这笼子黑黝黝的坚实稳固,本就极重,再加上压着的巨石,连带下坠之势,即使是钢铁坚石,定也能砸成齑粉,更莫说狕兽这血肉之躯了。即便砸将不到,中间那根石锥竖在中间,定然也能穿个血窟窿,非死即残。若是没死,困在笼中,也不过是待宰羔羊。妙极妙极!” 白子云对赵冰珏的话似是没有听见,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中间的巨石阵,眉头深锁。转而脸色一变,大喜道:“是了,难怪觉得这般眼熟,原来是‘玄冀阵’!” 赵冰珏对此阵法闻所未闻,不待相问,只听“轰轰”狂震,狕兽撞断几根矮松,腾跃而来。 第三章 马疾香幽 (1) 破阵 牧力喝了一声,拔出崖壁下的一把长矛,对着狕兽铜铃赤目,甩将过去。八>一小说网 狕兽摇头晃脑,双角挑开长矛,鼻息喷吐,显然对挑衅自己之人仇恨更增。后足一顿,猛扑而至。 牧力早有准备,回身绕着石墙外围奔躲。若见它冲来,顿时闪身进入石阵,试图引它而入。但狕兽兀自站在外面,低吼连连。 赵冰珏一愣,心道:难道这厮已有灵智,看出这什么“玄冀阵”危险的很? 没容他细想,却见狕兽倒翻了一个跟头,竟然撇开牧力,一跃飞起,直奔石阶之上的阿七阿八冲去。 众人大惊失色,白子云脱口道:“小心!” 石阶吊台本就狭小异常,无处躲避,且狕兽此下出人意料,阿七阿八一愣之间,狕兽已至身前。二人脸色惨白,未等惊呼,只听“轰”的震响,乱石纷飞,狕兽的两根尖长牛角犹如两把锋利至极的刀刃,穿胸而过,血喷如注。 牧力呆立原地,张口结舌,又听“格拉拉”脆响,镶在南面崖壁上的齿轮断裂翻落,上方的树藤“嗖”的疾射而出,悬吊在上方的黝黑笼子急下坠。 疤脸男子虽然心中惊悸,反应倒也迅,猛地一把将自己身前的齿轮拉住。但笼子极重,他一个人又如何拉得住。 他身前的少年阿木,猛一咬牙,跃起攥住树藤。这树藤极为坚韧粗糙,“嗤嗤”连响,双手早已被划的血肉模糊,但下坠之势渐缓,铁笼在空中摇晃几下,终于停了下来。 这笼子本是南北两个齿轮共同吃力,方能平衡拉住,此时断了一根,已然倾斜。 狕兽旋冲怒舞,将那两具尸体飞抛甩出,洋洋得意。鲜血顺着它的头角流下,更增怖色。 牧力脸色铁青,怒火中烧,抓起脚旁的长矛,一跃而起,直插狕兽面颊。 狕兽拍开长矛,从石阶上怒冲跳下。牧力毫不闪躲,长矛反刺它腹部。他本以为狕兽腹部定然比身上脆弱,但只听“咔嚓”一声,长矛竟然一下折弯,断成两截。 牧力哼了一声,心中一横,扔下断矛,一把抱住狕兽脖子,肩膀死死的抵在它喉咙之上。 狕兽皮毛乍立,“呜呜”低吼,不住翻跳旋冲,试图将牧力抛将出去。但牧力双臂如箍,死死圈在它头角之后,任凭它如何抖甩也不放手。 白子云瞥了眼乱石横立的“玄冀阵”,心念一转,当下双足点地,御着青色长剑,直刺狕兽双目。 赵冰珏拳头紧握,心中怦怦直跳,喊道:“白兄多加小心!” 白子云虽然聪颖,但毕竟修行尚浅,功力不深,狕兽脖颈之上又挂着一个人,左掠右闪,一时之间也刺它不得。 牧力气力渐竭,心知如此拖耗下去,必死无疑,心中一狠,张口猛咬狕兽喉咙。鲜血腥咸,他“咕咚咕咚”连喝几口,直呛得的头晕眼花。 赵冰珏遥遥望去,见这牧力如此勇猛,心中倒也有几分敬佩。 狕兽吃痛,翻身乱撞,倒旋怒冲。牧力只觉双臂传来一阵钻心剧痛,身不由己松了开来,被狕兽一甩,狠狠撞在了巨石阵上,眼前一黑,险些昏去。狕兽怒不可遏,早已丧失神智,俯身急驰,势不可挡,直逼斜卧在地的牧力。 牧力双臂痛无知觉,只能靠着双脚起身闪挪。 “轰”狕兽双角撞在巨石之上,碎石四溅。它兀不停歇,俯冲低掠。牧力周身乏力,此次再难避开,不由长叹口气,闭上双眼。却只觉腰间一紧,已经被人抱了起来,睁眼一瞧,正是白子云。 白子云飞掠而起,径直冲入“玄冀阵”之中,将牧力放在石边,翻身跃上巨石。忙道:“阿五,你站在阵眼,我来牵引这孽畜。” 被称作阿五那人脸色惨白,呆立原地,双目无神,显然被刚才的场面吓得不轻。疤脸男子站在石阶上连喊四五声,却仍一动不动,瑟瑟抖。 狕兽横冲直撞,虽然已经陷入阵中,但无人站在阵眼遥相呼应,白子云捉襟见肘,顾此失彼,穷于应付,一时之间不仅困它不住,更是险象环生,几次险些被挑翻坠落。 赵冰珏手心已经沁出汗水,心中一定,朗声道:“白兄,我来助你!”说罢,奋不顾身的冲进阵中。 白子云急呼道:“不可……”但为时已晚,眼见赵冰珏已然进来,不由苦笑一声,心里莫名有些感动。 赵冰珏对这“玄冀阵”毫不知晓,在阵外方能靠着观察看出其中隐隐有着联系,但一入阵中,只觉天旋地转,连方向也难分清,几次三番险些正面撞见狕兽,心中惊骇之余更有一丝懊恼悔恨。 白子云心急如焚,脱口道:“混沌为一,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大凡行兵布阵,脱不了太极两仪、五行八卦的变化,这‘玄冀阵’只是较为简单的四象图阵,是为了困敌而用。” 赵冰珏一边注意躲避狕牛,一边又听白子云续道:“天地之间,一气而已,惟有动静,遂分阴阳。有老少,遂分四象。老者极动极静之时,是为太阳太阴;少者初动初静之际,是为少阴少阳。有是四象,而五行具于其中矣。水者,太阴也;火者,太阳也;木者,少阳也,金者,少阴也;土者,阴阳老少,木火金水冲气所结也……” 白子云白衣翩舞,长剑嗡鸣,不时骚扰狕兽,同时扬声传授,择重解释知无不言,没有半点隐瞒。 赵冰珏起初由于一时冲动,不仅未能帮助白子云,反而有所拖累,心中惴惴自责,而且疲于应对,并未全意倾听。但他天性聪颖,慧心灵性,白子云每说一句,他便有所顿悟,到后来已然沉浸其中。 白子云又道:“太极,而生两仪,两仪谓天地、谓阴阳。天地一分,自有东西南北四方,简而简之,谓之四象。东木西金,北水南火。阴中之阴谓太阴,阴中之阳谓少阳,阳中之阴谓少阴,阳中之阳谓太阳。而后太阳之阳为乾,太阳之阴为兑,少阴之阳为离,少阴之阴为震,少阳之阳为巽,少阳之阴为坎,太阴之阳为艮,太阴之阴为坤。八卦乾、坤、震、巽,坎、离,艮、兑除取法物象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其实八卦不过阴阳,四象不过是二物,太极动生阴阳,天地不过一阴一阳而已……” 赵冰珏兀自念着:“一天一地、一阴一阳……”他虽然对武学修炼全然不懂,但贵在卓荦强识,颖悟绝伦。当下福至心灵,只如醍醐灌顶,狂喜道:“是了是了,上为离,离为火,属少阴之阳,即西;下为兑,兑为泽,属太阳之阴,即南。”他抬眼一瞥,笑道:“应该是这儿!”说着左踏两步,站在一横一竖两块巨石中间。 白子云大喜,道:“赵兄弟冰雪聪明,这么快就能领悟,可比我强多啦!” 疤脸男子和牧力更是惊骇不已,四象八卦的变数何止千百,自己学了三年方才小成,堪堪能驾驭此阵,没想到这少年不过片刻之间就能领悟,其悟性之高,当真百年难遇,闻所未闻。 赵冰珏哂然一笑,道:“白兄,我来做这阵眼,你把它引过来!” 白子云笑道:“甚好!” 赵冰珏抬眼四望,稍一思索道:“上乾下坎。” 白子云依言而行,向东南方移去,刚一踏至,便听见身后“轰”的震响,先前的位置已被狕兽撞出一个大坑。而自己这一步,却恰好躲避了狕兽的再次追击,心中兴奋,对赵冰珏更信任了几分。 赵冰珏顿了一顿,续道:“上巽下艮。” 白子云向东一步,转而折向北,穿过两块巨石,遥望狕兽。 狕兽每每要追至,都被一个转角轻松甩开挡住,端的暴怒无比。巨尾抽在石墙之上,尘土飞扬。好在这些石墙坚韧有余,任它如何角尾相加,却仍然不动如山。 “玄冀阵”变化繁复,赵冰珏每拆解一步,都觉得精妙无比,惊骇之余更觉舒畅,放佛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他与白子云相视一眼,哈哈笑道:“上离下坤!” 白子云心中明了,拔身飞起,双脚点在石墙之上,绕了一个弧线,方一站定,就听赵冰珏大声道:“快切断树藤!” 疤脸男子早已就绪,手起刀落,“嗤”树藤应声而断,黑色笼子夹着万钧之势,急坠而下。 白子云甫一落脚,立马翻身前跃。而他身后的狕兽却陡然一转,正好落入阵心。“呼啸”不绝,黑色铁笼旋空舞转,兜头砸下,气势如虹。 “轰”的一声爆响,夹着一阵悲惨怒嚎,众人只觉脚下剧颤摇晃,白、赵二人站立不稳,仰头摔下。“轰轰”连震,尘土飞卷,漫天迷雾,靠近阵心的几块石墙被砸的断裂飞溅,崩过二人头顶。 山风吹袭,尘埃渐散。 赵冰珏躺在地上,遥望天空。蓝天澄碧,明净如水,几朵薄薄的白云似浪花翻涌,随风浮游。一阵不知名的花香袭来,沁人心扉。他心中快意难言,今天遇到的事情比他十几年加起来都要多,一时之间,恨不能纵声长呼。 (2) 青影 白子云一把将他拉起,二人相视一笑,足胜过千言万语。≯八一中>文 他二人本就少年心性,一日之间又接连共同遭遇了诸多生死磨难,二人惺惺相惜,早已将对方视为亲朋挚友。 赵冰珏自小流浪山野,孤苦伶仃,多曾受人欺凌,他生性洒脱,虽然从未记恨过,但毕竟孤独落寞。今日与白子云一见如故,对方不仅如此信任自己,且数次以性命相救,心中莫名感动,从未有过的温暖。 狕兽悲鸣长吼,二人这才回过神来,凝目看去,狕兽斜卧在地,直喘粗气,右边后腿已被石锥贯穿,血流汩汩,浸湿一大片山石。二人长舒口气,疤脸男子和身前的阿木也不由松懈下来,瘫坐在地。 白子云回想起刚才种种,仍心有余悸。蓦地想起操控毒蛊,手段恶毒的云婼仙子,只怕比这狕兽更加可怕的多了,不由苦笑道:“刚从那心狠手辣的妖女手中逃脱,又遇见这个凶悍狂猛的孽畜,今日倒也有趣的紧。” 赵冰珏哂然一笑,正欲促狭两句,却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格格娇笑,回一看,两丈之外的一块巨石上,俏生生的站着一个绝色女子。那女子眼波似水,双眉如画,山风习习吹卷,霞衣曳舞。腰间的那一串红铃,迎风“叮叮”脆响。只见她美目流盼,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嫣然道:“我这心狠手辣的妖女一不小心的就到了这里,只怕要让二位公子失望啦。” 白子云脸色陡变,颤声道:“你……你……” 赵冰珏怔怔的望着那女子,心中五味杂陈。 牧力等人虽然看不出这女子来路,但见他们二人对她如此惧怕,想来必非善类,只是此时精疲力尽,动弹不得,只得默不作声,小心观察。 白子云恢复神色,冷冷道:“你是怎么追到这儿的?” 云婼仙子笑靥如花,素手轻轻一挑,从腰间取出一个黄色锦囊袋。微微撑开袋口,倏而飞出一个极小的虫子。这虫子黄翅白身,只有米粒大小,若不是看的仔细根本现不了。 白子云一愣,失声道:“青影虫!” 云婼仙子吃吃笑道:“臭小子愣头愣脑,倒有些见识。” 赵冰珏闻所未闻,皱眉道:“青影虫是何物?” 白子云苦笑道:“青影虫原为一对,生在南疆,本是一卵孵化,互相依存,若是拆开,即使相隔百里,一只也能追寻到另外一只。”白子云心里豁然开朗,难怪当时自己逃走之时,云婼仙子毫不关心,原来早已设下埋伏。 不待他细想,果见又一只米粒大小的虫子从赵冰珏怀中飞出,“嗡嗡”的与空中那只交缠共舞,转而又飞入云婼仙子手中的锦囊袋中。 白子云心沉海底,云婼仙子心思缜密,明知当时若出手,也定然讨不了好。于是假装被围困,逃脱不出,抛下这锦囊袋,放出青影虫,待事后再来追寻。白子云正自自责,突然想起师傅让自己带赵冰珏回宗门,必有深意,当下心中一横,长剑翻挑如虹,贴着赵冰珏,疾刺向云婼仙子。 云婼仙子格格一笑,如穿花蝶舞般翩然跃起,倏而一折,不退反进,惊鸿间擦着白子云错身而过。异香扑鼻,白子云只觉腰间、胸口一麻,周身如箍,登时呆立原地,动弹不得,连说话也是不能,只剩下双眼骨碌碌转动,颇为滑稽。 香风顿止,云婼仙子轻盈地飘回原地,脆声道:“呸!果然是老牛鼻子教下的小牛鼻子,只会偷袭暗算。” 赵冰珏看了看云婼仙子,又看了看白子云,左右为难。他流浪云泽十余年,对天下之事本就不甚关心,西湖之上,云婼仙子数次相救自己,早已对她心生亲近之意,但见她竟然片刻间便杀害数十条无辜性命,正自恼怒,又听白子云细数了南荒妖族无数罪行,更是义愤填膺。蓦地想起身受重托,万不可让这妖女知道,于是哈哈笑道:“姐姐乃仙女下凡,兰质蕙心,这小小凡人自是骗你不过。” 云婼仙子唇如花开,直笑的花枝乱颤,啐道:“小鬼头,你小小年纪就这般油嘴滑舌,倒会讨姐姐欢心。” 赵冰珏见云婼仙子吐气如兰,笑靥嫣然,声音柔媚的好似在撒娇一般,不由一阵意动神摇。抬头望去,午后的阳光透过摇曳的枝头,斑驳地照在那张精致的俏脸上,娇媚如花。一句奉承的话语竟然堵在喉咙,一时之间思绪紊乱,不由得痴了。 云婼仙子瞧见他痴痴的望着自己,没来由的芳心一乱。若是别的男子这般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只怕她早已大怒,冷笑着挖下他们的双眼了。只是这少年,第一次在湖边初见时,就觉得无比亲切熟悉,瞧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竟不由漾起一阵难以言明的喜悦,她敛起心神,啐了一口道:“臭小子,你可看够啦?” 赵冰珏这才回过神来,脸上一红,心中怦怦直跳,尴尬无比。猛然间瞥见旁边的白子云,心中一沉,暗暗道:“万不能被这妖女所迷惑,要想法子救下白兄才是。”当下笑道:“姐姐美丽的紧,自是百看不厌,只是此地腥臭难闻,实在扰了雅兴,不如我们快些离开吧,另辟他地,把酒言欢不是更好。” 云婼仙子吃吃笑道:“小鬼头,别以为姐姐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若答应姐姐一个条件,姐姐自然会放了你身旁这个愣头愣脑的小子。” 赵冰珏哈哈笑道:“能为姐姐效劳,莫说是一个,哪怕一百个一千个,那也是抢也抢不来的。” 云婼仙子“扑哧”一笑,掩嘴道:“既然如此,快随姐姐走吧。” 赵冰珏没想到云婼仙子竟然这么爽快,倒是一愣,转脸故作轻松的望着白子云,飒然一笑,轻声道:“白兄,保重了。”他话音未落,只听“嗤嗤”数声,牧力等人惨叫迭声,抬眼四望,只见他们双眼怒睁,嘴角流血,已然毙命。他惊愕失色,犹不相信的望着云婼仙子,却见她双臂环抱胸前,眼角含笑,好似什么也没生一般。不由怒道:“你……他们又没得罪你,你为何下此毒手!” 云婼仙子盈盈笑道:“我只说放了这个傻小子,可没说放了他们。况且这些人偷听了这么久,送上一条性命不是正好么。” 赵冰珏张口结舌,胸闷如堵,听她蛮不讲理的辩驳,竟然无言以对。 云婼仙子不理会忿忿不平的赵冰珏,打了声口哨,“倏”地从林间跳出一直雪白玲珑的鹿角兽。云婼仙子一把揽住赵冰珏,跃上鹿背,贴在他耳边,柔声道:“小鬼头,莫要忘了答应姐姐的事情。” 赵冰珏脑中嗡地一响,周身如电。温香软玉,咫尺鼻息,他耳际酥麻难言,浑噩间只见她轻拍一下鹿角兽脖颈,鹿角兽低鸣一声,疾骋而去,赵冰珏只觉耳际生风,转眼已奔出数十余丈远。 山风鼓舞,吹过树梢,吹过侧崖,吹动白子云的衣摆翻飞抖动。 过了良久,白子云只觉眼前黑影闪动,后背一疼,人登时松弛开来,他长吸口气,回身望去,大惊道:“是你!” (3) 月阳 (终于改了状态,二更送上,求推荐收藏!!) 鹿角兽脚程极快,四蹄如飞,周围光景变换,转眼间已不知奔了多少路程。> 网 赵冰珏坐在云婼仙子背后,眼见她背影婀娜苗条,体香萦绕,颈间肌肤莹白如玉,秀莛桦,不禁一阵心猿意马。蓦地又想起这妖女心狠手辣,呼吸间便杀了牧力等人,手段之狠毒,远想象,一时间悲愤交迸,心乱如麻。 云婼仙子似乎知她所想,嫣然一笑,柔声道:“傻小子,你可知我为何非要杀了那几人么?” 赵冰珏心神恍惚,只觉鼻息之间尽是淡淡的幽香,扰动心弦。他虽明知这妖女手段恶毒,杀人如麻,刚才也已亲眼目睹,但仍抱有一丝幻想,倒希望她能说出些理由出来。 云婼仙子美目流转,淡然道:“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赵冰珏脱口道:“也不过是些靠打猎为生的山村野夫罢了。” 云婼仙子脆声道:“傻小子,你觉得山村野夫会设计连环陷阱,会布置如此复杂的玄冀阵吗?” 赵冰珏一愣,心中细细回想了一遍,的确如她所说,但犹不敢确信,辩解道:“他们弄了这么多陷阱无非是想抓到那狕兽罢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云婼仙子柔声道:“傻小子,你可笨死啦,狕兽乃上古蛮兽,仅凭那几个陷阱便能困的住它么?他们布置玄冀阵,冒死杀了狕兽,你以为是因为狕兽肉香嫩可口,抬回去大快朵颐吗?” 赵冰珏一时语塞,半晌方道:“那是为何?” 云婼仙子吃吃笑道:“我以为赵公子天上地下无所不知呢。” 赵冰珏脸上一红,又听云婼仙子正色道:“他们诛杀狕兽,却是为了另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灵犀!”云婼仙子似笑非笑道。 “灵犀?” 云婼仙子点了点头,续道:“有狕兽的地方必有犀灵兽,若想抓到犀灵兽必先擒获狕兽。据传犀灵兽灵智极高,通万物,会说人言,能预知未来,有它出没,必是大祥之兆,天下归心,与昆仑山的白泽并称两大灵兽。当然这些都只是传说罢了,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区别呢。” 赵冰珏似懂非懂,只见云婼仙子眼波似水,遥遥的望着远方,似是隐藏了什么。 云婼仙子收回目光,盈盈笑道:“小鬼头,若不是姐姐救了你,只怕此刻你早已被那些人带回去,代替那狕兽,大卸八块啦。” 赵冰珏虽不知此中因由,但直觉中他觉得云婼仙子定然没骗自己,又见她吹气如兰,幽香愈浓,心中不由一荡,方才的悲郁恨怒竟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当下哈哈笑道:“我的肉不香不嫩,可比狕兽差多啦,不吃也罢。”转而又想到了白子云,心中担忧不已。 云婼仙子轻声道:“放心吧,那傻小子的穴位一个时辰之后自会解开的。” 赵冰珏心结尽解,舒畅无以,想起赤望临终前的重托,暗想道:云婼仙子的心理如此捉摸不透,此事还是不让她知道为好。当下收拾心情,看来要想个法子,去一趟朱雀州才是。 云婼仙子轻轻抚了下鹿背,鹿角兽欢鸣一声,扬蹄驰骋,疾奔而去。鹿角兽一路向北疾行,到了晌午,二人胡乱吃了些干粮,重又北去。 赵冰珏满肚疑问,几次想开口相询,但看见云婼仙子语笑嫣然的神情,都咽了回去。鹿角兽扬蹄飞奔,脚程极快,身后的太华山已遥不可见。 又过了半日,天色近晚,暮已西沉。赵冰珏遥遥回望,夕阳映照重峦,霞光如霓,此地早已经远离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风华郡了,心中悲喜交集,惘然若失。 初夏的晚风吹拂面颊,暖意融融。赵冰珏悠悠回过神来,只听云婼仙子嫣然道:“我们到啦。” 顺着云婼仙子的目光,遥遥看去,彩楼巍峨,琼阁错落。借着霞光,依稀辨认出恢弘的城楼上镌刻着三个大字:月阳城。赵冰珏一愣,只觉月阳城三字极为耳熟,转念一想,不正是昨夜遇到的那天苏所说的地方吗?心中一大团的疑问,不待细想,云婼仙子已轻盈地跃下鹿背,领着他径直走入城中。 此时夜幕渐临,华灯初上。莹白的玉石路延至尽头,远处飞阁流丹,冲天迤逦。映着绚丽如虹的灯笼,红彤彤的焕魅然,明艳壮丽。 赵冰珏从未来过此地,只觉薄暮的最后一丝余晖普洒在红砖绿瓦、楼阁飞檐之上,如诗如画,不由愣愣出神。 云婼仙子似也颇为感触,霓光映照她的脸颊,酡红如醉,幽幽叹道:“倚壁流煌,莫过月阳,只怕这天下再难找到一处比这月阳城更加富丽炫美的城池啦。” 赵冰珏心情舒畅,随着云婼仙子穿过人流如织的街道,一阵香味飘来,肚子不由“咕咕”叫了起来。奔波这大半天,赵冰珏早已饥饿难耐,又被这四溢的脂香勾起食欲,更觉饥肠辘辘,吞了一大口馋涎。 云婼仙子吃吃一笑,当下找了家酒肆,选位落座。 待到饭菜上来之时,赵冰珏早已按耐不住,大快朵颐,囫囵吞枣,哪还有心思细细品尝。狼吞虎咽的吃了两大碗米饭,这才作罢。看着一桌子菜肴,摸了摸肚子,眼中还有些意犹未尽。 云婼仙子笑吟吟的看着他,促狭道:“赵公子这是三天三夜没吃饭了么,莫把姐姐吃穷啦。” 赵冰珏看见她美目流转,直直的看着自己,虽知她在开玩笑,也不禁脸上一红。 云婼仙子格格一笑,只简单的吃了点点心,便起身结账。 酒肆外灯火通明,虽已入夜,却依旧人流如潮,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赵冰珏本就生性豁达,刚才之事虽然窘迫,但少年心性,却并未挂记在心。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繁华无比。他事事新鲜,不由玩心大起,四处张望。云婼仙子也不介意,随他赏玩半晌,方才找了个客栈落脚歇息。 躺在床上,雅阁精致,衾枕柔软,清香沁透。赵冰珏思绪如潮,心乱如麻。想起今日之事,好似梦境,犹不真切,辗转反侧良久方才沉沉睡去。在梦里一会梦到自己以前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一会梦到与白子云把酒畅饮;一会又梦到云婼仙子站在阳光下笑靥如花……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一阵敲门声方才惊醒。睁眼看去,天已大亮。 他翻身爬起,睡眼惺忪的打开房门,定睛一瞧,只见云婼仙子一袭素白外衣,轻裘缓带。满头青丝用白玉绾起,左手折扇轻摇,右手却抱着一捧华丽的衣饰。虽是男子装扮,却英气勃勃,丽色更增。此刻正语笑嫣然的望着他,赵冰珏不由一愣。 云婼仙子见他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禁格格笑道:“小鬼头,今日可要依着姐姐的意思,万不可反悔推脱,也不可问原因。” 赵冰珏哈哈笑道:“姐姐放心便是,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听你吩咐。” 云婼仙子吃吃一笑,将手中的衣服递给赵冰珏,抿嘴笑道:“换上吧。” 赵冰珏虽不明所以,但既已承诺,也不问其他,伸手接过衣服。 云婼仙子笑着背过身去,待他换完方才转过来,妙目定定的望着赵冰珏,眼神不由一亮,淡淡笑道:“不错不错,已然像了三四分。” 赵冰珏不知她所言何意,顾影自照,恍惚若梦,镜中之人丰神俊朗,玉树临风,几乎认不出那人竟是自己。 云婼仙子又从怀中取出一些物事,轻笑着在他脸上整理擦涂。 赵冰珏呆呆坐着,只觉云婼仙子的手指纤细冰冷,凉印印的贴在脸上,说不出的滑腻舒服。他虽然嘴上爱说一些没大没小的玩笑,但毕竟不过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一直红到耳根。小心翼翼的斜瞥了一眼,现云婼仙子巧笑嫣然,并未留意到他,方才松了口气。 云婼仙子精心布置了一番,左看右看,最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再次看向镜中,虽然仍是自己,却下巴略尖,面色白皙,嘴角微扬,眉毛上挑。猛一瞧有点秀气,实则阴厉跋扈之色,与自己本来面貌只有一两分相似,不由一愣,此人极为眼熟,猛然想起,这不正是天苏吗! 云婼仙子拍手笑道:“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月阳城二公子天苏了,可要记牢啦。” 见赵冰珏满脸疑云,云婼仙子笑盈盈地道:“天苏乃是月阳城城主月阴烛的次子,为人嚣张跋扈,放浪不羁。此刻你扮作他,万不可露出马脚,等下依着姐姐的意思就是。” 不待赵冰珏相问,云婼仙子便匆忙拉着他开门下楼,绕到后院,从马肆里牵出一头毛色雪白的高头大马,这白马鬃毛细腻如水,浑身一尘不染,头颅高昂,斜眼睥睨。 云婼仙子笑道:“这白马唤作流骢,正是天苏的坐骑。”说话间又从里面牵出一匹白马,只是比起这流骢来却差了许多。 赵冰珏疑云重重,不知云婼仙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见她事事都已备齐,当下也不多问,顺她而为。 云婼仙子轻盈的跃上马背,格格笑道:“天苏公子,我们这就走吧。” 赵冰珏虽然从未骑过马匹坐骑,但毕竟从小在山林间打猎,对服禽驯兽倒也颇有心得。当下依样画葫芦,一踏脚蹬猛地翻身上去。 流骢长嘶一声,起初对赵冰珏颇为抗拒,接连甩跃,但赵冰珏早已易容成天苏,所以这白马只颠簸了几下便安静顺从了下来。 赵冰珏坐在马背,新奇不已,抚摸着它的鬃毛,笑道:“马兄,今日扮作你的主人唬骗与你,实是迫不得已,日后若有机会,定当以真面目示你道歉。” 云婼仙子妙目莹莹的望着他,不禁莞尔一笑:“天苏公子,时候不早啦,咱们这就去吧,今晚你与它共睡一床,再促膝长谈也不迟。” 赵冰珏哈哈一笑,也觉荒唐,当下随着云婼仙子扬鞭奔出。 街道之上车水马龙,行人如梭,只有他二人骑马而行,颇为惹眼。不少人指指点点,却见云婼仙子脸色如常,轻摇折扇,毫不在乎。赵冰珏随她而行,心道:不知她让我假扮这什么天苏,意欲何为,若是问她,她现在定然不会说,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忽听街尾传来一阵“轰轰”震响,有百余人骑奔行而来,行人纷纷避让不已。他正要策马躲避,云婼仙子却一把拉住他,笑道:“终于来了。” (4) 天苏 忽听街尾蹄声杂沓,倒似有百余人骑奔行而来,行人纷纷避让不已。≧八一中≯文≯ 赵冰珏正要策马躲避,云婼仙子却一把拉住他,提着缰绳,横立路中央,轻笑道:“终于来了。” 赵冰珏不明所以,不等相问,那些人已到眼前。 为几人身着青色长袍,腰悬长剑,袖口衣角刻着些许月牙图案。瞧见有人横在街道,立即勒住坐骑,正欲喝骂。却见这二人风姿玉朗,白衣翩翩,胯下坐骑昂睥睨,威风凛凛,为那男子更是颇为面熟,一时间到有些拿捏不准,不敢妄动。 云婼仙子传音道:“傻小子,你莫要开口,我来应对他们。” 赵冰珏见云婼仙子脸色如常,心道:她既然设计了这诸多事情,想来必有对策,当下也不担心。只是想试着捋清思路,却又毫无头绪。 众人围将过来,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缓缓走出一鹿牛身的坐骑,上面坐着一个方脸长须,面色肃穆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皱眉望着二人,正欲说话,却听云婼仙子冷冷道:“你们眼瞎了吗,见到二公子还不迎接。” 众人大惊,蓦地反应过来,难怪此人如此眼熟,不是天苏公子又是谁。 中年男子将信将疑,抱拳道:“据公子来信,理应是明日晚间方能到来,不知为何提前了一日?” 云婼仙子冷笑道:“你这是在怀疑天苏公子的身份么?” 中年男子忙道:“属下不敢,只是近来世扰俗乱,城中又怪事不绝,实该谨慎才是。” 云婼仙子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血红色玉佩,淡淡道:“你们不认识公子,莫不会不认识这个吧?” 中年男子脸色陡变,急忙翻身下马,躬身行礼道:“属下青途眼拙,望公子恕罪。” 众人更是深信不疑,忙不迭跃下马背,单膝着地,齐声道:“属下眼拙,望公子恕罪。” 云婼仙子收起玉佩,淡然道:“公子三年未归,你们不认识也属应当,都起身免礼吧。” 众人心惊胆战,忐忑难安。早已听闻这天苏公子飞扬跋扈,骄狂自傲,睚眦必报,今日这般得罪了他,只怕以后不知要吃多少苦头,当下都低头默然,不敢起身。 赵冰珏心智聪颖,那日又亲眼见过天苏,见众人神情,便猜到了七八分,当下笑道:“你们都起来吧,今日之事不赖你们。” 众人如遭大赦,忙长舒口气,齐声道:“多谢公子。” 云婼仙子掩嘴轻笑,传音道:“小鬼头,你倒会滥充好人。” 赵冰珏冲她嘿嘿一笑,轻声道:“跟在姐姐身旁,耳濡目染,自然学会了几分。” 云婼仙子白了他一眼,啐道:“你这是讥诮我么,看我等下不切下你的舌头来下酒。” 赵冰珏见她眼角含嗔,美艳无以,不由促狭心起,轻笑道:“姐姐待我这般好,如何舍得割我舌头,整日对着一个不会说话的木头岂不是无趣的紧。” 云婼仙子脸上一红,呸了一声道:“想的倒美,谁稀罕整日对着你这呆头呆脑的木头。” 众人默立在旁,瞧着二人眉来眼去,耳鬓厮磨,都心道:天苏公子行事另类,没想到竟然有龙阳之好,纷纷厌恶不已。顺着天苏的目光,斜瞥过去,却见那人眉目如画,雪肤樱唇,姿容绝丽,众人无不意动神摇,自行惭愧,均想:难怪二公子这般爱好,生平见过的所有女子只怕也不及这人万一。 青途尴尬无以,咳嗽道:“公子长途跋涉,必然累了,只是此时城主未在城中,只好请公子屈尊临水阁暂歇。” 云婼仙子似乎早已料到,淡淡道:“甚好。”说罢拉着赵冰珏骑在马背,穿过人群,立在众人前面。 众人不敢怠慢,慌忙翻身上马,簇拥着二人不急不缓的向前走去。 赵冰珏行在众人中央,路上行人无不辟易,他心中颇觉好笑,自小四处流浪,多曾受人欺凌,何时有过这般风光。有几人试图讨好他,更是溜须拍马,唾沫横飞,把他吹的是天上少有,地上绝无。他瞥向身旁的云婼仙子,只见她笑盈盈的朝自己拌了个鬼脸,樱唇轻启,传音道:“赵公子威风八面,真是羡煞旁人啊。”赵冰珏莞尔一笑,抬头望去,街道尽头是一座玉石拱桥,越过拱桥,行人已渐稀少。 又行了片刻,青途领着他们穿过一道巨大石门,赵冰珏抬头望去,只见石门的西侧有一块高约十余丈的巨石,这巨石四方四正,在巨石的顶端竟然端坐着一头庞大的石雕。 石雕长约两丈,双翅伸展,面目狰狞,獠牙参差的巨口中衔着一根黑黝黝的铁链。顺着铁链看去,尽头牵着一座直上直下的长桥。赵冰珏惊讶不已,心道:这石桥好生奇怪,这般直上直下的通向何方?又有谁能行走?他转头望向云婼仙子,云婼仙子却摇头一笑,传音道:“晚上你就知道啦。” 赵冰珏惊异更甚,心道:这云婼仙子心思缜密,好似事事都在她的计划之内,也不知她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待他细想,只听青途恭声道:“公子,前方就是临水阁,属下就不送了。” 赵冰珏顺他目光看去,只见石路右侧彩楼高阁,亭台错落,金灿灿的飞檐流瓦勾心斗角,衬着蓝天白云,明净壮丽。更为惊奇的是,每一座楼阁都与旁边一幢遥相呼应,丝丝入扣,好似浑然天成,精妙难言。而在石路左侧却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水波粼粼,碧光万顷。湖中矗立着一座八面玲珑的三层高塔,高塔红瓦碧石,飞檐翘角,精致无以。 他心中惊叹不已,却听云婼仙子传音道:“这些都是月阳城主亲自设计的,据传月阴烛对这巧匠心术颇为精通,胸有沟壑,却对治理城池社稷全不关心,看来果真如此。” 听她之言,赵冰珏倒反对这月阴烛充满好奇,猛地一想,现在自己可是在假扮他的儿子,若是看见了他该如何是好。 青途躬身行了一礼,然后领着众人缓缓退去,独留他们二人。 临水阁,顾名思义,临湖而建,雅阁精致,三面环窗,倒有一半是悬在湖水之上。 二人并立阁楼,向外看去,徐徐清风送着湖水的凉爽,吹在脸上,格外惬意舒畅。远处湖光塔影,粼粼碧波,一如诗画。 赵冰珏好奇的打量了四周,只觉阁内简单典致,处处别有用心,哪怕一桌一椅,看似随心所欲,却又好像特意而为,它们本该就在那儿一般。 窗外竹影绰绰,幽深静谧,只有风吹竹叶,沙沙作响。 赵冰珏心情大好,坐在桌旁,看见盘子中尽是五颜六色的果子,个个诱人非常,忍不住拿起一个,咬在口中。斜瞥间,只见云婼仙子斜倚在阑干上,垂头分着点心,扔进湖中。清风吹过她的侧脸,丝飞舞,娴雅悠然,明艳动人。赵冰珏好似停止了呼吸,野果含在嘴里,又酸又甜,直沁心底,他一句玩笑的话语竟然说不出口,有一瞬间,他希望这一刻便是永恒。 他定了定心神,悄悄绕到云婼仙子身后,向水中看去,五彩斑斓的鱼儿翻游争抢,不一会便将她抛入水中的点心吃了个干净。赵冰珏一边嚼着野果,一边没话找话的说道:“姐姐看的这么入神,在想什么呢?” 云婼仙子倏而叹了口气,半晌方道:“若是能像鱼儿这般无忧无虑,自由自在,该有多好。” 赵冰珏一愣,自他遇见云婼仙子以来,只觉她事事成竹在胸,从容无以,从未见她这般神情,不由心中一软,笑道:“姐姐不是鱼,又怎知它们无忧无虑,说不定它们整日忧心忡忡,仰望岸上的行人,更加羡慕姐姐你呢。” 云婼仙子噗哧一笑,道:“你也不是鱼儿,怎知它们会羡慕我。” 赵冰珏笑道:“姐姐仙姿玉色,只怕旁人见了都要另眼相看,羡慕不已,更何况是这水中的鱼儿呢。” 云婼仙子脸上一红,啐了一声道:“小鬼头,你年纪轻轻,却这般油嘴滑舌,倒让姐姐另眼相看啦。” 赵冰珏哈哈一笑,突见云婼仙子脸色一变,竖指于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湖面。赵冰珏顺着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轻巧的掠过水面,这人身材高挑,离的太远看不清相貌,但动作飘逸潇洒,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眼观八方,小心谨慎。 云婼仙子蹙起眉尖,略一沉思,轻声道:“你在这别走,我去看看。”未等赵冰珏答话,她已跳出窗子,轻盈的追了上去。 第四章 琈玉琉璃 (1) 疑云 赵冰珏一愣,心道:难道云婼仙子认识此人?瞧这样子,想必这人也定然不是月阳城的人了。八一小说网 不由好奇心起。当下也不顾云婼仙子的嘱托,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 这内城极大,处处景致错落,人影却十分稀少。他不会轻功,只能紧步跟上,好在那二人小心翼翼,都行的不快。偶遇几个黄衣长衫的侍女,他们二人早已躲开。赵冰珏无奈,只好挺着身子,放缓脚步,好似在散步一般。这些侍女显然已经得到通传,见到他无不低垂眉,躬身行礼。赵冰珏摆了摆手,看见她们离去,方又矮着身子,紧紧跟随那二人。 穿过竹林,又绕过假山,远远的见那二人闪进了一座偏殿之中。赵冰珏急忙追上,透过大门向内看去,只见那白衣男子昂立在厅中,待他靠近时,云婼仙子已不知去向。 赵冰珏猫着腰,轻轻藏在院内几颗矮树之下,翘望去,这才看清那人相貌。这白衣男子年约四旬,面如冠玉,剑眉星眸,他负手而立,自有一番气势。 那偏厅之内摆设十分简单,唯有一桌一椅,再无其他。而那白衣男子却伫立正中,凝目前望,半晌一动不动。 赵冰珏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正对的墙上挂着一幅美人画。画中女子白衣翩然,肌肤胜雪,正端坐在一个亭子里,手抚瑶琴,两道黛眉,浅颦微蹙,无端的惹人心怜。虽只寥寥数笔,却勾勒的惟妙惟肖,绝美风姿呼之跃出。 看了一阵,赵冰珏只觉画中女子天姿绝色,忍不住心摇神往。转念一想,这白衣男子与这画中女子是什么关系,他偷偷潜进来就是为了看这画吗? 过了良久,赵冰珏腰酸腿麻,矮树丛中又潮湿闷热,不禁汗水直流,而那白衣男子好像着了魔一般,仍是一动未动。他四处张望,仍不见云婼仙子,不由渐感焦急。 突然间,白光一闪,一道人影眨眼间掠进厅中,直向那白衣男子后背抓去。凝目一瞧,正是云婼仙子。 赵冰珏大吃一惊,但那白衣男子反应更快,反手“哚哚”的甩出几朵暗器。云婼仙子半空中陡然一转,那两枚暗器擦着她的面颊钉在了后面的墙上。 云婼仙子一顿,笑吟吟的望着那人。然后从腰间取出了一样东西,白衣男子一见,脸色陡变,冷冷的望着云婼仙子开口说了什么,由于云婼仙子背对着赵冰珏,且离的甚远,所以他看不见到底是何物,只断断续续的飘来几句白衣男子的话:“……怎么来……你……陷害……到底有什么阴谋……” 话音未落,忽见那白衣男子手腕一抖,竟从腰间抽出一把宽仅两寸、长约数尺的软剑,猛地疾刺云婼仙子。 赵冰珏骇然失色,心中一紧,情不自禁的低呼了一声,原来这软剑质地极为特殊,竟能围腰而藏,极为隐蔽。 这下事出突然,那男子动作又急如闪电,赵冰珏想要提醒已然不及,心中一沉。却见云婼仙子好似早已料到,盈盈一笑,双脚一点,瞬间向后移了四五步,正好躲过了这一剑。 赵冰珏惊异难言,心中兀自怦怦直跳。只觉这云婼仙子处处透着诡异,他虽不懂丝毫武学修为,但也能感觉到那白衣男子气势不凡,修为应该远在云婼仙子之上,但云婼仙子却为何能轻巧的就躲了开去? 那白衣男子更是惊诧,满眼不信之色。转而只见他哈哈一笑,稍一顿足,再次急攻而上。此时他心神平复,真气如虹,剑影飞舞,竟然攻的密不透风。 他剑招朴素无华,却密集迅捷,软剑犹如千万白蛇,蛇信吞吐,笼罩而下。云婼仙子虽然知其弱点,却毕竟功力较浅,此时一旦被逼,也不由左支右绌,险象频生。 赵冰珏提心吊胆,手心早已沁出汗水,但却无法相助,只能一瞬不瞬的盯紧,心跳如擂。 就在此时,门外脚步声起,好似有十余人奔了过来。赵冰珏一愣,随即一喜,抬头看去,果见那白衣男子翩然倒退,向外看来。 云婼仙子见此登时抽身倒退,绕着门柱,轻盈的跃上房顶飘然而去。 这十余人从偏门急冲而来,行在前面的三人,动作更快,眨眼间已到门口。其中一人身材矮小却敦胖无比,人虽未到,声音已至,只听他粗声粗气的骂道:“他奶奶的,何来的小贼在此作乱。” 白衣男子转身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身后墙上的美人画,叹了口气,蓦地腾身飞掠而去。 又听那粗声骂道:“他奶奶的,小贼哪跑!”话音未落,身子滴溜溜一转,猛地弹起,疾射追去。他身材本就浑圆五短,这一转更如陀螺一般,样子极为滑稽。 他身后一人忙呼喊道:“蚩嫠长老莫追!”但哪还来得及,那人早已几个起落消失在了竹林中。 赵冰珏心道:这蚩嫠长老样子虽然可笑,动作却砰地迅猛。他收回目光,向另外那两人看去,其中一人微微低头,全身罩在黑袍之下,看不清面目。而另外那人年纪甚轻,身着宝蓝色长袍,面色白皙,下巴略尖,一瞧之下觉得颇为眼熟,仔细一想,骇然失色,这人不正是自己假扮之人,月阳城二公子天苏吗! 想至此,他冷汗涔涔而下,这天苏既然已然归来,那么自己假扮一事岂不是早就被现了?既已被现,为何还容自己这般进城?他越想越是不解,突然间只觉后颈一麻,登时喉咙如堵,哑然无语。转脸一看,风环雨鬓,幽香扑鼻,正是云婼仙子。 赵冰珏又惊又喜,一把攥住了云婼仙子的手,想要说话,却又开不了口。 云婼仙子脸上一红,挑起眉梢,传音道:“傻小子,谁让你跟来的,不要命了么。” 赵冰珏无法言语,见她关心自己,表情真切,心中一暖,不由望她傻笑了一下。 云婼仙子眼角含嗔,白了他一眼,解开他的哑穴,拉着他悄悄绕出院子,反方向离去。 风吹竹林,斑驳摇曳。离开偏殿良久,赵冰珏才长舒口气,满腹疑云,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云婼仙子瞧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抿嘴笑道:“小鬼头,你是不是有好多问题要问?” 赵冰珏见她嘴角噙笑,不解道:“姐姐,那天苏明明就在城中,我们假扮成他混了进来,他岂不是早就知道了,但为何没有揭穿我们呢?” 云婼仙子笑道:“那小子倒有些手段,被我封了全身十几处大穴,没想到还是没有死在玄蛇嘴下,我倒是小瞧他啦。只是,我见他色迷迷的一点也不老实,心中有气,就顺便喂了他一条毒虫,他吓得脸都白了,为求解药,当然巴不得我们到这儿自投罗网啦。” 赵冰珏一听,脸色陡变,脱口道:“糟糕,既然他早就回来了,我们吃的野果点心里莫非也被他下了毒?” 云婼仙子噗哧一笑,促狭道:“赵公子可真冰雪聪明的紧呢,那果子里若是有毒,你还能偷偷摸摸的跟着我到那偏殿,还能偷偷摸摸的在树丛中看上半天么?” 赵冰珏脸上一红,心道:原来她早就知道我跟在后面了。 又听云婼仙子吃吃笑道:“放心吧,我早已挑了几个野果和点心扔进湖中喂鱼啦,若是有毒,它们还能那般活蹦乱跳么?” 赵冰珏一愕,暗暗道:原来她那时便已想到了,看似漫不经心,竟然处处谨慎,枉我自诩聪明,和她比起来只怕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啦。 “嘿嘿,这倒也未必吧,若是我下的乃是********呢?”只听一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赵冰珏二人大吃一惊。 回身一看,只见有三人缓缓走来,正是天苏、蚩嫠和那黑袍人。 天苏笑道:“最毒不过妇人心,小妖女,若没猜错,你当时喂我的也不过是普通蛊虫,根本就没毒,对吗?” 云婼仙子恢复神色,展颜一笑:“天苏公子要是不怕七日之后肠穿肚烂,尽管一试便是,何必要来问我呢。” 天苏脸色微变,一时之间也有些拿捏不准,忽听蚩嫠怒道:“他奶奶的,老子先拿了你这妖女再说。”话音未落,怒风般急冲而来。 云婼仙子眉间微蹙,倒也不敢轻敌,把赵冰珏送出几步远,衣袂翻飞,脚下丝毫不停,转瞬间便已迎上蚩嫠。 天苏一眨不眨的望着云婼仙子,满眼贪婪之色,只听他嘿嘿笑道:“小妖女,你若现在交出解药,跪下来求饶,本公子宽宏大量,不仅不治你的罪,还会好好待你。若是不知好歹,等下捉了你扒光脱净,我倒要瞧瞧你能把解药藏在哪儿。” 赵冰珏一听,心中嫌恶愤怒,他早就听说这天苏声色犬马,穷奢极欲,此时更是厌恶已极,鄙夷的望了他一眼。 云婼仙子妙目中露出一丝愠色,冷笑一声,突然反手朝着天苏甩出几枚暗器。 天苏反应倒也不慢,侧身躲过,只听他冷笑道:“贱人,敬酒不吃,我先抓了你身后的姘头小白脸,看你还有何能耐。” 云婼仙子格格笑道:“那人也不过是我抓来冒替你的,素不相识,你若是想杀,动手便是,与我何干。” 赵冰珏虽知云婼仙子不过是故意这么说,也不由心中一阵刺痛难受。斜瞥一眼天苏,正欲反唇相讥,却听他嘿笑道:“你与那小子情意绵绵,眼去眉来,你道别人没看见吗?”话音未落,猛地跃起,直抓赵冰珏面门而来。 (2) 失火 云婼仙子独自应对蚩嫠,已然不占上风。≥≧ 蚩嫠拳风刚猛,真气四射,修为极深,她只能轻移莲步,穿花引蝶般闪躲。又见天苏直取赵冰珏,不由花容微动,哼了一声,突然手腕疾翻,一探一拔,光影晃动,竟然从纤腰间抽出一把薄细长剑。 蚩嫠猝不及防,“嗤”的一声,衣角被划开一道一尺长的口子。他暴怒一喝,脸上涨的通红,不住的骂:“他奶奶的,他奶奶的,果是那老贼的同党……” 云婼仙子长袍飘动,猎猎鼓舞,倏然转身一把挽起赵冰珏,闪身而退。 赵冰珏见云婼仙子奋不顾身的相救自己,心中喜悦甜蜜,猛然间瞥见她手中的长剑,心中一震:难怪这把剑如此熟悉,同样薄如蝉翼,同样围腰而藏,这不正是今日那白衣男子的佩剑吗,怎么会在云婼仙子手上?转念一想,又是一愣,刚才云婼仙子对着天苏出的暗器,竟然也和那白衣男子用的一模一样。 他越想越乱,完全理不出头绪,若是云婼仙子和那人相识,两人为何大打出手?若不相识,云婼仙子又怎么会有这把剑?如果是巧合的话,那未免的也太巧了吧!赵冰珏头昏脑胀、心乱如麻,如何也想不出其中因由。 突然间,劲风袭来,刮在脸上,痛如刀割,他惊呼道:“姐姐小心!” 蚩嫠双臂暴起,气如长虹,他一跃之下,度奇快,狂风倒卷,赵冰珏只觉一道极强的劲力迎面而来。 云婼仙子花容失色,忙不迭挑剑反撩,矮身闪避。饶是她反应迅捷,也不免被刮到分毫。头上的玉簪飞摔,青丝缭乱,肩头的衣裳也被撕裂开来,露出雪白细嫩的肌肤。 幽香愈浓,赵冰珏环身四顾,见云婼仙子并未受伤,松了口气。抬头看去,只见天苏盯着云婼仙子的香肩,眼中贪婪更胜,冷笑着与蚩嫠一左一右,夹击过来,而远处那个神秘黑袍人,仍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高深莫测。他心中不由一沉,暗忖道:云婼仙子独自一人,或许有脱身之机,带着自己,实属拖累,当下心中一定,脱口道:“姐姐,你莫管我了,快些伺机逃走吧,否则,只怕咱们谁也走不了啦。” 云婼仙子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倏而绽开笑容,嫣然道:“既然如此,姐姐就对不住你啦。”说话间,左手一抛,赫然将赵冰珏甩向天苏。 天苏一愕,他万没想到这妖女竟然说抛就抛,毫不留情,一愣之下,身体不由顿住。他正欲挥剑斩向赵冰珏,却突听蚩嫠失声道:“公子小心!”没容他回过神来,只见一道白光贴着赵冰珏的腰间,竟然陡然转弯,凌空向他刺来。 云婼仙子手中的长剑本就精薄纤长,柔软无比,她又用了暗劲,所以在空中转了一个弧度,犹如游龙一般,刁准的直刺向天苏胸口。 赵冰珏心乱如麻,突听“叮”的脆响,长剑竟然陡地偏弹,与天苏擦身而过,剑锋兀自嗡震不停。他仔细一瞧,大骇不已,击在剑锋上的竟是一片翠绿欲滴的竹叶。 云婼仙子秀眉微蹙,妙目中也闪过一丝惊诧。她借势一把揽住赵冰珏,斜转着翩然飘落,回望去,那黑袍人仍一动未动的站在远处。 从飞抛到落下,也不过呼吸之间,赵冰珏却经历了从悲到喜,又从喜到骇的连番惊变,一时之间,犹不真切。无意间一瞥,现云婼仙子的手臂、腰间有血迹溢出,衣服上被划出几道极细的口子,失声道:“你没事吧?” 云婼仙子望着赵冰珏,忍不住微微一笑,柔声道:“傻小子,你真的这般关心姐姐么?” 赵冰珏见她情真意切,不由热血上涌,正欲点头,转念一想,却不禁意气消沉,自责不已,暗暗道:赵冰珏啊赵冰珏,你若是能有一点本事,也不会将云婼仙子拖累到如此境地,你又有什么能力关心别人呢。想至此,心中痛如刀绞,险些不能呼吸。他从小无拘无束,淡泊洒脱,从没有一次这么心痛难受。 一阵轻风吹来,竹影摇晃,几片枯黄的竹叶纷扬舞落,那似有似无的血腥味飘过他的鼻间,这一瞬间,却好像过了很久。 天苏冷冷笑道:“死到临头,还这么情意绵绵,亲亲我我,臭小子,你倒有公子爷我的一丝气魄,不错不错。” 赵冰珏望着天苏三人,心知今日凶多吉少,不由惴惴忐忑。低头看了眼云婼仙子,却见她眼波水汪汪地凝视着自己,脸颊绯红,他心中一震,呼吸如窒。转念一想,我孤苦流落十几年,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遇见一个对我这般好的人,能与她共赴黄泉,又有何惧?想至此,心中豪气顿生,哈哈笑道:“天苏小贼,论卑鄙阴险、贪婪好色我可比不上你的万一,你倒是抬举我啦。” 天苏愤怒更甚,阴恻恻的笑道:“不知死活的臭小子,我倒要看看是你嘴硬,还是你的骨头硬。”说话间,蚩嫠爆喝一声,二人一前一后急冲而来。 就在此时,忽听远处传来“轰”的一声震响,接着几人惨呼跌声,颤声嘶喊道:“不好了,失火啦!” 回身望去,远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此时,天色渐晚,竹林中又比外面昏暗很多,所以,遥遥望去,那团大火,燎烧怒窜,好似染红了半边天。 天苏二人脸色难看之极,硬生生停下身来,蚩嫠怒道:“糟糕糟糕,他奶奶的,正阳殿着火了!” 赵冰珏遥遥回望,红火如霞,绚烂夺目,“噼啪”之声虽相隔甚远也能听见。心道:莫非云婼仙子早已安排好了,此番吸引天苏三人而来,难道是调虎离山,目的是那什么正阳殿?他看向云婼仙子,却见她蹙起眉尖,满脸疑云,好似也诧异不已。 天苏脸上阴晴难测,恨恨道:“蚩嫠长老,你捉了那妖女,我和吞童长老过去看看。”话音未落,他已随着那黑袍人吞童大踏步疾行离去。 蚩嫠担忧不已,怒骂道:“他奶奶的,你这妖女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纵火正阳殿,老子定要烤了你作下酒菜。” 云婼仙子格格笑道:“矮木头,你若再不回去,只怕你的那些陈年佳酿、榆木宝贝都要一把火烧光啦,到时酒也没有,菜也没有,你只能乖乖的啃木头啦。” 蚩嫠生平最忌恨别人说他矮小,此时一听登时暴跳如雷,接着听到“陈年佳酿”四字之时,更是抓耳挠腮,捶胸顿足,想要回去,却又想起公子的嘱托,若不回去,自己的宝贝美酒就全烧毁了,左右为难,脸涨的通红。 云婼仙子掩嘴一笑,毫不停顿,拉起赵冰珏飞花穿叶般跃上身旁的一根竹梢,借着反弹之力,猛地翻出七八丈远。 蚩嫠气的哇哇大叫,大骂着急起直追。 夕阳西下,红彤彤的洒下最后一丝余晖,伴着那冲天火光,炫彩如霓。 云婼仙子携着赵冰珏东拐西折,脚步不停,不一会只见前方水波粼粼,竟又回到了临水阁。 就在此时,湖中的三层高塔陡然亮起一道黄色光芒,接着转为蓝色、紫色,一圈一圈,如波纹般荡开。 赵冰珏惊讶不已,“咦”了一声,不待相问,突听“啾呜”一声脆鸣,从高塔远际竟然飞出一只巨大的黑雕。这雕身长两丈有余,展翅雄飞,遮天蔽日。 云婼仙子脸色一变,沉声道:“糟糕。”话音未落,黑雕低鸣几声,猛然俯冲而下,弥天盖地。两只如钳子一般的巨爪中竟死死箍住几个人,一跃一挑,将那几人摔抛进了湖水之中。 那几人甫一落水,便跌声惨叫,声音凄厉不绝。 赵冰珏低头看去,不禁悚魂骇目,寒毛直乍。鲜血翻涌,腥风怒卷,无数五彩斑斓的鱼儿拖拽撕咬,争先恐后的吞食着那几人的血肉,不一会那几人便没了动静。 黑雕引颈长鸣,直插天际,翱翔而去。 赵冰珏回过神来,心中烦恶欲呕,一瞥间,惊呼道:“那黑雕背上有两个人影。” 云婼仙子眼神迷离,犹豫了片刻方才轻声道:“傻小子,帮姐姐一个忙可以吗?” 赵冰珏愕然一愣,点了点头,正欲脱口答应,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怒骂:“他奶奶的,妖女哪跑!”竟是蚩嫠追了上来。 蚩嫠来的极快,“跑”字还未说完,人已经奔至身前。 云婼仙子足尖点地,纵身跃起,如蜻蜓点水般向湖面掠去。她望向身旁的赵冰珏,咬唇道:“这件事只怕比今天所有事加起来都要危险百倍,你果真愿意吗?” 赵冰珏见她含情脉脉的凝视着自己,又想起她今日多次舍身相救,不由热血上涌,哈哈笑道:“姐姐尽管吩咐便是,即便九死一生傻小子也定要舍命一试。” 云婼仙子身子一颤,深吸了口气,方才从腰间取出一块血红色玉佩,递给赵冰珏,柔声道:“你拿着这块玉佩,从湖中游到那高塔处,潜下水去,沿着塔身寻找,有一个四方见正的小门,你将这玉佩放在凹槽开关处,那小门自会打开,你就可以进入那高塔了。高塔内机关重重,你可要当心啦。高塔三层有一颗拇指大小、洁白如玉的珠子,拿到之后迅顺着小门出来,切记一定要快,否则只怕永远都出不来啦。” 赵冰珏接过玉佩,记起这正是今日她示于青途的那块,正欲答应,忽然想起这湖中有无数怪鱼,只怕一下去就会被围攻吞咬,如何能游到高塔处? 云婼仙子知他所想,抿嘴笑道:“放心吧,那些鱼儿见到你只怕要躲得远远的啦。”赵冰珏不明所以,又听云婼仙子续道:“那珠子唤做‘琈玉琉璃珠’,你一见之下定然印象深刻,过目难忘,必然不会认错的。” 赵冰珏望了望湖水,又望了望远处的高塔,心中虽然狐疑不已,但他对云婼仙子的话颇为信赖,当下点头道:“姐姐放心便是!” (3) 高塔 云婼仙子嫣然一笑,突听耳旁狂风呼卷,蚩嫠喝了一声,掌风纵横,连番疾拍。 云婼仙子衣袂飞舞,下意识抽身闪退。但蚩嫠掌风刚猛,气势如虹,这几掌又诡异难辨,饶是她应变迅捷,肩头也吃了一掌。她只觉喉咙一甜,身不由己的摔跌飞去。 赵冰珏惊呼道:“你没事吧!” 云婼仙子青丝飘舞,笑着摇了摇头,传音道:“你快些去吧。” 赵冰珏见她脸色苍白,担忧更甚,转念一想,我在这不仅帮不了她,还束手束脚,拖累与她,莫不如我先离去,当下点了头点。 云婼仙子托着他的身子,轻轻一送,柔声道:“傻小子,一切小心。” 赵冰珏只觉一股柔和之力,将自己缓缓推到水面,脚下一沉,“扑通”一声跌入水中。湖水冰凉刺骨,他激灵地打了个冷颤,深吸口气,猛地潜入水中。 蚩嫠声如洪钟,哈哈笑道:“小妖女,你自知命不久矣,连那小白脸都扔进湖中喂鱼了吗?” 云婼仙子格格笑道:“矮木头,你好不要脸,刚才本姑娘若不是为了救那小子,岂会被你偷袭得手。现在本姑娘可不会手下留情啦,看招!”说话间,手中软剑翩飞,作势欲刺。 蚩嫠只道她欲与自己再次比斗,当下凝心静气,却突见她左手一甩,“咄咄”两声,两道暗器直逼面颊。他急忙侧身闪避,等他再次回过身来时,云婼仙子早已踏波而去,远远听见她格格笑道:“矮木头,本姑娘不陪你玩啦。”蚩嫠暴跳如雷,哇哇大叫道:“他奶奶的,又着了你这妖女的道!”当下急追而去。 远处正阳殿火势已然渐小,只有滚滚浓烟,袅袅而上。 风吹竹影,月舞西墙。 云婼仙子到了岸边,忽闻一阵委婉连绵,苍凉刻骨的琴声幽幽传来,她眉头微蹙,不待她细听,那琴声渐转虚无,淡如月色,最后终于细不可闻。 赵冰珏自小打猎摸鱼,水性极好。他辩了辩方向,潜在水中向高塔游去,一口气用尽时,便轻轻抬头换气。 湖水冰冷彻骨,果真没有怪鱼跟着自己,赵冰珏左思右想也不知其中因由,索性不再去想。 夜色昏暗,高塔上却一圈一圈泛着彩色炫光,光怪6离。 围着高塔转了一圈,果见一个四方四正的小门,中间凹下一块。赵冰珏伸出水面换了口气,重又下游,从怀中取出那块赤红色玉佩,方甫取出,那玉佩似有灵性一般,“叮”地一声,不偏不倚的吸在了凹槽处。 “轰隆隆”轻震,那小门缓缓上移,露出一个黑幽幽的洞口,刚好仅容一人通过。 赵冰珏取下玉佩,想也不想的钻了进去,十余个台阶之后是一个转角,过了转角前面豁然开朗,四周镶着七颗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将阁内照的亮如白昼。 这高塔一层极大,却空旷无比,除了入口处摆放着一张八仙桌两张矮椅,再无其他,地上一块块巴掌大小的方砖忽明忽暗的泛着青光。赵冰珏突然想起云婼仙子说高塔内机关重重,登时小心翼翼的立在原地,顺手抄起身旁的一张矮椅,朝着青砖上扔去。 “嗤嗤”连爆,那张矮椅甫一落地登时激起一道火光,化作齑粉。 赵冰珏吓了一跳,暗暗道:不知这是何样机关,竟然如此厉害。兀不甘心,重又将另一张矮椅也扔了出去,与刚才如出一辙,矮椅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遥遥望向最里面通往二楼的楼梯,赵冰珏不由暗暗着急。那玉佩只可打开暗门一定时间,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自动闭合,到时上也上不去,逃也逃不了,要被困死在这里啦。 窗栏外那五彩斑驳的光晕一圈一圈照射进来,映着七颗夜明珠朦胧皎洁,犹似梦幻。 耳际忽然响起轰轰狂震,好似有千军万马呼啸而过。赵冰珏“咦”了一声,凝目看去,却见月光如水,竹影摇晃,一袭蓝色长裙的云婼仙子正笑靥如花的朝自己招手,吃吃笑道:“傻小子,快过来!” 赵冰珏大喜道:“姐姐!”情不自禁的向前奔去。突然间颈间的月牙玉坠散出一阵清爽的气流,赵冰珏心中一沉,暗呼道:槽糕,急忙咬了下舌尖,光景变换,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去,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站在窗栏边,不由冷汗涔涔。 幻象! 赵冰珏又望了一眼那七颗熠熠夺目的夜明珠,猛地拍了下大腿,脱口道:“是了是了!这一切都是幻象,刚才那两个矮椅并没有凭空消失,这儿根本就没有机关,不过有人故弄玄虚罢了。”想通此节,赵冰珏心中一喜,抬脚正要踏上青砖,却忽听一声大笑传来:“不错不错,小子,你倒有种,不知月阴烛那老鬼若是知道他的万灵幻象,竟然瞬息间就被拆穿,会做何感想,有趣有趣!” 赵冰珏大吃一惊,失声道:“谁?”循声看去,这才现在房梁之上不知何时斜躺着一个老者。这老者须眉皆白,手中握着一个酒葫芦,正自悠闲的饮着酒。 那老者打量了一眼赵冰珏,嘿嘿笑道:“小子,你固然天资聪颖,但月阴烛那老鬼又岂是易于之辈?他苦心浸淫此术几十余载,你若是真以为他全是在故弄玄虚那就正中了他的计喽。” 赵冰珏虽不知这人为何在此,但见他似乎并无恶意,于是抱拳道:“不知前辈此言何意?” 那老者咕咚咕咚喝了口酒,哈哈笑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真中有假,虚中有实。” 赵冰珏一愣,念头急转,惊道:“莫非是幻象之中掺杂着机关?若是如此,那可真是不防不胜防了。” 那老者笑道:“不错,你若不信,老头子就带你走一遭。”话音未竭,赵冰珏只觉身子一轻,不由低呼一声,却听那老者道:“屏住呼吸。” 赵冰珏不敢大意,当即依言停止呼吸。只见本来炫白明亮的月明珠,突然阴暗无以。空中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一股浓烟扑面而来,无数落花如雨滴般翻飞卷舞。那老者却不停歇,左闪右闪,“哚哚”次撞,翠绿欲滴的树叶如利刃般擦身而过,。 那老者越奔越远,远处天气放晴,阳光正暖,这才听那老者说道:“到了。” 赵冰珏摇了摇头,睁眼一瞧,紫罗纱帐,流苏轻摇,彩贝镶嵌的梳妆台,没想到这塔中的二层竟是一个女子的闺房。无意间低头一瞥,现自己的衣服被划开数道口子,猛然想起刚才那密集翠绿的树叶,惊出一身冷汗,若是开始时自己误入幻象中,只怕有十条命也出不来啦,对那老者不由生出一丝感激。 那老者放开赵冰珏,突然幽幽地说道:“世事无常,这次又有谁能帮得了你啊!” 赵冰珏不解的望向那老者,突然间大吃一惊,那老者身前竟然站着一个白衣胜雪的绝美女子。那女子浅颦微笑,样子极美,猛一瞧有几分眼熟,赵冰珏突然想起,这不就是今日那白衣男子在偏殿一直盯着的美人图上的女子吗,她怎么在这?又看了一阵,方才现,这女子一动不动,好似并不是真人。 那老者对着白衣女子摇头叹息,转头对着赵冰珏道:“小朋友,你也是为了那‘琈玉琉璃珠’而来?” 赵冰珏对这老者颇有好感,点头道:“正是受人之托。” 那老者道:“是那个南荒妖女吧,不过,‘琈玉琉璃珠’早已不在塔中,不知所踪了。” 赵冰珏吃了一惊,说道:“前辈如何知晓?” 那老者转身看了一眼白衣女子,笑道:“老头子也是受人所托,今日咱俩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老头子在黑雕背上可清清楚楚的瞧见你们了。” 赵冰珏这才想起,当时那只巨大的黑雕背上的确有两个人影,只听那老者愤愤道:“月阴烛那老鬼口口声声说‘琈玉琉璃珠’就在塔中,有本事自己去取,可老头子上上下下找了七八遍也没见到,那老鬼阴险狡诈,烧了他的正阳殿倒也不冤枉,等出去再找那老家伙算账。” 原来正阳殿失火是这老者所为,但听到琈玉琉璃珠不在塔中,赵冰珏眉头一皱,莫不是琉璃珠已被这老者收起?转念一想,又觉不是,若真被他找到他又何必欺瞒自己,自己万不可能从他手中抢夺过来。 正自思索,只听老者自顾自的饮了口酒,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赵冰珏头也不抬的答道:“晚辈赵冰珏。” “冰珏?”老者微微一愣,“你可认识琈兮仙子?” 赵冰珏摇了摇头,忽然想起那日在玄蛇腹中,赤望听到他的名字时,也是这般询问的,不由好奇心起,连忙问道:“不知这琈兮仙子是何人,晚辈曾数次听过,却未曾见过。” 老者打了个哈哈,对那人似是有些畏惧,笑道:“若是有机缘,你自己去一趟朔望山就可以见到她啦。” 赵冰珏更加好奇,但心知若是再问这老者也不会再说,于是转移话题道:“前辈,这琈玉琉璃珠到底是何物,为何有如此多人争它抢它?” 那老者“咦”了一声,哈哈笑道:“你这小子倒有意思,连这是何物都不知道,还冒着丢掉小命的危险来到此处,有趣有趣……”见赵冰珏满脸尴尬,不似作假,顿了顿,方才续道:“琈玉琉璃珠乃云泽三大圣物之一,其二分别为月华壁和昆仑剑,据传同时得到这三件圣物便可开启神智,化身三德五宝之身,天下归心。可笑可笑,真是可笑至极,这也不过是一些欺世盗名之辈,故意借此故弄玄虚罢了,若是真能化身三德五宝,当年宿曜真神又如何会渡劫失败,又如何会葬身太华山?” 赵冰珏越听越是狐疑,玄蛇、狕兽、灵犀,再加上现在的琈玉琉璃珠,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有人在幕后操纵,故意而为之。只听那老者怒道:“月阴烛那老家伙,定是和人串通好了,故意诓骗与我!” 说起月阴烛,赵冰珏这才想起自己可是拌了一天的天苏,无意间瞥了一眼那天姿绝色的白衣女子,赵冰珏心中一动,忽然大笑道:“是了是了,我知道琉璃珠在哪了!” (4) 衔珠 那老者哈哈笑道:“老头子我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翻了个遍,都未有所现,你一个小娃子刚刚进来,如何能知道在哪?”转念一想,突然道:“对了,小朋友,你是如何进来的?” 赵冰珏笑着从怀中取出那块血红色的玉佩,那老者“咦”了一声,喃喃道:“怪哉怪哉,这玉佩如何会有两块?难道……”将目光转向那白衣女子,皱眉道:“难道是她?”越想越觉奇怪。八一小说网 “听香月明浮,晓寒霜华露。风妜犹蹙眉,佳人口衔珠。”赵冰珏笑道:“若没有猜错,这位仙子芳名风妜对吗?” 老者吃了一惊,奇道:“小娃子,你怎么知道?” 赵冰珏收起玉佩,道:“晚辈日间在偏殿曾见过这位仙子的画像,当时离的甚远,匆匆一瞥,只瞧见了这诗,故有此一问。” 老者点了点头,叹道:“不错,这的确曾是夫人的名字,而且这诗正是月鹿君火城主所赠。” 月鹿君火城主?念头一转,脱口道:“朱雀州赤莲城城主月鹿君火赤炎?” “正是!”老者皱眉道:“小友认得火城主?” 赵冰珏摇了摇头,暗想道:赤望前辈让我将回影珠交与月鹿君火赤炎,事关重大,绝不能让旁人知晓。于是说道:“晚辈不识,只是火城主声名显赫,晚辈略有耳闻。” 老者哈哈一笑:“声名显赫,到最后也落得如此境地,果然是天道不公,造化弄人啊!”笑声说不出的萧索。 赵冰珏心中一沉:“前辈所言何意?火城主出了什么事吗?” 老者仰头喝了几口酒,黯然笑道:“火城主为人正义,却遭小人诬陷,如今生死未卜……” 赵冰珏“啊”的惊呼,若是火城主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给赤望前辈交代! 老者见赵冰珏满脸惊慌担忧之色,不似作假,叹了口气说道:“不瞒小友,老朽此次到这,一来为了打探火城主的消息,二来正是为了琈玉琉璃珠,想必那人费尽心机诬害火城主必是为了它!” 赵冰珏眉头深皱,这一系列的事情好似有一根无形的线牵着,越是想理清头绪,却越是心乱如麻,不知这老者与火城主又是什么关系?忽听那老者又道:“方才小友说知道琉璃珠在哪,烦请相告。” 赵冰珏收回心神,望向白衣女子,定定道:“美人衔珠,若晚辈没有猜错,正如诗中所说,那珠子定在仙子的嘴中!” “啊!”那老者顺着他的目光,看着浅颦轻笑,栩栩如生的风妜仙子,喃喃念道:“美人衔珠美人衔珠。”转而哈哈笑道:“不错不错,月阴烛那老贼定是猜准我和火城主绝不会动她一丝一毫,这才安心把东西放到这儿。” 赵冰珏微微一躬,说道:“仙子,得罪了!”说着走过去轻轻捏住白衣女子的脸颊,入手冰冷细腻,与真人竟有几分相似,不由啧啧称奇。缓缓掰开白衣女子的嘴唇,果然“咕咚”一声,滚出一颗拇指大小,忽明忽暗的珠子。 这珠子四周灼热异常,入手却清冷凛冽,赵冰珏大感好奇。 那老者笑道:“果然是琈玉琉璃珠!” 话音未落,高塔忽然剧烈颤动,赵冰珏站立不稳,险些摔倒,抬头透过窗栏向外望去,高塔外那五彩炫光已然消失,远处幽幽的黑暗中忽地闪过一双红色巨目。 赵冰珏大吃一惊,那不正是白天看见的那个巨大石雕吗? 月光皎洁,夜色清冷。 那石雕“咔咔”脆响,身上的巨石碎裂脱落,露出黑黝黝的羽毛,巨嘴微张,口中含着的那根铁链登时被空中牵着的那截断桥挣脱,“嗖”地甩将出去,断桥“轰轰”连震,倒斜下来,却不偏不倚的正好搭在高塔的二层之处。 不待赵冰珏细想,那石雕忽地引颈长鸣,振翅高飞,一双巨目中红光隐隐,骇人夺目,它顺着断桥疾冲而来。 赵冰珏暗呼糟糕,高塔第三层高约三四丈,而一层又有幻象,避无可避,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那老者一把抓起赵冰珏,几个起落间已经跃上三层,低头看去,却见那石雕摇头晃脑,围着高塔转了几圈,竟一头栽进了湖水之中。 赵冰珏惊疑不定,突听“轰隆”狂响,脚下巨震,身不由己的横身摔倒。 那老者面色微变,正欲拉住赵冰珏,却突然间天旋地转,碎石纷飞,脚下的高塔应声裂开,一头巨大的黑鸟从底向上,飞冲而来,口中炎流涌动,喷薄激射。 炎流撞在高塔上,登时火星四冒,熊熊燃起,火舌舔着塔身向上怒烧撩蹿。 赵冰珏惊呼一声,斜瞥间只见那黑鸟浑身羽毛笔直锋利,好似一把把利刃贴在身上,赤红色的巨目中怒焰滔天。 那老者忙道:“小友,将琉璃珠扔给我,这孽畜没有灵智,只识得那珠子。” 话音未落,果见它撇开那老者,转身倒扑向自己。 赵冰珏吃了一惊,正欲将琉璃珠抛扔出去,忽然间蓝影晃动,一声娇滴滴的脆笑道:“老家伙,你算盘打得倒好。”赵冰珏大喜道:“姐姐,你来啦!” 那老者瞧见云婼仙子,哈哈笑道:“小妖女,老朽算盘打的再好也不及你的万一,只怕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吧。”说着不退反进,迎着熊熊烈焰一把揽住赵冰珏,翻身闪避。 黑鸟一扑落空,呱呱怪叫,展翅拍断塔中的几根石柱,扭着头振翅腾空,追将过来。 云婼仙子本就离的较远,见赵冰珏被那老者掠走,格格笑道:“老家伙自身难保,还不死心,乖乖将人还给本仙子。”说着,软剑一挑,疾刺向那老者。 此时,火浪滚滚,浓烟四起。高塔早已裂成两段,摔向湖中。 赵冰珏低头看去,突然间“轰隆”巨响,水浪激射,碧浪翻滚,一道水柱冲天飞起,大惊不已,心道:“难道这水底还有什么怪物不成?”。 这水柱冲出十丈有余,终于力道不济,“轰”的落在湖中,湖面掀起一个大浪,四周断塔石屑忽然急旋转起来,在湖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云婼仙子面色一变,失声道:“糟糕,是逆噬法阵!” 那老者左有黑鸟右有云婼仙子,两面受敌,正自焦急,突见水面情形,低声道:“小朋友,得罪了!”说完哈哈一笑,一把捏住赵冰珏右手,赵冰珏手臂登时酥麻无力,那老者取过琉璃珠,大笑道:“小妖女,我倒要瞧瞧你是要你的情郎,还是要这琉璃珠。”说话间两手同时抛起,一边将赵冰珏扔向湖面中的漩涡,一边将琉璃珠甩向空中。 “傻小子!”云婼仙子低呼一声,望了一眼飞抛向空中的琉璃珠,银牙一咬,转身飞扑向赵冰珏。 湖水冰冷,赵冰珏方甫跌入,登时挣扎着浮出水面,见云婼仙子满脸焦急的向自己追来,心中惊喜交集。而空中那老者,接过琉璃珠,又与黑鸟缠斗在了一起。 就在此时,狂风怒卷,水浪激荡。湖面那漩涡陡然增大,力道磅礴,好似要吞噬一切。幽深的水涡越来越大,呼吸间已扩至三丈,并在疯狂蔓延。 赵冰珏感觉到一股恢宏的吸力将他拉住,身不由己的向着漩涡飘去,他心念电转,冷汗涔涔而下,暗道:“若是被吸进去,那可糟糕至极了。” 漩涡越转越快,水流湍急,哗哗作响,周遭的一切都在向着湖中旋转飞去。 云婼仙子花容微动,俯身一把拉起赵冰珏,踏在断塔凸起处,猛然飞跃而起。 空中风凌断木,残屑纷飞,遮天蔽日。而那股吸力一瞬间陡然增大,饶是她这一下飞跃了三丈有余,也不禁凌空倒跌,急卷向磅礴的漩涡。 赵冰珏惊呼一声,鼻尖飘来丝丝缕缕的幽香,转瞬就被狂风卷散,手却被云婼仙子越攥越紧。赵冰珏心中惶急,感受那冰冷纤细的手指,忍不住向云婼仙子看去。却见她朝自己嫣然一笑,突然一股柔和之力猛然将自己推出,远远飞落,耳边传来云婼仙子柔媚的声音:“傻小子,快走!”云婼仙子似是怕他不走,续道:“姐姐自有脱身之法,你千万别回来啦。”抬头望去,云婼仙子蓝衣飘舞,在反弹之下,顿时甩进了漩涡之中。 夜风阴冷,乌云聚散。指尖幽香犹在,那抹笑颜却一瞬即逝。 赵冰珏痴痴的望着湖面,心神恍惚,刚才那一幕如此的真实,却又如此遥远,不知不觉间视线已然模糊,狂风刮在脸上,痛如刀割。“仙子姐姐!仙子姐姐!”他大声呼喊,过了片刻,杳无应答,只有水浪激荡,湖波轰鸣。他心中空落落的,呼吸如窒。他漂泊流浪十余年,无数次受人嘲讽冷落,也瞧尽了世间冷暖,他向来乐观豁达,不以为杵,但毕竟也不过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此时百感交集,胸口如遭重击,浑噩的喘不过气来。 冰凉的湖水溅在他的脸上,赵冰珏热血上涌,什么危险、嘱托全都抛诸脑后。用尽全力,拼命的向着旋窝游去。越靠近漩涡,越是身不由己,直若汪洋大海中的一扁孤舟,飘荡无依。他本想顿住身形,只是吸力太大,他只觉天旋地转,人已随着漩涡转了起来。湖水肆虐奔腾,他耳鼻口中净是冰凉的水流,直呛的他头晕眼花,五脏六腑好像翻江倒海。被吸来的断木砂石,旋转在他身边,时不时撞击在他身上,他浑身剧痛,险些昏厥。 赵冰珏控制住心神,想道:“若是随着水流这般旋转,即使不被吸进深渊,也被呛死了,更别说救人了。”放眼四扫,碧波万顷,却没有现云婼仙子的身影,心中失落。他头昏目眩,一口气用尽,正要浮上水面,突然脚下一沉,身子猛地下坠。赵冰珏大骇,急忙奋力上游,但这股吸力太大,饶是他水性极强,也不住的向下沉去。赵冰珏胸闷欲爆,全身的血液好像燃烧了起来。 就在此时,只觉两片滚烫的嘴唇压在了他的嘴上,一股清凉的气流顺喉而下,流遍全身。赵冰珏耳中“嗡”地一响,脑中一片空白。缓缓睁开双眼,红唇如花,丁香暗渡,云婼仙子双颊酡红如醉,赵冰珏心中一喜,一把抓住她的手。云婼仙子身子一颤,双颊霞涌,柔声道:“傻小子,你怎么又回来啦?” 赵冰珏见她妙目盈盈,眉眼含嗔,忍不住心里突突直跳,但不会传音之法,只傻笑了一下。这一张嘴,顿时水流涌入,呛得他头昏眼花。 云婼仙子见他狼狈的模样,忍俊不禁,心中涌出一丝莫名的甜蜜喜悦,眼前处境虽险,也毫不在意,手掌抵在他的后背,缓缓将真气导进他的体内。真气在他体内旋转一周,沉于丹田。就在此时,突然一股极强的劲力,猛地从他丹田激射而出。饶是云婼仙子反应急,陡然收手,也不禁被震得气血翻涌。云婼仙子大惊,只觉这股劲力极为强大,却又有一丝熟悉之感,一时间不知所措。触手处,滚烫异常,仔细一瞧,赵冰珏浑身潮红,肌肤越来越热。 赵冰珏被体内这股内力一撞,“噗”的喷出一口鲜血,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周身炽热难耐,好似血液都在沸腾,痛苦已极,忍不住呻吟一声,意识逐渐模糊。只依稀瞧见云婼仙子惊慌失措的眼神,终于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xh:.218.2o4.13 第五章 玉璧箫舞 (1) 情动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苍凉幽怨的螺角声渐渐清晰,如泣如诉。网 赵冰珏猛然睁开眼,夜空碧辽,林涛阵阵,现自己躺在了一片柔软碧绿的草丛上,露珠凝在草尖,浸润着他的身体,说不出的舒服。他抬头望去,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斜坐着一个蓝衣女子,美艳妖娆,赤足如雪,幽幽的吹着螺角,正是云婼仙子。 云婼仙子看见他醒来,嫣然一笑,道:“你醒啦!” 赵冰珏见她满脸欢喜,语出真心,想起此前种种,心中感激不已。强自支撑着坐了起来,全身虽然酸痛,但比起昨日已是好了万倍。他哈哈笑道:“让姐姐担心啦,昨日……昨日可要多谢姐姐的救命之恩。” 云婼仙子想起在水中的情景,不禁面色晕红,“呸”道:“臭小子自作多情,谁担心你啦。” 赵冰珏见云婼仙子吐气如兰,嘴角含嗔,声音柔媚动人,不由一阵意动神摇。抬头望去,如水的月光照在那张精致的俏脸上,娇艳如花,就连远处那漫山遍野的海棠都黯然失色。赵冰珏看的痴了,一句玩笑的话语竟然堵在喉咙,说不出来。 云婼仙子瞧见他痴痴的望着自己,没来由的芳心一乱。这少年,第一次在湖边初见时,就觉得无比亲切熟悉,似曾相识,忍不住心中牵挂。见他愤怒的斥责自己时,心中顿时一阵窒息般的绞疼,但看到他有危险,却又如此的奋不顾身。这份牵挂来的是这么的突然,这么的不可思议,以至于她没来得及思考便已无法自拔。此时瞧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竟不由漾起一阵难以言明的喜悦,她敛起心神,啐了一口道:“臭小子,我脸上有花么?” 赵冰珏脸上一红,也觉唐突不雅,收回目光笑道:“只怕再美的花,和姐姐一比都黯淡无光,灰溜溜的凋谢啦。” 云婼仙子“呸”了一声,格格笑道:“臭小子油嘴滑舌,倒会讨人欢心。不知赵公子若是知道我们身处何地,还有心情开玩笑么。” 赵冰珏闻言,抬眼四扫,两侧崖壁笔直光滑,高耸入云,崖下一大片海棠,花开正旺,清香扑鼻。不远处有一汪水潭,飞瀑从山间倾泻而下,水花四溅。他朝着空中望去,云雾缭绕,只有崖壁上的几颗矮松,随风摇曳。此时月正当空,幽幽洒下一片皎洁。赵冰珏惊道:“这是哪儿?” 云婼仙子摇了摇头,道:“昨日我们被吸进水流深渊,等我醒来时,便在这个大裂缝里面啦。” 赵冰珏缓缓起身,绕着崖壁转了一圈,果如云婼仙子所言,这片空地好似是山峰裂开,像一条鱼的形状,中间宽阔达十余丈,两端尖削狭窄,长百余丈,四周皆是陡峭的山崖。由于常年潮湿阴冷,青苔横生,崖壁滑不溜手,想攀爬上去绝无可能。本来新鲜好奇的心态,已渐渐转为忧虑。他兀自不甘心,重又绕着崖角打量了一番,这一遍更加仔细,却依旧毫无现,不禁有点失落,心道:“难道要一辈子被困在这个地方吗,糟糕,赤望前辈的嘱托可如何是好?”。他转回原地,心中沮丧,却故意笑道:“姐姐放心,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一定能找到出去的法子。只是没能拿到琈玉琉璃珠,辜负了姐姐的嘱托,傻小子惭愧得紧。” 云婼仙子眼波似水,笑道:“也没什么打紧,赤望帝在赤莲城遭埋伏暗算,身受重伤,羽化登仙,那月鹿君火赤炎百口莫辩,有再大的能耐也逃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其他三州举兵伐之,那老家伙得了琉璃珠又有何用?” 听到“赤望帝”三字,赵冰珏大吃一惊,失声惊呼,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 云婼仙子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蹙眉道:“傻小子,你怎么啦?” “是了是了,难怪如此耳熟,我真是蠢死啦!”赵冰珏暗自气恼,他流浪云泽十余年,对天下之事本就不甚关心,虽然听过赤望帝之名,但那日在玄蛇腹中却想也未曾想过。如今回忆起来,那老者仙风鹤骨,气度非凡,不是德高望重的赤望帝还有谁?越想越是懊恼,摸了摸怀中的回影珠,沉甸甸的压在心口,胸闷如堵。 云婼仙子见他忽而皱眉忽而摇头,担忧道:“傻小子,你没事吧?” 这两日来与云婼仙子共同经历了诸多生死磨难,赵冰珏早已将她视为最亲近的人,见她满是关心的神色,心中一暖,当下也不隐瞒,便将那日在玄蛇腹中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云婼仙子越听越是惊诧,心也越来越沉,待听到赤望帝将回影珠交给赵冰珏时,蹙起眉尖,幽幽的叹了口气。抬起头,月光镀在赵冰珏俊逸的侧脸上,不由微微失神,暗暗苦笑道: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越是担忧的事情,偏偏越是事与愿违,真是天意弄人。想起此次前来云泽的目的,更加左右为难,心乱如麻。 赵冰珏丝毫未察觉到云婼仙子的变化,续道:“赤望前辈让我将回影珠交给火城主,到时自可真相大白,如此说来那火城主定是遭人诬害,只是如今困在这儿该如何是好,若是耽误了十天之期,我可是个罪人啦!” 微风吹来,草浪起伏,幽幽的海棠花香拂过口鼻,赵冰珏见云婼仙子怔怔的望着远空,兀自出神,以为她是在担心被困之事,于是故意哈哈笑道:“不过姐姐放心,咱们吉人天相,自然会找到出去的法子……” 月光下,他的笑容灿烂而又青涩,云婼仙子不由鼻子一酸,芳心剧跳,适才那复杂的心情也瞬时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缕淡淡的甜蜜感动。 赵冰珏话未说完,肚子忽然“咕咕”的叫了起来,他这才想起来,已经一日一夜都没吃东西了。 云婼仙子“噗哧”一笑,心情登时轻松了几分,促狭道:“赵公子是在用肚子来想法子的么?”说着,从身旁的石头上拿起一包东西,递了过来。 赵冰珏脸上一红,看见她手中的黄色纱巾,里面包了五六个鲜红油亮的果子,个个诱人非常,想起来刚才在裂缝的尽头,的确有几棵果树,只是当时匆匆一瞥,并未留意。当下笑嘻嘻地接过来,见果子已被云婼仙子清洗干净,香味四溢,一口咬下,丝丝青涩酸楚,仔细一品,却又甘甜可口,赵冰珏连连点头,大赞道:“妙极妙极!”连吃了四五个方才罢休。 云婼仙子一直笑吟吟的望着他,见他吃饱,又从腰间取下一个水囊递给他。 赵冰珏嘿嘿一笑,接下水袋,“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口,冰凉的水流入喉咙,清甜甘洌,不由“咦”了一声,道:“不知这是什么水,竟然如此的好喝。” 云婼仙子笑道:“你体内有一道极强的封印,灼热的劲力霸道的紧,这儿又没有草药灵丹,只能用晨露先缓解下啦。” 听到“晨露”二字,赵冰珏不由一愣,天亮之后,日出之前,露珠凝于草叶,视为朝露,时间何其短暂。云婼仙子说的轻描淡写,但赵冰珏知道她定是费了一番苦心。想至此,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感激。 云婼仙子见他面色古怪,以为他是在担心封印的事情,低声劝道:“傻小子,你体内的封印虽然霸道,但据我看来对你暂时并无害处,若无内力引导,也并不会作。等我们出去,便跟着我回南荒,自然可以找到医治的法子,你别放在心上啦。” 赵冰珏呆呆的望着她,心想:“南荒和云泽敌对仇视了几百年,两族之人更是水火不容,烽火连年,妖族向来被视为邪道妖魔,依我看来,难道茫茫云泽又都是好人了么?是正是邪,又有谁人定论?”转念一想,不由暗暗骂道:“赵冰珏啊赵冰珏,你脑子里虽这样想,明明还是还是对她的身份心存芥蒂,她对你这般好,你却这么没有良心,实在该打。” 月光如水,枝影婆娑。 云婼仙子抬起头来,二人目光相撞,忙不迭转过去,佯装在看远处的海棠。微风吹过,海棠花随风摇曳,簌簌作响,直如她的心,忐忑不定。 赵冰珏回过神来,瞧见她落寞的神情,心中一软,笑嘻嘻的坐在她对面,正欲说话,忽然脸色一变,惊呼道:“有人!” 云婼仙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见对面的崖壁上朦朦胧胧的有个女子的身影。她衣袂翻飞,轻盈地跃上身后的崖石,四周空旷幽深,唯有虫鸣不已,哪有半个人影。但对面光滑的崖壁上,那女子的影子却越来越清晰。 赵冰珏惊诧不已,虽看不见那女子容貌,但见那倩影衣裙飞舞,浮凸玲珑,纤细的手中握着一管琴箫,倚在唇边,月色淡雅,犹如梦幻。赵冰珏情不自禁的沉醉其中,好似那悠雅婉转的箫声就在耳畔。 云婼仙子跳下石头,妙目中也是惊疑不定。 那女子吹了一阵,缓缓放下长箫,凝立不动,微风吹卷她的裙摆,孤单的身影无端的惹人心怜。 赵冰珏抬眼四扫,夜幕下的峡谷好似笼罩了一层轻纱,上空薄雾缭绕,不知这女子在何处投下的身影。他遥遥喊道:“姑娘,姑娘!” 月影斑驳,杳无回应,只有袅袅回音,回荡在山间,连绵不绝。xh:.218.2o4.13 (2)箫舞 那女子捏着琴箫,衣袂飘飘,倏而纤足轻点,纱衣蹁跹,回风飞雪,身姿曼妙已极。八一小说网 赵冰珏起初以为她在跳舞,仔细一瞧,却见她手中长长的琴箫或挑或刺,或挡或收,时轻如飞燕,时疾如闪电,每一招看似轻描淡写,却又变化繁复,赵冰珏看的入迷,心想:“原来她是以箫为剑,以舞为招,只是不知她为何深夜在此独舞。”赵冰珏虽对剑法丝毫不懂,但也觉精妙无以,忍不住心向往之。 云婼仙子“咦”了一声,喃喃道:“这剑法……这剑法好像在哪见过?”仔细思索,却又想不起来,只得再次遥遥观看。 那女子频频回眸,长箫越舞越快,轻盈婀娜,衣裙旋旋鼓起。宛如花间蝶舞、落雪飘水,赵冰珏看的仔细,突然心中涌起一丝的奇异的感觉,心道:“这女子的剑法虽然绝妙,但好像是少了点什么。”他想了一阵,毫无头绪,不禁自嘲道:“你又不懂剑法,如何知道人家剑法的精妙,可笑可笑。”索性不再去想,抬头看去,突见那女子凌空倒刺,长箫直指于地,未等落下,借着反弹之力猛然翻起,气势迅猛,与刚才婉柔飘逸的剑法竟然大相径庭。但只一瞬,那女子便缓缓飘落,长箫反手竖在背后,捏指站定,复归娴静。 清风吹过,海棠花瓣随风飞落,淡淡的飘来一股幽香。那女子好似叹了口气,蓦然转身,崖壁上的身影如水纹一般,淡淡散去。 赵冰珏一愣,使劲的眨了下眼,崖壁光滑,唯有枝影摇曳,哪里还有那女子的身影。赵冰珏呆呆站立,不知所措,若不是旁边的云婼仙子也是一脸惊诧的表情,他真以为是自己做了场梦。 圆月西沉,裂缝中比刚才幽暗了许多,远处朦朦胧胧,只有旁边的水潭还在哗哗作响。 赵冰珏躺在草丛上,夜空碧辽,树影四围。他想起自己这两日的遭遇,只怕比这十几年经历的都要多的多,一时间犹不真切,他望向云婼仙子,只见她斜倚在溪石上,夜色昏暗,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偶尔从她身上飘来的那股奇异的幽香,萦绕在鼻尖,令他心中大跳,意动神摇。他暗暗道:“莫非现在也是在梦里么,只是这个梦何时会醒呢?”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沉沉睡去,这一觉是如此的漫长。在梦里,他一会想到以前孤苦伶仃,四处飘泊的样子;一会又梦到云婼仙子站在船尾笑盈盈的望着他,然后突然像水纹一样渐渐消失,他拼命的去抓,拼命的想张口,却喉咙如堵。他大吃一惊,猛然睁开眼,晨光熹微,朝霞满天,他身上却已被冷汗浸透。 赵冰珏长舒口气,喃喃道:“还好,只是场梦。”抬头看去,身旁的溪石上空空荡荡,不见云婼仙子,他心中一沉,莫不是仙子姐姐真的撇下我独自走了?他连忙爬起来,大声喊道:“姐姐,仙子姐姐!” 声音回荡在山间,枝上的晨鸟被惊吓的扑棱棱展翅飞去。 不见回应,赵冰珏大感焦急,脑中一片空茫,心里涌起一阵悲伤失落。虽只相识两日,但少年多情,那笑靥如花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深深烙在了他的心里。 “傻小子,你醒啦。”蓝影晃动,云婼仙子轻盈地折出远间山腰的细缝,几个起落间便到了赵冰珏身前。 赵冰珏大喜,道:“姐姐,我还以为你……” 云婼仙子见他欣喜的神情,格格笑道:“还以为什么?还以为我丢下你偷偷走了么?” 赵冰珏脸上一红,心道:“倒是我糊涂啦,这大裂缝中连个出路都没有,姐姐又能去哪?”他这才看见,云婼仙子的手中握着一个水囊,衣角上沾了许多泥土,梢上也凝结了几颗水珠,不禁一愣,泪水险些夺眶而出,暗暗道:“原来她是在替我采集朝露。”想至此,心中从未有过的温暖,痴痴道:“你待我真好!” 云婼仙子被他瞧的芳心大乱,慌忙转过头去,“呸”道:“臭美得紧,谁说这是给你的啦,我巴不得你这油嘴滑舌的臭小子再昏上三天三夜呢。” 赵冰珏笑道:“若是我这油嘴滑舌的臭小子昏上三天三夜,姐姐独自在这杳无人际的地方孤零零的岂不无趣的紧?” 云婼仙子“噗哧”一笑道:“别再仙子长仙子短的叫啦,我叫珺瑶。” 赵冰珏道:“又是珺又是瑶的,那定是举世无双的美玉了,我就叫你玉儿啦。” 云婼仙子啐了一口,双颊晕红如烧,将水囊递给赵冰珏,不再理他,自顾自的到溪边清洗衣角。 赵冰珏坐在溪石上,空气清新,阳光灼灼,瞧着云婼仙子婀娜的背影,有一瞬间他闪过一个念头,若是能就这样安安稳稳的与她一起度过余生,她会愿意吗?他猛地摇了摇头,心想:“莫说度过余生,只怕几日都撑不了,这个小峡谷里面,只有几棵果树,除此之外再无可食之物,难不成要姐姐与我一起饿死在这儿吗?还有赤望前辈的重托该如何是好!”想到这儿,心中焦急,默默叹了口气。 这两日来,二人之间的关系渐渐微妙,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及对方的身份。此时困在峡谷,无所事事,赵冰珏便没话找话,将自己经历过有趣的事情,一一道来,逗得云婼仙子格格直笑,不知不觉又到了晚上,二人吃了些果子,聊作充饥。 峡谷中日夜温差很大,太阳落下,水潭中传来的丝丝凉意,时不时让赵冰珏打个冷战。 云婼仙子坐在溪石上,“呜呜”的吹起螺角,声音显然比前日的要轻快悠扬的多了,赵冰珏头枕着手臂,仰望星群。他本就生性豁达,自小又无父无母,养父母虽然待他极好,但却在他幼时便因战祸去时,他流浪云泽十余年,早已习惯了风餐露宿,此时虽然被困于此,倒也不如何担忧惊惧。 迷迷糊糊间,突听云婼仙子低声道:“那女子又来了。” 赵冰珏陡然惊醒,果见那光滑明亮的崖壁上,隐隐约约的站着一个女子的身影,倏而渐渐清晰,一如昨日。赵冰珏猛然一怔,抬头望去,月正当空,正是昨日的此时。他心中忽然间涌出一丝莫名的感觉,想要缕清,却又摸不到头绪。 那女子依旧优雅淡然的吹着琴箫,过了一阵,重又开始舞剑。 赵冰珏“咦”了一声,今日这剑法虽与昨日的极为相似,但略有不同,似是续着昨日的后招。他虽未学过剑法,但胜在天性聪颖,昨日匆匆看了一遍便已记住了大概,今日一看自然分出区别。 那女子一套将完,最后一招果然又和昨日一样杀气四溢,最后归于平静。 水纹涣散,眼见那女子的身影渐渐消失,赵冰珏猛然一惊,喜道:“是了是了!”说罢,突然飞身跃进崖下的水潭中。只听得不远处云婼仙子一声惊呼,赵冰珏已沉入水中。 潭水彻骨冰凉,赵冰珏强自忍耐,但水中漆黑一团,他潜游一阵,毫无现,换了口气,继续搜索,却仍然毫无所获。不得不爬上岸边,心想:“水中太黑,什么也瞧不见,只能等明日白天再下来查看啦。” 云婼仙子似是也想到了这层,妙目一瞬不瞬的盯着水潭,见他无所现,反倒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她总是预感若是真的逃了出去,这少年定会离她而去,每每想到这,她的心里就好像针扎般疼痛,险些不能呼吸。 赵冰珏全身湿透,凉飕飕的贴在身上,冷风一吹,不由打了个喷嚏。他忙坐到篝火旁,拧干衣服,哂然一笑。 云婼仙子幽幽的叹了口气,转而恢复如常,轻轻坐在他的旁边,火光明灭,灿灿地镀着他的侧脸,她突然觉得两人的距离是如此的遥远。 (3) 出口 (感谢魂之堕狱、闻谷的打赏和支持,受宠若惊~) 翌日清晨,赵冰珏简单的吃了些果子,便迫不及待的跃入水中。八一小说网≯> ≯ 潭水清澈无暇,倾泻而下的瀑布撞击在潭中,水珠飞溅,碧波荡漾。 赵冰珏深吸口气,沉入水中。水潭不深,但水底巨石嶙峋,暗流涌动。他仔细摸索了一遍,潭底的石头早已被水流冲击的圆滑无比,一层细细的沙子垫在上面,并无其他。赵冰珏伸头换了口气,重又下游,如此寻觅了半天,依旧无所现,心道:“当真奇了怪了,这飞瀑每天都在流下,若是没有出口,只怕整个峡谷都要填满啦,可是怎么找不到水流出的迹象?” 云婼仙子正自出神,忽听赵冰珏探上头来喜道:“找到了找到了!”不待她回过神来,只见赵冰珏扬手一甩,竟是一条两尺来长的鲤鱼。 鲤鱼在岸上活蹦乱跳,赵冰珏笑嘻嘻的爬上岸,道:“整日吃野果,好生乏味,今日终于可以换换口味啦。” 云婼仙子不禁莞尔。 赵冰珏向云婼仙子借来匕,将鲤鱼开膛破肚,取出内脏。他自小流浪,上山打猎、下水摸鱼自是难不倒他,杀鱼更是熟稔无比。这几日多蒙云婼仙子照顾,此时有意卖弄,不一会便将鱼儿清洗干净。 峡谷中树木虽然不多,但枯木枝干倒也不少,赵冰珏径自捡了些支起,生火点燃,将鱼儿穿好,小心翼翼的烤将起来。 云婼仙子见他动作娴熟,促狭心起,格格笑道:“没想到赵公子武功稀松平常,这烤鱼的本事倒是不同凡响,厉害的紧呢。” 赵冰珏知她在开玩笑,也不在意,不一会便闻见四溢的脂香。这几****净吃些果子,闻见香味更觉饥肠辘辘,食指大动,吞了一大口馋涎。他撕了一块递给云婼仙子,然后自己也尝了一块。 鱼肉鲜美,外酥里嫩,虽然未加调料倒也美味无比。赵冰珏顾不得烫手,连吃了几块。 云婼仙子本以为十分腥腻,推脱不要,但赵冰珏执意,方才接了一块,没想到鱼肉入口,鲜嫩滑润,大感意外。 赵冰珏洋洋得意,将剩下的鱼肉吃了个精光,才拍拍肚子,似是有些意犹未尽。 到了晚上子时,果如赵冰珏二人所料,那女子的身影准时的出现在了崖壁上,赵冰珏二人虽然满肚狐疑,却又毫无头绪,百无聊赖,赵冰珏倒将那女子所舞的剑法记住了大半。 第三日阴风陡起,乌云密布,竟下起了大雨。好在悬崖一侧凸出了一块巨石,伸在外面,下面留下一大块空地,勉强可以避雨。 赵冰珏升起篝火,静静与云婼仙子坐在里侧,火光摇曳,映照着外面茫茫烟雨,各自出神。 到了子时,峡谷内漆黑非常,只有风声呼呼,崖壁上更是朦胧阴暗,瞧不出其他。 赵冰珏心道:“这裂缝高达千刃,断无可能有人能从顶端投下影子,若是那面崖壁有问题,今晚也必然会有影子,可我刚才仔细查看,毫无现,看来还是月光与潭水的倒影。”想到倒影,猛然一愣,拍了下脑袋喜道:“我真是太笨啦,若是倒影的话,必然是月光照进水潭中的时候方才能看见,我那日下水的时候月亮已然西沉,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啦。” 云婼仙子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赵冰珏笑道:“玉儿姐姐,我知道那个影子是怎么回事了,说不定可以找到出口啦。”云婼仙子听到出口时,心中一动,也不知是喜是忧。 这几日被困在谷底,虽然平淡索然,但她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满足,每每看见赵冰珏灿灿的笑脸和逗她开心的神情,都能高兴很久,他开心时,她比他更开心;他难过时,她心里更难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短短几日内就会对这素不相识的少年情根深种,不能自已。 夜风袭来,卷起外面蒙蒙的雨丝,吹在脸上,吹入口鼻,吹入心底,酥麻刺扎的疼痛一下一下,心如刀绞。 赵冰珏没有看见她的变化,依旧遥遥的望着外面,靠在石壁上,浅浅睡去。 第二日骤雨已停,枝叶扶疏,阳光明媚,赵冰珏心中一畅,心想:“今天正值十五,月亮最圆的时候,今晚定要一探究竟。” 这一日,赵冰珏重又下水捉了条鲤鱼,与云婼仙子分食,云婼仙子只吃了一片,便不再要。赵冰珏一心想着倒影的事,未觉有它,到了晚上,迫不及待的坐在溪石上,静静等待。 夜半子时,果见那女子的身影悠雅地俏立在崖壁之上,翩然舞剑。赵冰珏见招式极为眼熟,顿时领悟,原来这女子今日的剑法竟与第一日的剑法完全相同。赵冰珏更加笃定这并未真人的影子,而是某种奇异的光线折射出来的虚影。他见机不可失,急忙跳进水中,向下潜去。 潭水冰凉依旧,赵冰珏早有准备,潜游片刻,依稀瞧见水下朦朦胧胧的泛着白光,他心中一喜,急游去。 循着光亮,赵冰珏看见横在水中的一块巨石,晶莹剔透,而光线却源自石中竖插的一管玛瑙玉箫。 赵冰珏诧异道:“奇怪奇怪,这块石头如此显眼,为何前日并未现?”他用手握住玉箫一端,刚一触碰,只觉这玉箫暖暖的竟有温度,在冰凉的潭水中格外明显,赵冰珏大感惊异。轻轻一拔,纹丝不动。此时一口气即将用尽,不由渐感焦急,刚才生怕用力过猛,毁了玉箫,此时顾不得其他,脚踏在巨石上,猛地拔起。 “咔咔”一声,巨石随声碎裂开来,赵冰珏感觉手下一松,登时向后弹了开去。顿住身形,他才看清手中的玉箫长约两尺,管口细小,前七后一八个音孔,幽幽地亮着乳白色的光芒,竟与崖壁上那女子所舞的琴箫极为相似。 不待他细想,突听“哗哗”水声,借着幽暗的光亮,那裂开的巨石缓缓下沉,竟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周围的细沙不住的流进去。赵冰珏大喜,虽看不见洞口通向何处,但胜于被困在峡谷中无法出去,无论如何只好一试。 他浮上水面,大笑道:“姐姐,咱们可以出去啦!” 云婼仙子看见他手中的玉箫,已猜到一二,幽幽地叹了口气。圆月渐隐,身后的海棠依旧,只是她的心还复当日吗? 这几日来,她也在不住的问自己,为了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子真的值得吗?但每每看见他熟睡中无邪的笑脸和微微上扬的嘴角,心中就莫名涌起一阵甜蜜温暖,在他的梦中,有没有也在想着自己呢?坐在他的身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什么也不做,心中也是如此的喜悦甜蜜。但一想到自己与他天差地别的身份来,又不禁柔肠寸绞,这种宿命的无奈使她心如针扎般疼痛,眼泪扑簌簌流下,模糊了视线,这触手可抓的幸福一瞬间又如此的遥不可及。 她闭着眼,任落英在风中飘舞,任眼泪浸湿了衣衫,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突然变得如此的多愁善感。 夜风呢喃,吹散了她的丝,吹散了她的泪水,却又如何能吹散这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 峡谷昏暗,赵冰珏看不清她的面容,见她没有回答,只道是她并未听清,重又说道:“潭下有个洞口,想必正是出口,咱们快些离开吧。” 云婼仙子收回心神,冲他盈盈一笑,嫣然道:“知道啦。” (4) 人鼎 赵冰珏将玉箫插在背后,引着云婼仙子重又下游。八一中≥文网 洞口狭小,仅容一人通过,他扶着洞口的石头,将头伸进洞中,洞窟乌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无暇他想,攀着洞壁上凸起的石头,一点一点向下游去。 洞窟蜿蜒曲折,起初直向下去,转而上延,赵冰珏欣喜,屏气凝神,过了片刻果见前方有着些许亮光,心中稍安。此时他一口气已然用尽,胸闷欲爆,已顾不得其他,伸手乱拨,好不容易浮出水面,迫不及待的仰着头,大口吸气。冰凉的水流拍打在脸上,呛的他眼泪横流。听见身后水波鼓动,回头一瞧,云婼仙子轻轻浮出水面。浴兰沐芳,红颜如花,头湿漉漉的搭在脸上,更显娇媚撩人。赵冰珏喉中一阵窒堵,险些又岔了气,慌忙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待到呼吸转匀,赵冰珏才放眼四扫。周围漆黑一团,唯有头顶有着盈盈亮光,依稀照耀,石壁森然,却是一个狭长的山洞。 看见并非出口,赵冰珏心中些许沮丧,游至岸边,顺着一条狭窄的石阶走上岸来。 山洞内黑黝黝的瞧不真切,洞顶却碎碎点点的镶着无数夜光石,猛眼一瞧,好似夜空繁星。 赵冰珏苦笑道:“刚出狼窝,又入虎口,玉儿姐姐,没想到这儿不是出口,却是一个更小的山洞。” 云婼仙子拨弄着湿漉漉的头,突然“咦”了一声,道:“你看,这儿有张石桌。” 赵冰珏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果见一个四方四正的石桌摆在山洞里侧,旁边放了两个石凳。心道:“这儿又没有吃的东西,有桌子又有何用?”猛然一想,喜道:“是了是了,有桌子必然有人住,有人住必然有出去的法子。”心中大喜,扬声道:“有人吗?有人吗?” 回音不绝,仍旧无人应答。 赵冰珏绕到桌前,伸手轻轻一抹,却是一层层厚厚的灰尘,想来已经很久无人擦拭。抬头一瞥,洞壁上高矮错落,镶着几个火把,顺手取下一个,从怀中摸出火折子,点燃火炬。 火把“噼啪”作响,不知是什么做的,竟然隔了这么久依然能用,只是周围太过潮湿,火光不旺,朦朦胧胧的照不真切。 赵冰珏举着火把,这才依稀看清,这儿是一个石室,里间摆了一张石床,上面依旧积了一层灰尘,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石室内阴暗潮湿,又不透风,霉味刺鼻,赵冰珏皱着眉,只得退了出来。 云婼仙子道:“既然有人住在这里,他处必然有出口,咱们顺着甬洞向另一端瞧瞧吧。” 赵冰珏正要答应,抬头一瞧,现云婼仙子站在不远处,浑身湿透,衣衫紧紧贴在身上,胸脯起伏,浮凸玲珑,露出一片雪白,幽暗的火光之下,双颊娇艳欲滴,脑中“嗡”的一震,心中剧跳。 感受到他目光的炽热,云婼仙子双靥酡红,忙不迭转过身去,啐道:“我还真当你是个老实巴交的小鬼头,没想到也是个满肚坏水的小色鬼。” 赵冰珏笑道:“姐姐可误会我啦,我对姐姐可敬重的紧,不敢有丝毫的轻薄之意。” 云婼仙子“呸”了一声,不搭理他,径直向着另外一头走去。 赵冰珏举着火把,紧步跟上。 出了石室,甬洞越来越狭窄,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却始终不见出口,正自焦急,突然脚下一空,险些栽下去。眼前又是一间石室,不过比刚才那间显然大了许多。 二人跃下石阶,突听“轰隆”震响,尘土四扬,身后的石阶上竟然落下一道石门,将来路尽堵。赵冰珏心中一惊,大呼糟糕。伸手用力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想来是有什么机关控制,石门关上,四周静的出奇,赵冰珏素来胆大,此时也不禁心中毛。 二人背靠着背,凝神静待了片刻,并未有其他异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举着火把小心翼翼的查看石室,这间石室空空荡荡,唯独在正中放了一口高约五尺、长宽约九尺的巨鼎,甚是怪异。 巨鼎立在中央,鼎身花纹错综,环环盘绕,四只脚已然镶进地下半尺。 赵冰珏围着巨鼎转了一圈,再看向四周,这间石室除了进来的那个被封堵的石门,其余并无出口,心中一沉,难道是一条死路? 忽听云婼仙子道:“傻小子,你快离得远些,我总觉得这鼎诡异危险的紧。” 不待赵冰珏回应,忽然狂风倒卷,巨鼎乱震,猛然从鼎内飞出一张血盆大口,直奔他而来。 赵冰珏大惊,“哎呦”一声,侧卧在地,来了个驴打滚,险险避开。借着火光,这才看清,鼎内竟然盘踞着一条浑身赤红如血的巨蟒,巨蟒左眼疤痕累累,右眼却幽幽地泛着绿光。 巨蟒一击未中,甩了甩头,蛇信吞吐,昂着头颈再次吞咬而来。 赵冰珏翻身爬起,突觉腰间一紧,身子斜斜向后移了四五尺,低头一瞧,却是云婼仙子用丝带将他拉了回来。赵冰珏长舒口气,冲云婼仙子嘿嘿一笑道:“姐姐,你又救了我一命啦。” 云婼仙子抽回丝带,只见巨蟒一下落空,巨大的身子盘在鼎上嘶吼连连,却不下来。 赵冰珏晃了晃火把,“咦”道:“它的尾巴好像卡在了鼎里。” 云婼仙子也看出端倪,花容微动,脱口道:“是人祭!”似是怕赵冰珏不解,续道:“有些人为求修炼的捷径,捉来修炼之人,喂于巨蟒,巨蟒吞食之后,精血却会顺着连接在鼎内的尾巴流入鼎内,只要每天饮用精血便会修为大增,比正常修炼的人可快多啦。” 赵冰珏心中一震,如此残忍恶毒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云婼仙子又道:“这种卑劣的旁门左道历来为人不齿,即便在我们南荒也无人知道此妖法。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能以此来提高修为,据我所知,只有修练过邪魔增殖大法的人方才可以,而修炼过此法的人恐怕也只有魔门的圣灵老祖一人了。” 赵冰珏心中恨恨,暗忖道:“听名字就知道是邪魔歪道,竟敢自称圣灵老祖,好不要脸。” 云婼仙子笑道:“这条巨蟒浑身赤红,不知吞食了多少活人,想必近来无人供喂,饥不择食,就连你这毫无修为的臭小子都要吃上一口啦。” 赵冰珏哈哈笑道:“连玄蛇见了我都灰溜溜的逃走,小小蟒蛇你竟然胆大包天,看小爷我怎么将你剥皮抽筋。” 巨蟒昂着头,似是听懂他话,右眼中绿光隐隐,“咝咝”低吼,却仍盘踞不动。 赵冰珏心道:“看来巨蟒的身体长度有限,伸不到边沿。”心下稍安,没容他长舒口气,又听“轰隆”一声,后背传来一股巨力,将他猛地向前弹了一步。赵冰珏大骇,抬眼四扫,这石室已然小了一圈。 原来这石室在设计之时,有两面墙壁便可由机关操纵,向内收缩,室内之人无论如何躲避,最终终会落入巨蟒口中。 想到此节,赵冰珏冷汗涔涔,看那巨蟒,果然身子挺直,摇头晃脑,闪电般弹射而来,却是朝着身旁的云婼仙子。 云婼仙子哼了一声,丝带飞舞,绕成一个圈,套向巨蟒头颅。 巨蟒大口猛张,“嗤”地射出一道血线,与之同时,庞大的身躯陡然曲转,撇下云婼仙子,卷向赵冰珏。 赵冰珏大惊,想要躲避,无奈紧贴石壁,退无可退,方感不妙,急忙矮身翻滚。但巨蟒显然熟稔无比,极为灵活,贴着地面一扫,拦腰将赵冰珏卷起。 云婼仙子花容失色,翩然飞跃,手中的丝带在内力催持下犹如利刃一般,疾刺巨蟒腹部,与之同时,探手直抓赵冰珏胳膊。 巨蟒吃痛,狂吼一声,转头又喷出一道血线。此时,云婼仙子与巨蟒距离已然很近,她又一心担忧赵冰珏,见血线飞来,躲犹不急,挑起裙摆,本欲挡去。可谁知这血线不知是何物,甫一粘到衣裙,竟冒出一丝青烟,伴随着阵阵恶臭,裙摆处已被烧了一大块漏洞。 被此一挡,巨蟒已将赵冰珏拖到鼎前,手中的火把远远摔落。巨鼎内紫气腾腾,腥臭扑鼻,离得近了,赵冰珏才看见,鼎内底部蛆虫横生,登时恶心欲吐。 巨蟒缠在鼎上,越绕越紧,赵冰珏胸口剧痛,喘不过气来,他每呼出一口气,巨蟒便收紧一分。片刻间脸已煞白,汗如雨下。 第六章 楚城浪子 (1) 青琅 巨蟒缠在鼎上,越绕越紧,赵冰珏胸口剧痛,喘不过气来,他每呼出一口气,巨蟒便收紧一分。八一小说网 片刻间脸已煞白,汗如雨下。 云婼仙子一咬牙,身影飞闪,气息鼓舞,绕着巨鼎连番直拍。霞影纵横,气浪交叠,无奈巨蟒背部皮糙肉厚,虽然吃痛,却无大碍。赵冰珏被劲力所激,更觉周身剧痛,眼冒金星,双手胡乱抓挠。无意间摸到腰间有个硬物,正是前日向云婼仙子借来杀鱼的那把匕,此时无暇他想,抽出匕,一通乱刺。 巨蟒浑身一颤,惨叫长嘶,极力甩开云婼仙子,张口便朝着赵冰珏吞去。 赵冰珏见它狰狞地瞪视自己,陡然扑了过来,哪还顾得了其他,拔起匕,猛刺巨蟒绿幽幽的眼珠。 巨蟒在云婼仙子的围攻之下,本就低档不及,又被赵冰珏连刺了七八刀,力气更竭,这一下又如此之近,闪躲不及,“嗤”的一声,匕直没至柄,鲜血飞喷。 黏糊的血液溅了赵冰珏一脸,腥臭刺鼻。伸手一抹,这才看见巨蟒双眼俱瞎,血肉模糊,更加暴戾疯狂。 “轰隆”狂震,身下的巨鼎竟被巨蟒生生拔起,横扫飞撞,火花四溅。 云婼仙子蓝裳翻飞,反弹高冲,本欲抄起赵冰珏向后急退。怎奈巨蟒报复性极强,它身子被赵冰珏连番重创,对他愤恨已极,此时失控狂,却仍死死扣住赵冰珏。 巨蟒目不视物,摇头乱撞,气浪炸迸,云婼仙子靠近不得,又怕伤了赵冰珏,进退为难。 赵冰珏头昏眼花,胸口肋骨好似断裂一般,传来阵阵钻心剧痛。只觉后背一震,“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巨蟒挑起他,撕扯着狂怒地甩向石壁。 这一下力道迅猛,若是撞上石壁,只怕连脑袋都要摔成几瓣。 云婼仙子脸色惨白,失声道:“小心!” 巨蟒这一下已用出全力,劲道迅猛。电光火石间,赵冰珏心念急转,拔出匕,贯力猛插巨蟒腹部。 赵冰珏跌身飞摔,天旋地转,“嗤啦”一声,巨蟒惨嘶不绝,腹部竟被赵冰珏借力之下拉出一道数尺长的口子,血涌如柱,内脏碎物流了一地,腥臭刺鼻。赵冰珏被这力道一阻,冲势稍缓,云婼仙子眼疾手快,丝带如有灵性一般,飞缠住他脚腕。但此下凌空倒跌,冲势急猛,饶是云婼仙子早有准备,也不由向前滑了两步,“砰”的一声,丝带断裂。后背传来一阵彻骨剧痛,赵冰珏“轰”地撞在石壁上,喉咙腥甜,金星乱冒,沿着石壁摔到了地上,动也不动。 巨蟒晃了晃昂起的身躯,轰然摔落,抽搐不已,鼻息吞吐,越来越微弱,巨口中不住的渗出鲜血。 云婼仙子抢步上前,颤声道:“傻小子……你……你怎么样啦,快醒醒……” 赵冰珏迷迷糊糊听见云婼仙子的声音,心中稍安,可眼皮沉重,浑身好似碎裂一般,没有丝毫力气,每呼吸一口,都撕扯着周身的疼痛,忍不住呻吟出声。 云婼仙子轻轻扶起他,见他满脸血污,呼吸虽然微弱,但顺畅有序,方才松了口气。抽出怀中的绵帛,沾着水囊里面的露水,轻轻擦拭。 冰凉的丝帕贴在脸上,赵冰珏神志稍清,想起刚才的千钧一,犹然惊心动魄。缓缓睁开双眼,远处的巨蟒一动不动,想必早已死了,这才放开紧绷的心弦。 云婼仙子见他醒来,展颜笑道:“傻小子,没想到你本事不大,运气倒是不赖,刚才可把姐姐担心坏啦。” 赵冰珏瞧着她微红的双眼,心中涌起一丝难以言明的温柔,竟远胜劫后余生的喜悦。软玉温香,咫尺鼻息,心旌一阵摇荡,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鬼使神差的抬起头,轻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云婼仙子“啊”的一声,双颊飞红,下意识伸手一推。赵冰珏“哎呦”惊呼,双眼一翻,仰面倒下。云婼仙子大惊,失声道:“傻小子,你没事吧,别吓姐姐!”忙去扶他,却见他嘴角含笑,方知上当,“呸”道:“胆大包天的小色鬼,若是再吓姐姐,姐姐可不理你啦。” 赵冰珏见她眼角含嗔的模样,心中一荡,暗暗道:“想我赵冰珏孤苦零落,到头来却遇见一个待我这么好的人,即便是今日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靠在石壁上休息了片刻,赵冰珏疼痛渐缓,石室内幽暗朦胧,远处的火把火焰转小,几近熄灭,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和云婼仙子砰砰的心跳声。 忽然白光一闪,赵冰珏“咦”道:“你看那是什么?” 云婼仙子顺着他指的方向,果见巨蟒的腹中不知何物反射出一道白莹莹的亮光,在黑暗的石室中尤为显眼。 赵冰珏缓缓爬起,捡起火把,小心翼翼的拨弄了一下,“哐当”一声,竟从巨蟒的腹中掉出一把长剑。 长剑上粘粘糊糊的沾着巨蟒的血浆粘液,赵冰珏撕下一块衣角包起擦拭一遍,方才仔细打量。 这把长剑长约五尺,入手冰冷,翠绿的剑鞘上斑驳的雕刻着奇怪的花纹,剑穗断了一半,只留下一根红绳,剑柄处凹下一块,凝目看去,却刻着一个蛇形怪文,左看右看,也不认得,更觉惊异。 云婼仙子起初皱着眉头,颇为好奇,当看到这个蛇文时,惊愕失色,失声道:“青琅剑!” 赵冰珏道:“姐姐认的此剑?” 云婼仙子似是想到了什么,身子轻轻一颤,咬唇道:“这把剑是青琅仙子的佩剑,也是我族三大圣物之一,只是怎么在巨蟒的腹中?” 赵冰珏反复念到“青琅仙子”,“云婼仙子”,脱口道:“难道姐姐认识这个青琅仙子么?” 云婼仙子脸色更白,双眼黯然,缓缓道:“说来,我应该喊她一声青姨。” 室内昏暗,赵冰珏未觉云婼仙子变化,笑道:“这倒巧了。”转念一想,连剑都被巨蟒吞了,人岂不是更加凶多吉少,顿觉糟糕,忙道:“不知这青琅仙子现在何处?” 云婼仙子叹了口气,喃喃道:“只怕……只怕一百年前就不在啦。” 赵冰珏“啊”了一声,听云婼仙子说喊那人青姨,想来关系必不寻常,安慰道:“姐姐你可别难过,今日能寻得这把剑,机缘巧合,看来倒是天意,既是你们族中的圣物,这就物归原主吧。”说着倒提剑柄,递给云婼仙子。 云婼仙子摇了摇头,柔声道:“人已不在,这剑本就该陪他们长埋地下,又何必拿回南荒,徒增伤感。傻小子,今天若不是你,定然现不了,你与它有缘,就送与你吧。江湖险恶,你又没有修为,也能用着防身。” 赵冰珏听她言语关切,心中喜欢,又听她说“他们”,不解道:“这不是青琅仙子的佩剑么,不知‘他们’又是谁?” 云婼仙子深吸口气,半晌才道:“傻小子,你可知剑柄上这个蛇文是什么字么?” 赵冰珏提起青琅剑,重又打量一番,仍然不识,苦笑道:“只怕我连云泽的文字都识不全,这字古怪的紧,姐姐就别难为我啦。” 云婼仙子轻轻抚摸剑柄,思绪飘渺,幽幽道:“这是个‘云’字。” 赵冰珏道:“云?难不成青琅仙子喜爱白云,抑或是喜欢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想到闲云野鹤,赵冰珏瞥了眼云婼仙子,心想:“若是能和她在一起,像闲云野鹤一样,过着无拘无束,没有战乱纷扰的生活,此乐何极。” 云婼仙子摇头笑道:“都错啦,这个‘云’是一个男子的姓。” 赵冰珏一愣,心道:“想来这青琅仙子少女情怀,春心暗度,于是把对方的姓氏刻在剑上,聊解相思。”又听云婼仙子道:“若没有记错,另外一面还有一个‘青’字,正是我青姨的名字。”赵冰珏顺手翻过长剑,果见剑柄处凹下一块,但颇为意外的是,凹下处刀痕交错,那个字竟被挖去了。 云婼仙子“咦”了一声:“怎么会这样?” 赵冰珏怕她难过,笑道:“许是青琅仙子不小心,这把剑辗转流落到这里,又被巨蟒吞入腹中,不知经历了多少变故,字被磨掉也不无可能,姐姐就不要乱想啦。” 云婼仙子啐道:“你道我们南荒的圣物是木头豆腐么,想擦去就擦去。这把剑是用南荒的精石提炼打造而成,坚不可摧,况且青姨视它只怕比性命都重要,若不是被三族追杀,又有谁能从他们手中夺走这把剑。” 赵冰珏越听越是疑惑,皱眉道:“三族追杀?” (2) 少年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八一≧小说网 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赵冰珏越听越是疑惑,皱眉道:“三族追杀,这又是为何?” 云婼仙子叹道:“其实这件事在我们族内一直被封锁,不许人提,族内的长老们若是听到有提及此事的,定要呵责一番,久而久之,只怕早已被大家淡忘啦。我也是偶然听到族人提起,才央求我阿爹,阿爹宠我,禁不住我的软磨硬泡,便跟我说了青姨的事。” 赵冰珏大感好奇,笑道:“难不成是什么见不得人事么,为何不许别人提起?” 云婼仙子苦笑道:“长老们缄口不提,想来确不光彩,而这件事的根源却正是那个姓云的男子。” 赵冰珏奇道:“哦?那个姓云的男子怎么了?”抬头一瞧,现云婼仙子正眼神灼灼凝视着自己,撞见他的目光,慌忙转向别处,幽幽道:“因为这个男子并不是南荒人,而是你们云泽的。”赵冰珏心中一惊,听云婼仙子的话语,心知那青琅仙子必然对这个姓云的男子情根深种,也正是因为他才被三族追杀,猛然想起自己和云婼仙子之间,一时间心乱如麻。 云婼仙子续道:“这件事,要从一百多年前说起,那时我阿爹才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青姨比阿爹小了两岁。我阿爹说青姨当时虽然年纪甚轻,但天姿绝色,又极为聪颖,被视为南荒几百年来天赋最佳之人,比当年的琴忌真神犹有过之,所以年仅十五,便已突破小仙境,在后辈之中无人能比。加之她是大长老司丘的女儿,所以族中大多数男子倒都对她心存爱慕。我阿爹自小与她青梅竹马,自然也在其中。族长的儿子乌获更是殷勤倍献,每日都跟在青姨身后,青姨虽然对他十分厌恶,但顾念他身份,不好明说。直到有一日,族中来了一个陌生的少年男子。”云婼仙子瞥了眼赵冰珏吃吃笑道:“这男子十八九岁,后背插了一支绿竹笛,自称姓云,虽然穿了一身粗布蓝衫,却眉清目秀,风度翩翩,可比傻小子你英俊多啦。” 赵冰珏知她开玩笑,哈哈笑道:“姐姐又没见过那人,又怎知比我英俊?”心中却想:“原来这就是那个姓云的男子,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云婼仙子抿嘴笑道:“姐姐虽然没见过,但我阿爹说,族中的女子见了他无不眉目传情,情迷意乱,自是比你英俊啦。这男子来到寨前,大刺刺的走了进来,竟然毫不顾忌别人的眼神,他边走边大声笑道:‘都说南荒巫毒蛊术天下第一,我看也不过是徒有虚名。’ 族中之人见他衣着奇异,又听他疯言疯语,便纷纷将他团团围住喝骂,族中有几个年轻男子便欲动手,那男子却毫不在意,笑吟吟的站在中央,扬声道:‘乌灵、司丘也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罢了。’乌灵是我族族长,为人和善,族中人对他极为敬重,而司丘是七大长老之,修为深不可测。众人听他言出侮辱,怒骂道:‘不知死活的小子,竟敢在这大放厥词,只怕大长老一根手指头便能将你打回娘胎。’众人哈哈大笑,那男子却依旧负手而立,对族中的斥骂充耳不闻。 众人见他有恃无恐,倒也不敢莽撞出手,有几人便去禀告了长老。过了片刻,族长乌灵、大长老司丘和三长老戎狄纷纷前来。戎狄长老性格最为火爆,他听见有人口出狂言,早已按捺不住,喝骂道:‘臭小子,你是何人,竟敢在这胡吹大气?’ 那男子似笑非笑的盯着族长,道:‘你就是乌灵?’ 戎狄见这小子竟然对他不加理睬,火冒三丈,怒道:‘好你小子,如此狂妄,老子倒要瞧瞧你有何能耐!’说着便欲动手。 族长伸手拦住戎狄,细细打量眼前这十八九岁的少年,十分面生,左想右想也不知是何人,笑道:‘老朽就是乌灵,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那男子哈哈笑道:‘楚城云风,想来你们定然未曾听过,不过等下你们就记住了。’” 若是别人听到“楚城云风”四字,只怕早已大惊失色,云风乃楚城浪子,天赋奇才,十四岁便凭一招“惊鸿”大败风头正劲的楚城第一高手慕白城,声名鹊起,后来6续挑战云泽诸位高手,未尝一败,被誉为三百年来最接近第一神帝:宿曜神帝之人。但他性格桀骜不驯,玩世不恭,青阳帝多次有意点拨,却都被他一笑带过,人称云中君。赵冰珏虽然听过云中君之名,但并不知他的名讳。听他孤身一人,独闯南荒,对其气魄,大感敬佩,又有一丝担忧。 只听婼仙子续道:“族中众人听他言语傲慢,目中无人,早已怒目切齿,又听他自称是云泽之人,更是勃然变色。族长却越惊讶,要知道云泽距此两千余里,以三放山为界,层层关卡,外人要想进来,难如登天。况且南漳城居于十万大山中央,十万大山错综复杂,山路纵横交贯,即便是族人想要出去,也要有人带路,不知这人是如何绕开守备,到了此处。我阿爹和青姨混在人群之中,青姨对这个素昧平生的小子大感好奇,似笑非笑盯着他。 乌灵笑道:‘不知小兄弟千山万水,来到南漳城有何贵干。’ 那男子笑道:‘听说南荒有一部《无字天书》,艰涩难懂,只有有缘之人方能参悟,云某不才,倒想借来一阅。’ 听到《无字天书》四字时,在场众人无不惊讶色变,这部奇书可是我族无上至宝,莫说给别人,就连我阿爹和青姨都未能有缘得见,戎狄暴跳如雷,喝道:‘臭小子,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天书也是你想借就能借的?’ 乌灵却饶有兴致的望着那男子,哈哈笑道:‘小兄弟倒是磊落坦荡,比那些口是心非、言行不一的小人可实诚多了。’ 那男子大言不惭的笑道:‘这是自然,不过来而不往,云某心自难安,我用这件东西交换,想来你们也不吃亏。’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残破的羊皮纸,轻轻展开,上面潦草模糊的写着几个蛇文古字。 看到这个羊皮纸,就连默立一旁的司丘长老都惊骇失色,脱口道:‘你是从哪得来的?’ 那男子收起羊皮纸,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淡淡道:‘不劳司丘长老挂心,换不换在你们。’ 我阿爹站在人群中,匆匆一瞥,只看见那纸上写着‘天道’二字,却不知道为何族长和长老们如此惊讶。 乌灵犹豫了片刻,还是摆了摆手,道:‘无字天书太过高深,若是修为不到,强自参阅,不仅毫无益处,只怕乱了心志,走火入魔,小兄弟还是回去吧。’ 戎狄急道:‘这小子偷了我族东西,必是云泽的奸细,怎能这么轻易的放他走!’众人纷纷应和,将那男子层层围在中央。 那男子哈哈笑道:‘戎狄长老说的是,我必是云泽的奸细,怎能这么轻易的放我走!’ 众人听他不仅不狡辩还大声附合,纷纷心道:‘这小子看着挺正常,没想到脑袋不够灵光。’ 戎狄也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疑道:‘族长,他们云泽的人向来狡诈奸猾,别着了他的道。’ 那男子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戎狄长老这句话我可不赞同,我们云泽之人向来光明磊落的紧。况且今日前来,云某定然不会空手而归,都传南荒巫毒蛊术天下无双,我也略懂一二,不如咱们就比比这蛊术,若是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是我赢了,烦请借天书一看。’ 众人一愣,随即哄堂大笑,世人皆知南荒巫蛊冠绝天下,这小子自不量力,要与自己比试蛊术,当真是自取其辱。 戎狄冷笑道:‘臭小子,你既然自己找死,可别怪我出手太狠。’说着就欲冲出。 乌灵挥手拦住戎狄,笑道:‘小兄弟有意挑战我族蛊术,并多次出言相轻,想来必有一番造化,本不欲推辞。但若是传将出去,倒显得我们以大欺小,不如你就与后辈们比试一番,孰胜孰负,我们也好有个见证。’ 那男子浑不在意,淡淡道:‘你们派谁出来,我可管不着,不过若是伤了谁,我可不负责。’ 众人听他言出鄙薄,更是怒火填胸。我阿爹在晚辈之中年龄最长,修为也自不凡,便走出人群,正欲开口,却被一个人一把拉了回来。” 赵冰珏笑道:“不用猜,定是那个乌获啦。” 云婼仙子大感意外,“咦”道:“傻小子,你怎知是他?”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xh.13 (3) 比试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八≯一小说网 ≥ ≤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赵冰珏嘻嘻笑道:“那乌获乃是族长之子,得其父荫蔽,想必嚣张跋扈惯了,听见有人侮辱族人,自然心中恼怒。且对方也不过是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子,他自小在父亲长老的倾囊相授下,想来也有些手段,此时出手,一来可以在族人面前树立威信,二来有意卖弄,也好教你青姨另眼相看,不是么?” 云婼仙子格格笑道:“傻小子,姐姐可看错你啦,没想到虽没在当场,倒是和我阿爹说的一般无二。” 赵冰珏哈哈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云婼仙子“呸”道:“你算哪门子英雄,傀儡英雄么?” 赵冰珏笑道:“不知后来怎么样啦?” 云婼仙子嫣然道:“族长见乌获出来时,本欲阻止,转念一想,自己和长老都在旁观战,即便那小子真有些手段,出手相救也来得及,倒不如让他们比试一番,也可以知道那小子到底是不是装神弄鬼。 司丘和戎狄大都存着这个心思,倒也没人阻拦。 那男子打量了一眼乌获,笑道:‘蛊毒无眼,若是伤了你,还请多担待,不知这一局怎么比?’ 乌获本就器量狭小,自视甚高,没想到对方比他还要狂妄,他何时受过这等恶气,就要作,但见四周族人都在看他,只好强自忍耐。无意间一瞥,瞧见那男子后背插着一支拙劣粗糙的绿竹笛,心中一喜,佯装思考了片刻,方道:‘音控百蛊,这蛊术入门,自然是先学奏乐,不如咱们就比比这乐曲如何?’ 我阿爹站在一旁,早已猜到乌获此举。乌获天资不错,又得父亲、长老指点,对于蛊术已颇有造诣,而他最擅长的正是蛊乐,他从腰间取出一管晶莹碧绿的翡翠玉箫,这箫名曰天香,乃族中圣物,虽远不及青琅剑,亦颇为珍贵。箫身本身并无特别,却被加持了数道魔法印记,对于御蛊大有益处。 乌获冷冷瞧着那男子,笑道:‘阁下既然口口声声地瞧不起蛊术,定然颇有研究,想必蛊乐自是难不倒你了。’ 那男子笑道:‘那是自然。’说着便从腰间取下绿竹笛,轻轻抚摸。 众人看他手中的笛子划痕斑驳,极为粗糙,比之天香差了十万八千里,忍不住哄堂大笑。 那男子也不理睬,横笛唇边,悠悠扬扬的吹将起来。笛声清脆婉转,宛如溪水玎玲,林风簌簌。 众人起初还在嘲笑讥讽,但听了片刻,尘心尽涤,纷纷安静下来,就连青姨都大感意外,饶有兴味的凝视着他。 乌获哼了一声,抬起玉箫,也凝神吹了起来。箫声本就比笛声浑厚幽远,他此时有意压过那男子,更是极近鼓散,瞬时便盖过笛声。 天香材质极佳,乃是上好的翡翠玉,吹出的声音精致细腻,远胜普通长箫。可令他惊讶的是,笛声虽被自己压制,悠扬低婉,却时隐时现,空如幽兰,更显撩人。他心中一横,内力激,箫声直转而上,比刚才又高了一层,如狂风暴雨般密集,撞人心魄。 那男子却仍旧自顾自的吹着,沉浸其中,好似不是在和人比试,而是独奏一般。 过了片刻,乌获虽占上风,尤不能取胜,渐感焦急。他选的曲子名曰《凤凰忆》,在南荒可谓无人不识,这曲子音调高昂,在箫曲中已属上乘,加之他内力激荡,箫声远远传出,众人心里轰然叫好,纷纷沉醉其中。唯有我阿爹和青姨,却满是期待的望着那男子。 那男子吹落一段,陡然音调一转,扶摇而上。笛声激越高昂,仿佛狂风呼啸,万马千军。那男子的绿竹笛虽制作简单,但胜在音质淳朴,流转自然。 众人大惊,这才回过神来。狂风鼓荡,笛箫交缠,层层高上,听的人热血沸腾。 乌获心中惊骇,他自知已用全力,可那男子却好似游刃有余,他兀不服气,猛然又提高一调。此时他体内真气流窜,险些不能自制。可没过片刻,那男子的笛声好像春藤绕树,跗骨之蛆,也提高了一调,登时将他压制。 笛声急促凄厉,宛如骤雨春荷,听的众人肝胆欲裂,毛骨悚然,有些修为不高之人更是头昏眼花,呼吸如窒。被身旁的人拍醒,方才倒吸一口凉气,急忙扯下绵帛,堵住耳朵,不敢再听。 青姨皱着眉,仔细聆听笛声,好像被感染一般,脸颊潮红。我阿爹担忧,却又怕打扰她,只得忍耐下来。令我阿爹惊讶的是,那男子眼角含笑,笛声竟然再次攀升,瞬间压过所有箫声,众人心中怦怦直跳,不待喘过口气,笛声又折转高上,直破云霄。 乌灵突然扬声笑道:‘罢了,小兄弟技法高,犬子远远不及,甘拜下风。’ 那男子哈哈一笑,笛声戛然而止,而乌获满脸煞白,一屁股坐到地上,冷汗如雨,眼神中满是妒恨阴厉之色。 众人看了看那男子,又看了看乌获,一时间哑口无言。 我阿爹立在一旁,他虽然不喜乌获,但对他的修为却极为了解,整个南漳城的后辈之中,能胜过他的倒也寥寥无几。那男子轻描淡写的就胜了他,心中虽然担忧,倒也佩服不已。 族长见乌获并无大碍,笑道:‘小兄弟如此年纪,就有这般修为,实属难得,我族后辈之中恐无人敌手,惭愧惭愧。’ 乌获被两人扶起,冷冷的站在一旁,虽然满肚子怒火,却也不好再开口,只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那男子收起绿竹笛,淡淡笑道:‘既然如此,没人再有异议了吧。’说话间有意无意的瞥了眼戎狄,戎狄瞧见他眼神,登时大怒,但碍于族长面子,只当没有看见。 众人互视一眼,心中虽然不服,却也无可奈何,只叹技不如人。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叫道:‘慢着!’正是青姨。青姨虽对乌获素无好感,但毕竟关乎我族威望,她走出人群,冷冷的望着那男子,道:‘臭小子,谁说没人有异议,你以为凭着你那破笛子随便吹奏几声,就能震慑得了旁人么?’ 众人看见青姨出来,心中大喜,纷纷道:是了是了,怎地忘了她!大声呼喊道:‘青琅仙子!’ 那男子看见说话的竟是一个妙龄少女,颇感意外,笑吟吟的打量着她,笑道:‘不知这位仙姑妹子有何高见?’” 云婼仙子说完,啐了一声,吃吃笑道:“看来你们云泽的男人,倒也差不多,都是满肚坏水的小色鬼,只会轻薄别人。” 赵冰珏听她这么一说,脸上顿时一红,苦笑道:“姐姐可诬赖好人啦。” 云婼仙子格格一笑,又道:“青姨乜斜着那男子,冷笑道:‘唱戏的喝彩,自吹自擂。蛊术中最为高深的自然是施蛊,你若有胆与我比试一番,能赢了我,再大言不惭不迟。’ 那男子笑嘻嘻地望着青姨,半晌才点了点头,佯装很有理一般,笑道:‘仙姑妹子说的是,只是这般比起来索然无味,实在无趣的紧。我听说你们南荒的万花谷好玩的很,不如我们去那儿比怎么样?’ 众人听到‘万花谷’时无不大惊失色,万花谷在南荒实为禁地,族中人是万万不可进入的。谷内蛇虫毒蚁遍地,奇花异草无数,一不小心就会命丧当场,所以偷偷进去的无一人生还出来,即便是族长、长老也不敢轻易进入。 戎狄喝道:‘混小子,你倒有胆,你对我们南荒如此了解,到底有何阴谋!’ 就连族长和司丘也大感意外,皱眉望着那男子。 那男子哈哈笑道:‘据传万花谷连你们南荒族人都不敢进去,我一个外人能有什么阴谋,可笑可笑,若是不敢那就罢了,也不必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戎狄一时语塞,只听青琅仙子淡淡笑道:‘去就去,怕了你么!’”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xh.13 (4) 跳崖 司丘长老本来极力阻止,但青姨心意已决,只得无奈了叹了口气。≯ 网 青姨性子顽强倔强,司丘又极为宠她,自然拗她不过。乌灵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咱们几人随着前去,若有什么意外,也好见机行事。’ 我阿爹执意要同往,族长见我阿爹根基颇深,也好去见识见识,便点头应允,另外族中也有两人一同前去。 一行八人向南疾行,左绕右拐的出了寨子。 那男子不仅蛊乐了得,轻功更是极佳,几个起落间便奔出十余丈,我阿爹自叹不如,青姨却笑吟吟的紧随其后。 行了十余里,来到一个峡谷前面,四处断井残桓,枯木横生,时不时传来一阵恶臭。青姨皱了皱眉,见那男子已经去的远了,不甘落后,急起直追。每每到分岔路口,那男子便停在路边等待青姨。万花谷处于十万大山的腹地,一路崎岖难行,岔路交错,险壁断崖,十分难行。即便青姨来过几次,也费了很大一翻劲,方才找到入口的峡谷。 峡谷的尽头是一处小山,绕过小山,前方豁然开朗,绿油油的一望无际,春意盎然,姹紫嫣红。 其实当时已经入冬,即便是在南荒,也已颇冷,没想到这万花谷中却四季如春,当真是万花齐放。 一阵浓郁的幽香直沁心鼻,我阿爹心情舒畅,深吸一口。突然戎狄猛拍了一下阿爹肩膀,脱口道:‘敛气凝神,切莫胡乱吸闻花香。’话音未落,我阿爹顿觉天旋地转,胸中气闷,恶心欲吐。大吃一惊,急忙收敛心神,不敢再大口呼吸,这才好转,心惊不已。没想到万花谷中就连这醉人的芬芳都含有剧毒,我阿爹心中怦怦直跳,抬头看去,那男子凌空飞跃,步态轻盈,风吹草动。青姨毫不落后,穿花引蝶般相形掠去。 那男子凌虚飘行,哈哈笑道:‘万花争春,美哉美哉!’ 青姨冷笑道:‘不知死活的臭小子,等下万蛊噬心,看你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那男子笑吟吟的凝视着青姨,促狭道:‘臭小子要出手了,仙姑妹子可要小心啦。’ 青姨‘呸’道:‘要动手便动手,谁要你提醒了。’ 那男子嘿嘿一笑,不再言语,周身气息鼓舞,蓝色长袍猎猎作响。 青姨不敢小觑,反握青琅剑,凝神细看。 在南荒蛊毒又称腹中虫,起初的确以器皿饲养。到了后来,九宗三十一寨人才辈出,历经千百年,巫蛊术也在不断改善。到了今日,蛊虫已达千万种,而最为常见的就是蛇蛊、金蚕蛊、蝎蛊、飞蛊、情花蛊。施蛊之术,更是千奇百怪,但往往内力修为越深,施蛊越神不知鬼不觉。 青姨不知那男子路数,一时间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男子哈哈一笑,呼啸间疾奔青姨而去。人虽未至,罡风扑面,青姨心中一惊,这男子的内力竟然浑厚如斯,刚才在寨中只怕隐藏了十之七八,心下大凛。不待细想,那男子已至身前。青姨沉吟一声,青琅剑戗然出鞘,真气如虹,疾刺那男子胸口。 青影一闪,砰砰声响,那男子劲力激射,陡然拍开剑锋,碧光炸舞,错身而过,转眼已到十余丈外,嘿嘿笑道:‘仙姑妹子好剑法,这是要一剑刺死我么?’ 话音未落,青姨捏着剑诀,青琅剑卷着狂暴无比的气浪,朝他劈头盖脸的刺去。那男子嘻嘻一笑,凝气于指,反手‘嗤’地戳出,气芒跌闪,这一指劲力竟有千钧之势,‘铛铛’连爆,青琅剑瞬间被荡开,嗡嗡直震。 青姨大骇,虎口隐隐作痛,忽觉眼前光影晃动,脸上一凉,青姨心中一沉,握剑旋身疾斩。但那男子一碰即退,刹那间又到了几丈开外,正笑嘻嘻的望着她,缓缓摊开手掌,竟是一朵小巧精致的紫色蝴蝶结。青姨花容微变,斜瞥间,果见自己衣领上少了一朵。 忽听远处一声清啸,司丘怒道:‘臭小子,卜筮邪魔到底是你什么人?’ 乌灵、戎狄猛然一惊,刹那间脸色煞白,乌灵双眼熠熠的凝视着那男子,刚才这几招,历历分明,尤其那一指更是极为眼熟,回想起在寨子里的吹奏的那蛊乐,竟和卜筮的气息如出一辙。想至此,他沉声道:‘小兄弟,你与卜筮什么关系?’ 那男子哈哈笑道:‘什么狗屁不识相识的,我可不知道。’ 乌灵、司丘俱皆一愣,要知道无论在南荒亦或是云泽,尊师重道人人皆知,这男子口吐狂言,显然并不是师承卜筮。乌灵道:‘小兄弟既然不识那人,那你手中的羊皮纸又是从哪儿来的?’ 那男子不耐道:‘要比就比,何来这许多废话。’ 司丘冷哼一声,厉声道:‘既然如此,不比也罢!’说话间踏空疾行,挥掌一击,眨眼间已经到了那男子身前。 那男子狂笑道:‘来的正好!’ ‘砰砰’激爆,二人拳掌相接,精光闪动,热浪滚滚,那男子轰然倒跌,退了三四丈方才站稳,哈哈狂笑,而司丘凌空飞摔,右臂酥麻欲裂,这一下竟然占不到丝毫便宜。 乌灵、戎狄惊愕难言,我阿爹和另外两名族人更是脸色难看。司丘长老修为极深,整个南荒罕逢敌手,没想到竟与这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难分高下,这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青姨呆呆的瞧着那男子,她虽心知这人内力雄厚,断没想到竟到如此地步,一时间惊讶无言。 那男子瞧着众人,哈哈笑道:‘既然你们不肯拿出无字天书,那也罢了。’话音未落,倏地凌空折向青姨。 这一下出乎意料,众人大惊。青姨一愣,未等回过神来,只觉腰间一麻,全身登时酸软无力。那男子一把揽起她,大踏步朝西疾行而去。 青姨被那男子牢牢抱在怀中,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双颊霞涌,又惊又怒道:‘臭小子,快放开我!’ 那男子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促狭道:‘仙姑妹子还是老老实实的为好,免得臭小子惊慌失措之下胡抓乱摸,碰到不该碰的地方那就糟糕啦。’ 青姨看他不怀好意的眼神,脸上更红,气的全身颤抖,又怕他真的胆大妄为,只得哼了一声,愤怒地凝视着他。 司丘怒喝一声,急追而去,乌灵、戎狄紧随其后。 我阿爹和族中另外两人修为比之他们差了许多,又担忧万花谷中剧毒的花香,不敢全力追赶,待看见他们三人身影的时候,已经奔出了十余里。远远瞧见,司丘站在原地气息鼓舞,而戎狄急的团团乱转。 到了近处,这才看清,三人身前是一处悬崖陡壁,崖下绿雾缭绕,枯藤横生,深不见底,两侧巨石嶙峋,光滑笔直。我阿爹心中一沉,原来那男子已经抱着青姨跳下去啦!’” 赵冰珏“啊”了一声,转念一想,若是他们那时就死了,又何来三族追杀,当下松了口气,不解道:“那男子修为这么高,想要逃走不是容易的很,为什么还要带着青琅仙子跳下悬崖呢?” 云婼仙子叹了口气,苦笑道:“当时我阿爹也是这般想的,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来,大家都错啦!” 赵冰珏皱眉道:“哦?怎么错啦?” 云婼仙子道:“那男子心机极深,其实他此行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无字天书,而正是万花谷中的这个幽冥涧。但是他却对南荒地形不熟,伺机找人给他带路,更为重要的是,他还需要一样东西相助,那就是青姨的青琅剑。” 赵冰珏喃喃道:“原来如此,那男子从一开始便口口声声的说要得到无字天书,而无字天书乃南荒极为神秘的圣物,族长自然不会借他,也因此更不会对他真正的目的起疑。他定是算准了一切,而且,他必然早就知道你青姨,却佯装不知,谁知所有的一切都被他算计进去啦。” 云婼仙子续道:“族长和司丘在幽冥涧四处寻找,过了半日,毫无所获,眼看天色渐黑,这才回到寨中。司丘长老虽然表面冷淡严厉,但我阿爹看的出来他其实极为宠爱青姨,回来之后更是茶饭不思,白日里便去百花谷寻找,可如此过了四五天,依旧毫无音讯。 我阿爹对青姨一往情深,这几日焦虑难安,每每不经意走到青姨窗前,都心痛如绞。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青姨和那男子同归于尽,葬身百花谷,大感惋惜的时候,那男子却奇迹般的抱着昏迷的青姨匆匆回到了寨中。” 第七章 情花似火 (1) 情花 “司丘见青姨生死不知,暴怒着就要出手,那男子却笑道:‘且慢,青青中了七八种蛊毒,只有我知道解药,你若是现在对我动手,你女儿可就永远醒不来啦。≯八≯一中文≯ ’ 青青是我青姨的名字,司丘惊疑不定,伸手替青姨把脉,果然感觉有七八种霸道的气息在她体内流窜,每一种气息都极为陌生。想来在百花谷中,蛇虫毒蛊何止千百种,若没亲眼所见,又如何能判断。 司丘压下怒火,但见青姨能够归来,心里其实已然宽慰了许多。当下便把青姨放到房中,逼问那男子解药,那男子却笑吟吟地坐在床沿,一股脑数了上百种草药。司丘冷哼一声,心知他必然不会说了,只有作罢。 那男子每日亲自挑选草药,亲自熬制,又亲自喂着青姨服下,过了三天,青姨终于悠悠转醒,但仍十分虚弱。 司丘见女儿醒来大喜不已,对那男子的怒气也消了七八分。 我阿爹每日担忧青姨,又不好前去,只能远远站在屋外看她。但令我阿爹惊讶的是,自打青姨醒来,不仅不对那男子冷眼不理,反而极是亲昵。每当那男子给她喂药的时候,青姨总是满脸霞红。 阿爹就这么呆呆的站在屋外,心里如针扎般疼痛,险些不能呼吸,他分明看见,每当青姨望着那男子背影的时候,清澈的眼眸里,温柔如水。我阿爹苦苦痴恋青姨这么久,却从未说出口,他以为只要青姨高兴就足够了,可到了这时他才知道,原来她在他心中是如此的重要。 那男子见青姨服完药沉沉睡去,便坐到窗前,呆呆的凝视着天空,眼神凄凉痛苦,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与往日谈笑自如的神情却大相径庭。 到了第六日,青姨已渐痊愈,那男子笑道:‘明天再服一剂,你就能康复啦。’ 司丘大喜,与乌灵互视一眼,意思便是等明日青姨服完药定要合力捉住这男子。 以那男子的机警,又怎会不知他们的想法。到了第二日,等司丘冲进那男子房间时,那男子早已不知去向。原来昨日便是最后一剂药,他故意说成今日,其实昨晚已经偷偷逃出南漳城啦。 自那日起,青姨整日呆在房中,足不出户,我阿爹终究放心不下,便去探望。青姨看见阿爹,极为欣喜,笑着迎阿爹进屋。 阿爹见青姨并没有因那男子离去而失落伤心,颇感意外,倒也松了口气。那男子毕竟是外族,两族嫌隙极深,无论古今,两族男女相恋的,无不被世人鄙夷,受尽唾骂,有时更是众矢之的,两族之人共同诛之……” 说到此处,云婼仙子心里五味杂陈,忐忑苦涩,下意识看了眼赵冰珏,却见他呆呆的望着别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深吸了口气,又道:“阿爹见青姨并无大碍,稍稍宽心,便问起那日的情况。 原来,那日青姨被那男子抱着一路向西疾奔,万花谷中树木浓密繁茂,奇花无数,那男子一口气跑了十余里,眼见一条宽达十余丈的断谷,方才停下,司丘和乌灵紧跟而来,那男子背对断崖哈哈大笑,竟不等乌灵说话,便翻身一跃,跳了下去。耳边乌灵和司丘的惊呼转瞬被呼啸的风声掩盖,断谷极深,狂肆冰冷的劲风刮的青姨脸颊生疼,青姨素来倔强好胜,此时也不禁怛然失色,泪水险些夺眶而出。却见那男子拔出青琅剑,猛力插入崖壁,戗戗之声不绝,火花四冒,青琅剑极为锋利,但二人下坠之势太猛,那男子轰然撞在崖壁上。崖壁潮湿,滑不溜手,好在盘绕着垂下无数的藤蔓,那男子顺手抄起一根,冲势顿缓,向下滑了一阵,藤蔓禁不住二人重量,啪地断裂,那男子眼疾手快,又握住另外一根,如此几个循环,二人已下坠了三十余丈。 越往下,峭壁越是陡峭,藤蔓已渐稀疏,青姨见那男子手臂上血痕累累,手心更是被藤蔓刺的血肉模糊,心中大惊,那男子却紧紧抱着她,青姨呆呆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心中怦怦直跳,可从未有人碰过她的身体,今天却被这陌生的男子抱了这么久,脸红如烧,心中突地荡起一丝奇异酥麻的感觉。 忽然一阵馥郁刺鼻的异香随风飘来,低头一瞟,脚下一望无际的花海,红彤彤的映入眼帘,仿若仙境。青姨目眩魂摇,不待她细想,轰然一声,二人摔落而下,滚了四五步,方才停下。青姨周身好似针刺般剧痛,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姨只觉浑身炙热难耐,那股****奇异的感觉,一遍一遍,撩拨着她的心扉,眼前一片桃红,呼吸越来越急促。幽幽睁开眼,瞧见那男子正盘腿坐在不远处,青姨忍不住呻吟一声,媚眼如丝,喉咙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她不顾一切的将那男子扑到在地,曼妙的身体如蛇一般将他缠住,欲念如狂,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迷乱朦胧。 那男子周身奇热,被她这么一抱,更是血脉贲张,温暖的嘴唇胡乱的吻在她的脸上,青姨脑中一片空白,全身好像被抽干了一般,没有丝毫力气。那扑鼻的花香,和这男子的气息混在一起,诡异而美妙,青姨心跳越来越快,呻吟着与那男子吻在一起。 月色呢喃,花香醉人。也不知与那男子缠绵了多久,青姨终于力气渐竭,靠在那男子怀中沉沉睡去。 我阿爹每听一句,心便沉了一分,转头看向青姨,却见她眼波似水,满脸娇羞潮红,吃吃道:‘那一夜,我们中了情花毒,我把一切都给了他啦。’阿爹‘啊’地惊呼,脸上一会青一会白,冷汗涔涔。情花之名,在南荒乃至云泽无人不知,吸闻到花香便可使人意乱情迷,更别说被花刺刺入血液了。 要知道,青姨乃是南荒三大亚圣女之,本该守身如玉。所以即便乌获如此爱慕她,终究不敢雷池半步,可她却失贞于外族男子,按照族法,定要承受万火焚身之痛。 青姨双眸温柔如水,倏而转向我阿爹,嗔道:‘雪里哥,我待你就好像亲哥哥一般,对你亲近,这才都跟你说了,你可别告诉我阿爹和族长。’ 我阿爹木讷的点了点头,心里酸楚难言。 只听青姨又道:‘第二天,我醒来时,现身上盖着他的衣衫,而他却坐在不远处,遥遥地望着天空,我想起昨夜种种,心中慌乱、害怕,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哇哇大哭起来,他看见我哭,登时手足无措,跑过来不住的安慰我。 我看着他内疚又不知所措的表情,不知怎地哭的更厉害啦。无论他怎么道歉、哄我我都不理,他终于脸色一变,回身抽出了青琅剑,我心中一紧,难道他要杀我灭口么?谁知他却把剑递给了我,道:“姑娘,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云某实该万死,你这便一剑杀了我,我毫无怨言。” 我抽抽噎噎的接过剑,当时脑中一团乱麻,哭道:“反正我也不想活啦,刺死了你,我再一剑刺死我自己。”说着就提剑向他刺了过去,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不躲不闪,青琅剑一下扎进了他的胸口,鲜血顿时染红了他半边衣衫,而他却依旧笑吟吟的望着我。 我吓的说不出话来,任由眼泪肆流。他看着我,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地揽住我,拍着我的后背。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的气息,我的心里莫名的一阵狂跳,从未有过的感觉恣意席卷全身,就这么任由他抱着我。看着身后那漫山遍野,鲜红似火的情花,其实我的心里,早已不恨他啦。 他简单的包扎了下伤口,便带着我一路北去。峡谷中枯木横生,道路错综,但他好像轻车熟路般,领着我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而在空旷的峡谷中竟然竖立着一根高达三丈的石碑。我心里惊讶,难道他来过幽冥涧吗? 他看着前方矗立的石碑,仰天大笑,斥骂道:“琴忌老贼,你万没想到老子还会回来吧!” 我大惊,琴忌乃是我族第一真神,已经羽化了三百多年,不知怎么在这儿?又与这男子有什么仇怨? 绕过石碑,这才看清,不远处有一处祭台,祭台之后错落的堆放着七块巨石阵,而在巨石阵正中,赫然端坐着一具枯骨。 他冷冷的斜视着那具枯骨,眼神中恨意滔天,苍白的脸颊更显狰狞,我从没有见过他这般神情,心里害怕,但听他污蔑族人,很是恼怒,便道:“琴忌真神是我族第一真神,修为臻至化境,素来爱民如子,族中人对他无不敬重,你这臭小子为何这般辱骂诋毁!” 他狂笑道:“天下间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又何止他一个。” 我越听越怒,冷笑道:“老天有眼,天道昭昭,即便他真有对错,也轮不到你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来评述。” 他哈哈大笑,笑声说不出的凄凉,半晌才骂道:“贼老天若是真有眼,难道看不见受尽疾苦的黎民百姓,难道看不见涂炭生灵的芸芸众生?” 我见他神情凄冷,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反驳,便哼了一声,不再理睬。 他叹了口气,对我说道:“你若不信,我便让你瞧瞧你们族人万般景仰的真神,是如何对待他的后人的!”说完,也不顾我的反应,便径自走向祭台。’” (2) 约定 “‘我见他握着青琅剑,面对着祭台,也不知要做什么,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八≯一中文网≥> 他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捏着剑锋,口中念念有词,“嗡”地一声,青琅剑忽然亮出一道强光,倏而转成青色、紫色,炫彩如霓。我大惊不已,虽然青琅剑一直在我手中,我竟也不知道这许多法门口诀。 他嘿嘿一笑,青琅剑脱手而出,内力鼓荡,蓝色长衫不住的猎猎作响,“噗噗”迭起,青琅剑悬空飞舞,陡然自上而下,疾刺向祭台,我这才看清,在祭台的正中竟然有一条宽约三寸的裂缝,青琅剑不偏不倚正好插入其中。 “轰”地爆响,他也不禁被震退半步,脸上煞白。他回转过头,低声道:“你快些离得远些!” 我见那乱石阵中阴风四起,狂风呼啸,本已惊讶的后退了一步,但心中恼他,心想:“你让我走,我却偏不走。”哼了一声,重又上前了两步。 他念力催持青琅剑,无暇他顾。过了片刻,青琅剑“嗡嗡”直震,几欲脱离而出,他牙关紧咬,暴喝一声,“嗤嗤”不绝,光芒夺目,青琅剑直贯而下,竟一下没至剑柄。与之同时,远处的七处巨石阵,“轰隆隆”的剧烈摇晃,雷声滚滚,天空中转瞬乌云密集,黑压压地罩在阵顶。 我心中一凛,巨石阵中阴森彻骨的冷气扑面刮过,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惊疑不定:“这若真是琴忌真神坐化之所,为何会有如此阴寒邪戾之气?”不待我细想,突听雷声凛冽,空中那股黑云好似漏斗一般,狂肆的涌向巨石阵,阵中的那具枯骨“格啦啦”脆响,头颅诡异的昂了起来,同一时间,周围的七座巨石阵跌爆连声,乌烟四起,无数道黑影鬼哭狼嚎地激射乱撞,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 他吃了一惊,似是也没想到,转头朝我厉声喝道:“快走!” 我“啊”的如梦初醒,早已被眼前的景象吓的不知所措,哪里还逃得开。耳听得万鬼嘶嚎,瞬时倾泻过来,“嗤”地撞在身上,一道两道……,阴冷诡异的气息侵蚀全身,血液好像凝固了一般,嗓子腥甜,“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向后飞跌。只见他惊骇地抽回青琅剑,旋空陡转,一把抱住我,疾射而去。 “嘭!” 地动山摇,我朦胧间只见阵中那具枯骨吸了滚滚乌云,膨胀爆炸,无数青色光线四散崩飞,撞在山石上,撞在枯木上,瞬间燃起熊熊烈火,整个峡谷好似炼狱一般,我一阵恶心,体内真气乱窜,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现躺在一块山石上,也不知是在哪,他满脸狼狈虚弱,正在给我喂水,瞧见我醒来,大喜不已。我浑浑噩噩的喝了一口,气息不稳,又昏了过去。如此一连几天,我断断续续醒来几次,也不知他从哪找来的野果,嚼碎喂给我,可我只吃了一口,便觉恶心难耐,全都吐出来啦。 他低声安慰道:“青青,你再坚持一天,明天我们就可以出去啦。” 我听他言语关切,心里喜欢,却说不出话来,奋力抬头看他,却见他眼圈黑,想来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啦。我恨不得一下扑进他的怀中,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他却仍在对着我笑,轻轻抹着我的脸庞,柔声道:“我这臭小子多次欺负你,你可要记住啦,等我们出去了,治好了你,你可得好好教训下。” 我“噗哧”地笑了,都到了这时,他还不忘逗我开心,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终于又昏了过去,等再次醒来时,现已经到了寨子中了。’ 我阿爹怔怔地听青姨说完,虽然没在峡谷中,但也身临其境,惊心动魄,又听青姨柔声道:‘他说半月之后就来接我,说要带我游历天下,我自是欣然同意,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什么圣女国母都不想做啦。’我阿爹越听越惊,抬头看她,只见她眼波柔媚,满是憧憬喜悦之色,一时间瞠目结舌,竟不知说些什么。 我阿爹心中五味杂陈,怅然若失,也不知该为青姨高兴,还是担忧。离开青姨房间,阿爹在寨子中呆坐了很久,他自小与青姨一起长大,早已情根深种,虽然心知她将来要做圣女,也未曾想要真正和她在一起,只是现在听起她痴恋别人,只觉胸闷如堵,倒想借酒消愁,又怕喝醉之后胡言乱语,左右着恼,心乱如麻。 如此一日一日,我阿爹每日都在远处看着青姨,看着她的一颦一笑,心如针扎。半个月转瞬即过,我阿爹虽然万般不舍,倒也从未跟别人提起过此事,可令阿爹惊讶的却是那男子始终没有再出现。 青姨起初还在自我安慰,说他可能被别的事情缠住,没来得及。可等了一天又一天,还是不见那男子身影,青姨渐感焦急,整日忧心忡忡。司丘自然也已现异常,我阿爹却说是青姨大病初愈,情绪不稳,司丘倒也信了。 如此等了一个多月,却终究再也没有那男子的消息。” 赵冰珏“咦”道:“难道他遭遇到什么不测?”转念一想,又觉不是,问道:“后来呢?” 云婼仙子叹了口气,苦笑道:“没想到的是,那男子虽然没来,却又出现一件更坏的事,那便是……青姨有了身孕!” 赵冰珏“啊”的惊呼,张口结舌,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云婼仙子喃喃道:“青姨本来等得焦急,度日如年,痛不欲生,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可现自己有孕在身的时候,反而大哭起来,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司丘何等机警,终于还是没能瞒住他,他逼问我阿爹,可阿爹誓死不说,司丘大怒,竟然使出禁术读心术。我阿爹内力较之司丘差了极多,如何抵挡的住,片刻间便昏了过去。司丘将阿爹困在青姨对面的房间中,阿爹站在窗口每日望着青姨,心急如焚,苦于无法相告。 终于有一晚,阿爹听见一阵似有似无的笛声,心里大惊,急忙坐了起来,透过窗缝,遥遥望去。果见青姨门前斜倚着一个蓝袍男子,正悠悠地吹着笛子。青姨又惊又喜,一下扑进那人怀中,哭的梨花带雨。 那男子笑吟吟地说道:‘夫君来的晚了,让小娘子久等啦。’ 青姨见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心里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嗤’地破涕为笑,却突然见他蓝色衣袍上血迹斑斑。夜色昏暗,她刚才匆匆一瞥,并未留意,此时靠的近了,那股浓浓的血腥味刺入鼻中,顿时一阵反恶。青姨花容失色,失声道:‘你……你受伤啦!’翻开他胸口衣服,登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毫无血色,他的胸口竟然横七竖八的交错着十余道伤口,虽然被绷带简单包扎,却仍在汩汩地渗出鲜血。 那男子盖上衣服,嘿嘿笑道:‘能与小娘子见面,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青姨眼圈一红,心知他说的轻描淡写,必然吃了一大番苦头,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担忧。 忽然,四处明晃晃的火光陡起,几十道人影将院子团团围住,青姨大惊,抬头看去,为的正是司丘,而他的身后冷冷地站着六个人,竟然七大长老全都来了。 我阿爹被人押了出来,瞧着青姨冷冷的目光,心知青姨定然误以为是他告的密,却无奈开不了口,心里苦涩难言。 司丘冷哼一声,脸上木无表情。我阿爹心中七上八下,那男子就算有通天之能,也断不是七大长老的对手,今日只怕凶多吉少了。 那男子靠在门边,脸上的惊讶一闪而逝,重又恢复狂放不羁的神情,哈哈笑道:‘众位长老倒是看得起云某,不知你们夜以继日的埋伏了这许久,到底是为了捉我,还是为了我怀中的《天神谱》呢?’ 众长老听到《天神谱》时,脸色明显一变,眼神灼灼地凝视着那男子。司丘却并未理睬,一直望着青姨,沉声道:‘青青,阿爹和长老们都知道你是受迫与这卑鄙的小贼,才酿下大错,只要你能亲手杀了他,再堕去腹中的孽种,族人便不再计较。’ (3) 不悔 “那男子听到青姨已有身孕,先是一愣,随即哈哈狂笑,一把握住青姨的手,旁若无人的大笑道:‘小娘子,你……你……我要当爹了?’ 青姨瞧着他难以抑制的欣喜,心中一暖,转头望着司丘,央求道:‘阿爹,青儿知道你虽然平时对我极为苛刻,但我心里明白你宠我爱我,所以事事都依着你,这一次请恕女儿不孝,我是心甘情愿的和他在一起,不是他的逼迫,女儿不悔,求阿爹让我们走吧……’ 司丘脸色苍白,怒道:‘住口!你不知廉耻,丢了我的脸倒也罢了,但你难道不知云泽和我族几百年的仇怨?这小子不仅有《天神谱》,还会“断指功”,与那卜筮邪魔断然脱不了干系。≯ >网> 卜筮狼子野心,一百年前就已搅得我们南荒圣族天翻地覆,这小子不知有着什么阴谋,你被他蒙蔽,他也不过是戏弄利用你罢了,你难道看不出……’ 那男子转过身来,哈哈一笑,截口道:‘司丘老儿,你一下给我安了这么多罪名,我可承受不起,要打便打,何来这么多废话,七大长老也不过是浪得虚名,索性一起来吧,也省得我一个一个教训起来麻烦。’ 众人听他口出狂言,早已怒不可遏,纷纷喝骂道:‘小贼,那日在寨中若不是族长和大长老宅心仁厚,放你一马,只怕那日便将你大卸八块了,哪有今日在这胡吹大气。’ ‘不错不错,卑鄙奸邪的小贼,现在乖乖跪下磕几百个头,说不定能留你个全尸!’ 青姨站在那男子身后,左右两难,她看了看司丘,又看了看那男子,终于叹了口气,眼神坚定起来。 戎狄对那男子早已怀恨在心,冷笑道:‘小崽子,那日算你溜得快,今天看你还能往哪逃。’说话间纵身一跃,后背的巨斧滴溜溜一转,他反手抄起,激荡着劈头盖脸地朝那男子劈去。 那男子嘿嘿一笑,青琅剑挽起数十道剑影,嗤嗤狂飙,剑气撞在巨斧上,瞬间化作万千气流,气芒跌爆。戎狄大喝一声,巨斧冲天飞起,卷着一道气浪,呼啸着砸向那男子。那男子不退反进,御着剑诀,疾疾连刺,他每刺一下,便听一声尖啸,哚哚次撞。剑气如利刃般透过气浪,直袭戎狄面庞。 戎狄衣袍鼓舞,巨斧凌空飞回,他双手一翻,巨斧登时飞转起来,越来越快,挡在身前,青芒连闪,火花四射。那男子大笑道:‘去罢!’说着旋空倒转,人影翻飞,双脚霹雳似的连环猛踢。戎狄大惊,巨斧不待收回,只觉一股巨力,迎面压来,‘砰’地撞在胸前,踉跄飞摔。 其余五个长老并未见过那男子,眼见甫一交手,戎狄就被这小子逼的连连后退,无不骇然,互视一眼,腾空而起,联手围攻而去。 戎狄惊怒交迸,纵声大吼,顿住身形,再次旋冲而上。 六道人影飞掠交叉,层层环围。他们修行本就同属一脉,修为强猛,彼此又极为熟悉,两两相合,狂风扑面,那男子瞬间被逼退四五步。 那男子斜身倒退,狂笑道:‘来的正好!’青琅剑碧光暴涨,狂风似的卷向六人。气流激荡,劲力纵横,我阿爹被强光刺的睁不开眼来,突听‘当啷’一声,眯眼望去,七长老手中的蛇刀刀刃翻卷,脱手而去,衣角也被斩去一段,随风飘飞。 七长老冷哼一声,兀不后退,双袖盈风,瞬时伸长数尺,力道迅猛。与之同时,其余五人或左或右,齐齐攻来,那男子抽回长剑,侧身旋斩,但不知七长老的长袖是何质料,软绵绵的竟坚韧无比,黏着剑身,直击他腹部。 那男子腹背受敌,矮身急坠,但那六人如影随形,团团围下,那男子好似被卷入飓风之中,如何闪躲也逃脱不去,在空中不停的旋转飞舞。 青姨站在远处,脸色惨白,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男子。 突见那男子高冲弹起,青琅剑陡地疾刺二长老。二长老一惊,下意识御气抵挡,却见那男子猛地撇下青琅剑,纵身一撞,直扑六张老怀中,这一下变化太快,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将青琅剑撒手不要,一愣之间,只听六张老闷哼一声,被那男子一掌劈在胸口,鲜血狂喷,飞摔出五六丈,尘土四扬。 众人惊骇错愕,寂然无声,怎么也没想到,六大长老围攻一人,反而被其重创。 我阿爹惊魂未定,忽见黑影一闪,眨眼间已到那男子身后,气浪狂飙。那男子本就身受重伤,又连番激斗六个顶尖高手,早已气力渐竭,刚才奇招偷袭六张老,更是耗费了他大半精力,闪躲不及,‘砰’地一声,好似断了线的风筝,仰面摔落,血雾喷涌,凝神一看,正是司丘。 青姨失声道:‘云郎!’ 那男子浑身一震,又悠悠站了起来,胸口包扎的绷带早已被气息绞断,鲜血淋漓,他满脸血污,火光映照之下,扭曲可怖。只见他抹了抹嘴角,笑道:‘好……好!’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呼吸急促,说不出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反而被那男子的气势镇住,错愕无言。 狂风激荡,檐铃乱撞。 青姨颤抖着跑去扶住那男子,眼泪扑簌簌流下。 司丘冷冷道:‘青青,你现在反悔还的及。’ 青姨却笑着摇了摇头,眼光始终没有离开那男子。 那男子温柔地看了眼青姨,握着她的手,仰天大笑。 我阿爹远远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悲壮压抑。其他族人也是不断叹着气,摇头不语。 司丘顿了顿,缓缓道:‘既然如此,也别怪阿爹手下无情了。’ 夜风阴冷,月影朦胧。我阿爹正欲闭着双眼,不忍再看。突听‘嗤’的一声,眼前一黑,院子中那数十道火把竟在一瞬之间尽数熄灭。 众人大惊,四处张望,连七大长老也是满脸惊疑的凝神细听。 ‘呜……呜……’ 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嘶鸣,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忽左忽右,飘忽不定。众人一听,登觉毛骨悚然,汗毛尽乍。月光斑驳,又哪有半个人影。 司丘冷冷扬声道:‘是何人在装神弄鬼?’ 那‘人’却不回应,仍旧在似哭似笑的低鸣。我阿爹忽觉眼睛一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前晃过,仔细一瞧,却什么也没有,抬起头来一看,青姨和那男子却在一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那斑斑的血迹。 司丘猛地腾跃飞起,喝道:‘留下罢!’掌风纵横,‘啪’地一声,木屑纷飞,不远处一颗巨木剧烈震动几下,枝叶簌簌作响,除此之外却再无其他。 众人呆呆的站在原地,背后冷汗涔涔,难不成遇到鬼了? 司丘几人互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中的震惊,却谁也没有开口。 我阿爹虽然不知这‘人’是人是鬼,但见青姨和那男子被救走,反而长舒了口气。” 赵冰珏回过神来,“咦”道:“以司丘和众长老如此修为,也没看清那人是谁,天下间竟有如此快的人!”他自是不信鬼怪之说,听见那男子被救走,心中稍安。 云婼仙子蹙着眉,摇头道:“即便到了今日,我阿爹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据传后来,青姨和那男子到了东水海族,不知何因,盗走了海族至宝‘阴阳轮回镜’,后被三族追杀,一年后杳无音讯,有人说他们早已葬身东海,也有人说他们寻了世外桃源,不踏三族。传言种种,却都无法证实,日子久了,便不了了之,族中也不许人提。” 赵冰珏虽然早已知道结局,此时听来,也不禁心有戚戚,意乱神烦。世间之事,本就纷扰难断,世事无常,他心中压抑,突觉窒闷的透不过气来,猛地甩了甩头,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大吃一惊,猛然醒悟,凛道:“难不成这石室密不透风,空气快被吸净了么?”念头及此,不由后背冷汗涔涔。忽然脚下一空,站立不稳,“哎呦”一声,摔倒在地。 云婼仙子被他突然的叫声,吓了一跳,担忧道:“傻小子,你怎么啦?” 话音未落,只听“轰隆”巨响,一阵凉风吹来,将本就快燃烧殆尽的火把吹灭,四周登时陷入一片漆黑。 赵冰珏一愣,猛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旋即大喜道:“姐姐,是出口!” (4) 将别 “轰隆隆”声响,石室一角一块巨石缓缓抬起,露出一个一人高的石门,幽幽的亮光照射进来,赵冰珏这才看清,自己不小心踏进了原先巨鼎嵌入的窟窿,竟然阴差阳错的打开了石门机关。>八一≥中文网 又惊又喜,哈哈笑道:“天无绝人之路,姐姐,咱们这就顺着石门瞧瞧。”当下将青琅剑插在腰间,摸了摸玉箫和回影珠都在,心中稍安。 石门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穿过石门又是一条甬洞,甬洞直通向上,洞壁高低悬挂着数十个火把,此时都已熄灭。赵冰珏踮脚取下一个,用火折点燃,四处打量,并无其他机关,这才顺阶而上,云婼仙子跟在身后。 洞内潮湿异常,不时有水珠滴落,刚走了几步,脚下一绊,踉跄摔倒在地,抬头一看,“啊”地失声惊叫,慌忙向后翻跌,一具枯骨斜卧在地,衣衫破烂,被他一绊,惨白的头颅登时咕噜噜的滚了下来。举起火把,不禁心中一凛,汗毛乍竖,狭窄的甬洞中竟然横七竖八躺着二十多具枯骨。 赵冰珏后背凉飕飕的,看了眼云婼仙子,见她也是满脸惊诧,深吸口气,稍稍定下心神。这些白骨或趴或躺,手中的兵器也是各种各样,此时早已锈迹斑斑,洞壁上划痕累累,必是经过一场厮杀。火光明灭,想起石室内的人鼎,心中一阵悸动,这石洞处处透着诡异,当下小心翼翼地绕过骷髅,匆忙朝上走去。 甬洞越来越窄,起初还能正常行走,到了后来只能侧身前移。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只觉清风习习,吹在脸上,赵冰珏精神一振,想来出口不远,不由加快了脚步。 过了片刻,只见前方停僮葱翠,枝叶繁密,轻轻一拨,登觉面前一空,抬头望去,星辰寥落,树影四围,心中大喜。这半日困在洞中,烦闷压抑,此时重见天日,舒畅无以,一时间恨不能纵声长呼。望向云婼仙子,见她舒了口气,相视一笑,正欲开口,忽听不远处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他奶奶的,天天啃这些干粮,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赵冰珏一凛,心道:“这深更半夜的荒山野岭竟然还有人!”慌忙吹灭火把,循声望去,果见下方不远处的一块石台上坐着两个男子,夜色昏暗看不清容貌,但见他们衣衫五颜六色,华丽异常,心中更感诧异。 在云泽,四州服饰各有特色,颜色也早有约束。南之朱雀以赤莲城为,服饰颜色大都以红色或者紫色为主;西之白虎则以白帝城为,衣服主要为白色或者浅蓝色;北之玄武以流觞城居,服饰颜色较暗,主以黑色或灰色;而东之青龙则以方夜城为,服饰颜色也较为宽松,青色、绿色、深蓝都可。青龙州、白虎州、朱雀州、玄武州加之位于正中的钟鼓楼,视为五足,暗含金木水火土五行变化,历来被称为四灵,支撑云泽。 不过赤望帝德高望重、无为而治,天下安定,这约定俗成的规矩也逐渐被人们所遗忘,不过具有代表性的装饰却一直存在。 四州九郡三百七十余城,即便搭配颜色有所浮动,但终归万变不离其宗,绝无可能有人揉杂四州服饰,转念一想:“难道并非云泽,而是南荒?”转头看向云婼仙子,却见她秀眉微蹙,传音道:“傻小子,他们并不是我族人,而是魔门中人。” 赵冰珏一愣,他流浪多年,倒也经常听人提及魔门中人,不过大都是大人吓唬孩子,若孩子不听话,便会有魔门的魔头来吃了他们。孩子被这么一吓,自然老实多了,但却从未见过。 云婼仙子似是怕他不解,柔声道:“魔门和道门都不受四州约束,所以衣服颜色自然也是随心所欲啦。” 赵冰珏一听,随即想起来那日在西湖边见到的叶平仙君和白子云,想来他们正是道门之人。不待细想,只听另外一人笑道:“等明日咱们将东西送到月阳城,交了差事,自然不必再提心吊胆,到时师弟做东,定要请三师哥去燕子楼好好享受享受。” 那“三师哥”一听到“燕子楼”三字,登时两眼放光,嘿嘿笑道:“不错不错,燕子楼的烝凫鱼炙可是一绝,还有那水嫩的娘们儿……”越想越是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赵冰珏也已一天没吃东西,听到烝凫鱼炙时不禁肚中咕咕,吞了口馋涎,瞧见云婼仙子似笑非笑的神情,顿觉尴尬。 那“师弟”喝了口水,道:“快些吃完,咱们这就赶路吧。” “三师哥”似是极不情愿,嘟囔道:“咱们这么没日没夜的赶了三天,净捡这些偏僻荒凉的小路,只为了这个平淡无奇的木盒子,还要受神门各宗人的鸟气,真他奶奶窝囊透顶!”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四方四正,巴掌大小的朱红色盒子,细细把玩。 看见这个木盒子,云婼仙子面色一变,瞥了眼赵冰珏,现他正望着那二人并未现,皱眉想了片刻,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那“师弟”忙道:“三师哥,帝尊之命,我等自然不敢违逆,快些将东西收起来,免得被别人看见,招惹麻烦。” “三师哥”哼道:“神门中人早已将这附近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又有何人能够混进来,有什么好担心的!”他虽这般说,但对那帝尊好似极为忌惮,终究还是乖乖的将木盒子收了起来。 二人又吃了些东西,熄灭火堆,匆匆沿着山路向北行去。 待那二人走远,赵冰珏这才走出山洞,抬眼四扫,远处群山绵延起伏,横峰侧岭,云雾缭绕间,龙跧虎卧,突兀森郁,奇道:“我们怎么到了太华山中了?” 赵冰珏自小生活在此,对这一带倒颇为熟悉,远远看见直插天际的双峰,便一眼认出是太华山来。 云婼仙子道:“月阳城离此地不远,想必湖底的暗流深渊与山间的水潭相连,这才被卷了进去。” 赵冰珏点了点头,也只有这种可能了。抬头望去,晨星寥落。 清风习习,赵冰珏与云婼仙子并肩站在洞口的崖石上,幽香扑鼻,心中说不出的轻松欢快。想起这几日连番经历生死患难,早已将云婼仙子当作极为亲近的人,远处群山巍然,云雾缭绕,豪气顿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转念一想,既已逃脱困境,姐姐说不定转眼就会与自己分别,天地之大,以后还能再见到她吗?越想越是难过,劫后余生的喜悦瞬间被沮丧冲散。空中朝霞旖旎,炫彩如虹,赵冰珏却不禁悲从中来,看着蓝衣飞舞的云婼仙子,想要说些什么,却喉咙如堵。果见云婼仙子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幽幽道:“傻小子,姐姐要走了。” 赵冰珏心中一沉,焦急道:“姐姐,你要去哪?” 云婼仙子眼波似水,柔声笑道:“从哪儿来便要回哪儿去,难不成巴巴的跟着你再去朱雀州么?你们云泽的人见到我这小妖女,只怕恨不得扒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与你同行岂不是徒增是非,连累与你,况且……”她叹了口气,况且我阿爹和众长老只怕此刻早已齐聚朱雀州,见到他们我又该如何自处?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赵冰珏望着云婼仙子近在咫尺,精致无以的侧脸,一时间五味杂陈,张口结舌,他多么想张口就说:姐姐,你随我去吧,什么别人的指责危险我都不在乎!又见云婼仙子从手指上取出一个指环,吃吃笑道:“朱雀州距此千余里,赵公子的轻功又稀松平常的紧,只怕等你到了那,黄花菜都凉啦,这个东西就算姐姐临别的礼物吧。”说着将翠玉指环递给赵冰珏道:“那鹿角兽名曰夫诸,自小便于我在一起,贴身相待,此时被封印在这个指环中,你若是要召唤它,只要抚摸着指环轻轻喊它小白便好啦。” 月光如水,镀在赵冰珏失落黯然的脸颊上,云婼仙子心中顿时一阵窒息般的绞疼泪水几欲夺眶涌出,傻小子,你日后若是见着夫诸,还会记得我这心狠手辣的小妖女么?忍住泪,嫣然一笑道:“傻小子,你要保重啦!” “姐姐!”赵冰珏失声大喊,想要伸手去抓,却只见云婼仙子笑靥如花的容颜逐渐隐没在茫茫的夜色中,任谁也没有看见,她在转身后的一瞬间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狂风刮在脸上,痛如刀割,酸涩的泪水滑过脸颊,渗入嘴里,也一点点渗入寸寸痛绞的柔肠。 “姐姐!”赵冰珏大声呼喊,泪水盈眶,下意识迈步追去,山路崎岖,脚下一绊,横身摔倒,远处林涛阵阵,唯有虫鸣吱吱,哪还有云婼仙子的身影。 乌云翻卷,月色若隐若现,赵冰珏仰面躺在地上任由眼泪肆流,想起这几日来和她的种种,仿如做了一场大梦。 不知过了多久,赵冰珏哭的乏累,沉沉睡去。忽听一阵急促的蹄声从远处传来,赵冰珏陡然惊醒,圆月西沉,天还没亮。 想起云婼仙子,赵冰珏心中一阵绞痛,险些不能呼吸,呆呆的看着手中的指环,突然一拍大腿,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大笑道:“是了是了,姐姐离开云泽必然是回南荒去了,待我事了,去南荒寻她就是,我真是蠢死了!”想至此心结顿解,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第八章 风云际会 (1) 魔门 赵冰珏轻轻抚摸着指环念道:“小白!” 眼前光景变换,白芒闪耀,一道雪白的身影踏在六芒阵上凭空出现在赵冰珏眼前。> 网 赵冰珏吓了一跳,却见这雪白玲珑的鹿角兽嘶鸣一声,眼珠滴溜溜转动,似是在寻找云婼仙子的身影。 想起那日的情形,赵冰珏也学着云婼仙子的样子轻轻抚摸夫诸,却见夫诸脖颈朝后一缩,昂睥睨,对他似是极为不屑。赵冰珏颇觉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转而叹了口气,喃喃道:“鹿兄,仙子姐姐她回了南荒,只留咱俩相依为命啦。” 夫诸似是听懂他话,鼻息喷吐,摇尾踢蹄。 赵冰珏笑道:“不过鹿兄也不用着急,你助我去了朱雀州,将东西交给火城主,解了燃眉之急,咱俩就去南荒,好不好?” 夫诸歪了歪脑袋,似是在思考,过了片刻轻轻点了下头,赵冰珏大喜,正欲翻身骑上鹿背,忽然只听两声急促的号角声,声起即断。遥遥看去,刚刚离开的那魔门二人竟然去而复返,面色惊慌,那“三师哥”从怀中掏出一根拇指粗的竹筒,轻轻一抽,“唧”的脆响,一道绚烂的焰火冲天飞起,在空中炸开,姹紫嫣红。 赵冰珏惊疑不定,不知这二人此举何意。突然间,狂风四起,树浪起伏,一道人影由远及近,瞬间而至,眨眼便到了那二人身前。赵冰珏这才看清,这人身着赤红色长袍,面目极为英俊,额前一缕白迎风飘舞,腰间挂着一把奇形怪状的断剑。 那“师弟”满眼惊恐,失声道:“你……为何出尔反尔?” 红袍男子也不作答,猛然前冲,快若闪电,鲜血飞飙,那二人叫也没叫,便软软倒地。 赵冰珏大吃一惊,这人度忒快,完全看不出他是如何出的手。 红袍男子俯身从那“三师哥”怀中取出那个四方四正的盒子,似笑非笑。 就在此时,不远处蹄声得得,数十个身着五彩短衫的男子收到讯号,飞奔而来,当瞧见那红袍男子时,登时勒住坐骑,惊诧不已。人群散开,从后面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人身材高大魁梧,全身裹在灰色长袍之中,脸上罩着一个骷髅面具,面具狰狞凶悍,煞是可怖,两只眼睛泛着摄人的寒光。而他脚下竟然踏着两只似狼似虎却有人的坐骑,这二兽满嘴獠牙,嘴涎垂滴,出“嗷嗷”怪叫。而在这人身旁却是一个五六岁的男童,这孩童唇红齿白,头上扎着一个辫鬏,颇为可爱。 赵冰珏大觉稀奇,瞧这群人的装扮,必是魔门中人无疑,不知深夜集结在此有何目的。而且这家伙以为是在逛庙会么,怎么还带个孩童? 那孩童瞥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奶声奶气的说道:“你难道忘了与神帝的约定?你以为逃出了万重山,就能逃出帝尊的手掌心么?还是乖乖的把东西交还回来,若不然等到神门众人围杀过来,就由不得你了。”声音稚嫩可爱,语气却十分坚决,从一个五六岁的儿童嘴里说出来,说不出的滑稽怪异。 红袍男子冷笑道:“我若要走,谁人能留?”话音未落,纵身而起,魔门之人只道他欲逃走,却见他凌空陡转,电冲而出,双拳炽烈如火,气浪翻滚,朝着那孩童连番挥击。 骷髅人素手而立,双眼之中好像燃烧着浓浓火焰。只见他左手护住身旁那孩童,脚下的人面兽碧光汹汹,身形突然变大,毛刺然,猩红如火。突地仰天嘶吼,迎着那熊熊赤光,左右夹击,扑将而出。 红袍男子冷哼一声,周身光芒大炽,碧波激荡,旋转着冲天而起,气浪如漩涡一般翻腾炸射。人面兽被这逼人的气浪掀翻数步,“嗷呜”惨叫,就在此时,那男子森然笑道:“孽畜找死!”手指祭起一个剑诀,一道青色气刃激射而出,人面兽惊怒大吼,忽然间巨口猛张,蓦地喷出一道光球,火红如霞。只听“轰”的一声闷响,气刃势如破竹,切开那团火焰,嗤嗤之声不绝,透着寒光,直奔骷髅人而去。 赵冰珏虽相隔甚远,心中也不禁怦怦直跳,这男子修为之强,生平未见,瞧他样子难道也是魔门中人?不知为何自相残杀。 骷髅人周身劲力狂舞,长袍猎猎作响,手掌微握,精光翻转,“轰隆”炸响,那道气刃登时土崩瓦解,消弭空中。 红袍男子厉声道:“不错不错!”不退反进,腰间那把怪异断剑泛着青色光芒,瞬间斩下,犹如山岳威压,气势磅礴。数道青光飒飒飙舞,陡然转成蓝色,继而紫色、红色,一圈一圈,幽如水纹。 狂暴无匹的气浪瞬时将那二人卷入其中,骷髅人护着孩童连番跌退,转眼已被逼出七八步,站立不稳。 赵冰珏胸闷如堵,脸上被那气浪刮得隐隐作痛,心下惊骇。只见那红袍男子收起断剑,扬声道:“若想要这东西,让晏长歌带着人亲自来找我,他既无信,我便无情!”说话间踏空而起,眼神竟有意无意的朝着赵冰珏的方向看来,目光犹如实质。 难道被他现了吗?赵冰珏心里突突狂跳,提到了嗓子眼,魔门中人向来行为怪异,心狠手辣,若是真被现,那可糟糕至极了! 但那红袍男子似是无意,转身而去,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就在此时,远处蹄声杂沓,又有一批身着五彩短衣的男子匆匆赶来,这次人数竟有百余人之多。过了片刻,远处尘土四起,黑压压的人群从四面八方奔袭而来。 赵冰珏越看越是吃惊,这些人竟然清一色的穿着五彩短袍。他流浪十余年,鲜能听到魔门消息,原先以为所谓的魔门只不过是人杜撰的,没想到朝夕之间竟然看见这么多魔众,突然想起,赤望帝羽化,天将大乱,难道魔门也要横插一脚? 魔门中人越聚越多,抬头望去,漫山遍野皆是人影,呼声震天。 忽然从人群中走出三个人影,为那人身材矮小,须皆白,站在牛头怪背上,神色倨傲。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全身黑袍之人,脸上黑色面巾,看不清样子。而最后那人一身青色长衫,眉清目秀,月光之下看得真切,正是白子云! 赵冰珏一惊非小,深更半夜白兄为何在此,又如何会和这些魔教中人绞混在一起? 白老者低头与那黑衣人说了几句,便挥舞令旗,魔门众人振臂狂呼:“神帝天下无敌,举世无双,神门一扫寰宇,万世流芳!”紧接着,众人分成数批,朝着四面八方疾行而去。 尘土滚滚,转眼间魔门众人便消失不见。白老者望着骷髅人和那孩童冷笑道:“雉冥护法,真是了得,竟然敌不过那人一合,如今东西丢了,我看你如何向帝尊交代。” 那孩童似是极为不服,哼道:“那人临阵倒戈,本护法猝不及防,方才着了道,倒是圣灵老祖你,难道忘了那日在万重山中被打的屁滚尿流,丢人至极?” 赵冰珏大吃一惊,原来这人就是玉儿姐姐口中的圣灵老祖,饲养怪蟒,吸人精血,果然魔门中人俱是邪魔外道。 圣灵老祖勃然变色,显然戳中了他的禁忌,正欲张口喝骂,却见那黑袍人挥了挥手,登时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黑袍人打了个手势,那二人虽然极为不满,却终究躬身一拜,互瞪一眼,御着坐骑向北奔去。黑袍人瞧见那二人走远,这才领着白子云扬鞭北行。 赵冰珏满肚狐疑,心中担心白子云,当下小心翼翼的骑上鹿背,拍了拍夫诸脖颈,轻笑道:“鹿兄,咱们也去瞧瞧。” (2) 初锋 夫诸低鸣一声,顺着山壁上凸起横亘的巨石向着山间小路上跳去。>八一≥中文网 山崖陡峭,夫诸却极为灵活,四蹄如飞,赵冰珏起初提心吊胆,紧紧搂住夫诸脖子,不住的喊道:“鹿兄慢点……”但过了一会,只觉异常平稳,毫无颠簸之感,心中稍安,这才抬起身子,极目远望。 夫诸脚程极快,转眼便要追上白子云二人,赵冰珏为了一探究竟,刻意压慢了几分,如此一路向北,走走停停,直到天色大亮,那二人也不见停歇。 赵冰珏越跟越觉诧异疑惑,一路上只见那黑衣人数次亲自将水袋喂到白子云嘴边,不知说些什么,而白子云却仍是一动不动。看到如此反常之举,赵冰珏反而更加不敢靠得太近。 又行了半日,四周越加熟悉,赵冰珏幡然想起,这不正是去月阳城的路吗! 果然过了片刻,便见那气势恢宏的城楼遥遥可望。看着彩楼巍峨,朱甍碧瓦的城池,赵冰珏不由微微失神,几日前还与云婼仙子谈笑风生,而此时却形单影只,物是人非,不禁悲从中来,怅然若失。 那黑衣人下了坐骑,领着白子云穿过人流如织的街道,七折八拐,直到一个酒楼前面方才停下。 赵冰珏收起夫诸,一路跟随,抬头望去,彩苏摇曳,明艳的幌子随风飘荡,俨然写着“燕子楼”三字。大觉滑稽,昨日听那魔门中的二人提到此处,没想到今日便亲自来这,登时觉得世事无常。 眼见那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赵冰珏略一迟疑,也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他此时身上正是假扮天苏之时穿的那件银白长衫,华丽非常,加上他本就面目英秀,又有意模仿那些翩翩公子,倒也有模有样。 燕子楼内华轩彩柱,画栋飞云,极为华丽,赵冰珏心想难怪那魔门中人这般夸赞。酒楼内人头耸动,喧声如沸,赵冰珏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点了一桌酒菜,那堂倌见他气宇轩昂,早已眉开目笑,诺诺连声。打走堂倌,抬眼四扫,现那黑衣人和白子云正坐在不远处一个临窗的位置。此时离的较近,赵冰珏看的仔细,不由“咦”了一声,那黑衣人身影婀娜,双瞳剪水,虽然瞧不见容貌,却也能看出是一个绝色女子,心中大奇。再看白子云,目光呆滞,面无表情,赵冰珏心中一沉,满腹疑团。 就在此时,忽听一男子朗声说道:“前几日玄蛇破阵而出,想必白帝城的众位朋友都听说了吧。” 赵冰珏听见他们谈及玄蛇,循声望去,只见一紫衣汉子端着酒杯,笑着望向旁边的一桌白衣汉子,其中一男子笑道:“自然听说了,据传叶平仙君重伤之下,方才击退玄蛇。” 那紫衣汉子摇头道:“众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重伤玄蛇的并非叶平仙君,而是一个神秘的少年男子。” 赵冰珏一愣,难道是在说我么? 青衣汉子又道:“据说那少年只有十五六岁,却内力深厚,一招便大败玄蛇,实在叫人景仰。” 众人一愣,纷纷叹道:“竟有此事,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赵冰珏面红耳赤,想起那日因由,颇觉尴尬。 那紫衣汉子续道:“玄蛇被封印在湖底十余年,实力必然大损,但那少年能一招击退,倒也叫人刮目相看,不过比起当年的青宵君百里止来,那自然是大大不如了。” 众白衣汉子一听,纷纷应和,甚是得意。 赵冰珏本对云泽之事知之甚少,但那几日困在谷中,倒从云婼仙子口中了解不少。据传青宵君百里止为人侠义豪爽,十八年前初登白帝城城主之位时,便孤身一人封印玄蛇,意气风,风头一时无二,被称为云泽三杰之一,瞧那一桌白衣男子装扮,想来正是白帝城的人。 赵冰珏素来敬仰侠义英雄,所以对那百里止也大觉钦佩。 忽听一白衣男子沉声道:“玄蛇历来被称为不祥之物,十八年前玄蛇出世,青阳帝便在桑水河畔羽化登仙,若不是宴龙黄辛倒载干戈,只怕早已天下大乱。而此次,玄蛇甫一破阵而出,赤望帝竟然在赤莲城神秘失踪,想必众位赤莲城的朋友也正是因为此事才匆匆赶回去的吧。” 紫衣汉子一听登时大怒,拍着桌子喝道:“他奶奶的,提起此事气就不打一处来。赤望帝德高望重,天下英雄可都敬重的紧,此次驾临朱雀州赤莲城,自然是城主和咱们的荣幸。可谁知怪事频生,那夜风云突变,城主不知因何受了重伤,赤望帝也神秘失踪,杳无音讯。此时天下英雄本该齐心协力,查出原委,可重芜君方元敖却突然秣兵历马,征讨赤莲城,并口口声声污蔑咱们城主大逆不道,弑帝独尊。他奶奶的,咱们城主光明磊落,如何会做出此等逆举?即便城主真有登帝之心,又怎会在自家门口犯上作乱,岂不是惹火烧身,自沉是非吗!” 那白衣男子点了点头,缓缓道:“话虽如此,但事关重大,且赤望帝本就出自青龙州,重芜君兵北去,想必也有所依据。” 紫衣汉子冷笑道:“方元敖那老贼狼子野心,必是早有预谋,咱们朱雀州九十一城的英雄好汉,也未必会怕了他,即便粉身碎骨,也要查出真相,还天下一个公道!” 周围数十个紫衣男子纷纷应和道:“查出真相,还天下一个公道!” 赵冰珏听那紫衣汉子言行磊落,心中顿生敬佩。心想原来赤望前辈在赤莲城遭了暗算,方才身受重伤,但为何会在玄蛇腹中?他让我将回影珠交给火城主,到时自会真相大白,想来火城主定是遭人诬陷,那真凶又会是谁?猛然想起,那日云婼仙子有意无意的说道:“重芜君方元敖韬光养晦,城府极深,你以后若是遇到他,可要小心啦!” 想到此节,赵冰珏心中一动。玄蛇出,神龙殁,五行生,天地合。神龙自然指的是赤望帝,玄蛇出世,赤望羽化,赤望帝居于钟鼓楼,五行属土,而五行土生木,木正是青龙州的方元傲。是了是了,原来这四句谶语也是有人有意为之! 他流浪十余年,虽不关心天下之事,但见闻习染,倒也知道一二。云泽四方势力旗鼓相当,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月鹿君火赤炎、重芜君方元傲、青宵君百里止、塑望君独龙北鹫被称为天下四君分守四州。看这紫衣汉子装扮,想必正是来自朱雀州,而那七八个白衣男子应是白虎州之人。 赵冰珏本就天资聪颖,此时福至心灵,联系起赤望和云婼仙子的话,更是豁然开朗。心道:狗屁的五行生,天地合,他奶奶的,若是真的天下大乱,重芜君必然会借此谶语拉拢人心,到时挥兵伐朱,铲除逆贼,自然人心所向,声望猛增。那时天下归心,下一任大选之期,帝位非他莫属! 他越想越是笃定,心中怦怦直跳,手心早已沁出汗水,突觉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 就在此时,忽听门外马蹄杂沓,过了片刻,三人鱼贯而入。 看见这三人,厅堂内登时鸦雀无声,数十个紫衣汉子面色纷纷大变,互相使了个眼色,手都轻轻按在了兵器之上。 赵冰珏大觉诧异,循着众人目光看去,只见那三人两男一女,周身青色长袍,胸口刺着一个青蓝色长龙,赫然正是青龙州之人。而那女子身着彩色霞袍,煞是妖艳夺目。 (3) 影魅 那三人瞧也不瞧众人,径自走到空位落座。≥ 赵冰珏凝目看去,走在前面那人是一少年男子,面目白皙,文质彬彬,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手中把玩着一颗拇指大小的古铜色莲花。而他身后那人满脸虬髯,身材高大,眼若铜铃,不怒自威。那女子腰身盈盈,浮凸玲珑,婀娜妩媚的脸上媚眼如丝,一颦一笑都好似勾人心魄,赵冰珏只看了一眼便觉心中一荡,急忙转过头去。 堂内鸦雀无声,众紫衣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妄动分毫。 堂倌瞧见堂内情况,都吓得汗出如渖,大气都不敢喘,匆匆给那三人上完酒菜,急忙退到一边。 那虬髯大汉自斟自饮了两大碗酒,哈哈笑道:“不错不错,都说月阳城的美酒甘甜绵柔,果然非同一般,只是比起咱们青龙州的烈酒来,却大大不如了。” 少年男子轻轻一笑道:“英荻长老所言甚是,待剿灭逆贼,咱们回去再喝个够!” 众人听到英荻之名时,大骇不已,英荻乃青龙州五大长老之四,天生神力,无人能敌。众人纷纷将手按在兵器之上,心中均想:对方只有三人,即便真的动起收来,咱们人多势众,也未必会怕了他们。 英荻大笑道:“公子一言,驷马难追!” 少年男子笑道:“这是自然!” 众人听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毫未将自己放在眼里,不由怒气填胸,又听他们声称要剿灭逆贼,更是火冒三丈。 忽听一紫衣汉子猛地拍桌而起,怒喝道:“方易小贼,你怎么会有火城主的东西?” 众紫衣汉子一愣,心想原来这人便是方元敖的长子方易,纷纷循着他的眼光看去,当看见那小巧玲珑的古铜莲花时,面色陡变,噌的站起,拔剑相向,呵斥道:“大胆小贼,我们城主究竟在何处?” 赵冰珏看着那古铜莲花,眉头微皱,似乎颇为眼熟。不待他细想,只听那少年男子方易淡淡笑道:“火赤炎大逆不道,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他既是你们州主,又何须来问旁人?莫不是你们也要大义灭亲,共同诛杀逆贼吗?” 英荻瓮声笑道:“不错,若是你们能提着火赤炎的人头交与咱们公子,那可是大大的功劳一件,到时天下景仰,加官进爵,荣华富贵更是享之不尽。” 众紫衣汉子嗔目切齿,惊怒交迸,下意识握紧兵器,纷纷开口喝骂,恨不得立即上去手刃那二人。 赵冰珏瞧着这二人一唱一和,极近讽刺威胁之意,心中激愤,又想起赤望帝淡泊名利,洒脱磊落,到头来却被这些小人利用,更是忿忿难平。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可笑可笑,一口一个逆贼,不知你们又是如何这么笃定火城主便是真凶的?难不成是故意无中生有,掩盖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么?” 众人一愣,纷纷侧目。 赵冰珏本坐在很不显眼的角落里,此时堂内极为安静,他又故意说的大声,所以瞬间便传入众人耳中。临窗的那黑衣女子起初只是置身事外,对堂内的事情毫不关心,但听他说来,却有意无意的瞟来几眼,而白子云却仍一动不动的呆坐原地,赵冰珏心中一沉,难道白兄真的出了什么事吗?若不然,他为何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又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少年心性,与白子云一见如故,那日又连番经历生死磨难,早已将对方视为亲朋挚友,一路尾随而来,正是为了查探究竟。现见白子云仿如行尸走肉,不由颇为焦急。 众紫衣汉子见有人出言相帮,纷纷投来感激之色,但看见的却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男子,大感惊奇。 “不错,小贼含血喷人,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方元敖那老贼狼子野心,恶意散布谣言,捏造事实,重伤火城主,其心当诛!” “玄蛇出,神龙殁,五行生,天地合,笑死人了,方老贼欲盖弥彰,你道天下人都是傻子么?” 众人七嘴八舌的出声喝骂,方易却罔若未闻,自顾自的饮酒笑道:“这四句谶语乃是三大圣物之一的琈玉琉璃珠上所现,天意难违。”说着似笑非笑的望向赵冰珏:“不知这位朋友如何称呼?难不成要与这些逆贼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英荻冷笑道:“小子,我劝你少管闲事,你又不是赤望帝,又怎能知道当时情形?” 赵冰珏张口就要说:赤望帝亲口所述,岂能有假?转念一想,这三人深不可测,此时说出只怕徒惹是非,只得按耐下来,笑道:“我既不是,难道你们就是了么,也不过是听风是雨,信口胡诌罢了。”心想,难怪那日这么多人争夺琈玉琉璃珠,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不知仙子姐姐要琉璃珠又有何用? 众紫衣汉子纷纷附和道:“正是正是,你们又没亲眼所见,又怎知是火城主所为,欲加之罪,血口喷人!” 方易笑盈盈的打量着赵冰珏,对这极为面生的少年也有些拿捏不准,笑道:“这么说,你是决计要帮这些大逆不道之人,与我等为敌了?” 赵冰珏见方易目光闪烁,忽然念头一转,哈哈笑道:“赤望帝德高望重,宽厚仁慈,若是知道你们因此大动干戈,涂炭生灵,不知会怎么做呢?” 方易一惊,皱眉道:“此言何意?” 这一问正中赵冰珏下怀,当下故作神秘的笑道:“赤望帝福泽深厚,吉人天相,岂会因为一些胆大包天的小贼偷施暗算就物化登仙,真是可笑,我前几日还有缘得见,若不然我与他们素不相识,何必出言相帮?” 方易本就对这横空杀出的少年颇感好奇,现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咯噔一跳,笑道:“你空口无凭,教别人如何相信,我瞧你多半是信口胡说,替他们开脱罢了。” 赵冰珏哈哈大笑,半晌方道:“我瞧你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不信我,难道连这个也不信吗?”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琉璃八卦盘,正是当初赤望帝所赠之物。 “离魂!”在场之人见到这琉璃镜无不动容。 方易本就生性多疑,此时不由脸色陡变,心中一沉,再一瞧这少年成竹在胸,毫无心虚之态,更是冷汗涔涔,本来将信将疑的心中,登时又信了几分。 众紫衣汉子没想到片刻间局势陡转,纷纷大喜,心想:难怪这素昧平生的少年有意相助,原来赤望帝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白帝城众人本来有意相劝,但见双方势同水火,一言不合便要动手,只怕按耐下来。谁知风云突变,这少年语出惊人,不由大感好奇,现听说赤望帝安在,倒也松了口气。 众紫衣汉子心中振奋,哈哈笑道:“赤望帝既在,关于火城主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小兄弟真乃我等贵人。” “不错,小兄弟仗义豪爽,帮了咱们这等大忙,请受我们一拜!”说着纷纷围拢过来,抱拳作揖。 赵冰珏连忙起身还礼,见方易几人脸色阴沉,心中也觉舒畅,笑道:“能证明火城主的清白,也是在下的荣幸,各位朋友切不可行此大礼。” “哈哈,正是,今日萍水相逢,小兄弟若不嫌弃,以后咱们就是好朋友,小兄弟若是有难,我燕十三必定赴汤蹈火。” 众人欢欣鼓舞,笑作一团。只听一人故意讥笑道:“如此一来,只怕有些人竹篮打水,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一场,可笑可笑!” “嘿嘿,到时只要赤望帝说出原委,我倒要瞧瞧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方易越听脸色越是阴冷,心想倘若真如这小子所说,赤望帝安然无恙,那么密谋了这么久的大事岂不付诸流水?越想越是焦急。 忽听一声妩媚婉转的格格娇笑,坐在方易身旁、始终未开口的那女子吃吃笑道:“俊小子,乖乖告诉姐姐,你手中的离魂可是你从旁人那里偷来的?” 赵冰珏循声望去,只见那女子眼波似水,唇如花开,迎着她的目光心中不禁怦怦直跳,犹如鹿撞。恍惚间视线朦胧,一阵似有似无的呢喃之语,吹动耳际,骚人心弦。“傻小子……傻小子……”赵冰珏浑身一震,抬头看去,云婼仙子魅波如丝,轻轻的呼唤自己,那笑靥如花的笑脸忽而模糊,忽而清晰,眼前一片桃红,只听云婼仙子柔声道:“傻小子,乖乖告诉姐姐,你手中的离魂是从哪来的?”赵冰珏张口就要说,突然胸口一阵炙热,烫的他忍不住失声惊呼,猛然回过神来,睁眼一瞧,自己与那妖娆女子竟然只有一步之遥,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4) 故人 赵冰珏心中如惊涛骇浪般翻涌,想起那日在月阳城高塔中的幻象,不由冷汗涔涔。八>一中≥文≥ 摸了摸颈间那块月牙吊坠,上次也是它救了自己,这吊坠虽然自小便贴身所戴,他却不知竟然有如此功效,又惊又奇。斜瞥间,只见方易和英荻满脸戏谑之色,而众紫衣汉子方甫回过神来,登时惊怒的开口喝骂道:“好你妖女,只会用这些旁门左道,蛊惑人心!” “我道是谁,原来是南荒洛灵妖女,方易小贼,你勾结蛮妖,居心叵测,图谋不轨,你难道忘了云泽历法?” “小兄弟,快快回来,切莫着了那妖女的道!” 赵冰珏讶异非常,原来这女子也是来自南荒,不知道与云婼仙子什么关系?抬头望去,只见那女子双颊霞涌,媚眼迷离,吃吃笑道:“乖小子,快快告诉姐姐……” 赵冰珏灵机一动,当下不动神色,佯装恍惚道:“这……东西的确是我偷来的……” “啊!” 他方一开口,众人无不动容,众紫衣汉子更是满脸焦急。 方易和英荻二人眼中的错愕一闪而逝,冷笑涔涔。 洛灵仙子秋波流转,柔声道:“从谁那偷来的?” 赵冰珏缓缓踱了一步,脸上露出惊恐、困惑之色,喃喃道:“我也不知那人是谁,只是……” 洛灵仙子格格娇笑:“乖小子,别害怕,那人长甚模样?” 赵冰珏见众人无不紧张的望着自己,竖耳倾听,心中也觉好笑,促狭心起,浑浑噩噩的说道:“那人……那人穿着红色长袍,额头飘着一缕白,腰间悬着一把奇形怪状的断剑。” 众人大骇,脱口道:“苍彩鹤!” “居然是他!他十五年前不是葬身汜方城了吗,怎么会安然无事,又怎会得到离魂?” 赵冰珏心道原来那人叫苍彩鹤,名字倒也有趣。瞧见方易二人也是惊疑不定之色,心中大笑,暗忖道:那人修为如此之高,飘忽不定,你们难不成捉住他亲自询问么? 洛灵仙子蹙起眉尖,格格笑道:“你是如何从他那将东西偷来的,乖小子,可要老老实实的交代。” 赵冰珏信口胡诌道:“那日……那****在林间睡觉,突然一阵打斗声将我惊醒,我吓了一跳,便偷偷躲了起来,谁知他们越来越近,我又惊又奇,就小心翼翼的伸头张望。便看见这个穿红衣服的男子浑身是血,一瘸一拐的朝林中逃跑,而他的身后跟着七八个穿着五彩短衫的汉子。” “啊,魔门!”众人失声惊呼,显然比听到苍彩鹤之名更加动容。 “魔门隐匿了十多年,怎么突然重出江湖?” “是了,魔帝晏长歌当年被赤望帝重伤,魔门也被三清宗和妙真宗围猎绞杀,几欲覆灭,晏长歌自此销声匿迹,必是在暗地里恢复元气,瞅准时机,以图报仇。现闻赤望帝物化,方才借此机会,浑水摸鱼!”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显然被这少年的话惊的措手不及。连那白帝城众人也都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坐在窗口那黑衣女子“咦”了一声,妙目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赵冰珏,秀眉微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冰珏续道:“我吓得不敢出声,只见那红衣男子靠在树上,笑道:‘我劝你们还是乖乖滚回万重山去吧,赤望虽然受了伤,但要不了几日便可痊愈,到那时集结朱雀州、白虎州和玄武州的诸位英雄好汉,再加上什么三清宗、妙真宗,到那时你们想走可就走不了啦。虽然青龙州的方老贼胆大包天,大逆不道,但赤望帝英明神武,领着天下英雄先诛杀方老贼,再一股脑地杀到万重山,我倒要瞧瞧晏长歌有几个脑袋。’” 在场众人均想:以苍彩鹤的脾性真的会这般褒誉赤望帝么?但见这少年说的头头是道,又夸赞朱雀州和白虎州的英雄好汉,纷纷大觉兴奋,哈哈大笑。 方易与英荻互视一眼,脸上阴晴不定。 赵冰珏又道:“那些彩衣汉子将信将疑,说道:‘神帝天下无敌,举世无双,神门一扫寰宇,万世流芳!即便赤望完好无损也不是咱们帝尊的对手,何况他又受了重伤,只要提着你的人头回去,定然大大有赏。’说着,便将红衣男子团团围住中央。几人见红衣男子脸色苍白,浑身是血,互相使了个眼色,举着明晃晃的大刀,一齐朝他砍去。红衣男子哈哈一笑,握着那把奇怪的断剑猛地挥将出去,赤色的光芒刺得我睁不开眼睛,几人跌声哀嚎,登时被斩出老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那红衣男子也喷了一口鲜血,倒在地上。我吓得心中怦怦直跳,等了很久也不见有动静,方才壮着胆子走了出去。我试着喊了几声,那红衣男子却一声不吭,想来已经晕了过去,我这才看见他的手中就攥着这个琉璃镜,于是我便取了过来,觉得好玩,便一直携带在身……” 方易越听心中越是惊骇,面若死灰。倘若不是这小子被千幻影魅所控,说不得假话,他张口就要骂他胡说八道,信口雌黄。 众紫衣汉子哈哈笑道:“方易小贼,你还有何话说?” “好一个弑帝独尊,好一个大逆不道,原来说的是你们父子!” 方易正自不知如何开口,却突听洛灵仙子吃吃笑道:“臭小子,你演的倒好,姐姐也险些被你骗过啦。” 赵冰珏大吃一惊,难道被她识破了么,故意呐呐道:“姐姐,我说的句句属实,没有半句隐瞒。” 洛灵仙子呸道:“是么?那快过来让姐姐仔细瞧瞧。”说话间纤指飞弹,两道水雾飞飙似的撞向赵冰珏胸口。 彻骨冰凉之气袭面而来,赵冰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早已提防,“哎呦”一声摔倒在地,笑道:“姐姐身上这般寒冷,臭小子衣衫单薄,再过去只怕要冻成冰棍啦。” 众紫衣汉子惊怒交迸,厉声道:“妖女百口莫辩,这是要杀人灭口么?”说话间抢步上前,朝那三人层层围去。 英荻哈哈笑道:“这小子巧舌如簧,信口开河,待我抓住严刑拷问一番,看他还老不老实。”腾身而起,连番拍击。他真气强猛,掌风纵横,刮的众人脸上隐隐作痛,身不由己的连退几步。几人互视一眼,惊骇难言。 燕十三扬声笑道:“英荻小儿,想要拿人,先过了你燕爷爷这一关。”说着横身挡在赵冰珏身前。 赵冰珏见燕十三挺身而出,有情有义,心中倒也钦佩。但英荻并不与他们缠斗,他内力本就比众人高出一筹,又刻意战决,人影翻飞,“仆仆”连声,众人登时被逼得连番跌退。 英荻冷笑一声,双掌拍出,气浪翻涌。燕十三虽惊不乱,大笑道:“来的正好!”环柄刀气芒闪动,横在胸前,“砰”的一声,掌刀相接,燕十三大吃一惊,双臂如箍,对方内力犹如潮水一般,一浪高过一浪,瞬间将他淹没。磅礴的气力透过长刀,直击他胸口,“格啦啦”脆响,登时将他震出两三丈远,横摔在地,体内气血翻涌,“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燕大哥!”众人脸色大变,燕十三内力在他们中已属上乘,没想到这英荻的内力竟然浑厚如斯。 英荻森然一笑,撇下众人,转身朝着赵冰珏凌空抓去。 赵冰珏又惊又怒,英荻来的极快,眨眼已到眼前。就在此时,狂风呼卷,檐铃乱撞,一道狂猛的气旋透过大门,飞飙而来,青光吞吐,窗幔摇曳。英荻想要躲避已然不及,振臂狂呼一声,碧波纵横喷涌,与那气旋交织在一起,光芒跌爆,“哚哚”连撞。 那气旋越转越快,漫天气浪卷入其中反而越来越大,英荻大骇不已,伺机翻身跃起。空中气流迸飞,气旋“砰”地击在堂内横梁之上,撞出几尺的凹痕。 众人齐齐惊呼,赵冰珏念头急转,转而大喜,是了是了,定是仙子姐姐对我放心不下,一路尾随而来,见我有难这才出手帮忙。当下扑向门外,大声呼喊道:“仙子姐姐,仙子姐姐!” “俊小子,姐姐不是在这么!” 赵冰珏心中狂喜,忙不迭转过身来,却见洛灵仙子唇如花开,格格娇笑,十指飞弹,十道冰丝穿梭交缠,瞬息间已到眼前,寒气逼人。赵冰珏吃了一惊,忽然间紫影晃动,一道身影电闪而出,银白色的软剑挽出十余道剑花,激荡着与那冰丝击撞在一起,飞花碎玉似的炸裂开来,漫天冰晶,璀璨夺目。 他身子一轻,转眼已被那人带出五六步,赵冰珏见不是云婼仙子,失落、沮丧涌现心口,抬头望去,面如冠玉,剑眉星眸,不由大吃一惊,失声道:“是你!” 第九章 竹月佳人 (1) 激战 窗外狂风大作,隐隐传来急促的蹄声。八≥一中>文 赵冰珏抬头看向紫衣男子,失声道:“是你!” 紫衣男子诧异道:“小兄弟见过我吗?” 不待赵冰珏回答,十余个紫衣汉子大喜过望,上前几步,抱拳欢声道:“火城主!” 赵冰珏心念电转,原来这人便是火赤炎!世间之事当真是滑稽无常,当下笑道:“那日在月阳城偏殿中曾与火城主有过一面之缘。” 火赤炎笑道:“这倒也巧,不过恕火某眼拙,并未识出小兄弟。” 赵冰珏尴尬一笑,心想那****是偷偷摸摸跟着你,你自然认不出我了。 方易几人看见火赤炎,先是一惊,随即冷笑道:“火赤炎,我以为你要做一辈子缩头乌龟,没想到你倒有胆,还敢招摇过市!” 火赤炎朗声道:“火某俯仰天地,问心无愧,为何不敢!” 赵冰珏见他昂挺胸,脸上虽有几分落寞憔悴,但眉宇间有着说不出的傲气。 方易森然道:“你弑帝忤逆,证据确凿,两日之后九阴山封禅英雄会,到时天下英雄云集,共数你滔天罪行,我看你还有何话说。”他瞥了众紫衣汉子一眼,笑道:“你们若是能弃暗投明,手刃逆贼,重芜君定然不计前嫌,并大赦朱雀州九十城,如若不然,连并那赤莲城的逆贼一起剿灭,到那时涂炭生灵,可都是你们的自找的。” 众人勃然色变,群情激奋,纷纷叫骂道:“去你奶奶的弃暗投明,在我看来,你们是暗,我们才是明,你快去将你老子的头砍下来,说不定咱们朱雀州的英雄好汉也会赦你们十个八个城。” 有人笑道:“不错,你老子若是死了,你老子的老婆们必然会寂寞空虚,不过也不打紧,咱们朱雀州的兄弟们向来扶危济困,自然会慷慨相助的。” 众人哄堂大笑。 方易只是不理,笑道:“你们在这逞口舌之快又有何用,现在,只怕你们反悔也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门外蹄声越来越急,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狂风呼啸,空中乌云滚滚,酒楼内的帘幔随风鼓荡。 街上的人见到这个阵仗,早已慌忙逃回家中,大门紧闭,堂里的闲散酒客也一哄而散,反倒是那临窗的黑衣女子仍是不疾不徐的浅啜着酒杯,好似闻所未闻。 赵冰珏见燕十三脸色煞白,想起刚才他奋勇挡在自己身前,心中感激,不由担忧道:“燕大哥,你没事吧?” 燕十三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不用担心,英荻小儿力道忒也不济,给爷爷我搔痒我还嫌太轻……”话由未已,嗓子一甜,喷出一口鲜血。燕十三抹了抹嘴,只见外面人影憧憧,早已将燕子楼围了个水泄不通,狂笑道:“城主,咱们这就出去杀他个天翻地覆,也教青龙州的小贼瞧瞧咱们朱雀城的儿郎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众人见他豪气干云,勇悍无比,纷纷受其感染,惊惧稍减,振臂狂呼道:“杀他个天翻地覆!” 火赤炎摇了摇头道:“众位兄弟不可意气用事,他们人多势众,咱们万不可作无谓牺牲,咱们伺机突围出去,再作打算。” 众人道:“但凭城主吩咐。” 英荻桀桀笑道:“想走?那要看我的拳头答不答应!”衣衫翻飞鼓舞,猎猎作响,双拳倏而转成红色,热浪滚滚。 火赤炎低声道:“你们先且后退。”手中长剑微颤,剑锋嗡嗡直震。神拳英荻之名他也有所耳闻,虽然位列青龙州五长老之四,但据闻其天生神力,实力也并非就在其他人之下,当下也不敢掉以轻心。 英荻拳风刚猛,人虽未至,烈风铺面,灼人的气浪将四周的桌椅瞬时掀飞。火赤炎凝气于剑,指诀飞舞,长剑青光隐隐,似有龙吟之声。赤色烈焰聚而散,离又合,如此三循,而英荻已经连攻了三拳,每一拳都似有千钧之力。 火赤炎长袍鼓荡,真气流转,银白长剑环绕身前。叮叮当当脆响连声,每响一下,那赤色光焰便消弱一分,待到第五下时,突然剑锋陡转,雪亮的剑气割开赤焰,犹如白色长蛇,蛇信吞吐,凌厉至极。这道剑光气势汹汹,英荻眉头深锁,不敢大意,低喝一声,双拳齐齐迸伸,嗤嗤狂震,赤白相接,两道虚影在空中接连次撞,劲力四射。 赵冰珏被众人护在身后,透过人群看去,人影闪舞,转眼二人已斗了七八十招。 燕十三调息片刻,脸上血色渐复,瞧见赵冰珏紧张担忧的神情,哈哈笑道:“小兄弟不用担心,以那英荻的气力打打兔子山鸡还勉强凑合,对上咱们城主,那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啦。城主手中的软剑虽然无名,却并非凡物,城主之所以蓄势不,一来是在查探这厮的虚实,二来……”燕十三朝着站在远处面色阴晴不定的方易怒了努嘴,“二来,而是为了防他!” 赵冰珏“咦”了一声,瞧那方易也不过二十多岁年纪,即便天赋异禀,修为又能高到哪儿去?不待他细想,只听燕十三喝道:“来了!”连忙循声看去,只见方易在桌子上一拍,那包用青布缠住的东西登时反抛而起,他踏在桌角飞弹高冲,一把握住那东西,轻轻一抽,青布撕裂,寒光乍起。 “昆吾刀!”众人大吃一惊。 赵冰珏瞧见众人神情,不解道:“昆吾刀是什么,很出名么?” 燕十三眼中此时也不禁露出一丝惊讶,转而笑道:“据传这刀乃是伊水西二百里的昆吾山上昆吾之石炼制而成,切玉如泥,一百多年前被当时的青龙州主扶诓所得,据说这刀周身极寒,寻常之人万难使用。不过这扶诓倒也了得,苦心钻研十余年,终于自创了一道心法‘御寒诀’,只要习得心法,这刀便可运用自如。只是随着扶诓仙逝,这刀和心法俱已失传,不知怎么会到了这小子手上。” 赵冰珏笑道:“八成是这小子故弄玄虚,故意唬人。” 燕十三摇了摇头,敛起笑道:“我瞧这小子邪门的很,说不准……”脸色陡变,惊呼道:“城主小心!” 方易森然一笑,昆吾刀上忽然泛起一圈碧蓝的光晕,他手腕一转,这圈光晕突然极扩散,“嗤”的一声,化作漫天寒光,激荡着朝火赤炎射去。 众人齐齐惊呼,脱口骂道:“****奶奶的小贼,竟然偷袭暗算!” 寒气扑面,赵冰珏牙关直颤,瞟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洛灵仙子,心想一个用冰箭,一个用寒刀,这二人倒是天生一对。 火赤炎猝不及防,看着疾风骤雨般的刀光倾泻而来,眉头微皱,长剑倏然竖于身前,左手二指横向捏着剑刃,身上隐隐泛出青色光芒。 那漫天寒光击在这青色光芒之上竟然出“叮叮”脆响,众人又惊又奇,一时间忘记了喝骂,纷纷担忧的望着火赤炎。 火赤炎微闭着眼,淡淡道:“昆吾刀天生凝寒,御寒诀转寒为气,寒不竭,气不断。只是,你火候还不够。” 方易傲然笑道:“是吗,我倒要瞧瞧,你有何能耐敢如此大言不惭。”刀光吞吐,碧光曳舞,那四散崩飞的寒光突然倒涌回旋,“嗤嗤”狂跳,转眼便重新凝聚在昆吾刀四周。 火赤炎猛然睁开双眼,嘴唇翕动,当最后吐出一个“破”字时,只见那银色长剑气芒暴涨,青光万丈,龙吟之声划破长宵,震耳欲聋。 方易狞笑道:“来的正好!”昆吾刀脱手而出,伴着那嗤嗤跳跃的寒光,和珠玉相击的脆响,空中气流迸炸,碧影飘忽不定。忽然间那团碧影凝如实质,化作一把巨刃,纵贯劈下,凛冽纵横。 “轰隆”巨震,一横一竖两道光影交击炸舞,龙吟长鸣,但只一瞬,那纵贯的巨刃便碎裂飘散,宛如点点星辰。青光势如破竹,带着狂暴无比的气浪飞卷向方易。 方易满脸惊愕,突听英荻叫道:“公子小心!”横身扑来,拳上赤焰跳跃,交叉着格在身前。 “噗噗”英荻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跌身飞摔,血雾喷洒,方易也被这青光带的连退四五步,站立不稳,面色惨白。 龙吟戛然而止,酒楼内风铃乱撞,琉璃烛台上的九根红烛齐齐熄灭,冒着青烟。 众人欢呼雀跃,哈哈大笑:“方易小贼,现在知道是谁大言不惭了吧。” 就在此时,窗外号角急促凄厉,无数人影嘶喊着围将过来。 众人惊呼道:“青龙州的小贼杀进来了!” 火赤炎长剑回转,反竖背后,瞧着外面密密麻麻的人影,说道:“走,咱们突围出去!” (2) 突围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方易见英荻浑身血迹斑斑,呼吸微弱,眼中惊诧、担忧之色闪烁不定,英荻本就以气力刚猛见长,却被火赤炎一招重伤,由此可知那一剑威力之大,天下四君果然没有一个易于之辈。≧ 网 火赤炎为人正义谦逊,在四君之中声望最高,第一个对他下手也正是因此,但他的修为却不及青宵君和塑望君,但那少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现在尚不清楚,想至此,方易眉头深锁,脚步轻踱,转而抱拳笑道:“还要烦请仙子跑一趟,事关重大,英荻长老又受了重伤……” 洛灵仙子格格笑道:“此次前来,一来是为了寻我师妹,二来正是为了助你,所以方公子有话请直说。” 方易哈哈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珠子,凝神注入一丝灵力,方才转身交给洛灵仙子,笑道:“如此有劳仙子了。” 就在此时,门外蹄声得得,一人翻身下马,匆匆进来,抱拳道:“禀公子,火赤炎那老贼带着众逆贼并未南下,而是朝着东北方向杀去了,想来是要去月阳城内城。” 方易回过身来,见这人尖嘴猴腮,双眼却炯炯冷厉,肩上站着一只白头秃鹰,头颅高昂,威风凛凛,登时想起这人便是此次随自己前来的探子手牟应,奇道:“朱雀州在月阳城西南方向,火赤炎却反其道而行,莫不是料定咱们早已设好埋伏?” 牟应低声道:“火赤炎那老贼心思缜密,明知直接南下必是自寻死路,这才折道北行,想必是妄图穿过月阳城转而向西,顺着汸江顺流而下。” 方易摇头笑道:“即便火赤炎再足智多谋,也必然想不到我早已在月阳城内设下天罗地网,正等着他自个往里跳。” 牟应恭声道:“公子英明。” 方易摆了摆手道:“以防万一,你派人在箕尾山渡口严格盘查,看到可疑船只,一律扣留。谁能取下火赤炎级,重重有赏!” 牟应躬身允诺:“属下领命!” *************************** 火赤炎一手挽着赵冰珏,一把抓起燕十三,纵身飞跃,破窗而出。 赵冰珏回头望去,狂风灌入酒楼之内,彩苏摇曳,帘幔飞舞,而那临窗位置之前却早已空空荡荡,那魔门女子和白子云竟然消失无踪,又惊又奇,心想那女子对白兄似乎并无恶意,若是要杀他,只怕早已动手,何必一路百般照顾。想至此心中稍安,忽听火赤炎喝道:“坐稳了!”这才回过神来,只见他将燕十三飞抛而起,隔空一掌拍出,迎面而来的几人登时人仰马翻,惨嘶哀嚎,燕十三正不偏不倚的落到一匹马背之上。 燕十三哈哈大笑,伏在马背,横冲直撞。他虽受了重伤,但修为却远在这些青龙州人之上,有几人闪躲不及,立时被掀翻在地。 众人见此也不迟疑,纷纷骑上马背,左右厮杀。 火赤炎揽着赵冰珏,抢过一头似鹿似马的坐骑,猛拍其背,这兽名曰白狍,脚力极佳,比马犹有过之。白狍吃痛,扬蹄飞奔。 众人欢欣鼓舞,振臂狂呼,本以为今日凶多吉少,早已抱着必死的决心,可谁知绝处逢生,眼下虽然仍未逃脱险境,但火赤炎有勇有谋,他们心中折服,皆是兴奋难言。 燕十三狂笑道:“痛快痛快!他奶奶的,这些狗贼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老子赚一个!” “燕兄所言甚是,待咱们杀将出去,晚上小弟定要重新猎几只獾獾,打打牙祭,昨日燕兄来得晚了,今日可莫再错过了。” 赵冰珏循声看去,说话之人名叫丘衍,后背背着一把黝黑巨弓,据说其箭术极佳,百步之内闭着眼睛都百百中,心中也大感好奇。 众人眼睛一亮,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显然对那獾獾记忆尤深。在云泽,无人不知肉之美者:獾獾之炙,猩猩之唇,隽触之翠,述荡之挈,旄象之约,是以那獾獾的脚掌可是列位五大美味之。 只听有人笑道:“丘衍兄箭术虽佳,但烤肉的手段可就一般啦,若是让我来做,必然比昨日的美味一百倍。” 众人哈哈大笑,心情极是畅快,眼前处境虽险,却都毫不在意,不住的高声谈笑。 火赤炎抬望去,四周人头攒动,杀声震天,扬声道:“咱们向北杀去。” 众人心中虽然狐疑,但对火赤炎早已极为信赖,登时欢声应诺。 火赤炎内力滔滔如虹,没有一合之敌,敌人往往还有三四步远,便被刚猛的劲力扫中,摔落马背。即便有几个漏网之鱼,也被围击过来的群雄乱刀砍死。 赵冰珏坐在身后,刀光剑影,本来心中还有一丝怯意担忧,但见火赤炎镇定自若,英姿勃,大觉快慰钦佩,心想我何时能有这般身手。 远处号角激昂齐鸣,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举目过处,影影绰绰,皆是身著青色短袖长衫的青龙州敌众,杀之不竭。浓浓的血腥味飘荡在鼻尖,赵冰珏惊怒难言,方元敖竟然为了一己之私,让如此多的无辜人为此丧命,若两州真的开战,又要流多少血、又要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想起自己自小落魄流浪,更是切齿痛恨。 火赤炎听着漫天哀嚎,也不由眉头微皱,朗声道:“众位青龙州的朋友,云某心中坦荡,无愧于天,两日之后定然会到九阴山封禅英雄会上证明清白,众位要是相信火某,就请让开一条道来,火某不想伤及无辜!”他内力鼓荡,声音远远传出,瞬时清晰地送进百丈之内众人的耳中。众青龙州伏兵稍一迟疑,突听那号角陡转疾厉,震动耳膜,登时心中一横,重又围截过来。 燕十三怒道:“城主,你与他们说这些作甚,这些人早已被方元傲那老贼蛊惑,死了心的要我们性命,只怕巴不得提着我们的人头回去领赏呢。” 火赤炎心想都说方元傲治军严厉,用兵如神,这些人若是真的放走我们,只怕回去也讨不得好,当下无奈的叹了口气。 众人一路向北厮杀,火赤炎带头冲锋开路,群雄在侧提防辅助,敌人虽多,一时间倒也伤他们不得。但众人心中均清楚,气力总有用竭之时,若那时还未冲出重围,不用他们动手,也会被这些呼啸奔腾的坐骑践踏而死。 就在此时,远处的号角声突然急转而下,短促的顿了三下,周围的伏兵听到号令兵器回拢,纷纷倒退,转眼已与他们距离三丈有余。 众人满面惊疑,突然间嗖嗖之声大作,空中飞箭流矢如狂风暴雨般落来。众人大惊,忙不迭挥舞兵器回身格挡,有几人闪躲不及,登时被箭矢穿胸而过,阵型大乱。 群雄又惊又怒,纷纷喝骂不已。 赵冰珏正自焦急,无意间一瞥,只见远处的龙象背上站着一个头缠方巾之人,双手中的黑色令旗交叉挥舞,他每伸平举起一次,那漫天箭雨便袭来一次,心中一动,瞧了瞧丘衍身后背着的巨弓,道:“丘衍大哥,你箭术最好,若是让你卯足劲射上一箭,能达多远?” 丘衍虽不知他何意,倒也无所隐瞒,说道:“射箭之时也要考虑风向、角度,若是都抛开不谈,可达五十丈,五十丈外即便可以射到,准头也必然会大打折扣。” 赵冰珏见那旗令官少说也有八十丈,即便是顺风也万难射中,不由渐感失落。他突然想起,火赤炎善御飞镖,想来对箭术定然也颇有心得,心念电转,忙道:“不知火城主弯弓一箭可有多远?” 火赤炎荡开飞来的箭矢,说道:“我比起丘衍兄弟来可差得远了,若是以劲力激,可有百丈,但说起准头却只能三十丈。” 赵冰珏一拍大腿,大喜道:“有了有了!” 众人皆不知其意欲何为,见他满脸兴奋,纷纷开口询问。 赵冰珏笑道:“敌人之所以调度有序,可攻可退,一来是依靠那时疾时徐的号角之声,二来正是那旗令官手中的令旗。”说着遥遥一指。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见那人令旗飞舞,一起一落,皆与这一波紧似一波的箭雨吻合,纷纷大喜,但见那人距离如此之远,登时如浇了一盆冷水,奇道:“不知小兄弟有何妙计?除非火城主和丘衍兄弟加起来,否则又有谁能离这么远一箭射中那人?” 赵冰珏拍手笑道:“你说的不错,正是二人加起来!” 火赤炎听完眼睛一亮,显然已经猜中赵冰珏所想,不由目露嘉许之色。 赵冰珏微微一笑,简明扼要的解释道:“丘衍大哥瞄准那人用力射出一箭,然后快把弓交给火城主,待箭飞到二十余丈时,火城主再补上一箭,第二箭若是恰好击在前一箭的尾上,以力借力,以火城主的内力,射中那人岂不是小菜一碟?” 在场之人行走江湖多年,皆不是庸人,甫一听到解释,登时茅塞顿开,拍手欢呼。 赵冰珏又道:“我几日之前曾到过这儿一次,若没有记错,再向前两里有一条自西向东的河流,这河宽约二十丈,咱们这儿除了火城主,只怕谁也不能凌空飞过去。但横在河上的拱桥却只有几丈宽,我想此时早已被敌人占领,拱桥狭窄,他们只要死死守住,想要硬冲过去必然万难。而咱们要是能一箭射中那旗令官,出其不意,敌军必然会突然大乱,咱们趁此向东杀去,敌一时之间难以调度,敌军必然会随着咱们的攻势向东合围。” 丘衍疑道:“咱们为何不向西杀去,东边他们本就屯兵众多,咱们如此不是正落入他们的重重包围之中?” 赵冰珏笑道:“不错,咱们这样想,他们必然也会这样想,但对方人数众多,这是他们的优势,却也是累赘。等到西面的伏兵向咱们包围时,咱们早已经又冲了回来,桥上的敌军即便没有下来,想必也已阵型大乱,咱们再趁机一鼓作气,杀将过去。只要过了桥,前方树林茂密,他们再想围堵我们可就难上加难啦。” 众人又惊又喜,见赵冰珏神采奕奕,谈笑风生,纷纷心想这少年年纪轻轻,却心思缜密,艺高胆大,心中大感敬佩。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3) 旧事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残阳如血,初夏的晚风习习吹卷,远处山峦起伏,炊烟缭绕,安静祥和。> 网 众人策马疾驰,高声谈笑,一群倦鸟被惊的扑棱棱的飞起,伴着漫天云霞、似锦繁花,如诗如画。回味起适才那一战,众人心中快慰惬意,忍不住哈哈大笑。 暗香涌动,流入口鼻,赵冰珏遥遥望去,浅草没蹄,碧浪起伏,姹紫嫣红的花海一望无际,不由微微失神,此时若是能与玉儿姐姐这么漫无目的的携手同游,此乐何极! 火赤炎转过身来,微笑道:“小兄弟,刚才我瞧你对修炼之道全无所知,但不知你体内却为何有着两股极为霸道浑厚的内力循环流转?” 众人听到火赤炎的话纷纷围拢过来,他们对这少年奇侠既觉敬佩又觉好奇,都想一听究竟。 赵冰珏想起那日叶平仙君也是如此说,又想起幼时经常做的那些奇怪的梦,不由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只怕打小便是这样了。” 火赤炎见他面露忧色,安慰道:“你体内的内力之强,生平罕见。不过你的气海极广,远胜旁人,不下于百年之基,连我也是望尘莫及。也正因此,这两股内力才能流转往复,不至于冲破气海。只是如果不能驾驭这两道真气,恐怕你终生都无法修行。”顿了顿又道:“我虽然懂些御气之法,但过于粗鄙,若是授你,反而无益,一切只能看你机缘了。” 赵冰珏向来豁达,不以为杵,见火赤炎眼中的关心之色,故意哈哈笑道:“生死有命,现下能与各位英雄策马奔腾,何等快慰,何必困扰于还未可知的未来之事,岂不是自寻烦恼。” 群雄见他年纪轻轻,却能有如此胸襟,更加悦服,笑道:“不错不错,小兄弟所言甚是!” 火赤炎道:“赵兄弟,方才你在燕子楼里说的话是真是假?” 众人想起此茬,登时安静下来,竖耳倾听。 赵冰珏笑道:“都是我信口胡诌,故意诳他们的。” 火赤炎又道:“那赤望帝现在何处?” 提起赤望,赵冰珏不由黯然神伤,沉声道:“赤望前辈已经不在啦!” 众人一听大吃一惊,心中猛地一沉,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掩盖不住脸上的惊愕。赤望帝若是不在,又有谁能证明城主的清白? 赵冰珏将那日在玄蛇腹中之事一五一十的道来,众人越听越是惊怒,待听到赤望帝临死之际仍不忘天下苍生,凭借最后一丝灵力留下回影珠化解干戈之时,更是激忿填膺,忍不住破口大骂。 赵冰珏从怀中掏出回影珠,递给火赤炎,奇道:“不知这回影珠是什么宝贝,又怎么能证明火城主的清白呢?” 火赤炎接过珠子,长叹口气,说道:“回影珠乃是东海冉遗之鱼的眼睛,据说天下所有的鱼记忆都极短,而这冉遗之鱼却恰恰相反,它只有一眼,却能过目不忘,更为奇特的是它可以回影成像,只要注入灵力,便可记录眼前所见的景象,不过只可维持十日,十日之后便自动消失了。” 赵冰珏心想那怪那日赤望前辈让我定要十日之内交给火城主,原来是因为这个。 有人不解道:“以赤望帝的修为,又有谁能重伤于他?还将他封印在琉璃镜之中?” 燕十三大骂道:“必是方元敖那老贼卑鄙无耻,偷袭暗算。” 火赤炎摇了摇头:“将赤望帝封印在琉璃镜中的人不是旁人,而正是他自己。” 众人满脸疑惑,奇道:“这是为何?” 火赤炎苦笑道:“想来赤望帝当时自知受伤难敌,方才将自己的一丝神魂封印在离魂之中,保留一丝清明。而他们将赤望帝放到玄蛇腹中,想必别有用心,只是没想到赵兄弟机缘巧合,误打误撞却意外遇见了赤望帝。” 丘衍冷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方元敖那恶贼做了这么多人神共愤之事,只要两日之后咱们拿着回影珠到封禅英雄会上分说清楚,那时自会真相大白,城主一呼百应,到时集结天下英雄定要一气杀到方夜城,取方元敖那老贼的狗头!” 众人纷纷应道:“正该如此!” 燕十三拍着赵冰珏肩膀哈哈笑道:“赵兄弟,没想到你又帮了咱们一个大忙啦。” 夕阳逐渐隐没在群山之中,天色残黑。 火赤炎翘远望,脸上隐隐有些忧色,事情真的会这般顺利吗? 燕十三道:“赵兄弟,你方才说在酒楼里说的话都是你信口乱说的,难不成那苍彩鹤也是你虚构的?以你的年纪断然不会认识他才是,还有那魔门妖众!” 赵冰珏道:“那日.我在太华山脚,的确见到一个红袍断剑的男子在与魔门众人对峙,我那时以为他也是魔门中人,却不知姓甚名谁,直到你们所说,我这才知晓。” 众人“咦”道:“这么说来,苍彩鹤确没有死,只是为何隐匿了十五年?” 赵冰珏与燕十三已颇为熟络,笑道:“燕大哥,这个苍彩鹤这么有名么?” 燕十三笑道:“现在知道他的名字的人只怕没有多少,不过在当年的确是声名赫赫。苍彩鹤原是燕诩城游侠,他天赋异禀,年纪轻轻便突破小神境,声名鹊起,风头直逼云中君。云泽六二九年的钟鼓楼英雄会上,他更是连败白虎州、青龙州和朱雀州的三大顶尖高手,摘得侠魁。青阳帝大喜,赐了他‘少年奇侠’四字。 “而后两年,他风头正劲,6续挑战云泽各大高手,未尝一败,就连宴龙君也只是和他斗了个旗鼓相当,不分高下。正是因此,他名声大噪,流遍云泽。后来,据传他与云中君有过一个赌约,谁败了谁就替另外一人折一个花冠,深夜潜入南阳郡,亲自戴到当时云泽圣女琈兮仙子的头上。二人在鹿吴山大战一日一夜,他终以一招惜败于云中君,是真是假,无法得知,不过当年确有一人深更半夜潜入了南阳郡琈兮仙子闺房,送上一顶用满天星编织的花冠。南阳郡郡主知道后大怒,派人彻查,后来不知因何不了了之,成为了云泽一段佳话。” 赵冰珏听的兴起,哈哈笑道:“这倒也有趣。”想起前几日云婼仙子的描述,心想这云中君豪放不羁,此事十之八九还真是他为。只是这琈兮仙子到底是何人,这几日已经从数人口中听到她名。 燕十三续道:“或许正是因为此事,他才结识了云中君,两人交情颇深,私交甚笃。云泽六三四年,他为救云中君,孤身前往南荒十万大山,三年之后回来之时,性格大变,变得行为怪诞,亦正亦邪,常有出人意料之举。青阳帝大觉惋惜,多次出英雄令相邀,他却置之不理。而后数年,他逐渐销声匿迹,鲜有人再有他的消息。 “直到十五年前,海妖和蛮妖密谋勾结,围攻汜方城。宴龙君鏖战九海龙蛟,却被吸入潮汐水渊,而汜方城主赵逸领着众汜方城的英雄好汉死守城楼,以敌人十分之一的兵力,坚持了整整三天,最后却因北城城守赵起叛变投敌,北门大开,海妖和蛮妖疯狂涌入,等到云泽各州集结人马前去支援时,汜方城早已失守,赵逸和众英雄俱皆战死。 “宴龙君失踪,汜方城又被海妖和蛮妖占领,云泽群龙无,各队人马无法统一调动,攻了几次都有无功而返,只得作罢。就在此时,苍彩鹤横空而出,孤身一人冲进城中,杀敌无数,最后终因寡不敌众,身受重伤。 “云泽之人都以为他葬身汜方城,以至于今日你突然提到此人时,我们才会这般吃惊。” 众人坐在马背,听到燕十三所言,虽然他们大都知道,仍是唏嘘不已,有人道:“赵城主忠肝义胆,深明大义,实乃我等楷模。”其余人纷纷点头应是。 赵冰珏皱着眉头,赵逸之名好像破为熟悉,仔细去想,脑中却又一片空白。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终于隐没群岚,星辰寥落,身后早已瞧不见追兵。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4) 玄虚 众人激斗良久,又接连奔走了这么远的路,都已颇为疲惫。≯八一中>文 火赤炎翻身下马,说道:“追兵一时半会到不了这儿,咱们歇息一会。” 群雄登时拍手欢呼,将坐骑拴在矮树之上,围拢一起,生起篝火。丘衍带着二人走入林中,不一会便提着几只山鸡野兔回来。 烤肉乃赵冰珏所长,况且今日就属他最为悠闲,当下义不容辞,提着猎物走到溪边开膛破肚,清理起来。 众人见他不知从哪挖来草根枝茎,洗干净用树叶包起一股脑塞入了野鸡野兔腹中,这才放到火烧炙烤。烤到一半又将其取出,然后又从怀中掏出一把青色的野果,碾碎之后均匀的涂抹在猎物之上,重新放到火上。众人大觉好奇,都目不转睛的瞧着他,纷纷心想烤肉也有这么多讲究么? 过了片刻,脂香四溢,扑鼻而来,那野果的清香混着烤肉的焦香美妙而又特别,众人忍不住吞了口馋涎,更觉饥肠辘辘。 待到野果汁液完全渗入了肉中,赵冰珏才洒上盐巴,笑道:“好啦!” 群雄早已按耐不住,哄抢着将烤肉分了个干净,当然最肥美的那只却心有灵犀的留给了赵冰珏。 赵冰珏瞧着众人狼吞虎咽的模样,大觉满足,扯下一条兔腿递给火赤炎,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含糊的声音:“妙哉妙哉!” 烤肉外皮酥黄薄脆,入口即化,燕十三大笑道:“想我燕十三十余年来行遍云泽,竟没吃过这等烤肉,他奶奶的,这些年可都白活啦。若是再有一碗烈酒,那才真是世间一等美事!” 有人笑道:“丘老弟,比起赵兄弟的手艺,你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昨日咱们可真是暴殄天物啦。” 看着丘衍满脸尴尬之色,群雄登时哈哈大笑。 吃完烤肉,众人又到溪边喝了口水,疲乏渐解,精神登时振奋不少。 篝火摇曳,树枝劈啪作响,红色的火星随风飞舞,众人围坐四周,只听一人道:“火城主,咱们这般一路北去,是要去月阳城么?” “月阳城本就隶属青龙州,若是月阴烛受命方元敖那老贼,举兵拦堵,咱们不是自投罗网吗?” 火赤炎笑道:“月阴烛喜静,向来又对权谋之事不甚关心,所以月阳城乃是云泽三百九十余城中拥兵最少的,只要咱们去的及时,方元敖自然调兵不及。” 赵冰珏心道难怪那日在月阳城中除了青途一行数十人,再没瞧见其他兵守,原来也是因为月阴烛。 燕十三笑道:“难不成城主是准备穿过月阳城,绕路向西,坐船顺着汸江顺流而下吗?” 火赤炎摇头道:“以方易的机警,想必此时南下的渡口早已遍布伏兵。” 众人奇道:“那咱们如何才能南下,回到赤莲城?” 火赤炎笑道:“若是咱们能穿过羭次山,顺山南下呢!” 众人一愣,羭次山横亘于白虎州、青龙州和朱雀州三州之间,纵贯南北,山高万仞,想要攀爬上去绝无可能,又如何能够横穿过去? 火赤炎似是知道众人所想,道:“二十多年前的流沙之乱中,我曾孤身一人被困月阳城七日,那时多亏了一位月阳城故人助我方才脱困。” 众人心中疑惑不已,当年流沙之乱,火城主的确在月阳城中消失多日,但却从未听说有过什么故人,不知那人是谁。 明晃晃的火光映照在火赤炎的寂寞萧索的脸上,赵冰珏心中雪亮,他说的故人想必就是那位风姿绝色的风妜仙子吧。 火赤炎续道:“我那时身受重伤,承蒙那位朋友多番照顾,待我的伤好的差不多,她才偷偷摸摸的领着我进入了一个密道。这密道极长,我们二人一路不停的走了大半天也未见出口,我当时颇为好奇,不知这密道通向何处。但我对她十分信任,心想若不是她我只怕早已死在了乱箭之下,她如想害我,又何必救我。于是我默不作声的一直跟着她,又走了两个时辰,方才见到出口,我站在洞口看着外面漫山遍野的桐树,半晌才回过神来,又惊又喜,原来这个甬道竟然贯穿羭次山。” 众人大吃一惊,羭次山绵延千里,宽度少说也有数千丈,不知是谁能有这般鬼斧神工之力,硬生生凿开一个甬洞。 火赤炎笑道:“我那时的震惊,远胜你们,猛然想起月阴烛极好此道,想来他必是别有窍门,这才释然。” 众人回过神来,转而大喜,燕十三大笑道:“羭次山东部虽然正是青龙州的腹地,但若是能神不知鬼不觉横穿过去,乔装打扮一番,等到方易小贼领着人马将月阳城围个水泄不通之时,咱们早已从他们老窝畅通无阻的回到了赤莲城,他想破脑袋也猜不到咱们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另一人哈哈笑道:“不错,那小贼将月阳城翻个底朝天,也瞧不见咱们,还以为咱们都长了翅膀飞走啦。” 众人轰然大笑,大声欢呼,此时没了后顾之忧,登时士气高涨。 忽然远处号角阵阵,呼声隐隐,众人一骨碌爬了起来,极目远眺,只见十里外尘烟滚滚,旌旗猎猎,吃了一惊,没想到敌人来的这么快。 火赤炎大声道:“大家上马,咱们去月阳城!” 众人应了一声,用土将火堆熄灭,纷纷翻上马背,吆喝着向北驰去。 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繁华的街道一如往昔,人流如织,叫卖不绝。 群雄为防惹人耳目,早已将坐骑上的缰绳扯掉,任由它去。 看着十里长街,赵冰珏想起那日与云婼仙子共游此地,心中波澜起伏,把玩着掌心小巧玲珑的指环,云婼仙子的一颦一笑犹在眼前,不由得痴了。 忽听火赤炎说道:“月阳城虽然守兵不多,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大家还是小心一点。” 众人点了点头,一行十余人分成三批,缓缓向北走去。 好在月阳城本就地处白虎州、青龙州、朱雀州三州交界之处,华灯璀璨,车水马龙,各地游客商贾络绎不绝,倒也没人注意他们。 穿过玉石拱桥,人渐稀疏,火赤炎打了个手势,众人会意,绕过路旁的矮房,小心翼翼的朝南门走去。 城墙高逾五六丈,众人互视一眼,腾身而起,脚踏在城墙侧壁之上,稍一借力,翻身而上。 赵冰珏看的大感羡慕,只听火赤炎道:“赵兄弟站稳了!”只觉脚下一空,耳边风声呼啸,转眼已跃起五丈高,心中不禁怦怦直跳。 丘衍“咦”了一声道:“即便月阳城守兵再少,也断不能空无一人,可眼下城内空空荡荡,瞧不见一个人影,好生奇怪。” 赵冰珏顺他看去,果见城内灯火通明,却安静异常,显得格外诡异。 众人面面相觑,都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火赤炎淡淡道:“大家小心一点,紧跟着我。” 燕十三笑道:“他奶奶的,月阴烛若是真的受命方老贼,设下埋伏,咱们见一个杀一个就是,有什么好担忧的。况且咱们只要找到密道就可安然离去,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和他们硬碰硬。” 赵冰珏心想燕大哥看起来粗枝大叶,没想到却也心细如,他这么说定是见众人士气低落,有意安抚,当下笑道:“不错不错,在燕子楼数千伏兵都奈何不得我们,曲曲月阳城数百兵众,又有何惧?” 众人见火赤炎、赵冰珏三人镇定自若,受其感染,心中稍安。 月光如水,波光粼粼,城墙之下正是临水阁。赵冰珏甫一落地,登时大惊失色,湖中那座八面玲珑的三层高塔上碧光隐隐,竟然完好无损。心中如惊涛骇浪般翻腾,那日历历分明,这高塔被那怪鸟撞成两半,沉入湖底,今日怎么安然无恙?即便是月阴烛有通天之能,也断不可能几日之间就重新建好。越想越是狐疑,忽然心中咯噔一跳,一个大胆的念头浮上心头:难道这个高塔是个幻象,本就不存在?转念一想,难道那日的种种皆是幻觉? 想至此,赵冰珏后背凉,冷汗涔涔。一阵微风吹来,夹着沁人心脾的清香,不禁打了个冷战。遥遥望去,湖面嫩蕊凝珠,荷花朵朵,不住的随风轻轻摇曳。而临水阁内,焚香袅袅,三鼎香炉之上青烟腾绕,被这股清风点点地吹散,丝丝缕缕,混着清幽的荷花香味,灌入口鼻,美妙如幻。 赵冰珏想起那日在高塔内的幻象,忽然心中一沉,失声道:“大家快屏气凝神,千万别吸闻花香!” 第十章 竹月佳人 (1) 狭路 众人只觉头晕目眩,天旋地转,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想要支撑爬起,却浑身酸软无力,就连火赤炎也盘坐在地,脸色煞白。≧八一中≯文≯ 赵冰珏瞧着众人摸样,心中大骇,活动下手脚,却现自己并无异样,又惊又奇。 忽听一声哈哈狂笑,风声呼卷,竹浪起伏,两道人影相形掠来。前面那人蓝色长衫,面色白皙,嘴角微扬,后面那人身材矮小,正是天苏和蚩嫠。 二人落到阁内,天苏用一弧碧绿玉盏罩住三足香炉,这才笑道:“臭小子你倒机警,只不过这子母蛊香只要混合吸闻一口,哪怕是大罗金仙也会功力暂失,提不起一丝气力,乖乖束手就擒,你现在让他们屏住呼吸是不是太晚了?” 众人听到子母蛊香时脸色一变,这巫蛊来自南荒,乃是世间最烈的迷香之一。且据说这蛊毒分为子母两种,若是分开吸闻,对人毫无影响,只要混在一起那便是剧毒之物,使人防不胜防。 赵冰珏不动声色的随着众人伏在地上,子母香之名他曾听云婼仙子说过,心想天苏定是将子香涂在了荷花之上,而那母香却放在香炉内,咱们闻见花香不以为杵,而这面又属于下风口,焚香飘来,我们想躲也躲不了了。没想到天苏早已设下埋伏,就等着咱们往里跳。心下惊骇,悄悄动了下腿脚,仍是活动自如,不禁疑团重重。 众人动弹不得,惊怒交迸,纷纷喝骂道:“操.你奶奶的天苏小儿,果然与那方老贼沆瀣一气,净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若是有胆与你爷爷光明正大的较量一番,也好让你爷爷代你老子好好教育你。” 蚩嫠哈哈笑道:“你们这些逆贼三更半夜偷偷摸摸潜入我们城内,到头来却反咬一口,否则的话,我们点我们的香,与你们何干?” 众人大骂道:“放你奶奶的屁,天苏小儿处心积虑,难不成大半夜点上子母香熏蚊子么?” 天苏对他们的话混不在意,目光阴冷的望着赵冰珏,森然笑道:“真是冤家路窄,臭小子,这次你落到我的手上,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来救你!” 赵冰珏正自思考对策,听到天苏的话,抬头笑道:“乖孙子记性倒好,还记得你赵爷爷,那五彩花纹蛇在你腹中安家做窝,不知有没有产下一窝崽子?” 众人听见二人对话,纷纷心想原来赵兄弟认识此人,不知道那五彩花纹蛇又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茬,天苏气就不打一处来,那几日提心吊胆,不知灌了多少奇珍草药,可那蛇却仍是生龙活虎,绞的他痛不欲生。后来请了苍冥城的枯乙真人,用三昧真火游走奇经八脉,方才将它杀死。也正因此上吐下泻了好几天,他自小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等恶气,加之他本就偏狭器小,更加对赵冰珏二人怀恨在心。 天苏冷笑道:“臭小子,本公子若是以你为饵,在此设下天罗地网,你猜那小妖女会来么?”想起那妖女的绝色容颜,天苏心中忍不住怦怦直跳,他自小声色犬马,骄奢淫逸,无数女子念他身份,趋之若鹜,即便有些不情愿的,他也会想法设法弄到手,这二十年来,只要他看上的竟无一失手,以至于碧水宫内供他淫乐的女奴无数。唯独那妖女,不仅艳冠群芳,而且对他不屑一顾,更使得他心痒难耐,欲罢不能。 赵冰珏瞧着天苏眼中的贪婪之色,心中窒怒,转念想道若是姐姐知道我有难,真会奋不顾身来救我么?嘴上却笑道:“乖孙子,这御蛊之术,你与你赵爷爷都差了十万八千里,雕虫小技,又怎能瞒得过仙子姐姐?” 天苏笑道:“一口一个仙子姐姐,叫的这么亲昵,难怪那小妖女为了你要与族中闹翻,连南荒圣女都不想做了。” 赵冰珏心中咯噔剧跳,脱口道:“你说什么?”心念急转,姐姐为了我和族中闹翻,这是为何?忽然想起今日在燕子楼中方易与洛灵仙子一路,灵机一闪,是了是了,定是方元敖那老贼串通南荒,密谋称帝。仙子姐姐潜入云泽,抢夺琈玉琉璃珠,必然也是受其指使。如今青龙州和朱雀州关系已然挑明,而我又与火城主一路,定是族中长老让仙子姐姐与我交难,姐姐不肯,方才闹翻。越想越是笃定,云婼仙子的音容笑貌、温香软玉犹在眼前,惊喜、甜蜜、担忧种种情绪在他心口翻涌,心乱如麻。 天苏冷笑道:“没看出来,你倒是和本公子同好,也是个痴情种,这么说来,本公子倒有些舍不得杀你了,唉,真是为难!” 赵冰珏见燕十三等人盘坐在地,脸上汗如豆珠,心中自责不已,赵冰珏啊赵冰珏,火城主他们如今身陷险境,你却还有心思想这些儿女情长,算什么英雄好汉?当下收敛心神,扬声笑道:“乖孙子,你面目丑陋,不堪入目,你赵爷爷可远不及你。况且仙子姐姐那日说了,你心思恶毒,暴戾恣睢,只怕比你面目犹憎百倍,更加令人讨厌,她可是瞧都不想瞧你一眼呢。” 天苏极好女色,从小又倍受宠眷,生平最忍不得有女子瞧他不起,当下怒不可遏,狞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斩断你手脚,我倒要看看,那时你的仙子姐姐会不会瞧上你一眼。”说话间纵身而起,手中长剑冷芒如刺。 众人大骇,燕十三失声骂道:“天苏小儿,有种朝你燕爷爷身上招呼,你燕爷爷要是喊一个疼字,我就随你姓月!” 天苏森然笑道:“不用着急,我先斩了这小子,下一个就轮到你了。”长剑青光闪动,带着一股凌厉之气,直刺赵冰珏。 赵冰珏心中怦怦直跳,手心紧紧攥着怀中的匕,他方才故意言语相讥,就是为了惹怒于他,趁其不备,哪怕拼着两败俱伤,也要牵制住他,索出解药。 长剑翩若惊鸿,眨眼即至,赵冰珏翻身而起,反握匕,猛地撞向天苏。天苏心中大骇,他断没想到这小子中了子母蛊香,还有还手之力,转念一想,这小子武功稀疏平常,即便安然无恙,又有何惧?当下冷笑一声,力道不减,长剑碧波隐隐,疾刺向赵冰珏胸口。 众人又惊又怒,怎奈浑身无力,动弹不得,突然间紫影一闪,火赤炎盘坐着旋身飞起,软剑之上银光大炽。“叮”地脆响,荡开天苏的长剑,一股凌厉的剑气透过剑背,“嗤”地撞在天苏胸口。 这一系列的事生极快,兔起鹘落,只在瞬息之间。当赵冰珏挽着匕,撞到天苏胸口时,却现他早已呆若木鸡,动也不动,不由又惊又喜,脱口笑道:“火前辈,原来你没事,可吓死我啦!”话由未已,却见火赤炎扑通一声摔落在地,嗓子中腥甜狂涌,“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想是他强行运功,奋力一击,此刻真气紊乱,气脉又淤塞不通,这才气血逆行。 “火前辈!” “城主!” 众人齐声惊呼,赵冰珏惊怒交迸,正要俯身查看,却见蚩嫠喝骂一声,怒冲而来。赵冰珏忙将匕抵在天苏喉咙之上,哈哈笑道:“我劝你还是乖乖别动为好,我胆子可小的很,一害怕手就会抖,若是伤着他了,那可就糟糕啦。” 蚩嫠脸色涨红,硬生生停了下来,不住的开口怒骂,却终究不敢再进半步。 赵冰珏心中少定,突听一人大笑道:“小小年纪就会手抖,若是年纪大了该如何是好?”笑声如惊雷乍起,震得他头昏眼花,险些一跤坐倒在地,又惊又骇。抬头望去,临水阁顶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黑袍人,赵冰珏看的仔细,正是那日在月阳城中见到那人,心中一沉,这人修为深不可测,飞花摘叶即可伤人,当下强自镇定,故作惊讶道:“老前辈,我瞧你仙风鹤骨,颇为面熟,咱俩是不是见过?” (2) 转机 月光如水,湖风徐徐,吞童黑色长袍随风飞舞。八>一小说网 只听他哈哈笑道:“小娃子,咱俩琉璃镜照泉水,心里明白,你啊就不用白费口舌了。”转过头望向火赤炎道:“火城主,别来无恙。” 赵冰珏心想原来火前辈认识此人,也不知是恩是怨,是恩的话再好不过,是怨的话那可糟糕至极了。 火赤炎抱拳道:“见过前辈,一别十余载,家父生前可时常念叨前辈。” 赵冰珏哈哈笑道:“开水锅里煮寿星,原来大家都是老熟人,老前辈,不如你解了他们的蛊毒,咱们坐下来有话好好说,可别伤了和气,你觉得如何?” 吞童笑道:“小娃子,你倒心思玲珑,你的匕离他这么近,难道就不怕伤了和气么?” 赵冰珏嘿嘿笑道:“前辈你高风亮节,光明磊落,晚辈自然信得过,只是这小子卑鄙无耻,诡计多端,若是放了他,他再从中作梗,那可大大不妙。” 吞童摇头笑道:“他再狡计多端,只怕也不及你的万一,还是放了为好。”他虽说的轻描淡写,但语气中却有着让人难以违逆的威压。 火赤炎道:“赵兄弟,你回来吧。” 听到火赤炎的话,赵冰珏这才笑道:“瞧在老前辈和火城主的面子上,那晚辈就勉为其难的饶了他一次吧。”收起匕,压低声音道:“乖孙儿,这次赵爷爷就饶了你的狗命,若是再敢打仙子姐姐的主意,下回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吞童凌空一指,砰地一声击在天苏胸口,天苏咳嗽一声,酿跄几步方才站稳,满眼阴毒的凝视赵冰珏,脸涨成紫红色。只听吞童道:“公子,不可鲁莽。” 天苏似是对他极为敬畏,冷哼一声,退到蚩嫠身前。 吞童扬手一抛,一个青瓷瓶稳稳的落入火赤炎手中,笑道:“小娃子,这下你可满意?” 赵冰珏心想,这想必就是解药了,扬声笑道:“老前辈言而有信,佩服佩服!” 火赤炎道:“多谢吞童前辈。” 吞童摆了摆手道:“你也不必谢我,令尊于我有过收留之恩,今日帮你也不过是还他恩惠而已。”顿了顿又道:“今夜之事,我们可以装作不知,不过下次再见,火城主若是仍未洗刷清白,两州交战,咱们是敌非友。” 火赤炎躬身一楫:“晚辈谨记。” 吞童哈哈一笑,如狂风般飞身扑下,卷起天苏,几个起落间,三人便消失在竹林之中。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今夜之事,会以这般结尾,有惊无险,倒也松了口气。 火赤炎打开瓷瓶,赵冰珏登时闻到一股刺鼻恶臭,险些熏个跟头。 燕十三笑道:“他奶奶的,都说良药苦口,只是似这等臭味,那日的马尿倒是人间极品了。” 众人登时想起几日前他们听闻火赤炎出事,星夜赶路回来,误入白沙林,被无数毒蜂围攻,有人说马尿可以驱蜂,于是纷纷将马尿淋在衣衫之上。丘衍笑道:“没想到燕兄对马尿倒是情有独钟,佩服佩服。”众人哄堂大笑。 火赤炎微笑道:“虽然咱们有了解药,但是子母香由鼻入体,循环流转在全身经脉气海之中,想要恢复内力,还需两个时辰。” 众人大惊,纷纷尝试,果然全身气力渐复,但经脉仍旧淤结不通,强行运功,顿觉腹中如针扎般剧痛,又忍不住怒骂天苏卑鄙阴险。 火赤炎道:“但也无妨,咱们只要能安全进入甬道之中,青龙州的追兵便寻咱们不得。因为那密道知人甚少,除了我,恐怕当今世上只有月阴烛一人知道。” 丘衍疑道:“城主,若是月阴烛也勾结方老贼,那咱们不是正中其下怀?甬洞逼仄狭窄,咱们突也突不出,退也退不了,岂不糟糕?” 想到此节,众人心中一沉,连天苏都与方易小贼狼狈为奸,月阴烛听命于他,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火赤炎却摇头道:“大家放心,这个秘密月阴烛断然不会告知方元敖。” 众人见火赤炎说的斩钉截铁,又早已对他极为信任,当下再不起疑。 赵冰珏瞧着火赤炎欲言又止的模样,心想这件事想必也与那风妜仙子有关了,当然其中有何瓜葛他是如何也猜不出来。 众人绕过临水阁,一路小心翼翼。虽然吞童嘴上说不计较,但难保天苏不暗地使绊。好在一路十分安静,到了偏殿也不见一个人影。 赵冰珏望着墙上栩栩如生的美人图,心想那密道果然在这。只是这儿如此简陋,机关能藏在哪儿呢? 火赤炎怔怔的看着墙上的画,半晌才叹了口气,萧索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柔情,一丝懊悔。那四句小诗龙飞凤舞,历历在目,一如当初的自己狂傲自负。如果当时的自己不那么自以为是、我行我素,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盈盈的月光透过竹叶,斑驳的落到地上,落到墙上,落到他寂寞孤独的影子上,分散重叠。 火赤炎苦笑一声,那些事清晰的好像就生昨天,可谁知一个转身就是二十三年。他收敛心神,长叹口气,说道:“暗道的机关就在这幅画的背面。”缓步上前,轻轻的掀起画,果然瞧见后面的墙上有三个四方四正的方格。 众人大觉好奇,纷纷凑了过来。 只见火赤炎在最上面的方格上用力一按,“咔嚓”一声,方格登时凹下去三寸,紧接着他又向右下角的方格上按去,这一次左下角的方格却猛地向外弹了三寸。火赤炎兀不停歇,又接连按了七八下,每一下都一个方格收缩或回弹,直到第九下,只见他双掌齐出,将三个方格同时向下按去。 “轰隆隆”声响,众人吃了一惊,瞧见里间的正墙之上果然出现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又惊又奇。 火赤炎道:“好在过了这么多年,这个暗道依然还在。”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墙上那女子,苦涩的笑容一闪而逝,说道:“咱们走吧。” 众人欢声答应,挨着顺序,一个一个走进甬道,待十七人都已进入,火赤炎在墙上用力一拍,“轰轰”连响,身后的石门自动闭上。 赵冰珏瞧着光滑无比的侧壁,星星点点的长明灯,心想设计这个暗道之人真乃奇人,不说机关精妙无以,就连这冗长的甬洞都如刀割斧劈般整齐。羭次山纵贯南北,横宽也有数千丈,若没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加上如此胆识魄力,断不会有如此伟绩。 众人随着火赤炎走了三十余步,前方又是一道石门。火赤炎轻轻旋转石门右侧一块凸起的石头,石门缓缓打开。待众人穿过去,石门重又闭合,眼前却是一个丁字路口。 火赤炎道:“咱们一路向前,共有七个岔路口,第一个向右转,第二个向左,第三个再向右,以此类推。这里面岔路无数,错综复杂,若是走错一个,必然会迷失其中,想要再找到出口,绝无可能。” 众人大骇不已,若没有火赤炎带路,即便侥幸破解入口机关,也断不可能连续七次蒙对路口。众人依言,扶着洞壁向右转去。甬洞之中虽然每隔数十步便挂着一个长明灯,但仍显得昏暗幽黑。 想到穿过暗道就能避开青龙州的追兵,顺利返回赤莲城,众人心中惊奇、喜悦,相视大笑。 忽然间狂风倒卷,呼啸着从后背刮来,众人衣衫鼓荡,纷纷大吃一惊。 这甬道常年闭塞不通,密不透气,如何会有流风? 狂风甫停,一阵疾厉的刀剑相击之声,叮叮当当的传来。众人惊愕失色,难不成这儿真有伏兵? 不待众人细想,只听一女子声音厉叱道:“好啊,你们三清宗果然是人才辈出,叶平仙君,你好好瞧瞧你的好徒儿!” 赵冰珏心中扑通一跳,叶平仙君的徒弟,难道是白子云?他们怎么在这? 紧接着又听一人哈哈大笑道:“老贼尼,事到如今,你不想着如何突围,仍然在窝里斗,你们妙真宗才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赵冰珏越听越是狐疑,这个声音如此耳熟,猛然想起,这人不就是那日在高塔中遇到的老者吗? 众人听到这个声音,齐齐惊呼:“越泽长老!” (3) 秘道 赵冰珏心道原来这人便是朱雀州越泽长老,难怪那日在高塔之上处处护着火前辈,如此说来,琈玉琉璃珠被他所得也并非坏事。八≥一中文 ≧ 众人齐声道:“城主,咱们这就回去与那青龙州的狗贼决一死战,豁上性命不要也要救出越泽长老。” 火赤炎沉吟片刻,沉声道:“各种朋友,你们带着赵兄弟先回赤莲城,我回去看看情况。” 燕十三忙道:“城主不可,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朱雀州群龙无,不是正中了方元敖那老贼的奸计?” 丘衍道:“不错,况且咱们中了蛊毒,内力一时半会恢复不了,属下断不能让城主孤身犯险。” 火赤炎摇头道:“咱们人多惹眼,徒增麻烦,而我对月阳城地形颇熟,独自一人,也好见机行事。” 众人摇头不应,忽听赵冰珏说道:“也许对手并不是方元敖,而是魔门!” “魔门?”众人齐齐望向赵冰珏。 赵冰珏点头道:“那日.我正是尾随白子云才到了月阳城,而他身旁那黑袍女子正是魔门中人,而且身份犹在圣灵老祖之上。” 众人大惊失色,魔门自魔帝之下,向来设有左右宗主,五大长老,七大护法,个个心狠手辣,恶贯满盈。虽然当年那一战,魔门几欲覆灭,长老护法也被击毙数人,但实力仍不可小觑。却从未听过一个年轻女子,身居高位,难不成是魔门新近招收的弟子?抑或是魔门妖后? 燕十三怒道:“他奶奶的,魔门恶徒深更半夜在此作甚?难不成也与那方老贼暗通款曲,勾结一气?” 火赤炎看着众人惊疑不定的神色,朗声道:“咱们朱雀州的英雄好汉向来顶天立地,能屈能伸,怎可如此婆婆妈妈?你们带着赵兄弟火赶回赤莲城,通知城内的二位长老,早做提防,岂不胜过在这陪我犯险?” 众人一愣,火赤炎向来谦恭温和,从未见他这等严厉,心中敬畏,都不知如何是好。 赵冰珏笑道:“火前辈,白兄对我有过救命之恩,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去救他一救。”见火赤炎正要拒绝,忙道:“火前辈,你现在内力全无,咱俩回去也好有个照应。晚辈虽然没甚修为,但好在还算机警,到时也好见机行事。”不待火赤炎话,赵冰珏转身看向众人,笑道:“燕大哥,你与众位兄弟先回赤莲城,也好叫城内的朋友早做打算。若是方老贼又耍些什么阴谋诡计,他们猝不及防,岂不糟糕?” 火赤炎见他谈笑自如,剖析利弊,说的头头是道,心存赞赏,说道:“既然如此,赵兄弟与我同去,燕兄弟与各位先回赤莲城,到时咱们在城内集合。” 众人见火赤炎心意已决,虽然不愿,也只得点头答应,纷纷抱拳道:“城主和赵兄弟多加小心。” 别过众人,赵冰珏随着火赤炎向来路走去。 甬洞昏暗潮湿,脚下又净是高低不平的台阶,二人一个内力全失,一个毫无修为,所以都不敢走的过快。 路过刚才出来的石门,又向前走了百余丈,前方又是一道石门,赵冰珏依样画葫芦,拧转机关,石门轰然打开,眼前却又是一个丁字岔路。 耳畔那乒乒乓乓的交战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辨别不清方向,赵冰珏略一沉思,笑道:“火前辈,咱们兵分两路,沿途留下记号,另一人若是寻找无果,当即返回,沿着记号寻找另一人,等到汇合,再作打算。” 火赤炎点头道:“赵兄弟一路小心,遇到敌人切不可鲁莽。” 赵冰珏哈哈笑道:“这是自然,晚辈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火赤炎不禁莞尔。 看火赤炎逐渐走远,赵冰珏方才深吸口气,扶着侧壁,缓缓离去。 甬洞冗长,好似没有尽头,起初台阶越来越矮,直向下通,待拐了五六个弯,转而向上。 走了这么久,那激斗喝骂之声却仍然清晰的传入耳中,赵冰珏心念一转,难不成他们在头顶之上?越想越觉可能,看着越来越陡的台阶,想来出口不远,不由加快了脚步。 又走了盏茶功夫,脚下渐平,眼前仍是一道石门。 赵冰珏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在墙上画了一个三角形的标记,这才伸手打开石门机关。 石门甫一打开,登时传来一阵浓香,穿过石门,仍是一个分岔路口,但左面的甬道中隐隐传来亮光,赵冰珏心中大喜。 疾步上前,绕过拐角,眼前豁然开朗,放眼一瞧,当即被眼前的景象惊的目瞪口呆。 前方乃是一个巨大石室,石室之内帘幔飞舞,烛影摇红,十余个妙龄女子衣衫不整,匍匐在玉床之上,媚眼如丝,娇嗔低喘。拐角的香炉内焚香袅袅,青烟隐隐,伴随着空中叮当脆响的风铃、随风乱舞的彩带,迷乱不堪。 赵冰珏面红耳赤,无意间一瞥,这些女子衣不蔽体,襟领斜开,露出雪白的胸口,乳.沟.深深,交缠的**白哗哗的晃在眼前,脑中嗡的一震,心中怦怦直跳。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何时见过这等场面? 这些女子对他频频顾眄,媚眼迷离,口中也不知呢喃着什么。 赵冰珏猛然想起,天苏极好女色,这些人想必正是被他圈困起来,供他淫乐的女子。他越想越是义愤填膺,扬声道:“各位姑娘,你们……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可这些女子充耳未闻,仍是浑浑噩噩的或哭或笑。有个女子竟然翻过身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赵冰珏心念电转,必是天苏恶贼用了什么催情药物,使这些人神志不清,受其摆布。低头看去,那女子面目白皙,似是想说什么,可甫一张口,赵冰珏登时吓了一跳,那女子嘴中空洞,竟然没有舌头。抬眼四扫,后脊凉,仿佛被雷电所击,目瞪口呆。这些女子有的被剜去双眼,有的竟被割掉耳朵。想起云婼仙子,赵冰珏脑中轰然一响,那滔滔的怒意夹杂着冰冷的心惊,瞬间充斥脑海,他握紧双拳,后悔今晚没有一刀割破天苏的喉咙。 就在此时,石室的另一端脚步声起,伴随着桀桀怪笑之声,那人越走越近。 赵冰珏吃了一惊,立即重新退回甬洞之中。 那人推开石门,瞧见里面的情形,眼睛一亮,大笑道:“妙极妙极!” 赵冰珏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只见那人身材矮小,须皆白,脸上俱是贪婪之色。心中一沉,来人竟是魔门的圣灵老祖。 (4) 佳人 圣灵老祖森然怪笑,顺手拉起一个女子,张口便朝着她喉咙上咬去,那女子吃痛,失声惨叫,双手不住的推搡。八>一中文 但她力道甚小,哪敌得过圣灵老祖。片刻间便手脚下垂,动也不动。 圣灵老祖哈哈狂笑,鲜血顺着嘴角流下,狰狞可怖,犹似厉鬼。 赵冰珏寒毛尽乍,惊怒交迸,看着圣灵老祖的模样,想起那日在太华山洞中见到的怪蟒人鼎,忍不住遍体森寒。 有几个女子看到眼前的惨象,少许回过神来,吓得失声尖叫,蜷作一团,有几人更是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圣灵老祖舔着嘴角,喃喃道:“毫无修为,口味忒也差劲。不过这几日跟着圣姑,开不得荤,嘴里都淡出鸟了,聊胜于无。”忽然间“咦”了一声,朝着甬洞中望去,露出大喜之色,深吸口气,陶醉道:“这味道可美味的紧。”当下将手中的女尸抛向一边,缓缓走了过去。 赵冰珏后背寒,心提到了嗓子眼,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念电转,冷汗涔涔。忽然深吸口气,心中一横,放声笑道:“圣灵老祖,别来无恙。” 圣灵老祖一愣,没想到那人竟然认得自己,不由停下脚步,皱眉道:“不知何人在装神弄鬼?” 赵冰珏哈哈大笑,忽然话锋一转,厉声道:“圣灵老祖,你好大的胆子,神帝委以重任,你竟然半道便将东西弄丢,如今苍彩鹤不知所踪,我瞧你如何向帝尊交代。”赵冰珏心如鼓擂,方才所言也不过是他那夜无意间听到,再加上燕十三他们的话,胡乱扯在一起,有意诓骗于他。 圣灵老祖果然脸色陡变,沉声道:“阁下是谁?你知道被苍彩鹤所偷走的是什么东西?” 赵冰珏固然天资聪明,心思灵敏,又如何能猜到?当下含糊其辞的说道:“我乃神帝密使,此行正是为了暗地监督你们,没想到你不仅玩忽职守,而且监守自盗,串通苍彩鹤,抢走东西,你猜若是帝尊知道此事,会当如何?” 圣灵老祖心中咯噔一跳,难不成是稚冥护法为了推脱责任,故意将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想起神帝的手段,即便自己真的清白,只怕他也会宁可信其有,不禁心中寒,脱口道:“老朽对帝尊忠心耿耿,监守自盗纯属子虚乌有,必是有人恶意栽赃,圣使明察秋毫,断不可听这些片面之词,错怪老朽。”顿了顿又道:“不知这位朋友如何称呼,神门万万众,老朽是否有幸见过阁下?” 赵冰珏忙道:“神帝密使自当秘密行事,无名无姓,圣灵老祖又怎会见过?如今当务之急是抓紧找回失物,方可证明老祖清白,既然你说有人恶意诬蔑,莫不如你去与他当面对质,到时自会真相大白!”赵冰珏心中笑道这老贼若是因为此事,与那什么冥护法来个窝里斗,那才叫精彩。 圣灵老祖将信将疑,半晌才道:“既然如此,还请圣使在帝尊面前美言几句,切不可听信小人谗言。” 赵冰珏嗯了一声,说道:“这是自然。” 圣灵老祖恭声道:“那么老朽先行告辞。” 耳边听着圣灵老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赵冰珏方才松开拳头,靠在墙上直喘大气,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此时之险,远胜过面对青龙州的千军万马,想起这圣灵老祖怪诞不经,善吸人血,忍不住心中麻。 忽然间腥风倒卷,洞口人影一闪,圣灵老祖竟然去而复返,满脸狞笑的望着自己。 赵冰珏大吃一惊,失声道:“圣灵老祖,难不成你敢对圣使不敬?” 圣灵老祖狂笑道:“去你奶奶的狗屁圣使,小王八羔子,老子差点着了你的道。若不是没有察觉到你体内的神门梅花烙印,老子真的被你这毛头小子忽悠了。” 赵冰珏心中剧跳,神门梅花烙印所为何物,他自然毫无所知,忙道:“我乃是神帝****密使,为了掩人耳目,自然没有种下烙印。” 圣灵老祖桀桀笑道:“既然没有烙印,就算不得神门中人,老子先吸干你的血,再向帝尊禀报,想必他老人家也怪罪不得。” 其实赵冰珏方才信口胡诌的什么神帝密使,在魔门之中真有其职,这才弄拙成巧,险些骗过圣灵老祖。但圣灵老祖惯吸人精血,修为越高,精血越是精纯。赵冰珏虽然不懂丝毫武功招式,但其体内内力至纯,远胜常人,甚至比一些修炼数十年之人犹有过之。圣灵老祖为之吸引,这才铤而走险,重又返回。 赵冰珏厉声道:“圣灵老祖,你果然是胆大包天……”忽然面色陡变,望着圣灵老祖背后失声道:“帝尊!” 圣灵老祖吃了一惊,急忙转过身去。青烟袅袅,窗幔飞舞,哪有什么帝尊。再一转头,赵冰珏早已飞身朝着甬洞中逃去。圣灵老祖怒不可遏,喝道:“他奶奶的,竟然被你这小王八羔子摆了两道,气煞我也。”说着纵身追来。 其实以圣灵老祖的修为,若是后背有人,他焉能不知?只是先前被赵冰珏一惊一乍吓的不轻,又被他那至纯至阳的精血所吸引,这才魂不守舍,再次着了道。 赵冰珏夺路而逃,甬洞幽黑,瞧不真切,只跑了几步,忽然脚下一空,登时身不由己的朝下载去。他心中大跳,立即曲臂护头,可谁知通道笔直向下,连着滚出三四丈远,方才停下,头昏眼花,周身剧痛欲裂。抬头一瞥,又是一道石门,当下来不及细想,旋身跳起,用力拧开开关。 石门方甫打开一道裂缝,他便侧身挤过,听得身后圣灵老祖疾冲而来,慌忙猛拍了下石柱,石门立即重又合上。 眼前又是分岔路口,也不管通向何方,赵冰珏朝着左边的岔口大步逃去。跑了十余丈,忽然转而向上。甬洞错综复杂,岔路交错,他慌不择路,哪里还分得清东西南北。又转过三四个石门,身后早已听不见圣灵老祖的声音,赵冰珏才颓然坐倒在地,直到此时,那透骨疼痛才钻心袭来,牙关直颤。 低头一瞧,全身衣衫破落,血迹斑斑,狼狈至极,想起方才犹自惊心动魄,心有余悸,不由暗暗苦笑。 就在此时,一阵似有似无的琴声幽幽传来,赵冰珏竖耳倾听,这琴声起初低婉回旋,淡如月色,几不可闻。忽然间扶摇而上,仿如疾风骤雨,敲打新荷,又如荒海潮升,风高浪急。 赵冰珏心中怦怦直跳,忍不住闭眼倾听,琴声变化多端,时而舒缓如清泉溪流,时而急越如山间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 琴声婉转莫测,每每在人意想不到之处陡然回折,赵冰珏心迷神往,好似浮萍飞叶,随着琴声跌宕起伏。 过了良久,赵冰珏睁开双眼,精神大振,好似就连周身的剧痛也在这片刻之间消失无踪。心想都说琴如其人,不知是谁,能弹奏出如此绝妙的琴音? 赵冰珏缓缓爬起,循着琴声向前走去。出乎意料的是,石阶的尽头并不是石门,而是一道桃花屏风。 绕过屏风,眼前豁然开朗,清风徐来,竹影摇晃。赵冰珏又惊又喜,竟然误打误撞的找到了出口! 那琴声突然戛然而止,赵冰珏大觉遗憾,抬头望去,登时如遭电击,目瞪口呆。 孤月皎皎,流萤飞舞。 在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端坐着一个轻纱胜雪的白衣女子,这女子面蒙白纱,玉葱般的素手正轻轻按在瑶琴之上,妙目一瞬不瞬的凝望着自己。 风吹竹影,月光斑驳的倾泻在她那绝美的脸容上,青丝飞舞,明艳得让他的心脏好似停止了跳动,脑中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赵冰珏方才回过神来,忍不住生出一丝自行惭愧之感,想要说些什么,却喉咙干。 就在此时,远处火光四起,伴随着刀剑相击之声,瞬间打破宁静,赵冰珏吃了一惊,遥声道:“姑娘!” 第十一章 怒剑狂澜 (1) 涉险 月色温柔,夜风呢喃。 那女子裳裙曳地,犹如百合铺展,白光莹莹,连漫天繁星都黯然失色。只见她缓缓收回素手,双瞳剪水,赵冰珏一连叫了几声,她却不应。 赵冰珏大感焦急,上前几步,急道:“姑娘,魔门中人心狠手辣,圣灵老祖又专吸人血,这里危险,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白衣女子淡淡的看着赵冰珏,吐气如兰,仍是充耳未闻。 赵冰珏心中咯噔一跳,难不成她也是天苏圈禁的女奴,双耳已被刺聋?念头及此,心中登时一阵针扎般疼痛,愤怒、惋惜、失落、心惊种种情绪如鲠在喉,呼吸如窒。他长吸口气,绕步上前,一阵独特的清香扑面而来,心中怦地又是一跳,急忙收敛心神,手脚并用,一边比划一边说道:“这位姑娘,此时城内到处都是魔门中人,不过你不用害怕,天苏那恶贼已经受了重伤,我带你离开这。”他也不管那女子有没有听懂,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道:“姑娘,得罪了。” 白衣女子眉尖微蹙,妙目中露出一丝愠色,却终究没有挣开他的手。 玉指凝脂,柔若无骨,赵冰珏不由意动神摇,心跳加,耳听身后魔门众人越来越近,急忙牵着那女子,绕出竹林,向外走去。 走了几步,突然想道我与火前辈约定回合,我若是独自走了,他寻我不得,岂不着急?当下重又掉头回来,就在此时,只听脚步声起,两个人一边低声谈笑,一边缓缓走来。 赵冰珏一凛,急忙拉着白衣女子猫腰藏到路旁的矮松之下。 那二人越走越近,透过枝杈瞄去,俱是彩色短衫,果然是魔门中人。只听一人笑道:“没想到天苏小贼比咱们神门中人还会享受,藏在密道中的女子可个个貌美如花,我见犹怜,只是可惜了,圣灵老祖了大怒,一股脑统统被他杀了,也没给咱们兄弟留下两个。” 另一人哼道:“我瞧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若想快活,待这事了,到外面随便掳两个便是。在这关头还想着这等美事,若是出了差池,即便帝尊不计较,圣姑也断不会饶了咱们,我倒要瞧瞧你小子有几个脑袋够砍。” 赵冰珏一震,没想到圣灵老祖寻自己不得,竟然重又回去将那些女子都杀了,不由惊怒交迸,拳头握的咯咯作响。 先前那人哂笑道:“师兄教训的是,师弟也只是随口说说,如今那群人不知死活,被困在崖顶,即便咱们不动手,料他们也撑不了几日,莫不如师弟做东,咱们到外面喝几杯?” 那师兄笑道:“喝酒之事且不急,圣姑命咱们在这巡逻,还是小心一点为好,虽然有三大长老和圣姑镇着,但指不定有些不长眼的小贼趁乱摸了进来,圣姑若是怒,咱俩谁都吃不了兜子走。” 赵冰珏心想他们所说的那群人难道便是白子云等人?不知火前辈现在何处,有没有与他们汇合?转念一想,火前辈内力尽失,若是遇到他们,该如何是好?越想越是心乱如麻,转眼瞧那二人越走越近,不由心中一横,握紧怀中的匕。 那二人兀自谈笑,丝毫没注意矮松之后的赵冰珏二人。 赵冰珏深吸口气,猛然冲出,他对这些阴狠歹毒的魔门中人,早已恨之入骨,此时毫不留情,挥着匕径直刺向左边那人心口。 那师弟猝不及防,满眼惊恐,只来得及一声惊呼,便倒在血泊之中。 另外那人吓了一跳,摔跌在地,惊慌失措,转身就欲逃跑。 赵冰珏虽然没有内力,但这两日与火赤炎、燕十三等人大为熟络,他们或多或少都给自己指点了几招,此时不及细想,拔出匕,飞身冲向另外那人。 那人早已吓得失魂落魄,张嘴惊呼,赵冰珏害怕打草惊蛇,引来其他人,本欲一刀解决,忽然心中一动,匕直直抵在那人脖颈后面。那人吓得瑟瑟抖,差点一跤摔在地上,不住的哀声求饶。 赵冰珏喝道:“若想活命,乖乖听我的话,否则我这就让你与你的师弟团圆。” 那师兄面如死灰,忙不迭点头。 赵冰珏冷声道:“你刚才所说的那群人到底是些什么人?” 那师兄颤声道:“那……那几人是神门追缉的要敌,有两个是三清宗的牛鼻子,还有一个是妙真宗的老贼……”他见赵冰珏脸色不善,登时吞了口唾沫,慌忙改口道:“有两人是三清宗的真人,一个妙真宗的女尼,还有两人……听说是赤莲城的……” 赵冰珏心中一沉,看来火城主果然也被围困在了一起。沉声追问道:“你们魔门千里迢迢来到月阳城,又费尽心机的围住那几人,到底所为何事?若是敢说半句假话,我叫你求生不能。” 那师兄冷汗涔涔,急忙道:“小的不敢,只是……小的身份低微,教中之事小的也知之不详,只是听说好像是为了什么琉璃珠……” 赵冰珏脱口道:“琈玉琉璃珠?” 那师兄忙不迭点头道:“正是正是,圣姑一心想得到这东西,但……因为什么,小的就不知道了。” 赵冰珏皱眉想道:赤莲城要琉璃珠、玉儿姐姐也要琉璃珠,就连这魔门中人也在寻这珠子,这珠子到底是什么宝贝? 他瞥了一眼地上尸体,心中一动,当即扯下他的衣衫裹在自己身上,低声道:“你这就带我们过去,我要看看那些人到底是谁,若是现你撒谎,嘿嘿……” 那师兄战战兢兢,忙说不敢。却不知他说的我们是指谁?无意间一抬头,这才瞧见松树之后的白衣女子,登时目光呆滞,呼吸急促,险些忘了当前处境。 赵冰珏又觉好气又觉好笑,飞起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喝道:“快走,仙子也是你想看便能看的?” 那师兄回过神来,连连称是,但腿脚软,半天才颤抖着爬了起来。 (2) 机变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网 赵冰珏将匕抵在那师兄后背,低声道:“你在前带路,若是敢耍什么阴谋诡计,即便我不动手,我身旁这位仙子姐姐也饶你不得。” 那师兄感觉到黑背寒气森森的匕,忍不住连连点头。 赵冰珏反手抓向那白衣女子的玉手,那女子却轻轻一缩,眼角薄怒,赵冰珏尴尬一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师兄,意思是咱们跟着他走。转身走了两步,现那女子果然跟了上来,这才安心。 月阳城内城极大,琼阁错落,碧瓦飞檐,单这偏殿就占地菲小,无数红彤彤的灯笼挂在屋檐墙角,随风摇摆。 赵冰珏对这儿人地生疏,只能紧跟在那人身后。 那师兄领着二人绕过偏殿,向北走去,北面地形渐高,想来已是羭次山的余脉。 一路上遇到三三两两巡逻的魔门教徒,赵冰珏压地头,走在那师兄的身侧,众人只是打量一眼,并未起疑,倒是当看到身后的白衣女子之时,两眼放光,啧啧感叹。 赵冰珏心想看来魔门中人数较多,互相也见不得都相识,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奇怪的是,此地乃月阳城城内,为何见不到一个月阳城的守卫?难不成都被这魔教中人杀了?转念一想,以那吞童长老的实力,又有谁能杀得了他? 正当赵冰珏胡思乱想之际,一人朝这边瞅了一眼,哈哈笑道:“姜师兄,这是要去哪啊?” 赵冰珏见那人朝这边走来,心中一跳,匕抵在那姜师兄的后背,姜师兄满脸苦笑,颤声道:“我……我奉圣姑之命……巡逻呢。” 好在夜色昏暗,那人并未起疑,瞥了一眼赵冰珏笑道:“这位师弟可面生的紧,可是新来的朋友?” 赵冰珏干笑一声,生怕那姜师兄乱说话露出马脚,压着嗓子笑道:“正是,小弟人生地不熟,多亏了姜师兄一路照顾。” 那人点了点头,忽然眼睛一亮,指着白衣女子“咦”了一声道:“这位是?” 赵冰珏灵机一动,忙道:“圣灵老祖不知因何大雷霆,我与姜师兄害怕受到牵连,这才想方设法弄了一个良家女子,孝敬与他。” 那人露出失望之色,喃喃道:“可惜可惜。”转而笑道:“那可要恭喜师弟了,圣灵老祖说不定一高兴,还会赏你几颗仙丹,真是羡煞师兄了。” 赵冰珏笑道:“若是如此,定然少不了师兄好处。” 那人面色一喜,笑道:“那可要多谢师弟啦,师兄这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罢拍了拍赵冰珏肩旁,眨了眨眼,这才离去。 赵冰珏见他走远,长舒口气。转身瞧了瞧清丽如画的白衣女子,心想还好她听不见,若不然又要生气啦。突然想起刚才她嗔怨薄怒的模样,忍不住一阵意动神摇。 越往前走,魔门中人越是密集,到得半山腰时,遥遥远望,漫山遍野旌旗猎猎,人头攒动,竟不下万人。 赵冰珏眉头深锁,心想这些魔众早已将四面八方围了个水泄不通,即便见到了火前辈等人,又有什么法子能够安然离开呢? 就在此时,忽听山顶传来一阵惊呼,举头望去,金光万道,冲天飞起,一瞬间照的四周亮如白昼。那金光如波浪般一圈一圈向外激荡,陡然间金光一敛,化作一个巨大的酒葫芦悬在空中。旋转不定。 赵冰珏“咦”道:“那是什么?” 姜师兄摇头苦笑道:“小的不知。” 赵冰珏心中疑惑,不由加快了脚步。山路崎岖险峻,走起来已渐感吃力,回头看了一眼,那白衣女子却面色如常,不由啧啧称奇。 山顶之上乃是一块巨大的平地,无数魔门中人团团围在四周。赵冰珏站在远处,翘望去,在人群的前面有一个身穿黑袍的蒙面女子,仔细一瞧,正是昨日自己一路尾随而来的那人。而她的身前除了圣灵老祖之外,还有三人,但离的较远,看不清容貌,想来正是所谓的魔门三大长老了。 而重重人影的里面,盘腿坐着几人,虽然看不真切,但赵冰珏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正是叶平仙君师徒、火赤炎和越泽,而他旁边还有一个身着湛蓝色长袍的中年女尼。在这几人身后,白烟茫茫,云雾缭绕,一眼瞧不到尽头,竟是万丈深渊。 赵冰珏正自焦急,忽听那黑袍女子脆声笑道:“老家伙,乖乖把东西交出来,本圣姑绝不会为难你们,若不然,咱们就这么耗着,只怕过不了几日,你们便要哭着出来求我啦。” 众魔门中人振臂狂呼:“把东西交出来!” 而那几人只是装作没听见,围坐在一起,闭目养神。 赵冰珏瞧了瞧火赤炎,又瞧了瞧那黑袍女子,忽然从地上随便抓起一颗毛茸茸的野草,一把塞进那姜师兄的嘴里,用力一拍,野草登时顺喉而下。 姜师兄吃了一惊,忙慌伸手去扣,却如何能扣的出来。 赵冰珏收起匕,低声笑道:“姜师兄,你现在已经中了我的‘噬心断肠蛊’,这蛊毒乃是南荒最为厉害的巫蛊,不过你大可放心,这蛊七日之后才会作,眼下你只要按照我说的来做,我自会给你解药,否则的话,你就等着七日之后肠穿肚烂,七孔流血而死吧。” 姜师兄吓的魂飞魄散,脸如死灰。 赵冰珏笑道:“你现在下山,到月阳城内放一把大火,扯着嗓子大声呼喊:‘快来人啊,赤望帝领着人马杀来啦。’我在这瞧着,如果听到声音,便将解药放在你身后的这块巨石下面,若是没听到的话,你就自求多福吧。” 姜师兄脸色惨白,颤声道:“你是想……调虎离山?可……圣姑若是现我故意撒谎,糊弄于她,不也是死路一条?” 赵冰珏沉声道:“你若是不去,现在就是死路一条,若是去了,喊完之后便伺机躲起来,神不知鬼不觉,圣姑又如何知道是谁?” 姜师兄哭丧着脸,左右为难。 赵冰珏笑道:“听说这‘噬心断肠蛊’与一般的蛊毒大不相同,五天之后你会感觉周身奇痒,好似有无数的虫子在皮肤内肆意爬过,痛不欲生。到了第六天,你精神麻痹,反而会生出飘飘欲仙的感觉,这时你已经觉得不疼痛,随手在身上一抓便是血淋淋的一块,十分恐怖。而到了第七天,嘿嘿,这些蛊虫就会产下一窝小虫子,慢慢吞食你心肝脾胃,而你一时半会却死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体内渐渐空洞。这些蛊虫若是心情好,一天就会吃完,若是心情不好,吃个十天八天,到那时才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啦。” 姜师兄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疑道:“你刚才明明只喂了一条,它如何会产卵?” 赵冰珏骂道:“这蛊虫雌雄同体,想产几窝便几窝。你若是不信,我现在再喂你一条?” 姜师兄连忙摆手,眼巴巴的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若是去了,你真会把解药给我么?” 赵冰珏笑道:“这是自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方夜城方元敖长子方易,言而有信,说到做到,你快些去吧。” 姜师兄似是下定了决心,猛一点头,咬牙道:“好!”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3) 剑影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网 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赵冰珏虽身着魔门服饰,但身旁的白衣女子却落落出尘,清丽绝伦,为免惹人注意,只好远离人群,躲在崖顶角落一块巨石之后。 天上乌云初开,月光如水。赵冰珏倚在崖石之上,举目眺望,远处青崖连天,云雾飞掠。一阵狂风刮来,林涛如浪,伴着似有似无的香味流过鼻尖,赵冰珏侧过脸,月光镀在那张朦胧绝丽的脸颊上,心口没来由的一阵疼痛。蓦地想起,那日在断谷中与云婼仙子也是这般咫尺相望,那眼角含笑、似嗔似喜的模样,清晰的犹在眼前,酸楚、苦涩、甜蜜、茫然种种情绪涌向心头,不由叹了口气,喃喃道:“姐姐,不知你还好么?” 白衣女子见他怔怔的望着远方,讷讷自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眉尖微蹙。 忽然间山脚下红彤彤的火光四起,烈焰冲天,犹似晚霞,炫彩如霓。 赵冰珏回过神来,心中大喜,看来那姜师兄倒是言而有信。没容他细想,山下乒乓之声大作,惨叫不绝,倒似真有人激斗,又惊又奇。 魔门中人自然也听到动静,纷纷朝下望去,只是夜色昏暗,山脚又浓烟滚滚,瞧不真切。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顺着山道飞奔而来,长声道:“禀圣姑,月阳城内来了大队人马,据外围兄弟说,好像是青龙州之人。” 赵冰珏暗笑道:方易小贼倒是来的正好。 黑袍女子沉吟片刻,又瞅了瞅火赤炎等人,轻笑道:“还要烦请阴长老、仇长老二位长老下去瞧瞧,不到万不得已,不必与他们交恶,烈长老就与我在此守着吧。” 阴、仇二位长老微一点头,纵身朝着山下跃去。赵冰珏心想距离山脚何止千丈,这么跳下去岂不摔死?谁知那二人忽然脚底生烟,乘风而起,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滚滚浓烟之中。 黑袍女子望着空中绚烂夺目的金色光罩,莲步轻移,脆笑道:“老家伙,我倒要瞧瞧你这破阵能够撑到几时?” 越泽猛地睁开双眼,哈哈笑道:“小女娃子,这个就不劳你费心啦。”话音未落,那金色葫芦突然悬空倒转,光芒大炽,葫嘴出“呜呜”声响,刺眼金光喷薄激涌,嗡嗡不绝。 黑袍女子吃了一惊,格格笑道:“老家伙,这破葫芦你还是乖乖收起来吧,要是弄坏了,姑奶奶可不赔你。”脚下不停,向后闪退几步,从腰间取出一根紫色长鞭,旋舞疾抽。 越泽手捏剑诀,嘿嘿一笑,葫芦光芒激爆,竟然再度膨胀开来,瞬间扩大数倍,犹如山岳威压,气势磅礴。隐隐可见万千光芒在葫芦中飞舞激荡,好似无数猛兽困在其中,挣扎怒吼。 与之同时,精光闪动,一道银白剑影,穿过光幕,伴着隐隐龙吟,疾刺黑袍女子,仔细一瞧,正是火赤炎。 赵冰珏心想,火前辈等人必是瞧见魔门二长老离开,方才瞅准时机,趁机突围,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两个时辰已过,火前辈已然恢复内力,忧的是魔众之多,他们真的能突出重围么? 葫芦口气芒闪烁,数道金线狂飙而出,疾风骤雨般罩向黑袍女子。 黑袍女子两面受敌,下意识向后跌退。长鞭旋转飞绕,格在胸前,犹如一面紫色光盾。无数金线接连击撞在光盾之上,反弹而出,嗤嗤不绝。黑袍女子吃力,连退两步。 就在此时,忽听一声怪笑,那烈长老腾空而起,手中一把黝黑的短刀,不带任何花哨的迎向银白软剑。 “叮叮”脆响,火星四射,软剑倏然弯折,火赤炎顺势剑刃一荡,悬空飞起。 赵冰珏吃了一惊,没想到这黑不溜秋的短刀竟有如此威力。借着光亮这才看清那烈长老,忍不住又是一愣。 那烈长老脸颊干瘪,疤痕纵横,右眼凸起,好似悬在外面,咧嘴大笑之时,诡异丑陋,犹似厉鬼。赵冰珏连忙收回眼神,心中反恶惊骇,毛骨悚然。 火赤炎长剑飞舞,青光流转,咄咄疾刺,眼前净是青蒙蒙的虚影,好似夏夜流萤。烈长老口中呜咽,似哭似笑,黝黑短刀滴溜溜砍出,动作怪异至极。但那短刀之上黑烟腾绕,忽聚忽散,瞬间吞没了青色剑影,轻飘飘的绕过剑柄,旋斩向火赤炎右臂。火赤炎纵身翻退,突觉一道阴冷之气,顺着剑身,激射而来。急忙回剑格挡,叮!那道寒气擦着剑刃,弹向空中。 烈长老不退反进,短刀虚晃,骷髅似的左掌凌空拍出。 火赤炎长剑直指于地,一股骇人的气浪直逼面颊。不及细想,凝气于拳,磅礴击出。 拳掌相接,砰砰闷响,狂风吹过,二人俱皆踉跄飞退。 赵冰珏心中大骇,想不到这烈长老似人似鬼,内力修为竟然不在火赤炎之下!若是另外那二位长老突然回来,火前辈几人岂不是更加凶多吉少?越想越是不安,看了一眼白衣女子,本想让她呆在这儿别动,自己冲过去,即便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多一个人终归多一份力。但转念一想,这儿魔门中人如此之多,她独自在此,不是更加危险?当下也不管那女子答不答应,一把捉住她的手,小心翼翼的绕过巨石,悄悄朝着叶平仙君几人跑去。 叮当之声不绝于耳,越是离得近,那凛冽的狂风夹杂着逼人的气浪越是刮的人脸颊生疼。 赵冰珏无心他顾,咬牙冲向那金色光幕。 突然只听一声桀桀怪笑,一人阴阳怪气的喝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小王八羔子,老子寻了你半宿,没想到你却自己送上门来。” 抬头望去,一道人影如猎鹰展翅,带着森冷笑意,扑将而来,正是圣灵老祖。 赵冰珏心下大跳,哈哈笑道:“圣灵老祖,见到圣使还不迎接?”脚下不停,搀着白衣女子疾步向前。 提起这茬,圣灵老祖更是老羞成怒,狞笑道:“等下捉了你,喝光你的血,我看你还如何巧舌如簧!”他动作极快,眨眼已到头顶,手掌屈伸,换掌成勾,扣向赵冰珏肩头。 赵冰珏想躲已然不及,忙不迭侧过身来,下意识抽出腰间的青琅剑,扬手反撩。 “戗”!青琅剑寒光大盛,青芒吞吐,刹那间如雷掣电,一道白茫茫的剑影喷薄迸,银亮似雪,横斩向圣灵老祖。 圣灵老祖大吃一惊,急忙凌空陡转,但猝不及防之下,衣角登时被划开一大截,随风吹落。 赵冰珏只觉体内真气流转,直达百骸,暖洋洋的舒服至极,又惊又奇。来不及细想,只见圣灵老祖目光闪烁,惊魂未定,忍不住哈哈笑道:“圣灵老儿,你对圣使不敬,我这就代神帝取你狗命。”说话间,握着青琅剑虚空砍出。 圣灵老祖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但那青色长剑之上昏暗无光,这一次哪有半点剑气?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4) 狂澜 赵冰珏僵立原地,大是不解,方才明明觉得自己体内真气如滔滔江水般奔腾,可怎么一瞬间消失无踪?反倒是青琅剑上倒涌回来的一股森冷寒意,冻得他忍不住牙关直颤。八一≧中文 ≯ 圣灵老祖满腹狐疑,这小子又在玩什么把戏?刚才这一剑真气如虹,竟不下于小神境的修为。若是他有如此修为,在密道中为何还要逃走?转念一想,方才定是用了什么妖法,障人耳目,瞧他小小年纪,即便打娘胎里就修行,也断不可能到达小神境。当下嘿嘿笑道:“小王八羔子,又在装神弄鬼,故作玄虚,老子这次可不会着了你的道!”说着双臂微抬,从腋下忽然伸出两根拇指粗的铁钩,铁钩紧贴手臂,含在掌中。他喝了一声,旋转着腾空而起。 众魔门中人纷纷转过身来,见圣灵老祖竟然不出手相助圣姑,反而飞身攻向本门弟子,都是一头雾水,迷惑不解。 赵冰珏还没从疑惑之中回过神来,却见青影一闪,圣灵老祖已到了身前,青光乱舞,掌中那黝黑铁钩卷着一股阴冷的寒意,直逼面颊。赵冰珏吃了一惊,下意识握剑旋身疾斩,“叮当”脆响,青琅剑嗡嗡直震,右臂酥麻,虎口隐隐作痛,身不由己的跌倒在地。 圣灵老祖这一下未出全力,本就有意试探,见他内力全无,心中大喜,哈哈狂笑道:“小崽子,这下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何本事?”凌空折回,这次再无疑虑,双掌如电,呼啸纵横。 狂风鼓舞,刮的脸上刀割般疼痛,赵冰珏周身酸软,想要翻身爬起,却被那强猛无比的气浪压的寸步难移,心中又惊又骇。 圣灵老祖势在必得,见赵冰珏动弹不得,惊喜、贪婪之色涌现脸上,忍不住哈哈狂笑。 就在此时,金色葫芦上霞光乱舞,光焰大盛,刺得众人泪水齐涌。葫芦口金光炸闪,雷霆并奏,密密麻麻的金线甩开黑袍女子,狂飙怒卷,涌向圣灵老祖。 圣灵老祖惊怒之色一闪而逝,身影如鬼魅般绕过金线,急冲而至,探手直抓。却突见一道青丝袅娜旋舞,猛然卷向赵冰珏腰间。 赵冰珏只觉脚下一空,天旋地转,耳边狂风呼啸,连带那白衣女子,一并飞身撞向那金色光罩。 金色光罩忽然如水纹般荡开一圈涟漪,赵冰珏只觉一道热流袭遍全身,一瞬间又消失无踪。耳边听到叶平仙君笑道:“小兄弟别来无恙。”睁开眼时,现自己和那白衣女子已然站到叶平仙君的身旁,心中又骇又喜。 圣灵老祖怒火冲天,双钩“叮”地击撞在光罩之上,气浪返旋,震得他反弹高冲,气的呀呀怪叫,破口大骂。 越泽忽然躬身一揖,抱拳道:“赵兄弟光风霁月,深明大义,于朱雀州九十一城有着再造之恩,那日在高塔中老朽多有得罪,若是今日有幸逃脱,日后有何差遣,悉听尊便。” 赵冰珏忙道:“越前辈严重了,那时咱们互不相识,晚辈还要多谢前辈的救命之恩才是。”无意间一瞥,现叶平仙君衣袍之上血迹斑斑,左臂竟然齐肩被砍断,失声道:“仙君,你……” “哼!还不是他的好徒弟所为!”盘坐在旁的中年道姑闭着眼,冷笑道。 赵冰珏吃了一惊,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兀自昏迷不醒的白子云,脱口道:“白兄?” 叶平仙君摇头笑道:“子云被妖术蛊惑,身不由己,此事赖不得他。” 赵冰珏突然想起,那日尾随而来,白子云如行尸走肉一般,受控于那魔门圣姑。念头飞转,那圣姑控制白子云本就是为了对付叶平仙君,还是只是巧合?不待他细想,中年道姑杏眼圆瞪,笑道:“身不由己?嘿嘿,好一个身不由己,三清宗的人果然只会找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叶平仙君苦笑道:“清莲师姐,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何必还耿耿于怀?” 清莲道姑冷哼道:“有些事,只怕永远也过不去。若不是因为他,咱们今日如何会落到如此地步?” 赵冰珏听的起疑,不知道他们所说的“他”到底是谁,但想起此乃人家宗内之事,不好多问,当下只好默立在旁。 却听越泽哈哈大笑道:“老贼尼,你倒会滥充好人,到头来却将责任推脱了干净。孤掌难鸣,若是没有妙真宗的某人里应外合,晏长歌即便有通天之能,又如何能偷得雁凝玄谱,又如何能够冲破‘七剑照影阵’,逃脱升天?” 清莲道姑怒斥道:“老乞丐黑言诳语,胡说八道,难不成又想动手吗?” 越泽喝道:“动手就动手,老贼尼,你道别人怕了你么?” 赵冰珏见二人真要动手,连忙道:“二位前辈息怒,如今强敌在外,咱们理应齐心协力,共同御敌才是。” 叶平仙君道:“小兄弟说的是,不过说起来,晏长歌叛教入魔,贫道的确也有责任,今日之事,贫道理应负责。” 清莲道姑冷笑道:“既然如此,你还不快快出去,自刎谢罪,免得连累旁人!” 赵冰珏对叶平仙君早已敬佩不已,现在听到清莲道姑的话心中不平,忍不住就要开口,突然回味过来刚才二人的话,脸色一变,失声道:“什么?晏长歌原来竟是三清宗的人?” 清莲道姑冷笑连连,却不作声。 叶平仙君长叹口气,苦笑道:“不错,说起来我本应喊他一声师兄!” 赵冰珏心中大震,魔门神帝竟是正道第一门派三清宗叶平仙君的师兄,世上之事真是陵谷变迁,无常至极。 叶平仙君又道:“晏长歌入门虽晚,但天赋远高于我,若不是被情所困,痴恋……” “住口!”清莲道姑截口叱道,“晏长歌虚情假意,阴险狡诈,你莫要再为他狡辩。若是他真的无辜,又怎会叛教加入魔门,几年间搅得正道鸡犬不宁?今日又怎会将咱们困在此地?” 叶平仙君叹道:“加入魔教的正道人士,又岂止他一个。正道修炼之途要清心寡欲,循序渐进,极为艰辛,有的人甚至终其一生,毫无所成。而那些为求捷径,使用一些旁门左道之术提升修为的,反而进境神,以至于很多正道得道高人,贪慕长生,误入歧途,最后万劫不复。” 赵冰珏想起吸人精血,提升修为的圣灵老祖,心有戚戚。 叶平仙君又道:“外面这些魔门中人,只怕大半来自正道。” 话音未落,巨大葫芦嗡嗡巨震,金色光罩波澜起伏,突见两道人影从山下疾冲而来,狂风卷舞,继而“嗤嗤”脆响,两条七彩炫光层层穿绕,朝火赤炎交织冲去。 明月当空,照的群山光亮如雪。那二人一左一右,度奇快,仔细一瞧,正是刚刚下山的阴、仇二位魔教长老。 火赤炎迎战烈长老已然不占上风,此时猝不及防之下,登时撞出四五步,“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越泽大吃一惊,手指弹舞,酒葫芦调转壶口,数道金光漫如星辰,呼啸着洒向飞奔而来的阴、仇长老。叶平仙君青带飞卷,瞬时将火赤炎拉回阵中。 赵冰珏见就连火赤炎都受了重伤,而魔门中人却齐齐围堵在外,不由渐感焦急。 黑袍女子扬声笑道:“老家伙,本圣姑再说一遍,现在若是交出‘琈玉琉璃珠’,你与火赤炎大可转身离开,我们神门言而有信,自然不会为难与你。”顿了顿又道:“如今青龙州的人退到了城外,而月阳城的人都缩头不出,他们可都是在等着瞧你们的好戏呢,你可要想清楚啦。” 赵冰珏又惊又怒,在他印象之中,正邪不两立,正道和魔道势同水火,正道人士本就该齐心协力,共同对敌。却听那女子说青龙州和月阳城的俱皆坐山观虎斗,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登时惊怒交迸。 越泽见赵冰珏神色,已明白其心意,苦笑着解释道:“方元敖老奸巨猾,而魔教人数众多,他自然不会直攫其锋。他一心想要火城主的人头,咱们死在谁手他又如何会在意?而月阴烛见咱们鹬蚌相争,他可巴不得渔翁得利,更加不会出手了。” 赵冰珏心口波涛翻涌,忍不住大笑道:“这儿山清水秀,景色宜人,咱们可舍不得走,还想再住个十天八天。小妖女你还是省省心吧。” 黑袍女子格格笑道:“臭小子,那日在燕子楼可是见了你伶牙俐齿,舌灿莲花,等下破了阵,你瞧我不割下你的舌头下酒菜!” 赵冰珏哈哈笑道:“这阵坚不可摧,坚持个十天半个月不在话下,就凭你们几个幺麽小丑,焉能破阵?” 越泽忙道:“不错不错,老子这酒葫芦装酒不行,装你们这些小鱼小虾可是再厉害不过啦。” 黑袍女子脆笑道:“既然如此,我倒要瞧瞧,你这破葫芦能装的了谁?众神门弟子听令,即刻破阵,除了那姓白的小子,其他人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漫山遍野人头攒动,杀声震天,无数法宝争相飞掠,击在金色光罩之上,出砰砰声响。光罩剧烈摇晃,流光飞舞。 赵冰珏吃了一惊,低声道:“越泽前辈,咱们还可坚持多久?” 越泽剑诀不停,脸色煞白,苦笑一声:“最多半个时辰。” 一阵狂风刮来,身后万丈深渊,云雾飞掠,赵冰珏心中一沉,难不成今日真的凶多吉少? 火赤炎调息片刻,突然浑身一震,“噗”地喷出一口淤血,苍白的脸上这才恢复几分血色。他睁开眼甫一看到那白衣女子之时,登时脸色陡变,惊喜、欣慰、惆怅、惋惜种种情绪齐齐并涌,忽然叹了口气,别过头,微微一笑道:“赵兄弟,我瞧你刚才以气御剑,真气滔滔不绝,莫不是已经参悟了运气心得?” 赵冰珏尴尬一笑道:“刚才情势所逼,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什么运气心得就更不知道啦。” 火赤炎“哦”了一声道:“你伸手过来。” 赵冰珏虽不知他何意,但还是依言伸出右手,火赤炎两根手指搭在他脉搏之上,眉头微皱,半晌才道:“还好,真气循环顺畅,并未出什么岔子。” 叶平仙君长叹口气,喃喃道:“火城主,今日之事皆因我宗门而起,反倒连累了众位……” 清莲道姑急道:“既然魔门要那什么劳什子‘琉璃珠’给他们就是了,何必徒因丧命!” 火赤炎道:“万万不可,当年晏长歌被赤望帝重伤,筋脉错断,魔门为求琉璃珠无非就是想为他重续经脉。晏长歌若是恢复当年修为,如今天下还有几人是其敌手?那时岂不更是为祸天下?所以即便玉石俱焚,抛掷悬崖,也定然不能交与他们!” 赵冰珏见他正义凛然,说的斩钉截铁,不由热血沸腾,敬畏更甚。大笑道:“不错不错,宁为玉碎,也断不能将东西交与他们!” 火赤炎微微一笑,看着赵冰珏露出赞赏之色,忽然眼中一亮,脱口道:“我有一个法子,或许有冲出去的可能!” 众人一愣,纷纷朝他看去,火赤炎向来秉节持重,他说有法子想必真有办法。 火赤炎望着赵冰珏,半晌才道:“不过这个法子对赵兄弟来说可危险的紧,稍不留神就会经脉尽断,气血逆袭,甚至爆体而亡……” 赵冰珏一骇,迎着众人的目光,想起方才火赤炎的话,又想起赤望帝,不由豪气顿生,人生若浮云朝露,大梦一场,若是能像他们那样仗剑伏魔,虽死何憾?心中激荡,哈哈笑道:“火前辈尽管一试,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死的有价值一些。” 越泽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义薄云天,除了城主,老朽只敬佩你一人!” 火赤炎微笑道:“赵兄弟也不必这么悲观,若是事情成了,对你却有莫大好处。”转过头望向叶平仙君,笑道:“仙君可还记得‘大梦悟道’?” 第十二章 大道三千 (1) 悟道 “大梦悟道?”赵冰珏闻所未闻,就连越泽也是满脸疑惑。八一小说网 ﹤ 叶平仙君似是已经明白火赤炎的心意,双眼熠熠的望了一眼赵冰珏,笑道:“大梦悟道说的乃是云泽第一神帝宿曜真神在梦中参悟大道,突破神境,大乘渡劫之事。”顿了顿续道:“据传七百多年前,宿曜真神修炼至至神境末期,进入瓶颈,闭关一年,仍未有所获,于是毅然决定游历天下,寻找机缘。有一日游至北疆极寒之地,北疆位于云泽北极,相传乃上古龙族领地。 “北疆常年白雪纷飞,雪窖冰天,遥遥远望,山舞银蛇,万里冰封。宿曜真神一连走了几日,前路仍是白茫茫而无尽头,他叹了口气,喃喃道:‘天道不在此,我何欲强求?’说着就要原路回走。就在此时,不远处红光炫舞,直冲云霄,在放眼雪白的世界里,格外显眼。 “他颇为好奇,循着红光前去一探究竟,到了近处才现竟是一座火山,那红光乃是火山喷,汹涌流出的岩浆。在极寒刺骨的世界里,竟然有一座火山,他又惊又奇,纵身飞跃,当行至山顶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因为在火山口滚滚流淌的岩浆之上,竟然盘着一条银色冰龙。那冰龙闭着眼,好像在沉睡。 宿曜真神觉得稀奇,看见冰龙对面不远处,在岩浆之中露出一块长约五丈的圆型巨石,他笑着跳上巨石,盘腿坐在中央,与那冰龙遥遥相对。耳边听着狂风呼啸,周身却暖洋洋的舒服无比,而那冰龙周身冰凌覆盖,脚下却是滚滚浓浆,宿曜真神心中波涛起伏,似有所悟,不知不觉间闭上了双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日夜更替不休。直到第七日,夜空放晴,满天繁星,忽见精光一闪,宿曜真神醍醐灌顶。只听那冰龙开口说道:‘你明白了?’ “宿曜真神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脸上无喜无悲,他又道:‘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混沌为一,一分天地,遂生阴阳。天地为阴阳、男女为阴阳、日月为阴阳、冷热为阴阳。我执着于一念,以为阴就是阴,阳就是阳,殊不知雪在天上谓阳,落到地上却为阴。万里冰雪谓阴,雪中有火却又是阳。阴阳阴阳,原来只不过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罢了!’ “那冰龙点了点头,说道:‘你明白了!’宿曜真神猛地睁开双眼,眼神清澈无以,抬头望去,雪花飞舞,万里银川,眼前又哪有什么冰龙火山?他凝目一瞧,雪上却浮着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他正欲拿起,却感觉那珠子上滚烫无比,可方一入手又冰凉刺骨,他哈哈大笑,心中畅快无以。” 赵冰珏忽然想起那日在高塔中所拿的琈玉琉璃珠,正是忽冷忽热,脱口道:“这就是琈玉琉璃珠?” 叶平仙君点了点头,笑道:“不错,宿曜真神取名‘琈玉琉璃’其实有浮生若梦之意,而且据说这珠子乃是北疆龙珠。宿曜真神渡劫之后,世人纷纷传言得到琈玉琉璃珠,便可参悟大道,于是纷纷争抢,天下险些大乱。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要想得道,要参悟的不是这珠子,而是人心! “不过,悟道一事虽是以讹传讹,但这珠子囊括阴阳,确是世间至宝,以至于被称为三大圣物之。一百多年前,道魔大战,这珠子随之消失,杳无消息。没想到几日前,月阳城天生异象,传言琈玉琉璃珠上所现:‘玄蛇出,神龙殁。五行生,天地合’这四句谶语,几日间便传遍云泽,流言更是尘嚣甚上,后来赤望帝失踪,一时间人心惶惶。” 越泽哼道:“琉璃珠失踪了百年,没想到竟被月阴烛这老贼藏匿在临水阁高塔中。若不是突然天生异象,只怕谁也不知道这珠子还在世间。” 赵冰珏摇了摇头,皱眉道:“晚辈觉得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所谓的天生异象,还有这四句谶语显然是人有意为之,而将琉璃珠藏在高塔香阁内风妜仙子的口中,只怕所防之人也只是火前辈和众赤莲城中人。即便这样,只要消息走漏,天下想得到琉璃珠的人不计其数,到时纷纷围攻月阳城,这对月阴烛来说有何好处?”顿了顿又道:“叶平仙君,这大梦悟道之事和当前处境,或者与晚辈又有何联系?” 叶平仙君与火赤炎互视一眼,微笑道:“小兄弟与众不同,体内的两股真气更是强猛无匹。这两股真气其一乃是南蛮巫蛊,帝江封印,这股真气至阳至烈;而另一股真气显然是为了克制与他,所以至阴至柔,这两股真气只怕哪一种都在小神境之上。但它们互相绞杀,循环往复,最后方才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因此,小兄弟才与常人无异。但只要受到外力牵引激,你又不懂御气之法,那时便凶险异常。”缓了口气,续道:“而火城主的法子正是将这两股真气引入丹田,合而为一。” 赵冰珏不知其中凶险,倒还好说,但越泽和那清莲道姑听了却不禁面色陡变,想要将两股小神境的修为融合为一,何其艰险困难,稍有不慎就会冲破气海,那是只怕大罗真仙也救不了。 叶平仙君笑道:“若是旁人,这法子十死无生,即便当年宿曜真神的至神境修为在此,也难以为之。但小兄弟却有个天生的优势,那便是你的气海之广远胜常人。海纳百川,所谓气海乃是人体诸经脉交汇之处,也是先天元气聚会之所。恰巧这两股真气一股至阴,一股至阳,若是辅以琈玉琉璃珠阴阳交合,再加上咱们几人在旁引导,当有五成把握使其融汇合一。若是成功,小兄弟的内力之强将远胜我等,到时伺机突围,出其不意,倒有可能冲脱而出。” 赵冰珏本来生性淡薄豁达,流浪多年,对修为之事从未放在心上。但那日在月阳城中云婼仙子为了救他,险些命丧蚩嫠和天苏之手,他悔恨自责,年轻懵懂的心中,从没有在那一刻这么前所未有的想要学的一身本事,保护身边的人。加上这几日,他亲眼目睹叶平仙君仗剑除魔,火赤炎谈笑御敌,早已羡慕钦佩不已,无数次梦想着能与他们一样,快意恩仇,笑傲生死。当下心中激荡,豪气冲涌,哈哈笑道:“叶平仙君和火城主尽管一试,莫说五成,即便半成把握,晚辈也愿意一试。” (2) 回影 白衣女子眉尖微蹙,望向赵冰珏的眼神似也有些惊讶。> 清莲道姑却闭着眼,冷笑道:“老的异想天开,小的不知死活,加起来就是痴人说梦,可笑至极。” 越泽恨道:“老贼尼,你闭上嘴,没人把你当哑巴。”说话间,指尖飞弹,金色葫芦光芒大炽,陡然缩小一圈。本来几近透明的光罩忽然精光流转,犹如实质,外界的喧嚣和法宝撞击之声也瞬间低不可闻。他笑道:“若想出其不意,自然不能让这些魔门小贼们瞧见。” 叶平仙君缓缓站起,低声道:“事不宜迟,小兄弟盘腿坐好,气沉丹田,全身放松,摒除杂念。” 赵冰珏依言而行,激动、好奇、紧张之下,忍不住心中怦怦直跳。突觉双臂不受控制的虚空抬起,火赤炎、叶平仙君分坐两侧,两股暖洋洋的内力顺着手臂缓缓流遍全身,最后交汇与丹田之中。 在这两道软绵绵的内力牵引之下,体内那阴、阳二气登时团团旋于丹田,越转越快。 赵冰珏全身大震,周身经脉急伸缩,如刀割般疼痛。丹田之内忽而如烈焰焚烧,忽而如寒冰刺骨,两股真气,一浪高过一浪,好似在腹中形成了一道漩涡,全身的力气一瞬间被抽空。这彻骨锥心的剧痛使得赵冰珏忍不住呻吟出声,脸色煞白,汗如雨下。 火赤炎道:“赵兄弟静下心神,任由这两股真气顺着奇经八脉流转,不可产出抵抗的念头。” 赵冰珏脑中混沌,若不是火赤炎手掌抵在背后,缓缓输送一股清凉之气,只怕早已眼前一黑,昏死过去。当下保留一丝清明,紧绷的心弦也渐渐松弛下来。 两道狂猛气浪在经脉间飞回转,汇入任督二脉。 叶平仙君低声道:“任脉主血,为阴脉之海;督脉主气,为阳脉之海。阴阳汇合,小兄弟凝神守一,无论等下生何事,都不可乱了心神。” 赵冰珏牙关紧咬,作声不得。突觉这两道气浪忽然冲向气海,急膨胀。脑中“轰”的震鸣,腹内好似炸裂开来一般,五脏六腑、全身经脉都碎成无数片。忍不住全身大颤,体内好似针扎刀割,耳中万雷炸鸣。与之同时,后背腰间红光炸现,那六足四翼、面目狰狞的凶兽忽隐忽现,伴着龙吟虎啸之声,热浪滚滚激荡。 火赤炎面色一紧,与叶平仙君互视一眼,齐声低呼。赵冰珏只觉脸上一冷,嘴已被人掰开,一颗滑腻的东西顺喉而下,沉入腹中。四射全身的寒气热浪陡然回转,急涌向丹田,忽然间化作一道惊鸿,直冲泥丸。 赵冰珏脑闷欲爆,几次忍不住要弹身飞起。可双臂如箍,火赤炎、叶平仙君徐徐将内力输送至他体内,过了片刻,那万道气流终于渐转平和,一丝一丝归纳在气海之内。腰间的赤色帝江也渐渐缩小,最后隐匿无踪。 火赤炎、叶平仙君用尽最后一丝内力,齐齐摔倒在旁,“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赵冰珏真气鼓荡,身不由己的腾空而起,“砰”地撞在金色葫芦之上,反弹回来,疼的眼前金星乱冒。猛地睁开眼,只觉一股清流自丹田涌起,顺着经脉滔滔流转,周身好像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生平从未有过如此感觉,又惊又喜,忍不住纵声长呼,声破云宵。就在此时,只觉脚下一空,气力不接,“哎呦”一声,摔落在地。 叶平仙君深吸口气,笑道:“小兄弟不懂御气之法,又不会御风口诀,断不可操之过急。” 赵冰珏见叶平仙君和火赤炎脸如金纸,汗如雨下,气息极度微弱。大吃一惊,失声道:“二位前辈,你们没事吧!” 叶平仙君摇了摇头,微笑道:“碍不得事,只是时间紧迫,来不及授你御气之法。不过小兄弟只要记住,心随意转,真气方可绵绵不休。你此刻体内真气之强,远胜他们,但临战经验不足,所以若想获胜,必须出其不意,战决,万不可让他们瞧出破绽。” 赵冰珏连忙点头道:“晚辈谨记,等下晚辈引开他们,各位前辈伺机逃走。” 叶平仙君摆了摆手,哈哈笑道:“不用啦,贫道方才与那魔门的阴九黎长老交战之时,筋脉已尽数被毁,只怕是逃不了啦。”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兀自昏迷不醒的白子云,目露慈爱之色,笑道:“只是小徒还望小兄弟代为照料,等下我与火城主会冲入魔阵,用出玉石俱焚之法,小兄弟可趁机逃走。” 赵冰珏大吃一惊,失声道:“玉石俱焚?”转头看了看叶平仙君,又看了看火赤炎,心中一沉。 火赤炎点了点头,笑道:“赵兄弟不必惊讶,我与仙君心意已决。外面魔门众多,又有三大长老、两大护法,还有那圣姑在侧,强敌环绕,小兄弟初通修行之道,而我等又受了重伤,想要一起逃出,断无可能。” 越泽急道:“城主,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赤莲城该怎么办,朱雀州九十一城的无辜百姓该怎么办?” 火赤炎长叹口气,缓缓从怀中取出那可拇指大小的回影珠,轻轻一弹,一丝灵力注入其中,回影珠白光闪耀,一道光线折射而出,映在半空,渐渐形成一道影像。 越泽正欲再劝,突见空中那影像逐渐清晰,一个须皆白,仙风鹤骨的黄衣老者傲立风中。 赵冰珏颇觉面熟,仔细一想,心中大骇,这不正是那日在玄蛇腹中所遇到的云泽神帝赤望么?又惊又奇,心想赤望帝临终重托,而这珠子又能回影成像,想来必是记录了当时的凶手,于是静下心神,凝目细看。 赤望帝翩然倒退,八卦盘急旋转,碧光炸舞。虚空中九道星芒交织迸涌,忽而化作狰狞猛兽,忽而化作刀枪剑戟,参差间卷扑而来。周围四道人影穿梭交叠,将赤望帝团团围在中央。 越泽大怒,脱口道:“果然是方元敖那老贼,他奶奶的,方老贼欺师灭祖,竟然勾结南荒妖族!” 赵冰珏顺他眼光看去,只见一人身着蓝色长袍,身躯凛凛,胸脯横阔,双眼之中寒芒如星,原来他就是重芜君方元敖。而他身旁那人身材矮小,瘦骨嶙峋,白须飘胸,双手飞弹间,空中那九道星芒阵形大变。赵冰珏吃了一惊,这人竟然双手都是六指,突然想起昨日燕十三所说,青龙州修为最高,深不可测之人不是方元敖,而是六指奚祖,想必就是此人了。 而飘忽在侧的另外两人,头缠方巾,身上衣服五彩斑斓,正是南荒妖族,赵冰珏心念急转,蓦然想起云婼仙子,心乱如麻。 星芒闪耀,凶光大炽,无数虚影接二连三飞飙而出,八卦盘嗡嗡直颤,赤望帝“噗”地喷出一口鲜血,纸鸢般飞抛而起。 赵冰珏心中一紧,虽明知赤望帝已然羽化,仍是忍不住惊心动魄,怒火填膺。 赤望帝周身血迹斑斑,长叹口气,脸上寂寞萧索,似是开口说了什么。但回影珠只可记录影像,却没有声音。方元敖仰天大笑,眼中寒芒更盛,九道星芒凛冽激荡,扶摇直上,陡然间张开血盆大口,从天而降,转瞬间将赤望帝吞没其中。 光影一转,回影珠登时黯淡无光,又落到了火赤炎手中。 (3) 初弑 越泽又惊又怒,气得团团乱转,急道:“城主,既然咱们已然知道真想,只要两日之后的封禅英雄会上,亮出证据,到时自会真相大白,你又何苦……” 火赤炎摇头笑道:“这两****接连受伤,早已属于强弩之末,我与仙君自知势不可违,方才为赵兄弟疏通经脉,如今几近油尽灯枯,无力回天。八一≯>中文≥ ≦况且魔门三张老修为深不可测,即便我完好无损,也断难突出围狙,即使侥幸突围,山下青龙州千军万马,他们不取我人头,又如何会善罢甘休?” 赵冰珏越听越是心惊,适才火前辈和叶平仙君助我化解真气,原来不是让我战胜魔教长老,带着众人突围,而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让我逃出生天。他向来生性单纯善良,这些年又早已见惯世间人情冷暖,他没想到这二人与自己非亲非故,却舍生忘死,脑中混乱,心潮起伏,热泪忍不住夺眶而出,转而热血上涌,哽咽道:“两位前辈,晚辈无能,即便粉身碎骨,也绝不会抛弃你们,自己独活。咱们一起来,也要一起走,你难道忘了和燕大哥他们的约定了么?” 火赤炎摆了摆手,微笑道:“赵兄弟切不可意气用事,赤望帝临终之前遇到了你,而你又如此与众不同,想来都是天意使然。你临危受命,却为了还我清白,数次奋不顾身,这份大义,可比我这临时决定勇敢多啦。我死不足惜,但朱雀州九十一城的黎民百姓却不能因我枉送性命。”说着重又将回影珠抛还给赵冰珏,柔声道:“赵兄弟,如今他们的性命可都落到你的身上了,你可要好好保重啦。” 赵冰珏怔怔的握着回影珠,他向来聪颖,又如何不知道火赤炎的心意?火赤炎定是怕他意气用事,共同赴死,方才又将这重担交与他。赵冰珏回想起日间坐在他身后,与群雄高声谈笑,驰骋沙场的场景。火赤炎淡泊儒雅,和蔼可亲,又多次指点自己,心中早已把他当作长辈家人,此时浓浓的不舍夹杂着感激之情登时一股脑涌向心田,忍不住泪水决堤,朦胧了视线。 火赤炎望着身后的万里群山,笑道:“生死有命,赵兄弟何必伤怀。想我二十多年前就该死在这儿了,没想到却多活了这么久,应该庆幸才是。”他深深的看了一眼俏丽在旁的白衣女子,忽而叹了口气,喃喃道:“二十多年后故地重游,能伴着这青山绿水,长眠于此,想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深吸口气,眼神中的落寞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欣慰、解脱。 越泽眼眶红,他自知城主心意已决,忍不住悲从中来。 就在此时,金色光罩突然剧烈摇晃,裂痕交贯,摇摇欲坠。 越泽面色一紧,这光罩与他气息相连,陡然受此重创,他体内气血翻腾,桑中腥甜狂涌,“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叶平仙君转头望了一眼清莲道姑,强笑道:“清莲师姐,贫道自知当年罪孽深重,但人死业消,你也好自为之。”说完缓缓站起,沉声道:“小兄弟、越长老,等下我与火城主会分头向南北方向突去,吸引注意,玉石俱焚,子云就拜托你们了。” 话音未落,金色光罩“轰”的碎裂,化作点点星芒,随风吹落。空中那巨大葫芦转了一圈,极缩小,重又变成一个酒葫芦大小,缓缓落入越泽手中。 赵冰珏握紧青琅剑,突然耳中一响,只听一人传音道:“赵兄弟,照顾好她。”正是火赤炎,不待他细想,只见火赤炎身形一动,幽香扑面,那白衣女子已被他推到了自己身前,而躺在地上的白子云,也已经到了越泽怀中。 火赤炎踏空而起,十余个古铜色莲花扬手抛出,魔门中人闪躲不及,数人惨呼一声,摔倒在地。 阴九黎扬声笑道:“哪走!”手中折扇轻摇,向北追去。 与之同时,叶平仙君轻念口诀,半把流霞剑碧光曳舞,他低声道:“小兄弟,你们去吧!”说着仗剑疾飞,朝南飞奔而去。 黑袍女子挑起眉尖,脆笑道:“老家伙们不知死活,这是要声东击西,瞒天过海么?我瞧你们谁也走不了。”说话间,仇夷冷笑一声,纵身朝着叶平仙君追去。 赵冰珏看着二人的身影逐渐隐没在茫茫夜色之中,他知道,此次一别,便是永诀,忍不住鼻子酸,心中波涛起伏。 清莲道姑杏眼冷冷,瞧也不瞧赵冰珏几人,提着佛尘冲入魔众之中。 赵冰珏心想看她嘴上尖酸刻薄,倒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不及细想,只听一声桀桀怪笑,圣灵老祖目光阴冷的望着赵冰珏,森然道:“小王八羔子,我倒要看看现在还有谁能救你,咱俩新仇旧恨,今天就一起结了。” 赵冰珏正一腔怒火没处泄,瞧见圣灵老祖阴冷的目光,登时想起密道之中受他牵连的十余个无辜女子,怒火填膺,哈哈大笑道:“圣灵老儿,你赵爷爷一而再再而三的让着你,你却不知好歹,今日无论如何也饶你不得。”说话间,一手挽着白衣女子,一手握紧青琅剑旋身疾斩。 圣灵老祖方才已经探出他虚实,只道这一次也不过是他装腔作势,当下冷笑涔涔,迎着剑影一动不动。可谁知青琅剑碧光摇曳,寒芒炸舞,数道青影卷着狂暴无匹的气浪劈头盖脸的向自己压来。圣灵老祖脸色大变,想要躲避,却见那剑浪疾如闪电,眨眼而至,惊慌失措间下意识双臂交叉,格在胸前。“叮当”脆响,青影摧枯拉朽般斩断他手臂上的双钩,击撞在他胸口。“轰”地一声,圣灵老祖身上血线飞飙,仰面摔出三四丈远。 赵冰珏也吃了一惊,瞧了瞧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的圣灵老祖,又瞅了瞅手中的青琅剑,一时间犹不真切,几乎不相信这一下竟是自己所为! 黑袍女子立在远处,面纱飘舞,妙目中又惊又奇,这小子日间在燕子楼时还手无缚鸡,士别半日,功力为何突飞猛进到如此地步? 其实以圣灵老祖的修为,虽然不及此时的赵冰珏,但也绝不会不敌其一合,但他笃定这小子毫无修为,装神弄鬼,这才毫无防备。等到觉之时,为时已晚。 赵冰珏哈哈狂笑,心中舒畅无以,与火赤炎和叶平仙君的离别之愁稍减,转身瞧见越泽抱着白子云,正与那魔门的烈长老战在一起。那烈长老手中的短刀飘忽不定,出其不意,越泽方才控制葫芦又耗费了不少内力,此时处于下风,被逼的连连后退,身上已有数道刀痕。 赵冰珏意气风,哈哈笑道:“什么狗屁魔门三长老,也不过是吓吓夜哭的小娃子罢了,尤其是那什么烈长老,长的丑陋可怖,半夜出来吓人再好不过啦。”说着仗剑疾行,向着那烈长老背后绕去。 (4) 携美 烈长老名曰烈光志,原乃是青城山一个小修真剑派的掌门,却因修炼走火入魔,方才堕入魔道。≯八≯一中文≯ 原先的他相貌堂堂,气宇不凡,手持青锋剑,荡妖伏魔,在青城山一带颇为出名。后因无意间修行了某种神秘的口诀心法,面貌大变,似人似鬼。性情更是乖张怪癖,诡谲多变。所以他生平最恨别人说他面目丑陋,甚至疑神疑鬼,哪怕无意间听到别人讨论相貌,他也会忍不住情绪失控,无故杀人。 因此,赵冰珏话音刚落,烈光志咯咯怪笑,转过头来,眼中凝寒,森然刺骨。陡然间撇下越泽,双手交叉,短刀之上寒光若隐若现,突然间旋风大作,两丈之外的悬崖中白雾飞掠,顺着这股旋风不住的凝聚环绕。 水雾之上的丝丝凉意沁过脸颊,赵冰珏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突然间浮云迸卷,旋风如银蛇乱舞,呼啸着狂扫而来。凛冽的风浪刮的脸上隐隐作痛,赵冰珏丹田之内热浪滚滚,青琅剑碧光大盛,他纵身跃起,旋剑疾斩。 “轰”的剧颤,狂浪迭涌,碧光透过旋风,“砰”地击在烈光志的黝黑短刀之上,炸射出刺目炫光,照的四周亮如白昼。 赵冰珏右臂酥麻如电,心下大惊,这烈长老貌不惊人,真气竟然如此之强,难怪火前辈也只能堪堪与他打平。 烈光志干瘪的脸上似也有些惊讶,眼前这少年年纪轻轻,内力之强猛,竟然犹在自己之上,若不是他运行的还不纯熟,只怕刚才那一招足可大败自己。心念一转,今日若不解决了他,日后必然是个祸患,当下心意已决,短刀之上寒气凝霜。 赵冰珏见越泽游离在外,忙笑道:“越前辈带着白兄先走,这丑八怪可不是我的对手,等下我割了他的头,再与你回合,免得他半夜出去扮鬼吓人。”其实赵冰珏原非刻薄尖酸之人,只是这烈光志修为深不可测,他有意出言相辱,一来是为了激怒与他,使其乱了分寸,二来正是为了让越泽带着白子云先行逃离。 果不其然,烈光志甫一听到赵冰珏所言,本来转过去的脸登时转了回来,目光怨毒如冰,拳头握的格格作响。 烈光志怒火冲天,纵声大吼,灰色长袍鼓舞飘荡,黝黑短刀倏然变大一圈,空气中气芒跌爆,那阵阵刺骨寒意伴着幽幽月光,扑面袭来。 狂风刮得赵冰珏睁不开眼来,眯着眼,只见寒光之下,烈光志面目狰狞扭曲,犹似厉鬼,心中忍不住怦怦直跳。 烈光志指诀变幻,黝黑短刀虚空漂浮,白蓝光线交相迸凑,银光飞舞。 赵冰珏衣裳被狂风掀的在身后飞卷,身不由己的向后滑了半步。突然间只听越泽大声呼道:“赵兄弟小心!”眼前寒光喷涌,刺眼夺目,耳中如万道闷雷齐齐炸响,逼人气浪刮的他呼吸如窒,胸闷欲爆。忽然间丹田之内热流上涌,赵冰珏神志陡然一清,层层热浪透过右臂,凝入青琅剑,破锋而出。 炫光吞吐,隆隆狂震,空中银青碧蓝气芒惊涛翻涌,光怪6离,呼啸冲天。绚丽耀眼的亮光,照的四周山崖巨石忽明忽暗,妖异如霓。 赵冰珏连退三步,胸口热浪翻腾,心下又惊又骇,他张口喊道:“越泽前辈先走,晚辈收拾了这怪物就去与你会合。” 越泽看了眼赵冰珏,猛一咬牙,遥声道:“赵兄弟多保重!”说罢,抱着白子云向着山下踏空疾行。 黑袍女子格格笑道:“想走?老家伙我倒要瞧瞧你还能逃去哪儿?神门弟子听令,将那老家伙的人头提来见我,小心别伤着那姓白的小子。” 众魔门弟子轰声应诺,身影飞闪,朝着越泽围追而去。 乌云滚滚,月色若隐若现。 赵冰珏虎口剧痛欲裂,深吸口气,突见烈光志咧嘴怪笑,四散崩飞的层层刀浪竟然重新凝结,幻作一把两丈余长的青蓝巨刃。烈光志喉咙咯咯作响,这道巨大的炽光劈开虚空,朝着自己隆隆冲来。空中气芒噼啪爆裂,五彩缤纷,震耳欲聋,赵冰珏张着嘴,在漩涡之下,什么也听不清,看不见。只觉体内的真气被这股巨浪激的越转越快,不受控制,几欲破体而出。赵冰珏冷汗涔涔,突然想起叶平仙君的话,心随意转,真气方可绵绵不息,当下强制自己不看不想,凝神守一。气海之内狂躁的真气终于渐趋平静,赵冰珏微闭着眼,长袍鼓胀成球,身上洇开一团忽明忽暗的光芒,青琅剑隔空横斩,这团气芒聚散离合,不断的变化着形状,迎着巨刃横冲直撞。 “轰”! 惊天动地的巨震之中,碧光怒爆,身上的衣衫被劲力所激,凌空破碎。突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咯咯笑道:“去死吧!” 猛地张开眼,只见烈光志御着黝黑短刀,穿过四散的巨刃,雷霆冲来。 赵冰珏大吃一惊,此时体内气息不稳,他又不懂御气口诀,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凝聚真气。 其实烈光志这一招“剑中破”原是青城山剑派的招式,长剑含在巨型剑浪之中,剑浪破,长剑出,往往出其不意,攻敌不备。虽然后来堕入魔道,改用短刀,但他融会贯通,这一招威力竟犹胜从前。 赵冰珏又惊又骇,心中咯噔剧跳,下意识抬剑格挡,“叮”!短刀卷着磅礴巨力,击撞在他胸口,嗓中腥甜,头昏眼花,身体猛地被掀高几丈,向后飞摔。他甫一转头,登时毛骨悚然,寒毛尽乍,脚下白雾缭绕,竟是万丈深渊。 他急忙撒开那白衣女子,但这股巨力狂猛无比,交贯横扫,那白衣女子衣裳向上鼓舞,随着赵冰珏一齐摔落。 氤氲的水雾瞬间包围而来,凉丝丝的浸润在身上。赵冰珏心念电转,青琅剑猛力向崖壁上插去。但他气力不接,又惊慌失措,只见火星四射,青琅剑竟然插不进去分毫。 崖壁常年潮湿阴暗,青苔横生,滑不留手,而身下深不见底,即便是铜铸铁灌掉下去只怕也会摔成八瓣,又何况是血肉之躯?赵冰珏心中一沉,他歉疚、懊悔、绝望的看了一眼白衣女子,若不是我强意牵她过来,结局会比这更糟么? 他甫一转头,登时目光呆滞,喉咙如堵。 白衣女子的轻纱面巾不知何时已被狂风吹落,朦胧的月光镀在她美艳绝世的容颜上,红唇轻巧,青丝飞舞,美的令人窒息。 赵冰珏心口扑通扑通狂跳,惧意登消,险些忘了呼吸。 突然间只觉后背剧痛,“咔嚓”脆响,赵冰珏这才回过神来,只见崖壁上横长的一颗矮松经不住二人的重量,登时拦腰折断,“哎呦”低呼,二人重又向下坠去。 赵冰珏念头一转,这崖壁虽然光滑无比,但常年潮湿,水量充足,想来藤蔓和横生的松树定然不少,只要瞅准时机,抱紧一个,想必还有生存之机。当下重又握住那女子手腕,凝神细看。 果然,后背又是一痛,猛地撞在一颗松树之上,赵冰珏虽然不懂御气,但体内真气循环流转,自然而然的护在他周身。虽然此时疼的龇牙咧嘴,却并无大碍。 他眼疾手快,回身紧紧抱住松枝,但他们下坠太快,树枝“咔嚓”一声,又断了开来。 如此一连四五次,都是如此,赵冰珏痛的头昏眼花,身上已被树枝割的鲜血淋漓。但好在二人冲势稍缓,突觉身下寒气逼人,轰隆震鸣,不待他细想,“扑通”一声摔入了水潭之中,溅起的水珠飞花碎玉般凌空激射。 赵冰珏又惊又喜,彻骨冰冷的潭水刺激着他浑身的伤口,痛如刀割,但险死还生,喜悦之情早已充斥脑海,哪还顾得了其他?忘情之下,刺骨的潭水登时灌入口鼻,呛得他酸泪直流。 二人浮出水面,孰料波涛翻涌,水流湍急,身不由己的随波逐流。赵冰珏水性虽佳,但浑身酸软无力,又拉着一个人,激流之下,又如何能够控制住身体? 碧波激荡,哗哗作响,赵冰珏如无根浮萍,随着水浪起伏跌宕,忽听“咚”的一声,后脑磕在了水中的一块礁石上,剧痛欲死,张口惊呼,水流登时灌入嘴中。 赵冰珏头昏目胀,紧紧将那白衣女子护在身前,水流绕过山脚下的一块巨石,终于渐转平和。 第十三章 咫尺天涯 (1) 十方 月色昏黄,四处山峦连绵,树浪起伏。≯ 网 而眼前古木参天,浓荫蔽日,林间流萤飞舞,如繁星闪耀。 赵冰珏周身剧痛,随着水浪荡到溪边。软玉温香,咫尺鼻息,那白衣女子横在自己身前。月光之下,只见她头湿漉漉搭在肩头,雪白的裳裙被刮裂数处,露出凝脂般的肌肤,此时浑身浸透,紧紧贴在身上,浑圆饱满的胸脯,被薄纱紧紧缠缚,乳..沟.深深,浮凸玲珑,随着呼吸不断起伏,赵冰珏脑中嗡地一响,血脉贲张,心中顿时突突一阵乱跳。那女子睁开眼,正与他的眼睛撞个正着,赵冰珏面红耳赤,羞窘难言,扭过头,手忙脚乱地支起肘臂,想要翻身爬起。但这一下惊慌失措,右手不偏不倚的按在两团柔软之物上,赵冰珏吓了一跳,急忙松手,羞惭欲死。只觉香风一闪,那女子转身跃起,“啪”的一声脆响,赵冰珏脸上吃了一记重重的耳光,眼前金星乱冒,**疼痛。 赵冰珏张口结舌,尴尬无以,恨不得找一道地缝钻进去。急道:“姑娘,我……在下……不是有意……”突然想起,这女子压根听不见他的话,抬起头,只见她长睫颤动,双眸凝寒,妙目冷冷的瞪着自己,双颊霞涌,玉手护在胸前,转身就走。 凉风拂面,林间树叶簌簌作响,赵冰珏苦笑着摇了摇头,急急追去。 山溪迤逦南流,也不知通往何方,碧光涟漪,水波粼粼。 赵冰珏跟在那女子身后,只见她斜坐在一块巨石之上,轻轻梳理着头,月光镀照着她的侧脸,肌肤光莹如瓷,赵冰珏不敢多看,孤身去林中捡了一堆枯枝树叶,身上的火折早已不知遗落何处,想起之前流浪之时时常钻木取火,看了一眼崖边的巨石,心中一动。抽出青琅剑,内力徐徐注入,猛地斩在巨石之上,火星四射,枯草干叶甫一沾着火星,登时燃烧起来。赵冰珏大喜,连忙将树枝支好。 篝火摇曳,暖洋洋的舒服至极,赵冰珏腹中却不禁咕咕乱叫,这才想起打昨日从燕子楼出来,便什么都没吃过。这半天一直提心吊胆,倒没在意,此时盘腿坐在火堆旁,越想越觉饥肠辘辘,当下重又起身朝着溪边走去。 这捕猎摸鱼自是难他不住,他用石头在溪边围了半个水汪,过不了片刻自然会有鱼游进去,在流水之中,这法子最是好用,他也不知尝试了多少遍。 见设置妥当,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手,笑道:“现下只要静静等待鱼儿乖乖自投罗网啦。” 夜风习习,吹的篝火摇晃不定,赵冰珏抬起头,只见红彤彤的火光映照在白衣女子苍白的双颊上,泛起淡淡嫣红,娇艳难言,忍不住心中又是一跳。心想衣服湿答答的贴在身上这般难受,她又无法开口,孤男寡女诸多不便,于是连忙起身,从火堆中抽出一根火把,一边指着自己的肚子一边笑道:“姑娘,我肚子不舒服,去方便一下。”也不待她回应,便朝着山崖下走去。 白衣女子蹙着眉尖,妙目闪烁不定,看到他的身影走远,这才转过头,轻轻解开衣衫。 赵冰珏遥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又看了一眼昏暗茂密的树林,想起火赤炎的嘱托,摸了摸怀中的回影珠,却不知现在自己身在何处,心中压抑失落,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片古林密密匝匝,停僮葱翠,夜色之下更是分不清东西南北,只好等到明日天亮再说啦,当下深吸口气,重新振奋精神。 无意间一瞥,只见山脚之下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夜色昏暗,看不清深浅,好奇心起,又百无聊赖,举着火把缓缓走去。 山崖下巨石嶙峋,常年雨水冲刷,光滑无比。这洞口又极为隐秘,若不是赵冰珏恰巧走过,极难现。赵冰珏心中一喜,若是能找个山洞凑活一夜,可比在外面雨淋露染强多啦,当下举着火把,小心翼翼的走进洞去,生怕里面住着什么野兽。 山洞黝黑潮湿却不大,没有瞧见山禽猛兽,赵冰珏略略心安。举着火把扫了一圈,心中咯噔一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因为在山洞的最里面竟然盘坐着一具森森白骨。 赵冰珏深吸口气,壮着胆子重又走了进去,只见那白骨头颅下垂,身上的衣衫早已腐烂殆尽,右手中拄着一根黝黑的铁棍,锈迹斑斑,瞧不出是何物。赵冰珏心下惊奇,在这深山老林中竟然有人居住?当下提着嗓子说道:“晚辈无意冒犯,若是打扰了前辈,还望海涵。” 山风呼啸着灌入洞中,吹的火把明灭不定。借着火光,赵冰珏这才看见洞内的墙壁上深深浅浅,密密麻麻刻满了字。这些字有大有小,错乱无序,赵冰珏顺着读了几个,全不通顺,毫无头绪,心中又惊又奇。看了片刻,忽然“咦”了一声,用手轻轻抚摸,这些字凹下寸许,与指痕完全吻合,竟是用手指刻上去的。 赵冰珏大吃一惊,他初窥修行门道,深知此事之难,况且这些崖石坚韧无比,恐怕就连火赤炎、叶平仙君也绝不可能以指断字,不知这位前辈是何高人,竟有如此浑厚的内力。 他绕了一圈,看的眼花缭乱,却完全摸不着头绪。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多半是这前辈无意间乱写的。于是放下火把,恭恭敬敬的跪在那具枯骨之前,说道:“人死之后本该入土为安,晚辈虽不认识前辈,但无意间到了此处,想来也是缘分使然,晚辈这就帮前辈了了心愿。”当下磕了三个头,正欲起身,忽然看见这具白骨的左手垂在地上,指尖所指之处整整齐齐的刻着五六排小字,若不是方才低身磕头,断难看见。 赵冰珏心中惊疑,绕到后面,压着火把凑近细看,只见上面写道:“修炼之路,寂寞孤独。大道三千,宇宙一斛。殇子于寿,彭祖为卒。世间百年,山中一猝。天地并生,万物殊途。不为长生,却可永驻。先人之言,至终方悟。十方大仙,自笑何苦?哈哈,吾道不孤,吾道不孤……”后面参差缭乱,好似被抹去了一大段,而在右下角却突兀扭曲的写着几个数字:“一十一、一十九、二十四、三十六、五十一。”赵冰珏满肚狐疑,喃喃念了几遍,十方大仙是这位前辈的名号吗?不知这数字又是何意,难不成是这位前辈在记录时间? 思索片刻,仍然不知其意,想起叶平仙君所说修炼之道,并不只为了长生,而是身与道合,朝闻道,夕死可矣。映照着地上的字,赵冰珏似有所悟,喃喃道:“这位前辈临死之前大彻大悟,倒也死得其所。”当下取出匕,到洞外面掘了一个坑,小心翼翼的将尸骨收殓,连并那黝黑铁棍一起埋入坑中。又从树林中砍了一块木碑,本想刻上“十方大仙”四字,但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心想前辈临终之前看破生死虚名,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将光滑的木板插在墓前。 孤月朦胧,赵冰珏躬身一拜,心中怅然若失,幽幽叹了口气,转身朝着篝火处走去。 (2) 洛灵 凉风习习,枝影婆娑,赵冰珏远远瞧见那白衣女子侧身斜坐在山石之上,丝飞舞,清丽如画,静静地望着远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八≯一小说网 ≥ ≤忽然心中一动,这个场景如此的熟悉,好似在哪见过。不待他细想,那女子转过身来,妙目定定的望着自己。赵冰珏晒然一笑,兀自走到溪边,见自己堆积的水汪之中果然有几尾一尺来长的鲤鱼正在翻腾跳跃,心中大喜,捋起袖子,捉了两条扔上了岸。溪水潺潺,被他这么一搅,堆积的石头登时被水冲散,余下的鱼儿趁机争相疾窜,转眼便跑了个干净,赵冰珏大觉惋惜,看着岸上活蹦乱跳的两条,聊作安慰。 赵冰珏坐在篝火旁,鼻尖飘来的淡淡幽香,混着烤鱼的焦香,美妙无以,心情为之一畅。待到鲤鱼烤的外皮焦黄,赵冰珏这才收回,伸手捏了一块送入嘴中,鲜嫩可口,虽然没有调料,但此时饥肠辘辘,哪还顾得了其他。又将另外一条递向白衣女子,那女子摇了摇头,赵冰珏嘻嘻一笑,指了指肚子又指了指烤鱼,笑道:“姑娘,不是在下自吹自擂,这烤鱼之术,我认了第二,这天下便没人敢说第一啦。”心想反正她也听不到,吹破了牛皮又有谁知道。 那女子歪着头,终于还是伸出玉手,接过了树枝,轻轻捏了一块放入口中咀嚼。 赵冰珏见她朱唇轻启,梨涡浅浅,模样甚是可爱,不由意动神摇,忍不住洋洋得意,哈哈大笑,将余下的鱼肉吃了个干净。 他本想在山洞中过上一夜,但那洞中潮湿阴暗,密不透风,霉味刺鼻,又有山禽猛兽以此做窝,粪便处处,以这女子的性子想必定不会去,又想起山洞中的十方大仙,终于摇了摇头。 赵冰珏枕臂靠在山石上,仰望上空,云雾飞掠,月色朦胧,不禁魂游天外。一会想到与云婼仙子一骑同行,谈笑风生;一会想到二人被困断谷,相依为命。云婼仙子的一颦一笑、体态浓香犹在眼前,少年多情,虽只相处几日,但云婼仙子似嗔似喜,眉角含笑的模样早已深入脑海,想起她又是温柔又是关心的眼神,心中甜蜜苦涩,思念更胜。忍不住转头望向那白衣女子,篝火摇曳明灭,只见她闭着双眼,长睫下垂,清丽脱俗。心想她比仙子姐姐多了一分清素淡雅,却少了一分活泼真实。 那女子忽然睁开眼来,赵冰珏吓了一跳,急忙别过脸,幽幽道:“姑娘,咱俩萍水相逢,我本想救你离开天苏的魔掌,却不料落得如此境地,心中实在愧疚,虽然我明知你听不见,却还是要说与你听。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明日天亮,咱俩就顺着溪流南下,必然可以出去,若是逃出去,你就自由啦。你姿色绝丽,以天苏的脾性若是现你逃走了,必然会四处寻你,所以你还是找个地方藏起来,别再让那恶贼找到啦。”长叹口气,又道:“仙子姐姐,而你又在哪里?傻小子又要到哪里去寻你呢?”小心抚摸着掌心的指环,终于眼皮越来越沉,伴着远处溪中呱呱蛙鸣,匆匆流萤,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晨光熹微,透过层层云雾,斑驳落下。耳畔鸟鸣不已,赵冰珏陡然惊醒,茫然睁开眼,露珠闪耀,一时之间不知今夕何夕。 看见身旁早已熄灭的火堆,赵冰珏这才回过神来,抬头望去,对面的崖石上空空荡荡,那白衣女子竟然不知所踪。 赵冰珏吃了一惊,难不成被山禽猛兽捉走了?转念一想,登觉可笑,若真有猛兽,自己就在一旁,焉能不知,想必是自己离开了。想至此,赵冰珏心中有一丝失落,走到溪边洗了洗脸,冰冷的溪水浸润脸上,赵冰珏神智一清,心想明日便是九阴山封禅英雄会,我要尽快赶去,否则火前辈的一番苦心岂不是白费了? 当下振奋精神,唤出夫诸,沿着清溪,顺流南下。 流水潺潺,蜿蜒曲折,越走越是崎岖难行,到了后来山溪陡转向下,竟然流入山脚裂缝之中。眼前青峰隐隐,巨石横亘嶙峋,哪还有路可走? 赵冰珏心中焦急,看了一眼身后高耸入云的山峰,又看了看青葱茂密的山林,苦笑着拍了拍夫诸的脖颈,道:“鹿兄,人家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可咱们却无路可走啦。”夫诸鼻息喷吐,摇头晃脑,似在回应,赵冰珏晒然一笑,哈哈道:“既然没路,那咱们就走出一条路来可好?”当下御着夫诸冲入林中。 山林层层密密,遮天蔽日,错枝横生,赵冰珏有几次险些被刮扫在地,当下伏在鹿背,一路疾行。可走了一会茫茫林海,好似永无尽头,空中浓雾缭绕,古木参天,连阳光也见不到,早已迷失了方向。又走了两个时辰,赵冰珏口干舌燥,心越来越沉,若是这般糊里糊涂,晕头转向的乱撞何时才能走出去? 赵冰珏翻身下了鹿背,心中焦急,左右为难,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夫诸蹦蹦跳跳,拱着他的身子,好像要带他去什么地方。赵冰珏心中一喜,摸了摸它的头,笑道:“莫不是鹿兄有何妙计?”当下也不迟疑,顺着方向,摸索前去。 枝叶横生,地上累计了一层厚厚的落叶,走起来高低不平,十分吃力。再加上这半日精疲力尽,赵冰珏几次险些摔倒,倒是夫诸仍是健步如飞,左拐右拐的带着赵冰珏前行。赵冰珏哈哈笑道:“鹿兄,你这般灵活矫健,小弟我可是万万比不上啦。” 夫诸摇头晃脑,比划了一阵,赵冰珏知道它的意思是快要到了。 果然又绕过几棵巨树,便远远的看见一个湖泊。湖泊不大,却十分清澈,波光粼粼。赵冰珏“咦”道:“在这密林之中哪来的湖泊?难不成是鹿兄是嫌我身上汗臭,带我来洗澡么。” 夫诸摇了摇头,朝着湖边跑去,赵冰珏紧步跟上,看见在湖的对面有几棵果树,果树枯瘦,叶子稀疏,却长满了红色果实。这红果比桃子稍小,表面光滑,红彤彤的诱人非常,自己从未见过。赵冰珏奔波了半日,早已饥渴异常,转念一想,现在正值初夏,百花齐放,什么果树会在这个时节结果?而且果实越是鲜艳,果子越是有毒,在这荒山野岭的,要是中了毒岂不糟糕。 夫诸见他迟疑,嘶鸣两声,咬着他的衣角,拽着他走向果树。赵冰珏笑道:“鹿兄是让我摘果子吃么?”夫诸连连点头,赵冰珏心想夫诸乃是南荒灵兽,它既然让我来摘,定然是没问题的,当下便不迟疑,哈哈笑道:“好好,鹿兄你且在这等着,这爬树摘果子的本事你可比不过我啦。”夫诸昂睥睨,满脸不屑,似是不服。 流浪十多年,爬树之事自然难不倒赵冰珏,当下将青琅剑插在地上,几个起落便登上树干。还没爬上,便闻到一阵果香,等到上了树杆,香味更盛,赵冰珏口干舌燥,将烦心之事抛诸脑后。挑一些又大又红的摘了扔下,夫诸在下面一蹦一跳,也是十分欢悦。 赵冰珏跳下树杆,在湖中将果子洗净,扔给了夫诸,夫诸也不客气,张口吞了几个。这果子入口甘甜,果肉虽不细嫩,但极为可口,一口咬下,香味四溢。赵冰珏连连点头,担忧焦虑之情稍减,一人一兽吃了个大饱。 夫诸凑过来,湿漉漉的舌头卷在他脸上,哈出的热气弄得他瘙痒难当,模样极是亲昵,赵冰珏心中一暖,夫诸灵性极高,想来是怕我担心,这才有此一举,扬手拍了拍鹿背,哈哈大笑。经此一轶,一人一兽惺惺相惜,关系显然亲密了不少。 赵冰珏站起身来,遥遥远望,仍是瞧不见尽头,忍不住叹了口气。却见夫诸忽然衔着他的衣角,将他向一旁拖拽。赵冰珏笑道:“难不成鹿兄还没吃饱,让我再去摘些果子么?” 夫诸摇了摇头,将赵冰珏拉入一旁的树丛之中,翘向外看。 赵冰珏疑惑不解,但心知以夫诸的灵智必然大有深意,当下也不多问,静静伏在树丛中,向外张望。 果然过了片刻,只听空中传来“嘱嘱”怪叫,一道黑影铺天盖地般飞来,落在树枝上。 赵冰珏凝目一看,只见这巨鸟浑身赤红,其喙如勾,双翅伸展长达两丈,双目奕奕,正一口一个的吞食那红色果实。这鸟叫声像“朱”字,遂名曰朱鸟,赵冰珏早年在林间倒也见过,只是它太过凶猛巨大,所以每次见着自然要躲得远远的,从没有一次靠的这么近。心下起疑,不知鹿兄让我看这朱鸟作什么? 夫诸龇牙咧嘴,用头朝着朱鸟比划了一阵,又朝着赵冰珏拱了拱。 赵冰珏心中霍然一亮,猛拍了下大腿,大喜道:“鹿兄是让我骑在鸟背,逃出这森林么?” 夫诸连连点头,赵冰珏惊喜欲狂,心想不识此山真面目,只因身在此山中,我在这密林中辨不出方向,若是能伏在鸟背,飞向空中,自然一览无余,那时想要去往何方,不是易如反掌?妙极妙极!越想越是兴奋,哈哈笑道:“鹿兄这般聪明,小弟可万万不及啦。”当下收起夫诸,小心翼翼的向那朱鸟靠近。 这朱鸟凶名遐迩,若是放在以前,他是断然不敢招惹。只是此刻迫不得已,况且自己内力雄厚,不由深吸口气,气沉丹田,只见朱鸟吃了十余个果子,昂头四扫,双目中寒光滔滔。赵冰珏猛一咬牙,内力灌入双腿,拔地而起,这一跃竟然三丈有余,直直撞向朱鸟。 朱鸟吃了一惊,“嘱嘱”尖叫,巨嘴猛张,双爪如钢铁般抓下。“咔嚓”声响,树枝登时被钳成两段。赵冰珏侧身一躲,抓住树杆,借力一跃,猛扑向它背上。朱鸟又惊又怒,桀桀怪叫,振翅雄飞,不住的翻转,试图将背上之人摔下。 但赵冰珏内力流转不绝,双臂之上力达千斤,死死箍住它脖子,任凭它如何闪转,仍是不动如钟。凛冽的狂风刮得脸上隐隐作痛,赵冰珏伏在鸟背腾空而起,直插云霄。 朱鸟折腾一阵,终于气力渐竭,声音也渐转低沉。赵冰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低头望去,树浪起伏,一望无际,耳边狂风呼啸,云雾飞掠,衣衫猎猎鼓舞,赵冰珏素来胆大,此时心中也不禁怦怦直跳,又惊又喜。看着从身旁掠过的野鹤飞鸟,豪气顿生,恨不能纵声长呼 过了片刻,心中渐渐平静,试着控制朱鸟飞行的方向。但朱鸟惊吓之下,肝胆欲裂,哪还会听他指挥? 赵冰珏心想,只要出了密林,以鹿兄的脚程,九阴山半天就可到了,当下便不再勉强,任由它去。 朱鸟双翅拍震,眨眼间便飞出数丈远。赵冰珏自小也听过那些得道高人御剑飞行,日行千里之事,虽然只是传闻,却也艳羡不已,此刻伏在鸟背,鸟瞰群山,大有得道登仙之感,胸中豪情万丈。 过了半个时辰,远处炊烟袅袅,赵冰珏心中大喜,想来人际不远,当下气凝百骸。朱鸟被这股巨力所压,忍不住怪叫着向下坠去。待到离地面七八丈之时,赵冰珏瞅准时机,纵身飞跃。朱鸟只觉身上一轻,拍翅疾飞,腾空而去。 赵冰珏站在地上,见它越飞越远,哈哈笑道:“鸟兄,今天可多谢你啦!” 朱鸟“嘱嘱”惊叫,头也不回,转眼便消失在云雾之中。 赵冰珏莞尔一笑,喜不自禁。转念一想,也不知越泽前辈和白兄现在何处,有没有逃过魔爪。当务之急是去九阴山,若是他们二人逃出去了,定然在在那会合。 当下振奋精神,唤出夫诸,找准方向,向南急驰而去。 九阴山位于青龙州西南,在羭次山南际遥遥相对却无交集。 夫诸四蹄如飞,赵冰珏抬头遥望,烈日当空,青山隐隐,路上却无半个人影。不由有几分惊讶,两侧皆是山,南来北往的商贾旅人若想通行,只有脚下这一条路,为何却一个人也见不到? 又奔行了半个时辰,仍是如此,赵冰珏心中渐渐起疑,不待他细想,突听夫诸脆鸣一声,扬踢顿足,踌躇不前。 赵冰珏大是不解,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路中央横着一匹高大的龙马,昂踢蹄,威风凛凛。不由大吃一惊,正要上前看个究竟,却听一声银铃般的脆笑传来,从龙马的背面缓缓走出一个绝色女子。 碧蓝色的长随风飞舞,身姿妖娆,霞袍曳地,美艳妩媚的俏脸上似笑非笑,媚眼如丝,瞧见赵冰珏时,登时格格娇笑,款款走了过来。 赵冰珏心中咯噔一跳,竟是洛灵仙子! (3) 方寸 烈日当空,骄阳如火。八>一中文> 层层热浪随着初夏的的炎风卷过脸颊,泼辣凛冽。远处林中传来的三两声早蝉嘶鸣,似也被狂风吹散,渐渐稀疏。 洛灵仙子碧丝飞舞,嘴角噙笑,柔声道:“小鬼头,你可算来了,姐姐可在这等你半天啦。” 赵冰珏心中一惊,脑中闪过千万个念头,她怎么会在这?又怎么知道我要经过这儿?突地一想,是了是了,那日仙子姐姐在我身上种上青影虫,隔了百里已然可以寻到我,南荒蛊术千千万,难不成昨日在燕子楼中她也在我身上下了蛊?越想越觉可能,若不然,这羭次山南北纵贯数千里,她如何能够知道我的行踪?念头及此,不由冒出一身冷汗,洛灵仙子与方易一伙,修为深不可测,我若有个闪失,明日九阴山封禅英雄会上不能亮出回影珠还火前辈一个清白,朱雀州九十一城惨遭屠戮,我百死不足,又如何向火前辈交代?心中一沉,见洛灵仙子眼波似水,唇如花开,正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自己。深吸口气,定了定心神,事已至此,只好先见机行事,探探她的口风,再伺机逃走,于是哈哈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仙子姐姐,自打昨日在燕子楼中见了你,我可无时无刻不在念着你呢。可是天地之大,不知去哪儿寻你,我心里好生难过,没想到姐姐与我心灵相通,早已在这候着我啦。” 洛灵仙子格格娇笑,花枝乱颤,啐道:“小鬼头口甜舌滑,倒会讨人欢心,难怪我师妹连宝贝夫诸都送给你啦。” 赵冰珏心中咯噔一跳,师妹?难不成她是云婼仙子的师姐?抬头望去,阳光灼灼,镀在她笑靥如花的双颊上,果然与云婼仙子有着两三分的神似,心中一酸,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猛然想起当前形势,连忙收敛心神,装傻充愣道:“我心里只念着仙子姐姐你,什么师姐师妹,我可不知道啦。” 洛灵仙子“呸”了一声,吃吃笑道:“既然只念着姐姐,为何昨日还与那白衣女子眉来眼去,卿卿我我?我还以为你古道热肠,原来也不过是见异思迁的小色鬼。” 赵冰珏心中怦怦一跳,难不成那白衣女子也被她捉了去么?若不然她为何能够知晓?嘴上却笑道:“似姐姐这等美人,只怕仙女下凡也不及你的万一,什么白衣红衣的可比你差的远啦。” 洛灵仙子格格一笑,百媚横生,柔声道:“既然如此,那快快到姐姐身边来,让姐姐好好瞧瞧。”说着莲步轻移,腰身盈盈,款款走来。 赵冰珏心念电转,后退两步,故作为难道:“姐姐会使魔法,把人冻成冰棍,我心里害怕。” 洛灵仙子美目流盼,格格笑道:“放心好啦,姐姐的魔法只为对付坏人,你待姐姐这么好,姐姐又怎么舍得对你施魔法呢?快快过来吧。”说话间素手招展,一道绿芒如丝带一般卷向赵冰珏。 赵冰珏惊慌失色,“哎呦”一声摔倒在地,恰巧躲了开去。 洛灵仙子吓了一跳,柔声道:“小鬼头,你没事吧。”纤指飞弹,两道气旋穿梭闪舞,将赵冰珏缓缓托起,拉向她面前。 赵冰珏思绪如飞,心中一横,猛地抽出青琅剑,侧身反撩,碧浪激荡,这两股气旋登时被斩断。青光飞舞,疾疾撞向洛灵仙子。 洛灵仙子柳眉微蹙,穿花蝶舞般旋身跃起,吃吃一笑,幽怨道:“小鬼头,枉姐姐如此信任你,你却薄情寡义,这般狠心。”她翩然落地,目光甫一瞟到赵冰珏,登时面色一变,失声道:“青琅剑!” 赵冰珏哈哈一笑,故技重施道:“姐姐既然认得此剑,那再好不过了,青琅剑乃南荒圣物,司丘长老亲手所赠,让晚辈潜入云泽,调查当年青琅仙子失踪一事。事关重大,只有族长、司丘和我知道,没想到姐姐你胆大包天,多次从中阻碍,不知居心何在?” 洛灵仙子蹙起眉尖,妙目闪烁不定,忽然格格一笑道:“臭小子花言巧语,又想诓骗姐姐,司丘长老已经仙逝二十多年,你小小年纪,又怎么会见过他?” 赵冰珏心中一沉,大呼糟糕,他对南荒中人本就知道不多,司丘乃是青琅仙子的父亲,由他所赠最为可信,于是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没想到司丘竟然已然不在人世,这下吹破牛皮,索性死撑到底,信口胡诌道:“司丘长老临终之前重托,姐姐你小小年纪,又怎会知道?肯定是记错啦!” 洛灵仙子掩嘴格格娇笑,呸道:“小鬼头你年纪不大,却诡计多端,一肚子坏水,司丘长老现在好端端呆在赤莲城,又何来临终重托?即便你再舌灿莲花,我倒要瞧瞧你怎么圆回来?” 赵冰珏暗暗叫苦,洛灵仙子心思缜密,倒把自己绕进去了。突地一想,司丘不在南荒,为何在赤莲城?只见洛灵仙子双美如画,吃吃笑道:“只是可怜了我的好师妹,忤逆长老的命令,一而再再而三的坏了咱们的好事,又有意袒护与你,不知悔改,只怕现在早已被废了修为,禁锢回南荒啦。” “你说什么?”赵冰珏浑身一震,虽然烈日炎炎,心中却寒意阵阵,映照天苏所说的话,更是如坠冰窖,想起云婼仙子临别之时的模样,心中登时如被霍然抽空,茫然无措。突然转念一想,玉儿姐姐的父亲风雪里乃是南荒长老之一,又怎会忍心见她这样?定是洛灵仙子故意这么说扰乱我心绪!虽然这般自我安慰,但担忧牵挂之意丝毫未减。万一……万一风雪里没来云泽,那岂不糟糕?越想越是心乱如麻。就在此时,忽觉寒芒一闪,一道凛冽冰冷的气息呼啸着扑面而来,赵冰珏吃了一惊,登时回过神来,只见洛灵仙子嫣然一笑,玉葱般的手指捏诀飞弹,数道冰花破空卷舞,激荡着朝自己撞来。 赵冰珏被这寒气所激,内力自然而然流转全身,握着青琅剑旋空疾斩。 “叮叮”次撞,冰丝断裂飞抛,随风吹散,在阳光之下晶莹夺目。眼前一花,幽香扑鼻,洛灵仙子纵身跃起,突然扯下腰间一个巴掌大小的粉色锦囊丝袋,扬手一抛,丝袋陡然变大,迎风鼓荡,朝着赵冰珏兜头罩来。 赵冰珏本就心绪不宁,又全力劈开冰丝,没想到洛灵仙子意不在此,只觉眼前一黑,想要闪躲已然不及。脚下一空,登时天旋地转。 洛灵仙子格格一笑,素手一收,袋口登时被拉紧,锦囊丝袋重又变作巴掌大小,落到她掌心。 赵冰珏又惊又奇,挥剑乱砍,但这丝袋不知是何材质,软绵绵的竟然丝毫无损,不由心中一沉。透过袋口的细缝向外看去,洛灵仙子轻轻将丝袋挂在腰间,拍手笑道:“小鬼头,这乾坤袋用数百种奇珍宝物混合金蚕丝,由南荒圣手冉嬟真人亲手编织而成,虽只有方寸,却可容纳乾坤,即便是神兵利器也伤它不得,你就别白费力气啦。” 赵冰珏惊怒交加,怒道:“妖女,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设计害我?” 洛灵仙子啐道:“小鬼头,方才还姐姐姐姐叫的这般亲昵,转眼的翻眼不认人啦,姐姐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好,你却把好心当成驴肝肺。” 赵冰珏冷笑道:“把我装在乾坤袋里叫做好心?这等好心不要也罢。” 洛灵仙子吃吃笑道:“小鬼头,你不是朝思暮想要见到你的仙子姐姐么?我这就带你去见她,你说这算不算好心?” 赵冰珏心中突突狂跳,脱口道:“你说什么?” 洛灵仙子格格一笑,也不顾赵冰珏,轻轻跃上龙马背,纵马疾去。 赵冰珏只觉耳际狂风呼啸,身不由己的跌宕起伏,朝外望去,白云舒卷,参差树影不住的朝后合围,转眼已奔出几十丈距离。 (4) 咫尺 龙马健步如飞,脚程极快。 乾坤袋随风飘荡,赵冰珏直若浮萍飞叶,脚下站立不稳,方一爬起,登时又一跤摔倒,头昏眼花。乾坤袋逼仄狭小,赵冰珏胸闷欲爆,忍不住开口喝骂道:“妖女,你偷袭暗算,算什么英雄好汉,放我出来,咱们重新比过。”转念一想,她一个女流之辈,自然算不上英雄好汉,忙又道:“妖女,枉你还自称玉儿姐姐的师姐,姐姐她温婉优雅,而你却狡计多端,只会蛊惑人心,可比她差了十万八千里啦!” 话音未落,忽听耳畔传来一阵悠扬婉转的螺角声,心中惊疑,顺着狭细的袋口循声望去,只见洛灵仙子侧身坐在龙马背上,春葱般的手中托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海螺号角,长睫低垂,红唇微动,正在轻轻吹奏。狂风刮过,她碧蓝色的长随风飞舞,滑过光莹如玉的脸颊,艳似映日荷花。 号角声起初高昂激越,密集的好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转而低婉回旋,又似在吐诉着绵绵心事。赵冰珏被号声吸引,忍不住随着声音游走,听到后来,胸中悲愤如堵,恨不能纵声长呼。 就在此时,号声戛然而止,赵冰珏倏然回过神来,仍不禁一阵意动神摇,见洛灵仙子收起号角,嘴角噙笑,妙目一瞬不瞬的望着远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想起那日云婼仙子吹奏号角时的场景,心中戚戚,忍不住软语央求道:“好姐姐,方才我说的话是有意激怒于你,你别放在心上,只要放我出来,让我去哪,我便去哪,可好?” 可无论他“妖女”“好姐姐”叫了个遍,洛灵仙子仍是不闻不应,赵冰珏口干舌燥,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哼道:“罢了罢了,我倒要瞧瞧你能带我去哪!” 龙马向南急驰,也不停歇,赵冰珏起初提心吊胆,胡思乱想,还会时不时探头瞅瞅。到了后来,群山渐隐,绿水迢迢,也不知到了哪儿,心中反而涌出一丝激动期望,难不成她真的要带我去见玉儿姐姐么? 又行了一个时辰,暮已西沉,晚霞如锦,龙马终于调转方向,向东行去。穿过一道密林,赵冰珏只觉身子一荡,登时被飞抛弹起,吃了一惊,歪头向外看去,不禁汗毛炸立。 四周云雾缭绕,无边无际。龙马每腾身跃起一下,周围氤氲的水雾便荡开一圈。赵冰珏这才看清,两侧深不见底,乃是万丈深渊,而脚下却每隔半丈便竖着一根圆型石柱,石柱高低起伏,无穷无尽,也不知通向何方。抬头望去,前方挺拔入天的陡崖峭壁上,竟然长满了绚彩如霞的七色花朵,在云雾中随风摆荡,清香扑鼻,余霞散绮,犹似仙境。 一浪一浪的幽香拂过面颊,赵冰珏被眼前如画般景象震惊,如痴如醉。突听龙马引颈长嘶,纵身一跳,赵冰珏这才回过神来,眼前一黑,好似进入了一个甬道。过了片刻,眼前豁然开朗,遥遥望去,山崖两侧金碧辉煌的琉璃瓦飞檐翘角,玉栏绕砌,雕甍绣槛,每个檐角都系着一根风铃,微风吹过,出“叮叮”脆响。夕阳之下,红彤彤的明艳壮丽,这些房舍竟然都是建在陡崖峭壁之上! 山崖之间,栈道连天,吊桥纵横交贯,无数人影穿梭来往。赵冰珏心中如惊涛骇浪般翻涌,只见这些人成群结队,行进有序,又惊又奇。 洛灵仙子轻盈地跃下马背,绕过石栏,七拐八折,这才停在一个房间之前,正欲推门,“吱呀”一声,门却突然打开,缓缓从里面走出一个少年男子。那男子甫一见到洛灵仙子登时抱拳笑道:“原来是洛灵仙子,多日不见,仙子可好?”声音温润如玉,赵冰珏循声看去,只见这男子身着白色长袍,眉清目秀,手拿折扇,自然而然流露出一丝儒雅之气。心中惊疑,不知这人是谁? 洛灵仙子格格笑道:“多谢千城公子挂心,我与我师妹有些话儿要说,就不打扰千城公子啦。” 甫一听到“师妹”二字,赵冰珏心中咯噔剧跳,呼吸如窒,难不成真是玉儿姐姐? 那男子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先行告辞。”说完微微行礼,转身离去。 洛灵仙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人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这才转身进屋。 赵冰珏喉咙干,心如擂鼓,又是紧张又是希冀的四处张望,忽听一个轻柔的声音说道:“师姐,连你也要来劝我么?” 赵冰珏脑中“轰”地一响,如遭电击,刹那之间呼吸不得,这声音无数次回荡在耳畔,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遥远,一切宛如梦境。 只听洛灵仙子吃吃笑道:“咱俩情同姐妹,师姐又怎会劝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呢。不过,此次回来,我得到了两个消息,不知师妹听了会作何感想。”说着莲步轻移,缓缓向前走去。赵冰珏焦急欲狂,不住的探头观望,但只见四周沙幔摇曳,烛光如豆,却瞧不见云婼仙子。 云婼仙子淡淡道:“我早已说了,无论生了什么事,都与我无关……”突然一顿,颤声道:“难道是……” 洛灵仙子格格笑道:“不错,正是关于你朝思暮想的那个臭小子的。不过,我的好师妹,你在这儿受尽苦楚,却不知他正与月阳城的玲珑仙子眉来眼去,卿卿我我,不知多逍遥快活呢!说不定,早已把你抛到脑后啦。” 赵冰珏惊怒交迸,忍不住大声呵斥道:“放你奶奶的屁,小妖女,我与那女子清清白白,可……可什么关系都没有!”顿了顿又焦急道:“玉儿姐姐,你可千万别信!我的心里想的念的只有你一个人!” 话音未落,耳中传来一个声若蚊蝇的笑声:“小鬼头,在乾坤袋中,你说的话只有我能听到,你喊破了喉咙,你的仙子姐姐也不知道,还是别费心思啦。” 赵冰珏怒不可遏,不住的开口喝骂,什么“小妖女”“老巫婆”不绝于口,突听洛灵仙子吃吃笑道:“小鬼头,你若乖乖听话,我便让你见见的仙子姐姐,若不然,我转身就走,到时可就后悔莫及啦。” 赵冰珏口中一窒,终于深吸口气,冷哼着闭上了嘴。心想:身在屋檐下,小妖女,别以为我怕了你,等我出去再与你算账。 洛灵仙子吃吃笑道:“这才乖嘛!”说着身子微侧,赵冰珏只觉光影一闪,一股淡淡的幽香随风丝丝缕缕灌入袋中,心中忍不住怦怦直跳,抬头看去,帘幔飞舞,一道绝丽的身影坐在床沿,烛火摇曳,映射在她的脸容上,如雪夜花树,明艳动人。 赵冰珏愣愣的看着她,咫尺相望,却如隔天涯。一瞬间视线朦胧,想要说些什么,却喉咙如堵,他张了张嘴,一句“玉儿姐姐”卡在喉中,化作一声沙哑的呢喃。 第十四章 眩碧成朱 (1) 心意 山风吹袭,烛影摇红。>八一≥中文网 云婼仙子青丝随风飞舞,凌乱如她的思绪,眼中凄然,蓦地摇了摇头,咬唇道:“师姐,我早已说了,我与他……与他再无瓜葛,他与谁在一起,又与我何干?” 丝丝脉脉的幽香灌入袋中,流过鼻尖,赵冰珏心中却霍然抽搐,森冷疼痛。他犹不相信,抬起头来,鬓丝云霞,俏脸如花,酥麻针扎的剧痛随着清香钻入口鼻,随着呼吸,一下一下刺向心口,苦涩痛楚。 洛灵仙子轻笑道:“师妹,这是你的真心话么?若是如此,那第二个消息说不说也没甚关系啦。”说着就欲转身。 “师姐……”云婼仙子微微抬起头,眼中隐隐有一丝担忧,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 洛灵仙子转过身来,叹了口气,柔声道:“师妹,你这又是何苦?”顿了顿又道:“也罢,索性都告诉你,也好断了你的念想。哼!那小子滥充好人,不知天高地厚,英雄救美,与那玲珑仙子一齐坠入万丈深渊,只怕早已粉身碎骨啦。你在这牵肠挂肚,又有何用?” 云婼仙子面色苍白,失声叫道:“你说什么?” 赵冰珏惊怒交迸,喝骂道:“他奶奶的你这小妖女居心叵测,又在胡说八道,老子好端端的在这,你为什么要欺骗与她?” 云婼仙子摇了摇头,眼眶微红,喃喃道:“不可能,傻小子的命比石头都要硬,怎会这般轻易死去!师姐,必定是你为了让我死心,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 洛灵仙子冷笑道:“天下男人俱皆负心薄情,玲珑仙子美若天仙,容貌不在你之下,那小色鬼见异思迁,有什么不可能的?况且此事青龙州围截的追兵大都知晓,你随便捉一个来问问便是。即便你不信我,难道连这个也不信么?”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八卦盘,续道:“这个是我在崖边捡到的,想必你自然识得。” 离魂!赵冰珏吃了一惊,连忙摸向怀中,果然空空荡荡,除了一颗回影珠,再无其他。想来是白天被她所制之时,顺手摸走的。 云婼仙子身子微微一颤,脸色煞白,不住的摇头。想要说话,却双肩颤抖,两行泪水突然顺颊滑落。 赵冰珏心中疼痛如烧,突然现,云婼仙子周身如箍,动弹不得,只有头颈还能转动,想来必是被人封住了穴位,又惊又急。难怪方才她矢口撇清和自己的关系,必然是怕连累于我,越想心中越是苦涩酸楚。忍不住抬头看去,只见她胸脯急剧起伏,满脸泪痕闪烁,玉箸纵横,苍白憔悴的脸容上哪还有昔日的娇俏狡狯之色?晶莹的泪珠顺着双颊扑簌簌滑落,一滴一滴好似针一般一下一下扎在自己的心口,痛的难以呼吸。他多么想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为她轻轻拭去泪痕,温言相抚。 洛灵仙子低声劝道:“师妹,事已至此,你再伤心也于事无补,不如安心做你的圣女,你难道忘了族长和长老们的嘱托了么?到时大事若成,你身为九天圣女,万人瞩目景仰,那时若想报仇易如反掌,岂不胜过你现在坐在这楚楚自艾?” 云婼仙子摇头凄然道:“他若不在,我做这圣女国母又有何意义?” 赵冰珏本来焦躁不安,心乱如麻,甫一听到这一句,登时脑中如惊雷炸响,姐姐待我这般情真意切,我如何能够负她?心中反而逐渐平静了下来,这洛灵仙子故意带我来到此处,又故意言语相欺,到底意欲何为? 洛灵仙子轻笑道:“既然师妹决意不做这圣女,那便是答应了千城公子的婚约喽?千城公子对你痴心一片,这几日又对你无微不至,倒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赵冰珏心中咯噔一跳,千城公子的婚约又是怎么回事? 云婼仙子淡淡望向窗外,眼神中净是浓情蜜意,柔声道:“我的心里已经有人啦,如何还会嫁于旁人?” 洛灵仙子幽幽道:“你只有这两种选择,这个是长老们的决定。” 云婼仙子微笑着摇头不语,洛灵仙子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师妹,你好好想清楚吧,师姐就不打扰了。”说着转身走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赵冰珏呆呆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只听洛灵仙子格格笑道:“小鬼头,你可看够啦?” 赵冰珏胸中压抑的牵绊和愤怒一并爆出来,大声骂道:“妖女,你心如蛇蝎,口口声声说与玉儿姐姐情同姐妹,却暗地里用尽狡计欺骗与她,你于心何忍?” 洛灵仙子冷笑道:“我欺骗她也是为了她好,你不用这般惺惺作态。” 赵冰珏怒极反笑,叱道:“你恶意搬弄是非,颠倒黑白,倒是为别人好?你当你赵爷爷是三岁小儿么?他奶奶的,那老子要是天天欺骗你,你是不是还要烧香跪拜?” 洛灵仙子吃吃笑道:“小鬼头,这么快就将你的玉儿姐姐抛诸脑后,要天天与姐姐在一起了么?” 赵冰珏一时语窒,又听洛灵仙子冷笑道:“臭小子,你明知她乃我族中圣女,你却仍然有意接近于她,你可知她若是因你犯了族规,可要身受万火焚烧之痛,并永世不可踏出尧光山半步?” 赵冰珏张口结舌,登时如被浇了一泼冷水。圣女之名他自然知晓,勿论南荒,即便在云泽也是如此。 云泽三百七十一城,分封四州九郡,九郡之中每个郡便有一名亚圣女,亚圣女必须是冰清玉洁的处子之身。待到钟鼓楼英雄会上神帝登位,便会从九人中推选出圣女,俯览云泽。 圣女身份尊贵,即便天下四君见了也要躬身行礼。故以圣女之名好似图腾一般,不容侵犯。但圣女终其一生都要守身如玉,绝不允许涉及****。 陡然想起南荒的青琅仙子,虽只是亚圣女,却因**于人,坏了族规。南荒视之为奇耻大辱,不惜举全族之力,追杀至东水海族。 越想越觉遍体森寒,突然念头一转,脱口道:“既然如此,你方才为何还要她嫁给那什么狗屁千城公子?岂不是推她入火海?” 洛灵仙子格格笑道:“小鬼头,你年纪不大,醋劲倒不小。你觉得以我师妹的性子,真的会委身嫁给千城西月么?” 赵冰珏想也没想的答道:“自然不会。” 洛灵仙子笑道:“这就是啦。她要么被遣回南荒,做她的圣女,永远不可踏出族中一步,要么就嫁给千城西月,你觉得她会如何选择?” 赵冰珏脑中混沌,猜不出她何意,正不知如何回答,只听洛灵仙子又道:“依我师妹的性子,对我方才说的话定然将信将疑,而她对你又放心不下,所以我猜她为求脱身,必然会假意答应,然后伺机出来寻你。到时她若是知道她的傻小子,命果然比石头还要硬,三番两次自寻死路都没死成,肯定就更不会嫁给千城西月啦。” 赵冰珏脸上一红,心想月阳城的事情她都知道了,疑惑道:“既然你们族中可以将姐姐嫁给那狗屁千城公子,为什么却不能嫁给旁人?” 洛灵仙子格格笑道:“小鬼头,你这般心急么?要想知道原因,你大可去问问那狗屁千城公子,又何必来问我?” 赵冰珏几次被她拆穿心思,尴尬无以,哼道:“绕了半天,对你有何好处?” 洛灵仙子啐道:“我白天都说啦,这般为了你煞费苦心,你却把姐姐的好心当做驴肝肺。” 赵冰珏透过袋口向她看去,只见她媚眼含春,夕阳下最后一丝余晖镀照在她的脸颊上,美艳不可方物,又听她声音温柔,似嗔似怨,忍不住心中一荡。突然转念一想,这妖女心机极深,事情必然没有她说的这么简单。思绪如飞,可左想右想也捋不出一点头绪。 就在此时,吊桥之上火光陡起,一人惊呼道:“来人呐,有刺客!” 赵冰珏吃了一惊,暗忖道:“刺客?不知刺杀谁?”只听洛灵仙子盈盈一笑,沉声道:“终于来了。”顿了顿,朝赵冰珏看了一眼,吃吃道:“小鬼头,你不是爱凑热闹看戏么,姐姐这就带你去看一出精彩的大戏!” 说话间,双足一顿,朝着栈道上翩然掠去。 (2) 奇谋 夜幕渐临,山崖两侧华灯初上,红彤彤的明艳朦胧,映照着山谷中层层翻涌的云雾,炫彩如虹。八>一中文> 陡壁上的七彩繁花,随风起伏,香风灌脑。赵冰珏探头张望,只见洛灵仙子衣袂翻飞,蓝卷舞,双臂一张,身形曼妙地翩翩飞起。 远处脚步声声,喊叫震天,无数明晃晃的火把交相辉映,一道黑色的人影踏在崖壁,如履平地,急向南奔去,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茫茫云雾中。 赵冰珏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影,又惊又奇,不知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藏在这峡谷之中意欲何为? 洛灵仙子乘风滑翔,却不追那黑衣人,轻飘飘的落到山崖上一座高阁之内。高阁斜建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之上,三面悬空,险奇瑰丽。 高阁之内屏风如扇,香案横陈,微风吹入,沙幔飞舞,焚香袅袅。 洛灵仙子顺手拿起香案之上一团青布包裹,缓缓拆开,里面是一块奇形怪状的金色钥匙。洛灵仙子轻轻一笑,将钥匙收入怀中,莲步轻移,绕过屏风。赵冰珏这才看见,屏风后面有一帘轻纱丝帐,山风掀起帐角,露出一个精致的牙床。洛灵仙子撩开纱帐,赵冰珏登时吃了一惊,在牙床之上竟然蜷缩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妙龄少女。 不待他细想,洛灵仙子轻轻一挑,香风扑面,那女子登时被她装入乾坤袋中。赵冰珏闪躲不及,下意识伸手格挡,指尖所触,柔软滑腻,竟是那女子的****,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胸前一沉,顿时与那女子他撞了个满怀。 软玉温香,赵冰珏又骇又急,忙不迭向后移去,但袋中狭小,他一个人都觉沉闷,何况装了两个人。无论他如何挪动,那少女却仍是紧紧贴在他身前。鼻息之间净是淡淡的体香,赵冰珏心中一荡,斜眼看去,那少女青丝缭乱,长睫微颤,俏脸酡红如醉,身上只穿了一件贴身的米黄色亵衣,****半露,年纪虽小,身体却已玲珑有致。不知是由于紧张还是害怕,胸脯急剧起伏,双眼紧闭,呼吸沉重,身子不住的轻轻颤抖,模样楚楚动人。 赵冰珏心中突突狂跳,连忙别过头去,不敢多看。只听洛灵仙子格格笑道:“小色鬼,姐姐怕你在袋中寂寞难耐,特意寻了个如花似玉的小美女赠与你,你说你该如何谢谢姐姐?”说话间,洛灵仙子闪出高阁,朝栈道之上跃去。 那少女听到洛灵仙子的话,登时全身一颤,蜷缩着一动不敢动。赵冰珏这才看清,她双手双脚之上都缠着一根小指粗几近透明的绳子,即便想动也动不了。心中又奇又怒,张口道:“小妖女,你又在刷什么把戏?” 洛灵仙子呸道:“臭小子不识好心,这一路姐姐对你处处照顾,连你的玉儿姐姐也带你见啦,何时骗过你?”顿了顿又格格笑道:“况且这位小姑娘还是冰清玉洁的处子之身,可别便宜了旁人啦。” 赵冰珏羞怒不已,心想这妖女牙尖嘴利,自己是决计说她不过,当下冷哼一声,不去理睬。却见这少女瑟瑟抖,一双澄澈的妙目中满是惊惶之色,连忙低声安慰道:“姑娘别怕,我是绝对不会乘人之危的,你大可放心。” 那少女轻轻点了下头,眼光甫一与赵冰珏相撞,登时双颊飞红,低下头去。两人本就靠的甚近,这一低头更是肌肤想贴,两人双双一震。幽香愈浓,鼻息互闻,那少女又衣不蔽体,赵冰珏惊鸿一瞥,心旌一阵摇荡。不敢多想,连忙转移话题道:“在下赵冰珏,不知姑娘芳名?” 那少女眼睫交叠,脸颊绯红,低着头却不作声。 洛灵仙子格格笑道:“小鬼头,她周身穴道被封,想要说话,需要为她解穴才行。” 赵冰珏初窥修炼一途,对于解穴一事丝毫不知,正要开口询问,突然想起这妖女狡计多端,她的话断然不能相信,正自犹豫,却听洛灵仙子吃吃笑道:“你运气与指,点她的鹰窗穴和天池穴,姐姐保管她会开口说话。”赵冰珏心中一喜,他早年跟过一个落魄郎中流浪两年,对与穴位自是知晓,突然转念一想,这两个穴位俱在胸前,可如何下手? 正自焦急,那少女面红耳赤,忙道:“公子,我……没事……”声音越来越轻,低如蚊吟。 赵冰珏一愣,却听洛灵仙子格格笑道:“哎呦,小鬼头自学成才,姐姐可还没说那两个穴位在什么位置呢,你便帮她解了穴,真叫姐姐刮目相看啦。” 赵冰珏脸上一红,羞怒交加,原来又是这妖女在戏弄自己,正欲出言相讥,只听洛灵仙子又道:“小鬼头,你可要抓紧了,等下进了城,可就没机会啦。” 进城?赵冰珏心中起疑,顺着袋口向外张望,只见繁星璀璨,山崖连天,洛灵仙子站在峭壁之上,俯远望。不远处灯火通明,斑离繁华。不知这又是哪儿?这妖女带我来到这儿要做什么?念头一转,映照着下午见到的山洞栈道,难不成是月阳城?忙又否决了这个念头,以龙马的脚程还奔行了半天,早已远离了羭次山脉,又怎么可能在月阳城? 赵冰珏满肚疑团,洛灵仙子心思缜密,策无遗算,断不可能平白无故带我来此,不知又要搞什么阴谋诡计。低头瞥了一眼那妙龄少女,难不成与她有关?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怕即便现在开口询问,那妖女也断然不会相告,只好压下疑惑,静观其变。 洛灵仙子瞧了片刻,忽然双足一顿,纵身飞跃,顺着山崖斜坡,穿花蝴蝶般向城中飞去。 城池之内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叫卖吆喝之声,不绝于耳。 洛灵仙子不闻不顾,顺着房顶向南疾行。她身着暗色长袍,又奔行极快,一路上倒也没人现。 乾坤袋摇晃不定,赵冰珏与那女子紧身相贴,鼻息之间尽是淡淡的处子幽香,赵冰珏血气方刚,何时与女子这般相处过?不由心猿意马,意动神摇。几次想要收敛心神,思索对策,但脑中混沌,心中反而越来越乱。 又奔行了一炷香,洛灵仙子终于轻盈的跃下房顶。 赵冰珏抬头望去,声音渐稀,四处灯光星星点点,空空荡荡的瞧不见一个人影。洛灵仙子站在一扇巨大的铜门之前,铜门两侧挂着一对红色灯笼,灯火摇曳,随风摆荡。而铜门前面立着两只身高丈许的石鸟,石鸟周身鲜红如火,头颅高昂,双眼睥睨,不怒自威。火光之下,栩栩如生。 洛灵仙子轻轻一笑,飞跃而出,穿过墙头,落入一片花园树林之中。花园之中两人“咦”了一声,不待开口,洛灵仙子指尖飞弹,那二人登时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赵冰珏看得惊奇,胸中烦躁之气稍减,但疑惑却更增,不知洛灵仙子偷偷摸摸到这儿来要做甚么? 洛灵仙子将那二人拖到墙角,又迎面走来几个巡逻哨兵,身子一矮,连忙藏到身旁的树丛中,屏息凝神。 那几个哨兵未觉有他,重又向里走去。 待那几个巡逻守卫走远,洛灵仙子闪身而出,轻盈的穿梭在花木树丛之间。 月色如水,花香扑鼻。院落之中亭台水榭,假山嶙峋。潺潺流水顺着假山逶迤倾泻,叮咚脆响。 洛灵仙子似是轻车熟路,沿着林间小径蜿蜒前行。院内虽然十步一岗,但洛灵仙子好似早已知晓,每次都巧妙的避了开去。 出了花园,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水波粼粼,清风徐徐。 洛灵仙子轻声道:“小鬼头,闭上口鼻。”话音未落,纵身跃入湖中,湖面荡开一圈涟漪,瞬间恢复如常。 (3) 秘计 冰凉的湖水登时顺着袋口灌入,浇了二人一身。≥ 赵冰珏连忙屏气凝神,低头一瞥,那少女浑身湿透,米黄亵衣紧紧贴在身上,嘴唇泛青,不住的瑟瑟抖。 赵冰珏心中不忍,轻轻握住她的手掌,缓缓将内力注入她内力。 那少女浑身一颤,双颊飞红,下意识要抽出玉手,但只觉暖洋洋的气息沿着手臂流转全身,舒服无以,方才知道他并非要占自己便宜,感激的瞄了他一眼,重又低下头去。 洛灵仙子向下潜游,身姿曼妙,彩色长袍随水流舞。湖底平滑异常,过了片刻,一道巨大的黝黑石门横在身前。洛灵仙子从怀中取出那把奇形怪状的金色钥匙,插入锁孔,轻轻扭动,石门轰然打开,露出黑黝黝的入口。洛灵仙子想也不想,拔出钥匙,闪身而入。 石门自动闭合,入口之内台阶直直向上,洛灵仙子拾阶而上,走了十余步,赵冰珏只觉眼前一亮,已经浮出了水面。这才长舒口气,抬头张望。 眼前是一个四方四正的甬洞,高宽各约一丈,墙壁之上斑驳错落的雕刻着各种图案,五彩斑斓。洞顶每隔丈许便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泛着莹莹白光。 洛灵仙子向里疾疾走去,不远处又是一道石门,她重又取出金色钥匙,赵冰珏这才看清,这把钥匙模样奇特,却有三角,想来每个角对应一道石门。 果然,洛灵仙子旋转钥匙,将第二个角插入锁孔,内力徐徐注入,轰隆声响,石门缓缓打开。 赵冰珏匆匆一瞥,只见这石门厚达三尺,寒光隐隐,沉重异常,不知是何材质。 石门之内的甬道显然比外面仍要宽敞许多,但两侧石壁之上炫光6离,各雕刻了一只巨大的赤色翅膀。这翅膀羽毛华美绚烂,鲜红如火,站在甬道之内放眼望去,双翅飞舞,花纹似焰,好似振翅欲飞。 赵冰珏又惊又奇,诧异不已,这壁画巧夺天工,以石壁为翅,以甬道为身,俨然一副神鸟腾空之态,气势磅礴。 甬道的尽头是一个小型石室,四周空空荡荡。洛灵仙子轻轻一笑,站到中央,俯身查看,果然在地上有个凹槽,这道石门竟在脚下。 洛灵仙子扬手一抛,金色钥匙不偏不倚的插入凹槽之中,她旋身疾拧,石室狂震,脚下一空,掉了下去。 那少女吓了一跳,失声惊呼,赵冰珏连忙将她搀住,抬眼看去,却是一个更大的石室,而石室的正中央又是一只巨大的石鸟,不过这只赤色石鸟,比门口的那两只显然更大几分。 洛灵仙子格格笑道:“小丫头,莫要着急,姐姐等下就放你出来。”说着绕步上前,缓缓走到石鸟面前,素手一伸,从石鸟微张的巨喙中取下一个象牙卷轴。 赵冰珏疑窦重重,只见洛灵仙子缓缓打开卷轴,借着微弱的亮光凝目细看,橙黄色的卷轴左侧款款写着:云泽七三四年,赤望帝南下云云,而右侧却是奇异的蛇文怪字,卷轴下方有两道清晰的符文,流光溢彩。赵冰珏一愣,这字正是南荒文字,与青琅剑上的字相仿。赵冰珏皱着眉头,满肚疑团,洛灵仙子深更半夜潜入这里,就是为了偷这个奇怪的卷轴吗?这个卷轴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待他细想,洛灵仙子吃吃一笑,将卷轴收入袖中,柔声道:“小鬼头,与你的好妹子可还有什么临别的话要说么?没有的话姐姐可要放她出来啦。” 赵冰珏吃了一惊,低头看了一眼那少女,见她也是满眼惊惶之色,急道:“小妖女,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洛灵仙子盈盈笑道:“这小丫头可是今晚的女主角,少了她,这场大戏可就看不成啦。不过嘛,你也不用担心,待到好戏收场,我保管你的好妹子完好无损。” 说着轻轻一抖,赵冰珏只觉怀中一空,余香犹在,想要伸手去抓,那少女却已被洛灵仙子挑出了乾坤袋。不由又惊又怒,喝道:“小妖女,你要害死她吗?这儿又冷又湿,若是你说的狗屁好戏十天半个月还不开唱,她岂不是要活活饿死在这儿吗?” 洛灵仙子格格一笑,缓缓将她放到墙角,笑吟吟的勾起她的下巴,啧啧道:“这般水灵可爱,我见犹怜,难怪这小色鬼这么大的火呢。” 那少女又羞又怕,身子轻轻颤抖,想要别过头,却丝毫动弹不得,惶急之下,眼眶一红,泪水扑簌簌滑落。 洛灵仙子松开手,嫣然道:“罢了罢了,姐姐就不捉弄你啦,免得有人看了心疼。”说完格格轻笑,纵身跃起,重又回到了入口之处。拔下钥匙,脚下的石门登时缓缓闭合。 赵冰珏心中疑团重重,几次忍不住想要开口相询,但以这妖女的性子,决计不会相告,只好强自忍耐,苦苦思索。 洛灵仙子原路返回,过了两道石门,又回到了湖中。轻轻浮出水面,满天乌云翻卷,月色若隐若现。 赵冰珏心中涌起一阵浓浓的不祥之感,但想要缕清,却又毫无头绪。 洛灵仙子环视一周,轻盈的朝着不远处的房舍行去。 房舍之内灯火通明,四周却无人把守巡视。洛灵仙子扫了一眼,小心翼翼的跃上二层,轻轻推开一扇房门,闪身而入,又悄悄的关上房门。 房间之内十分简洁,最里面是一张暗红木床,旁边一个精致的书架。洛灵仙子走到书架旁,将最中央的书抽出,伸手一按,“咔嚓”脆响,竟是一个暗格。暗格之中摆放着一方碧蓝色的匣子,洛灵仙子从怀中取出那把金色钥匙,轻轻放入匣子,然后送回暗格。 赵冰珏越看越是惊疑,只见洛灵仙子将书放回,静静倾听片刻,见四周无人,这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夜风吹拂,万籁无声。 这排瓦舍对面正是方才进来时路过的花园,古树参天,幽香沁鼻,赵冰珏心中却殊无惬意之意,反而似这乾坤袋一般,跌宕起伏。 洛灵仙子屏息而行,跃下楼阁,踱了几步,重又推门走进一间屋子,这间房间显然比刚才那间大了许多,正中是一张八角桌,四周椅子齐齐排列。而里间帘幔飘飘,屏风隐隐,好似是间卧室。 赵冰珏思绪如飞,突觉身子一荡,洛灵仙子竟然扯下乾坤袋,搁在眼前,轻声笑道:“小鬼头,姐姐要走啦,你可别想姐姐哦。”赵冰珏一愣,脱口道:“你要去哪?”转念一想,她说要走了,难不成要把自己放在这吗? 洛灵仙子格格笑道:“这个你就不用操心啦,好好歇息吧,精彩的好戏可马上要开始喽。”说着将乾坤袋挂在墙角的烛台之上,掩嘴低笑。 赵冰珏大吃一惊,失声道:“小妖女,你难不成就这样把我像灯笼一样挂在这儿吗?” 洛灵仙子蹙眉轻笑道:“要不然呢?” 赵冰珏忙摆手道:“不好不好,若是来只老鼠把我拖进洞中,岂不糟糕?这袋子这么宝贝,姐姐你怎么舍得?” 洛灵仙子吃吃笑道:“臭小子你诡计多端,老鼠见到你也要逃的远远的,你就放心好啦。” 忽听远处脚步隐隐,洛灵仙子面色一变,低声道:“小鬼头,保重啦。”说话间,轻盈的打开房门,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好姐姐……好姐姐……”赵冰珏一连叫了几声,仍旧无人应答,心知洛灵仙子真的走了,瞧着不远处摇曳的烛光,心中空茫失落。 脚步声越来越近,忽听一人哈哈笑道:“沈大侠义薄云天,沈姑娘冰雪聪明,我等可是打心底敬佩。” 赵冰珏心中咯噔一跳,失声道:“燕大哥!” (4) 阴云 声音越来越近,赵冰珏暗忖道:燕大哥怎么在这?忽地念头一转,脱口道:“赤莲城!这儿是赤莲城!” 是了是了,以龙马的脚程,向南奔行了半日,理应到了朱雀州境地。八一小说网 朱雀州位于云泽最南端,与南荒妖族仅是朝霞山一山相隔。赵冰珏拍了拍脑袋,懊恼道:“我真是笨死啦,朱雀州位南属火,今日所见的那赤色巨鸟,不正是朱雀州的图腾神兽么?” 不待他细想,房门“吱呀”打开,七八个人鱼贯而入。赵冰珏连忙探头张望,只见行在最前面是一中年男子,身材伟岸,肤色古铜,刚毅俊朗的脸上剑眉星目,英气勃勃,凌乱的短披在肩上,唇上蓄胡,显得狂野不拘,举手投足之间不禁生出一股豪放之气。而他的手中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这小女孩六七岁年纪,唇红齿白,梨涡深深,一蹦一跳间,碧绿色短裙轻轻飞舞,露出嫩藕般的小腿。 后面那几人,身着紫色长衫,正是燕十三和丘衍众人。 那小女孩朝着燕十三几人拌了个鬼脸,拉着那中年男子的手嘟嘴道:“爹爹,这几个人好生讨厌,刚刚见到咱们还凶巴巴的板着脸,现在却跟在你的屁股后面溜须拍马,哼,我瞧他们八成也是坏人。”她声音稚嫩,却装作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模样极是可爱。 燕十三几人互视一眼,脸色一红,面露尴尬。 中年男子低声训斥道:“雪儿不得胡闹。”说是训斥,眼神中却满是温柔怜惜之色。顿了顿才笑道:“各位朋友还请不要介意,沈某疏于管教,才造成她这性子。” 燕十三抱拳道:“沈大侠说的哪里话,雪儿姑娘说的是,我等以小人之心度沈大侠君子之腹,待到这边事了,沈大侠如何处置落,燕某悉听尊便。” 中年男子摆了摆手,笑道:“燕兄弟言重了,二十余年前家父的确有意让沈某一争月鹿君之位,所以众位对我心怀敌意,也可以理解。只是天下四君本就有德者居之,火赤炎德才兼备,心怀仁义,由他来当这月鹿君的确比我更加合适。况且沈某性子懒散,受不得约束,习惯了云游四海,逍遥自在,所以一切都是天意,众位朋友不必放在心上。” 赵冰珏素来景仰侠义英雄,听他所言,心想这沈大侠倒是一个谦谦君子,心怀坦荡,心中顿生敬意。 燕十三敬重更甚,抱拳躬身道:“沈大侠光风霁月,反倒是我等愚昧执着了,惭愧惭愧。” 丘衍道:“沈大侠半路将我们拦下,不让我们去九阴山,这是为何?” 中年男子引着众人坐到桌旁,望着众人笑道:“众位真的觉得以方元敖的心机,目的真的是那个什么九阴山封禅英雄会吗?” 众人一愣,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不知他所言何意。 中年男子又道:“如果换做你是方元敖,你下一步会怎么做?” 赵冰珏心中一跳,脑中灵光霍闪,大惊道:“是了,那封禅英雄会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如今火前辈已不在人世,越泽前辈和白兄下落不明,而我又被装入这袋中,根本无人知道真相。如果朱雀州众人一股脑扑到九阴山,则赤莲城为之一空,岂不正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念头一转,难道洛灵仙子将我装入乾坤袋也是他们算计好的?但那妖女把我放在这儿又是为何?难不成仅仅是让我来看戏?赵冰珏脑中千头万绪,混乱一团,明明感觉一条无形的线在牵着,却无论如何也摸索不到线头。 燕十三猛地拍了下桌子,失声道:“方元敖老奸巨猾,他是想趁着咱们赶赴九阴山之际,偷袭赤莲城?” 众人一听登时脸色一变,丘衍道:“赤莲城乃是朱雀州府之城,守军虽多,但若是我等真的带着一批人马去往九阴山,那么守城之人必然减少。而且只要我等一旦离去,城中的兄弟只道即便开战也会在九阴山,断不可能突然蔓延到赤莲城,所以防守必将松懈,那时青龙州的小贼乘虚而入,赤莲城岂不……”越说脸色越是惨白,后怕不已。 燕十三怒道:“不错,如今城主和赵兄弟在月阳城失踪,越泽长老下落不明,而大长老函谷又闭关未出,全城上下只有如芒长老一人主持大局,而九十一城的其他城主朋友,明日都会一道前往九阴山,赤莲城余下的守卫如何是青龙州大军的敌手?” 赵冰珏越听心中那不祥之感越是浓重,阴沉沉的压在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焦急如狂。他周身真气喷薄,鼓鼓激荡,青琅剑碧光曳舞,奋力朝着乾坤袋劈去。袋内层层翻滚激射的气浪震得他头昏眼花,呼吸如窒,但袋子却丝毫无损,赵冰珏又惊又奇又怒,正欲再次凝聚真气,忽然绿光一闪,一只玉葱般小手轻轻挑起乾坤袋。 赵冰珏身子不由自主的一荡,一跤摔倒,抬头望去,却是那小女孩雪儿。赵冰珏大喜,连忙喊道:“小妹妹,快放我出来。” 但那小女孩好似听不见,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的望着乾坤袋,娇俏的小脸上带着欣喜的笑意,似乎对这精致的袋子颇为喜欢。她将乾坤袋放在掌中摸索了一阵,又挂在腰间比划,一时间爱不释手,咯咯脆笑。 赵冰珏被她晃的天旋地转,叫苦连连,怎奈叫之不得,又觉好气又觉好笑。 中年男子似是现了异常,板着脸道:“雪儿,你是不是又在调皮?” 雪儿一听,立即将乾坤袋避在身后,狡黠一笑道:“才没有。”说着一蹦一跳的跑到那男子身前,雪白的小手捏着他的脸,嗔道:“爹爹,你板着脸的样子一点也不凶,可吓不到雪儿,倒把他们吓坏啦。” 中年男子宠溺的拍了拍她的头,苦笑道:“雪儿乖,爹爹还有事与叔叔们商量,你到那边去玩,不许调皮。” 雪儿眼珠滴溜溜转动,眨了眨眼,点头道:“好,不过爹爹也不准来打扰我。”说着抓着乾坤袋,蹦蹦跳跳的朝里面跑去。 众人见这小女孩雪雕玉琢,水灵可爱,都觉喜欢,忍不住哈哈大笑,气氛倒也轻松了几分。 中年男子喝了口茶,皱眉道:“我如果猜的没错,以方元敖的性子,不用等明日,今夜便有一场恶战。” 众人齐齐失声:“什么?今夜?”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轻笑道:“不错,他既已知道你们被我拦下,也自然猜到了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意图,兵贵神,所以他断不会再贻误战机,今夜进攻,最是出其不意,方元敖用兵如神,如何会错过此等良机?只是我尚有一事不解。” 燕十三道:“何事?” 中年男子思索片刻,道:“赤莲城依山而建,易守难攻,若是没有奇招,即便是敌军数倍于我等,一时半会也绝对攻不下来,明日其他九十城的朋友得到消息赶来,他们岂不是自陷险境,得不偿失?” 赵冰珏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在山崖之间见到的数千人影。当时颇觉好奇,不知他们到底是谁,但现在一一想来,这儿既是赤莲城,而那些人又与洛灵仙子一伙,稍一推断,不由大吃一惊,他们必然是青龙州之人,埋伏在山崖之间,而山上又有无数栈道甬洞,若是趁着半夜偷偷压境,赤莲城腹背受敌,岂不糟糕之极?越想越是心急如焚,怎奈自己困在袋中叫不得出不去,空知道真相,却又无法相告,气的团团乱转。眼下只盼这中年男子心思缜密,能猜到此层,抑或是这小女孩福至心灵,打开袋口,放自己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中年男子见到大家的神色担忧,连忙安慰道:“不过大家也不必过于担忧,我临来之时已经传了消息给朝阳阁主和周围众多朋友,相信要不了多时他们就会到来,到时大家聚在一起,也好商量对策。” 众人一听,心中稍宽,纷纷起身行礼道:“还是沈大侠想的周到。”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之声,众人互视一眼,燕十三叫道:“是谁?” 只听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家主刚刚出关,请大家去大堂一聚。” 众人一愣,纷纷大喜,丘衍脱口道:“函谷长老出关了?” 那女子道:“正是,如今大堂已经聚集了好些客人,所以少主这才让奴婢请大家过去。”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脸上惊疑不定,燕十三道:“多谢姑娘,我等这就过去。” 那女子恭声道:“那么奴婢先行告退。” 待那女子走远,丘衍忙道:“已经有客人来了吗,难不成是沈大侠的朋友?” 中年男子眉头微锁,奇道:“即便他们一收到消息就全赶来,也断不可能这么快。”忽然面色一变,喃喃道:“难不成是……”摇了摇头道:“大伙随我一起去瞧瞧,事已至此,咱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燕十三几人点了点头道:“但凭沈大侠吩咐。” 第十五章 浮云悲风 (1) 机锋 天上乌云渐散,月光如水,镀得四周檐瓦银白如雪。 燕十三众人顺着蜿蜒长廊大步前行,心中均想到底是谁抢先一步到了大堂? 雪儿搀着中年男子的手,紧步跟着,左顾右盼,看着院中的似锦繁花,飞舞流萤,大是好奇欢喜,几次忍不住想要在廊中探手去摘。但那中年男子似在想着心事,脚步匆匆,片刻不逗,雪儿只得撇了撇小嘴,表示不满。 赵冰珏坐在乾坤袋中,随着雪儿蹦跳的脚步,左摇右晃,心烦意乱,叫苦不迭。心中暗暗决定终有一日必将那小妖女也塞进袋中,困她十天半个月,教她也尝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庭院之中彩灯招展,景致错落,几人无暇欣赏,匆匆穿过长廊。忽听一男子笑道:“九峰兄别来无恙?” 几人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棵榕树下面站着一个俊逸的少年男子,中年男子沈九峰抱拳笑道:“原来是玄奕公子,当年在婴侯郡一别,已有数载,没想到今日能在此重逢,幸会幸会。” 燕十三众人纷纷抱拳道:“柳兄,久仰久仰!” 赵冰珏喃喃道:“柳玄奕之名好生熟悉,好似在哪听过。”忍不住抬头望去,只见那男子一身银白长衫,面如冠玉,眉若春山,嘴角微扬,带着一丝邪魅之意,手中象牙折扇合在一起,轻轻击在掌心。心中一动,这才想起那日在月阳城中,曾听云婼仙子提过此人。 柳玄奕乃是婴侯郡守柳之光长子,生性风流,但其长相惊艳绝世,比起女人犹要俊逸几分。而且对待女子极是温柔悉心,引得无数怀春少女,趋之若鹜,花名遐迩,和月阳城天苏并称花间二少。 但他对此称呼极是不屑,天苏好色,却只会用一些卑龊手段,强加占有。而他却以攻心为上,遇见漂亮女子必要伺机接近,大献殷勤,体贴关心,柔情蜜语,直至俘获芳心。所以,虽然他流连花丛,处处留情,但名声倒还不错。 沈九峰笑道:“柳公子怎会有闲情逸致,来到这儿?” 燕十三哈哈笑道:“柳兄向来无美不至,不知这城中是哪家姑娘这般荣幸,引的柳兄大驾光临?” 柳玄奕嘿然道:“知我者,燕兄也,只是这等私事,不能明说,不能明说,哈哈,心领神会即可。” 只听一声娇嗔道:“爹爹,这人色迷迷的好生讨厌,咱们不理他好不好?” 众人见雪儿嘟着小嘴,气鼓鼓的别过脸,而柳玄奕满脸尴尬之色,纷纷强忍笑意。 柳玄奕低头看去,只见这小女孩年纪虽轻,却粉妆玉琢,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不由苦笑道:“小妹妹,你可是第一个说我讨厌的女孩子,我心里真是好生难过,备受打击,唉!” 众人再也忍耐不住,哄堂大笑。 就在此时,一队卫兵疾步走来,行在前面那人躬身抱拳道:“众位,家主在厅中已候多时。” 沈九峰还礼道:“烦请带路。” 卫兵领躬身一楫,比了个请的手势,众人跟在身后,沿着石阶,缓缓朝着大厅行去。 院内古树参天,月光斑驳,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众人在守卫的带领之下,穿过前院,遥遥望见大厅之内灯火通明,谈笑风生。卫兵领立在一旁,恭声道:“众位请进。”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浑厚的笑声从里间传来:“贵客临门,函某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这笑声内力雄厚,声音虽不大,却清晰的传进众人耳中。赵冰珏体内内力与之共鸣,气息汤汤流转,心想都说函谷长老修为深不可测,如今一见,果不其然,而且火前辈与他亦师亦友,如今他既出关,即便青龙州之人攻来,咱们也多了几分把握,心下大定。 笑声中,只见一人踱步而出,朗声道:“九峰,我与令尊共事多年,交情不薄,而你小子却云游四海,这么多年也不来探望我这老人家,等下可要罚酒三杯。” 赵冰珏循声看去,只见这人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双目奕奕有神,说笑间豪气纵横。赵冰珏一愣,心想据说函谷长老乃是一个敦厚长者,没想到竟然这般年轻。 沈九峰笑道:“这是自然,求之不得。” 燕十三众人纷纷行礼道:“见过函谷长老。” 函谷摆了摆手,笑道:“柳公子少年成名,真是后生可畏啊。” 柳玄奕哈哈笑道:“我这名声只怕大半都是骂名,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雪儿哼道:“不是大半,而是全部,你这人贼眉鼠眼的,自然只会招人讨厌。” 众人哈哈大笑,柳玄奕摸了摸鼻子苦笑不已,只怪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不知怎么得罪了这个小魔女。 函谷好奇的看了她一眼,笑道:“九峰,这是你的女儿么?” 沈九峰拍了拍她的头,宠爱的笑道:“正是。” 函谷笑道:“时间如箭,日月如霜,一转眼你女儿都这么大啦……”似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住口不语,忽然目光一转,瞟了一眼雪儿腰间的乾坤袋,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诧疑惑。 就在此时,只听厅内一人淡淡道:“函长老,既然又有客人来到,何不引荐一番?我匡常修最是喜欢结交天下朋友。” 沈九峰一愣,匡常修乃玄武州漠北苍冥城城主,不知今日怎么到这儿来了?难不成玄武州已与青龙州结盟,同气连枝? 函谷笑道:“这倒是老夫疏忽了。”说着引着几人朝大厅内走去。 大厅之内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厅内四角立着几个长衫女仆,而殿内左侧站着十余人,俱身着各异,他们面前的一排长桌之旁,端坐着三人。 坐在最里面那人身着青色长袍,闭着双眼,须皆白,衣衫上绘着一副太极图案,瞧见众人进来,只不屑的眯了下眼,好似没看见一般。 而他身旁那人身材瘦削,留着一撇羊角胡,面无表情的看着沈九峰几人,正是方才开口说话的匡常修。 最外侧是一个穿着红色丝裙的绝色女子,皎若秋月,清眸流盼,凌云飞髻之上斜插着一支碧玉簪,红色烟纱裙摇曳在地,更衬的其体态修长浮凸。她瞧见沈九峰几人,精致的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柳玄奕看见这女子,眼睛一亮,谄媚的上前笑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没想到仅仅过了两日,又能偶遇红岚仙子,看来咱俩真是缘分匪浅啊。” 那女子美目流盼,盈盈笑道:“柳公子日夜兼程,一连尾随了两日,想来是累坏啦,快快坐下喝口水,歇息一下。”声音轻柔呢喃,如空谷幽兰。 柳玄奕脸上一红,干笑道:“多谢仙子关心,柳某必将铭记在心。” 燕十三与丘衍几人忽视一眼,纷纷看见对方脸上强忍的笑意。 雪儿见柳玄奕吃瘪,朝他拌了个鬼脸,格格娇笑。沈九峰笑着摇了摇头,牵着雪儿坐到红岚仙子几人对面。 赵冰珏瞥了众人一眼,心下起疑,不知这些人深更半夜来到赤莲城函长老府上要做什么? 柳玄奕讪讪的坐到沈九峰身旁,而燕十三几人则站到了二人身后。 只见坐在最里面那道人,咳嗽一声,闭着眼道:“函谷长老,事已至此,贫道也就不绕弯子了。如今云泽,流言四起,人心惶惶,我等前来,只是想请赤莲城给个解释,让火赤炎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 柳玄奕低声道:“此人是终南山的长门道人,为人谨慎,心机颇深,今日倒也奇怪,为何会打冲锋,亲自来此质问?” 燕十三冷哼道:“这还要问,定是收了别人的好处罢了。” 沈九峰眉头微皱,却没出声。 函谷叹道:“老夫闭关三月,没想到云泽竟然出了这等大事,实在叫人唏嘘。赤望帝德高望重,人人敬仰,而老夫看着火赤炎长大,他心性纯良,断不可能做出这等忤逆之事。” 匡常修冷笑道:“函谷长老,不是我等不信你,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赤望帝在赤莲城失踪,而火赤炎当晚又身受重伤,若不是他埋伏赤望帝,世间又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况且,我听闻最近南荒妖族在汜方城频频抽调兵马,似乎有什么大动作,如今赤望帝不在,咱们群龙无,若想对付他们,只有搬出当年赤望帝与他们所签的封印咒符‘龙牙卷轴’,而这龙牙卷轴一直由函谷长老代为看守,不知现在何处?” 龙牙卷轴?赵冰珏一凛,心中那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 (2) 密匙 殿内灯火摇曳,映照着众人脸庞,或是惊讶,或是迟疑,或是冷笑,不一而足。网 燕十三怒道:“放你奶奶的狗臭屁,老家伙你倒会牵强附会,张冠李戴,赤望帝在赤莲城失踪就与咱们城主有关?这么说你这狗贼若是在城中被狗咬了,还要怪咱们纵狗咬狗了?” 匡常修森然冷笑,对他话好似没听见,仍旧目光灼灼的望着函谷,幽幽道:“如今云泽人心动荡,内忧外患,还请函谷长老示出龙牙卷轴,震慑南荒,也好叫我等安心。” 忽听一人寒声道:“龙牙卷轴乃机密要件,岂是谁想看就能看的?” 赵冰珏循声望去,只见这人头戴纱冠,胡须垂胸,立在函谷身侧,脸上不怒自威,想来应是二长老如芒。 果听长门真人淡淡道:“非也非也,如芒长老,这云泽是大伙的云泽,可并不是单单属于你们朱雀州,卷轴亦是如此。贫道虽然隐居终南山,但耳闻天下之事,心中也是焦急担忧,自知力薄势微,却也不敢装聋作哑,这才毅然出山,希望尽一些绵薄之力。反倒是你们处处推脱,难不成龙牙卷轴早已不在你们手上?” 沈九峰与柳玄奕互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如今青龙州和朱雀州大战在即,若是这些人真的受青龙州收买,在这关头与函谷交难,这倒可以理解,只是为何无故牵出南荒、牵出龙牙卷轴一事? 赵冰珏心中却是雪亮,洛灵仙子偷走的那个黄色卷轴,想来正是这龙牙卷轴,如今卷轴被窃,函谷长老蒙在鼓中,又如何能够拿出? 函谷哈哈笑道:“众位多虑了,当年赤望帝委以重托,老夫不胜惶恐,但好在幸不辱命,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 匡常修冷笑道:“既然如此,取出让我等见上一见,又有何不可?” 不待函谷相答,只听一阵尖细的笑声突然传来:“哈哈,函谷老贼与南荒勾结一气,早已将龙牙卷轴送给了南荒圣女云婼仙子了,你们现在向他索要,他又如何能拿得出来?”笑声飘忽不定,起初还距离颇远,但说道“拿得出来”四字时,却已近在耳边,度之快,内力之雄,令人大吃一惊。 狂风鼓荡,殿内烛火摇曳不定,瞬间熄灭了大半,四周登时陷入漆黑之中。众人大骇,纷纷起身。赵冰珏听到云婼仙子四字之时,心中一紧,不知这些人又在玩什么把戏? 函谷望着门外,张口大笑道:“贵客临门,何必躲躲藏藏,装神弄鬼,快快出来吧!” 笑声如惊雷炸响,赵冰珏只觉耳中一震,登时头昏眼花,血气翻涌。嗤嗤数声,殿内火光四闪,熄灭的烛火瞬时被重新点燃。 匡常修几人面面相觑,惊诧不已,没想到这函谷的内力竟然浑厚如斯。 “好一招‘疾原星火’,函谷长老,多年未见,内力倒是精进不少。”话音未落,大殿门口阴风四起,一道人影似鬼魅一般突然出现。 函谷稍一迟疑,登时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奚祖长老,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赵冰珏一凛,抬头看去,只见那人身材矮小,瘦骨嶙峋,伸手捋须,果有六指,正是在回影珠中曾见过一面的青龙州七大长老之六指奚祖。 在场的赤莲城众人甫一见他,登时面色一变,纷纷将手按在兵器之上,严阵以待。 丘衍冷笑道:“青龙州的狗贼果然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只会血口喷人,先冤枉咱们城主,现在又要冤枉函谷长老。” 众赤莲城中人纷纷怒目切齿,点头附合,不住的张口喝骂。 如芒上前两步,对着众人挥了挥手,冷冷望着奚祖道:“你方才说的话到底是什麽意思?” 奚祖瞥了一眼在场众人,淡淡一笑道:“什么意思这就要好好问问函谷长老了。” 函谷皱眉道:“哦?与老夫有何干系?” 奚祖冷笑一声,咬牙切齿的叱道:“你监守自盗,竟然将龙牙卷轴偷偷摸摸送与南荒圣女,不仅辜负了赤望帝一片苦心,更累的云泽大难临头,其心当诛!你说你与有何干系?” 函谷怒极反笑:“奚长老言之凿凿,不知有什么凭据?老夫若将龙牙卷轴送给南荒,对我又有何好处?” 奚祖哈哈笑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何好处?嘿嘿,当然有好处!因为你本就是南荒族人!” “什么?” 在场众人无不大吃一惊,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脸上惊骇失色。连沈九峰和柳玄奕也是眉头深锁,将信将疑。 赵冰珏瞧着众人神情,心中暗呼糟糕,事情终于还是朝着心中最坏的方向展了。 如芒叱道:“奚祖老儿,我与函长老情同兄弟,你休要含血喷人。” 燕十三几人回过神来,纷纷开口应和,一时间群情激奋,刀光剑影,场面险些大乱。 函谷哈哈狂笑道:“尔等倒真是用心良苦啊。”转头看了一眼如芒、燕十三和沈九峰几人,淡淡道:“不错,我曾经的确是南荒中人。” “啊!” “函谷长老……你……” 众人瞠目结舌,燕十三几人更是满脸焦急惊讶,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函谷苦笑道:“不过五十多年前,族中大乱,家父惨遭诬陷,身死家中,我侥幸逃出,在朝霞山中,被青阳帝所救。青阳帝仁慈,丝毫不计较我的身份,并收我为徒,悉心指导。我那时年幼,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整日想要为父报仇。青阳帝宅心仁厚,明知如此,却不点破,只是将我带在身旁,整整三年,踏遍云泽千山万水。每到一处,他便问我看到了什么?而我总是摇头不语。那一日,来到了昆仑山下,看着皑皑白雪,万里银川,他又问我同样的问题,我不耐的答道:‘破落的雪景,有什么好看的?’ “他却摇了摇头,笑道:‘现在呢?’说话间双袖盈风,真气四射,地上厚厚的积雪被狂风卷起,露出黑色的土地,而在地上却密密麻麻的长满了翠绿色的嫩芽。我后来才知道,这嫩芽名曰迎春草,生在寒冷之地,每到初春时期便会舒芽生长,待到积雪化尽,便是它们迎春之时。我当时大吃一惊,从未见过这个场面,又惊又骇。 “青阳帝笑着跟我说:‘世间美好的事物何其之多,人心向善,放下负担,方能看到美景。’ “后来又带着我游历了一年,他见我逐渐解开心结,放下了仇恨,这才让我来到了赤莲城,辅佐当时的月鹿君沈元洲,正是九峰的父亲。 “我对青阳帝打心底感激,自那时起,我便忘记了我的身份,并自诩云泽之人,从未有过二心。十五年前,赤望帝与南荒族长乌灵签订了这个封印咒符,赤望帝对我极是信任,明知我是南荒中人,却仍然将它交由我镇守。我既是兴奋,又是感激,整日恪守己规,殚精竭力。 “老夫之心,天地可鉴,岂容你污蔑?”他越说声音越是宏亮,真气喷薄,睥睨之间,凛凛生威。 众人只觉耳中轰鸣,纷纷凝心静气,这才好转,心想原来还有这层原因,难怪难怪。沈九峰更是豁然开朗,以前的种种疑惑登时解开。 赵冰珏见他言语豪迈坦荡,敬意更盛,但心中的担忧却丝毫未减,反而更增。 奚祖嘿然道:“函谷老贼,任你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你身为南荒中人,这是事实,你若真想洗刷清白,便将龙牙卷轴交出来,否则说的再多,也是狡辩。” 匡常修几人笑道:“正是!” 如芒怒道:“大哥,既然如此,咱们就将卷轴取出来让他们瞧上一瞧,也好堵住他们的口。” 函谷叹了口气,点头道:“如此也好。”转身道:“纵儿,你去将钥匙取来。” “是,义父!” 赵冰珏这才看清,站在里侧称作纵儿的这个男子,面色苍白,脸上有几分怯懦,若不是方才函谷叫他,只怕殿内几乎没人会留意。 那男子去了片刻,抱着一个碧蓝色的匣子匆匆赶回。 赵冰珏一见这个匣子,登时认出便是当时洛灵仙子在暗格之中找到的那个。 函谷接过匣子,缓缓打开,见那把金色钥匙还在,心中稍安。轻轻取出钥匙,笑道:“龙牙卷轴被老夫藏在密室之内,而密室的三道石门俱由北海寒铁所铸,厚达三尺,若没有钥匙,即便有通天之能也打不开。而普天之下只有这一把钥匙,况且这钥匙共有三角,每个角对应一道石门,即使有人偷了钥匙,如不能准确无误的找准钥匙角,胡乱插入,石门便会立即锁住,七天之后方能再次打开。” 赵冰珏心想原来是这样,可当时洛灵仙子怎能准确无误的打开石门呢?难不成是运气?顿时摇了摇头,以她的性子,若是没有绝对的把握,断不可能那般从容,忽然念头一转,登觉后背凉。 奚祖不耐道:“多说无益,咱们这就去亲眼看看。” 长门道人终于睁开双眼,缓缓站起,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还愣着干什么?” 函谷笑道:“众位请随我来。”说话间大步迈出大殿,朝外面走去。 沈九峰与柳玄奕相视一眼,眼中虽然满是疑惑,却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摇了摇头,紧步跟上。 赵冰珏心急如焚,拳头握的咯咯作响,映照起洛灵仙子的话,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已然猜到了大概,只是眼下被困袋中,无法相告,若是函谷真的带人进入密室,那不是正中了敌人的奸计?忽地心中一沉,还有那密室中的少女又是谁? (3) 剧变 孤月皎皎,繁星满天,三两片浮云随风舒展。八≥一中>文 暖洋洋的晚风吹入袋中,赵冰珏焦急若狂,心事重重,却不禁遍体森寒。 一行二十余人浩浩荡荡,绕过花园,穿过前院,随着函谷向着湖泊行去。 燕十三几人落到最后,柳玄奕皱眉低声道:“沈兄,此事好生蹊跷,我总觉得这些人好似有备而来。” 沈九峰道:“柳老弟何出此言?” 柳玄奕沉声道:“旁人先且不说,这红岚仙子乃九大亚圣女之一,常年居于南阳郡,深居简出,常人想见她一面都难。而两日之前,却有一个黑衣女子进入红岚阁,之后她便急匆匆的赶到了赤莲城。” 燕十三奇道:“柳兄为何会对她的行迹这般了解?” 丘衍笑道:“这还用问?柳兄偷香窃玉,乃花间英侠。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似红岚仙子这等绝色女子,柳兄稍加关注,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柳玄奕干笑道:“哈哈,承蒙丘兄夸奖!不过说来惭愧,我几日前游历至南阳郡,早闻红岚仙子芳名,便上门求见,可一连去了三日,她都闭门不见。想我柳某纵横沙场,向来百折不挠,这点挫折又岂会退却?” 众人心下均想,只怕不是纵横沙场,而是纵横“花”场吧! 柳玄奕续道:“于是那晚我见月朗风清,良辰美景,便壮着胆子闯入了红岚阁。” 雪儿“呸”了一声,格格笑道:“不是壮着胆子,而是舔着脸偷偷摸进去的吧。” 众人哄堂大笑,被这二人一搅,紧张的气氛倒也轻松了不少。 柳玄奕咳嗽道:“雪儿姑娘,大人们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雪儿皱着鼻尖,哼道:“人家才不是小孩子。” 沈九峰无奈的拍了拍她的头,示意柳玄奕继续。 柳玄奕笑道:“红岚阁颇大,假山溪水,古树花丛,我绕了半天也没出去,正自纳闷,却突然看见一个全身黑衣,并蒙着面巾的女子偷偷摸摸的左右张望,行迹极为可疑。” 丘衍奇道:“既是全身黑衣,又蒙着面巾,你怎知她是女子?” 柳玄奕傲然笑道:“以我柳某的经验,若是连男女都分不清,这些年可算是白混啦。” 众人心下莞尔,赵冰珏见他说的有趣,心中焦急稍减,微笑着竖耳倾听。 柳玄奕续道:“那女子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阵,重又向北走去。我心中好奇,便悄悄的跟在她的身后。她似乎对这儿极为熟悉,左折右拐,不一会便绕出了花园,轻轻的跃上了一座阁楼之上。虽相隔甚远,但那阁楼精致典雅,幽香隐隐,我心中一喜,心想这必是红岚仙子的香闺无疑。 “可没过片刻,便听见香阁之内传来一声悦耳的笑声,一个女子遥声道:‘公子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我心中惊讶,没想到这红岚仙子年纪虽轻,修为却是不弱,隔了这么远也能察觉到我。但我柳某身经百战,自然无惧,况且我深夜来此,本就是为了见她,她既相邀,正合我意,于是便笑呵呵的走了出去。 “我轻轻跃上香阁,来到她的房门之前,可没待我敲门,却闻见一股淡淡的清香。我吃了一惊,连忙闭上口鼻,但仍是一阵头晕目眩,竟然是迷香!” 众人惊异道:“迷香?” 柳玄奕点了点头道:“不错,但以我柳某的见识和机警,这些雕虫小技岂会骗得了我?我心想难不成是这红岚仙子见色起意,将我迷晕,然后为所欲为?于是将计就计,假意晕倒,我倒要瞧瞧她们到底要做什么。” 雪儿翻了个白眼,呸道:“不害臊!” 柳玄奕哈哈笑道:“可谁知,我刚一昏倒,房门便被打开,出来的却是那个黑衣女子。我眯眼一瞧,登时吃了一惊,这黑衣女子竟然正是红岚仙子。” 众人面面相觑,俱是满脸疑惑。 柳玄奕道:“红岚仙子将我托起,放到了床上,我心中怦怦乱跳,好生紧张,无意间一瞥,我这才看见床上竟然还有一人。红岚仙子轻轻一笑,放下帘帐,然后瞧瞧退出了房门。 “我满肚疑惑,听见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连忙爬了起来,转身看去,惊的目瞪口呆。身旁那女子,白衣胜雪,美艳不可方物。想我柳某阅女无数,竟从未见过如此绝色,过了半晌心中仍是不争气的狂跳不止。” 赵冰珏心中一动,白衣绝色女子?难道是她?转而摇了摇头,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 柳玄奕苦笑道:“那女子双眼紧闭,呼吸均匀,想来也是中了迷香。我深吸口气,他奶奶的,我柳玄奕乃谦谦君子,岂能乘人之危?于是毅然决然的起身离开,悄悄尾随红岚仙子,一连两日,直到今晚遇见诸位。” 众人看了看柳玄奕惊叹、疑惑、懊悔的眼神,均心想以他的眼光还称赞那女子容貌绝色,那定是倾城之姿了,没想到他风流成性,却仍能控制自己,起初对他的些许偏见,登时烟消云散,心下钦佩不已。 燕十三疑道:“如此说来,这红岚仙子的确十分可疑,包括那匡常修和长门道人,只怕说的话也不尽不实。” 沈九峰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错,他们今夜共同到此,显然是事先约好。而且他们不问月鹿君的消息,反而一心想要龙牙卷轴,只怕别有用心,我心中不安,总觉得龙牙卷轴出了事。” 众人互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中的担忧。 沈九峰道:“大家小心一点,等下若是情况不对,一起见机行事。” 不待众人回应,只听函谷朗声道:“密道就在这湖底,大家跟上。” 赵冰珏探头望去,却见函谷绕着湖边踱了几步,缓缓走到一座洁白的石灯笼之前,伸手重重一拍,轰隆一声,石灯笼登时陷下去半尺来深。就在此时,湖面水浪滚滚,现出一个巨大的漩涡。 众人又惊又奇,纷纷朝着湖中望去。 漩涡越来越大,但湖水却渐渐减少,过了片刻,湖水散尽,竟然露出光滑的湖底。 赵冰珏心想原来还有这重机关,这湖的下面想必是悬空的,只要打开机关,湖水便会顺着裂缝流下去。 函谷瞧也不瞧众人,跃下湖底,打开了第一道石门。 奚祖看了匡常修几人一眼,嘴角勾起一丝浅笑,紧步跟上。 沈九峰牵着雪儿,左右打量了一阵,仍是瞧不出什么蹊跷,只得跟在众人身后,走入密道。 第二道石门方甫打开,函谷登时面色一变,失声道:“糟糕!” 众人一惊,却见他疾步向里奔去,纷纷不解的大步追上,可只跑了几步,登时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沈九峰几人心中一沉,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 血腥味充斥鼻中,赵冰珏心中一凛,难不成那少女出事了?不容他细想,却见函谷突然全身凝固,动也不动,顺他眼光看去,那第三道石门竟然已被打开,地上现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不由大吃一惊,他记得清清楚楚,当初离开之时,洛灵仙子分明合上了机关,现在怎么又被打开了? 函谷脸色凝重,忽然纵身跃下,奚祖、匡常修四人稍一迟疑,紧跟着跳了下去。沈九峰几人脸上的不安之色越来越浓,燕十三突然道:“丘老弟,你带着几个兄弟在这守着,我和沈大侠、柳兄下去瞧瞧。” 丘衍点了点头道:“也好,免得他们耍什么手段。” 沈九峰将雪儿揽在怀中,与柳玄奕双双跳下。 几人方一站稳,赵冰珏登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那赤色石鸟本就猩红似火,可此时却血迹淋漓,触目惊心。那张开的巨喙之中鲜血垂滴,竟然摆着一颗人头。 “啊——”雪儿吓的俏脸惨白,张口大叫,忙不迭埋头躲进沈九峰怀中,沈九峰连忙捂上了她的眼,脸上惊骇交加。 浓浓的血腥味靡荡在这宽敞的石室之内,燕十三双眼瞪大,突然指着那颗人头失声道:“是……是越泽长老!” (4) 黑白 长明灯内烛火明灭,朦胧的镀在众人的脸上,阴晴不一。≧ 沈九峰几人互视一眼,震惊、疑惑、不安种种情绪如阴霾般笼罩心头,森冷的寒意蔓延全身。 赵冰珏怔怔的呆立袋中,几日前还与越泽在月阳城谈笑风生,共同御敌,眨眼便听闻如此噩耗,悲怆空茫之情在心**相迸涌,怅然无措。无意间一瞥,只见奚祖几人嘴角含笑,眼神戏谑,满是幸灾乐祸之态,登时胸腔如堵,汩汩哀痛刹时化作层层怒火,翻涌激爆。忽然一想,越泽前辈已然遭遇不测,那白兄岂不也是凶多吉少? 如芒望着越泽头颅,脸色煞白,满是难以置信之色,颤抖道:“大哥,这……” 函谷立在原地,木无表情,眼神中忽而迷茫,忽而惊疑。 匡常修冷笑道:“函长老,你这又是唱的哪出?” 奚祖淡淡道:“你们朱雀州内事,我等不想参与,只想知道龙牙卷轴到底在何处?” 燕十三双目赤红,握拳怒道:“操.你.奶奶的狗贼,你们眼瞎吗?越泽长老惨死在此,龙牙卷轴不翼而飞,函长老如何知道在哪?” 长门道人不屑的冷笑一声,幽幽道:“龙牙卷轴一直由他保管,他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匡常修道:“不错,况且他也说了,这密室的钥匙只有一把,而且开启的法门也只有他一人知道,事到如今,他还有何话说?” 沈九峰见他们殊无同情之心,反而咄咄相逼,忍不住出口道:“众位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这个关头来找这什么龙牙卷轴,只怕是早已算计好了吧?” 柳玄奕轻摇折扇,笑道:“我也觉得好生奇怪,这龙牙卷轴存在函长老府中十多年,却从未有人提及。今日倒巧,众位天南海北的聚在一起,接二连三的询问龙牙卷轴,而卷轴却恰巧失窃,你们觉得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奚祖冷笑道:“这又何巧?近日南荒秣兵历马,大军压境,大伙自然会想到当年赤望帝之约,这才共赴赤莲城,请出龙牙卷轴,震慑南荒。况且这卷轴从未有人见过,谁知道什么时候失踪的,嘿嘿,只怕十年前就不在了吧!” 燕十三怒道:“放你奶奶的屁,这儿血迹未干,显然是有人刚走不久,盗走卷轴,栽赃嫁祸函谷长老。” 匡常修嘿道:“也有可能是有人故布疑兵,有意扰乱你们视线,你们可要瞧清楚才是。” 柳玄奕笑道:“不错不错,匡城主既然也说‘有可能’,证明也只是猜测,既然都是猜测,你们却为何如此笃定,凶手是函长老呢?” 匡常修哑然,自知失言,心中大悔,却突听红岚仙子惊异道:“你们看,那边还有一人!” 众人一愣,循声望去,果见石室的最里角蜷缩着一个女子,灯光朦胧,瞧不真切。 甫一瞧见那人,赵冰珏登时吃了一惊,他方才已经四处打量了一遍,并未见她,以为她已经被人带走,心中稍安。可谁知她却被转移了位置,刚才又一心记挂越泽之事,所以这才疏忽,未曾看见。 众人缓缓围了过去,赵冰珏焦急的望过去,见她双目微闭,心中一紧,难不成她也遭遇了不测? 柳玄奕俯身观察了一阵,说道:“并无大碍,只是昏了过去。” 赵冰珏这才稍稍宽心,却听红岚仙子蹙着眉尖叫道:“咦?这不是凤栖观的苏青青吗?她怎么在这?” 原来她叫苏青青,赵冰珏心道,果然是名美人也美,只是她与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呢?不容他细想,突见匡常修拍了拍额头,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三十年前,函谷与凤栖观的苏飞烟被传出有一段恋情,怎奈他落花有意,人家流水无情,芳心暗许了旁人,而这苏青青正是苏飞烟的女儿!” 长门道人皱眉道:“原来如此,可是这苏青青不是三个月前便失踪了吗,怎么会在这?”念头一转,脱口道:“函长老口口声声说闭关三月,而这女子正巧失踪了三个月,这倒巧的很。” 匡常修冷笑道:“巧个屁,定是函谷这奸贼当年情场失意,怀恨在心,这才将她女儿掳来,偷偷摸摸藏在此处,欲行一些苟且之事,没想到今日正好被我等撞见。” 燕十三几人大怒,柳玄奕笑道:“在下实在是佩服的紧,二位一唱一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捋的清清楚楚,好似亲眼所见一般,厉害厉害。” 匡常修哼道:“我也只是猜测,但还有比这更合理的解释吗?” 长门道人点头道:“不错,函谷本就非我族人,他这些年隐藏在此,打探情报,为所欲为,也不知做了多少恶事,那龙牙卷轴只怕早就让他传回南荒了,现在却在这惺惺作态,可笑可笑。” 函谷忽然哈哈一笑,脸上说不出的萧索,幽幽道:“你们处心积虑,费尽心思的设计了这么多奸计诬陷老夫,真是煞费苦心啊。” 奚祖森然道:“如今事实就在眼前,难不成你还要狡辩吗?” 柳玄奕笑道:“事实?恕在下眼拙,可丝毫没看出什么事实来。你们串通一气,拙劣不堪的演技在下倒是深有领略。” 奚祖冷冷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偷偷摸摸做了这么多事,岂能瞒得了所有人?”说着眼光一转,望向一旁畏畏缩缩的那个男子纵儿,续道:“这位公子,你乃是函谷义子,对他的事情想必清楚的很,那便由你说说,这些事情到底是不是他所为!”顿了顿又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他即便是你义父,可他毕竟是南荒族人,而你身为云泽男儿,当以天下为重,切不可被他的虚假面目所蒙骗。” 那男子面色一变,哆哆嗦嗦的望了一眼函谷,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义父,请恕孩儿不孝!”说着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痛哭道:“孩儿知道义父待孩儿很好,孩儿也十分敬重义父,但……但义父所说的大业,孩儿断难从命,因为……我生在云泽,长在云泽,孩儿又怎能帮助你们南荒灭我族人?” “什么?” 沈九峰几人大吃一惊,这一变故生太快,几人始料未及,心中一沉,暗呼糟糕。 如芒张口结舌,眼中的惊骇转而化成怒火,叱道:“大哥,没想到真的是你!”颤抖着指了指石鸟嘴中的头颅,颤声道:“那可是和咱们无数次一起出生入死的三弟啊,你竟然下得了手!你……” 匡常修冷笑道:“非我族人,其心必异,这奸贼早已丧心病狂,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函谷脸上忽白忽红,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望着那男子,喃喃道:“好……好……纵儿,你好啊……” 纵儿抹了把眼泪,眼神逐渐坚毅,沉声道:“孩儿生是云泽人,哪怕是死也绝不会做一件对不起云泽之事!” 函谷纵声狂笑,石室陡然巨震,尘土四扬,匡常修几人脸色一变,没想到函谷的内力竟然深厚到如此地步,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函谷笑声渐敛,双目之中精光四射,灼灼的凝视那男子,怆然道:“既然如此,那为父就送你去死!”说话间周身气息鼓荡,内力激涌,离的稍近的长门道人和燕十三登时被狂风逼退数步,大惊失色。 奚祖桀桀笑道:“怎么,这是要杀人灭口吗?”双袖盈风,鼓胀成球,刹那间与函谷击在一起。 青光炸散,层层击撞,石室之内狂风呼卷,沙尘弥漫,吹的人睁不开眼来。 “轰!” 双掌相交,登时形成一道漩涡,青色炫光疾疾旋舞,灼热的气息随着狂暴无匹的巨浪刮在众人脸上,隐隐作痛。 函谷哈哈狂笑,鬓根根竖起,目中电光暴射,不等力气用竭,登时再次力。 奚祖吃了一惊,没想到他竟然不惧两败俱伤,拼着想要玉石俱焚,气势登时一馁,撤手后退。 函谷一把扣住纵儿的喉咙,森然道:“老夫一生清白坦荡,无愧于天,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哈哈,好啊!”笑声说不出的凄凉。 赵冰珏胸闷如堵,心中悲愤难言。在场之人只有他清楚的知道事情的始末,他见函谷光明磊落,却蒙受不白,英雄末路,不免心有戚戚。 函谷双眼赤红,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如芒脸上,如芒被他一瞧,不禁打了个寒战,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函谷森然大笑,纵身一跃,提着纵儿朝上跳去。 奚祖一愣,脱口道:“别让他跑了!”说话间,与匡常修、长门道人、红岚仙子、如芒几人紧步追去。 这一系列的事情生太快,燕十三半晌才回过神来,焦急道:“沈大侠,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九峰稍一迟疑,指了指苏青青,沉声道:“先救醒她,要想洗刷函长老清白,说不定只能依靠她了。” 柳玄奕见她姿色绝美,昏迷之下,眉头微蹙,楚楚动人,身上衣不蔽体,露出凝脂般的肌肤,心中顿生怜惜,连忙脱下衣衫,披在她身上。然后轻轻挤按她人中穴,过了片刻,苏青青全身一震,剧烈咳嗽了一声,众人这才稍稍安心。 苏青青缓缓睁开眼,方一瞧见众人,登时双肩微颤,眼眶泛红,不住的摇头,泪水扑簌簌滑落。 柳玄奕心中不忍,柔声道:“苏姑娘不用害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苏青青蜷缩一团,这才看见身上披着一件衣服,心中稍安,低着头轻声道:“多谢……公子!” 柳玄奕见她温婉柔弱,娇俏动人的模样,不由一阵心猿意马,半晌才道:“苏姑娘,你怎么会在这?” 苏青青缓缓抬起头,甫一撞见众人的目光登时俏脸一红,忽然间面色一变,满脸惊讶欣喜的指了指雪儿腰间,喏喏道:“乾坤袋……赵公子……” 第十六章 阴阳五行 (1) 囹圄 苏青青缓缓抬起头,见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凝望着自己,俏脸一红,无意间一瞥,人丛中的一个小女孩大眼扑闪,玉琢般的小脸上满是好奇之色。≧八一中≯文≯ 腰间一个粉色丝袋随风轻轻摇晃,心中一动,惊讶欣喜的脱口道:“乾坤袋……赵公子……” 沈九峰几人一愣,什么乾坤袋赵公子?顺着她的手指,这才看见雪儿的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锦囊丝袋,自己从未见过。 雪儿后退一步,护着袋子,嘟嘴道:“你要干嘛?这是我的。” 沈九峰满脸疑惑,道:“雪儿,这个袋子你从哪得来的?” 雪儿撇嘴哼道:“方才我在房间里捡的,怎么啦?” 苏青青轻声道:“当时我和……赵公子,正是被那妖女装入袋中,带到了这儿。”想起当时在袋中的情形,忍不住双颊飞红。 雪儿拌了个鬼脸,吃吃笑道:“吹牛皮,不害臊,这么大个人,怎么装进这么小的袋子中?” 乾坤袋之名,在场几人自然听过,柳玄奕笑道:“雪儿姑娘,这袋子可是个宝贝,别看它小,却能塞进去一座山,说不准袋子中真有个人,或者还有什么宝贝玩具呢,何不打开来瞧瞧?” 沈九峰蹲下身笑道:“雪儿听话,把袋子交给爹爹,救了人再还给你好不好?” 雪儿听的稀奇,似乎对“大变活人”也颇感兴趣,眼珠一转,勉为其难的说道:“好吧,本姑娘就信你们一次。”说着探手解下袋子,放到沈九峰掌中。 苏青青满是紧张的看着乾坤袋,喏喏道:“当时那妖女把我放到这儿,然后就带着赵公子离开了,我也不敢确定他是否还在袋中。” 柳玄奕见她长睫微颤,妙目中又是紧张又是期待,楚楚可人,心中没来由的泛起一股酸意,心想不知这赵公子是何许人也,竟使得这小美女如此牵绊,哈哈笑道:“打开一看便知。” 沈九峰扯开袋口,向下倾倒,白影一闪,雪儿捂嘴娇呼,果见一个俊逸少年从袋中滑出,落到地上。 燕十三大吃一惊,失声道:“赵兄弟!” 赵冰珏欣喜若狂,方才在袋中听见他们对话,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急的团团乱转,忍不住张口大喊:“我在里面我在里面!”可怎奈喊的嗓子干,外面的人却丝毫听不见,正自焦急,突觉天旋地转,脚下一空,人登时向下摔去。 被闷在袋中半日,终于重见天日,赵冰珏恨不得翻个跟头,纵声狂呼。此时狂喜之下张口结舌,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苏青青见他样子滑稽,“噗哧”一笑,红着脸道:“赵公子,你没事吧?” 赵冰珏循声看去,只见她正笑靥如花的望着自己,这才回过神来,笑道:“多谢青青姑娘,若不然我可要闷死在里面啦。” 苏青青甫一撞见他的目光,俏脸又是一红,连忙低下头。 燕十三一把揽住赵冰珏,哈哈大笑,喜不自胜。赵冰珏也是大喜,两人曾经患难与共,此番重逢,虽然诸多东西早已物是人非,但感情却犹胜从前,更觉亲热。燕十三依次给赵冰珏介绍沈九峰、柳玄奕和雪儿三人,赵冰珏一一见礼。其实不用他介绍,赵冰珏在袋中早已知道的清清楚楚。 沈九峰笑道:“原来你就是燕兄弟时常提起的那位少年英侠,赤望帝重托、击退玄蛇、又和火炎赤以十几人之力,冲出数万大军的包围,年纪轻轻,经历却是不凡,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赵冰珏连连摆手,尴尬笑道:“沈大侠过奖了,这些可都是燕兄夸大其词,高抬我啦。” 柳玄奕见他面目俊朗,谈笑自如,又谦逊有礼,心中顿生亲近之意,哈哈笑道:“原来赵兄弟生的这般清秀,难怪有人记挂在心,为兄惭愧的紧啊。”说话间有意无意的瞥向一旁的苏青青。 苏青青被她一说,脸上酡红如醉,忙不迭低下头。 赵冰珏虽不知他说的是谁,但见他眼色也猜到了大概,佯装不解,故意笑道:“柳兄谬赞,在下愧不敢当,比起相貌来,这天下可没人敢和你比;比起女人缘么,我可更是不及啦。” 见他二人说的有趣,众人不禁哈哈大笑。只有雪儿眨着大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赵冰珏,好似也觉得这个从袋子里“变”出来的人颇为有趣。 燕十三奇道:“赵兄弟,你为何会在乾坤袋里?” 赵冰珏看了苏青青一眼,苦笑道:“说来话长,不过,函长老可真是被冤枉了。”当下将自己怎么逃出月阳城,又怎么被洛灵仙子装入乾坤袋,又怎么到了赤莲城一一道来,当然云婼仙子一段自然隐去不提。而火赤炎玉石俱焚一事,他犹豫许久,终于还是未说出口,如今赤莲城本就人心惶惶,若是再得知城主不在人世,军心岂不更加动摇? 众人见他数次死里逃生,曲折离奇,大觉惊异,当听到洛灵仙子抛下苏青青,盗走龙牙卷轴之时,燕十三大怒不已,喝道:“又是那妖女,果然是方元敖那老贼设计的奸计!” 沈九峰叹道:“看来他们数月之前便已在筹备,函长老闭关三月,想来也是受人蛊惑。” 燕十三咬牙切齿,恨恨道:“函长老宽厚仁慈,待那纵儿更是如同己出,照顾有加,没想到到头来却被他诬陷,身败名裂,他奶奶的,这个叛徒即便死上一万遍也不解气。” 赵冰珏忽然心中一动,喃喃道:“事情只怕没这么简单。” 柳玄奕道:“赵兄弟此言何意?” 赵冰珏理了理头绪,缓缓道:“函谷长老名声受损,惨遭围攻,谁最受利?” 燕十三脱口道:“自然是方元敖那老贼,他处心积虑,费尽心机的陷害污蔑函长老,不就是想削弱咱们的实力,以助于他攻下赤莲城吗?” 赵冰珏点头道:“不错,一切事情都因他而起,他自然是最大的受益者,但若是抛开他不谈,朱雀州之内又有谁希望函长老不在?” 柳玄奕缓缓踱步,喃喃自语,忽然眼中一亮,扬声道:“是了是了,是二长老如芒!” 燕十三一愣,惊道:“怎能是他?” 沈九峰皱眉道:“朱雀州九十一城,声望最高的便是月鹿君火赤炎、大长老函谷、二长老如芒、朝阳阁主左渊伯、赤焰使还有另外两位城主,如今火赤炎失踪,函谷名声尽毁,而朝阳阁主左渊伯又年事已高,所以若不出意外,下任月鹿君大选,最有希望的自然便是二长老如芒了。” 燕十三心中一沉,回想起方才如芒的表现,果然如他们所说,不由更信了几分,大觉焦急,如今城主、函谷和越泽都已不在,若是如芒再居心叵测,赤莲城岂不毫无生机? 赵冰珏见他神色,自然知他心意,忙安慰道:“燕大哥,你别着急,这些只是我们猜测,到底是不是如此,现在还不能下定论。” 柳玄奕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瞧瞧。” 他话音未落,却突听“轰隆”一响,眼前一暗,头顶的机关石门竟然突然合上。 众人大吃一惊,柳玄奕叫道:“糟糕!” (2) 五行 浓浓的血腥味飘荡在鼻尖,血红色的石鸟立在正中,阴暗的烛光下显得阴森恐怖,雪儿下意识靠向沈九峰。≧≥≧ 柳玄奕纵身而起,如壁虎般伏在石室顶端,探手抚摸,但这机关石门设计的极巧,与四周石壁严丝合缝,竟然连一根针也下不去。心中惊奇,兀不罢休,右掌含力,猛然拍在石门之上,青光蓬然,顿觉一股森寒之力反震而来,冰冷刺骨,室顶石子飞溅,剧烈震动。柳玄奕吃了一惊,翻个跟头,翩然落地。 赵冰珏看的惊讶,没想到这柳公子年纪轻轻,内力却也是不凡。 尘烟散尽,雪儿捏着鼻子叫道:“喂,丑八怪,你做甚么?难不成想把这震塌么?” 柳玄奕摸了摸鼻子,苦笑不已,佯装生气道:“想我柳某人风流倜傥,声名远扬,怎么到你这小丫头嘴里变成了丑八怪?雪儿姑娘,你说这天下间还有谁比我更加英俊么?” 雪儿吐了吐舌头笑道:“自吹自擂,也不害臊!世间比你英俊的人多的是,我爹爹还有这位大哥哥可都比你俊多啦。” 苏青青见雪儿模样天真可爱,忍不住“扑哧”一笑,顺着她纤细的手指望向满脸尴尬的赵冰珏,摇曳的烛光镀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心中竟没来由的一阵乱跳。 柳玄奕被她这么一说,登时哑口无言,看了看无奈摇头的沈九峰,又看了看似笑非笑的赵冰珏,只得长叹口气,走过去勾着燕十三的肩膀黯然道:“燕兄,看来只有咱俩同病相怜啦。” 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沈九峰举头望着室顶,面色凝重,说道:“这石门乃是用北海寒铁,混着五彩砂和铁桦木,在炎炎烈火中锻造而成,坚不可摧,柳老弟还是别枉费力气了。” 赵冰珏皱眉道:“沈大侠,这难道就没有什么破解之法么?” 沈九峰想了片刻方道:“也不是没有,北海寒铁属水、金,五彩砂和铁桦木属土、木,又在烈火中焚烧,所以这石门所用的材料暗含了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属,融汇合一。若想破开石门,唯一的方法便是使用五行真气,循环注入,两两相克,方有打开的可能。” 赵冰珏自小便羡仙慕道,但直到数日前才拥有内力,初窥修炼一途,所以对这五行真气闻所未闻,不解道:“何为五行真气?” 沈九峰“咦”了一声,奇道:“刚才无意间一试,赵兄弟内力雄厚,犹在沈某之上,但为何对修炼之事好似全然不知?” 赵冰珏尴尬笑道:“这可全赖火赤炎和叶平仙君二位前辈的相助。”说着将他二人如何帮助自己疏导内力,又如何借琈玉琉璃珠之力使自己体内真气循环有序之事简单说来,说到最后不由苦笑道:“晚辈空有一身内力,却不懂调用,让沈大侠见笑啦” 沈九峰听到圣物琈玉琉璃珠竟然在他体内,只是稍微有一丝惊讶,转而点了点头,由衷的笑道:“如此说来,赵兄弟倒是因祸得福了。不过修炼一途极为艰辛,切忌三心二意,断断续续。也切不可走一些旁门左道,所谓的魔门中人正是因为误入歧途,靠吸人精血、奸邪双修等妖法来提升修为,却不知其实是饮鸩止渴,到最后终会万劫不复。不过小兄弟内力浑厚,只要循序渐进的修行,日后成就必然不可限量。”顿了顿又道:“所谓的五行真气其实就是指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的修为内力,但每个人能修炼其中的几种却是因人而异,乃是天生的。” 赵冰珏皱眉道:“天生?” 沈九峰点头道:“不错,每个人自娘胎生下来便会天生携带五行属性其中的二至四种,或金木水,或土金火木,不一而足。哪怕是终生不修练,这几种五行属性也会伴随你一生,只是你永远不知道罢了。” 燕十三听的稀奇,笑道:“这么说,体内的五行属性越多,对于修炼就越有益?” 沈九峰笑着摇头道:“恰恰相反,体内的五行属性越多,实则修炼就越困难,因为属性杂乱,或相生或相克,除非悟性凡脱俗,能参悟其中规律,否则大都难以修行五行真气。而只有一种属性之人修练起来反而事半功倍,比如五行使。” 燕十三恍然大悟,拍了拍额头笑道:“原来是因为这样,难怪赤焰使的火属性修为浑厚无匹,连火城主也自叹不如。” 沈九峰笑道:“不错,赤焰使、青木使、寒冰使、白金使、玄黄使,皆是单一五行属性之人,也正因此,他们的某一种五行属性远胜旁人,收放自如,随心所欲。不过,像这种天生单一属性的人少之又少,万中而无一。而其他人若想修练,又参悟不透体内的属性,就只能舍近求远,去修行无属性的真气了。说来惭愧,我苦苦钻研二十年,仍然无法控制体内五行真气的流转,所以要想凭借我等之力打开这寒铁巨门,殊无可能。” 赵冰珏心中一动,奇道:“照沈大侠这么说来,那体内若是天生携带五种五行真气,岂不糟糕至极?” 沈九峰一愣,不待开口,却见柳玄奕缓缓走了过来,笑道:“赵兄弟,这个问题我来回答你。从古至今,天生拥有五行属性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第一神帝宿曜真神。他天生五德之体,参破阴阳,跳出五行,修为臻至化境,大乘登仙,你觉得这是糟糕么?” 沈九峰点头道:“不错,宿曜真神旷古绝今,无论是云泽,抑或是南蛮、北疆、东水、西番,都绝无仅有。” 赵冰珏越听心中越沉,这么说来,绝不可能从里面将石门打开,那大家岂不是都要困死在这儿?他素来机智多谋,此刻却也束手无策,无计可施。 几人互视一眼,都瞧见对方脸上的焦急之色。 柳玄奕突然惊道:“苏姑娘,你……没事吧?” 众人一愣,纷纷转头看去,只见苏青青脸色煞白,无力的靠在墙角,呼吸微弱。 赵冰珏吃了一惊,连忙俯身查看,触手冰冷,这才想起她手脚之上俱被绳索捆住,这么久气血不通,又长期处在寒冷之处,即便是内力浑厚之人也熬不住,何况是个柔弱的姑娘? 沈九峰道:“她身上缠的乃是捆龙索,据说是南荒伪龙龙筋所织,是一件极为特殊的法宝,自由伸缩,可大可小,若想打开,只有催动口诀,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赵冰珏大感焦急,心想那妖女现在不知在何处,除了她还有谁能知道口诀?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道:“这倒也未必吧!” 众人大惊,忙不迭抬头张望。与之同时,眼前一亮,头顶的石门轰然打开,隐隐见两个人探头张望。 (3) 童子 沈九峰甫一见到这二人,登时抱拳笑道:“原来是司空兄和丁兄,我昨日才去书函,没想到今日你们便到了。≥八≯一小说网 ≦” 那二人哈哈一笑,纵身跃下,其中一人笑道:“沈兄相邀,我等岂敢怠慢?” 赵冰珏这才看清,方才说话这人身材高挑,身着青色道袍,脸面白皙,一撇八字胡,倒有种仙风鹤骨之感,而他身后那人脸色蜡黄,微微驼背,三角眼咕噜噜乱转,面目有几分猥琐。 柳玄奕怕赵冰珏不解,低声解释道:“身穿道袍这人人称巧舌如簧司空满,后面这位乃是妙手空空丁自明,身赋奇门异术。” 赵冰珏心下明了,他早年随落魄郎中流浪几年,对江湖中这些奇门术士自然是有所耳闻。巧舌如簧多半是指一些江湖骗子,能言善道,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忽悠他人之人。而妙手空空更不用说,那便是盗贼了。心想沈大侠性子豪爽,喜结朋友,又云游多年,结识三教九流之人自不为怪。 沈九峰见柳玄奕对赵冰珏窃窃私语,哈哈笑道:“司空兄和丁兄乃沈某朋友,他二人名头虽不太好听,但却是盗亦有道,沈某深感佩服。” 赵冰珏知是沈九峰害怕大伙对他们存有偏见,方才故意这么说,联系起这几日遭遇,心想自诩正人君子的衣冠禽兽何其之多,这二人坦然相对,不欺不瞒,倒是光明磊落多了。况且以沈九峰的脾性,若真是心胸狭隘、作恶多端之人,他又岂会视他们做朋友?当下抱拳笑道:“晚辈赵冰珏见过二位前辈,久仰二位前辈大名。” 司空满二人又岂会不知沈九峰心意,心中感激之余,见这少年表情坦荡,乃是自真心,大觉快慰,哈哈笑道:“赵兄弟少年英侠,真是年轻有为啊。” 雪儿不耐的撇了撇嘴,哼道:“你们这般一唱一和,互相吹捧,酸也酸死啦。” 众人莞尔一笑,沈九峰笑道:“丁兄手艺精妙,连这寒铁石门的机关也难不倒你,佩服佩服。” 丁自明摆了摆手,嘿然道:“沈兄抬举我了,这机关设计绝妙,鬼斧神工,只怕给我三个月也不一定能够解开,更别说这片刻之间了。” 他声音尖细,正是方才在室顶说话之人,赵冰珏奇道:“那你是如何打开机关的?” 丁自明从怀中取出一把金色钥匙,笑道:“虽然打不开这机关,但偷偷摸来钥匙岂不是易如反掌?” 众人恍然大悟,司空满皱眉道:“不过说来也奇怪,咱俩刚一进城,便有人托一个五六岁的孩童递给了我们一张布条,我们正是看了布条,才知道众位被困在此。”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方巾,果见上面工整的写着十二个字:莲心湖,密室中。金钥匙,函纵儿。 丁自明点头道:“不错,起初咱俩颇为好奇,昨日接到沈兄传书,见字里行间极为仓促,心中早已起疑,猜测赤莲城必是出了大事。谁知刚刚进城,便收到这么奇怪的布条,我俩以为其中有诈,便偷偷摸摸的潜入了函府。可谁知偌大的府内竟然安静异常,瞧不见一个人影。我俩又惊又奇,悄悄摸到了大殿旁边,大殿内灯火通明,却只孤零零的站着一个病怏怏的少年男子。我俩商议一番,装作函谷故友,上门拜访,那男子见到咱们却不惊不讶,并让人给咱们奉茶。后来经过攀谈方知他叫纵儿,乃是函谷义子,他说函谷勾结南荒,蓄谋造反,早已被扣押,并让我二人离开。我俩互视一眼,装作害怕的样子,起身要走,到了门口,我假意被绊倒,‘哎呦’一声扑到这纵儿身上,果然顺手摸到了这把金钥匙,可我心里却吃了一惊,因为这个‘纵儿’竟是个女子假扮的!” 众人大觉惊奇,燕十三奇道:“你怎知他是女子假扮的?” 丁自明嘿嘿笑道:“我丁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虽然对易容之事知之不多,但鼻子倒是灵的很,我只消伸鼻子一闻,便知这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是穷是富,那女子扮的虽像,但身上的味道可终究掩盖不了。” 赵冰珏看了柳玄奕一样,心想这本事倒和柳公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丁自明续道:“我俩偷了钥匙,左右为难,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决定冒险一试。不过这机关石门着实了得,若不是司空兄提示,只怕大伙可要在这里面再呆七天啦。我研究半天,凭借多年经验,这才找准钥匙,打开锁孔,没想到沈兄真的被困于此,奇哉怪哉!” 沈九峰皱眉道:“不知是谁相助咱们,托人给了二位提示,又是谁假扮纵儿?她意欲何为?函长老现在何处?” 众人面面相觑,均是猜不出其中因由。 柳玄奕忽然道:“对了,丁兄,你方才说有法子解开捆龙索,到底是什么办法?”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苏青青。 苏青青脸色雪白,妙目中也有一丝期待。 丁自明别有深意的嘿嘿一笑,咂舌道:“法子嘛,倒是有一个,不过是否奏效,我也不敢下定论,而且这法子颇为奇特,嘿嘿……” 柳玄奕见他欲言又止,急道:“什么法子,丁兄快快说来!” 丁自明打趣道:“柳老弟果然是怜香惜玉,不过嘛,这法子你可用不了。因为这捆龙索不怕水不怕火,却只怕童子尿。柳老弟,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柳玄奕一愣,瞧着众人的眼光尴尬大笑道:“咳咳,这……柳某的确无能为力,但咱们中却有一人可以胜任。” 众人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纷纷转头望向赵冰珏。 苏青青本来煞白的脸上更是羞如霞染,红至耳根,连看也不敢看赵冰珏一眼,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迎着众人的目光,赵冰珏张口结舌,手足无措,连连咳嗽道:“大伙倒是信得过我。” 众人哈哈大笑。 ******** 柳玄奕背着苏青青,一行八人方一走出莲心湖,却见不远处红光满天,烈焰冲天。 燕十三失声道:“是函府正殿!” 沈九峰几人心中一沉,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 赵冰珏眉头深锁,抬头望去,满天乌云翻卷,狂风吹的四周古树呼啸如浪,山雨欲来,赤莲城又不知要遭受什么样的灾难! (4) 末路 夜色昏暗,黑云倾动,浓浓的阴霾翻滚密布,压抑的众人喘不过气来。 忽听府外街道之上蹄声杂沓,杀声震天,刀剑乒乓相击,不绝于耳,喝骂伴随着尖叫,乱作一团。 燕十三失声道:“青龙州的狗贼杀进城了!” 众人心中陡然下沉,互视一眼,匆匆寻路绕出函府。 街道之上火光四起,无数骑兵横冲直撞,穿梭不绝。见到可疑之人便围堵上前,若是有人反抗,则刀剑相加。本来车水马龙的喧嚣闹市,竟然片刻之间繁华落尽,一片狼藉。 赵冰珏凝目细看,却见这些骑兵身著紫色铠甲,胸口俱皆绣着一团火红色莲花,竟然是赤莲城之人。 燕十三目瞪口呆,连连摇头道:“这决计不可能,定是青龙州的狗贼假扮的。”话音未落,忽然脸色一变,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脱口道:“史统领!” 不远处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目光森冷,正自巡视,忽然听到叫声,登时循声望来。甫一见到燕十三几人,面露惊讶,稍作迟疑,调转马头,一行数十人缓缓走来。 史统领勒住缰绳,打量了众人一眼,皱眉道:“燕守备,你怎么在这?” 燕十三厉声道:“史统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史统领叹了口气,无奈道:“赤莲城四面八方已被青龙州狗贼围了个水泄不通,而城内又混进了尖细,我们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 燕十三眉头深锁,疑道:“尖细?什么尖细?” 史统领苦笑着凑近两步,忽然脸色一变,眼神之中凶光大盛,手中长枪翩挑如虹,疾疾刺向燕十三胸口,冷笑道:“函谷吃里爬外,勾结南荒,所谓的尖细自然是指你们了!” 燕十三大吃一惊,他本就心烦意乱,未加提防,而这史统领又有意靠近,这一下猝不及防,想躲已然不及。 众人大骇,赵冰珏失声道:“燕大哥小心!” 沈九峰眼疾手快,一掌拍在燕十三肩头,燕十三受力,登时向旁斜闪,饶是如此,仍觉右肩剧痛,鲜血飞飙,银白长枪透臂而过。 燕十三惊怒交迸,一把攥住枪杆,用力一扯。史统领吓了一跳,顿时被这股巨力拽下马背。燕十三双目赤红,森然大笑,飞身跃起,一脚踢向他胸口。 史统领反应倒也不慢,脸上惊讶之色转瞬而逝,急忙撒开长枪,双手交叉格在胸前。 气浪扑面,只听“轰”地闷响,史统领低呼一声,胸闷如堵,登时被掀的向后翻滚,砰地撞在马腹之上。燕十三含怒而,这一下力达千斤,那史统领也是始料未及,胸口剧痛欲裂,眼前金星乱冒,半晌才回过神来。抹了抹嘴角鲜血,恨声道:“大伙一起上,捉了这几个乱臣贼子,二长老重重有赏!” 燕十三凄然大笑,用力一抖,长枪从手臂上弹射而出,鲜血飞喷,瞬间染红了半边衣衫。他兀自笑道:“你们……很好!函长老光明磊落,火城主又待你们不薄,而你们却听信奸人挑唆,不去杀贼,却反戈相向,你们有何颜面见他们?又有何颜面面对家乡父老和城内的兄弟姐妹?” 众人见他面目狰狞,气势凌厉,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惧意,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却没有一人上前。 史统领怒道:“你们是要造反么?连我命令也敢违抗!” 燕十三哈哈狂笑道:“我倒要看看谁敢上前!” 听见这边动静,街道上巡视的骑兵纷纷围拢而来,越聚越多。 沈九峰皱眉道:“燕兄弟切莫意气用事,当下关头最紧要的事是找到函长老,为他洗刷清白,这样赤莲城方有一线生机。” 司空满道:“不错,这般同室操戈只会使亲者痛仇者快,正中了敌人的奸计。咱们只有证明函长老和火城主清白,才能化解干戈,免去战祸。即便青龙州千军万马,他没有出师之名,也断不敢与天下为敌,执意攻打赤莲城!” 众人听他说的在理,纷纷点头道:“正是!” 与之同时,却听史统领扬声道:“这几人与函谷沆瀣一气,早已串通青龙州,投奔南荒,正是他们累的咱们赤莲城遭此劫难,如今城外皆是青龙州的狗贼,兄弟们还犹豫什么?随我先诛杀了这几个逆贼,再出去与青龙州的狗贼决一死战,咱们赤莲城的男儿都是英雄好汉,岂有怕死之辈?跟我一起杀!”说话间抽出马背之上的另一把长枪,率先冲来。 在场诸人大都是土生土长的赤莲城中人,眼见城外大军压境,敌众我寡,必然免不了一场恶战,早已忧心忡忡。若是开战,城中的普通百姓绝难幸免,他们的父母妻儿大都在其中,此时悲愤交迸,忍不住热血上涌,呼道:“杀!” 杀声震耳欲聋,燕十三微闭着双眼,摇头苦笑。以前同生共死的兄弟朋友,到头来却闹的自相残杀,心中凄苦索然,顿觉空茫无措。 沈九峰掌风纵横,碧波倾舞,一股巨浪呼啸着横扫而出,冲在前头的众人登时被卷的脚下一空,向后跌退,与后面的撞在一起,乱作一团。沈九峰一把揽起雪儿,低呼道:“走!” 众人会意,纵身跃起,司空满拉着燕十三,踏空而去。 就在此时,忽听远处号角齐鸣,鼓声如雷,两相并奏,直破苍穹。 燕十三回过神来,惊奇道:“是集结令!” 果然,话音未落,街上的众多骑兵登时调转马头,也不顾赵冰珏诸人,循着声音,急驰而去。 众人惊疑不定,却听鼓声越来越密,好似骤雨击在荷叶之上,动人心魄。凌空望去,不远处人影幢幢,火光冲天,亮如白昼。与之同时,突听一声咆哮响彻云霄,如雷灌耳,使人肝胆欲裂。众人脸色惊变,齐齐失声道:“是函长老!” 柳玄奕道:“既然如此,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沈九峰思索片刻,点头道:“也好,既是集结令,那么全城所有的统领、长老和守兵都会前去,咱们也好当面解释清楚,还函长老一个清白。” 众人点了点头,循着火光,疾行奔去。 三丈余宽的巨大圆形篝火烈焰炽天,照的方圆数里明亮如昼。 无数人影围在四周,剑拔弩张,赵冰珏凝目看去,竟然大半是青龙州之人,不由又惊又奇。 空中气浪激荡,身形闪舞,三道人影穿梭交缠,拳掌相接,声若闷雷。正是函谷和奚祖,而另外那人长眉如雪,双眼碧绿,青色长袍鼓胀成球,呼喝间青芒跌射,气冲如牛。 柳玄奕叫道:“是青木使!” 沈九峰嗯了一声,道:“能这般随心所欲的控制木属性真气之人,当今云泽只有他一人。” 赵冰珏心中一沉,五行使无一不是将五行属性修炼化境之人,那奚祖又是青龙州七大长老之,修为也是深不可测,函长老即便有通天只能,又岂会是他俩联手的敌手? 不容他细想,只听一人长声道:“大哥,你若是仍然这般执迷不悟,那么咱俩的情分就到此为止了。”循声望去,正是如芒。 函谷纵声狂笑,昂道:“咱俩还有何情分可言?你用心良苦设计这一切倒真对得起这二字!” 如芒冷声道:“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不念旧情,如今你事迹败露,就是咱们云泽的死敌,即便我自知不敌,也要与你不死不休,若不然天下耻笑,还以为是咱们朱雀州有意养虎为患。” 函谷狂笑不止,森然道:“老夫无愧于天地,本想就这般呆在赤莲城安然度过,了此残生,也不枉青阳帝教导之恩,可如今你们既然容不下我,退无可退,老夫只有重开杀戒,待死后再向青阳帝谢罪!”说话间纵声狂啸,如惊雷炸响。 四周惨呼不绝,头昏眼花,修为不够的人更是脸色煞白,抱头蜷缩,面目惊恐。 赵冰珏脑中嗡的一震,体内气息凌乱,险些不能自制,连忙收敛心神。 函谷周身气息暴涨,紫色长衫撕裂成条,随风摆舞,只见他面目扭曲,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挥掌疾拍,碧光狂舞,如飓风海啸,朝四面八方疾射而出。脚下众人闪躲不及,登时被巨浪撕扯,血肉横飞,鲜血激射。 众人坦然失色,忙不迭向后退散,看着函谷的眼神又是惊恐又是愤怒。 赵冰珏心中一沉,本来还想为函长老洗刷冤屈,可现在他狂怒之下神志早已失控,成为了众矢之的,即便证明了清白,又有何用? 函谷双眼之中赤红如火,不住的引颈哈哈狂笑。赵冰珏叹了口气,大觉心酸,这笑声兴味索然,说不出凄苦无奈。云泽之大,竟然容不下他一人! 赵冰珏心中翻江倒海般狂涌,赤望帝、火赤炎临终时的重托交织着心口的怒火,终于压抑不住,爆而出,他狂吼道:“住手!” 第十七章 含沙射影 (1) 机辩 狂风呼啸,吹的篝火劈啪作响,烈焰摇舞。≯> ≧ ≦ 四周本来嘈杂纷乱,叫骂呵斥,声如鼎沸。但赵冰珏体内真气随着经脉滔滔周转,这一声又含怒而,登时如惊涛骇浪般激散而出,瞬间压过众人,清晰的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众人惊疑不定,脱口道:“是谁?”纷纷侧目寻找。 奚祖眼中露出一丝惊讶,方才这一声浑厚悠长,内力绵绵不休,不知又是何方高人? 赵冰珏瞥了沈九峰几人一眼,暗忖道:“现下赤莲城大乱,岌岌可危,而我身负赤望帝和火前辈临终重托,万死不足,即便粉身碎骨也绝不能让青龙州和如芒的奸计得逞。沈大侠几人侠义为怀,我断不可连累了他们。”稍一迟疑,登时离开几人身边,昂走入人群之中,抱拳道:“是我!” 众人瞧见走出来的是一个英俊的少年男子,大感惊奇,纷纷叫道:“你是什么人?” 赵冰珏深吸口气,心想成败在此一举,无论如何也要在众人面前道出事情原委,让真相大白天下,还火前辈一个清白。若是成功,不仅可以化解赤莲城内乱干戈,更可以粉碎青龙州的奸计,当下强自镇定,扬声道:“在下赵冰珏,烦请大家罢手言和。” 青龙州众人轰然大笑道:“赵冰珏?又是什么东西,敢在这大言不惭?” “就是就是,你说罢手就罢手,你以为你是神帝么?” 而赤莲城众人倒是颇感意外,纷纷心想听这少年语气好似有意相帮,不知他到底是什么人?又听青龙州之人言出鄙薄,不由开口对骂道:“你们又算什么东西?在咱们地盘,何时轮到恶狗出来叫唤了?” 两方群情激奋,轰然叫骂,险些又将大乱。 沈九峰几人互视一眼,看向赵冰珏的眼神满是疑惑不解。燕十三皱眉道:“不知赵兄弟此举何意?难不成他有什么妙计?” 只有苏青青妙目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赵冰珏,眼神中俱是担忧之色。忽听耳畔传来一声轻笑道:“苏姑娘不必担心,那小子机狡过人,又内力雄厚,看他成竹在胸的样子,应该是想到了什么法子,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苏青青“啊”的一声回过神来,转头瞧见柳玄奕似笑非笑的神情,登时双颊霞涌,陡然被人猜中心思,又羞又窘,忙不迭别过脸去,但心中记挂赵冰珏,忍不住又抬头张望。 柳玄奕见她娇羞动人的俏模样,心中怦然一跳,没来由的涌起一阵酸楚,自骂相逢恨晚,被那小子抢先了一步。 赵冰珏连忙蓄积内力,遥声道:“大家听我一言!”他内力雄厚,声音登时压过众人,众人只觉耳中一震,情不自禁的闭上了嘴。 青龙州之人则是嘴角噙笑,冷眼相待,讥讽道:“我倒要看看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来!” 赵冰珏装作不闻,续道:“在下虽然是无名小辈,不过却在西湖之上有幸见过赤望帝一面,所以若论资格,我最有言权!”说话间举目四扫,目露精光,体内真气自丹田涌起,流转全身,滔滔激散,周围的人只觉一股逼人气浪,刮过脸颊,身不由己的向后退去,当听到“赤望帝”三字时,无不露出一丝讶色。 赵冰珏微微一笑,他有意如此,正是为了震慑在场诸人,见大家都目光灼灼的凝望着自己,这才朗声道:“赤望帝遭奸人伏击,身受重伤,在下机缘巧合之下偶然得见,赤望帝道出原委,并交给我两样东西,让我十日之内定要交与月鹿君火赤炎,说只要火赤炎见到这东西,自然会真相大白。但赤望帝终却因受伤过重,羽化登仙。” 众人听到赤望帝遇难,都是唏嘘不已,摇头叹息。 赵冰珏又道:“众位朋友可以想一想,如果火赤炎是真凶,赤望帝临终之前又如何会让在下将东西交给他呢?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真凶另有其人!” 赤莲城众人面色大喜,纷纷叫道:“不错,火城主光明磊落,仁义为怀,云泽无人不知,他怎会做出‘弑帝’这等人神共愤之事?” “正是正是,说什么火城主弑帝是为了当云泽神帝,真是可笑,当今云泽天下四君之中本就属咱们城主声望最高,下一任大选之期,神帝之位非火城主莫属,他又何必多此一举,无端惹出这许多是非?” “如此说来,弑帝之人定然是觊觎帝位,却又无力争之,这才铤而走险,犯上作乱。那么凶手是谁,岂不呼之欲出?” 赤莲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哈哈大笑,欣喜若狂。这几日云泽流言甚嚣尘上,传言火赤炎大逆不道,忤逆犯上,赤莲城乃至整个朱雀州诸人心中都笼罩着一层阴影,即便他们大都不信,但外人无不恶言相向,备受屈辱,今日有人出面作证,还他们清白,他们顿时吐了一口恶气,如何不欢欣鼓舞?有几人更是使出挖苦讽刺之能事,句句直揭青龙州。 却听一人森然一笑,淡淡道:“黄口小儿,空口无凭,你以为凭借你三言两语,信嘴胡诌,就能颠倒是非,扭曲事实了么?” 赵冰珏循声看去,只见那人黄眉垂胸,双目圆瞪,两个冲天鼻喘着粗气,面目极为丑陋,不知是谁。就在此时,只觉耳中一动,一个极细的声音说道:“此人乃是青龙州魔法师桑康成,魔法修为深不可测,你要小心。”赵冰珏心中一动,感激的朝着沈九峰看了一眼。 “魔法师所言极是,火赤炎的种种恶行证据确凿,无论你如何狡辩,也于事无补,咱们今日前来正是为了荡灭奸人,还云泽一个公道。” 青龙州众人齐齐吼道:“荡灭奸人,还云泽一个公道!” 赵冰珏扬声道:“在下敢在此道出此事,自然有证据。” 桑康成淡淡道:“哦?有何证据?” 赵冰珏笑道:“三日之前,在下途径月阳城,偶遇燕十三燕大哥和丘大哥几人,在燕子楼中却恰巧遇到了一件更为奇怪的事。” 燕十三见他谈笑自若,抽丝剥茧般揭开真相,心中早已激动不已,此刻听到他提到自己名字,登时豪气顿生,哈哈大笑道:“不错,当时我和丘老弟,还有众位好朋友听闻城主出事,便从白虎州的黄沙之城匆匆往回赶,在月阳城正是偶遇了赵兄弟。” 燕十三和丘衍俱皆赤莲城游侠,名声颇响,所以城中无人不识,现在听他出言作证,赤莲城众人更是深信不疑,纷纷询问道:“不知遇见了什么奇怪的事?” 赵冰珏微微一笑,道:“我们在燕子楼中遇到了方夜城长公子方易。” 众人奇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月阳城本就属于青龙州,方易在城中不是再正常不过?” 赵冰珏摆手道:“单单遇到他自然不足为奇,但是他却与南荒洛灵仙子坐在一起,相谈甚欢,这不是很奇怪吗?”赵冰珏心中想道:“玉儿姐姐,现在事情紧急,只有对不住你啦。”扬声续道:“咱们云泽向来与南荒水火不容,边界更是战祸频生,南荒妖族野心勃勃,十五年前便攻占了汜方城,意图一举北进,攻进云泽,这事想必不用我多说。而方易却与他们在一起,意欲何为岂不是很明显吗?” 众人一愣,齐齐叫道:“方元敖竟然勾结南荒?” 青龙州中人无不大怒,纷纷开口喝骂道:“放你奶奶的屁,小王八羔子,血口喷人!” “小子,你空口无凭,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老子还说你是南荒的狗杂碎呢,你又如何解释?” 桑康成冷笑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你们同属赤莲城,早已串通一气,可做不得数。” 赵冰珏笑道:“就知道你会矢口否认,不过在燕子楼中,我们不仅见到了方易,而且还见到了月鹿君火赤炎!” 赤莲城诸人听到火赤炎登时一愣,急道:“火城主他……他怎么样了?现在何处?” 赵冰珏心想:“幸好没将火前辈遇害一事说出来,否则士气低沉,必然人心动摇。”连忙笑道:“火前辈他好的很,此刻只怕正在青龙州和方元敖捉迷藏玩呢!” 赤莲城众人欢声雷动,抚掌大笑,火城主既然安在,咱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顿时大受鼓舞。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哈哈大笑道:“火赤炎罪大恶极,早已在羭次山畏罪自杀,何来相安无事?臭小子你又在颠倒是非,鼓弄人心!”说话间,数道人影踏空而来,前面那人身着青色长衫,面目白皙,正是方易。而他身后那三人紧跟其后,火光之下历历分明竟是天苏、吞童和蚩嫠。 赵冰珏心中一沉,暗呼糟糕! (2) 灵犀 风声呼啸,这几人踏空疾行,来的极快,转眼已到眼前。 方易寒声道:“臭小子,上次在燕子楼就差点着了你的道,这次定要割下你的舌头下酒,我倒要瞧瞧你还能如何胡说八道。”说话间凌空飞跃,昆吾刀戗然出鞘,寒芒狂卷。 这一招事出突然,方易又含恨而,动作快如闪电,周围众人无不大吃一惊,沈九峰几人面色大变,想要出手已然不及。苏青青心中一紧,失声道:“赵公子小心!” 赵冰珏心中一凛,暗忖道:“他奶奶的,老子还没动手,你却恶人先告状。”扬声笑道:“两个孙儿既然一同来了,为何只有你一人上前行礼?另一个忒也不孝!”有意无意的斜眼看向一旁面色阴沉的天苏,左手一震,青琅剑碧光曳舞,气浪翻涌,迎着漫天寒芒,激爆轰响。 倘若是几日前在燕子楼中,这一招赵冰珏必然无法躲开,更无反手之力。但这几****际遇非凡,内力浑厚无匹,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当下避也不避,扬剑反撩,空中劲力两相交涌,碧光层层激上,瞬间破开寒芒,方易惊愕失色,忙不迭向旁闪避。 那日在燕子楼中,赵冰珏装傻充愣,随口胡诌戏骗洛灵仙子几人,方易更是信以为真,吓的提心吊胆,险些方寸大乱。后来知道上当,气的七窍生烟,早已对赵冰珏怀恨在心,而后又一招大败于火赤炎,更是视之为奇耻大辱。在他心中,这一切皆由这个狡诈无耻的小子所起,所以方才甫一见到赵冰珏,登时怒不可遏,想也不想的便电冲而来,意图一举捉了这小子,一雪前耻。可谁知那日还平淡无奇、毫无内力的小子,突然之间真气竟然变的这般强猛,又惊又惧,脑中念头飞闪,难不成那日也是这小子故意示弱,诓骗与我?若不然仅仅几天,他即便再天赋异禀,也断不可能进步如此神!越想越觉可能,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丝怯意,气势顿时大馁。 赵冰珏哈哈一笑道:“乖孙儿,这见面礼还没送出就要走了么?”青琅剑疾疾连刺,数道青光接二连三激射而出,分别撞向方易的双臂、右腕和双腿的几处大穴。 方易大骇,见赵冰珏认穴手法如此之准,惧意更盛,更加笃定了自己方才的想法,下意识抽身急退。就在此时,突觉眼前一花,胸口剧痛,忍不住呻吟出声,浑身再无半点力气,又惊又骇,委顿的朝下跌落。耳听一声大笑,这才回过神来,却见自己领子一紧,竟被赵冰珏一把拎起,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原来刚才那几道剑影竟是虚招,意在出其不意,控制于我。羞怒、惊愕、激愤种种情绪登时涌向心头,方易眼前一黑,险些昏了过去。 这几下兔起鹘落,只在瞬息之间,当众人反应过来之时,方易早已像烂泥一般瘫在地上,脖颈间寒光闪烁,架着一把青色长剑,而握剑的赵冰珏正自大笑。 天苏几人脸色陡变,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他们本以为以方易的手段,捉住赵冰珏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所以均未出手相助。可谁知风云突变,咄咄相逼的方易反而瞬间失手被擒,一时之间面面相觑,天苏暗忖道:“这小子当真邪门的紧,那日在临水阁,所有人都中了子母香,唯独他相安无事,真乃怪事!莫不是这小子会使什么妖法?” 其实以方易的修为武功,虽然内力未必及得上赵冰珏,但也绝不至于一招落败。赵冰珏真气虽强,但毕竟时日尚短,运用的也颇为生涩,迎敌招式更是寥寥。然而方易先入为主,小觑赵冰珏,笃定他没有修为,自信满满,所以甫一交手,这才大吃一惊,措手不及。当时心慌意乱,气势受挫,以至于一招受制。倘若他不托大,二人均全力以赴,孰胜孰败其实犹未可知。 青龙州众人为之一乱,桑康成惊叱道:“小子,快放开公子!” 奚祖和青木使也齐齐色变,二人合力震开函谷,朝下张望。 赤莲城中人听桑康成称此人为公子,登时猜出其身份,纷纷讥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方元敖的狗儿子,难怪这般不济。” “上梁不正下梁歪,老鼠儿子会打洞,这小子上来就偷施暗算,他老子能强到哪儿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住的大笑挖苦,望向方易的眼神更是不屑夹杂着愤恨。 方易自小锦衣玉食,备受宠爱,人人视之为掌上明珠。所以他性子偏狭好胜,极好面子,何时受过这等恶气?此时羞恨交迸,怒极攻心,只觉嗓子一甜,“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赵冰珏笑道:“方公子莫要着急,只要你乖乖道出事情原委,再让这些人统统撤出赤莲城,我保证不为难与你,你觉得如何?” 方易目光呆滞,对他的话犹如未闻。 赵冰珏啧啧叹道:“看来方公子心情不太好,不愿相告,实在可惜。”说话间似笑非笑的望向桑康成,道:“不如这样,桑法师你代方公子来说如何?身为青龙州魔法师,想必这些事情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桑康成淡淡道:“有什么好说的?青龙州的仁义之师今日至此,荡灭逆贼,乃是顺天应命。一月之前,圣物琈玉琉璃珠便生出异象,昭告天下,尔等却仍然冥顽不灵,其罪当诛!” 赵冰珏笑道:“你说的天生异象,只是以讹传讹,有几人见过?说不一定只是你们设计好的罢了。” 桑康成微闭着眼,笑道:“既然如此,我便让你瞧瞧何为天意!”说话间嘴唇翕动,念念有词。过了片刻,篝火之上火焰跳跃,三道火光利箭一般冲天飞起,“嗤嗤嗤”三声激射在远处的一个高台之上,台上的三道火炬登时被点燃。 众人这才看清,那高台离地三丈,方圆九尺,台上竟然端坐着一头浑身雪白,环纹独角,似鹿似马的妖兽。这妖兽半蹲在地,双眼熠熠如星,昂睥睨,气势不凡。背部一道浅蓝色的线顺着尾,流转不息。 赵冰珏心下起疑,不知这桑康成此举何意,忽听一人惊道:“是通天犀!”话音未落,那白色妖兽的头顶银芒如柱,直达天际,白色妖兽缓缓站起,周身光芒刺眼,神圣不可逼视,令人忍不住生出伏倒膜拜之感。 就在此时,空中如闷雷炸响,一个宏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玄蛇出,神龙殁,五行生,天地合!”众人耳中轰响,无论怎么塞堵,这声音仍然直透心扉,清晰的传进耳中,纷纷大骇不已。青龙州众人早已跪伏在地,不住的叫道:“神兽开口,天下臣服!” 赵冰珏看着众人模样,心中一动,突然想起那日在西湖岸边,和白子云共同伏捉的狕兽。云婼仙子曾说:“有狕兽的地方必有犀灵兽,犀灵兽灵智极高,通万物,会说人言,能预知未来,有它出没,必是大祥之兆,和昆仑山的白泽合称云泽两大神兽。”想来这“通天犀”就是犀灵兽了,他奶奶的,方元敖那老贼想的倒是周到,连这法子都使出来了,不用说,所谓的“神兽开口”定然是早已设计好的了,他们倒是用心良苦啊。 光芒逐渐隐去,高台之上三道火炬齐齐熄灭,桑康成缓缓睁开眼,笑道:“现在总见到了吧?” 赤莲城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脸上惊疑不定,都不知如何作答。 (3) 深渊 自几千年前,鸿蒙初开,异兽便横行天地间,凶残屠戮,人类险遭灭顶之灾。八一小说网 偶有一日,突然天生异象,七日七夜太阳不落,又七夜七天圆月当空,无数普通人忽然灵智大开,顿悟修仙。而后数百年,****争斗,战争不绝,浮尸遍野,人间犹如地狱。但凶兽终究被打败,死伤无数,剩余的纷纷逃至穷山恶水之间,抑或是被逼的退往西番,再也不敢踏入中土。 八百年前,第一神帝宿曜真神大劫登仙,后分封五方以来,世人对“天意难违”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以至于那四句谶语传遍云泽,大多数人都深信不疑,即便是朱雀州之人也是诚惶诚恐,心生惧意,不敢有违抗的念头。 赵冰珏从小四处流浪,瞧尽人情冷暖、世事无常,对这些大是不屑,反倒是更信人定胜天。暗忖道:“方元敖那老贼定是猜准了这一切,方才一而再再而三搬出这所谓的谶语来蛊惑人心,达成自己的目的。眼下当务之急应该拿出回影珠,证明火前辈清白,解了燃眉之急,然后再伺机找出证据,拆穿方元敖的奸计。” 不待他细想,忽见燕十三昂步走出,大笑道:“他奶奶的,随便捉来一直妖兽放在台子上,点上火把,就说是神兽,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赵冰珏笑道:“不错,你说是神兽就是神兽?那我受命于天,下界拯救苍生,你们信是不信?” 奚祖悬空倒退,和青木使互为犄角,牵制函谷,淡淡道:“如今火赤炎畏罪自杀,赤莲城已被我们大军层层围住,青龙州的奇兵现下也已混入城中,破城只在弹指之间,你们现在逞口舌之快,作困兽之斗,又有何益?莫不如弃暗投明,乖乖伏诛认罪,交出火赤炎同党,我们自然会不计前嫌,并会大大有赏,你们觉得如何?” 燕十三怒极而笑,骂道:“稀泥奶奶,老匹夫,你倒会颠倒黑白,即便你有千军万马,咱们赤莲城的英雄好汉也绝不会有一个贪生怕死之辈,你还是别白费口舌了。” 赵冰珏将青琅剑向前递了几分,方易脖颈之间登时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长流。笑道:“老家伙,我劝你还是伏诛认罪为好,否则我只消轻轻一下,你们的方公子,我的乖孙子可就大大不妙啦。” 青龙州众人无不大吃一惊,奚祖面色微变,其实他方才有意劝降,并许下好处,就是因为方易命系他手,若不然以己方绝对的优势,何必多此一举?方易乃方元敖长子,平时颇得他喜欢,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如何给他交代?嘴上却笑道:“我等顺应天意,讨伐奸逆,公子深明大义,即便今日遭遇不测,那也是咱们青龙州的英雄。倘若因为他一人,令我等受你要挟,令青龙州因此蒙羞,即便是咱们州主重芜君亲自来此,也定会大义灭亲。” 他说的大义凛然,越到后面声音越是铿锵,赵冰珏突觉耳中一震,浑身针扎一般剧痛,层层寒意顺着奇经八脉一股脑涌向丹田,周身如箍,不由大吃一惊,冷汗如渖。气海之内的琉璃珠被这股森冷外力激的急旋转,冷热交替,丹田之内真气不住的并纳分流,一浪高过一浪。 忽听函谷大笑道:“奚长老,咱们还没分出高下,你怎可撇下老夫,另战他人?”说话间,掌气纵横,双袖盈风,惊涛骇浪般堆卷向奚祖。 奚祖惊骇交加,这小子真气竟然如此之强,若不是运用的尚不纯熟,方才自己意念所至,险些反被其内力噬伤,心中忍不住升起一丝寒意。眼见函谷眨眼即至,连忙凝气回神。 青木使目无表情,双臂屈伸,青芒跌涌,与奚祖一左一右重又将函谷夹在中央。 函谷本来意兴阑珊,了无生趣,所以招招只攻不守,真气刚猛,滔滔如天崩海啸。奚祖和青木使联手之下虽然胜过函谷,但见他视死如归,都不敢直攫其锋,环伺左右,意图待他力竭,趁机一击毙命。但此时,函谷神志稍清,又想起赤莲城数十万百姓性命全系他手,自己若遭不测,如芒那叛贼定然举兵投降,赤莲城焉有生机?于是身影闪动,穿梭在奚祖和青木使之间,拳掌相迎,却大多是虚招,牵制二人。 赵冰珏浑身一震,体内那股寒意突然之间消失无踪,真气循环流转,气海之内也归于平静,不由呼出口气,哈哈笑道:“奚长老,多谢你的好意啦,知道小爷我燥热难当,替我消消火。” 奚祖见他竟然这么快就调顺真气,惊诧不已,心想这小子机狡多谋,内力又浑厚无比,若是假以时日,必将是我等大患,今日决计留他不得。冷笑道:“臭小子,你若是再这般没有证据,胡搅蛮缠,可别怪咱们心狠手辣。”说话间,对面青龙州人群分散,让出一条路,七八个人鱼贯而出。 赵冰珏凝目看去,只见神拳英荻也在其中,心中一惊,难不成这些都是青龙州的长老或是顶尖高手?无意间瞥见燕十三惊讶的表情,更加确定了几分。青龙州高手倾巢而出,看来方元敖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了!当下扬声笑道:“谁说我没有证据?当日在玄蛇腹中,赤望帝正是害怕你们矢口抵赖,这才交给晚辈一颗回影珠,珠子里可清楚的记录着伏击赤望帝的真凶!”说着伸手入怀,取出一个银白色的珠子,续道:“这个想必你们都识得吧?” 回影珠之名,无论南荒或是云泽绝大多数人都有耳闻,所以在场众人虽然见过的寥寥,但听过的却极多,纷纷好奇的打量着赵冰珏。 赤莲城众人接二连三受到打击,又见青龙州顶尖高手悉数到来,心中早已惴惴不安,只怕今日八成凶多吉少,士气大为低沉。眼下却听说赤望帝留下回影珠,登时倍受鼓舞,重新燃起几分希望,热切的围向赵冰珏。 天苏忽然冷笑道:“臭小子,你随便拿颗破石头烂珍珠,就说是回影珠,你以为我们会信吗?即便真是回影珠,里面的影像又会不会是你故意捏造设计的?” 赵冰珏哈哈笑道:“稀泥奶奶,今日在场之人如此之多,前辈高人更是不少,是不是回影珠一查便知,我又如何作假?况且若是确定为回影珠,里面的影像自然属实,何来捏造之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的好孙子,你果然还是这般小人之心。” 赤莲城众人视之为救命稻草,岂容别人污蔑?登时开口附和,大骂天苏。 天苏冷哼一声,却听桑康成淡淡道:“据我观察,这的确是回影珠。” 赵冰珏一愣,心想难道这老家伙良心现了么?不待细想,扬声笑道:“不过我有言在先,若是回影珠中的真凶并非火赤炎,诸位又当如何?” 奚祖哼道:“既然桑法师确定是回影珠,我等自然信服,如果真凶另有其人,我们自会立即撤兵,剿拿真凶,还赤莲城一个清白,也还天下一个公道。” 赵冰珏暗暗冷笑:老匹夫,你就是真凶之一,现在还惺惺作态,滥充好人,等下看你还如何狡辩?嘴上却笑道:“奚长老深明大义,能迷途知返,悬崖勒马,在下深感敬佩。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看看这真凶是谁!”说着将回影珠放到掌心,按照当时火赤炎所教的口诀催动真气,回影珠白光一闪,上空光影扭曲,果然现出一道人影。这人须皆白,仙风鹤骨,一袭黄衣随风猎猎鼓舞,正是赤望帝。 众人齐齐失声叫道:“真是赤望帝!”纷纷目不转睛望着光幕。 赵冰珏微微一笑,忽然画面一转,四道人影急冲而来,其中两人头缠方巾,身上衣服五彩斑斓,正是南荒妖族。而另外两人俱皆身着紫色长袍,其中一人面如冠玉,剑眉星眸,旁边那人须眉皆白,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光影之下瞧得分明,竟是火赤炎和越泽! “什么!”赤莲城众人满脸惊悚,颤声惊呼。就连沈九峰几人也是又惊又骇,面色惨白。 赵冰珏脑中翁的炸响,遍体森寒,口干舌燥,心中陡然下沉,好似坠入了无底深渊。 (4) 怒战 狂风呼啸,猎猎扑面,满天乌云翻卷,赵冰珏怔怔的呆立原地,直若汪洋中的一扁孤舟,飘荡无依。八>一小说网 海水肆虐激涌,他站在风口浪尖,冰冷刺骨的海水浇在他身上,寒入心扉。他向来机警乐观,从没有一次这么彷徨无措,心乱如麻。念头一转,定是洛灵仙子那妖女偷走离魂之际,顺手调换了回影珠。那妖女擅使妖术,除了她还有谁?难怪方才自己取出回影珠之时,奚祖众人浑不吃惊,那魔法师还为自己证实,原来他们早已算计好了。 奚祖笑道:“小兄弟,原来你忍辱负重,意在此间,我等倒是错怪你了。如今你既已抖出真相,那便是咱们青龙州乃至整个云泽的英雄,重芜君必然会重重有赏,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赤莲城众人相顾失色,纷纷情不自禁的朝后退散,看向赵冰珏的眼神由起初的尊崇、感激变成了愤怒、鄙夷,燕十三面色大变,惊疑交加,脸上犹豫不决。 看到燕十三表情,赵冰珏心中泛起一丝凄然,胸闷如堵。想起函谷蒙受不白,兴味索然的神情,登时心有戚戚,悲从中来。 突听如芒颤声怒道:“没想到……没想到火城主背地里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枉咱们朱雀州九十一城对他如此信任!见事情败露,竟然畏罪自杀,对赤莲城撒手不顾,抛下数十万无辜百姓,更使无数忠肝义胆的赤莲城英雄陷入不忠不义的境地,如此样人,怎有资格做月鹿君!” 赤莲城众人轰然大乱,交头接耳,显然对火赤炎的恶行仍难以置信。只听人丛中一人喊道:“罢黜火赤炎,重新选举月鹿君。”话音未落,登时有十数人附合高喊。 赵冰珏循声看去,见领头之人竟然正是方才见过一面的史统领,只听他又道:“如今火赤炎罪大恶极,函谷勾结南荒,赤莲城群龙无,咱们理当重新选举月鹿君。二长老主持正义,临危不乱,我力荐如芒长老。” 另一人续道:“不错,月鹿君之位向来有德者居之,二长老德才兼备,是最佳的人选,我也附议!”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如芒大加吹捧,其他赤莲城众人不明真相,人云亦云,信以为真,登时振臂狂呼:“二长老!月鹿君!” 柳玄奕几人瞧见众人模样,登时摇头苦笑,长叹不已。 如芒压了压手势,笑道:“承蒙众位荐举,老夫才疏学浅,大觉惶恐,月鹿君之位实难胜任。不过现下鱼游沸鼎,只好事急从权,暂代此职,待到日后再重新选举。” 赤莲城众人欢声雷动,如芒续道:“既然大家赞成,那眼下当务之急乃是解决战端,保护城内的百姓。” 众人轰然应诺,拍手称是。 如芒道:“如今事情既已真相大白,那么足可以证实青龙州的确乃仁义之师,奉天承运,我们若再与之为敌,岂不和火赤炎诸人同流合污?所以,我等理应全力配合,捉拿其余党,青龙州的朋友必然不会牵连诸位,更不会为难城内的百姓,岂不一举两得?”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觉得他说的丝丝入理,却总有一种不安之感。 赵冰珏越听越觉胸中怒火如烧,火赤炎光风霁月,为了赤莲城殚精竭虑,奋不顾身,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忍不住哈哈笑道:“如芒老儿,你觊觎天下四君之位,假借青龙州之手党同伐异,阴鸷卑劣,如意算盘打的倒好啊!” 话音未落,忽听一女子惊呼道:“赵公子小心!” 回身望去,只见数道烈焰迎风怒放,化作无数惊鸿,击撞而来。 赵冰珏反身一脚将方易踢向燕十三,哈哈狂笑道:“来的正好!”青琅剑嗡嗡直震,碧光鼓荡,隐隐夹杂着银白寒芒,如流萤飞舞,瞬间凝聚成一道森冷剑气,吞吐不定。 被他鼓舞而出的气浪所激,那数道火箭分迸四射,天女散花般弹向空中。 赵冰珏朝苏青青感激的看上一眼,扬声笑道:“什么狗屁青龙州魔法师,在我看来不过尔尔。” 苏青青与他目光相撞,忍不住“哎呀”一声,回过神来,心中砰砰剧跳。方才她心思都放在了赵冰珏身上,见他有危险,便情不自禁的喊出声,此时回想起来,登觉双颊火热,呼吸如窒。瞥见身旁柳玄奕那暧昧的笑意,更觉脸红心跳,仿佛被人看穿了少女心思。 桑康成面目如霜,捏指凝立,口中念念有词,周身长袍鼓荡,猎猎作响。陡然间双目圆睁,寒光炸射,周围气温陡降,在面前形成一团巨大的白雾。 赵冰珏只觉寒风扑面卷舞,呼啸着灌入衣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中一凛,哈哈笑道:“所谓的魔法师难道只会点点火、降降温么?”说话间欺身疾进,青琅剑剑气萦绕,雷霆万钧般劈开雾团,斩向桑康成。 火光之下,白雾晶莹璀璨,熠熠夺目,剑气肆意击撞,叮叮脆响。 桑康成指诀变换,雾团凝如实质,咔咔作响,青琅剑登时被冻入其中,动弹不得。与之同时,白雾疾疾旋转,银光暴涨,“嗡”地一阵剧颤,龟裂开来,炸喷出刺目无比的绚光气浪,赵冰珏被强光刺的几欲睁不开双眼,恍惚间只觉寒流激荡,朝着自己劈头盖脸的涌来。 赵冰珏牙关直颤,手臂酥麻,呼吸不得,暗呼糟糕。就在此时,丹田之内热浪滚滚,真气如虹,瞬息之间流经奇经八脉,灌入右臂,青琅剑碧光大盛,伴着清脆的低吟,数道虚影狂飙而出。 “轰轰”连震,漫天冰雾被热浪淹没,登时化作晶莹的水珠,从空中跌落。 赵冰珏只觉体内真气滔滔周转,连绵不绝,气海之内交旋的真气流遍全身,浑身上下似乎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纵身一跃,更是身轻如燕,生平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喜不自禁,忍不住哈哈狂笑。 青琅剑碧光炸舞,赵冰珏福至心灵,朝着桑康成汹汹猛攻,体内真气极流转,劲力激射,每一招都似有万钧之力。 桑康成大吃一惊,这小子方才还被自己死死压制,怎么片刻之间有如神助,突然变得这般生猛?想要伺机反击,但对方内力强猛,真气四溢,青色长剑横劈竖挑,招式怪异至极,竟然找不到丝毫破绽,心中又惊又骇,连番跌退。 赵冰珏心中快意难言,越打越觉酣畅无以,哈哈笑道:“老家伙,这么快便要逃走了么?” 其实赵冰珏腹中的琈玉琉璃珠囊括阴阳,至刚至柔,遇强则强,方才受到对方内力所激,登时涌出更加狂暴的气息。若在平时,赵冰珏定会浑身剧痛,不能自制,反被这内力所伤,盖因他不懂御气之法。但今日不同,他心中本就被怒气所占,桑康成突然偷袭,使得他心中的怒火犹如火山爆,层层激涌,所以招式大开大合,体内气息急流转,反而进出有度,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赵冰珏越攻越勇,动作快若闪电,流光飞舞,气浪如潮。 桑康成节节后退,刹那间被逼得左支右绌,招架不跌,险象环生,有几次更是险些被剑气所伤。 奚祖脸上阴晴不定,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小子今日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天苏满脸惊诧,几乎不相信这人竟是那日在月阳城中手无缚鸡,躲在云婼仙子身后的那小子。 柳玄奕啧啧叹道:“稀泥奶奶,这小子倒真有些邪门,不声不响的竟然有这个本事。那桑康成的魔法修为绝非浪得虚名,在云泽屈指可数,没想到到了他手里反而成了没了爪子的老虎、没了牙的毒蛇,真他奶奶奇哉怪哉!” 苏青青听他说的有趣,忍不出“扑哧”一笑,忽然脸色一变,惊呼道:“公子小心!” 第十八章 风雨同舟 (1) 反败 凛冽的气流忽冷忽热,罡风怒卷,耳边听着苏青青满是担忧的惊呼,赵冰珏抬头望去,只见本来节节败退的桑康成须眉倒竖,满目寒星,脸涨成紫黑色,火光剑影交相映照,丑怖如鬼,心中一凛,扬声笑道:“老家伙,怎么打不过就要气绝自杀么?”手上却不敢怠慢,青琅剑疾疾连刺,数道碧影狂飙激射。八一小说网 桑康成闷声怪笑,冲天鼻中白气喷吐,根根胡须突然无火自燃,丑陋的脸上寒光闪动,竟然生出无数指甲大小的鳞片,密密麻麻,渗人无比。周身绿光层围,阴气森森。 赵冰珏汗毛乍起,又惊又骇,剑影连连击撞,却刺不进那绿光分毫。 桑康成双目之中绿光幽幽,出摄人寒光,嘴唇微张,陡然喷出一道青烟,与之同时,后背咯啦啦脆响,虚空之中突然出现一张血盆大口,獠牙参差,垂涎如雨。 “是兽身!”众人齐齐惊呼。 兽身之名,在场之人大都只闻其名,却很少有人见过。所谓兽身乃是修为极高之人,用意念控制妖兽,并与他心意相通,共同修炼,朝夕相处,久而久之,神识融而为一,妖兽便附于人体之内,变成其守护兽。不过这一过程极其凶险困难,稍有不慎亦或是自身修为不够,便会反被其噬,成为妖兽的附属。而能成为守护兽的妖兽必须是已有神智的高阶妖兽,其自身的煞气和妖修都已极高。所以只要成功修成兽身,修为便会突飞猛进。 世间拥有灵智的妖兽本就不多,能被成功收服的更是极少,许多妖兽性子刚烈,宁为玉碎,也绝不做人奴仆。越是顽劣凶残的妖兽,收服之后对宿主越是有益,但过程也就越加凶险。所以,当今世上拥有兽身之人实则寥寥。 桑康成的兽身乃是一头三目巨蟒,当年他游历云泽,途经妖岐山偶然遇得。这妖蟒灵智颇高,他与之激斗三天,险些反被所吞。妖蟒见自己不敌,试图逃入洞中。桑康成魔法修为极高,意念远胜常人,他见这妖蟒心生怯意,登时伺机侵入它的神识,用意念控之,妖蟒剧烈反抗,与他相持整整一日,最后终于精疲力竭,又因贪生怕死,不敢玉石俱焚,这才被他所控,化作守护兽。 腥风狂涌,妖蟒蛇信吞吐,三只巨目犹如铜铃般圆瞪,出褐色精光。桑康成纵声大吼,厉声笑道:“小崽子,能逼我化出兽身,果然有些能耐,现在有什么手段,统统亮出来吧。”说话间,长袍猎猎鼓荡,双臂屈伸,周身绿光蓬勃激涌,朝外迸散。 赵冰珏心中大凛,嘴上却笑道:“什么狗身猫身,小爷这就一股脑砍了回去炖汤。”青琅剑环绕身前,眯眼看去,不由大吃一惊,那股森冷邪气伴着妖蟒的参差尖牙,突然迎面喷来。与之同时,桑康成手指弹舞,无数绿芒瞬时化作汩汩细流,穿梭着绕向自己。 青光闪耀,妖蟒翻腾飞卷,涎水四溅,势如狂飙。五颜六色的炫光交相迸涌,赵冰珏眼花缭乱,呼吸窒堵,忽觉胸口轰然剧痛,整个人登时被掀抛飞起,急翻转,好似卷入狂风之中,身不由己,跌宕起伏。 苏青青双目泫然,心中一紧,失声叫道:“赵公子……” 燕十三惊怒交迸,纵身跃起,吼道:“赵兄弟,我来助你!”环柄刀斩出一道银色气浪,猛然劈向三目巨蟒。 妖蟒咆哮翻腾,银色气浪登时被反弹而出,“轰”地撞在燕十三胸口,燕十三嗓子腥甜,应声跌落。 青龙州之人见片刻之间魔法师反败为胜,登时摇旗呐喊,欢呼雀跃,大声叫好。 被此一搅,赵冰珏恢复一丝神志,暗忖道:“稀泥奶奶,这老家伙果然有些手段,眼下若是随着他的节奏胡冲乱撞,束手束脚,绝无获胜可能,只有反客为主,出其不意,方有生机。”当下静气凝神,气沉丹田,将真气全都朝右手冲去。却不料就在此时,那数道绿芒突如跗骨之蛆般缠向自己四肢,腥臭的碧绿色毒雾扑面而来。 赵冰珏闪躲不及,登觉头昏眼花,浑身无力,反恶欲吐,耳中嗡嗡乱响,双眼迷蒙,什么也瞧不见,看不清,意识越来越沉。 雪儿紧张的看了看赵冰珏,又厌恶的看了看巨蟒,低声央求道:“爹爹,你快去救救那位大哥哥,他快撑不住啦。” 沈九峰与柳玄奕互视一眼,拨开人群,正欲纵身而出,却见匡常修、红岚仙子和英荻等人缓缓围拢而来,心中一沉。沈九峰心道:“眼下对方高手云集,我与柳老弟若贸然出手,激起对方群起攻之,反而适得其反。”不由停下脚步,心中焦急,左右为难。 苏青青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双手攥紧衣角,香汗如渖,眼眶通红,一瞬不瞬的凝视着空中的赵冰珏,呼吸如窒。 赵冰珏闭着双眼,好似坠入了无边的深渊,周身冰冷,意识模糊,眼皮沉重无比,想要抬一下也是不能。正当他浑噩无主之际,突觉后背腰间一热,炽烈的火焰灼的他心中咯噔一跳,神识之中突然出现一只六足四翼,浑身如火的妖兽,仰天长吼,昂睥睨。 呼啸间,雄雄烈焰迎风卷舞,眼前那团绿雾一瞬之间烟消云散,火舌沿着他的四肢舔向绿芒,碧光莹莹,登时冒出一丝青烟,化作虚无。 赵冰珏猛然睁开双眼,精光闪动,神志清朗,好似睡了一个好觉般舒爽,源源不绝的内力灌入全身,他忍不住纵声狂呼,如龙吟虎啸,声破云霄。 桑康成桀桀笑道:“小崽子,你现在就算叫破了天也于事无补,乖乖受死吧。”双臂狂震,绿芒迸涌,青鳞巨蟒凌空横扫,将赵冰珏紧紧箍住,寸寸收紧。 赵冰珏啸声未竭,那炽烈的感觉登时再度席卷全身,虚空中烈焰狂飙,深红色的四翼迎风伸展,铺天盖地。 妖蟒吃了一惊,陡然后撤,三只巨目急收缩,甫一撞到这股热浪,登时垂下头颅,瑟瑟抖,好似见到什么更加凶悍的怪物一般,吓得肝胆欲裂,升不起一丝斗志。 桑康成体内真气陡然一空,又惊又骇,他与这怪蟒心意相通,瞬间感受到那股深入骨髓的惧意,一时间惊惧交迸,寒意顿生,气势登时大馁。 赵冰珏只觉周身气息逆转,右臂不由自主的旋空飞斩,“砰砰”激爆,碧光炸涌,顿时将那妖蟒震得连带桑康成一并冲天飞起,惨嘶哀嚎。 桑康成闷哼一声,嗓中腥甜狂涌,眼前金星乱冒,“噗”地喷出一口鲜血,纸鸢般摔出数丈,尘土四扬。 耳边听着苏青青和雪儿银铃般的欢呼,赵冰珏神智一清,回过神来,看见躺在地上狼狈不堪,一动不动的桑康成,这才现自己不知为何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胜了他? 青龙州众人相顾骇然,寂静无声,己方的魔法师竟然被对方一个籍籍无名的少年杀的一败涂地,这小子到底是何方高人? (2) 将计 其实帝江不仅是南荒极其霸道的封印蛊咒,在当年更是万兽之王,其凶焰炽天,令天下修真之人闻风丧胆。>八一≥中文网 帝江天生六足四翼,浑身赤红如火,却从没有人见过其面目,所以世人均传帝江无耳,方能听见万籁之声,无眼,却能睥睨天下苍生。素有帝江出,混沌开,北疆暖,天下寒之谚。意为混沌初开,帝江出世,其浑身烈焰,炽热无比,连极寒之地的北疆都会变暖,天下之人却为之胆寒,历来被称为四大凶兽之,万兽臣服。所以在西湖边初次见到这凶兽,叶平仙君和云婼仙子才会那般震惊。 赵冰珏自小体内便被种下帝江咒印,若不是有另一股极为强大的阴寒真气,在他体内,与之周旋抵抗,达到平衡,再加上海族至宝阴阳轮回镜贮存的潮汐之水,滋润荡涤百年,筋脉之广远胜常人,只怕早已被灼烧的魂飞魄散,化作齑粉。 几日之前,火赤炎和叶平仙君借助琈玉琉璃珠,将他体内的阴、阳二气,化而为一,帝江随之长眠不醒。方才桑康成化作兽身,凭借三目妖蟒强大的妖修和毒雾,将赵冰珏一举制住,赵冰珏吸闻毒气,神志迷乱,意识混沌,帝江这才苏醒。 帝江乃凶兽之王,虽然沉寂消失千百年,但其喑恶叱咤,余威犹在,世间妖兽对它的恐惧早已深入骨髓,所以三目妖蟒甫一见到帝江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动也不动。 赵冰珏见桑康成须焦卷,衣衫褴褛,满肚狐疑,即便他如何机智聪颖,一时间也猜度不出这其中的诸多因由,只道是自己内力充沛,方才误打误撞,这才反败为胜,又惊又喜,哈哈笑道:“什么狗屁魔法师,原来只会煽煽风,点点火,还是乖乖回家烧饭去吧。” 青龙州众人进退两难,面面相觑,方才口吐狂言,将这小子贬的一文不值,谁知片刻间局势陡转,己方的大魔法师连百合都未敌,便被杀的落花流水,不知死活,心中皆是惊骇不已。 赵冰珏回身看了一眼燕十三,见他也正神色复杂的望向自己,想起他方才奋不顾身的出手相救,心中感激,悲凉之情稍减,暗忖道:“燕大哥与我同生共死过,虽然方才也对我心存怀疑,却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可我糊里糊涂的受人摆弄,酿下了如此大祸,死上一万次又如何对得起火前辈的信任?”念头至此,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沉甸甸的难以呼吸。转而怒气上涌,他奶奶的,死就死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方元敖的奸计得逞,事已至此,不如将计就计,釜底抽薪,借机搅得对方大乱,这样才能浑水摸鱼,伺机洗刷清白。主意已定,赵冰珏心中反而轻松了几分,瞟了一眼互相对峙的函谷、奚祖和青木使,扬声笑道:“奚长老,我已经按照当初的约定帮你偷了龙牙卷轴,调换回影珠,栽赃火赤炎,又将沈九峰几人一起引到了此处,你为何出尔反尔,让这烂伙夫偷袭暗算与我,难不成是要过河拆桥,杀人灭口么?稀泥奶奶,你当小爷是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么?” 他话一出口,在场之人无不大吃一惊,青龙州之人微微一愣,纷纷破口大骂。赤莲城众人心想:“他奶奶的,这小子果然与他们一伙,狡兔死,走狗烹,这小子恶有恶报,纯属活该。”当下幸灾乐祸,坐看好戏,转念一想,如果这小子的话属实,那如芒长老方才说的又当怎么解释?一时之间疑窦丛生,满头云雾。 雪儿娇嗔道:“爹爹,这家伙好生讨厌,果然是个坏人,幸好刚才没有帮他,哼!” 沈九峰苦笑着摇了摇头,眼神中有一丝嘉许,又有一丝惋惜。 柳玄奕轻摇折扇,笑道:“我真是越来越喜欢这小子了。” 丁自明皱眉道:“不妙不妙,这小子把所有恶名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即便把青龙州拖下了水,他自己又如何善了?他奶奶的,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糊涂糊涂!”语气虽然严厉,却掩不住其中的担心。 司空满苦笑道:“以那小子的机狡,这些事情他又如何会想不到?只是眼下他心中自责,觉得有愧于火城主,方才铤而走险,兵行险招,只怕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沈九峰叹道:“这也是我担忧的,没想到赵兄弟小小年纪,却有这份胸怀,沈某自叹不如。” 不待奚祖开口,赵冰珏续道:“奚长老,只要你履行了当初的承诺,这些恶名骂名我一人扛着便是,若不然别怪我不讲道义,将你们的事统统抖露出来,到那时,天下皆知,可由不得你了。” 柳玄奕奇道:“不知是什么承诺这般重要,让小兄弟连名声不要啦?” 赵冰珏看了一眼柳玄奕,笑道:“柳兄,依你而言,这美人和名声哪个重要?” 柳玄奕想也不想的便答道:“天大地大,美人最大,自然是美人重要。” 在场众人大都听过柳玄奕的花间二少的大名,对他的回答丝毫不足为奇。 赵冰珏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知我者柳兄也!比起美人,这名声算得了什么。” 柳玄奕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当初的承若是一个美人!” 赵冰珏哈哈笑道:“柳兄果然心思灵敏,在下别无所好,犹爱美酒佳人。是以当初奚长老甫一提及此事,我便满口答应,盖因那女子姿色绝丽,天下无双,就连月阳城的天苏公子都为之着迷,并数次使用卑鄙的手段想要强加占有,怎奈都以失败告终。” 听到天苏之名,柳玄奕登时嗤之以鼻道:“嘿嘿,有些人的确是玷污了‘花间二少’之名,不过我瞧小兄弟乃性情中人,又与我同好,这个名头再合适不过,不如咱俩就勉为其难的笑纳了如何?” 赵冰珏拍手笑道:“如此再好不过!” 天苏见他们二人你一言无一语,把自己骂成奸诈狡猾、无恶不作之辈,登时怒火填膺,恼羞成怒,他本就心胸狭隘,何时在众人面前被人如此编排过?忍不住就要开口,却听赵冰珏又道:“我与那女子一见倾心,早已情定三生,可谁知天苏这恶贼多次从中作梗,暗施毒手,险些害死那女子,你说这等大仇报是不报?” 柳玄奕恨恨道:“报!自然要报!” 众人见他二人一唱一和,说的颇为有趣,忍不住竖耳倾听, 赵冰珏嘿然笑道:“我本来也是这般想法,可那女子却突然拉住了我,对我说:‘天苏那狗贼只会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法,他府中的女仆婢子啊,大都是用迷药或者催情药物强加占有来的,你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呢?’”他有意捏着嗓子,学的惟妙惟肖。 众人登时哄堂大笑,他们对天苏的恶名又颇有耳闻,纷纷忍不住朝他张望。 瞧见众人的目光,天苏面色更加阴鸷,何况赵冰珏又戳中其软肋,登时怒不可遏,喝骂道:“小崽子,你调唇弄舌,信口雌黄,不知有何证据?若是没有,你当众诋毁他人,按照历法可要挖舌鞭笞。” 赵冰珏笑道:“证据嘛,自然是有。”说着从腰间取出一块血红色的玉佩,摇了摇说道:“不知天苏公子还认不认得这块玉佩?这可是你送给那女子的定情信物,不会忘了吧。” 天苏脸色一变,这块玉佩他自小携带在身,如何会不认得?那日在西湖之上偷鸡不成,反而折了玉佩,吞了毒蛇,他视为毕生耻辱,此时想起仍不禁积羞成怒,脱口道:“那妖女手段恶毒,我怎么会送她定情信物!” 柳玄奕“咦”了一声,啧啧称奇道:“不知那妖女是谁?让小兄弟这般记挂在心,念念不忘。” 天苏一愣,自知失言,连忙辩解道:“那小子吃里爬外,勾结南荒,那妖女乃是南荒圣女云婼仙子,我这玉佩正是被她偷走的!” 柳玄奕失声叫道:“什么?南荒圣女!”转而望向赵冰珏,二人眼神之中隐隐露出一丝狡黠之色。 (3) 就计 云泽和南荒嫌隙极深,早已势同水火,所以甫一听到南荒之名,在场众人无不嗤之以鼻。八≥>一中文≯ 况且南荒女子向来善使狐媚蛊术,妖冶放荡,数年间,云泽男子被南荒妖女媚术迷惑,乐而忘返,声名狼藉的不在少数,所以看向赵冰珏的眼神大都鄙夷不已。只有少数酒色之徒,满眼艳羡,南荒圣女之名他们早有耳闻,据传其姿色绝丽,艳冠群芳,心想若是能和那妖女调风弄月,共度**,他奶奶的,少活几年老子也愿意。 柳玄奕心中也自起疑,稀泥奶奶,难不成这小子真的识得那云婼仙子?若不然为何言之凿凿,说的这般煞有其事?脸上却装作惊讶惋惜道:“小兄弟,他此言可属实?” 赵冰珏满脸为难,张口结舌道:“这……”心中却想:“玉儿姐姐,傻小子说的可都是心里话,无论你是什么狗屁南荒北荒的人,我心里都把你当作最亲近的人。”想起日间云婼仙子所说的话,心中登时涌起一丝甜蜜苦涩。 天苏冷笑道:“怎么,不敢承认了么?你不是口口声声与她情定三生吗?” 赵冰珏扬声笑道:“我有何不敢承认,不错,我与云婼仙子两情相悦,我对她更是痴心一片,天地昭昭,日月可鉴!” 苏青青浑身一颤,看着赵冰珏粲然的笑脸和笃定的语气,心中没来由的涌起一阵酸涩。 天苏心中一松,淡淡道:“既然如此,你勾结南荒,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说的?” 柳玄奕突然叫道:“奇哉怪哉,那女子既是南荒中人,你与奚祖的约定该如何解释?难不成奚长老德高望重,连南荒也要听其命令么?” 他话一出口,众人登时一愣,他奶奶的,绕了半天,原来问题在这。 赵冰珏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且问你,若是赤莲城被攻陷,谁受益最大?” 柳玄奕不假思索的说道:“自然是方元敖。” 赵冰珏点头道:“不错,若是赤莲城被青龙州所破,方元敖师出缴贼之名,不仅得了城池,更赢得了人心,可谓是一举两得。但你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燕十三疑道:“其二是什么?” 赵冰珏笑道:“朱雀州毗邻南荒,只以一山相隔,假若有人将朝霞山及以北的数十个城池作为礼物相赠南荒,南荒妖族会不会出手相助其拿下赤莲城呢?” 他话音未落,登时全场哗然,青龙州之人纷纷破口大骂。他虽未明说,但意图所指昭然若揭,他们如何不怒? 赵冰珏苦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今你们对我恨之入骨,赤莲城也是怀恨在心,我横竖是走不出去了,又何必再说假话?” 蜷缩在地的方易听到赵冰珏之言,心中不由咯噔一跳,少许回过神来,暗忖道:“这小子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紧紧是猜测么?”想至此,不禁生出一丝寒意,对他的小觑轻视之心早已荡然无存,想要试着运功冲开穴道,却只觉浑身无力,稍加运气,瞬息间汗出如浆,头昏眼花,只得作罢。 柳玄奕奇道:“稀泥奶奶,如果真如你所说,方元敖机关算尽,却将城池拱手让人,白忙活一场,难道只图赚吆喝么?” 赵冰珏摆手道:“非也非也,云泽分封四州,朱雀州只是其一,不是还有白虎州和玄武州么?若没有猜错,他们下一步正是白虎州!” 他语出惊人,全场轰然大作,面面相觑,连青龙州众位长老也不禁眼角一抽,心中骇然。 赵冰珏抬头望去,却见奚祖面色如常,丝毫不为所动,不由暗暗惊奇。 就在此时,突听一人朗声笑道:“照小兄弟这么说,我们白虎州岂不已经大难临头?” 众人一愣,大吃一惊,赵冰珏循声看去,只见西南角不知何时多了一群白袍男子,为那人虎背熊腰,浓眉大眼,双手负在背后,气势不凡,正是方才说话之人。 奚祖淡淡笑道:“百里老弟可来的晚了。” 众人登时释然,纷纷低声道:“原来是白帝城少城主,青宵君百里止的侄子百里弋。” 百里弋哈哈笑道:“好戏还没结束,就不算晚。” 赵冰珏眉头微锁,心道:“方元敖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竟然邀请了白虎州之人前来见证,今夜一连串的事情生的井然有序,显然都在他们计算之中,只要顺利拿下赤莲城,那么火前辈谋反的罪名便是板上钉钉,再无翻转之机了。如此说来,玄武州的人显然也在人群之中了,眼下只有将水搅的更浑,伺机而为了。”于是哈哈笑道:“原来是百里兄,久仰久仰。我方才的话只不过是信口所说……” 百里弋笑道:“放心好了,我并未放在心上。” 赵冰珏摇头道:“非也,我的意思是……还请百里兄一定要往心里去。” 百里弋一愣,颇觉有趣,奇道:“为何?” 赵冰珏笑道:“这原因嘛有二,其一我刚才也说了,我与奚长老早已有约,所以这些事我自然多少知道一些,所以我方才说的话句句属实,其二是百里兄心里清楚,有备无患。” 百里弋点头道:“如此说来,的确要仔细提防,不过,我为何觉得你言语之中,好似蓄意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赵冰珏哈哈笑道:“我都落得这等境地,何必多此一举?你若不信,大可问问奚长老。” 奚祖大笑道:“臭小子,你一而再再而三出言相逼,我都不予计较,没想到竟然得寸进尺。你口口声声说与南荒妖女情意绵绵,海誓山盟,如此甚好,你且瞧瞧你说的南荒圣女可是此人?” 说话间,青龙州人群登时让出一条路,只听“叮当”声响,缓缓从人丛之中走出一个身着五彩霞衣的绝色女子。 赵冰珏心中咯噔剧跳,呼吸如窒,难道真是玉儿姐姐?忍不住循声望去。 那女子越走越近,熊熊火光映照之下,双眉如画,灿若芳华,不是云婼仙子又是谁?只是身上却被拇指粗的玄铁链五花大绑,每走一步,铁链便击撞在一起,出“叮叮”脆响。 赵冰珏脑子“嗡”的一响,只觉喉咙干,半晌才失声叫道:“仙子姐姐!” 众人瞧见那女子无不吃了一惊,其中倒有少部分人曾经见过她,纷纷惊奇不已,没想到事情会生如此戏剧化的转变。 沈九峰几人更是面面相觑,疑惑不已。 柳玄奕轻摇折扇,目光熠熠的望着云婼仙子,啧啧感叹,他奶奶的,这小子运气竟然这么好,遇到的都是如此绝色,下意识朝身旁的苏青青看去,却见她浑身微颤,纤纤玉手紧紧的攥着衣角,呼吸沉重。柳纵元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赵冰珏脑中乱作一团,一瞬不瞬的盯着云婼仙子,生怕一眨眼她又消失不见,心中怦怦乱跳,不知所措。可云婼仙子却怔怔的望着前方,对赵冰珏的呼唤好似没有听见。 赵冰珏深吸口气,又扬声叫道:“仙子姐姐,我……是我!” 可无论他如何呼唤,云婼仙子仍是不闻不顾,静静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众人大觉惊奇,有几人瞧见云婼仙子的玲珑身姿,绝色面容,早已口干舌燥,心摇神往,又听见赵冰珏叫的如此亲昵,忍不住心生酸意,出言相讥道:“他奶奶的,小崽子胡说八道,你的仙子姐姐压根不认识你,你就别再自作多情了。”众人哄堂大笑。 赵冰珏心中一沉,难不成玉儿姐姐真的不认识我了?若不然为何对我不加理睬?转念一想,是了是了,她定是受了他们的胁迫,迫不得已,才装作不识,瞧见她憔悴的模样,心中不禁一阵绞痛。 奚祖淡淡道:“小妖女,你可认得此人?”说着遥遥指向赵冰珏。 云婼仙子微微抬起头,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向赵冰珏。 赵冰珏心中一喜,连忙迎上她的目光,二人目光相接,赵冰珏突然“咦”了一声,满脸惊诧,不待他细想,只听云婼仙子轻声道:“认识!” 赵冰珏惊愕失色,脱口道:“你……你不是云婼仙子!” (4) 并肩 暴雨将至,空中乌云翻滚,霹雳闪鸣。≧ 网≧ 咆哮的雷声如万鼓齐奏,呼啸着击撞在赵冰珏耳间,心中波澜起伏,比那雷声犹加惊心动魄。今夜经历了连番惊变,却都不及此刻失落骇然的万一。 赵冰珏与云婼仙子相处数日,朝夕相待,耳鬓厮磨,早已与她亲密无以。这几日又心中牵挂,眠思梦想,所以对她再是熟悉不过。自打这女子出来,赵冰珏便感觉甚是怪异,与她目光相接,更是心中起疑,是以她甫一开口,赵冰珏便一眼分出真假,脱口而出。 他话一出口,全场一阵骚动,有人叫道:“他奶奶的,小崽子又在胡言乱语,老子几日前在月阳城亲眼见过那妖女,与她毫无二致,怎么到你嘴里倒变成假的了?” “不错,这妖女如假包换,我等皆可证实,不知这小子又在玩什么把戏?” “嘿嘿,只怕是他言过其实,吹破牛皮,惹得这妖女心中恼怒,方才有意冷落于他,这小子恼羞成怒,大觉面子上过不去,这才出言否认,胡搅蛮缠。” 众人纷纷点头,轰然称是。 沈九峰、柳玄奕几人满肚疑团,更是莫名其妙,如堕烟海。 赵冰珏不闻不顾,只一瞬不瞬的凝视着那女子,电蛇狂舞,银白亮光历历镀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俏脸上,而她却仍旧目视远方,看也不看自己一眼。赵冰珏心中更加笃定,这人绝不是云婼仙子。 奚祖淡淡道:“这小子与火赤炎沆瀣一气,矫诏陷害重芜君,小妖女,你既然识得这小子,那便从实招来,你们族人是否与他们串通,埋伏赤望帝?” 赵冰珏心中暗呼糟糕,今夜形势波谲云诡,他本想将计就计,借机诱骗天苏抑或是奚祖说出真相,还众人清白。岂料误打误撞,反倒为他人做了嫁衣,心中悔恨之余,更觉恼怒。 那女子瞥了一眼众人,喏喏道:“赵公子曾与我有过救命之恩,我不能说。” 这话虽不曾明说,却与默认无异,众人无不哗然。赤莲城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惊骇、失落之色从眼中滑过,显然又信了几分。 赵冰珏怒极反笑,扬声道:“姑娘口口声声说我与你有过救命之恩,却连真面目也不敢相示,真是令我好生难过,不如这就摘下面具,咱俩坦诚相待,岂不更好?”说话间真气涌入脚底,闪电般纵身而出,探手直抓那女子而去。 众人大吃一惊,脱口骂道:“他奶奶的,小崽子无话可说,这就要杀人灭口么?”但赵冰珏动作极快,他们只觉眼前一花,他已经到了那女子面前,扬手便朝着那女子脸上抓去。 那女子眼波似水,忽然冲赵冰珏吃吃一笑,轻盈的朝后闪退,怎奈身上镣铐锒铛,赵冰珏又含怒而,势在必得,饶是她反应灵敏,也不由脸上一凉。 指尖所触滑腻柔嫩,幽香扑鼻,赵冰珏忍不住心中一荡,抬头望去,手指正不偏不倚的抵在那女子的耳垂之上。 那女子惊呼声中,全身酥软,险些坐倒在地,耳根飞红如烧。 赵冰珏一愣,下意识就要抽回手,转念一想,稀泥奶奶,这个关头还妇人之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当下心中一横,曲掌就欲扣住她肩膀。就在此时,耳边风声呼啸,眼前一花,一道黑色人影眨眼即至,迅猛的气流刮得侧脸隐隐作痛。赵冰珏吃了一惊,忙不迭挥掌迎击。 “砰”地闷响,空气迸射,掌风纵横,赵冰珏右臂酥麻如电,那股巨力不减反增,“轰轰”连震,赵冰珏气力不接,登时被拍出数丈远,如纸鸢般随风摔落,又惊又骇,凝目看去,黑袍隐隐,竟是吞童。 这一系列事情兔起鹘落,只在瞬息之间,当众人回过神来,赵冰珏已经退到了七八丈外。好在他体内真气滔滔周转,护住全身,这一下虽然摔得七荤八素,却并无大碍。 赵冰珏心中大凛,想起在月阳城中之事,暗忖道:“稀泥奶奶,这老家伙的内力竟然如此浑厚。”掸了掸身上灰尘,开口笑道:“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几日不见,连吞童长老都学会了偷施暗算,可喜可贺!” 其实吞童的惊诧远大于他,这一掌出其不意,已有偷袭之嫌,且自己更是用出了七八分气力,可谁知小子竟然活蹦乱跳,毫无损,哈哈一笑道:“事有轻重缓急,小朋友自当理解。” 奚祖淡淡道:“事到临头,你不知悔改,还想着杀人灭口,今日绝不能饶你。”说话间周身气息鼓舞,转瞬化作一股飓风,朝着赵冰珏兜头盖脸的卷去。其实他心里早动杀机,这小子多次从中作梗,险些坏了自己好事,况且其机狡万变,行事往往出其不意,留到日后,必是大患。这才急不可待的出手,意图战决。 赵冰珏哈哈狂笑,虽惊不乱,青琅剑疾疾旋舞,碧光频闪,不退反进,迎着猎猎狂风欺身疾冲。 这几人中就属奚祖最是阴鸷深沉,今夜之事十有**都是他设计好的,所以赵冰珏对他恨意尤甚,熊熊怒火在胸口汹涌翻滚,周身真气滔滔不绝的灌入四肢,青琅剑剑气激射,碧芒大盛,瞬间化出一道丈余长的青光虚影,合着青琅剑齐头并进,雷霆万钧的冲入飓风之中。 “轰”的狂响,电光蛇舞,映着空中霹雳之声,两震相叠,如数道狂雷连番迸击,刚猛无比的气浪喷涌四射,周围的人虽然远隔四五丈,仍觉脸若刀割,耳中嗡鸣,忍不住连退四五步,眼中惊骇难言。 赵冰珏扬声笑道:“老匹夫,小爷我没出手,你却恶人先告状。你们以二对一,联手合战函长老,小爷我早就瞧不顺眼,虽然函长老大人大量,对付你们也绰绰有余,但你赵爷爷却看不过去,如此也好,这就让你赵爷爷来会会你们。”转头望向函谷笑道:“函长老,晚辈不才,今日能与你并肩作战,大觉荣幸,你若是不嫌,咱们便是朋友啦。” 函谷哈哈笑道:“老夫已经数十年没交过朋友啦,没想到这样的情势之下,还有人愿意做我朋友,好好好!今日能交上小兄弟这样的朋友,老夫死而无憾!”他虽然不知道赵冰珏与奚祖众人之间的恩怨纠缠,但毕竟见多识广,况且今日之事,历历在目,稍加推理,也能猜出个大概。他见赵冰珏被人诬陷,却临危不乱,机智应对,又片刻之间大败桑康成,心中早已颇为喜欢。联想起自己的遭遇,更是心有戚戚,狂笑道:“既然如此,就让咱们好好会会他们。” 二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从未蒙面的一老一少,竟然片刻之间结成了忘年之交。 第十九章 共济同舟 (1) 剑舞 碧光鼓舞,狂风登时被卷的七零八落,赵冰珏心潮激涌,陡然凌空翻转,飞旋着飘在函谷身侧,并肩而立。八一中≧文 ≦ 奚祖与青木使互视一眼,惊诧之色一闪而逝,衣袍猎猎,伴着轰轰雷鸣,一前一后疾冲而来。 赵冰珏哈哈一笑,朗声道:“幺麽小丑,岂堪一击?”凝神聚意,将真气再次朝右手冲去,青琅剑洇开一团刺目无比的碧光,空中闪电纵横乱舞,两相交映,耀眼夺目。光团陡然一敛,翁然脆鸣,赵冰珏应声突进,碧光排山倒海般劈向奚祖。 他心中愤恨、自艾汹涌澎湃,这一剑含怒而,加之他有心炫耀,鼓舞人心,剑光吞吐喷薄,身影曼妙如飞鹰展翅,煞是好看。 与之同时,函谷哈哈狂笑,身影如风,已于青木使斗到了一起。 奚祖森然冷笑,双掌合一,轻轻一搓,陡然炫出一道橙色光浪,刹那分成两道、三道……迎着青色剑影飞缠并进,穿梭席卷。“轰轰”炽光四炸,青橙气芒乍合即分,数道橙光搅动剑影,转眼重又合而为一,化作狂猛无比的气旋,凛冽的击撞向赵冰珏胸口。 “轰”的一声,电光乱舞,照的四周一片惨白。 赵冰珏大凛,青琅剑回收已然不及,眼花缭乱,狂猛的气浪刮在脸上,呼吸不得。心中一横,滔滔真气随意回涌,灌入左臂,狂喝怒呼,蓄力而,“砰砰”激爆,橙光登时被震的分散崩飞。赵冰珏左臂酥麻如痹,身不由己的朝后趔趄飞退,心中惊骇,看来青龙州第一长老“六指奚祖”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就在此时,耳中一动,只听沈九峰传音道:“赵兄弟,********,大道至简,两人交战,机会转瞬即逝,招式繁琐花哨,只会给别人可乘之机,倒不如化繁为简,剑随心意,出奇制胜。” 赵冰珏脸上一红,感激地朝沈九峰望了一眼,心中却苦笑不已,我空有一身内里,却不会一招半式,方才那一下也不过是我信手使出,哪有什么招式可言? 不容他细想,奚祖凌空飞掠,双手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对日月轮,旋风逆卷,橙色炫光如弯月电弧,直破夜穹。下方篝火中的烈焰被这股狂风扫的向旁倾倒,明灭不定。黑漆漆的夜空中闪电纵贯,交错狂舞。 奚祖修为本就极深,阅历更广,交手的刹那之间,他目光如炬,一眼便瞧出赵冰珏招式之中的破绽,如何肯放过这等良机?是以乘胜追击,丝毫不给赵冰珏喘息的机会。 雷声滚滚,这重绚烂无比的橙光与漫天银蛇交相并奏,汇成一道炽烈的精光,势如江水崩泄,涛涛如虹,刹那间闪天地骤白。 四周众人衣裳乱舞,硬生生被这气波逼退数步,惊骇交加,青龙州众人忍不住纵声欢呼。 赵冰珏心中剧震,眼前纷乱刺眼,耳边响起苏青青和雪儿的惊呼,下意识旋剑疾斩,但那气浪又急又猛,瞬息间便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耳中隆隆嗡响,只觉胸口一痛,被那雷霆万钧般的气波击撞下,护体真气龟裂摇乱,眼前一黑,喉中腥甜狂涌,登时被震的飞抛而出,翻了十余个筋斗。 众人见这少年如此狼狈,哗然之声四起,无不心惊肉跳,有些胆小之人连忙闭上眼,不忍再看。沈九峰几人眼中也闪过一丝忧惧之色,柳玄奕攥着手中的象牙折扇,看了看赵冰珏,又看了看身旁早已浑然忘我的苏青青,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奚祖嘴角噙笑,长袍鼓动,眼中森芒频闪,日月轮在掌中滴溜溜转动,忽而亮如昼,忽而灿如星。他扬声哈哈笑道:“米粒之光,也敢于日月争辉,臭小子,这是你自寻死路!”说话间真气绕臂怒舞,踏空急追而出。 寒芒接二连三的击撞在赵冰珏身上,体内经脉、心脏好似炸裂开来,骨骼仿佛也被尽皆震散,痛的不能自已,忍不住仰天狂呼。眼见奚祖再次冲来,强行纳起一道真气,青琅剑颤动不休,赵冰珏螺旋飞转,反冲而上,右臂鬼使神差的微握青琅剑,背身虚空疾疾连刺。 这几剑一气呵成,赵冰珏只觉身轻如燕,青琅剑疾如闪电,剑光密似流星,攒射在日月光轮上,青光暴涨,散旖成千万点碧蓝花朵,镀照的四周光怪6离,蔚为壮观。 剑招刁钻古怪,竟贴着橙光,疾刺奚祖手腕。 奚祖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小子半死不活的竟然还能使出这么精妙的一招,连忙跌身倒退,掌中日月轮的凝结的凌厉攻势也登时被瓦解。 然而此刻,赵冰珏心中的惊诧丝毫不亚于他,他微眯着眼,好似进入空明之境,那狂风、那炫光纷纷擦身而过,周遭的一切都仿佛与他无关,眼里心里只有手中的剑,浑然合一。他意守丹田,左手捏诀,青琅剑轻飘飘的刺出。 沈九峰突然“咦”了一声,大感惊奇,这一剑看似轻描淡写,极为简单,却隐隐间隐藏无数后招,变化繁复,与赵冰珏方才的剑招大相径庭,不由满肚疑云。 奚祖自也看出其中蹊跷,眉头深锁,骇然不解,日月轮环绕身前,一时之间却不敢轻举妄动。 赵冰珏突然睁开眼,真气随着经脉汤汤流转,青琅剑身不由己的旋空飞舞,每一招每一式虽由他而,却又好像不由他控制,层层激进,越舞越快。这种玄妙的感觉从未有过,赵冰珏心中又奇又喜,好似刹那间进入了忘我之境,心随意转,在剑影中肆意徜徉。 剑气狂飙,时而徐如林,时而疾如风;时而轻盈如穿花蝶舞,时而汹涌如狂冷海潮。每一招都好像凶险无比,转瞬间却又好似闲庭信步。 奚祖眼花缭乱,应接不暇,数次险些被剑锋所伤,剑招绝妙无以,饶是他见多识广,一时间却也瞧不出这些其中破绽,眼下只有闪躲之力,却无反击之能,被逼的连番跌退,惊骇交加,本来心中的小觑轻视之心,荡然无存。 柳玄奕啧啧称奇,叹道:“稀泥奶奶,这小子当真不可思议,每每到紧要关头,都能出其不意,奇招迭出,反败为胜,不知该说他运气好呢,还是该说他运气好?” 苏青青遥望空中,见赵冰珏挥洒自如,神采飘逸,长剑翩翩如行云流水,脸上始终带着胸有成竹的粲然微笑,一时间看的痴了,心中怦怦直跳,浑然忘了周身处境。直到柳玄奕开口,方才陡然回过神来,心如鹿撞,双颊酡红如烧,见无人留意自己,这才吐了吐舌头,“扑哧”一笑道:“我觉得啊,自然是赵公子的本事高。” 柳玄奕一愣,大觉惊奇的转头望向苏青青,似笑非笑道:“哦?原来苏姑娘对这小子这般了解……” 苏青青自知失言,尴尬的吐了吐舌头,转过头不敢看他,双颊霞涌,又羞又窘。 柳玄奕看着她害羞腼腆的俏模样,心中忍不住咯噔一跳,好似融化了一般,叹道:“唉,可惜可惜!” 司空满见柳玄奕的模样,心中好笑,佯装奇怪道:“有什么可惜的?” 柳玄奕哀声叹道:“自古美人爱英雄,早知如此,我也学的一身本事,管他三七二十一,冲出去打的敌人落花流水,说不准有幸也能博得美人一笑,只是现在……爹妈没给我这本事,你说可惜不可惜?” 苏青青自知他是故意重复自己方才所言,羞得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司空满和丁自明互视一眼,哈哈笑道:“如此说来,的确可惜!” 雪儿见他说的有趣,忍不住格格笑道:“你长的又丑,又没本事,现在怪爹妈也没用啦,莫不如重新投胎吧。” 柳玄奕张口结舌,看着雪儿伴着鬼脸嘲笑自己的可爱样子,苦笑不已。 沈九峰摇头“咦”道:“奇怪奇怪,赵兄弟的剑招精妙无伦,绝不像他自创,而且我瞧着也有几分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可仔细观察,却与印象中又似是而非……” 几人心中也自惊奇,再次抬头望去,只见赵冰珏突然凌空倒刺,长剑直指于地,未等落下,借着反弹之势猛然翻起,气势迅猛,光华闪耀如青色长龙,迎风怒舞。 奚祖大吃一惊,这一招与方才的婉柔飘逸的剑法大相径庭,是以他也猝不及防,“嗤啦”一声,腰间的长袍登时被划出一道一尺来长的口子,鲜血飞溅,眼中惊骇交迸。 沈九峰一愣,突然眼中光芒闪耀,又惊又喜,脱口道:“原来是‘朝云暮雨’!” (2) 朝暮 沈九峰喃喃念道:“旦为朝云,暮为行雨。≯> ≧ ≦朝朝暮暮,燕约莺期。”叹了口气,惋惜道:“剑法虽妙,却有些可惜……” 几人齐声道:“有何可惜?”就连苏青青也满是好奇的望向沈九峰。 不待沈九峰回答,只见赵冰珏悬空站立,哈哈笑道:“看来青龙州的什么长老法师,阴谋诡计的本事天下一绝,手上真功夫却稀松平常,不过尔尔。”他话虽这样说,其实心里欣喜若狂,早已澎湃欲炸。方才情势所逼,鬼使神差使出的剑招,绝妙无以,起初就连他自己也颇为惊奇,只觉这些招式极为熟悉,早已烂熟于心,可仔细思量,却又思索不出。而且当时沉浸其中,酣畅淋漓,浑然忘我,更是想不起来。直到最后那一招凌厉之极的反击,这才恍然大悟,这些剑招正是那几日与云婼仙子困在峡谷之中,月半崖壁之上的虚影。 那几日困在谷底,百无聊赖,以为这些剑招暗藏玄机,只有参悟才能找到出路,所以全神贯注,用心苦记。加之他本就天资聪颖,机智过人,况且这些剑招玄妙难言,环环相扣,他沉醉其中,倒记得**不离十。只是那时对于修炼一途是个门外汉,虽然记得招数,却大都似懂非懂。这几日初窥堂奥,又接连应战诸多高手,见识心性早已今非昔比,是以方才情急之下,自然而然的信手拈来。 只是这些招式太过高深,他又素无经验,所以只重其形,却不知其意。饶是如此,奚祖大占上风之下,难免沾沾自喜,心生小觑轻视之心,这才猝不及防,被逼得连连败退,越打越是心惊,怯意顿生,气势大馁,最后狼狈大败。其实他若是平心静气,全力而为,斗到百十招之后,赵冰珏招数用尽,他一举反击,仍可大胜。 回味适才的剑招,越想赵冰珏越觉得有一丝奇怪,无意间瞥到青琅剑柄之上的“云”字,忽然心中一动,念头急转,“云”“青”?情侣?猛拍了下大腿,大喜过望,暗忖道:“是了是了,原来如此。难怪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这套剑法乃是双人剑法,男女同修,双剑合璧。”想起在谷中看到的璧影,那女子身姿绝美,频频顾眄,当时便觉奇异,却猜不透其中原因,此时想来,登时恍然大悟。 沈九峰笑道:“这套剑法名曰‘朝云暮雨’,说来也巧,当年在朝霞山我曾有缘见过一次,不过当时所见的乃是长剑刻在断崖峭壁之上的图影,而且图形之上是由男女两人合练此剑,所以方才我才未认出来。直到赵兄弟用了那最后一招,我才突然想起。但可笑的是,这最后一招却并不属于这套剑法,不知是谁后加的,抑或是赵兄弟临时所创。” 柳玄奕点头道:“难怪难怪,这套剑法婉转飘逸,情意绵绵,而最后那一招却杀气四溢,与其他招数意境相差殊远,不过,也正是这一招出其不意,才是点睛之笔。” 沈九峰摇头笑道:“柳老弟这一次可说错了。” 柳玄奕奇道:“错在哪?” 沈九峰道:“如果按照方才所见,柳老弟倒也不能算错,只是你如果见了原画,就会明白,这套剑法之精妙远在我等估量之上。这也就是我开始所说可惜的原因,因为若是由心意相通的情侣合练,这套剑法的威力比之今日有着霄壤之别。” 几人俱皆一愣,从沈九峰口中说出此话,那必然是非同凡响了。 沈九峰瞧见众人模样不禁笑道:“你们若是知道这套剑法由谁所创,就不会这般惊讶了。” 连燕十三也大觉好奇,问道:“是谁?” 沈九峰缓缓道:“云中君和琈兮仙子!” “啊!”几人齐齐失声,面面相觑,也难怪他们如此惊讶。他二人俱是当年传奇般的人物,云中君天赋异禀,被认为是继第一神帝宿曜真神之后,几百年内第一人。而琈兮仙子冰雪聪明,天姿绝色,被誉为当年云泽第一美人。云泽634年,在钟鼓楼荣登圣女之位。 几人半晌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柳玄奕奇道:“云中君已仙逝百余年,而琈兮仙子又早已不问世事,隐居朔望山,这小子从哪学来的剑法?” 沈九峰摇头道:“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方才他用的招式与朝霞山的壁画也有些许不同,所以应该也不是在那所学,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途径,我也猜想不出了。不过赵兄弟年纪虽轻,经历却是曲折离奇,想必别有隐情吧。” 不待众人细想,只听一声哈哈狂笑,抬头望去,函谷紫袍猎猎,在真气肆虐之下,撕裂成数道布条,而他面前的青木使面色泛白,虚空连退七八步。 函谷看了赵冰珏一眼,昂笑道:“痛快痛快!”他的修为与奚祖、青木使本就在伯仲之间,相差无几。方才在二人夹击之下,束手束脚,大是苦闷。而赵冰珏引开奚祖,他这才放开手脚,与青木使大战了几百回合,这几十年从未这般酣畅淋漓的激战过,一时间喜不自禁,哈哈狂笑。 青龙州众人眼中不禁生出一丝惊诧之色,魔法师数招就被那小子杀的生死不知,而奚长老竟然也敌不过他百合,如今青木使又与函谷斗了个旗鼓相当,不分高下,己方竟然无一人获胜,不禁士气低沉,人心涣散。 而赤莲城诸人经历了夜间的波折后,与函谷心生罅隙,全都默然不语,神色古怪。 奚祖神色闪烁不定,突然扬声喝道:“如芒长老,这小子和沈九峰几人俱皆是函谷这奸贼的同党,你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与之同时,四周号角齐鸣,激昂高亢,城内、城外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赤莲城众人大吃一惊,抬头张望,蓝色旌旗猎猎招展,迎风鼓荡,不知城内如何混进了这许多敌军? 如芒阴着脸,叫道:“函谷串通南荒,勾结火赤炎密谋造反,沈九峰几人皆是同谋。事到如今,被拆穿面目仍不知悔改,咱们赤莲城的兄弟朋友顶天立地,怎可与他们同流合污?大伙这就随我一起捉了这几个叛乱逆贼,向天下人谢罪!” 赤莲城众人见城内城外都被青龙州围了个水泄不通,悲伤惊恐弥漫心头,正自六神无主,听到如芒所言,登时信以为真,纷纷振臂狂呼道:“捉拿逆贼,向天下谢罪!” 沈九峰几人心中一沉,燕十三怒道:“他奶奶的,如芒老儿,你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与他们狼狈为奸,使火城主和函长老陷入不忠不义的境地,你可对得起城内数十万百姓?” 司空满续道:“青龙州野心勃勃,你这是与虎谋皮,你真以为顺意而为,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可笑可笑!” 长门道人冷笑道:“如芒长老何必与他们废话,这几人伶牙俐齿,满舌生花,只怕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这般争辩到头来毫无意义,莫不如先捉住严刑拷问,到时自会老实交代。” 匡常修叫道:“不错,咱们这就动手拿了这几个反贼。”说话间纵身而起,凌空向燕十三几人抓去。 青龙州和赤莲城众人,被他所激,登时操戈而起,狂呼着疾冲而来,场面为之一乱。 就在此时,突听一个苍老的笑声远远传来,一道青光疾射而过,“嗤”的窜入人群,只听一声哀嚎,一人凌空摔落,正是匡常修。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抬头望去,只见两道人影踏空而来,前面那人弯腰驼背,须皆白,手中拄着一根青木杖,而后面那人眉清目秀,仪表堂堂,腰间挂着一把银白长剑。 赵冰珏一愣,脱口道:“白兄!” (3) 分兵 那二人凌空虚飘,缓缓落到沈九峰几人身前。≧八一中≯文≯ 沈九峰脸现喜色,忙躬身一揖道:“晚辈见过左阁主。”其余几人纷纷恭敬的抱拳行礼,就连玩世不恭的柳玄奕也敛起笑容,面露敬色。 在场诸人大都识得此人,有些不识的经旁人点拨,纷纷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就连百里弋几人也遥声问候。青龙州众人为之骚动,互打眼色,驻足不前。 赵冰珏斜身张望,心想:“不知这位前辈是何高人,甫一出面便震慑全场,听沈大侠称他左阁主,难不成便是之前所说的朝阳阁主左渊伯?白兄又怎么与他在一起?”但见白子云相安无事,倒也松了口气。 此人正是朝阳阁主左渊伯,赵冰珏年纪甚轻,又对天下之事不甚关心,所以不识。而其他人则不然,只要提及当年的流沙之乱,左渊伯之名便如雷贯耳。 二十多年前的流沙之乱牵扯了朱雀州、白虎州和玄武州三州,险些天下大乱,正是左渊伯奋不顾身,重伤之下,大败敌军领,使流沙军陷入恐慌,人心惶惶。三州这才有机可乘,一举歼灭叛军。平息流沙之乱,左渊伯居功至伟,就连赤望帝都尊称他一声义师,所以三州之人对他极为尊崇。 左渊伯对着沈九峰几人摆了摆手,哈哈笑道:“老朽来的还不算晚吧?” 燕十三一揖到底,感激道:“左阁主能亲自出面,在下代城主和赤莲城先行拜谢。” 左渊伯捋着胡子笑道:“老朽隐居朝阳阁,这二十多年承蒙火城主庇护,安闲自得,优游岁月,如今赤莲城有难,老朽怎可袖手旁观?” 听他所言,英荻、长门道人和天苏等人面色阴沉,奚祖目光闪烁不定,淡淡道:“左阁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只是不知左阁主此次前来,所为何事?难不成也要与这些逆贼同流合污吗?”他率先开口,并给沈九峰几人扣下反贼的帽子,显然有威胁恐吓之意,左渊伯声望极高,是以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左渊伯摇头笑道:“奚长老,咱俩都远来是客,哪有什么迎不迎的。老朽到此,一来是赴了九峰的约,二来嘛,正是为了奚长老。”言下之意是你我都不属于赤莲城,怎能喧宾夺主? 奚祖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反而笑道:“哦?左阁主说为了老夫而来,那老夫倒要洗耳恭听了。” 左渊伯笑道:“那便有劳奚长老了,老朽一路前来,听了不少闲言闲语,是真是假姑且不论,老朽一个建议,不知奚长老愿不愿意?” 奚祖淡淡笑道:“倘若是劝我们退兵,那就不用说了。赤望帝本就出自青龙州,如今却惨遭火赤炎一干逆贼的毒手,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青龙州的义军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左渊伯哈哈笑道:“自然不是劝你们退兵,不仅如此,反而于你们有益。” 奚祖眉头微皱,暗忖道:“老家伙,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嘴上却笑道:“既是这样,那老夫可要仔细听听。” 左渊伯悠然道:“重芜君自诩仁义,挥兵伐赤,仅仅只是想捉拿反贼,还天下一个公道,老朽说的可对?” 奚祖听他言语之中并无漏洞,点头道:“不错。” 左渊伯道:“既然如此,以重芜君的侠肝义胆,自然不希望血流成河,生灵涂炭,也不希望赤莲城和青龙州的无辜百姓、官兵死于战祸,徒增伤亡了?” 奚祖道:“这是自然。” 左渊伯笑道:“你们笃定火赤炎大逆不道,密谋造反,而我们却恰恰相反,这也正是酿成这场争端的原因。正巧老朽有个建议,既可以避免伤亡,也可轻松平息此事,那便是你我双方各出三人,一对一单打独斗,三局两胜。若是你们赢了,赤莲城拱手相让,我等这些所谓的逆贼也任凭处置;但若是侥幸我们胜了,我等也任凭你们处置,但是还要烦请奚长老退兵赤莲城,不伤及一兵一卒,如此可好?” 他此话一出,不仅青龙州,就连沈九峰和赤莲城众人也不禁一愣,柳玄奕诸人面露疑惑,似是极为不解。 奚祖哈哈笑道:“绕来绕去,左阁主还是想劝我等退兵。青龙州的义军早已将城内城外围了个水泄不通,逆贼叛党插翅难逃,我为何还要与你做这无谓的赌约?” 左渊伯摇头笑道:“奚长老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即便你们今日攻陷了赤莲城,那明日呢?朱雀州九十一城,除去赤莲城仍有九十城,你以为其他城主也会和如芒长老一样,听信你们所谓的‘证据’吗?到那时,其他各城举兵攻来,大战一触即,你认为可以抵挡住众人的围攻么?即便真的抵挡了一时,又能抵挡一世?”顿了顿续道:“但若是依着老朽所言,老朽自然有办法令其余九十城罢兵言和,如此岂不皆大欢喜?” 如芒心中一沉,这也正是他心中担忧之事,他本想假借青龙州的手,先是除了火赤炎,又设计陷害函谷,一举扫清障碍,荣登月鹿君之位。但今夜诸多意料之外的怪事纷至沓来,就连左渊伯都亲自出面佐证,以自己的名望真能登位吗?其他九十城的城主会信服吗?越想越觉心中不安。 沈九峰心中一动,似是猜出了左渊伯之意,扬声道:“如今另公子还在我们手中,我们本不欲与他为难,但若是迫不得已,也顾不上什么仁义道德了,你们若是胜了,方公子便一并送还,奚长老意下如何?” 奚祖同样皱眉沉思,如今大局在握,赤莲城早已捏在掌心,最大的隐患正是这些逆贼,而公子还在他们手中做人质。按照左渊伯方才所说,无论是胜是败,这些反贼都会随我处置,况且若是胜了,还解了其他的大患,真可谓一举两得。即便败了,到那时先解决了这些逆贼,赤莲城还不是任我来去?想至此,哈哈笑道:“左阁主所言甚是,老夫也不想节外生枝,那便这么定了。” 在场众人无不惊诧,纷纷交头接耳,赤莲城的人倒是大喜过望,振臂狂呼。 左渊伯笑道:“奚长老既然同意,那烦请先将城内的青龙州兵众撤出城外。” 青龙州众人一愣,只听一人叫道:“如果咱们撤了出来,你又出尔反尔,那怎么办?” 奚祖却摆了摆手,笑道:“左阁主声名远扬,一言九鼎,怎会做出这等事?”说罢打了个手势,瞭望台那人登时吹奏收兵号角。 听到角声,城内脚步轰轰,竟然66续续走出数千人,赤莲城众人无不大吃一惊。 左渊伯笑道:“奚长老深明大义,老朽佩服。”说着转头望向赵冰珏和函谷道:“函长老和小弟先且回来,咱们一起商量请谁出场。” 赵冰珏虽然猜不透他心意,但见他成竹在胸,沈九峰几人也无人反对,便与函谷相视一笑,缓缓飘落到众人身旁。 白子云和他熟人相见,大是激动欣喜,二人少年心性,又共同经历多次生死磨难,相拥大笑。 苏青青看着赵冰珏近在咫尺的侧脸,没来由的脸上一红,低头一瞥,现雪儿也睁着大眼睛,煞是好奇的望着赵冰珏。 函谷和左渊伯也是旧交,忙行礼招呼。几人围成一圈,其他赤莲城诸人倒也识趣,纷纷退出几丈开外。如芒站在人群之中,瞧着几人,眼中露出阴毒之色。 赵冰珏望向左渊伯,沉声道:“左前辈,晚辈身负赤望帝和火前辈重托,今日却遭人利用,陷火前辈于不忠不义,晚辈万死也难辞其咎。今日这第一战,晚辈带罪请命,即便不敌,晚辈也殊死相斗。” 众人听他言语豪迈真挚,纷纷受其感染,燕十三握住他手,激动道:“赵兄弟……燕大哥对你不起,方才还对你有所怀疑……” 赵冰珏忙道:“燕大哥,这不怪你,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是,我辜负了火前辈,也辜负了众人的期望。” 左渊伯笑道:“小兄弟不必自责,事已至此,理应放下心结,面对眼前的困难才是。” 函谷点头道:“不错,赵兄弟心胸坦荡,老夫今日有幸结交,实乃平生之幸。” 赵冰珏见诸人你一眼我一语,俱是安慰,没有一人有责怪之意,心中感激无以,忙道:“晚辈多谢各位的信任,今晚这第一战,晚辈也必然不负使命。” 左渊伯却摇了摇头,忽然闭上嘴,传音道:“小兄弟,切不可意气用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赵冰珏一愣,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心想虽然是传音,想必左阁主有意让大家都听见了,可自己却不会传音之法,只得皱眉询问。 左渊伯续道:“其实所谓的应战三场,只不过是缓兵之计,老朽出此下策,其实是想让大家趁机逃走。” “什么!”除了沈九峰,其余几人无不大吃一惊。 左渊伯道:“如今城内的敌军已经撤出,是不是还有伏兵先且不论,总之危险已然少了大半,大家便趁此机会,逃出重围。” 柳玄奕传音问道:“若是大家都走了,岂不是立即露陷,奚祖那老贼会善罢干休?” 左渊伯摇头道:“我和函长老自会留下,另外一人嘛……”说着扫视众人。 燕十三登时向前一步,指了指自己。 沈九峰轻轻一笑,拦下他,沉声道:“还是由我来吧!咱们几人中,当属左阁主、函长老和我经验最为丰富,而以奚祖的心机,此战也必会派出修为最高的三人应战,那时正是大家逃走之机。” 他话音未落,雪儿登时抱住他手臂,不住的摇头,泪珠闪烁,哭道:“不要,雪儿不要和爹爹分开,爹爹……不要离开我……” 众人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无不心中凄然。 燕十三咬牙道:“沈大侠,我燕十三虽然本事不强,却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便由我留下吧!” 沈九峰摇了摇头,传音道:“燕兄弟听我一言,如今赤莲城沦陷,火城主蒙受不白,而其他九十城的兄弟朋友仍然蒙在鼓里,你既是赤莲城中人,就该想法设法通知并集结他们,这样方能重新夺回赤莲城。况且,今日形式虽险,却并非绝无活路,我和左阁主三自然会想法设法冲出去,与大家汇合。” 左渊伯道:“九峰说的不错,那便这么定了。”说着转头望向众人,又道:“大家兵分三路突出重围,司空兄弟和丁兄弟你们最为熟悉,便由你们一组,向东冲去。城东乃是华亭山,正是青龙州屯兵的地方,不过此时大军压境,山中早已空空如也,而山上密道繁多,你们若能逃入山中,他们也捉你不得,想要逃出去也飞难事。” 司空满和丁自明二人欣然点头。 左渊伯看着柳玄奕道:“柳兄弟见多识广,轻功更是一绝,雪儿便交由你代为照顾,你们二人趁着夜色向西奔行。” 柳玄奕收起折扇,低头看向雪儿。却见雪儿满脸泪痕,仍然死死抱着沈九峰。 沈九峰拍了拍她的头,俯身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可雪儿仍是不住摇头。过了半晌,雪儿才摸了摸眼泪,却一把扑向赵冰珏,哽咽道:“我才不要和那个大丑鬼一路。” 众人一愣,无不莞尔,柳玄奕叹了口气,苦笑不已。 沈九峰道:“那么柳老弟便和苏姑娘一路吧。” 柳玄奕看了看一直目不转睛望着赵冰珏的苏青青,摸了摸鼻子,摇头道:“罢了罢了,苏姑娘的想法只怕和雪儿一个样,我就不自取其辱啦,我还是和燕兄弟同行吧。”顿了顿又道:“稀泥奶奶,想我柳某风度翩翩,无数美人趋之若鹜,今日却接二连三受到打击,这位赵兄弟真乃我的克星啊。” 他话一出,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气氛倒也轻松了几分,只有苏青青满脸娇羞,拒绝也不是,答应也不是,伺机抬头望向赵冰珏,现他也在看自己,登时双颊酡红。 左渊伯道:“那么,小兄弟便和二位姑娘随子云一路南行吧。在来的路上,我已和子云留下标记,到时你们顺江南下,回到朝阳阁。一个月后,大家便在那汇合……” 他话音未落,边听奚祖叫道:“左阁主可商量好了?” 左渊伯哈哈笑道:“自然好了,今日便由函长老、九峰和老朽会会青龙州的诸位朋友。”传音给众人道:“大家听好,等我说‘去吧’的时候,大家立即行动,千万不可作任何停留。” 众人虽然心中不舍,但都知别无他法,无奈了叹了口气。 赵冰珏看了沈九峰一眼,一把抱起雪儿,低声道:“大家保重,我们在朝阳阁等着诸位,不见不散!” 左渊伯点了点头,握着青木杖顿足跃起,笑道:“老朽这二十多年来钓钓鱼,睡睡觉,悠闲惯了,不知这手上的功夫有没有生疏。” 沈九峰和函谷并肩跃起,站在左渊伯两侧。 人影晃动,三人凌空飘来,正是奚祖、吞童和青木使,奚祖笑道:“左阁主说笑了,当年的流沙之乱,老夫虽然未曾亲眼所见,但左阁主的大名却早已如雷贯耳,今日还要请你手下留情。” 左渊伯哈哈笑道:“奚长老过奖了,敝屣虚名,若镜花水月,看不着摸不着。”手中青木杖碧光璀璨,喷出数道精光,只见他扬手一抛,朗声道:“去吧!” (4) 同舟 闪电如银蛇飞窜,纵贯狂舞,照的江面忽蓝忽紫,光怪6离。八一小说网 ﹤狂风卷着暴雨如万道银色飞箭,肆意攒射,激落在茫茫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江面之上浊浪排空,急流飞溅,隐隐只见一艘乌篷船在风口浪尖跌宕起伏,随波浮沉。巨浪拍打在船侧,摇摇欲坠,船上或坐或立着四个少年男女,正是赵冰珏、白子云、苏青青和雪儿。他们随着淓江顺流而下,已在江上漂流了三日。 那日在赤莲城中,随着左渊伯的一声令下,众人兵分三路,伺机突围。 赵冰珏抱着雪儿,白子云背起苏青青,四人沿着赤莲城一路向南疾奔。赵冰珏内力虽雄,轻功却是差劲之极,几个起落间便被白子云甩到身后。 白子云见机连忙脱口传授御风口诀,这“御风术”乃三清宗至为高深精妙的轻功口诀,从未授于外人。但白子云心胸豁达坦荡,与赵冰珏患难之交,契若金兰,况且此时情况紧急,当下知无不言,择重解释,没有半点隐瞒。 赵冰珏天资颖慧,悟性极高,听闻一遍已有所顿悟。心中一动,气沉丹田,念及凌霄,低喝一声,照着白子云所念的御风口诀使将出来,顿觉身子一轻,好似变成了呼啸拂面的微风,又好似聚散离合的白云,微一失神,登时大喜不已,片刻之间身轻如燕,度比刚才显然快了三四分。 这“御风术”本就借助风行,以力御力,风不停而劲不止。他第一次施展,颇为生疏,几次三番险些摔倒,模样颇为滑稽。雪儿伏在他怀中,这六七年从未沈九峰分开过片刻,乍一离别,依依不舍,早已哭的梨花带雨。但毕竟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小女孩,陡一瞧见赵冰珏狼狈的样子登时破涕为笑,嗔道:“喂,我瞧你被风吹的歪歪斜斜,和那位大哥哥想比可差远啦。” 赵冰珏有意逗她开心,哈哈笑道:“又哭又笑,也不害臊,瞧我追上他给你看看。”当下身影晃动,好似弱风摆柳,大踏步急追而去。 雪儿朝他拌了个鬼脸,格格娇笑。 白子云见他片刻之间便追了上来,相视一笑,道:“赵兄弟冰雪聪明,这么快就领悟了,可喜可贺。”语出真心,打心底为他高兴。 赵冰珏心中舒畅,哈哈一笑,与他并肩朝南急驰而去。 身后呼声震天,火光四起,无数人影穿梭奔行,只听一人扬声喝道:“搭弓射箭,无论如何也要将他们四人留下,无论死活。” 赵冰珏回头望去,只见天苏沿着屋檐踏空疾行,身后密密麻麻都是人影,众人听见他的命令,纷纷从后背取下弓箭,弯弓漫射,一时间箭影暗器如雨幕飞线,铺天盖地般漫天涌来。赵冰珏吃了一惊,脚下不停,又加快的几分。 好在此时即将夜尽天明,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对方举着火把,却仍影影绰绰,看不清他们的身影。只好信手乱射,试图侥幸命中,一时间无数飞箭流矢“乒乓”击撞在四周瓦楞树影上,抬头望去,哪还有那四人的影子? 四人一路不停,甫一出了赤莲城,赵冰珏立即召出夫诸,揽着雪儿翻身跨上,白子云略一迟疑,与苏青青也一起跃上鹿背。好在雪儿和苏青青身材娇小,四人共骑一鹿虽有点拥挤,却勉强正好。 赵冰珏拍了拍夫诸,柔声道:“鹿兄,今日能否逃的出去,可全靠你啦。” 夫诸困在指环中半日早已愁闷不以,此时有机会出来,忍不住引颈长嘶,似是在回应赵冰珏,又似在有意卖弄,四蹄如飞,急驰而去。 雪儿见这坐骑似鹿似马,雪白玲珑,威风凛凛,煞是喜欢,俯身拍着它的脖颈格格娇笑。 夫诸乃南荒奇灵异兽,驮着四人毫不吃力,几个起落间,便奔行了数十丈距离。耳边听着青龙州追兵的呼声越来越远,这才松了口气。 四人一兽跑了半晌,天色大亮之时才来到淓江渡口。 空中乌云滚滚,雷声密集,不久便大雨将至,渡口波浪汹涌,击打岸边,举目望去,却无半个人影。 白子云跃下鹿背,沿着江边向南走去,不一会便摇着一艘乌篷船出来。昨日他与左渊伯途经此地,早已偷偷藏好船只。 赵冰珏收起夫诸,一手抱起雪儿,一手牵着苏青青,纵身跃上船。将她二人放到蓬中,这才与白子云一左一右,摇起船桨,驶向江中。 空中闪电飞窜,两岸垂柳绿树迎风乱舞,雨雾茫茫,无数粉花绿叶被狂风卷向空中,跌宕飞旋。蒙蒙雨丝灌入蓬中,沾在苏青青和雪儿鬓角,顺着丝簌簌滴落。 这三日暴雨如注,直到今日大雨才转小,化作绵绵细丝。 赵冰珏见雪儿在怀中熟睡,轻轻的把她放到木板床上,看着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心中怜惜不已。这几日雪儿每每想到沈九峰,便大哭不止,叫着要找爹爹,赵冰珏好言安抚,不住的逗她开心,这才破涕为笑。也正因此,她整日赖在赵冰珏怀中,对他的依赖反而越来越重。 淓江贯通南北,北至玄武州,南达武夷山。不过自朱雀州开始,淓江江面变窄,分出无数支流,星罗棋布,纵横交贯。 白子云抬头张望,两岸青山隐隐,高崖连天,前几日和左渊伯做的标记早已被暴涨的水流和整日的狂风淹没,四周云雾迷蒙,无数支流又殊为相似,即便是附近的渔民,也绝不敢在雨天行船,白子云只匆匆经过一次,哪里还分得清方向? 他二人也曾试图掉转船头,怎奈江水湍急无比,试了几次都无功而返,只得作罢。眼下毫无他法,只好随波逐流。 赵冰珏和白子云立在船头,均是苦笑不已。这般随着江水一路南下,也不知最后会飘到何处。 就在此时,只听苏青青“咦”了一声,惊讶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赵冰珏二人一愣,循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数十丈之外的岸边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之上青苔遍布,却清晰的刻着八个大字:“海角之南,天涯之北。” 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这是何意。 苏青青喃喃念了几遍,忽然脸色一变,失声道:“浮游!” 第二十章 天涯海角 (1) 浮游 狂风呼啸,淓江两岸树浪起伏,蒙蒙雨丝伴着树叶花瓣如蝴蝶般随风卷舞,扑簌簌洒落满船。八一>中文≥ 白子云眉头微皱,忽然脱口道:“苏姑娘说的可是幻象三千,北蜃南游中的浮游?” 苏青青点了点头,柔声道:“我在栖霞观的《云泽志》中曾无意间见过一次,书上记载寥寥,只说八百年前,山有幻兽,千变万化,能兴风作浪。常幻作珍奇宝物、亭台高阁,吸引路人自投罗网。无数云泽修真高人到此降服,都有去无返。宿曜真神见此便立了一个结界,并竖下‘天涯海角’的石碑警示。我正是方才见了‘海角之南,天涯之北’才回忆起来的。” 赵冰珏奇道:“既是警示,为何要写上‘天涯海角’呢?难不成咱们真的到了天之边,海之角?” 白子云摇头道:“绝无可能,咱们在水面漂流三日,既然仍在淓江之上,那么根本未出朱雀州。只是这几日大雨之下,水位暴涨,我们辨别不清不方向,这才稀里糊涂的拐入支流,到了此处。” 赵冰珏见他二人脸上的担忧之色,哈哈笑道:“白兄和青青姑娘不必担忧,既然还在这淓江上,等到天气放晴,水流变缓,咱们再找机会靠岸,重觅他路,回到朝阳阁。况且这‘天涯海角’早已被下了结界,咱们即便是想进去也不可能啦。” 白子云点了点头,自责道:“若不是因为我太过愚笨,记不清来路,也不会连累大家到了这儿。” 赵冰珏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道:“白兄此言差矣,这几日天公不作美,下了三日大雨,即便认得道路,也控制不住船向。况且这淓江两岸,风景如此美妙,若不是托了白兄的福,咱们又怎么有机会游览这大好河山?” 白子云知他有意安抚,朝他一笑,只听赵冰珏又道:“昨日捉的鲟鱼味美可口,不如咱们今日再捕一尾可好?唯一可惜的是没有美酒相伴,若不然对饮高歌,那才是一大乐事,美哉美哉。” 雪儿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听他说要捕鱼,不由扁了扁嘴,哼道:“一点也不好,你捉的鱼又腥又臭,闻着都要吐啦,怎么吃的下去?” 这几日飘在江上,除了吃鱼别无他法,况且无火无柴,只能生食。鱼腥难噎,即便赵冰珏也觉难以下咽,何况是这娇滴滴的小姑娘。赵冰珏见她眼睛红肿,短短三天便瘦了一圈,心中大觉疼惜,有意逗她开心道:“那雪儿妹妹想要吃些什么?只要你说的出来,我便变一个给你。” 雪儿大眼睛滴溜溜乱转,嗔道:“吹牛皮,不害臊。我要吃桃子,你变一个给我瞧瞧?若是变不出来,可得再给我讲个故事。” 赵冰珏佯装为难的摸了摸下巴,淡淡道:“桃子么……” 雪儿吐了吐舌头,呸道:“变不出来了么?” 赵冰珏哈哈大笑道:“曲曲桃子有什么难的。”说着右手伸到背后,装模作样的念叨半晌,突然手掌一摊,竟然真的握着一颗鲜红水嫩的桃子。 雪儿瞪大眼睛,模样甚是可爱,就连白子云和苏青青也忍不住一愣。 其实这个桃子乃是半日之前在江面的断枝上摘的,狂风暴雨之下,江边的树木被吹的折断飘落,顺水南流,赵冰珏无意间瞟见,便探手摘了过来。枝干之上还有几枚桃子,不过已然腐烂,只有这一颗完好无损,赵冰珏藏在怀中,本就有意留给雪儿,谁知她正好说来,便装模作样,逗她开心。 雪儿接过桃子看了半晌,仍是不敢相信,眨了眨眼睛,露出狡黠之色,吃吃笑道:“我突然不想吃桃子了,你再给我变一个别的,要是变不出来,还得给我讲故事。” 赵冰珏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一天只能变一次,要想吃别的,只能等到明天啦……” 雪儿瞥了瞥嘴,大是不满。 苏青青“扑哧”一笑,看着躺在赵冰珏怀中的雪儿,也不禁生出一丝怜惜。 就在此时,一个巨浪打来,船身剧烈摇晃,几人猝不及防,登时被颠簸的向旁倾倒。 赵冰珏抬头张望,忽然脸色陡变,脱口道:“大家小心!” 话音未落,江面突然涌起一个滔天大浪,一道水柱冲天飞起,水浪激射,汹涌的喷向空中,气势磅礴,片刻之后陡然炸裂,化作无数银珠飞溅,好似银河倒泻。水柱冲出十丈有余,终于力道不济,轰然落到水面。江面哗然大作,碧浪翻滚,四周的水草和水上漂流的断木忽然急旋转起来,在江面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众人大吃一惊,赵冰珏和白子云互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中的惊骇。 幽深的水涡越来越大,呼吸间已扩至三丈,并在疯狂蔓延,力道磅礴,好似要吞噬一切。 小舟随浪跌宕,起伏摇曳,朝着那深渊般的漩涡急涌去。 赵、白二人心念电转,冷汗涔涔而下,急忙起身握起船桨,一左一右朝后划去。但那漩涡越转越快,水流湍急,哗哗作响。他二人用尽全力,小船仍然不断的向前滑去。 江面气流迸击,风声呼啸,周遭的一切都在向着水中旋转飞去。 “哗啦”震响,小船经不住这两股巨力,登时断裂成数截,赵冰珏只觉身子一凉,只听见苏青青一声惊呼,下意识抱住雪儿,一头栽进江水之中。 水中冰冷刺骨,他本想顿住身形,只是吸力太大,他只觉天旋地转,人已随着漩涡旋转起来。江水肆虐奔腾,他耳鼻口中净是冰凉的水流,直呛的他头晕眼花,五脏六腑好像翻江倒海。倏然想起那日在月阳城中,与云婼仙子也是被一个漩涡吸了进去,不知这个漩涡又通向何处? 赵冰珏敛起凝神,手掌抵在雪儿背后,绵绵真气缓缓输入她体内。雪儿鼓着嘴,大眼扑闪,本来煞白的脸颊这才有一丝血色。赵冰珏用力上浮,想要找寻白子云和苏青青,但水浪激涌,天旋地转,哪还能看见半个人影? 空中风凌断木,树叶纷飞,遮天蔽日,被狂风巨浪吸来的树木砂石,旋转在他身边,时不时撞击在他身上,剧痛不已。 赵冰珏环抱雪儿,蓦地想起那日在羭次山断崖上叶平仙君曾说过,水属阴,至刚而后柔,逆之则力千钧,顺之则势磅礴。意思是说你逆着它,那千钧之力定然尽数落在你身上,但若是你顺着它,却同样可以借助它的磅礴之力。想至此,他心中一横,屏气凝神,使身子夹在水流中,顺着旋转之力,极转动,度越来越快,他头昏目眩,险些控制不住。过了片刻,暗吼一声,身子如箭一般激射而出。水流滔滔,他目晕脑闷,心中却狂喜,急忙浮上水面,长吸口气。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雪儿,见她呼吸均匀,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赵冰珏凝目四扫,扬声呼道:“白兄……青青……”但回应他的只有骇浪惊涛,狂风怒吼,心中不由一沉。话音未落,突觉眼前一暗,腥臭刺鼻,抬头望去,脸色大变,只见一张血盆大口,如小山般鲸吞而来。狂猛的气流击撞在脸上、胸口,呼吸如堵。 那张巨口陡然长嘶一声,刺耳的吼叫震动耳膜,头闷欲爆,赵冰珏想要凝聚内力,但只觉气血翻涌,浑身无力,无数真气在体内肆意乱窜,冲入泥丸。忍不住“哇”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2) 瑶池 不知过了多久,花香沁鼻,鸟鸣隐隐,赵冰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阳光刺目,痛的酸泪直流,忙不迭用手遮挡,眯眼观望。八一≧小说网 蓝天澄碧,三两朵浮云随风舒卷,一望无际的花海丛丛簇簇,流光溢彩。丝丝缕缕的幽香拂过脸颊,流入口鼻,使人心旷神怡。微风吹过,花瓣扑簌簌如蝴蝶飞舞,落红满地。远处青山重重,峭壁连天,绵延无尽,白云间似有飞瀑垂流,如银河倾落。无穷的花树之外,海天相交,碧波茫茫,与青天白云,连成一线。 赵冰珏一阵恍惚,错愕的看着眼前的景象,险些忘了今夕何夕。低头一瞥,现雪儿正侧卧在自己身前,嘟着小嘴,睡的正香,这才猛然心惊,回过神来。 我们不是被那怪兽吞入了腹中么?怎么到了这儿?这儿又是何处?难不成我们真的已经死了,到了地狱?一连串的问题窜入脑海,却理不出一丝头绪,疑云重重,又惊又奇。看着眼前的旖旎风光,缤纷花影,暗忖道:“稀泥奶奶,地狱怎可能这般美丽如画?但若不是地狱,又是哪儿?”念头一转,忽然想起白子云二人,暗呼糟糕,脱口叫道:“白兄……青青姑娘……”花间的无数鸟雀被惊的扑棱棱飞起,天地茫茫,却哪有半个回音?反倒是身旁的雪儿被他惊醒,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大眼扑闪,茫然的望着四周,甫一看见眼前的花海美景,眼中不由一亮,急忙翻身坐起,揉了揉眼睛,娇嗔道:“冰块哥哥,我们在什么地方?” 这几日雪儿一直赖在他怀中,对他颇为亲昵,整日叫他“冰块哥哥”,并撒娇央求他讲故事,赵冰珏早已习以为常。此时见她满脸好奇之色,心中苦笑不已,连他自己也不知身在何处。低头环身四顾,这才现自己二人正躺在一片巨大的荷叶之上,这荷叶直径达半丈,经脉交错,硕大无比,宛如一个圆形软床,赵冰珏从未见过这般大的荷叶,不由一骇,搀着雪儿纵身一跃,轻飘飘的落到花丛之中。 雪儿见花朵之上蜂追蝶引,翩翩飞舞,煞是有趣,不由玩心大起,格格娇笑着一蹦一跳追逐而去。 人间四月芳菲尽,其时早已入夏,在云泽,百花已然凋落,更勿论早春的桃花。可是眼下,姹紫嫣红的桃花争奇斗艳,夹杂着更多不知名的花树,宛如春天。 赵冰珏挽着雪儿,小心翼翼的走在树丛之中,眼前风景虽美,他心中却疑团重重,无心他顾。 二人七折八拐的穿过花海,眼前豁然开朗,流水潺潺,一道清澈小溪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何方。小溪对面,是一汪碧绿池塘,水面之上荷叶铺展,无数荷花亭亭玉立,含苞待放。池塘中央,矗立数座结构细巧的八角亭,参差错落,飞檐翘角。 小溪之上座落一弧月牙拱桥,淙淙流水穿桥而过,旖旎流去。 赵冰珏越看越觉惊诧狐疑,搀着雪儿走上拱桥。方迈一步,本来青色的石桥登时变成了紫色。赵冰珏大吃一惊,正欲后退,但过了半晌,殊无其他,惊异间又向前跨了一步。刚刚落脚,石桥应声变成红色。一连走了七步,石桥接连变幻七种颜色。 只听雪儿拍手欢呼道:“是七色桥!” 赵冰珏看向雪儿,皱眉道:“七色桥?” 雪儿朝他拌了个鬼脸,格格笑道:“你连七色桥都不知道,丢死人啦。”一蹦一跳的来回跑了几遍,这才满是欣喜的笑道:“爹爹曾给我讲过七色桥的故事,他说在瑶池之中有一座彩虹桥,每走一步便会变换一种颜色,一共有七种颜色,所以叫做七色桥。” 赵冰珏心中咯噔一跳,全身剧震,如遭电击,七色桥的传说他焉有不知之理? 相传瑶池神池浩淼,如天镜浮空,又称天山天池,乃在九天之外。这七色桥既在此处,难不成这儿是仙境?念头及此,登时被惊出一身冷汗,想起方才见到的世外桃源般的美景,暗骂道:“没到地狱,反而到了天界,稀泥奶奶,这个玩笑开大啦。” 世人修炼,多为长生,若是有幸能到得瑶池天山,不惜忍受万劫不复的天谴。数千年来,云泽修真之人数不胜数,除了宿曜真神,却从未听闻有人能得到升天,是以流言纷纷,对九天仙境大都向往憧憬不已。 但赵冰珏此时却如坠冰窖,脑中茫无头绪,心乱如麻,丝毫升不起一丝喜悦的念头。 就在此时,突听一声低沉嘶吼,赵冰珏登时吃了一惊,心道:“难不成仙界之中也有妖兽?”不待他细想,果见莲花池的长廊之上突然跃出一条五彩斑斓,似狼似豹的妖兽。这妖兽双目圆瞪,鼻息喷吐,根根须毛如银针倒竖,卷着舌头,一瞬不瞬的望着赵冰珏二人,出阵阵低吼。 赵冰珏下意识挡在雪儿身前,握着青琅剑,伺机而动。 那妖兽踱了几步,突然仰天长嘶,后足微顿,凌空猛扑而来。 赵冰珏青琅剑锵然出鞘,手腕一抖,挽出数道碧色剑花,破空击撞向那花斑猛兽。 那妖兽闪躲不及,登时被剑气所伤,皮毛外翻,鲜血飞溅,哀嚎坠落。 赵冰珏一愣,喃喃道:“仙界之中的妖兽,难道就这般不济?” 话音未落,池水之中波涛起伏,荷叶摇摆,只听“轰轰”狂震,无数奇珍猛兽从远及近,黑压压奔袭而来。空中成千上万的禽鸟呀呀怪叫,匍匐急冲。这些鸟兽形状各异,有的长着四只翅膀,有的长了三只眼睛,赵冰珏大都见所未见。甫一见到如此多的鸟兽密密麻麻涌来,铺天盖地,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狂风呼啸,夹杂着密集的嘶鸣怒吼,赵冰珏毫不迟疑,一把抱起雪儿踏空而起,急驰而去。 身后狂风层层叠叠地急席卷,赵冰珏骇然不已,择路狂奔,哪里还分得清东西南北。雪儿藏在他怀中探头张望,似乎也被这景象所惊,半晌才拍手大笑。 群鸟咿咿呀呀嘈声四起,赵冰珏回头望去,只见无数翼鸟妖兽排山倒海般飞来。赵冰珏心中一凛,暗骂道:“稀泥奶奶,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脚步不停,踏空飞掠。好在他的御风之术义颇为纯熟,鸟兽追的虽疾,一时半会却靠近不得。 奔行半晌,身后的妖兽不仅未曾减少,反而越来愈多,赵冰珏又惊又骇,无意间一扫,突见不远处矗立着一座月牙石碑,匆匆一瞥,依稀瞧见“禁止入内”四字。情况紧急,他哪里还顾得了其他,心中一横,揽着雪儿滑翔而去。 (3) 绝色 月牙石碑之后是一条蜿蜒长廊,长廊顶端花团锦簇,盘绕生长着密密麻麻的紫藤萝,深深浅浅的开着无数紫色花朵,一条一条如瀑布垂下,阳光下泛着点点银光,如水花迸溅。八一≧中文 ≯ 赵冰珏四下环顾,只见前方百余丈外,一道飞瀑沿着陡崖峭壁倾泻而下,好如白练,水波轰鸣,隐隐可闻。崖下林密繁茂,巨石嶙峋。听着身后越来越疾,越来越近的鸟兽嘶鸣,暗想道:“眼下殊无他法,只好先躲进树林再作打算了。”当下不做停留,贴着长廊飞奔掠。 他奔行几步,不由“咦”了一声,满是吃惊的回身张望,因为身后紧追不舍的飞禽猛兽,高飞低掠,全都盘旋不进,驻足在外。数只体形巨大的妖兽匍匐于地,瞪着月牙石碑,一动不动。 赵冰珏又惊又奇,回想起方才无意间看到的“禁止入内”四字,哈哈笑道:“奇哉怪哉,难不成仙界的山禽飞兽也能识文断字么?” 雪儿藏在他怀中,听他说的有趣,也不由格格娇笑道:“你真是笨死啦,这些妖兽连你都追不上,本事忒也不济。它们不敢进来,我瞧八成是这里面有一头更厉害的妖兽。” 赵冰珏心中一动,雪儿年纪虽小,却是冰雪聪明,她虽然是在和自己说笑,但所说的倒有**分可能性。只是此时那些猛兽依然围堵在外,不肯离去,想要回去绝无可能,眼下进退两难,正不知何去何从,念头一转,暗忖道:“白兄和青青生死未卜,而我却又不知身在何处,左阁主和沈大侠让我等在朝阳阁汇合,他们若是先行到了又见不到我们几人,岂不徒惹担心?所以当务之急乃是与白兄二人会和,再共同找寻出路。若是这般踌躇不前,畏畏尾,何时才能探寻出口?”他笃定自己和雪儿毫无损,白子云二人定然也会安然无事。想至此,他抬头远望,心中一横,扬眉笑道:“再厉害的妖兽,见到咱们也要乖乖让路,若是不知好歹,咱们就就将它扒皮抽筋,大卸八块,一股脑炖汤喝,雪儿妹妹,你觉得可好?” 雪儿听的新奇,惟恐天下不乱的拍手叫好,大是支持。 其实赵冰珏向来豁达开朗,随遇而安,若在平常,他多半会剖析利弊,伺机而为。只是这几日遭遇连番变故,心性随之转变,而眼下又处在一个陌生无知的环境之下,难免彷徨失措。想起赤望帝遭人利用,火赤炎含冤不白,沈九峰为了救自己几人不畏生死,将雪儿托付给自己,受人重托的责任和胸中强烈的不甘交织一起,怒气上涌,反而激起他心中的争强好胜之心。即便眼前是刀山火海,我也不会退却分毫,当下深吸口气,大步奔去。 微风吹动紫藤萝,花串如浪,摇曳起伏,舒散出层层幽香。 赵冰珏踏在藤蔓之上,举目张望,只见那道飞瀑贴着陡壁倾流直下,跌入下方的水潭之中,激起朵朵水花,仿如青龙吐涎,银珠飞溅。四周岩石参差,花枝摇荡,水潭边三两只仙鹤朱砂红顶,单足而立,体态飘逸雅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赵冰珏心想道:“难不成那妖兽不在此间?”思忖间,分花拂柳,抱着雪儿轻飘飘的落到潭边。 水波粼粼,阳光之下银白似雪,微风卷动水帘,化作丝丝细雨,落到身上,酥酥麻麻,舒爽无以。潭边的几只仙鹤却不惧人,引颈观望,白翅舒展。 雪儿又奇又喜,挣开赵冰珏手掌,嬉笑着在地上捡起数颗手心大小的鹅卵石,摩挲观看,煞是喜欢。 赵冰珏莞尔一笑,迈步踏进水潭之中。潭水清洌无比,这半晌一路狂奔,早已口干舌燥,忍不住伸手捧了一泼,张嘴喝下,甘甜无以,心中大觉舒畅快慰,索性直接伸头探入水中,大口吮喝。待到一口气用尽,这才准备抬出水面。就在此时,水波晃动,哗啦作响,一道身影从水中仰起,险些与他撞了个满怀。 四目相对,赵冰珏大吃一惊,那人肤若凝脂,浮凸玲珑,竟然是个一丝不挂的绝色女子。 那女子显然也是一愣,忙不迭伸手护住胸前,俏脸含霜,扬手一拍,水面碧浪激射,如数道银箭击撞而来。 赵冰珏心中扑通狂跳,下意识冲出水谭,向后闪躲。 水花四涌,那女子双手抱胸,旋身飞起,修长白皙的纤纤**在崖石上轻轻一挑,铺在上面的紫色纱裙迎风飘起,那女子一把攥紧,裹在身上。只是双手方一移开,登时春光外泄。 赵冰珏呆呆的立在原地,脑中嗡然作响,只觉喉咙干,心中怦怦乱跳。他虽然平时跳脱活泼,但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何时见过裸身女子?那日在月阳城密室中虽然匆匆一瞥,但毕竟烛光昏暗,看不真切。况且眼前这女子灿如春华,皎若秋月,仙姿玉色,与当时可谓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 那女子青色长湿漉漉的披在粉肩之上,绝色的脸容上似乎有着隐隐的红晕,妙目一瞬不瞬的冷冷望着赵冰珏。 只听“砰”的轻响,赵冰珏脑袋一疼,“哎呦”一声,这才回过神来,转过头,现雪儿正嘟着嘴,气鼓鼓的瞪着自己,玉手中攥着几颗石子,正要扬手再抛,瞧见赵冰珏看向她,“哼”了一声,生气的别过头。 赵冰珏心中虚,尴尬无以,干笑道:“这位姑娘,在下无意冒犯,还望见谅……” 那女子蹙起眉尖,忽然身子一顿,轻飘飘的纵身跃起,纤指飞弹,水潭之中碧波荡漾,数道水线攒射而出,化作银色冰箭,呼啸而来。 寒风扑面,赵冰珏暗吃一惊,但他自知理亏,忙不迭侧身闪避。 但那冰箭似有灵性,绕过他身后的桃木枝干,凌空陡转,不偏不倚的朝他胸口撞去。 赵冰珏匆匆瞥了一眼那紫纱女子,见她仍是面无表情的凝视自己,遥声道:“姑娘,在下殊无亵渎冒犯之意,无意间到此,纯属巧合……”可无论他如何说,那女子只是不闻不问。赵冰珏避无可避,心道:“罢了,先控制住她再与她解释吧。”青琅剑旋空怒斩,“叮叮叮叮”四声脆响,四道冰箭接连次撞,化作四道氤氲的水雾,消散在空中。 那女子似有一丝惊讶,玉臂屈伸,交叉环在胸前,水潭之中水珠溅射,劈啪作响。潭中激流滚滚,突然化作一条青色水龙,长约一丈,盘旋卷舞,水波呼啸间,水龙犹似挣脱束缚,自由飞掠。 水龙迎风怒舞,在空中转了一圈,竟然避开赵冰珏,疾疾冲向一旁的雪儿。 赵冰珏大吃一惊,心中升起一丝愠意,真气涌入右臂,青琅剑斜指于地,碧光隐隐,冷哼道:“姑娘,得罪了!” (4) 凌波 青光乱舞,碧色剑影冲天激射。八一小说网≯> ≯ 赵冰珏手腕一抖,挽出数道剑花,上中下狂飙向那紫纱女子,身形晃动,一把抱起雪儿,旋身飞起。 那女子一边闪身飞掠,一边轻描淡写的弹开剑影,紫色纱裙随风飘动,青丝乱舞,赤足如雪,美艳不可方物。 阳光绚烂,桃花纷飞,那蓝色水龙盘空引颈,稍一停顿,登时张牙舞爪的朝赵冰珏疾冲而来。 赵冰珏本来对这女子心存歉意,招招只守不攻,但见她竟然撇开自己,攻向雪儿,不由大怒。沈九峰将雪儿交托自己,这几日朝夕相处,赵冰珏对她疼爱有加,早已把她当作亲妹妹一样,亲密无以。每每看见她在梦中哭醒的时候,都心痛不已,暗暗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她周全,不容别人伤害。 那女子俏立空中,指诀变换,水龙盘旋卷舞,昂睥睨,四面八方朝外威压,气势恢弘。层层水雾氤氲洇出,森冷寒意扑面而来。 周围的桃树藤蔓纷纷朝外倾摇,花瓣扑簌簌飞落。 赵冰珏吃了一惊,寒意遍生,揽着雪儿朝后飞退,气沉丹田,一道碧光从青琅剑上疾闪而过,旋舞流转,右臂的真气再次激,刹那间化作青光虚影,喷薄激涌。 “哗”两相交触,赵冰珏右臂一震,身不由己的跌退数步,心中大凛,不容他思忖,那水龙突然扶摇直上,居高临下张口怒吼,气势如山岳汪洋,寸寸压迫,顷刻间,赵冰珏好似陷身狂涛巨浪,随风摇摆。 赵冰珏念头飞闪,他起初瞧这女子年纪轻轻,自然而然生出轻敌之心,加之他心存愧疚,是以方才情急之下也未出全力。谁知片刻间便被逼退数步,几无反手之力,心中狂震,反而激起斗志。他俯身附在雪儿耳边轻声道:“雪儿乖,站着别动。”说话间,也不管雪儿答不答应,将她轻飘飘的送出五丈之外的长廊之中,这才回身观望,滔滔真气徐徐纳入青琅剑,遥声笑道:“姑娘既然步步紧逼,那在下就得罪了。”青琅剑迎风怒斩,碧光如青龙出海,登时将四周层层环绕的水雾击的涌散开来。 那女子蹙起眉尖,眼中似也有一丝惊讶,凌波飘掠,纤指急弹舞,潭中飞溅的水珠聚散离合,随着她变幻的指尖任意波动,霎时间,碧浪翻涌,寒风咆哮,双手指尖突然冲出几团刺目赤光,环绕着赵冰珏极飞旋,接连不断地朝他呼啸撞去。 赵冰珏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的朝后踏空飞退,又惊又奇,这女子的真气好生怪异,忽而寒忽而热,忽而如烈焰焚烧,忽而如水浪冲涌,变幻莫测,捉摸不定。看着再次凝结腾空,熠熠刺目的水龙,赵冰珏意念如潮,感受对方遮天盖地的真气剧烈波动,心中一动,真气飞舞,青琅剑凌空翻转,青色剑锋在阳光下闪过夺目的白芒,剑气冲天。竟不待那水龙完全成型,踏空疾掠,轻笑着刺向紫纱女子。 那女子淡淡的凝立原地,双手交叉扣在胸前,“轰隆”狂响,水波如浪潮席卷,陡然在空中形成一道水幕,将赵冰珏隔断在外。 赵冰珏纵声长啸,不退反进,真气透过剑身,急前冲,化为锋锐无匹的剑气,直透水幕。 “哗啦”轰鸣,水幕荡开一圈涟漪,然后凭空炸裂,无数水珠飞花碎玉般向外迸散,煞是缤纷璀璨,耀眼夺目。 赵冰珏心中一喜,剑招不停,荡开水雾,直指那女子而去。就在此时,四散飞溅的水珠突然倒涌回旋,碧波怒舞,一股幽幽的森寒真气与先前的剑气迎面相撞,冲天剑芒登时缩敛,赵冰珏只觉一道强劲至极的寒气透过剑刃,急冲向自己。不禁大凛,不待他做出反应,寒芒瞬息间涌过经脉,赵冰珏心中一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仿如坠入冰窖,周身气血凝结,呆呆的立在原地,动也不能动。方才的喜悦荡然无存,脑中心间俱是难以置信的惊骇。这几****接连应战诸多高手,就连六指奚祖自己都有一战之力,虽然获胜纯属侥幸,但毕竟二人旗鼓相当的斗了七八十招,可此时,自己信心满满,竟然寥寥几招便一败涂地,几无还手之力,这年轻女子到底是谁?竟然有如此修为? 雪儿本来正自拍手叫好,陡然见到这一变故,登时叫道:“呸,老妖婆你使诈,这局不算,快快放开他。”说着疾步冲到赵冰珏身前。 赵冰珏苦笑不已,心中疑团重重,眼睛咕噜噜转动,见那女子木无表情,只淡淡的看了雪儿一眼,似乎并无恶意,这才稍稍安心,悄悄给雪儿打了个眼色,轻声道:“雪儿,不得无礼。”雪儿哼了一声,竟看也不看他一眼。 紫纱女子轻轻落到地上,妙目凝视着赵冰珏,朱唇轻启,开口道:“你是谁?”声音温婉轻柔,甜如浸蜜,酥软人心。 赵冰珏看着她淡雅绝世的脸容,听着她含娇细语般轻咛,心中一阵狂跳,半晌才道:“在下……在下赵冰珏。” 那女子微微蹙眉,喃喃念了几遍,扫了一眼挡在他身前的雪儿,重又望向赵冰珏,定定道:“她是谁?” 不待赵冰珏回答,便见雪儿掐腰道:“哼,老妖婆,我是谁关你何事?” 那女子摇了摇头,也不再问,只是眼神变幻,似有一丝迷惑,倏然叹了口气,眼波流转间说不出的落寞孤独。赵冰珏怔怔的望着她,看着她的叹息,看着她的神情,心中竟没来由的一阵刺痛茫然。 就在此时,忽听远处鸟兽齐鸣,震耳欲聋。赵冰珏吃了一惊,暗呼糟糕,难不成是那些飞禽猛兽追来了?不及细想,只听一个女子声音遥遥传来:“小贱人,数百年来,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你怎地突然犯戒,打伤了我的心肝宝贝?若不给我一个解释,我便踏平你凌波宫。” 赵冰珏心中咯噔一跳,他说的心肝宝贝难不成便是那头似狼似豹的妖兽?若是这样那可遭了,岂不平白无故的连累了这位姑娘?暗自恼怒,心道:“稀泥奶奶,谁会想到半路突然杀出的妖兽竟是别人的宠物?”突然念头一转,脑中嗡的一震,满眼惊恐的望向紫纱女子,失声道:“数百年?”心中如惊涛骇浪般翻涌,这女子看着也就十**岁,如何会有数百岁的年纪?无数纷乱的念头杂沓的充入脑海,难道这儿真是仙境,真有长生不老?念头及此,登时被惊出一身冷汗。 那女子淡淡的看了赵冰珏一眼,缓缓走到崖石旁,捡起铺在上面的紫色衣裳,轻轻披在身上,整理好衣衫,这才回到赵冰珏身前。 雪儿紧张的瞪着她,脱口道:“你要做甚么?” 那女子嘴角微动,神色复杂的看了眼雪儿,终究没有说什么,突然一手托起赵冰珏,一手拉着雪儿凌空飘起,沿着长廊向外行去。 第一章 北冥有鱼 (1) 成真 蓝天澄澈,浮云舒卷,远处碧黛群山起伏如浪,绿雾缭绕。八≥>一中文≯ 那女子柔桡轻曼,一边托起赵冰珏,一手挽着雪儿,轻飘飘的踏在紫藤萝上,影如翩跹,曼妙已极。紫藤花迎风摇曳,一阵一阵的幽香拂过脸颊,赵冰珏微微失神,一时分不清这幽香究竟是花香,还是那女子的体香。 掠过回廊,赵冰珏隐隐听见一阵清脆悠扬的笛声若隐若现,不待细听,那笛声突然戛然而止,余音袅袅,淡如月色。笛音方落,外面的鸟兽登时缄口不啼,一时之间安静异常。就在此时,两个男子的声音叽里咕噜传来,赵冰珏心中惊疑,连忙竖耳倾听。远远听见一男子阴阳怪气的叫道:“辣他奶奶,士可杀不可辱,想俺淦元魁声名赫赫,饮誉天下,焉能受你这般折辱?老妖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俺若是皱下眉头,就是你孙子。” 另一男子忙道:“非也非也,好死不如赖活着,卜三娘你大人大量,举世无双,岂会跟我等计较?莫不如先解开我们,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犯,你觉得如何?” 淦元魁怒道:“辣他奶奶,史老四你说话如放屁,若没有记错,这可是你第七百八十四次保证了?” 史老四幽幽道:“非也非也,若是算上上个月那次,这乃是七百八十五次了。” 雪儿听他们说的有趣,忍不住“扑哧”一笑。 淦元魁哼道:“男子汉大丈夫,说一就是一,岂能容你这般三番两次出尔反尔?辣他奶奶,要是传扬出去,想俺淦元脸往哪放?” 史老四大摇其头,嘿笑道:“非也非也,天大地大,小命最大,若是连命都没了,要脸还有何用?况且如果不是你偷偷打卜三娘那几只獾獾的主意,咱们又怎么会有此劫难?” 淦元魁一听登时大怒,喝道:“放你奶奶的狗臭屁,明明是你整日抱怨说天天吃些糙鱼野虾,嘴里都淡出鸟来了,偷偷跟俺说趁卜三娘不在,猎几只獾獾打打牙祭,解解馋,怎地到头来却往俺头上赖?” 史老四一本正经的道:“非也非也,那鱼虾鲜美可口,再吃上八百年也不腻,怎么会淡出鸟?” 淦元魁险些气炸了肺,正欲张口喝骂,只听卜三娘叱道:“都闭嘴,若是再敢叽叽歪歪,老娘将你们剁成肉泥,统统扔到海里喂鱼。” 这二人显然对这卜三娘十分惧怕,淦元魁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史老四吞了口口水,笑道:“我的肉不香不嫩,即便扔到海里,鱼儿虾啊也吃不下去……”陡一迎上卜三娘的目光,登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忙不迭闭上嘴。 赵冰珏莞尔一笑,环身四顾,见这紫纱女子已经带着他和雪儿绕过月牙石碑,轻飘飘的朝着卜三娘滑翔而去。 离得近了,赵冰珏这才看清远处的草丛之上立着两头身形巨大的龙象,左边的龙象背上侧坐着一个黑衣女子,这女子年约四旬,盘起的头之上斜插着一根骨簪,面色蜡黄,似笑非笑,腰间挂着数串兽牙饰品,迎风叮当作响。而另外一头龙象背上用树藤担在两侧,每一侧都五花大绑着一个男子。左侧那人满脸虬髯,双目圆瞪,想来应是淦元魁。右侧那人面目白皙,留着一撇小胡子,小眼骨碌乱转,怎奈身子动弹不了,模样颇为狼狈。 而在两头龙象前面,匍匐着一条五彩斑斓,似狼似豹的妖兽,赵冰珏苦笑一声,果然是它。只是这妖兽此刻早已没了当时的气势,全身裹着布条,无精打采。 卜三娘等的不耐,厉声道:“小贱人,你若是再不出来给我个解释,可别怪老娘翻脸无……”话音未落,登时瞧见缓缓飘来的赵冰珏三人,脸色为之大变,眼中疑惑、好奇一闪而逝,转而变成浓浓的震惊,眯着眼一瞬不瞬的望着赵冰珏和雪儿,半晌也没说出半个字。 史老四和淦元魁二人脸朝着外侧,自然看不见这边情形,听见卜三娘突然住口,不由大是惊奇,史老四笑道:“卜三娘,凌波仙子无论如何也是我等圣女,你这般破口大骂,这……成何体统……要是让那帮家伙听了,岂不笑掉大牙?”等了半晌仍不见卜三娘回应,史老四又惊又奇,若在平时只要自己这么一说,卜三娘定然张口反击道:“管他什么圣女圣男,惹了老娘一样捉了喂鱼。”可今日大是反常,她竟然连半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奇哉怪哉。就连淦元魁也颇觉惊诧,忍不住扭过头来,怎奈身上树藤绑的过于结实,晃了半天也转不过来,只好作罢。 赵冰珏瞥了一眼身旁那绝色女子,心想:“原来她叫凌波仙子,名字倒也好听,只是不知是何处的圣女?”抬起头,现卜三娘仍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自己,心中纳闷,忍不住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难不成脸上有花? 卜三娘深吸口气,终于别过头看向凌波仙子,颤声道:“他们是谁?” 听到她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了这句,史老四二人更是摸不着头脑,大是好奇焦急。 赵冰珏抱拳笑道:“晚辈赵冰珏,无意伤害前辈的宠物,只是当时迫不得已,方才出了手,还望前辈见谅。” 甫一听到赵冰珏的话,史老四二人心中咯噔一跳,满眼震惊之色,半晌才回过神来,史老四抑制不住脸上的激动,失声道:“小子……你……从何而来?” 淦元魁哈哈狂笑,迫不及待的叫道:“辣他奶奶,他说的话和咱们一般无二,你说他从哪来?” 雪儿见他大笑之下,胡子翘起,颇觉好玩,格格娇笑着跑到淦元魁面前,伸手去捏。 淦元魁脸上吃痛,但看见眼前这个冰雕玉琢般小女孩,反而笑的更大声。 赵冰珏见这几人行为怪异至极,不由满肚疑团,不解道:“各位前辈为何这般激动?” 史老四也语无伦次的张口大笑道:“非也非也……辣他奶奶,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已经几百年没出现过新人啦,你说我们该不该激动?” 赵冰珏心中咯噔一跳,冷汗如渖,脑子中那始终不愿相信的事情终于还是成真,他摇了摇头,苦笑道:“这儿是天涯海角?” (2)鲲鹏 明媚的阳光透过树梢,斑驳的照在赵冰珏身上,温暖如斯,但他心里却森冷无比。≯≯> 卜三娘手腕一抖,“嗤嗤”两声,龙象背上的绳索登时断开,史老四和淦元魁“哎呦”一声,咕噜噜滚在地上。淦元魁哈哈大笑,丝毫不以为杵,扯下身上的树藤,三步并作两步跳到赵冰珏身前,围着他团团乱转,一边情不自禁的大笑,一边啧啧感叹,“辣他奶奶”叫个不停。 雪儿见他灰头土脸,模样甚是滑稽,忍不住咯咯脆笑。 史老四从地上爬起,伸手掸了掸身上灰尘,也又奇又喜的打量赵冰珏,半晌才笑道:“说是天涯海角也不为过,不过准确来说,这儿应该是被诅咒的封印之地。” 赵冰珏听的稀奇,皱眉道:“诅咒之地?” 史老四点了点头道:“不错,世间四季常换,人们终究逃不过生老病死,苦乐离别,而在这儿时光永恒,昨日就是今日,今日便是明日,循环往复,几百年来永远如此。” 赵冰珏越听心中越沉,这些人已在此处度过了几百年,模样却殊无变化,好似时间真的在此间静止,脑中千头万绪,心乱如麻,忍不住苦笑打趣道:“我瞧这儿风景如画,犹如世外桃源,整日无忧无虑,又没有生死离别,真能呆上几百年,岂非乐事?” 淦元魁嘿然道:“世上之人追仙慕道,以为一朝踏入仙境,便可青春永驻,长生不老。辣他奶奶,殊不知这‘仙境’之内,虽然永生,却乏味枯燥,了无乐趣,老子浑浑噩噩,也不知度过了多少个春秋,即便真与天地同寿,到头来与顽石枯草又有何异?”淦元魁嗟然长叹,话中掩饰不住浓浓的茫然孤独,就连卜三娘和凌波仙子似也心有戚戚,失落悲怆。 史老四强笑道:“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盛时不再来,百年忽我遒。生存华庭处,零落归山丘。世人谁不死,知命方感忧?若是住上三五年倒也罢了,可与世隔绝,年复一年,永远没有尽头,余生漫漫,都要困在这弹丸之地,还有何乐趣可言?” 赵冰珏心潮起伏,脱口道:“难不成就没有出去的法子?”话一出口,便已猜到了答案,这些人修为深不可测,如果真有法子,焉能等到今日? 史老四和淦元魁相视大笑,只是笑声说不出的落寞,半晌才道:“小兄弟,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赵冰珏回想那日在淓江之上的情形,皱眉道:“想必是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结界。”念头一转,失声道:“难不成是那幻兽浮游幻化出来的结界?” 淦元魁傲然笑道:“小小浮游哪能有这个本事?” 赵冰珏听的好奇,只见史老四点了点头,又不住的摇头,苦笑道:“小兄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只是简单的结界,又岂能困的住我等?嘿嘿,宿曜那老贼真是煞费苦心,你想破脑袋也必然猜不到咱们在哪儿!” 赵冰珏听到“宿曜”二字时为之一愣,奇道:“难不成真的在仙界不成?” 史老四摆手道:“非也非也,若是没有猜错,咱们应该是在鲲鱼的肚子里。” 赵冰珏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鲲兽之名无论古今,无人不知,据传其乃上古凶兽,硕大无比,不知几千里。潜碧海,泳沧流,沈鳃於冥海之中,掉尾乎风涛之下。传言虽多,却无人见过其面目。赵冰珏思绪如飞,想了半晌仍觉难以置信,脱口道:“相传鲲兽居于北海,而我却是一路南下,怎可能莫名其妙的到了鲲鱼的肚子里?” 史老四道:“鲲兽乃海中巨卵孵化而成,虽为鱼,却可化而为鸟,大风吹动海潮之时,便会翱翔至南海,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赵冰珏怔怔的摇了摇头,看着远处碧海蓝天,青山飞雾,叫道:“即便鲲兽再大,也不可能吞山咽海,将这一大片河山全都塞在肚子里吧!” 淦元魁嘿笑道:“小兄弟既然知道这儿乃是一个封印结界,你觉得这儿的山还是山,这儿的海还是海么?这里的绿水青峰,花草万物只不过是幻化出来的障眼法罢了,即便是你我,在这幻境之中,也与外界大不相同。” 史老四点头道:“不错,方寸之间,自有天地,其实我等也不过处在芥子之中,日不暖而风不寒,诸般万象,皆不过是幻觉而已。” 赵冰珏呆立原地,如遭电击,心中早已惊涛骇浪般翻涌,层层阴云罩在心间,压抑的喘不过气来。脑中突然浮现出云婼仙子的绝丽颜容,若是自己真的困在这儿三五百年,还能见到她那如花般的笑靥和甜蜜羞涩的眼神么?韶光易逝,刹那芳华,转眼青丝白,她还会苦苦守候我这个油嘴滑舌的傻小子么?难不成那日在乾坤袋中的匆匆一别,便成永诀?每每想到此间,心中都好似刀绞般疼痛,酥麻刺扎的剧痛一下一下压的他喉咙如堵,难以呼吸。隐约间只见凌波仙子目光灼灼的凝望着自己,秀眉微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卜三娘突然道:“臭小子,这幻境的入口早已布置了无数的阵法结界,外人断无可能进来,而你却说你无意间,轻而易举的便到了这儿。哼,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么?老娘可不信!你最好从实招来,你与那宿曜狗贼到底有何干系,是不是受他驱使,想来看看咱们这帮老家伙是死是活?” 赵冰珏方才便听到史老四提到“宿曜”二字,以为是自己听错,不由疑惑道:“前辈所说的‘宿曜’可是云泽第一神帝宿曜真神?他八百年前便已大乘渡劫,羽化登仙了,怎可能驱使我来?” 淦元魁冷笑道:“那老贼枯名钓誉,还有脸自诩‘第一神帝’,辣他奶奶,笑死人啦。”但听到他已不在人世时,登时忍不住哈哈狂笑,半晌才道:“嘿嘿,善恶到头终有报,贼老天竟然开眼,八百年前就要了他的狗命,可惜可惜,没能让他尝尝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 赵冰珏听他言语之中的奚落挖苦之意,不禁怒气上扬。宿曜真神高山景行,德被八方,云泽之人无不敬若神明,怎么到了他的嘴里反倒成了无恶不作的奸邪之人? 史老四看见他的神色,自然知其心意,嘿笑道:“小兄弟,你可知我等因何被困此处?”不待赵冰珏相答,他又道:“你道咱们当真觉得这儿风景如画,来这儿赏玩么?嘿,若不是宿曜那狗贼,咱们又怎会生死不如的呆在这鬼地方八百多年?” 淦元魁续道:“那老贼一心想得天下,却又害怕我等违逆他心意,便将云泽乃至南荒无数高手诱骗至南海鼓浪屿,并谎称说他夜观星斗,预测不久便天将神物,谁能得到神物,便可窥的天机。暗地里却布下奇阵,趁我们不备,借助鲲兽之威,一举将我等困入阵中……” 赵冰珏截口道:“照你所言,宿曜真神费尽心机,将你们困在这不死不灭的仙境之中,自己却去参悟大道,化羽登仙?若是如此,他为何自己不进入阵中,这样岂不剩了许多事?” 史老四冷笑道:“你以为那老贼真有这么好心?这幻境与外界迥异,没有一丝灵气,无论你如何修行,修为都不会有任何增长。而且每隔七七四十九天,阵眼处的月华壁便会降下神威天谴,所有阵中之人无不承受五雷轰顶、万箭钻心之痛,嘿嘿,我等苦苦煎熬了八百多年,恨不得噬其血吞其骨,这等大仇,岂能释怀?” 赵冰珏将信将疑,皱眉望向一旁的凌波仙子,露出询问之色。 凌波仙子甫一迎上他的目光登时神色复杂的别过头去,柔声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赵冰珏脑中轰的炸响,这几日遭遇的诸多惊变都不及听到这个消息震惊的万一,脑中乱作一团,心中空落无依,好似坚持多年的信仰轰然倒塌,险些崩溃。半晌才回过神来,颓然无助。 就在此时,忽听远处钟声铿锵长鸣,嗡嗡余韵荡在耳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淦元魁抬头望了望天,忽地笑道:“辣他奶奶,差点忘了今晚乃月圆之夜,南荒那群老家伙们要选举圣女,咱们怎可错过这等好戏?”转头看了赵冰珏一眼,哈哈笑道:“小兄弟,沧海桑田,世事无常,你就不必介怀啦。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让你赶上这个日子,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圣女捉过来给你做媳妇,气气那帮老家伙,你说可好?” (3) 圣物 史老四一听眼睛一亮,惟恐天下不乱的拍手叫道:“妙极妙极,难得淦老弟能想出这么妙的法子,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去瞧瞧。八一中≥文 ” 卜三娘冷笑道:“你们两个家伙难道又皮痒了么?” 史老四忙赔笑道:“非也非也,三娘,你难道忘了上个月那帮老家伙怎么戏弄我们么?如此良机,有仇怎能不报?” 卜三娘沉吟不语,却听凌波仙子淡淡道:“既是选举圣女这等大事,我们本就该前去庆贺一番,不过大局为重,不可闹的太过。” 史老四和淦元魁为之一愣,纷纷望向凌波仙子,眼中又惊又奇,凌波仙子性子向来单纯淡雅,素喜清静,常年居于凌波宫,极少外出。就连长廊外那块月牙警示石碑,也是史老四等人为她而立,防止有人打扰于她。这几百年来,无论大事小事,凌波仙子都鲜有参与,其余众人虽然对她接触不多,但都知她天性如此,所以向来对她都颇为敬重。只是今日她却主动开口,要去凑热闹,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他们焉有不惊奇之理?就连卜三娘也始料未及,转头看了看她,又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赵冰珏。 史老四大喜道:“圣女所言甚是,咱们知道分寸。” 雪儿轻轻摇晃赵冰珏手臂,嘻笑道:“臭冰块,我瞧他们说的有趣,咱们也去玩玩好不好?” 在这片刻之间,赵冰珏脑中已经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宿曜真神已经仙逝八百余年,自己知之甚少,听史老四几人说的斩钉截铁,就连凌波仙子也出言佐证,想必确有其事,心中意外、失落、感慨种种情绪翻江倒海,不由暗叹白云苍狗,世事无常。但这几****遭遇了诸多磨难,心智显然比当初成熟了几分,加之他本就天性乐观豁达,知道事已至此,再纠结也于事无补,既来之则安之,眼下当务之急乃是解开迷阵,重返云泽。深吸口气,暗忖道:“以前听火前辈和白兄提过,无论是任何阵法,都绝不可能天衣无缝,没有一丝破绽,正如世间之事,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完美的。淦前辈等人困在结界之中数百年,也研究了数百年,却没能解开此阵,足以证明此事之难,但只要有一丝可能,我也断不会放弃。”想至此,反而激起他心中的斗志,抬起头,现众人都在看着自己,平复下心神,抚着雪儿脑袋笑道:“这等好事,岂能不去?我这就去讨个小娘子回来陪你,你说可好?” 雪儿摇了摇头,撇嘴道:“一点也不好,你要是娶了娘子,就要整日陪着她,可没人给我讲故事啦。”模样甚是可爱。 众人哈哈一笑,一行六人朝着钟声方向踏空奔去,赵冰珏人地生疏,只好抱着雪儿,跟在淦元魁和史老四身后,看着怀中正好奇的四处打量的雪儿,低声笑道:“雪儿妹妹,你方才的话是谁教你说的?” 雪儿道:“自然是我爹爹,他说若是等我长大了,成了亲,自然有人整日陪着我玩。” 赵冰珏看着她满是憧憬的可爱摸样,不禁莞尔一笑,生怕勾起她对沈九峰的回忆,连忙转移话题。 穿过荷花池,眼前景色陡然一变,秋色满园,层林尽染,无数枯黄落叶随风卷舞,洒落满地。赵冰珏大是惊奇,身旁的史老四看见他的神色,自然猜中其心意,笑着解释道:“小兄弟有所不知,在这幻界之中,虽没有四季之时,却有四季之地。方才所在的凌波宫属春之地,位于东,而向西径直穿过瑶池,便是秋之地,以此类推,向南则为夏,往北则为冬。” 赵冰珏听的稀奇,笑道:“这倒也有趣,一日之内便能体验春夏秋冬,四季变换……”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云泽四州和位于中央的钟鼓楼,喃喃道:“五行之中,东属木为春,南属火为夏,西属金为秋,北属水为冬,这儿的四地难道也暗含五行之属,抑或仅仅只是巧合?” 同行几人听他一下便看出其中关系,不由露出惊诧之色,就连凌波仙子也神色复杂的望向他,美目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淦元魁听他所言,哈哈笑道:“小兄弟猜的不错,这儿的确符合五行变化,也与云泽四州一楼相吻合,但唯一的不同便是本该位于正中的‘土’却不在此间,而在极北之地的荒海孤岛上,而且那座孤岛乃是这个阵的阵眼所在,月华壁终日悬挂在岛上,犹如满月,这也是困扰我等几百年的根本所在。” 赵冰珏疑道:“前辈所说的月华壁可是云泽三大圣物之一?” 史老四点头道:“不错,月华壁与昆仑剑、琈玉琉璃珠并称三大圣物,不过八百年前,琈玉琉璃珠便已经神秘失踪,三大圣物只剩其二。” 赵冰珏一愣,琈玉琉璃珠不是在自己腹中么?八百年前既已失踪,又怎会突然出现在月阳城?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关联?转念一想,自己误打误撞闯入这个“幻境”,难不成也与这琈玉琉璃珠有关?若不然数百年来,无数人见过那“海角之南,天涯之北”的石碑,怎么没有一人进入这儿?映照着史老四几人所言,赵冰珏心中一骇,忽然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浮现脑海。 不待他细想,只听淦元魁笑道:“到啦!” 抬头望去,碧海茫茫,海鸥齐飞,远处峭壁连天,重峦叠嶂。而在海面、青山上空竟然悬浮着无数山峰,形状各异,大小不一。夕阳西下,晚霞迤逦,彩云浮掠间,虚无缥缈,犹似仙山。 赵冰珏震骇不已,虽明知眼前的景象多半也是幻觉,仍忍不住心摇神往。 而在群山脚下的海岸边,此时人声隐隐,赵冰珏循声望去,现已经密密麻麻的聚拢了千余人,想必与史老四想法一致,都为凑热闹来了。赵冰珏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幻境之中竟然有如此多人。 众人身前是一个巨大的祭坛,祭坛四周火光冲天,燃放着数堆篝火,火光夕阳交相辉映,镀照在众人脸上,只听他们不住的呐喊,但是隔得太远,什么也听不见。 六人加快脚步,朝着祭坛疾行奔去。 众人显然也瞧见了淦元魁几人,正自招手,却突然现他身后的凌波仙子,纷纷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振臂欢呼,大声呼喊道:“圣女!圣女!” 史老四轻飘飘的落到地上,指着一人怒道:“辣他奶奶,羊舌老鬼,老子今日可是上了你的恶当了,偷鸡不成,反而差点搭了条小命。” 被唤作羊舌那人身材矮小,贼眉鼠眼,陡一看见脸色不善的卜三娘,登时激灵灵打了个哆嗦,讪笑道:“非也非也,史老兄无凭无据,怎可诬赖好人?” 话音未落,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咦”了一声,指着赵冰珏和雪儿叫道:“他们是谁?” 被他这么一喊,众人这才看见跟在凌波仙子身后的一男一女,都又惊又奇的聚拢而来,围着二人团团乱转。 (4) 青云 赵冰珏搀着雪儿,迎着众人惊诧、好奇、疑惑、警惕的眼神,心中苦笑不已,抱拳道:“在下赵冰珏,见过众位前辈。八一小≧说网 ” 众人围上前来,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问个不休,大抵都是询问他们是谁?由何处而来?淦元魁和史老四拦在众人身前,你一言我一语,将来龙去脉重又说了一遍。众人一听宿曜那老贼八百年前便已不在,登时爆出雷鸣般的欢呼,扬声怒骂,哈哈狂笑。 史老四低声为赵冰珏指点介绍,赵冰珏越听越是惊骇,这些人大都是当年赫赫有名之人,有的更是在四州之中身居要职。淦元魁乃当年朱雀州二长老,脾气火爆,内力深不可测,最擅掌法,一套排云掌冠绝云泽。史老四原名史元良,司玄武州左前锋军师之职,修为虽不强,却足智多谋。就连那不起眼的羊舌,竟是白虎州大魔法师,魔法修为臻至化境。 淦元魁指了指卜三娘偷偷道:“最毒不过妇人心,小兄弟以后见到她最好敬而远之。”赵冰珏好奇追问,淦元魁又是羞怒又是心有余悸的骂了句“辣他奶奶”,方才低声解释,赵冰珏暗笑,原来这卜三娘乃是当年的寒冰使,水属性行为甚是了得,在当时整个云泽无人能出其右。这些年来,群雄嘴馋难耐,多次打她饲养的宠物主意,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对她是又敬又怕。 众人之中也不乏穷凶极恶之辈,例如当年魔教左使郎星阑,穷凶极恶,杀人如麻,世人无不闻之胆寒。还有善御百兽的力光远,喜怒无常,高兴时对人和善,行侠仗义;怒时却六亲不认,饮血蚀骨,疯如恶魔。 这些人在当年无不是声名赫赫,名震一时,赵冰珏听他们竟异口同声的斥骂宿曜真神,心中百味杂陈,却不得不又信了几分。 经过这数百年时光的洗礼,这些人性格多有变化,就连无恶不作的郎星阑等人也都凶性大敛,与云泽诸人闹作一团。 赵冰珏思绪如飞,念头一动,暗忖道:“这些人被困此处八百余年,无时无刻不想破阵出去,眼下我又对这儿一无所知,倒不如将大伙团结一起,共破此阵。一来他们对此地熟悉无比,二来这些人内力修为无不远胜自己,若是真能赢得大家帮忙,岂不远胜过自己孤军奋战?”想至此,哈哈一笑,扬声道:“众位前辈稍安勿躁,请听我一言。”他气沉丹田,声音遥遥传出,登时压过众人,大伙为之一愣,纷纷不解的打量着他,就连与他一同前来的淦元魁和凌波仙子几人,也都好奇的转过头。 赵冰珏见群雄无不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朗声笑道:“各位前辈在当年无一不是名震天下的大英雄,随便跺跺脚便风云变色,天崩地裂,什么鲲鱼鸟兽,只怕一不小心就会吓得肝胆欲裂,屁滚尿流啦。” 众人听他说的有趣,无不哄堂大笑,大声称是。 赵冰珏续道:“却不料世事无常,这八百年来只能窝囊的困在此地,与世隔绝,出也出不去,死也死不了,辣他奶奶,忒也枯燥无趣……” 他话音未落,众人登时赫然而怒,轰然称是,不住的破口大骂,群情激愤,场面险些大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八百年是如何度过的,每隔七七四十九天便要承受一次天谴之痛倒也罢了,只是余生漫漫,永无尽头,却看不到一丝希望,日复一日,年年如此,他们的耐性早已磨尽,胸中的怒气却从未减少,反而与日俱增。此时甫一听到这初来乍到的少年与他们心有戚戚,登时压抑不住,熊熊怒火肆意迸。 赵冰珏笑道:“这儿看似仙境,也可长生不老,但却无滋无味,而若是到了外面,即便只可活他个百十余载,却快意恩仇,潇潇洒洒,了无遗憾,胜过这地方万倍……” 他每说一句,群雄便应一声,到最后竟然连成了络绎不绝的山呼海啸,连那远处汹涌澎湃,拍岸的惊涛之声都被湮没。 赵冰珏话锋一转,突然道:“难道大伙就准备这般浑噩度日,永远呆在这个地方么?”不待众人回答,赵冰珏又道:“晚辈虽然是无意间到了此处,但却是机缘巧合,想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辣他奶奶,既然能进来,又岂会出不去?莫不如大伙齐心协力,一同寻找出去的法门,我想要不了多久,咱们定能乘风破浪,重获自由!” 群雄面面相觑半晌,登时爆出雷鸣般的欢呼,虽然他们心知这少年虽然说的简单,实则万难。这许多年来,他们本来早已绝望,但突然之间见到转机,哪怕是只有一丝渺茫的希望,也足以激起他们心中浓浓的**。众人心中狂喜,欢呼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将赵冰珏和雪儿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在中央。 雪儿从未见过这等场面,又奇又喜,忍不住得意的格格直笑。 凌波仙子站在外面听着巨浪般的狂呼声,妙目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赵冰珏,看着他意气风的样子,本来淡若秋水的眼眸中也不禁神采飞扬,一个模糊的影子缓缓浮现眼前,渐渐与这少年重合,那明媚的笑脸如阳春三月,如此温暖,如此熟悉,沉寂了多年的心中好似春冰乍融,没来由的突突一阵狂跳。 卜三娘皱着眉打量着赵冰珏,似是也没有想到片刻之间,局势会生这么大的转变,心中暗笑道:“这臭小子不知用了什么魔法,我可从没见过这群桀骜不驯的人,什么时候这般团结过。”不待她细想,突听人群之中一人突然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说这小子怎么看着这么眼熟,辣他奶奶,原来你是吕青云!” 群雄一愣,不禁惊呼失声,又骇又怒的望向赵冰珏,眼中将信将疑,当低头看见他手中搀着的雪儿时,登时轰然大乱,向后退去。 吕青云?赵冰珏轻“咦”了一声,只觉这个名字好似在哪见过,可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看着众人的神情,不禁满肚狐疑。 凌波仙子身子微颤,轻轻闭上了眼,喃喃道:“真是你吗?” 第二章 脉脉此情 (1) 情仇 赵冰珏本处在人群之中,谈笑自若,众人围在四周,哈哈大笑,相谈甚欢。> 网 可片刻间形势突变,这些人方一听到“吕青云”,登时后退数步,满脸敌视,赵冰珏也是始料未及,瞧着众人惊怒交加的样子,如堕烟海,满腹疑团,忖道:“这吕青云到底是谁?难不成也是当年的罪魁祸?可即便如此,又与我何干?” 淦元魁和史老四虽然也是将信将疑,但毕竟与赵冰珏多相识片刻,已颇为熟稔,当下偷偷摸摸凑到他身旁,低声焦急的给他解释。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争相开口,说的颠三倒四,皱眉听了半晌,赵冰珏才渐渐明白。 原来,在一百二十多年前,也曾有一个少年男子携带一个七八岁的男童闯入凌波宫,众人听到消息,纷纷前去将凌波宫围了个水泄不通,询问那二人由来,与今日情形仿佛。那男子见到众人倒不惊不讶,笑着与众人行礼,自称吕青云,并说自己乃是三清宗弟子,为探寻宗中至宝,无意间到了此处。 三清宗的开山祖师正是宿曜真神,众人听后如何不怒?数百年积攒在胸中的怒气正没处,就要捉了那二人就地正法,以解心头之恨。但那男子却笑说普天之下只有他能解开此阵,若是将他杀了,他们可就要永远困在这里啦。 众人将信将疑,但最后理智终于胜过愤怒,并答应给他三年时间,如果三年之内果真破开此阵,能重返云泽,诸人便拜他作神帝,永世追随;若不能,就让他受尽折磨而死。那男子想也不想便欣然答应,众人见他成竹在胸,好似真有把握,心底也不由升起一丝希望。 淦元魁道:“自那日起,那吕青云便整日在这幻境之内四处飘荡,又时而回到凌波宫苦苦思索。大家伙既然已经与他做好约定,自然不再为难,对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那人向来寡言少语,平时极少与人接触。倒是他那个七八岁的徒弟性子聪颖活泼,终日与我们混在一起,颇得大家喜爱。 时光匆匆,转眼便过去了一年,这段时间以来,那吕青云时常在荒海孤岛上一坐就是数天,终日苦思冥想,大家看在眼里,对他的敌意倒也消了七八分。不过他的那个徒弟长歌却一直跟我等在一起,时常给大家讲些外面的奇闻轶事。他模样俊俏,又口齿伶俐,经常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听到此处,赵冰珏忽然“咦”了一声,喃喃念道:“长歌?”心中一动,灵光霍闪,失声道:“淦前辈,这人可是叫晏长歌?” 淦元魁和史老四面露惊讶,奇道:“你怎知道?” 赵冰珏脑中轰然炸响,竟然真是魔帝晏长歌!念头飞闪,晏长歌百余年前曾到过此处,但此时却在云泽,难不成当年吕青云真的解开了阵法?可是如果是这样,这些人为何还被困在这里?魔教与三清宗势同水火,而那吕青云却自称三清宗中人,这是为何?况且晏长歌既然知道了这里的秘密,自然也就知道当年的罪魁祸乃是宿曜真神,这等打击三清宗的良机,他怎么从未宣扬过?诸多谜团接踵而至,赵冰珏心乱如麻。他甩了甩头,突然想起数日之前在月阳城后的羭次山山崖上,魔教倾巢而出只为得到琈玉琉璃珠,难道也与这里有关? 淦元魁道:“小兄弟难道认得此人?” 若是平时,赵冰珏自然不会有所隐瞒,但此时他心中烦乱,不愿多生事端,况且事情错综复杂,疑点颇多,于是一笑带过道:“晚辈不识,只是好像听过,觉得耳熟,这才有此一问。”顿了顿又道:“不知后来怎么样了?” 史老四瞥了一眼凌波仙子,低声苦笑道:“那吕青云平时沉默寡言,没想到倒与凌波仙子相谈甚欢,情投意合,久而久之,二人朝夕相处,圣女日久生情……” 赵冰珏一愣,心道难怪在凌波宫中凌波仙子看我的眼神如此怪异,她定是想起了吕青云,否则以她的修为,我当时如此冒犯,要不是她手下留情,只怕连半招也抵挡不住。低头看了一眼雪儿,心中苦笑不已,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难怪大家误会于我。 淦元魁怒道:“辣他奶奶,凌波仙子对他情根深种,连我等局外之人都心知肚明,而他却假装不知,后来更是刻意避开,惹得凌波仙子伤心不已。这也罢了,没想到更为可恨的是,他竟然一声不响的带着晏长歌偷偷溜走,自此消失无踪,杳无音信。凌波仙子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会这般绝情,整日将自己困在凌波宫,不愿外出,其实正是为了等他,想要听一个解释,这一等便是一百多年……”这些话凌波仙子虽然从未说过,但他们心里焉有不知之理。 赵冰珏心道原来如此,没想到我误打误撞的闯入凌波宫,却牵出这么大一件事,想来也是天意使然。不容他细想,忽听凌波仙子遥声道:“大家请听我一言,这位赵公子与那吕青云没有丝毫关系,切不可一概而论……” 众人一愣,照理说最恨吕青云之人必然是圣女无疑,怎么她反倒帮这小子开脱? 淦元魁连忙道:“圣女说的不错,那吕青云已经失踪一百多年,即便当年没有葬身海中鱼腹,侥幸逃出生天,但与这小兄弟有什么关系?” 人群中一人叫道:“宁可错杀,也绝不能错放,当年我们上了那人的恶当,难道过了这么多年仍不长记性,还要重蹈覆辙吗?” “不错,断不能轻信这不明来历的外人!” 众人七嘴八舌,各抒己见,场面登时又是一乱。 赵冰珏苦笑着看向凌波仙子,却现她也正神色复杂的凝视自己,绝美的眼眸中时而忧伤,时而明媚,朱唇轻启,却欲言又止,紫色纱裙随着海风摇曳飘舞,孤单消瘦的身影无端惹人心怜。赵冰珏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疼痛,这个眼神如此熟悉,好像无数次出现在梦莹之中,刻骨清晰。他深吸口气,忽然扬声笑道:“你们猜的不错,其实正是吕青云派我而来!” (2) 往事 落日摇金,晚霞如锦,茫茫海面粼波闪耀,迷蒙如幻,无数白鸥如流云飞舞,融于远际,狂风呼啸,吹的众人衣衫翻卷,群雄面面相觑,无不惊愕的望向赵冰珏,就连淦元魁和史老四也措手不及,一时之间张口结舌。八≯一中文网 凌波仙子似乎不胜海风的凉意,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妙目之中忽明忽暗,也不知是忧伤还是欣喜,半晌才幽幽道:“他……还好吗?” 赵冰珏看着她令人心碎的神情,心里其实早已打定主意,无论自己如何辩解,众人先入为主,对他终究耿耿于怀,倒不如釜底抽薪,彻底打消大家的疑虑,于是叹了口气道:“他已经不在啦!”虽然这不过是他的猜测,信口胡诌的,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当今云泽还有“吕青云”之名,那晏长歌乃是魔教帝尊,修为深不可测,甚至与赤望帝不相上下,而吕青云又是他师傅,修为定然不低,若云泽还有这号人物,他岂有不知之理?所以这吕青云多半已然仙逝,不在人间了。 众人为之一愣,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最后都将目光望向凌波仙子。 凌波仙子俏脸雪白,怔怔的立在原地,任凭海风吹袭,青丝飞舞,喃喃道:“你……终究还是离我而去啦……”落日余晖映照在她的脸容上,凄美哀伤。她望着茫茫海面,听着惊涛拍岸,仿佛又回到了一百多年前,两人并肩坐在崖石之上,圆月如盘,那少年强作镇定、腼腆俊逸的侧脸在月光下灿灿光,不知不觉间照进了自己冰封多年的心房。那笨拙的话语和木讷的表情,每每想起,便如蜜糖般在心中融化,一遍一遍,充盈着温柔的喜悦。多想就那么一直坐着呵,听着彼此的心跳,任风儿吹过,任鸟儿飞远,任滑过双颊的眼泪,沾湿衣衫。可时光一去,永无回返,脉脉此情,向谁倾诉?想至此,不禁摇了摇头,眼眶一红,泪珠滚滚滑落。 众人瞧着她落寞凄婉的身影,纷纷叹了口气。 赵冰珏深吸口气,心中不忍,续道:“吕前辈虽已不在,但其实他对仙子却从未忘怀……”不待他说完,凌波仙子忽然转过身,紫纱飘舞,幽幽念道:“……此心向谁,明月不负……对饮瑶池,岂在朝暮……”声音越来越低,终于伴着呼啸的海风,渐渐散去。 赵冰珏心中五味杂陈,突然一愣,喃喃道:“明月不负……明月不负……”脑中灵光霍闪,依稀觉得这几句极为熟悉,好似在何处见过,忽然眼中一亮,脱口道:“是了是了,凌波、瑶池、明月不负……十方大仙!”想至此,心中豁然开朗,难怪觉得吕青云之名如此熟悉,原来正是那日在山洞的崖壁上见过,只是当时看的匆忙,那些用手指刻下的字又杂乱无章,没有联系,所以一时半会才没想起来,而当凌波仙子念到“明月不负”之时,赵冰珏这才福至心灵,豁然想起。 凌波仙子伫立风中,当听到“十方大仙”四字时,忍不住抬起头,一瞬不瞬的望着赵冰珏,柔声道:“他自称十方大仙?” 赵冰珏想起那具枯骨面前的几行小字,点头道:“不错,吕前辈临终之时还念念不忘仙子你,用手指在地面刻了方才这诗……” 凌波仙子怔怔不语,半晌才嫣然一笑,喃喃道:“原来他都没有忘记,可是,十方之内,难道真的有天涯和海角么?”闭上眼,任由泪珠从双颊滑落,随风吹舞。 赵冰珏心潮起伏,眼前之事,实在是始料未及,不由得暗叹世事之滑稽无常。他素来能言善辩,可此情此景,心中凄然,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只能摇头苦笑。突觉手背一凉,低头看去,现雪儿双眼通红,嘟着嘴,珠泪纵横。赵冰珏怜惜的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痕,却突见凌波仙子盈盈一笑,柔声道:“赵公子,谢谢你啦,帮我解了这一百年来的心结……”话音未落,身影闪舞,踏空飞掠而去,轻柔的声音遥遥传来:“此心不负,朝朝暮暮……朝朝暮暮……”声音越来越远,终于淡不可闻。 众人见那紫色身影越奔越远,渐渐消失在亭台楼榭间,这才回过神来,淦元魁右手握拳猛击了掌心一下,恼怒道:“辣他奶奶,这世上就属所谓的情情爱爱最是索然无趣,徒增烦恼……”群雄心有戚戚,登时出声附合,开口称是。 只有几个女子大是不以为然,对他们嗤之以鼻。众人不服,正欲理论,却听卜三娘冷笑道:“你们这群人没心没肺,怎能理解其中滋味,要是再敢胡言乱语,老娘把你们的舌头割下来尝尝。” 群雄一愣,这卜三娘和凌波仙子向来不和,今日怎么倒帮她说话?真是奇哉怪哉。 人群中一人嘿嘿笑道:“三娘此话差矣,若是想尝尝舌头,何必要割下来?” 群雄一愣,登时哈哈大笑,不住的起哄,倒闹的卜三娘灰头花脸。 凌波仙子天性单纯淡泊,为人和善,对大家都很好,众人嘴上虽不说,但均是打心底敬佩,现见她解开心结,了了心愿,都如释重负。而卜三娘平时尖酸刻薄,心狠手辣,大家对她都有几分惧怕,不过卜三娘下手虽狠,但却拿捏有度,倒没有真的伤人,所以大家才敢与她开些荤素不分的玩笑。 赵冰珏见大家放声说笑,也不禁莞尔,抱拳扬声道:“晚辈无意隐瞒,还望各位前辈见谅。那十方大仙虽然没有说当年为何不告而别,不过据晚辈猜测,其中必有隐情,他撇下大家,撇下凌波仙子,想来定是出了意外,若不然,他将大家伙一股脑送出结界,对他只有好处,而无坏处,他又何乐不为?又何必在悔恨中,念念不忘?” 史老四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小兄弟不必自责,其实我等之所以对那人怀恨在心,仅仅只是因为圣女,如今前嫌尽释,我们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众人轰然称是,先前对赵冰珏的敌意此时早已烟消云散,赵冰珏心中感慨,这些人在当年无一不是极为凶悍狂野的风云人物,没想到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凌波仙子如此同仇敌忾,这份大义,令人为之动容,赵冰珏忍不住心生敬佩之意。 不容他细想,忽听远处鼓乐喧天,管弦齐奏,晚风夹杂着依稀人声徐徐而来。 淦元魁循声望去,大喜道:“辣他奶奶,好戏来了!” (3) 圣女 晚风低语,明月清辉,镀照的海面粼粼闪闪,一碧万顷,远处峭壁环立,林叶簌簌,漫天悬山在夜色之下朦胧迷幻。> 网 重峦叠嶂间,林涛起伏,一行数千人伴着飘飘仙乐徐徐而来。 赵冰珏抬头望去,只见排头八人并肩而行,身后数十个妙龄女子分裂两队,挑灯捧花,婀娜徐行。这些人俱皆身着五彩斑斓的霞袍,赵冰珏曾见云婼仙子和洛灵仙子穿过,虽然有着些许不同,但大致无二。 人丛之后,十余丈外是一抬雕镂刻花的浮金凤辇,飞檐翘角,彩苏摇曳,紫色珠帘从矫顶一泻流下,轻纱曼舞,借着皎洁月光,依稀可见辇中之人身影婀娜苗条,斜身侧坐,窈窕袅袅。凤辇四角挂着数串七彩铃铛,迎风叮当脆响。 赵冰珏没见过这等场面,正看的津津有味,却听淦元魁低笑道:“这女子名曰卓依古丽,意为天山脚下的女神,据说乃是南荒第一美女,小兄弟可莫错过这等良机。” 赵冰珏知他在说笑,哈哈道:“哦?既是这样,那倒无论如何也要见上一见。”心中却想,南荒向来将十万大山称作天山,这女子被唤为天山脚下的女神,又号称南荒第一美人,如此盛赞,想来必定姿色绝丽,倾国倾城了,不知比之玉儿姐姐又当如何? 人群穿过长桥,缓缓走来,就在此时,突听人丛之中一人怒喝一声,腾身跃起,轰然落到群雄面前,指着云泽诸人叽里咕噜一通乱叫。赵冰珏虽听不懂他说什么,但见他吹胡子瞪眼,面红耳赤的模样,自然也猜到了几分。 那人话音未落,只听史老四嘿嘿叫道:“非也非也,巫长老此言差矣,南荒选举圣女这等大事,我等怎可不前来祝贺?” 羊舌怪笑道:“不错不错,如此喜事,无论如何也要‘庆贺’一番,还请巫长老不要见外才是。” 群雄哄堂大笑,说是庆贺,其实大家心知肚明,齐聚此地多半是捣乱来了。 淦元魁笑着解释道:“这人叫巫马,乃南荒长老,脾气火爆,修为也自不弱。” 赵冰珏点了点头,心道:“巫马说的虽是南荒语,但这些人共居此地八百余年,耳濡目染,对彼此的语言倒也能听懂七八分。” 果然,那巫马双手叉腰,用生硬的云泽话喝道:“这么多年,咱们海水不犯河水,这祭坛是我们祭祀的地方,闲杂人等离开。” 人群中一人叫道:“非也非也,你们历届推选圣女,咱们可都在场,这‘闲杂人等’嘛,可用的不妥。况且上个月咱们聚会,你们却来偷偷摸摸抢走了两头肥羊,还搅翻了一大坛美酒,辣他奶奶,那时你怎不说海水不犯河水?” 另一人续道:“正是正是,那两头肥羊可是老子豁着性命从母老虎那偷来的……”话未说完,登时知道口误,连忙闭上嘴缩进人群。 卜三娘冷笑道:“勾老鬼,我瞧你是活腻了,敢叫老娘母老虎。”她扭头打量了下众人,森然道:“你们好啊,竟然背着老娘偷宰了两头羊,还举行什么劳什子聚会,嘿嘿,难不成又皮痒了?” 众人被她看的心中毛,无不干笑着朝后退去。 史老四陪笑道:“三娘息怒,这件事我等也是蒙在鼓里,那勾渎太过狡诈,大伙事后才知道,但为时已晚……” 众人连连点头,大声称是,纷纷谴责那勾渎岂有此理,并自动与他划清了界限。勾渎满脸苦笑,大呼冤枉。 赵冰珏莞尔一笑,忽然奇道:“难不成他们并不是第一次推选圣女?这个结界之中不死不老,说来只要选举一任圣女便足矣,难道是历届圣女都犯了族规,被驱逐除位?” 听他这么一说,淦元魁也面露不解,皱眉道:“说来也奇怪,这几百年来,南荒共选举过五次圣女,但无一例外,全都神秘失踪,有的更是当晚便下落不明,这许多年来一直悬而未解,诸多查探也找不到蛛丝马迹,一度闹的人心惶惶。” 赵冰珏“咦”了一声,喃喃道:“除了圣女之外,可还有其他人神秘失踪?” 淦元魁摇了摇头道:“没有!这也是大伙最为疑惑之处。” 赵冰珏似有深意的看了远处那凤辇一眼,似笑非笑道:“辣他奶奶,照这么说来,谁还敢做圣女?” 他二人正自低声谈论,却见对方又从人群中走出一人,这人白须飘然,仙风鹤骨,手中拄着一根银白玉杖,只听他淡淡笑道:“巫长老不得无礼,既然大家前来祝贺,应是我等荣幸才是。”顿了顿又道:“吉时将近,还望大家稍安勿躁,有什么其他之事,等典礼结束再谈不迟。” 淦元魁低声道:“此人是南荒族长龙丘子,为人倒是挺和善。” 赵冰珏点了点头,却听史老四笑道:“且慢且慢,我们确有一事,不过要是等到典礼结束再说可就晚啦。” 龙丘子疑道:“哦?不知何事如此紧急?” 史老四嘿笑道:“咱们大伙都听说这位亚圣女被称作南荒第一美人,大觉好奇,今日可要开开眼界,瞻仰一番,不知族长意下如何?” 龙丘子笑道:“原来如此,这有何难?待到礼毕,圣女就会和大家参礼,到时自然会见到。” 史老四忙摇头道:“非也非也,这许多年来,南荒已有五位圣女离奇失踪,要是等到典礼完了,谁能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上一面?” 他话音一落,南荒众人登时脸色大变,这件事一直被称作族中禁忌,不许人提,今日被当众揭破,无不惊怒不已,巫马更是咧着嘴哇哇大叫,暴跳如雷。 龙丘子倒面色平淡,笑道:“那依史军师之意?” 史老四摸了摸羊角胡子,笑道:“既然是推选圣女,那自然要先问下圣女本人可愿意做圣女否?” 羊舌叫道:“正是正是,谁知是不是受你们所迫,做这不长命的圣女?” 有人奇道:“要是不做这圣女,那还能做什么?” 另一人笑道:“自然做老子的媳妇了,听说这卓依古丽貌似天仙,要是做了短命的圣女,辣他奶奶,岂不可惜?” 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南荒诸人面色难堪,那巫马更是几欲冲出来要和大伙拼个你死我活,反倒是龙丘子脸色如常,抚须沉吟了片刻,哈哈笑道:“大伙说的也不无道理,若真是强人所难,老朽也心自难安。既然如此,大家尽管开口相询,如果圣女她真有此意,出声应允,老朽也愿成人之美,做主将她许配给你。” 他话一出口,不说南荒众人,就连云泽诸人也都吃了一惊,纷纷又奇又喜的望向远处的凤辇。 史老四微微一愣,登时笑道:“龙族长心胸坦荡,善解人意,佩服佩服。”转头看了大伙一眼,哈哈笑道:“机不可失,不知谁能有幸抱得美人归?” 群雄为之骚动,纷纷惟恐天下不乱的高声起哄,有几人更是跃跃欲试。 就在此时,只听一人咳嗽一声,扬声笑道:“我来试试!” (4) 美人 话音未落,人群中走出一个丰神玉朗的青衣男子,笑嘻嘻的朝着凤辇一揖道:“在下侯安,不知可否有幸见上姑娘一面?” 群雄见到侯安登时露出早已料到的神情,哈哈笑道:“侯公子既然出马,可没咱们什么事啦。八一小说网 ≥ ” 卜三娘却嗤之以鼻,冷笑不已。 原来这侯安生性好色,自诩风流,又因其面貌英俊,在当年可谓花名遐迩。而且他哄骗女子花招跌出,虽然名声不佳,却屡次能够讨得女子欢心,更惹得无数貌美少妇投怀送抱。这八百年来困在此地,“英雄无用武之地”,甚是枯燥乏味,了无生趣。云泽群雄之中,女子本就甚少,能算得上绝世佳人的也堪堪只有凌波仙子一人,但凌波仙子向来清心寡欲,他试了几次,反而使得其对自己厌恶大增,到后来索性见也不见,侯安倍受打击,正自失落,却偶遇卜三娘,色胆包天之下出言挑逗。卜三娘大怒,将他捆在翼鸟背上,作风筝兜了一天。侯安色心大敛,打那之后,见到卜三娘无不退避三舍,心惊胆战。 今日天赐良机,那卓依古丽据说姿色竟犹在凌波仙子之上,他心中悸动,欣喜若狂,哪里还坐得住?忙不迭越众而出,一展身手,跃跃欲试。 赵冰珏见他激动不已的神情,不禁莞尔,心道:“这人倒与花间公子柳玄奕志同道合,棋逢对手。”低头一瞥,却见雪儿纤纤小手握在自己掌心,蹙起眉尖,嘟着嘴,俏脸上露出鄙夷厌恶之色,不由想起那****当众奚落柳玄奕的场景,苦笑不已。 鼓乐之声早已停歇,众人无不期待紧张的望向凤辇。有些南荒之人不懂云泽话,经身旁的人低声翻译,也既是好奇,又是为难的转头凝视。 月光如水,镀的海面沙滩银白似雪。夜风习习吹卷,紫色珠帘、蝉翼轻纱摇曳乱舞,可辇中那曼妙的身姿却动也不动,似如未闻。 侯安心有不甘,重又笑道:“在下侯安,对姑娘钦慕已久,今日斗胆想请姑娘当面一叙,不知姑娘是否赏脸?” 等了半晌仍旧无人应答,群雄哗然,南荒众人更是哈哈狂笑,叽里咕噜叫个不停,眉宇之间甚是得意。 侯安脸上滚烫,拱着手不知放下好还是举着好,他对自己相貌本来极为自负,志在必得,此时却闹的进退维谷,尴尬不已。 龙丘子抚须笑道:“圣女既不出声应允,想来心意你已经了解,还请侯公子不要介怀。” 侯安微一摆手,讪讪的退到人群之中。 龙丘子望着众人朗声笑道:“不知可还有人愿意一试?若是没有,还请云泽的诸位朋友信守承诺,不可再生事端,扰乱典礼。” 群雄面面相觑,本来费尽心机,想要看他们笑话,到头来却自取其辱,反被别人当作笑柄,心中如何甘心? 一人叫道:“辣他奶奶,连侯公子都铩羽而归,咱们之中还有谁能逆转乾坤,俘获芳心?”此人身材矮小,面目十分丑陋,声音尖细,他甫一开口,登时传入众人耳中。 他身旁那人嘿笑道:“麻老弟,你为何不出去一试,说不定那圣女口味独特,偏爱你这样的,到时不仅挽回败局,还抱的美人归,岂不是一举两得?” 群雄哈哈大笑,那麻老弟倒也不生气,皱眉思索半晌才毅然摇头道:“我有自知之明,还是不去丢人现眼啦。”众人一听,又是一阵大笑。 忽听淦元魁笑道:“我瞧赵兄弟翩翩年少,一表人才,说不定倒能出其不意,大获全胜。” 众人一听,纷纷将目光转向他身旁的赵冰珏,不由眼睛一亮,这少年年纪虽轻,却眉清目秀,气宇不凡,比之侯安虽少了一分老成,却多了几分倜傥,无不连连点头,高声称是,就连卜三娘也罕见的表示赞成。只有侯安嘴角微扬,眼神之中似有一丝不屑。 看见他的目光,雪儿登时气呼呼的摇着赵冰珏手臂,哼道:“臭冰块,你这就去将那卓什么圣女讨回来做老婆,羞羞某些不自量力的人。” 她声音稚嫩可爱,却犹爱装大人说话,众人听的新奇,忍不住哈哈大笑。 赵冰珏见她气鼓鼓的神情,心中一暖,促狭心起,低声道:“雪儿妹子,我若是讨了别人作老婆,可就不能整天给你将故事啦。” 雪儿一愣,大眼扑闪,似在考虑讨老婆和讲故事到底孰轻孰重。 就在此时,海面之上忽然狂风骤起,巨浪呼啸,一道汹涌的水波冲天涌起,月光之下如银河倾泻,无数水幕遮天蔽月,朝空激射。 岸边之人无不大吃一惊,翘远望。 那风浪来势凶猛,突然在海面绽开一朵巨型水莲,水流汩汩翻涌,那水莲好似正在迎风怒放,瞬息间扩至七八丈。 赵冰珏心中惊奇,不待他细想,却见那莲花陡然收敛,海面之上缓缓浮现出一艘华丽的游船。被激起的水珠如落英般飞舞,扑簌簌洒落满舱,依稀间似有一绝美男子倚在舷边,似笑非笑。 众人一愣,脱口道:“是海神太子!” 赵冰珏诧异不已,“海神太子”难不成是海族中人?念头一转,苦笑道:“这倒有趣,如今云泽、南荒、海族的人可全都到齐啦。”抬头望去,只见那舱楼雄伟壮丽,流苏摇曳,灿灿夺目,船舷两侧俱皆雕刻着精美的各色图案。船头那人负手而立,神采奕奕,身上的湛蓝色长袍上镶珠嵌玉,华丽非常。而他身后凭栏站着数个姿色绝丽的妙龄女子,有的横笛弹琴,有的曼妙起舞,轻裳围胸,肌肤胜雪,顾盼间嫣然生姿。丝竹之声,袅袅不绝。 群雄即便多次见过这个场面,仍不由心中激荡,意夺神摇。 赵冰珏突然“啊”了一声,脸上又惊又诧,那几个貌美女子如烟波垂柳,浑身柔若无骨,最为奇特的是自纤纤蛮腰以下竟然变成白蓝相间的鱼尾,赫然是几条惊世骇俗的美人鱼! 第三章 假亦真时 (1) 不言 那游船乘风破浪,来的极快,将海水急劈碾开来,呼啸着流向两侧。≯八一中>文 船舷之上的锦衣俊美男子不待靠岸,轻笑着飞身跃起,轻飘飘的落到众人身前,手掌之中璀璨夺目,正自把玩着两颗流光溢彩的珍珠。七八个蓝袍男子紧随其后,寸步不离的站到他身侧。游船上的鱼美人却倚在船栏,翘观望。 俊美男子扫视一圈,自顾自的笑道:“今日这般热闹,又怎少得了我海某?” 赵冰珏见群雄脸上微怒,似乎对这人颇有敌意,大是不解,经史老四三言两语的解释这才明白。原来每隔十年,三族便会举行一次英雄会,各方派出一人轮番打斗,胜者成为侠,而落败的两族十年之内须以侠为尊,听其调遣。一年之前,这海神太子海锦逸做东,竟提出在茫茫海面之上比斗,魔教左使郎星阑虽胜了南荒,却终究因不熟海战,一招惜败于他。云泽诸人大骂其耍赖使诈,极为不服,是以对他敌意很重。 淦元魁喝道:“海小贼,你不在岛上吃鱼虾蟹蚌,做你的缩头乌龟,来这作甚?难不成这一年来良心难安,想要重新比过?” 人群之中一人讥笑道:“嘿嘿,若是到了地面,即便你缩进龟壳,郎左使也会打的你四仰八躺,哭爹喊娘!” 群雄哈哈大笑,大声附和。 海锦逸却不以为杵,大摇其头道:“非也非也,今日只谈风月,不谈恩仇,众位云泽朋友,可别忘了今日的目的才是。”说着微笑的望向远处的凤辇。 群雄微微一愣,登时明白其意,史老四笑着起哄道:“不错不错,今日的头等大事乃是为圣女觅个逞心如意的郎君,免得让她悔恨终身,咱们的恩怨以后再算不迟……” 南荒诸人听后无不怒火填膺,暗骂不已,他奶奶的,今日明明是咱们选举圣女的典礼,怎地到了他们嘴里倒成了招亲的仪式? 海锦逸嘻笑道:“龙族长,既是圣女挑选夫君,我虽为海族,却也无家无室,是不是也可厚着脸一试?” 龙丘子稍一迟疑,登时朗声笑道:“大伙同困此地几百年,早已似作家人,还分什么海族、南荒,既然海太子愿意一试,老朽自然不会阻拦。” 海锦逸拍手笑道:“如此再好不过啦。”顿了顿又颇觉惋惜的叹道:“只是今日来的匆忙,没来得及备上彩礼,还望龙族长见谅。” 群雄一听又觉好气又觉好笑,忍不住骂道:“辣他奶奶,海小贼,你倒会自作多情,人家圣女还没答应与你,你备哪门子彩礼?” 海锦逸却摇头笑道:“非也非也,现下虽未答应,但保不准以后不会答应。”说话间扬手一抛,掌心的两颗珍珠弹向空中,陡然洇开一轮霓光霞彩,天地骤亮。夜空之中浮云迸卷,光怪6离,七彩炫光镀照的四周忽蓝忽紫,宛若梦幻。就在此时,那两颗珍珠忽然如银蛇乱舞,冲分开来,一颗扶摇直上,亮如白昼;一颗缓缓低行,幽若朝霓。片刻之后,重又合一,缠绵共舞,如游龙戏凤,密不分离。皎皎月光随着缤纷花影冲天飞卷,又簌簌洒落,忽明忽暗的散落在凤辇四周,轻纱彩珠,交相辉映,瑰丽如幻。凤辇之中那道明媚妖娆的身影,伴着轻飞的落英,更加动人心魄。 众人怔怔看着眼前的景象,都忍不住生出一丝痴迷之色,现场为之一静。 海锦逸微微一笑,突然冲着凤辇柔声道:“虽与仙子素未谋面,但海某却早已心摇神往,方才的雕虫小技,若是惊扰到仙子,还望见谅。”顿了顿又道:“今日不求与仙子相见,只求仙子赐下一言,海某便受宠若惊,铭记在心,并将这颗鲛珠相赠,不知海某是否有这个荣幸?”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颗拇指大小,几近透明的珠子,摊在掌心。 听到“鲛珠”二字时,现场众人无不吃惊,纷纷心道:“他奶奶的,这海小贼倒舍得下本!” 原来这鲛珠乃人鱼特有之物,极为稀少,只有万中无一的人鱼体内天生会有一枚,一旦取出,永远不会再长。若是普通人将鲛珠吞入腹中,不仅延年益寿,青春常驻,更可以在海底自由呼吸,宛如鱼人。所以历来被称作世间奇物,颇为罕见。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又纷纷将目光转向凤辇,心中倒也有几分期待,想看看这圣女又会作何回答。可静待了半晌,只见帘幔飞舞,清香四溢,辇中之人却仍是无声无息。 海锦逸眉头微皱,眼神中难掩一丝失落,不过转而哈哈笑道:“仙子既然心意已决,海某便不再勉强啦。”说着摇头苦笑,朝后退去。 南荒诸人松了口气,脸上笑意更盛,忍不住叽里咕噜一通乱叫,哈哈大笑,甚是得意。 群雄皱着眉毛摇头不语,心中反而对那辇中之人更加好奇期待。 龙丘子抚须笑道:“圣女既不作答,想来她的心意大家已一目了然,老朽便不再多说了。”他扫了眼四周,续道:“如今吉时已到,若是没人愿意尝试,老朽便要举行典礼啦。” 群雄面面相觑,颇为无奈,只是眼下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暗呼不过瘾。 龙丘子见大伙全都默不作声,微笑道:“既然这样,那么……”话音未落,却听一人突然叫道:“慢着!” 众人一愣,纷纷循声张望。 赵冰珏笑吟吟的上前几步,抱拳道:“晚辈赵冰珏,斗胆一试!” 群雄瞧见赵冰珏,登时起哄道:“小兄弟终于坐不住啦。” “赵兄弟出马,那定是手到擒来!” “正是正是,连咱们的圣女凌波仙子都对他刮目相看,又何况南荒的圣女?” 众人你一言无一语,肆意吹捧,士气显然又恢复了几分。他们虽与赵冰珏相识只有片刻,但见他面目清秀,为人爽朗,都有几分喜欢,况且若是他真能得到那圣女赏识,岂不是在海锦逸的身上扳回了一城,替他们出了一口恶气?是以纷纷出言鼓励。 龙丘子看着人丛之前,负手而立的少年,不禁一愣,脸上似有一丝疑惑,却听巫马怒喝道:“他奶奶的,要是任凭你们这般胡搅蛮缠,一个接着一个的车轮战,咱们的典礼岂不是明晚也举行不了?” 赵冰珏见他气急败坏的模样莞尔一笑道:“巫马长老莫要急躁,晚辈已与云泽的诸位前辈商议过了,若是晚辈仍然不能打动圣女芳心,咱们自动退避三舍,今夜绝不再掺合此事,不知巫马长老意下如何?” 巫马哼了一声,忍不住望向云泽众人。 群雄略一迟疑,转头看见赵冰珏成竹在胸的模样,登时高声欢呼,大声称是。其实他们今晚齐聚此处,本就是捣乱取乐而来,并未真想阻止典礼,见已闹的差不多,自然见好而收。 龙丘子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不知这位赵兄弟有什么话想对圣女说?” 赵冰珏淡淡的望着远处的凤辇,脸上似笑非笑,他方才仔细观察了许久,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但犹不敢确定,这才挺身而出,姑且一试。 众人见他静静地站在远处一言不,不由颇为好奇,就连倚在树旁的海锦逸,脸上也挂着捉摸不透的神情。 赵冰珏咳嗽一声,笑吟吟的望着凤辇道:“姑娘既已决定做这圣女,在下本无意叨扰,只是心中尚有一事不明,还望姑娘当面解答。那么嘛,咱们现在便做个约定,在下从一数到三,如果姑娘未开口拒绝,便算是默认与在下见面了,姑娘意下如何?” 群雄一听,脸色大喜,忍不住笑骂道:“辣他奶奶,这小子果然有意思,反其道而行,我现在倒要瞧瞧这圣女是开口还是不开口?” 赵冰珏见南荒诸人惊疑不一的神情,哈哈一笑,长声道:“一——” 他方一开口,四周登时安静异常,在场众人无不目不转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凤辇。 “二——” 夜风吹动帘幔,除了沙沙轻响,再无其他,众人的心也不由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