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孤生竹》 神器血牙 残阳如血,已是日落时分。 流水潺潺,竹林深深,本是清雅秀绝之地,却教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硬生生破坏了景致。地上尸首遍布,大部分身首异处,面目扭曲,死相极其恐怖。 隔着已被鲜血染红的小溪,有两队人马正在对峙,人数却形成了极大反差,一方十来个人,身着白衣,个个都挂了彩,面上是隐忍的惊惧之色。此刻,领头的中年男人满头大汗,微颤的手按在剑鞘上,一脸紧绷,如临大敌。另一边,红衣少年冷冷驻足,嘴角含笑,手指莹白如玉,反复擦拭掌心间通体碧绿的竹箫,眼瞳漆黑如墨,漫不经心瞥过对面的人,“还是不肯交出千决心法?” 语气淡淡,听不出一丝威胁之意,对面的众人却不自觉齐齐向后退了一步。他又轻笑:“原来昆仑殿全是一帮鼠辈,秦无伤呢,是不是知道我要来躲起来了?” 半晌,后方的一个妙龄女子终是忍不住,挥剑相向:“段离宵你这个魔头,不准你侮辱师尊!”说罢,跃身向前刺去,一旁众人因为一时情急,拉不住她,只好站在原地干瞪眼。 银光一闪,女子身形一晃,继而软绵绵倒到了地上,寸长利器从她额间钉入,众人再一看,只见其圆睁着双眼,面目扭曲,竟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为首男子心生不忍,别过头去,紧握的拳头却泄露了他的怒气,“千决心法是武林圣物,怎可交于你这等败类!今天你如此诛杀我昆仑弟子,我们定要你血债血偿!” 段离宵眯了眯眼,黑眸里已是满满的不耐烦,“找死!”长袖一挥,一旁竹叶纷纷落下,他手腕一翻,再一推,原本已无生命的叶片化作暗器,速度极快,直逼众人咽喉。 谁都没料到他的武功修为竟已达到暗器信手拈来的程度,昆仑一干弟子全都一愣,等到反应过来时却已来不及抵御,眼看就要丧命。 危急之间,忽然大风骤起,突如其来的气流将冲劲消去了大半,化作暗器的叶片顿时失了准头,晃晃悠悠飘到了地上,众人抬头,见一老者鹤发童颜,一脸肃然正气,负手立于竹林间, 昆仑弟子大喜:“师叔!”,纷纷围绕过去,老者略一摆手,示意无需多言,转而面对段离宵,“段庄主此番大动干戈,实在无谓,千决心法乃我派受武林同盟所托特为保管之物,怎可随意交于他人,今日你若执意强取,就先过老朽这一关。” 说罢,抽出腰间银龙,双目灼灼,看向段离宵。 后者微微一笑,抚过碧箫,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纤细手指滑过之处,原本碧绿的色彩竟转为银白,待到他手再度移开,那箫竟已变成一柄通体雪白的剑,他手腕一抖,剑身陡然加长,隐隐泛着寒气。 老者脸色一变:“血牙!这...怎么会...” 段离宵兀自笑的优雅:“无彦长老好眼力,没错,这就是血牙。” ,外形为箫,需要极强内功才能驾驭的宝物,取人性命却能滴血不沾,故而得名。传闻此剑已失踪数百年,当年铸剑师邱翰墨耗尽毕生精力,铸成血牙,然后孤身一人,于中秋之日挑站六大门派的高手,六战全胜,从此名闻天下。可随后邱翰墨就从江湖中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连带着那把血牙也不见了踪迹。 关于这段渊源,无彦是清楚的,可为何这把剑会在段离宵手中,真真是教人想不通。此人武功造诣本就极高,年纪轻轻修为已凌驾于众人之上,放眼江湖怕没几人是他对手,若再加上血牙...他低下头,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看来此战胜负已分。 瞥一眼身后满脸信任表情的弟子们,无彦终是不忍他们跟着自己丧命,眼下掌门正在闭关,自己若倒下了,昆仑百年基业恐怕就要毁于一旦了... 略一沉思,他再抬头时又是一脸沉着,捋了捋花白长须,直言道:“段庄主若真想要千决心法,何不等到下月武林大会,选盟主之余我昆仑还会将心法转交给少林保管,届时心法下落已不属本门职责,相信以段庄主实力必定是如探囊取物。” 闻言众人一脸诧异,不明白向来嫉恶如仇的无彦长老为何要引狼入室。 段离宵黑眸紧盯着无彦长老,仿佛想从其脸上看出点破绽,后者叹气:“段庄主何须怀疑老朽,比起千决心法,老朽自然更看重昆仑众多弟子的性命。实不相瞒,心法其实就在坤虚山昆仑殿,段庄主请便。” 坤虚山,以奇门遁甲闻名,过百步就有一机关,险要重重,乃是昆仑历来筛选掌门的地方,山势越高处则越危险。数百年来,也有不少侠士满腔热血想要挑战,可要么半路而返,要么有去无回,久而久之,这座山已成了危险的代名词,除了历届掌门,无一人敢再上山,将心法置于山顶昆仑殿确实是最好的方法,完全杜绝了江湖宵小的觊觎。 段离宵收回血牙,轻笑:“长老这般坦诚相告,段某人铭记在心,先前诸多冒犯了”说罢,也不顾众人反映,拂袖离去。 昆仑一干弟子看着眼前同门师兄弟的尸首,悲从中来,这个丧尽天良的魔头,今日夺去数十条人命,轻描淡写一句冒犯就过去了,竟无人制的了他吗? 先前的领头男子一脸忿忿不平:“师叔,徒儿不懂,你为何要告诉他心法的下落...甚至还要纵虎归山?” “如今你们师尊正在闭关,还是不要和莫离山庄正面为敌的好” “可是这样,倒教那魔头小瞧了去,还以为我们昆仑怕了他们!” 无彦不语,转身看向落日,心里百转千回,万般苦涩,看来下月武林大会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初遇祸水 半山腰处,一红一白的身影在这绿意盈盈的林间格外显眼,身穿白衣的少年走在前边,不时有暗器之类的袭来,少年身法敏捷,招式灵活,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后边的人突然间停下,少年疑惑的回头:“主上,怎么了?” 段离宵侧着头,眼神闪烁不定,“破军,有没有听到人的声音?” 名唤破军的少年愣了一下,随后答复:“没有,这坤虚山除了昆仑掌门秦无伤之外,怕是不会有其他人的。” 段离宵笑笑:“也对。”转身走到破军身侧,“再往上就是离人阵了,你在这等着吧,我自己上去。” “是。”破军拔剑插入土里,顺势盘腿坐下:“属下就在此恭候主上。” 这时又有一模糊的声音传来,隐约能听出是个女人。 两人全都听见了,均是一愣,破军迅速站起,诧异的道:“主上,这...” 段离宵微微蹙眉道:“果真有人。”视线掠过身旁的少年,又复而开口:“你还是在这等。” 语毕身形一闪,便不见了人影。 . 树木繁茂,翠竹成阴,鸟鸣声清脆悦耳,和着不远处的潺潺流水声,叫人心醉。 李冉冉坐在地上,瞪着眼前这片美景发呆,她已经苦思冥想了好久,久到连前一晚宿醉带来的头疼都消逝可仍未想出答案,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一遍遍的回忆,却始终理不清头绪,依稀记得昨晚死党失恋陪她喝了许多,可接下来的事就完全没了印象,醒来的时候发现脑门上开了个小口,却摸不到血,一切都诡异的很。再次探探周围,她确信从未来过这边,于是更加纳闷。 难道是...哪个朋友的恶作剧?她伸长脖子往山下望去,一片云雾缭绕,摇摇头,有谁会这么无聊把她背到海拔这么高的地方来。那么就是自己梦游了,囧...这个可能性更低,连一百公尺都要跑到二十秒以后的人,你能指望她爬山么? 更要命的是,手机没信号,她刚才准备去前方探探路,却异常郁闷的发现周围布满了陷阱,而且全是相当要命的专业级机关,转瞬之间便能轻取人性命。 于是在做出种种猜想均被否定后...那么好吧,尽管她不想承认这么荒谬的事情,但拜各种小说所赐,她仍然很狗血的怀疑自己穿越了。 眼下这种状况除了求救怕是别无他法,她放开嗓子叫嚷,长长的尾音在静谧的山林间不停回荡。 话说回来,李冉冉本来是抱着侥幸的心情喊救命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英雄救美。 重点是,这英雄还是个绝世美男。 晨光里,红衣少年乌发如墨,眉目如画,眼神妖娆,定定的看着她。 死党包依依同志曾经说过,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YY美男乃是每天必须做的功课。李冉冉深得其教诲,孜孜不倦的贯彻着这一方针。 只是,她素来有贼心没贼胆,此时碰上如此绝色,也只略略瞟一眼,不敢在那张妖孽的脸上多做停留。 少年缓缓走近,李冉冉大惊:“别乱动啊...小心!!!” 利箭势如破竹,夹带呼啸而来的风声,迫在眉睫的危险。 李冉冉赶忙闭上眼,不忍看到一代美男就这样香消玉殒。过了片刻,不见声响,她略略睁开一条缝。 精致的脸庞陡然在她面前放大。 极为年轻的面庞,看起来或许比她还要小,皮肤白皙,光滑如缎,那双眼极为出色,眼角微微上挑,长睫浓密,眨眼的时候就像小扇子似的,看的李冉冉心痒痒,真想伸手去摸摸看是不是真的。 美色当前,她很没出息的结巴了:“我...我...” 少年微微皱眉,自发接过话:“你是何人?” 李冉冉自觉羞愧,清清嗓子,伸出手:“我叫李冉冉,你好。”手在半空停了许久,她悻悻的收回去,心想美男总是骄傲的,摸摸鼻子,又道:“请问你怎么称呼?” 疑惑表情一闪而过,他只是一味的盯着她,并未作答。 李冉冉被他看的发毛,不由暗自揣度来人的身份,身上衣襟虽然样式简单,但布料一看便知上等,撇去那张祸水脸孔不谈,眉宇之间满满的张扬与桀骜已泄漏他的性格。她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此人必定不是什么忠良之辈,说不定就是个大反派…… 段离宵盯了她半晌,突然伸手圈住她手腕。 李冉冉只觉腕间一阵剧痛,下意识开始挣扎,无奈成效颇微,犹如蚍蜉撼大树,对方甚至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低下头自顾自的想心事。 段离宵黑眸一眯,心中越发奇怪,这个女人脉象羸弱,显然不会武功,可她竟然毫发无伤的上了坤虚第九界,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厢李冉冉正涨红了脸想要摆脱那只手,大怒:“你放开我!” 段离宵却突然收手,似笑非笑:“你胆子倒不小” 李冉冉低头看手腕,已是青红一圈,暗暗心惊,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果真彪悍得很...转念一想,自己孤身一人穿到这莫名其妙的时代,既无美貌又无可防身的武艺,怕过不了几天就得惨遭非命,不如跟着眼前的人,先混口饭吃才好。于是陡然换上献媚的嘴脸:“大侠果真天生神力,小女子钦佩得很。” 段离宵怪异的瞅她一眼,闲闲发话:“你是怎么上来的?” 李冉冉开始痛苦的咬手指,这个问题俺自己也困扰很久了,最后她指指天空,“上边掉下来的。” 气氛突然变冷。段离宵眼里开始闪现莫名光芒,指尖微微用力,握紧血牙,这个女人果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戏弄他,这般胡言乱语。 李冉冉这才注意到他怀里通体碧绿的竹箫,映着那双青葱纤长的手,分外好看。抬头瞥见对方一脸隐忍的表情,突然意识到自己言语里的错误,于是慌忙改口:“其实我是被人暗算才扔到这儿的,我一醒来便头疼的紧,以前的事情全然不记得了。”瞥见对方满脸的怀疑,她又拨开头发,指指自己的脑门子:“你看这,看到没?我真的磕到脑袋了...” 段离宵眼中光亮一闪而过,随即轻笑:“没有过去的人,倒有些意思。” 这时忽而传来声音:“主上。” 李冉冉惊讶的看着从天而降的破军,白衣少年衣衫飞扬,如轻雪一般缓缓落在地上。 段离宵狭长的眼眸瞥他一眼:“不是叫你候着的吗?” 破军撩开衣摆,单膝跪下,清俊的脸上满是忧虑:“属下见主上迟迟未归,担心...” “罢了,天色已晚,这离人阵一入夜就难破了,先回庄吧。” 李冉冉已经在一旁看傻了,平时电视上武侠剧看了不少,没想到还真碰到这种雷同的剧情。眼睛扫过毕恭毕敬的破军,又看看气定神闲的段离宵,决定下猛料,她可怜巴巴的瞅着段离宵:“小女子如今孤身一人,全然不知将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还望大侠收留,来世必定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来报大侠今日之恩。” 段离宵却突然笑了,笑容异常清澈,眉宇间掩不住的清雅绝伦。 李冉冉杵在原地,一脸期盼的看着段祸水,后者但笑不语,她心里七上八下,等了半天,他终于开口:“破军,扛上,走了” . 清澄如镜面的湖泊,映着满天星斗,绚烂到极致,偶有微风吹过,湖面上熠熠生辉,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湖畔开满未知名的粉色花朵,花瓣呈泪滴状舒展开来,露出珍珠白的花芯,迎风而立,摇曳生姿。 太美了!李冉冉尖叫一声冲上去,腿刚迈出,有硬物击中腿弯,她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回头看见破军手中拈着石子,大怒,老娘一路被你当麻袋扛回来,眼下还要给你行大礼?无奈人在屋檐下,她憋着一口气,在地上忿忿不语。 破军满脸歉然:“小姐勿恼,此花名为醉绮罗,剧毒,闻香而致命,七步之内伤人心肺,三步之内必死无疑。” 李冉冉满脑门黑线,差点忘了这里是武侠世界,什么天花乱坠的事都能发生,僵硬的转过脖子,她望着那片梦幻花海,大叹可惜。 眼角瞥到红色身影缓缓融入花海,她一愣,继而反应过来,急忙拽住破军的袖子:“你看你们庄主...他不要命了啊?” 破军但笑不语。 粉色花海里,红衣少年静静驻足,月华如水,流泻一身,他半垂着头,手指温柔抚过花瓣。这是怎样的画面,竟美好到有些不真实。风吹起他未束的墨发,掩去他的面容,这一刻虽看不清他的表情,李冉冉却突然感觉到了他的悲伤。 留意到她的目光一直围绕在那片醉绮罗上,破军略微迟疑下,便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递给她,“小姐若真想亲近此花,吃下清心丸即可。” 李冉冉看着对方摊开来的手心,却迟迟不肯去接,一个劲的怀疑会不会有毒。 像是看出她的迟疑,破军取过自己掌心的药吞下,对她眨眨眼,随后又倒出一颗递给她。 看着他清澈的目光,李冉冉大窘,恨不能有个地洞钻下去,这下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屁颠屁颠的跑到段离宵身后,对方头也不回:“你倒是厉害,这么快就骗到了清心丸。” 李冉冉大怒,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骗了,姐姐这是人缘好,无奈此刻寄人篱下,只好瞪着他的后脑勺解恨。 空气中隐隐的花香,沁人心脾,两人一前一后,默默无语。 爬山风波 李冉冉挪了挪步子移到段离宵身畔,望着眼前映着漫天星斗的湖面不由自主道:“好美的景致,就如仙境一般。” 段祸水倏然转头看她,漂亮的黑眸缓缓眯起:“知道这湖叫什么名字么?” 李冉冉摇头。 他开始微笑:“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李某人竖起耳朵:“叫什么?” 他伸手一指,前边花海顿时开了一条岔,中间孤零零的立着一座碑,上边是朱砂描刻的繁体字。李冉冉端详了半天,才看出“断魂湖”三个字。 变态!这名字哪里好听了,她瞪着眼前的美男,一脸不苟同的表情。 段离宵不理会她,自顾自的说下去:“知道这醉绮罗为何这么美的原因么?” 我怎么会知道!她耸耸肩,表示不清楚。 段离宵歪着头,也不说话,眼神锐利的盯着她。 李冉冉屈于淫威,只好装出一脸好奇样:“为什么啊?” 对方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因为我用了最好的花肥。” 说罢意味深长的看向前方。 李冉冉满脸问号,实在搞不懂此番对白有何用意,刚想问破军,头一回却发现他已不见了人影。她往四周扫了一圈,都不见破军,一慌,扯住他的衣袖:“你的属下不见了!” 段离宵皱眉,不露痕迹的摆脱那只手:“他已经回庄了。”目光仍是定定的注视着前方。 李冉冉只好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一座巍峨的大山,原先被湖泊和花海吸引去了目光,倒也未加留意,此刻看来,这座山高耸入云端,山壁陡峭,峰峦雄伟,实在是颇为大气的磅礴之景。 她跟着一同观赏了片刻,顿觉无聊,悻悻道:“什么时候能到你家?” 他淡淡道:“已经到了。” 话音刚落,面前山壁突然裂开一个小口,李冉冉目瞪口呆的看着从里面飞出两个黑衣人,衣襟飞扬,姿态优美,缓缓落于他们面前,齐刷刷跪下:“恭迎主上回庄。” 顿时暴寒,转过身默默翻个白眼,好烂俗的台词... 段离宵也不说话,扬扬衣袖,示意两人起来。 两人这才注意到段离宵身侧的女子,见其一身短衣短裤,大截肌肤暴露在外,顿时略显尴尬,迅速别开眼,不敢再看。 李冉冉暗自好笑,还没穿吊带呢,就把你们这两个封建小青年吓成这样了。反观段离宵,一脸视若无睹的模样,镇定得很。再次感叹一下,果真当人家领导的,就是不一样。 “青玉回来没?” 其中一人走上前,回道:“回禀主上,青玉他任务失败,现在正押在水牢里。” 段离宵淡淡道:“还押在水牢做什么?” 那人闻言把头垂的更低:“那...主上的意思...”声音颤栗,强忍的恐惧。 段离宵轻笑,随口道:“埋了吧。” 眼神若有似无的飘过那片醉绮罗。 李冉冉瞬间毛骨悚然,原来那句话是这个意思,把人活埋了做肥料,这位仁兄实在太彪悍了。 段离宵突然侧首看她:“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了!李冉冉吓得直点头,暗自叫苦,摊上这么个变态的主,以后的日子难过了... 四人走至山前,李冉冉开始瞪着那道离地至少有五层楼高的门发火,好好的庄园非要把门开在这么高的位置,这不摆明了看不起他们这些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么? 段某人摆摆手:“你们先上去” 两个黑衣人足尖一点,顷刻便已到达目的地。留下李冉冉一脸羡慕的站在原地。 黑眸滑过笑意:“你呢?” 李冉冉此刻看着那张无懈可击的笑脸,怎么瞧怎么觉得不顺眼,赌气道:“我自己爬上去。” “好” 再抬头,红色身影已然站在了那山壁上。她顿感无力,这可真叫做死要面子活受罪。 段离宵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那道身影以龟速缓缓上爬,唇边笑意愈来愈浓。 夜色加深,风越来越大。 李冉冉象只壁虎一样紧紧贴住山壁,攀住突出石块的手开始发抖,虽说以前玩过攀岩,可那是在有保护措施的前提下,现在她只要一瞥到下边她就头晕眼花腿抽筋。不玩了,于是,某人开始放声尖叫:“我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我有恐高症,救命啊!!!” 声嘶力竭的喊了好一会,没人来救她,当然,她也没掉下去。 段离宵好整以暇的换个姿势:“怎么还没掉下去?” 李冉冉大怒:“我掉下去对你有什么好处?”变态! 段离宵眨眨漂亮的眼睛:“我喜欢看别人惊慌失措的样子,很有趣。” 李冉冉无语,此人已经变态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又坚持了一会,她绝望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干脆摔下去,也许会再穿回去也说不定,想到这,她突然勇气倍增,老娘死过一次的人了,怕什么! 闭上眼,她缓缓松开手,身体不断下坠,耳边满是呼啸的风声,灌得她耳朵生疼。 也罢,这样去了也好。意识一放松,连日来的疲惫便涌上来,她只觉有东西缠上她腰间,却再无力气查看,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 熟悉的街道,这是回家的路。 街上雾蒙蒙的,并没有多少人,她也不以为意,怀着虔诚的心一步一步往前走,满心欢喜,终于,可以回去。 门没有锁,她轻轻推开,如往常一般的欢快语调:“妈我回来啦!” 一屋子的人,压抑的气氛,没有人回头,亦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一愣,惊奇的发现平时不常联系的亲戚都在,此刻他们一脸哀戚,正围着她的父母。 不祥预感陡然升起,抬头,她赫然发现客厅中央挂着巨幅的黑白照片,相中的女子巧笑倩兮,惊人的熟悉,分明便是她! 扭头看着双眼通红的父母亲,她杵在门边,艰难的开口:“我回来了…听见了吗?” 仍旧没人作答,她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想要触碰母亲,却惊恐的发现手指毫无障碍的穿透了对方的身体。 仿佛瞬间血液就凝固了,她甚至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漫天遍地的晕眩感盖下来,她终于崩溃,站在原地又哭又叫:“爸妈你们哭什么,你们看看我,我没死,我还好好的,你们看,你们看啊!” 有亲戚上前,拍拍母亲肩膀,安慰道:“别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让冉冉安心的走吧” 她满脸不可置信,跌跌撞撞的走出了房间,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 . 这不是真的!!! 猛然翻身坐起,李冉冉冷汗涔涔,满脸惊慌,是梦,原来是梦。 她一脸心悸的揪着衣襟,扭头却对上一双温柔的眸子,那双眸子的主人好面熟,她歪着脑袋想了片刻,突然反映过来:“破军?” 对方含笑点点头。 试探性的开口:“我…没摔死?” 破军怔住,随即调皮的眨眨眼:“难道小姐以为此刻在和牛头马面交谈么?” 李冉冉扑哧笑出声来,原来古人也有如此风趣幽默的,不甘示弱的顶回去:“牛头马面哪有公子你生的俊?” 少年顿时红了脸。 李冉冉默哀,代沟啊代沟,果真还是开不得玩笑。 顺手倒过茶递给她,破军询问:“小姐做噩梦了?”, 她接过,感激的笑笑:“做了个很可怕的梦,不提了…我昏迷多久了?” 少年脸上立马呈现不自然神色:“已经三天了,其实…“ 吞吞吐吐,必有隐情!李冉冉摆摆手:“有话直说,无妨。” “小姐可还记得服下的那粒清心丸?” 李某人脸色一变,“有毒?” “自然无毒,只是…” 李冉冉心急,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嘛!挤牙膏似的,你以为这是说相声还留包袱呢? 小心肝颤啊颤,她弱弱的问道:“只是什么?” “清心丸是用来解醉绮罗的毒性的,加入了不少特殊药材,习武之人吃下并无大碍,可在下一时疏忽,并未确认小姐是否习武,所以…” 瞥见李冉冉满脸焦急,他面有愧疚,继续说下去:“普通人吃了会产生幻觉,而且是心底最可怕最恐怖的景象。通常入睡时会随梦境产生。” 略略松了一口气,李冉冉擦擦冷汗,“那这种状况会持续多久?” “五天左右。” “有办法么?” 破军摇摇头。 NND,每天做这种梦要折寿的,李冉冉咬牙:“那我不睡了还不成么?” 破军苦笑:“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顿了顿,他认真的盯着李冉冉:“小姐这几天没事别出房门,明天我再派人过来伺候。” 李冉冉咬着手指头,一脸郁闷。 . 还有最后一个夜晚,熬过去就解放了! 已经一天一夜没阖眼的李某人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眼角含泪的鼓舞自己.. 睡意源源不断涌上来,她迫于无奈,打了盆冷水,把头埋进去,借以清醒清醒。 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 李冉冉大惊,不自觉呛进了好几口水,想要起身,无奈后脑勺被人压住,动弹不得。来人气力极大,她双手在身后乱挥,却被那人点了穴道,顿时无力,软软的把头垂在了水盆里。 肺里空气越来越少,像要炸开似得,无法想象的痛苦,她紧闭着双眼,这一刻,生不如死。 敲门声突然响起。 同一时刻,黑影从窗口掠出。 久久不见人来应门,一推开门,破军一惊。赶忙拎出李冉冉,后者瘫软在他怀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头发上全是水,好不狼狈。 “发生什么事了?” 李冉冉有气无力的张张嘴,随即又闭上。破军了然,解了她的穴,扶到椅上,“小姐可是被人偷袭?” 她点点头,苍白的脸上全是惊魂不定。 “可曾看到来人面貌?” 李冉冉摇头,突然眼神一亮,从手心上捻起一根头发:“你看!”确切来说,这是一根红色的头发,极长极软,妖冶的色泽,泛着隐隐的光。 破军接过,脸色突然变得异常难看。 李冉冉异常振奋:“你认识?”敢暗算你姑奶奶,丫今天非把你逮出来不可。 破军不说话,低头细细端详那根头发,突然站起身,“小姐就不要管此事了,我立刻多派两个护卫过来,你好好休息。” 说罢旋身出去。 留下李冉冉很是郁闷,装什么神秘,明明就知道那人,还不肯告诉她。心烦意乱之际,她把自己抛上床,不管了,老娘要睡了,管它噩梦春梦,统统放马过来。 新的一天 明媚的早晨,窗外喧嚣声渐渐清晰。 “我听陈叔说主上此番回庄还一同带回了个女子。” “莫要胡说!主上明明就……” “你知道什么!护卫们亲眼看到的。” “这...怎么可能!” “喏,现下我们便是要过去伺候她的。” “是个什么样的人?” “嘘...先进去再说...” 屋内,床上的人儿重重的翻了个身。头朝下,拿枕头堵住脑袋,可惜没用,噪音仍在继续。 没见过男人这么八卦的!!!李冉冉翻身坐起,顶着鸟窝头,面色不善的盯着刚好推门进来的黑衣八卦男A和B。 两人被她盯的心里毛毛的,端着铜盆和早膳愣在了门边。 眼尖的看到其中一人手中貌似有吃的东西,李某人顿感腹饿难耐,摇摇爪子,示意让两人进来。 “小姐醒了,先漱洗...” 目瞪口呆的盯着某女异常彪悍的抢过手中的早膳,八卦男A的后半句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五分钟后... 桌上一片狼藉... 两少年面面相觑,额角滑落冷汗... 李冉冉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自己有失礼,好歹咱也是受过21世纪教育的人,怎么就跟个山寨头子似的...于是赶忙低下头做淑女状擦拭嘴角... 两人反应过来,开始默默收拾碗筷。 这两人属于典型的见生人就装哑巴的孬种,刚才在门外的八卦劲一去不复返,此刻低眉顺目的样子叫李冉冉看了窝火。 “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人对视一眼,个子稍微高点的那个应声道:“他叫书影,我叫琴读,我们都是主上派来伺候小姐的,以后小姐有什么吩咐都可以和我们说” 李冉冉不时拿眼睛瞟他们,自从穿到这个光怪陆离的武侠年代后,倒是狠狠的饱了眼福,之前属于领导阶层的段祸水先不提,这两个清秀的少年皮肤细腻,眼神清澈,放到现代也是个校园王子的主。再配上这么优雅的名字,书影琴读...身为女人的李冉冉又无耻的嫉妒了... 半晌,她歪着脑袋闲闲开口:“书影琴读么?在我这边就唤你们为青菜萝卜如何?” 桌前站立的两人顿时化作石雕,脑门上无数黑线。 “怎么?有意见?” “青菜(萝卜)但凭小姐做主” 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却不敢反抗,李冉冉顿感心情大好,昨天老娘被人欺负了,今天就从你们身上欺负回来! “主上吩咐要是小姐醒了就带去大堂,小姐换过衣服就随我们去吧。” 说罢将一套叠的整齐的白衣放在床上,然后毕恭毕敬的退出,带上门,守在门外。 李冉冉的小心肝又开始打颤了,竟然完全忘了自己还在别人的地盘上呢,果真是一得意就忘形啊... 门外有人催促:“小姐,好了没?” 认命的拿过衣服,胡乱的往身上套,这边的衣服竟没有古装片里的那么繁琐,简单的里衣和外袍,都是极好的料子,不染纤尘的白。 凭良心话讲,李冉冉不算漂亮,充其量也就清秀,但身段还是相当不错的,除了胸平了点。174公分的身高较寻常女子来说高了许多,但骨架子小,看起来完全不觉魁梧,双腿笔直,腰身纤细,再加上她本身皮肤极白皙,穿上这款飘逸的白衫竟也亭亭玉立,颇有些出尘的味道。 打开门,外边的青菜萝卜均是一怔。 李冉冉面露得意,惊艳了吧? 两人不约而同指指她的鸟窝头,为难道:“小姐,这样去恐怕不妥” 大受打击,原来不是为俺的美貌所倾倒... 拿过梳子,她梳顺了一头及腰长发,松松的系了根丝带就出门了。 青菜萝卜也不以为意:“小姐请随我们来” 一路上美景不断,随处可见的精致楼台,稍微走一小段路必有一处花园,里面开满叫不出名的妖艳花朵,香气却异常的清新,有点像段祸水身上的味道,不过显然浓郁了很多。 李冉冉有些心神恍惚,步伐渐渐慢下来,走在前头的两人发觉不对经,回头时发现她已朝着那大片的花海走去。 青菜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她,手势极快的在她颈侧按了一下,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却完全忘记刚刚的举动。 萝卜站一旁笑笑:“小姐,这花不可多闻,会产生幻觉的” 这难道就是古代版的摇头丸?囧... 三人转过长长的回廊,面前是一座造型古朴的建筑,风格与别处的奢华大相径庭。 朱红色的大门前守着一个青衣男子,李冉冉再走近一些,忍不住哀嚎,怎么又是美男啊,都快审美疲劳了。 青衣男子面容较刚毅,棱角分明的脸,眼神冷冽,瞅着缓缓走近的三人不语。 萝卜恭敬的弯下腰:“暗护卫” 男子不发一语,转身推开门,示意三人进去。 随后大门又缓缓合上。 又是一条走廊。 李冉冉心想,看来是个大人物,捅捅旁边的青菜:“他什么来头?” 青菜一愣,随后潜伏在心底的八卦症状蠢蠢欲动:“是主上身边的隐卫,武功深不可测。” “而且惜字如金,我从来没听他说过一句完整的话!”萝卜在一旁兴致勃勃的补充。 “听说他从小就跟在主上身边保护了。” “而且...” “还有啊...” 李冉冉大翻白眼,她只是想稍微了解一下,这两人都快把别人祖宗十八代挖出来了。 说话间三人已耽搁了不少时间,萝卜突然反映过来,推一推她:“糟了,小姐,快去吧,你穿过长廊就是了” 李冉冉犹豫:“那你们呢?” 青菜又开始装沉稳:“大堂岂是我们下人能去的地方。” 说完和萝卜一齐退至门两侧,“我们就在这等着小姐。” 不算太长的走廊,李冉冉缩着步子,尽量拖延时间。 眼前是珍珠卷帘,泛着润白光泽。小样,真爱显摆。顺了顺呼吸,她撩开珠帘,走了进去。 . 屋子里很暗,空气里仍流动着隐隐的花香。 刻工繁复的雕花玉窗将外头的暖日晴光掩去大半,丝丝洒在铺满五彩玛瑙的地面上,精致的水红色纱帐挽束在宽大的白玉床两侧,段离宵斜倚在上面,襟口微敞,一头墨发散在身上,漆黑的眼瞳映着桌几上的七彩琉璃灯,乍一看,竟有些夺人心魂的意味。 身侧,有两个黑衣少年正动作轻缓的替他捶腿,他微微张口,立即有人将剥好的葡萄喂入他口中,他仰着白玉般的脖颈,喉结滑动的轨迹是不露声色的诱惑。 李冉冉垂下眼帘,珍惜生命,远离妖孽。 一片静悄悄。 半晌,段祸水侧了个身,状似不经意的歪头问道:“休息的可好?” 好你个头,一大早就有人在房门外唧唧歪歪。心里这么想,脸上已换上客套的表情:“好的很好的很。” 段离宵挥了挥手,身畔随伺的两个少年领命退下。优雅的打了个哈欠,他缓缓坐直身。 李冉冉一个劲的研究地上的装饰,这太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玛瑙该值多少钱啊,瞥一眼笑的高深莫测的段离宵,她咂咂嘴,败家。 下巴一凉,她一愣。 经典的调情姿势。 李冉冉抬眼,便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美颜,玉白手指暧昧的流连在她的下颚,带着渗人的凉意。 李冉冉瞪大眼:“你...你干吗?” 手缓缓滑落,在她脖子上停顿,段离宵淡淡的笑:“你到底是何来历?” 警声大作。李某人脑子里难得的清楚,他终究还是怀疑那番失忆的措辞了,怎么办,她不安的绞着衣摆,琢磨着怎样给对方一个完美的回答。 手指突然圈拢。李冉冉死命瞪着眼前依旧笑的无害的少年,拼命挣扎,无奈双方力气悬殊过大,她只能不停的用眼神表示恳求,不可遏制的想到前一天晚上那种窒息的感觉,她开始感到铺天盖地的恐惧。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这样挂掉的时候,他却突然收了手,李冉冉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一脸后怕。 段离宵悠哉的踱步:“肯说了么?”顿了顿,又笑笑“不说的话也不要紧,就做成花肥好了。” 李冉冉头皮一炸,蓦然想起那片醉绮罗,活埋的滋味光想想便足以叫人毛骨悚然了,她可不愿意用一身皮肉去养活那变态的毒花... 久久未得到回应,段祸水开始皱眉,漂亮的黑眸缓缓眯起。 李冉冉几乎是眼含热泪:“我真没骗你,我到现在还一直头痛,我真的失忆了。” “你又如何记得自己叫李冉冉?” 李冉冉一愣,这人真不好糊弄。如何解释呢?心一横,她捏紧拳头:“我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别的什么都不记得,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答案只有这么一个!”来啊,有种就掐死我啊,大不了老娘再穿回去。这么一想,心里顿时安定了许多,她伸长脖子挺直腰,兀自强装镇定。 等了半天仍不见回应,她偷偷瞥一眼段离宵,发现此人正一脸高射莫测的看着她,目光饱含深意,她顿时心惊肉跳,朝天竖起三个手指,“我发誓我骗你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在古代发这种毒誓是很少见的,因为古人大多相信因果报应,可对李冉冉这个现代人来说,发誓只是一种确保对方信任的手段,在现代,只要她一说出“如果我怎么怎么我就怎么怎么”的句型时,她的朋友基本都是保持不屑的表情,硬逼她签下“如果再犯罚款多少多少元”此等条约才肯作罢。故而得知,对待李冉冉这种人,金钱威胁其实有效得多。 段离宵却果真并未追问下去,转过身,接过小厮递上来的白绸,闲闲的擦手。“那么你是打算留在山庄了?” 她一下子泄了气,低下头小声的问道:“我要是现在说要离开,行么?” 对方留给她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说呢?” 李冉冉耸拉着脑袋默不作声。 段祸水又躺回那张白玉床,“檀月,送李姑娘回去休息。”说完径自闭眼,回复初见时慵懒的模样。 随伺在旁的少年缓缓站起来,低下头:“是” 可怕的批斗会终于结束了。回去的走廊上,李某人本想以热情的态度与檀月闲话家常,却在对方冷冷的目光下无奈地闭上了嘴。 不远处,青菜萝卜正在翘首等待。 经过这次与大BOSS的对决,她突然觉得这两个八卦男万份的亲切可爱。 快步冲上前,她对着两个黑衣少年粲然一笑,回头道:“檀月公子,就送到这吧。” 三人回去的路上,夕阳把影子拉得长长的。 李冉冉感慨:“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身旁白菜语气无限崇拜:“小姐好文采” “一般一般,中国第三” “何谓中国?” “......” 莫离山庄 很彪悍,这是李冉冉在这住满一个月之后得出的结论。 首先是性别问题,庄里大大小小三百来号人竟然清一色都是男的,她曾私底下问过青菜萝卜好多次,没想到两人在这个问题上异常坚持,每次都义正严词的告诉她这是禁忌,不可再问。害的她好奇心蠢蠢欲动却得不到满足,只能暗自YY... 最另类的是,明明是一个山庄,里边却又分成了两部分,上次去过的大堂其实是作为类似中界的位置,而大堂的后边其实别有洞天,虽然她没有去过啦,但据可靠消息,那边是隐卫和死士的栖息地,包括刑堂和水牢也设在那处,李冉冉向来标榜热爱和平,自然对那些光听描述就觉阴森的地方很没有好感。 而她目前所居住地所属位置,也就是鸟语花香,颇为赏心悦目的光明一方,虽然它有个很雷人的名字叫做白殿,由此推出另一边的名字——夜殿。 没错,就是“夜店”!李冉冉很不想笑,但是她真的很佩服段离宵能想出这么有后现代气息的名字,实在是太太太BH了... 说到人员问题,总结了一下,觉得以下十八字乃是最好的写照: 白殿的人,很傻很天真。 夜殿的人,很冷很暴力。 几乎所有的下人和各部门总管都住白殿,这些人大多热情友善,与李冉冉在现代接触的人无异,因此她差不多全混熟了,现在的生活条件已经完全超出了小康,向着流油水的方向大步前进。 . 午后,阳光透过树丛,落下斑驳的影子,李冉冉蹲在灌木旁,竖着耳朵听戏。 稚嫩的男声,略微带着哭腔。 “总管,我不想去夜店,我真的不想去,你派别人去好不好。” “唉,没办法,今日轮到你送饭,你就忍忍吧。” “可是...可是夜店的人好可怕,上次琴读哥哥才和我说过。我不要去...” 李冉冉抽了下嘴角,萝卜这个死长舌,专吓小孩子,太不可爱了& “你不去谁去?这都是轮流安排的,再推脱就罚你这个月薪饷!” 哽咽的声音顿时大起来。 叹口气道:“孩子,没人想去夜店,可是...” 李冉冉听到这,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都憋好久了,这夜店夜店的,听的实在太别扭了,清清嗓子,她跨步迈了出去。 黑衣老者一愣:“李姑娘。” “陈叔。”李冉冉点点头。 扭头看到站一边的小孩子,十一二岁年纪,红着眼圈流着鼻涕,哭的好不伤心,她同情心立马泛滥,心下一软:“姐姐帮你送吧” 小男孩眨眨此时仍然雾蒙蒙的大眼睛:“真的么...?姐姐真要帮我么?” 陈总管为难:“姑娘...这...” 李冉冉摆摆手,换上灿烂笑脸:“没事啦,不就送个饭吗,又不会少块肉。” 一只手拉住她的衣摆,她低头,看到小男孩红扑扑的脸蛋上闪现无比感激的神色,怯怯的开口:“姐姐真好,不过要小心...那边住了个很可怕很可怕...” “西华!不得放肆” 李冉冉被突然大声的陈总管吓了一跳:“陈叔怎么了?” “没...没事,小姐真要替西华去么?” 她笑着颔首,低下头,摸摸小男孩的脑袋,“你叫西华啊?” “嗯!”他用力点点头,又踮起脚尖努力凑到李冉冉耳边:“姐姐一定要小心!” 李冉冉无语,这送个饭怎么搞的像上刑场似的... . 去过厨房,端了食盒,眼下她站在回廊里,一脸犯愁,回想刚刚陈伯叮嘱的话,“姑娘穿过大堂,一直向里走,把令牌交给守卫,他会带你去暗门,送完就回来,切记不可逗留。” 心里一阵哆嗦,如果只是单纯的送个饭,没道理大家都避之不及呀,肯定有j□j,完了,这下真可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她垮下脸,暗自唾骂自己,装什么圣母,非要舍己救人,现在好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正犹豫间,后方传来脚步声。 李冉冉一慌,再不走就迟了,赶忙扔下食盒,正待逃命。 一只手将她拎了回去。 她回首,身后浩浩荡荡一大队人,看来刚开完小会。 红衣美男兀自笑的优雅:“来这做什么?” 李冉冉大怒,就算是你家的狗也不能拎来拎去啊,心下打定主意不说话。 段离宵瞅一眼地上的食盒,“不说话?” 仍旧不吱声。 “那以后都别说了,去陪醉绮罗吧。” 做花肥!!!她一下子白了脸,急跳脚:“我...我是送饭来的。” 黑眸微敛,他侧过头:“破军” 白衣少年上前道:“属下在” “暗门的饭菜平时是谁负责的?” “是白殿那边安排的人手。” 段离宵似笑非笑的睨着她:“陈总管让你送的?” 李冉冉低下头,嗫嚅着开口:“是我自己要求的。”顿了顿,突然想起些什么,她又一脸义正严词的道:“在你这白吃白住也不好,我不是那种人!” 段某人点点头,“既然你这么有心,以后这个差事就交给你了。” 李冉冉欲哭无泪,挣扎了半天,憋出一句:“多谢庄主成全。” 段离宵凉凉的补充:“记得把食盒收回来” 说罢冲她笑了笑,拂袖离去。 言下之意她得等对方用食完毕才能回来,李冉冉顿时觉得段祸水走前的那个笑容异常恶劣,忿忿握拳,臭小子,看你能猖狂到几时! . 长长的走道,两旁是阴暗的石壁,刻满了诡异的图腾。潮湿的空气,隐隐约约弥漫着血腥味,耳边不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在狭隘的空间里不断回荡。 李冉冉心惊肉跳,觉得眼下这种场景像极了恐怖片,怪不得白殿的人不愿来这送饭,她几乎每走一步就要四处张望一下,担心突然间会不会蹦出个什么东西来。 走到尽头,已没有了路,眼前壁上挂着两个火把,她借着火光仔细看了看,并没有什么机关活门之类的,心里纳闷,没道理啊,这明明是死胡同,饭到底要送到哪儿去... 背后一阵凉意。 她扭头,便对上了一双没有温度的眸子。来人一身黑衣,面无表情,面色极为怪异,隐隐泛着青灰色,一脸死气沉沉的看着她。 李冉冉努力遏制已到喉咙口的尖叫,忙不迭空出一只手掏出腰间令牌递过去,心下大惊,这就是传说中的死士么?果然很强大... 对方接过令牌,伸手拧了一下石壁上的火把。 片刻,石门缓缓打开。 李冉冉傻了,这种电视剧里出现频率极高的机关,竟然真的存在!忽然又觉得羞愧,为毛自己就没想到这个火把的玄机呢... 两人进入后,石门又自动合上。 周围静得可怕,原先那些可怖的惨叫声都隔绝在了身后,李冉冉默默的跟在黑衣人身后,心里暴寒,这人走路完全没声音,真想知道段祸水是怎样培养出这么神奇的...呃...人类。 眼光四处乱飘,终于见识到了传说中的暗门...李冉冉默哀,果真很暗,原本外边走几步就有一个火把,这边却大大缩减了数量,能见度极低。 她努力瞪大双眼,发现两旁全是凹进去的石房间,无门无窗,面积不大,约是现在10平方面左右,方方正正,极为规律。她一愣,这是干什么的? 定睛一看,才发现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人,阖着双眼,盘腿而坐,因为身着黑衣,再加上这边又极为黑暗,不仔细看的话几乎毫无存在感。 李冉冉汗颜,突然觉得自己的住宿条件和这帮死士比起来简直是天堂,不由深深同情起他们,转念一想,段祸水不见得是个抠门的人啊,白殿这般穷奢极侈,没道理这么冷落夜殿的下属... 正纳闷间,前边的人突然停下脚步。李冉冉伸长脖子,眼前又是石壁,没了出路。 恍然大悟,肯定又有机关。 黑衣人转身看着她,伸出手指指食盒。 李冉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的意思,一脸无奈道:“我也想交给你,早点回去,可是你们主上要我亲自送进去啊...” 那人略微顿了顿,随即为她打开机关,身子稍稍向旁挪了一步,示意她进去。 这次石门只开了一道缝,极为狭窄,李冉冉只好硬着头皮,挤进去,心里大骂段离宵变态,仗着自己苗条就羞辱他人。 . 眼前忽而一亮,李冉冉极为不适应的眨眼,待看清眼前景物后,呆若木鸡。 异常宽阔的空间,同外边一样也是呈方型,只是四壁均是由寒玉制成,每个角落里都立着琉璃柱,上边是大如成人拳头的夜明珠,熠熠生辉,照的整个房间如同白昼。 李冉冉再次感觉这个世界很奥妙,这珠子都快赶上现代的日光灯了,人家还不用电呢... 其实这根本不能算一个房间,因为它除了正中央高起的一块玉台外,就没有任何的摆设了,眼下,那玉台上,正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她,身着白色丝袍,一头妖冶红发,垂落到地上。 暗门门主 时间静悄悄的流逝。 那人仿佛未闻动静,依旧稳若磐石的坐在那,一动也没动。 她愣愣的盯着这个背影,突然想到那天晚上欲将她置于死地的神秘人,那人也是少见的红色长发,古代根本没有染发剂之类的东西,这样天生的红发又有几人? 无可言喻的恐惧在心底缓缓滋长。她几乎想要夺门而逃,按了按胸口抚平呼吸,她强忍惧意的开口:“我是来送膳的。” 那人听到她声音,猛然回头。 李冉冉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红色的眼瞳,异常苍白的脸孔,嘴唇却鲜艳欲滴,此刻他站在她面前,身姿单薄却修长美好。 很美,却是病态的美。 李冉冉看着他缓缓向自己走来,只觉那双妖冶的红瞳里满是杀气,她仓惶的垂下眼帘,不敢再看。 周围静得可怕,只听得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脚步顿停,耳边响起略微低哑的男声:“怎么这次想要上门找死么?” 哐当,食盒掉落在地,满地狼藉。 李冉冉大惊,果真是他!原来那晚的神秘人竟是暗门的人,破军必定已经告知了段离宵,可那变态竟然还叫她来送饭,着实可恶! 捏紧拳头:“你为何要杀我?” “因为你是女人。” 李冉冉瞬间就石化,尽管她事先想过了各种答案,但显然心里抗打击能力还是过低,被这句话雷的一塌糊涂。 “是女人怎么了?” “是女人就该杀!” 李冉冉大怒:“你干脆把你娘也杀了!” 对方点点头:“我杀了,就埋在醉绮罗下。” 晴天霹雳,这人比段离宵还变态,李冉冉惊恐的看着病态男冷冷的拔出剑,欲做最后挣扎:“天下的女人这般多,你杀的光吗?” 他不紧不慢的道:“我看不顺眼的就要杀。” “那你怎么才能看顺眼?” “我心情好的时候。” “那你心情怎样才会好?” “......少废话,前些日子出任务留了你这么久的命还不知足!” 冷光滑过,剑气破啸而来。 紧闭双眼,李冉冉心里哀嚎,娘的这什么破剧情,动不动就得死,还以为自己是女主的命,眼下男配都没泡到一个就要挂了,老天不公啊! 危急关头,腰间顿觉一紧,再睁开眼,人已在那片玉台边缘,她微愣,随即紧紧拽住身边人的衣袖,满脸感激,你可真及时啊,决定了!今天就升你为男配! 破军冲她安抚一笑,随即看向脸色不善的病态男:“炎门主请勿再动手,李姑娘是我门下的人,我必护她周全。” 对方闲闲的收回剑:“我竟不知破门主收了女人入门,是嫌日子太清闲想找点麻烦消遣么?” 李冉冉扭过头去,死命捂住嘴才能不笑出声来,“破”门主,好囧的头衔...直到其余两人面露不解看她,她才清清嗓子,强装镇定。 破军拱手,客气道:“人我带走了,还望炎门主体谅。” 说罢拖过李冉冉便往外走。 那人倒未加阻拦,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 于是李冉冉便在一道“杀死你”的眼神中步履盎然的走了出去。 . 踏出夜殿,顿觉空气清新,草长莺飞,生活无限美好,她放慢脚步,静静享受这段午后的快乐时光。行至中途花园,李冉冉停下脚步:“其实你知道他就是那晚的黑衣人对不对。” 破军默认。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话说到一半她又顿住了,这庄里关系利害错综复杂,怎会为了她小小一个人就打破平,眼下他能来救她已经很难得了,心里一软,她又道:“谢谢你,你的两次救命之恩我记下了。” “两次?” “醉绮罗那次,要不是你拉住我...” 破军不好意思的笑笑:“那次还害姑娘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李冉冉摆摆手:“对了,那个红头发的什么来头?” “是暗门的门主,同影统领一样,自小陪主上长大,是他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李冉冉默,跟着段祸水果真会性格扭曲,精神分裂,从此走上变态的不归路,想必那个影统领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转头又问:“那你呢?” 破军脸色暗了暗,轻声道:“我七岁那年父母双亡,是主上带我回庄的,如今已经十一年了。” 李冉冉同情的拍拍他:“别去想了,那你也算和他一同长大了。” 破军讶然:“一同长大?我第一次见到主上的时候他已经十七岁了。” 李冉冉严重被刺激到,尖叫出声:“你说什么?那照你这么说他都二十八了?” 破军点点头。 她顿时傻了,段祸水看起来顶多不过二十,谁料竟足足长自己六岁,他到底是靠什么保养的,话说古代人不是很显老的么?纳闷啊纳闷... 破军看她一脸呆滞,轻声道:“这些年除了统领看起来年纪略长,主上和炎门主一直都是那个样子。” 不老妖怪!太神奇了!他们是练了什么神功么?李冉冉一脸向往,谁不知年龄乃是女人大忌,若能青春永驻,她愿意暂时放下与段祸水的仇恨,向他虚心讨教... . 说曹操曹操到。(曹操说:“谁叫我?”) 不远处,段离宵静静伫立,仍旧一身红衣,白色梨花绽放在他头顶。 红与白,构成绝美景致。 李冉冉不得不承认,撇去此人变态性格不谈,他的皮相确实是相当赏心悦目的。 见两人走近,段离宵轻轻抬手,破军领命退下,只余李冉冉一人,尴尬站在原地。 他随手拈下一片梨花花瓣,微笑,“你命真大。” 李冉冉瞬间就清醒,大怒,指着他的鼻子,“你故意的!” 他眨眨眼:“在下不知李姑娘所言何事” 好啊,还敢在老娘面前装无辜,李冉冉瞪大眼:“你明知他有杀我之心还派我去送饭!” “是你自己向陈总管讨来的差事,现在倒怨起我来了?” 李冉冉哽住,半晌又不甘道:“那你刚刚也可以阻止我...” 段离宵似笑非笑:“我为什么要阻止你?” 李冉冉没了声响,自己是个小角色,是生是死他自然不放在眼里。无奈之下她只好嚷嚷:“就冲我是你们庄里惟一一朵鲜花,你也得救我!” 他闲闲的看着她:“这个自喻倒有趣,你倒说说,你哪里像朵花了” 反驳不成反被辱,李冉冉想死的心都有了,耸拉着脑袋有气无力道:“我先回房了。” 正准备灰溜溜的走人,只听背后段离宵凉凉抛下一句,“别忘了明天继续去暗门送饭。” 李冉冉跌倒,这变态就是不让她好过! . 一脸沮丧的走在路上,谁知半路便教人拉进了某个房间,李冉冉大惊,正要尖叫,突然看到满屋子的人,全是白殿的熟面孔,连中午那个叫西华的小孩子也在。 众人围上来:“李姑娘没事吧!” 李冉冉心生感动:“没事,你们看我不是好好的站在这么?” 西华咚咚咚跑过来,仰起头问道:“姐姐有没有看到那个妖怪?” 李冉冉一愣,既而恍然大悟,看来红头发红眼瞳的人在这果真是异类,想她那个时代大家都热衷于染发和戴有色隐形眼镜,并美其名曰为时尚,孰料到古代竟成妖怪了。 见她不语,众人以为她受到太大惊吓,陈伯一脸愧疚的走上前:“都是我们没用,让姑娘受惊了。” 李冉冉回神,保持微笑:“哪儿的话,是我甘心为大伙做些事。” 周围的人均被李某人的圣母精神感动了,夸口称赞她舍己为人的高尚情操。 李冉冉被夸的飘飘然,瞬间极度自我膨胀:“今后大家再也不必为了这件事苦恼了,从明儿个起,我会全权负责暗门的伙食!” 众人无不潸然而泪下,就差没跪下来以表感激之情。 见时机成熟,李冉冉清清嗓子,“其实我一直想开创一个门派,可惜我一届女流,人单势薄,根本无人追随我。”顿一顿,叹了口气,“只怕这个梦想到死都不会实现了。” 众人交换一下眼神,有人犹豫道:“可惜我们已是莫离山庄的人,不然...” 原来他们以为自己在怂恿他们背叛山庄?李冉冉赶忙解释:“各位听我说,其实这个门派就是闲暇时大伙一块聚聚,聊聊心事,互相了解一下,仅此而已。” 陈伯拍了一下掌:“既是这样,我老头子第一个加入!” 见有人领头,余下众人纷纷应和:“我也加入!”“还有我!” 一时屋内好不热闹。 李冉冉笑眯了眼,双手一挥:“我宣布,八卦门于今日成立!” 冒险之夜 是夜,月色朦胧。 断魂湖畔,箫声幽幽,如泣如诉,空灵之乐盘旋在夜空,教人不甚唏嘘。 红发男子略低垂着头,迎风而立,面容上满是隐忍的悲伤。 箫声骤停,“炎臻” 红发男子收起表情,快步上前:“属下在!” 段离宵转身:“消息探的如何?” “六大门派已定下月十五在昆仑举行武林大会,届时千决心法定会出现。” 段离宵点点头,不语。 炎臻探询道:“那下月我们是否...” “自然要去。” 炎臻抬头,“主上可知昆仑掌门秦无伤已闭关两月有余,下月待他出关之时必定修为大长,再加上六大门派人多势众,属下惟恐此番前去困难重重。” 段离宵轻笑:“先去探探那帮自诩正道人士的虚实,心法一事不急于一时。” “嗯。”突然又想起什么,他略皱眉:“主上,那女人是何来历?” 段离宵一愣,随即明白他说的是李冉冉,黑眸滑过笑意,“据她自己所说”顿了顿,他指指天,“上边掉下来的。” 冷风吹来,炎臻僵在了原地。 恢复神色,他又淡淡道:“那女人还有些用处,你先别动她。” “是,属下知道了。” . 与此同时,某个地方灯火通明,人声沸鼎,好不热闹。 “祝我们八卦门盛名远播!” “祝门主功德无量,寿与天齐!” 趁着众人仰头饮酒之际,李冉冉迅速端过自己酒杯,不露声色的把酒倒到地上,随后又用力把杯子放到桌上,一脸豪气冲天道:“好酒!” 众人均未识破她的伎俩,李冉冉借机不停劝酒,终于... 呕吐的,耍酒疯的,唱歌的,齐聚一堂,场面着实混乱。 她用力敲昏几个闹事的,拖到后院,老天保佑啊,这是她第一次揍人,应该不会出人命的吧... 一脸警惕的往门外看看,她开始庆幸夜殿的人不常来这边巡视。她蹑手蹑脚的走近,摇醒几乎要陷入睡眠的陈总管,“陈伯,醒醒,醒醒!” 陈总管趴在地上极度缓慢的翻过身,“呃...呕...” 一大滩酸臭液体赫然呈现。 李冉冉赶忙捂住鼻子,苍天啊,以后再也不干这种傻事了... 心一狠,她努力摇晃着陈伯,后者摇头晃脑:“天在转啊,天在转...天怎么在转啊...” 李冉冉满头黑线。 凑到他耳边:“陈伯,我问你几个问题!” “门主尽管问,我老头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上刀山下火海,上天遁地...” 李冉冉赶忙打断:“你在这庄里几年了?” “自我父辈起...便一直在这...呕” 她翻了个白眼,强忍胃里恶心:“这庄里为何没有女人?” 陈伯响亮的打了个酒嗝,断断续续:“因为...主上...讨厌女人...” 李冉冉诧异,原以为只有那个病态男厌恶女子,竟然连段祸水也...好大的八卦新闻! “那他为什么讨厌女人?” “因为老庄主夫人...她...她...” 李冉冉竖起耳朵。 “她...”再次翻了个身,他含糊道:“我不能说!” 说罢竟翻身睡着了,任她怎么叫怎么摇就是不醒。 我X啊!关键时刻啊,她一脸郁闷,转身走到青菜萝卜旁边,一看,这两小子流着口水一个叠在另一个大腿上,睡的好不香甜。 扭头再看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状况,她顿感无力,这招“酒后吐真言”只能是两个字概括——失败! . 悻悻的走回房间,屋内一片漆黑,李冉冉也不以为意,取过火折子点灯,没想到这玩意平时看着挺容易,用起来却颇费周折,她吹了好几口还未吹着。 老娘平时肺活量挺高一人,怎么今天就不行了,她愤怒,憋足气,“呼——” 耳边突然传来低笑声。 李冉冉大惊,一下子吹岔了气,还不幸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谁…是谁!” 黑暗中一双晶晶亮的眸子盯着她,李冉冉一呆,那人顺手接过她手上的火折子,点亮油灯。 瞬间光线明朗,床边红衣少年含笑伫立。 段离宵!李冉冉开始惶恐,半夜三更他来做什么,她不自觉往门边退一步,“这么晚了,段庄主有事?” 段离宵微皱眉,并未回话,一个轻跃来到她面前,两手撑在门上,将她困住。 李某人傻掉,这…这不是传说中经典的强吻姿势么?若不是陈伯刚刚透露此人厌恶女子,她定会毫不犹豫的自作多情一番… 精致脸庞缓缓靠近,李冉冉极度紧张,手心冒汗,结结巴巴:“段庄主…男…男女授受不亲…” 对方却仿若未闻,淡淡道:“喝酒了?”极端暧昧的距离,李冉冉叫苦不迭,只觉对方温热呼吸就在耳边,她仓惶的别过头,不敢开口。 “我在问你话——”轻柔的嗓调,略微拉长的尾音,就如情人间的呢喃。 她闭眼大喊:“喝了!喝了!和白殿的人一起聚了一下!” 他倏然嗤笑:“你倒好兴致,就不知悠然居那帮不省人事的醉鬼是怎么回事?” 李冉冉心里咯噔一下,段祸水会不会以不法聚会的名义把他们统统都咔嚓了,可怜她的八卦门才成立不到两天... 小心的咽了口唾沫,她瞅了眼风轻云淡的段某人,强装镇定的道:“他们酒量太差,三杯就倒了。” 段离宵盯了她半晌,松手退开,语气却仍然绵软:“再不许搞小动作,不然——” 实实在在的威胁!李冉冉立刻表演小鸡啄米:“我知道我知道,我再也不偷偷摸摸了!”老娘要光明正大的把八卦门发扬光大!到时把你们的山庄名改成“八卦山庄”,多牛X啊! 段离宵转过身,微笑:“今夜就别睡了。” 思想极为不CJ的李某人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 学好轻功,走遍天下都不怕! ——李冉冉名句 她一脸晕眩的看着眼前不断掠过的景物,只觉胃里翻江倒海,终于放声尖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晕了!” 无人理会,速度却陡然加快。 于是她故意把脸偏向那红色软绸,改变战略,“再不放我下来我要吐你身上了!” 对方一顿,李冉冉大喜,就知道你小子有洁癖! 孰料,一记手刀,某人眼前一黑,软趴趴的垂下了头。 某美男满意的点了点头,总算清静了。 . 确切来说,李冉冉是被腰际一阵剧痛弄醒的,她目瞪口呆的看着段离宵慢条斯理的收回银针,大怒:“你做了什么!” 他眨眨漂亮的眼睛,“弄醒你呀。” “你不会叫醒我吗?非要那么歹毒,你你你!!!”李冉冉火大。 他摊了摊手,语气无辜:“我叫了呀,叫不醒。” 深刻了解此人演技的高深,李冉冉默默的闭嘴,别过头生闷气。 段离宵轻笑:“回去找个人教你轻功。” “真的???” “嗯,让炎臻教你。” “......”耍老娘很有趣吗? . 耳边突闻鸟鸣声,清脆婉转,极为动听,李冉冉抬头,便看到一只色彩斑斓的鸟,体态较小,火色羽毛,白色尖喙,绿色眼眸,金色尾翼,此刻正瞪着绿豆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李冉冉不自觉就笑出声,这是什么鸟,简直就是会飞的调色盘,令她不由自主想到大街上那些穿着五花八门的大婶们,最雷人的是,那只鸟看人的眼神好囧... 她一边抹着眼角的泪水,一边指给段离宵看:“你看你看,那只鸟,好不好笑,哇哈哈哈...” 段离宵脸色一变,冷冷道:“还不闭嘴!” 李冉冉一愣,扭头便看到那鸟以极快的速度向她俯冲下来,眼神凶狠,再不复刚才的憨态可掬,她吓得立马蒙住眼,小鸟发怒了,后果很严重。 段离宵迅速拽住她,略微提气,往后退了一大段,随即取出血牙。 李冉冉坐在地上,怒视他,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逸致吹箫? 孰料箫声一起,那鸟忽然就停住了攻势,展翅跃上一旁的参天古树,和着那萧曲欢快的鸣唱起来。 静谧的树林,天籁的声音,一切突然就变得美好起来。 李冉冉只觉得那箫声中满满的悲伤,说不出的百转千回,虽和着那清脆的鸟叫,却仍教人心酸。半晌,最后一个箫音缓缓隐去,段离宵抬手,那鸟听话的飞过来,停在他的手心上,任他一下一下轻抚羽毛。 李某人忿忿站起身,这年头,连鸟都贪恋美色,日子没法过了! 段离宵半阖眼:“这鸟,叫做叱画。” 李冉冉嘴角抽搐,倒过来念不就是花痴么?果然鸟如其名,绝妙的名字啊!她低下头暗自偷笑,忍的好辛苦。 段离宵瞥一眼她,又道:“叱画鸟生性高傲,一旦感觉被侵犯,必会以性命相搏,擅啄人眼睛,而且津液有剧毒,沾上的人,很快就会全身腐烂而死。” 她一下子跳起来,脑门上全是冷汗,原来花痴鸟这么不好惹...心虚的看了看那只在段离宵怀里好不惬意的鸟,她开始庆幸刚才的死里逃生。 支支吾吾开口:“刚才...谢谢你救我...” 段离宵淡淡的“唔”了一声,伸出手,那鸟复而又停在了前方的枝桠。 “我们跟着它走。” 李冉冉凑上去,好奇问道:“到底要去哪?” “去找这只鸟的主人——倾城楼主万不晓。” 倾城楼主 这夜极为静谧,没有月光,没有星芒,只有稀奇古怪的树木不停挡住他们的去路。 叱画歪歪扭扭的飞在前头,李冉冉一头雾水的看着同样呈不规律曲线前进的段祸水,心下大惑,这一人一鸟没事表演Z字形步伐作甚... 扫一眼周围处处透着古怪的树林,她也不敢放肆,只得老老实实的循着Z路线前进,行路间四周不断传出类似野兽的闷吼声,李冉冉听的毛骨悚然,加快步伐赶至段离宵身后,抖着嗓子问道:“这...什么声音?” 前边人儿倏然转身,眼神明媚,“想知道?” 相处了一段日子,李冉冉已经深谙此人笑容背后的危险,当即坚定的摇头:“不想。” “可我想告诉你。”段离宵顿一顿,看一眼面前满脸隐忍的李冉冉,轻笑:“是不晓先生养的妲画猫。” 大花猫?李冉冉默,这个绝对是这个时代无厘头的最佳代表,身边的宠物名字都雷人的很... 段离宵唇畔一弯,笑意加深:“妲画嗜血,凶残,偏好食人心肺,想不想见见?” 李冉冉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终于崩溃,她知晓段某人必不会让他人如愿以偿,于是迅速点头:“想!”说罢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对方能够决绝的拒绝她... 孰料段祸水竟微笑着颔首:“嗯,那就让你见见吧” 她瞬间就觉自己的心拔凉拔凉的,脑中闪过悲哀画面,她瘫坐在无人的舞台上,一束凄凉的灯光打在自己身上,周围秋风瑟瑟,落叶戚戚,她在那边流着眼泪默默的唱:“变态的心思你呀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不会明白...” 红袍被夜色掩去,李冉冉扭头已不见了段祸水的身影,大惊,忽而听到极端尖锐的箫音,脚下一顿,轻柔男声在耳后响起:“可要瞧仔细了。” 嚎叫声陡然变大,她忐忑不安的注视着前方突然出现的一双幽蓝眼瞳,继而是两双,三双...最后慢慢密集起来。 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又不见了声响,李冉冉稍喘一口气。 突然无数黑影从身旁跃出,集中在前方,黑色皮毛暗色花纹,表面看起来与一般家猫无异,可仔细一看,嘴角獠牙骇人,四爪锋利无比,体态也较大,此刻正昂着头一步一步向他们逼近。 她几乎可以联想到侏罗纪公园里的血腥场景,转身揪住后方段祸水的衣袖:“我...我们还是先去倾城楼吧...” 他侧过头头浅笑:“欣赏够了?” 李冉冉点头如捣蒜。 箫声再度响起,叱画闻音飞回,嘶鸣一声,那群猛兽陡然散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李冉冉擦擦额头冷汗,偷偷的瞪了段某人一眼,后者眯了眯狭长的眸子,正笑的一脸无辜。 . 穿过树林,视线转而开阔,萧瑟的景象,眼前是一大片空旷的平野,荒芜不见人烟,只有一栋塔楼孤零零的伫立在中央。 “到了。” 李冉冉垮下脸,瞪着眼前毫不起眼的古塔。 这就是倾城楼?外形古朴,约六层楼高,颜色以灰黑为主,沉闷暗淡,毫无美感可言。 好失望好失望好失望,她闷闷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段离宵也不理会她,招来叱画,解下腰间玉佩挂与它脖上,温柔低语:“你先去吧。”五彩小鸟掉转头狠狠瞪了一眼李冉冉,随即缓缓展翅,飞入塔楼。 李冉冉怒,连鸟都欺负到老娘头上了!顿时愤愤然:“什么破鸟,总有一天拔光你的毛!教你日日裸奔!”说罢,她顿感心情大好,感叹一下,啊Q精神果真是居家旅行的必备信条。 于是伸爪一挥:“咱们上去吧。” 前脚刚迈出,突然重心一歪,脚跟毫无前兆的下陷,且速度极快,不过一会儿她的整条右腿都陷了下去。李冉冉惊慌,明明看起来是寻常的土地,为何却如沼泽地一般骇人,她死命巴住边缘的硬地,却减缓不了身子下沉的趋势。 段离宵歪头打量她:“你越挣扎陷得越快。” 还敢说风凉话!李冉冉欲哭无泪:“拉我上去啊…” 他笑笑:“还不到时候。” 李冉冉怒,死变态,再不拉老娘就要去阎王老子那报道了!无奈使出必杀技——漫画少女星星眼,她可怜巴巴的瞅着他:“这位英雄,救救小女子吧。” 段某人笑意加深:“还不够。” 突然忆起某人的恶趣好,她开始尖叫,努力做出惶恐绝望模样,伴着痛心悔恨的眼神潸然泪下。 上边的红衣美男突然笑出声:“有趣,真是有趣。” 说罢向她递出手。 李冉冉忙不迭抓住救命稻草,别过头没好气的翻白眼,开心了吧,今天老娘就当一回演员娱乐娱乐你。站定身子,她仍是满脸后怕:“这沼泽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 段离宵斜睨着眼看她:“这是奇门阵法,只会产生幻觉,不会有丝毫损伤。” “什么!!!”李冉冉气急败坏的走到他面前:“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害老娘嗓子都喊疼了! 段离宵轻笑:“在下怎么舍得错过姑娘你舍命演出的一场好戏。” 变态!李冉冉鼓着腮帮子,敢怒不敢言。 . 脚下是上好的紫檀木,华丽雅致,教人不忍伫立其上。七彩琉璃灯悬挂正中,熠熠生辉,墙边白玉长梯蜿蜒至上,这塔中的每一处都是奢华精巧,美轮美奂。 李冉冉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生,凭心而论现代的家具装饰或许比这边还要更胜一筹,可此刻让她感到异常惊艳的却是六幅画。 那些画一人多高,端正挂于墙面上,无一丝多余装饰,却能在第一眼就攫住所有人的眼光。只因每副画里都有一个倾城之姿的美人。 李冉冉目瞪口呆,一脸惊艳的指指画:“这些都是真人?” 段离宵瞥一眼她没出息的样子,淡淡道:“自然是真人,画上右下角都有他们的名字和来历。” 她随即走到离她最近的画边细细端详,画中美人儿浓眉大眼,一脸英气,身着青色衣裙,手执长剑,含笑而立,不由暗赞道,真可谓巾帼不让须眉。作画人的技巧显然十分高超,将人物神态勾勒的栩栩如生,看久了竟会让人产生错觉,仿佛下一秒那人就要从画中走出来。 眼神下移,见一排苍劲小楷:“武当派弟子王重阳” 放屁!王重阳明明是男的,而且是全真教的创始者,怎么变武当的人了!李冉冉顿觉荒谬,转头问道:“这些来历都准确么?” 段某人冷笑:“万不晓享负盛名,江湖上的事无所不知。你说准不准?” 李冉冉默,看来不该把金庸大师的作品往这里套... 磨蹭了好久,段某人终于皱眉:“你要在这看到何时?上边一层还有。” 她兴奋,迅速拨开珍珠帘子迈上二楼玉石台阶。 眼尖的瞥到一个白衣书生的画像,她激动的几乎想把脸都贴上去,原来不只有美女,还有美男! 段离宵一把拽住她:“你要是毁了这些画,我想我会很乐意看到不晓先生将你碎尸万段。” 李冉冉小心地点点头,果然美人都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越往上走,那画中美人就越出尘动人,上至三层,她只觉得眼睛快要承受不住,画中人无论男女都已大大凌驾于她的审美观之上,李冉冉低下头,心想,这随便哪一个带回去,都足以让现代那些自以为是的“美女”们羞愤而死了。 倾城楼果真不辱其名,她甚至觉得这楼里的一切华丽摆设都是多余的,只因这些卓绝出众的绝色美人,已是最好的装饰。 在五层拐角处,她竟然看到了病态男的画像,大惊:“这这...” 段离宵点头:“是炎臻五年前的模样。” 李冉冉凑上去,苍白脸孔红色长发,的确是他,和现在的样子竟然丝毫不差,她转身瞥瞥身侧的段某人,你们到底是怎么保养的... 转念一想,这不晓先生倒是这里的异类,大部分人都惧怕红发红眼的炎臻,他竟能保持正常欣赏态度还将他的画挂在五层,唔...挺有现代眼光的人,她越来越期待接下来与他的会面了。 . 六层出乎她意料,什么都没有,触眼可及的只有满墙的紫色纱幔,李冉冉皱眉:“还以为最高层会有最大的惊喜呢,结果什么都没有...” 段离宵不语,视线移至窗外。 狂狷豪放的笑声夹杂着尖锐的破啸风声隐隐传来,李冉冉还未回神,便发觉身前多了一人。 来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子,面容被浓妆掩盖,一身粉衣缀满亮片,咋看之下像个闪闪发亮的粉色圣诞树,肩上停着那只色彩斑斓的花痴鸟,怎么看怎么诡异的画面。 李冉冉嘴角抽搐,看来不会打扮真的是非常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圣诞树拖着长长的裙摆,斜一眼看过李冉冉,复而又对着段离宵道:“段庄主不会忘了规矩吧,我这倾城楼除了美人儿可是谁都不许进来的。” 李冉冉一愣,这个闪闪发亮的大婶就是?随后突然又意识到她话中的意思,大怒,老娘再丑丑得过你吗?你都能当楼主了,难道老娘连门都不能进来?正要开口反驳,喉头突然一痒,再开口时却赫然发现已发不出声音,只能转身怒瞪着始作俑者。 段离宵完全无视张牙舞爪的某人,淡淡道:“在下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这个丫头” “哦?”万不晓突的凑近李冉冉,不停绕着她转圈,口里啧啧有声:“脸蛋不行,身段也不算好,段庄主莫不是想要老身为这丫头画上一幅?” 这大婶好毒的嘴,李冉冉恨不能跳起来与此人舌战三百回,无奈被人点了哑穴,此刻只能跺脚顺带眼神抗议。 段离宵冷冷瞅她,眼神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威胁,“再乱动就点你大穴”。 李冉冉立马就焉了。 “久闻倾城楼眼线遍布天下,在下想要不晓先生查一查她的来历。” 李冉冉低头寻思,段祸水果真对她那番失忆之说持怀疑态度,调查一事向来都是隐蔽秘密的,眼下却堂而皇之的把她这个被调查人带过来,此人果真狂妄的紧,就不怕她暗地里报复么。想了一会,她又觉无奈,想报复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万不晓挑眉又看了她一会:“段庄主夜闯迷踪林就为了要老身调查这没姿色的丫头?” 李冉冉背过身,气的差点吐血。 段离宵微笑:“正是。” “老身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不晓先生不妨直说。” 万不晓一下子笑眯了眼,“段庄主的画像在楼里挂了三年之久,想必也是时候为你换幅新的了。” 原来是要让段祸水做模特,李冉冉恍然大悟。 段离宵轻笑:“近日庄内事务繁多,恐怕抽不出时间,不知先生是否还记得五楼拐角那副画像的主人?” 万不晓一拍手,“叫炎臻对不对!老身记得,是个极漂亮的人儿,脾气也倔得很。” 他点点头,继而道:“炎臻是我庄里的人,他那幅画怕也有五年了,若先生有心的话我让他明日便上倾城楼来...” 万不晓喜笑颜开:“自然好,自然好。” “那这丫头的事...” “老身这就安排人手去查,三天后再给庄主答复。” 段离宵满意的颔首。 李冉冉无语,这厮竟然拿兄弟来做挡箭牌,心里默默为炎臻掬一把同情泪,可怜的孩子,你就这样被你们庄主给卖了... 段离宵顺手解了李冉冉穴道,正准备告辞,万不晓忽而换上献宝表情:“老身最近新做了一幅画,还请段庄主不吝赐教。” 说罢一扬手,附于左面墙上的紫色纱幔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原本紫纱背后的画像一点点显露出来。 李冉冉一看,便愣在了原地。 惊鸿一瞥 这一刻,仿佛听见花开的声音。 瞬间就迷离。 白衣男子跃然于纸上,眉眼低垂,抚琴而坐,如墨长发华丽流泻于地上,额间朱砂印记殷红显目,虽看不清完整面容,姿态已是惊心动魄的出尘美好。画像背景是雾气飘渺的逶迤山峦,气象万千,恍如仙境。 李冉冉只觉是仙人下凡,低头却瞥见画像右边的注释,“昆仑掌门秦无伤”,这谪仙般的人物竟然真的存在!她讶然,如此年轻便当上掌门,惊才绝艳的好事,倒全教他一人占去了。 神思恍惚间,忽有硬物击中后颈,一阵剧痛,她回过神,段祸水正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李冉冉立马感到羞愧,竟然看美男看到呆,老脸都被丢尽了... 倒是万不晓看到她如此反映,一脸得意:“这是老身十天前刚完成的作品,段庄主觉得如何?” 李冉冉随即转头望向段离宵,发现此人眼神扫过画时竟带着满满的鄙夷,待到旋身面对万不晓时却已换上客套表情:“不晓先生妙手生花,普天之下怕再难找出能与先生一较高下之人,这画本身...自然是好。” 她掏掏耳朵,忽然听出了话外音,那语意分明就是画虽好,人却不怎么样。于是她斜睨一眼段离宵,小人,你丫肯定是嫉妒了,嫉妒人家冰清玉洁,气质高雅... 万不晓却并未听出言外之意,一张五颜六色的脸上全是骄傲自负:“老身可是在这画上花了许多心思,秦掌门这画像看来是要长占我倾城楼顶层的位置了。” 李冉冉瞅见万不晓面上不断落下的粉,一阵恶寒,拜托,明知道自己妆浓就别做这么生动的表情了,终于看不下去,她忽而凑上去发言:“为何不晓先生你不把画像主人全部的样貌描绘出来呢?” 一阵安静。 万不晓面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最后转为恼羞成怒:“你这个黄毛丫头懂什么!” 李冉冉看得目不转睛,大感神奇,这么厚的粉下还能映出脸色来,着实难得。转念又觉对方反应过度,自己又没问什么教她难堪的问题,何必如此介怀。 接下来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最终段离宵一把扯过她,拱手道:“这丫头本就不识书画这等高雅之物,说话难免鲁莽,还请先生包涵,在下忽然想起还有事要办,就先告辞了,三日之后等候先生消息。” 说罢拽着李冉冉就从窗口翩然跃出。 不是有楼梯么!跳窗干嘛!李某人大惊失色,惊吓之余却仿佛听到万不晓在背后幽幽叹了口气:“这等天人之姿又岂能轻易描摹于纸上,唉。” . 走出迷踪林东方已经发白,李冉冉跟在段祸水身后眯缝着眼,因为一夜没睡,此刻困意源源不绝的涌上来,她含着眼泪,哈欠一个接一个不停。 突然顿住,大叫:“我还没看到那右面墙上的画!”捶胸顿足,无比心痛,错过了一个欣赏绝世美男的机会。 段离宵不语,转身一脸古怪的看着她。 李冉冉迟钝的大脑这才反应过来:“不会是你的画像吧?” 他微笑:“你说呢?” 李冉冉垮下脸,嘟囔道:“那就没必要看了。” 绕过段祸水继续前行。 倏然左边膝盖一阵麻意,她遂不及防扑倒在地上,啃了满嘴的泥,抬头大怒:“你做什么!” 段离宵蹲下身,看着一身狼狈的李冉冉,语气好不温柔:“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头皮一麻,她恍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忍不住在心里哀嚎,苍天啊,一不小心触到了某变态极度敏感的自尊心,死定了。 “您听错了...小的刚刚没说话啊...” 段离宵凑近,手指轻轻滑过她脸颊,轻声道:“你看你,脸上全是泥还不擦。” 李冉冉毛骨悚然,瞪大眼看着上方邪恶的某男。 他笑笑,继续说下去:“若真喜欢泥土,我倒可以成全了你。” 闻言她迅疾站直身子,脸色惨白,“不不不,我生平最恨的就是泥土。” “那就别让我再重复一遍。” 变态!只会威胁别人!无奈硬着头皮开口:“我说那就没必要去看那左墙面上的画像了,因为您本人就站在我身前,岂是那些肤浅的画像可以比拟的?” 说得好!!!这马屁还不把你拍下,李冉冉在心里不停为自己喝彩,真真佩服自己到五体投地。 段离宵盯了她好一会,冷哼一声:“见风使舵的本领倒挺强的。” 说罢径自离去,李冉冉愣了一会,随即叹气,这一惊一乍的该消耗老娘多少脑细胞啊... . 挣扎着回到房间,李冉冉几乎一沾床就昏死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然近傍晚,屋子里一片昏暗,她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凑近门边却听到房门外有人窃窃私语。 搞什么!她怒,肯定是青菜萝卜,又在老娘门外聊八卦,于是一把拉开门,大吼:“你们这两个小屁孩,有完...”话到一半,却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门外白殿众人正在来回踱步,撞上李冉冉突然开门,不由愣住,此刻她一身狼狈,昨夜的衣裙也未曾换下,裤脚一只高一只低,头发零乱,双眼布满血丝,吓人得紧。 西娃一把抱住青菜的腿寻找安慰:“书影哥哥...” 青菜也呆若木鸡:“小姐...你...” 半晌,“啊!!!”异常惨烈的尖叫声响起,伴随着“砰”的一声,无辜的门随即遭殃。 门外众人再度面面相觑。 糗大了,什么脸面都没了,她万分沮丧的整理仪容,再出门时外边气氛已经变得有些尴尬。陈叔拖着西华作望天状,青菜萝卜眼神飘忽,剩下的人假装很忙... 李冉冉顿时觉得好笑,感到不自在的应该是自己才对,这些人分明是不想让她介怀刚刚的事才作如此举动,真是一帮可爱又让人感动的家伙... 清清喉咙:“别装了。” 众人不好意思的笑笑,围过来:“小姐昨晚必然很累吧...” 李冉冉一惊,什么意思,昨天她和段祸水出去一夜的事这么快就传播开来了?也罢,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于是镇定的点点头,“嗯,是很累。” 闻言一旁众人纷纷低下了头,面有羞愧之色,陈伯率先发言:“都是我们贪杯,害小姐为我们操心一夜,还要找人将我们送回房。” 原来不是有关宿夜未归的事...这下换李某人困窘了,昨夜一看套不出话自己就先溜了,压根没想到这帮醉鬼,真是罪过啊。话说回来,那负责搬运的好心人到底是谁? 见她不语,陈伯又道:“白日里不敢打扰小姐,现在天黑了才过来,本想我们自己派人送过去,可主上又指明要小姐送...” 送什么?瞥见一旁的饭盒,她几乎咬牙切齿:“段...离...宵!”就是不肯让老娘好过是不是,就是想看老娘挂掉是不是! . 白衣少年默然静立在走廊尽头。 李冉冉慌忙收起龇牙咧嘴的表情,笑眯眯的看着前几天刚刚被自己升上男配位置的破军,对方脸上仍旧是一万年不变的温柔表情,“小姐昨晚辛苦了。” 她一愣,怎么又是这句,随即摆手道:“没事没事,应付那些醉鬼绰绰有余啦。” 破军眨眨眼,微笑:“但把那些不省人事的醉鬼拖回各自房间可是辛苦的很。”说罢按住肩膀晃了晃手臂。 李冉冉顿时反应过来,昨天的活雷锋是他!自己居然还这么大言不惭的在当事人面前邀功,羞愧啊羞愧... “你怎么会...” 他侧过头,继续调侃:“夜巡的时候看到有人鬼鬼祟祟从悠然居出来,便进去查看了一下,谁知竟碰到这等苦差事。” “我哪有鬼鬼祟祟!我只是...”没套到话一时愤怒而已...李冉冉低头摆弄衣角,顿时觉得自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自私鬼。 破军见着眼前女子纠结万分的模样,顿觉好笑,“小姐无需介怀,只是下次务必别把人灌得这么醉,免得在下搬运起来不方便。” 李冉冉被他逗乐了,“那下次喝酒我就找你,到时把你灌醉了拖回房,嘿嘿...”奸笑两声。 对面少年陡然脸红。 李冉冉暗自得意,小样,功力还是不够深吧。于是,厚脸皮也成了某人的闪光点之一。 回头瞥见她手中饭盒,破军迟疑道:“小姐是要去暗门吗?” 李冉冉暗叫一声“糟”,光顾着和男配培养感情了,于是急匆匆往前走,边走边回头,“你可得好好干!”干好了让你当男主,干不好就给老娘下岗! 留下一头雾水的破军还愣在原地。 . 一回生二回熟,再次来到暗门显然已经没有上次的惶恐心态,除了隐隐担心要如何应对病态男之外,此刻她甚至可以算是心情愉悦的和两旁石室里的死士们打招呼,虽然别人完全不鸟她... 走至尽头,压力突然就大起来,她看着领她进来的护卫转身要离开,反射性跳到那人前边拦住去路,声音颤抖:“大哥...陪我一起进去好不...”你不陪我进去,可能就要替我来收尸了... 那人冷冷瞥她一眼,随即衣襟一晃,不见了踪影,留下李冉冉悔不当初,为什么刚才没把我家男配带进来,呜... 一推开石门,她就听到刺耳的尖啸声,随后便觉颈侧一阵凉意,探手一摸,血! 李冉冉顿时头晕,恍惚想到,以前见别人流血没有多大反映,此刻一见着自己的血便体虚口干了,原来自己是个贪生怕死的角色,囧... 回过神才发觉距离她头颈不到一公分的墙边插了一根碧簪,前段已全部没入墙中,看得出来施力极大,你还真想杀了老娘!她不禁怒火中烧,抬头狠狠瞪向始作俑者。 但见炎臻散着一头红发,眉心紧皱,面色苍白到几近透明,眼神却异常狠厉,再望望周围,原本平整的玉台上满是横七竖八的剑痕,她暗自心惊,什么事这么大火。 “怎么又是你!”暴怒的声音震得她的耳朵隐隐作痛。 她无奈道:“我也不想来啊,可是...” “滚出去!” 于是她立马很没种的扔下食盒准备落荒而逃,刚一转身却被长剑拦住去路,她只好干巴巴的开口:“炎门主不是让我出去的么?” 炎臻红瞳颜色加深,凑近她缓缓开口:“今后再敢靠近暗门,我一定会杀、了、你。” 说罢收回剑,一脸隐忍的看着她。 李冉冉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缩着脖子迅速走出去。 石门在身后慢慢合上,隐约听见尖锐的剑啸声和某些咬牙切齿的声音,李冉冉竖起耳朵,只听到“死老太婆”“我杀了你”之类的语句,突而脑中灵光一闪,貌似今天就是段祸水让他上倾城楼给闪亮大婶做模特的日子,看他这么抓狂的样子,难道说... 她在脑中YY了好几个版本,最终成功的娱乐到了自己,刚刚的耻辱感一扫而光,余下的是满满的幸灾乐祸,于是脚步也愈加轻快起来,经过石长廊时还好心的唱了首好汉歌送给常年不见天日的死士们,搞的整条回廊都是她欢快的歌声,活像个慰问演出。 夜半访客 “小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嗯嗯!” 青菜一脸纳闷的看着双眼发亮的李冉冉,搞不懂她为何对沐浴这事如此热衷,几乎天天都要净身,而且一洗就是半个时辰,直到水凉了才肯出来,着实令人费解... 萝卜随伺一旁,捧着满是玫瑰花瓣的玉盆,犹豫道:“那这些花瓣...” “撒!全撒下去!” 李冉冉兴奋的指挥两人,心里无限感慨,在现代她是懒人一个,洗澡基本也是草草了事,可到了这儿情况明显就不一样了,前期工作都有别人准备好,连她前些日子提出的花瓣浴都能一次性满足,檀木浴盆,幽兰熏香,面面俱到,完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彻底腐败了... 雾气袅袅,水温怡人,仿佛浑身上下每一个毛细孔都舒张开来,她惬意的把头靠到浴盆边缘,阖上眼睛准备小憩一会。 门外忽然有人声传来:“属下参见主上” “嗯。”仍是慵懒的嗓音。 李冉冉一惊,迅速坐直身子,这个时候段祸水来做什么?脑中迅速滑过众多小说里的经典片段,男主闯入女主房间,女主正好在洗澡,于是... 正在她努力甩头借以摆脱脑中绮丽画面时,青菜略显惊慌的声音响起:“主...主上...不能进去,小姐正在里面沐浴...” 半晌没有声音。 李冉冉松了口气,回去吧回去吧,天大的事也等老娘洗完澡再说。 片刻,门开启的声音清晰传入李某人耳中。 李冉冉大惊失色,段离宵你果真是个变态,封建社会的道德观都被你给败坏了! 心急之下便想站起来拿屏风上的衣服,谁料人没立稳脚下一滑,她便又摔回了浴盆里,而刚刚够到手的衣服也因扯下力道太猛而顺势拖倒了屏风。 于是...情况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少了原本阻隔视线的屏风,一进门两人便是大眼瞪小眼的状况。段离宵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轻笑:“你的迎接方式还真是特别。” 李冉冉简直窘到了极点,可刚刚呛了不少水,一时说不出话来,此刻只能尽量把身子往水里缩,来应对此人丝毫不知收敛的目光。 他闲闲走到椅子边坐定,顺手斟一杯茶,“这么多玫瑰,味道难闻的很。” 李冉冉叫苦不迭,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拜托您老人家快点出去吧... 瞥一眼作苦瓜脸像的李冉冉,他状似不经意的道:“下次摘些醉绮罗过来,肯定比这等俗花强上百倍。” 她顿时感到脊背发凉,能想到用毒花泡澡,段祸水彪悍的人生果然不需要解释... 水温渐渐变凉,李冉冉开始觉得不适,于是试探着开口:“段庄主,水凉了。” 他喝口茶,点点头:“知道了。”然后放下茶杯,换了个坐的姿势。 李冉冉怒,知道了还不出去!还想让老娘给你现场表演芙蓉出水么!死命瞪着段离宵,她感到额上青筋暴跳,隐忍着开口:“您看您是不是回避下...” 段离宵歪着头,“为什么要回避?” “嘣”她仿佛听到脑中的某根弦断了,于是理智也好,羞耻心也罢,统统被丢到了一旁,她抓着衣服盖住前边的身子,迅速从水里站起,指着段祸水的鼻子就吼:“男女有别男女有别你到底懂不懂!要是每个男人都像你一样等到女人洗澡的时候就冲进来,那全天下的女人都不用嫁人了!” 他站起来,指出她的错误:“错,还可以嫁给那个看到她洗澡的男人。” 李冉冉吐血,随即又不甘示弱的反驳:“难道我也得嫁给你?” 段离宵轻笑:“那也未尝不可。” 听出他话里的调侃之意,她更是怒火中烧,“谁要嫁给不喜欢女人的男人!” 黑眸一眯,他并未接话下去,眼睛里的温度却陡然变冷。 李冉冉懊恼,自己这不是找死么,说什么不好偏偏说到别人的小秘密。看着段离宵一步步向她走近,她愈加惊慌失措,不由自主抓紧了胸前的衣服。 不到片刻,人已在她眼前站定,不到五公分的距离,两人几乎是面贴面,李冉冉战战兢兢的抬眼看了下比她高出半个头的段祸水,发现此人一张脸已经冷到分辨不出面部表情了,于是低下头不敢再看,视线刚好到他弧度优美的下巴处。 两人僵持着,近到有些暧昧的距离,她甚至可感到他温热的呼吸,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整个背面是真空的,于是僵硬的往后挪了挪,却被段离宵一把拽住手,她只好单只手捂住胸前的衣服,颤着声音:“你...要干嘛?” 寒意渗人的精致脸庞缓缓凑近,“谁告诉你的?” 李冉冉觉得此时要是把陈叔供出去就太不仗义了,于是别过脸:“我...不知道...” 手腕上的力度猛然加大,“别让我问第二遍。” 李冉冉疼得眼泪汪汪,咬牙道:“你把我手废掉好了!就算如此我的答案还是只有这三个字!” 就在她以为手骨要被折断的时候,段离宵却突然放开了她,不怒反笑:“怎么平时胆小如鼠的人也有骨气了。” 李冉冉气鼓鼓的转过脸,选择无视他。 “我倒希望你以后去了别处也能这般有骨气。” 什么意思?她满脸疑惑的看向他。 段离宵意味深长的浅笑,忽然又贴到她的耳边,拉长了语调:“其实...我确实不喜欢女人。” 李冉冉捂着衣服的手抖啊抖,太近了太近了,要走光了... 顿了顿,眼神若有似无的飘过她的胸前,又道:“不过像男人的女人倒在容忍范围之内。” 待到李冉冉反应过来,段祸水已经不见了人影,她握紧拳头,竟敢这样羞辱老娘!!! “段、离、宵!!!!!!!”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这寂静夜空里不断回旋。 门外青菜萝卜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 月黑风高之夜,众人好梦之时。 李冉冉却睡意全无,此刻化身为小禽兽,愤懑的咬着被子,这种每天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生活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约摸估计现在也就晚上9点不到吧,周围却一片死寂了... 开始满床打滚,好想上网好想上网好想上网...正郁闷间,突然喧嚣声骤起,紧接着四周开始有急促的脚步声纷纷聚拢来。 李冉冉住的是个小阁楼,相当于平时居民住宅的二楼,此刻她推开窗向下望,只见黑压压一大片人,出什么事了?她匆匆披了件外衫就走出房门,正好与一脸惊慌的青菜萝卜对上。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快回房快回房!”青菜一脸坚决的推着她往回走。 竟敢不让老娘看热闹???李冉冉一把拍掉他的手,板起脸,“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有刺客闯入庄里,炎门主也在与他交手中受伤了。”言下之意,来人的武功十分高强,某些没有自保能力的人还是回房躲避的好。 竟然打伤了病态男?偶像啊,李冉冉呈现星星眼状态,恨不得立刻与那位刺客留念合影。 萝卜瞪着她:“小姐怎么还在发呆,快点回去!”说罢,拽着她往回拖。 死命巴住门,李冉冉在内心狂喊,让我见了我偶像再回去。 一阵风吹过。 原本紧抓住她衣袖的人松开了。 视线朝下,青菜萝卜瘫在地上,不省人事。老天终于听到了她的呼唤,偶像现身了。只是...若是没有颈上的剑,就好了... 经典的劫持画面,来人捂住她的嘴轻轻跃上了房顶,再次感受到了轻功的魅力,她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竭尽所能的学会这门技术,至少逃命的时候管用。 温热的呼吸就在她的耳边。“告诉我暗门的位置,否则就杀了你。”刻意压低的声音。 李冉冉一惊,是个女人?往后靠靠,明显感到背后的绵软触感,波涛汹涌啊,她自卑了。 来人也一愣,明显感觉到了这带着轻薄意味的举动,“你!”恼羞成怒之下,原本抵着的剑刃又近了几分。 李冉冉只觉得脖子一阵刺痛,她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做了什么,老大啊,我也是女人,你没吃亏啊。嘴被捂住没法解释,情急之下,她抓过女刺客未持剑的手就往自己胸上按。 怎么样?感觉到了吧? 后方的人已经彻底僵掉了。 李冉冉发现开始有不明液体滑入领口,完了,流血了。 “你是女人?”不再刻意掩饰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清脆。 点头如捣蒜。 来人点了她的穴道,绕到她前方站定。一身紧身黑衣,身材凹凸有致,黑色面巾蒙去了大半脸孔,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柔媚的可以滴出水来,流转之间顾盼生姿。 鉴定完毕,是个大美女。 “我解开你的哑穴,你放聪明点!”扬扬手里的剑,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她只能再次表演小鸡啄米。 喉咙得到解放,李冉冉开始犯愁,刚刚那个什么暗门的位置要是答不上来怎么办。 “莫离山庄怎么会有女人?”喃喃自语。 李冉冉松口气,千万别问我乱七八糟的问题。 黑衣美女打量了她半晌,突然上前掐住她的喉咙,语气异常的凌厉:“说,你和段离宵是什么关系?” 李冉冉苦笑,为什么这边的人都那么爱掐别人的脖子,“我是他的...” 没有预兆的被打断,该女加重手上力度,眼神变得凶狠起来,“段离宵厌恶女人众所周知,你怎么会住在这里,你到底是何人!” “我...咳咳...我...”李冉冉被掐的喘不过气来,瞪着精神异常的女刺客,又问问题又不让老娘说话,有病!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 “姑娘夜半来敝舍屋顶赏月,真是好雅兴” 李冉冉循声望去,月夜下站着一小队人,最前边的男子红衣黑发,眉目如画,不是段祸水又是谁。 黑衣美女一僵,眼光直接忽略李冉冉,黏到了段离宵身上。 李冉冉不敢轻举妄动,拼命向大BOSS眨眼。 “如果在下没猜错的话,姑娘定是为了定魂珠而来。”段离宵径自笑的优雅,不理会某人的求救眼神。 李冉冉瞥一眼已经入痴的黑衣女子,X的,没见过美男啊,丢我们女人的脸。悄悄转头,想不露痕迹的脱离那只手的掌控。 成功了。 下一刻,她开始犯难,这么高的屋顶,怎么下去... 貌似下边的人也不会来支援她的吧。 像是发现了她的心里活动,段祸水冲李冉冉微微一笑。 笑屁啊,还不快把老娘我救下去,李某人眼下真是欲哭无泪。 身畔女子猛地回神,再次挥剑指向李冉冉,“交出定魂珠,不然我就杀了她!” 剑尖距离她心口只有些微的距离。更郁闷的是,李冉冉发现下边的领导仍旧没有要来救她的意思。 月正当中,星空璀璨。抬头望天,李冉冉发现自己真的很不想在如此美妙的夜晚死去。 不见段离宵回答,女刺客手腕一施力,剑尖已刺入她表层皮肤,鲜血开始晕染胸前的白衣。“不想她死就交出来!” 默哀三分钟,李冉冉很想提醒这位女侠,所谓威胁,是要以对方重要人事作要挟,眼下这种状况,就算杀了她也没用的。 周围一阵骚动,李冉冉看到青衣护卫队举着弓箭站在不远处,一片青色后方隐约有两抹黑色人影。 青菜萝卜!这两个少年面带焦急的看着屋顶,眼睛里全是水气。 李冉冉顿感心里暖暖的,就冲你们两个,也要努力保命。 段祸水终于发话:“姑娘到底是哪个门派的,再过15日不就是你们白道的同盟日么,若你们真想要定魂珠,不如选个日子一齐来讨,省的在下三不五时就要担心招呼不周。”一番话说的极为动听,眼神里却是满满的不屑。 女子握紧了拳头,一把扯下蒙面的黑布,“段离宵,去年的武林大会上,我们交过手的,你忘了吗?” 那张脸不出李冉冉意料,一点也没比那双美眸逊色,此时美女眼含热泪,我见犹怜的姿态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会心软的。 可惜段祸水不是正常男人。淡淡的笑容,三分疏离,七分冷淡:“原来是天鸠宫的桑若与姑娘,有失远迎。” 女子盈盈大眼里满是喜悦:“你..你还记得我?” 段离宵黑眸滑过厌恶,转瞬即逝。 李冉冉蹲在屋顶闷闷的咬着手指,这到底演的是哪出? 流水无情 情况开始有变化了。 李冉冉总算搞清了状况,很明显,这个天什么宫的美女暗恋段祸水,可惜落花有意,言情书上这种戏码看的多了,怪不得她对自己的态度这么古怪,看样子是把自己当情敌了。 众人冷漠的看着黑衣女子。 没有得到段离宵的回答,又被这么多人这样盯着,桑若与自感羞愧,大庭广众之下问出这般不知分寸的话,又气又羞,一时找不到抒发的途径,只能拿李冉冉开刀。 “既然段庄主不肯拿出断魂珠,那我就只好先杀了她了。” 银光一闪,剑锋直逼李冉冉咽喉。 完了,这女的恼羞成怒了,情急之下,李冉冉大吼一声:“剑下留人!” 桑若与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叫声惊得一顿。 要抓紧要抓紧,鼓起勇气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与段离宵的关系吗?” 桑若与果然一顿。 下方开始有好几道探究的眼光射上来。 本来庄里的人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女的就颇感纳闷,现在可以听到正版女主角的阐诉,人人都竖起了耳朵。 桑若与冷笑一声:“就凭你,最多是个阶下囚和主人的关系了” 你真聪明...但是这声冷笑成功的把李冉冉的潜力逼了上来,看不起老娘,老娘就让你在今天尝尝心碎的滋味! “你不知道有些男人不喜欢美女的吗?” 李冉冉昂着头,内心和表情形成鲜明对比,真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拿剑的手不可遏制的抖了一抖,桑若与厉声道:“难道他会喜欢你这个平凡的男人婆吗?” 所以说,女人对于情敌的态度是很可怕的。 撇撇下方的段祸水,此人眼下笑的极为开心,本就是绝代风华的脸,此时竟衬得周遭一切事物都失了颜色。 呸,今天姑奶奶就娱乐娱乐你这个小兔崽子。 李冉冉缓缓拨开剑,优雅的站起身来,“实不相瞒,小女子就是段离宵未过门的妻子。” 语毕,周围一片抽气声。 尤其是后方的青菜萝卜,一脸挖到大新闻的表情。 只有知道j□j的破军仍然保持镇定。 “你胡说!你少在这边胡说八道了!”桑若与涨红了脸,声音不自觉高了好几度。 很好,有效果了,拨了拨头发,她清清喉咙:“面对现实吧,我与离宵从小青梅竹马,两人早已私定终身,今生他非我不娶,我也非他不嫁。” 哐铛铛,后方开始有人掉兵器了。 段离宵兀自笑的开心,好久没有这么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李冉冉被自己恶心到了,努力压下胃里的酸意,保持微笑。 “那为何我从未听说过段离宵有未婚妻,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妖女,睁着眼睛说瞎话!”桑若与显然受了不小的刺激,本来姣好的脸竟然狰狞的有些可怕。 “噢,这个啊,那是因为离宵他树敌众多,为了保护我,所以从未对外公开过我的身份,而且我一直住在庄里,从来都没有出去过,江湖中人自然不知道我的存在了。” 理由很充分,可信度极高。段离宵点点头,表情略带嘉许。 一石惊起千层浪,群众队伍们开始窃窃私语了。原本面无表情的隐卫们也换上了一副吃到苍蝇的表情。 看到段离宵点头,桑若与顿时心沉到了谷底,呐呐嗫嚅着:“不可能不可能的...” 下猛料了!“你又何必这样自欺欺人呢?下个月就是我们的婚礼了,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记得要来喝喜酒啊。”李冉冉站的极有风度,努力摆正身姿,伸开双手,一派女主人的风范:“莫离山庄欢迎你!” 桑若与就好像被人抽了骨头,怔怔的看着段离宵,见他没有任何否认的意思,眼泪如断线珍珠,夺眶而出。 看到她这样,李冉冉略感于心不忍,可此时保命要紧,她坚决的走到屋檐边,瞥见一脸兴奋的青菜萝卜,眼一闭,纵身一跳。 两人不负众望,接住了她。 再次站在地面上的感觉真好。 抬眼,看到仍然傻在屋顶上的桑若与,满脸的伤心欲绝。 情字,果然最教人痛。 桑若与眼神越过众人,痴痴望着段离宵,闭了闭眼,两年前的那天她只一眼便记住了那个意气风发的红衣少年,自此,那个身影夜夜入梦,教她魂牵梦萦,此次盗取定魂珠的师门任务也是她主动向师父请缨,谁料,两年不见,一向远离女色的他竟然有了未婚妻,她不甘,她不甘! 胸中妒火横生,她一脸愤恨,对着李冉冉骂道:“你这个贱人,贱人!” X的,这人真不值得同情,李冉冉大怒:“你也别想什么定魂珠了,定魂珠他都送给我老爹当聘礼了!” 周围人齐齐雷倒... 桑若与双手结成莲花印,手掌轻轻往外一翻,强大气浪顺势推出,本来已经缩小包围的隐卫们只能生生迎上这一掌,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一排人身形不稳,嘴角也殷殷渗出血来。 段离宵微微一皱眉头,拦下正要迎上前的破军檀月,“你们不是她的对手。” 李冉冉目瞪口呆,这个类似冲击波的东东已经彻底让她的思维短路了,她刚刚竟然这样不知死活的惹了一个高手中的高手,努力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转头看着身旁同样吓傻的青菜萝卜,“我想你们可以准备替小姐我送终了” 桑若与双眼赤红,狠命瞪着李冉冉,手心一扬,就要再次挥出一掌。 李冉冉反映极快的推开身旁的两个愣小子,默默闭眼,耶稣爷爷,我来了。 身子一轻,腰被什么东西一卷,再次睁开眼,竟然已在五六米开外的参天古树上。 她一愣,目光再次转向前方战场,段离宵手中紫绸落在地上,原来是他...这个妖孽竟然还有救人的时候。 “桑姑娘,在下敬你是客,可如今你却伤了在下的未婚妻。”他顿一顿,语气开始凌厉:“看来定是要逼在下出手了。”语毕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即瞥向正在抱树的李冉冉,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李某人听着着重加强的“未婚妻”三个字,开始心惊肉跳。 桑若与此时最后一点希望也教他口中的话语击成了碎片,此时对着段离宵直取要害的碧箫,竟然避也不避,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关键时刻,又一黑衣人赶到,李冉冉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一晃眼,桑若与和那神秘人就不见了。 段离宵神情镇定,喝住正要追的死士们,抚着手上竹萧笑笑:“早猜到了,天绝老儿必不会让他大徒弟涉险的。” 扭头又给了李冉冉一个回眸一笑:“你还要在树上呆多久?” 说罢自己长袖一挥,施施然的离去。 留下一干众人带着崇敬的眼光望着李冉冉,未来的女主人啊... 李冉冉苦着脸面对树下一大堆的粉丝,头疼道:“各位先帮帮忙让我下来...” . 已经接连下了两天的雨了,雨势不大,滴滴答答,绵绵匝匝,却惹人无故生忧,李冉冉总怀疑是老天爷在同情那位桑姑娘,因此这阴雨天气也间接成了她愧疚的导火线,毕竟是她害别人失恋的,作孽哟...哀怨的叹口气,她趴在窗台上,凝视着屋檐上挂下的水柱,烦恼不已。 窗外忽而有人影闪过。 李冉冉一愣,再定睛瞧的时候却又发现一切正常如昔,她随即迅速关上窗门,这两天发生的诡异事件实在太多,她还是乖乖躲屋子里就好,镇定的给自己倒了杯水,门却忽然被人撞开了。 青菜面色僵硬的跑进来,默默关好门,贴着墙壁大口喘气。 李冉冉反射性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待看清来人后,又一脸惊魂未定的按着胸口:“干什么,想吓死我啊?!” 青菜满脸惊慌,指指门外道:“小姐,我刚刚清扫完毕大堂,发现隐卫们又扛着人出去了...” 她听的一头雾水:“扛着人干嘛?” 他摇摇头,结结巴巴的道:“不...不知道,听陈叔他们说是扛去断魂湖畔处刑...” 李冉冉恍然大悟,肯定是做花肥!顿了一顿,她又问道:“这种事常常发生么?” 青菜迟疑了一下道:“以前我只负责在后院那边浇灌花圃,所以关于暗门那边的刑罚只是听说却从未遇到过,此刻亲眼看到真真是吓人的紧。” 李冉冉看着青菜异常惊慌的脸孔,疑惑也一阵阵扩大,活埋人做花肥最多也只是拉着活人出去埋了,最令人难以接受的部分是发生在断魂湖畔,眼下这个运输的环节有何可怕的?心里困惑不已,她推开门正准备一窥究竟,却和门外的人撞了个正着。 破军拦住她,转而将她推进门内,“小姐还是不要出去看的好。” 李冉冉好奇心顿起:“真的很可怕么?” “唔,确实吓人。”他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瞥见李某人仍然不依不饶的表情,挫败的叹口气,补充道:“要将处刑之人砍去四肢,剜去眼睛,割去舌头才能埋入土。” 哐当,茶杯掉落地上摔了个粉碎,李冉冉大骇,她只知段离宵变态,却没料到他竟然变态到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这种行为远远超出了她原本的判断力,她一时反映不过来,只能傻傻的看着地上的碎片发怔。 青菜担心的推推她,“小姐,不要去想了。” 忽然又有一人在门外通报:“请李小姐过去大堂,庄主有请。” 李冉冉苦笑了下,最近果真霉的很,什么事都凑到一起了,正想回答,破军却先替她开了口:“你先回去吧,小姐一会儿就过去。” 孰料那人却异常坚持:“庄主吩咐了,要小的立刻带小姐过去。” 李冉冉感激的拍拍破军的肩膀:“没事的,我先去了。” 推开门,门外的人一身灰衣,外貌平淡无奇,属于典型的往人堆里一扎就寻不着影儿的那种,那人弯下腰,恭敬道:“请小姐随我来。” 李冉冉点点头,回头给了破军和青菜一个放心的眼神,便跟着去了。一路无言,两人一前一后,待走至长廊前,前边的人却突然停住不动了,李冉冉往前迈一步,狐疑道:“怎么不走...” 那人陡然窜到她身后,她只觉脑后一阵疼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事出蹊跷 李冉冉在颠簸中醒来,一睁开眼就发现身边呈现不断倒退的景象,那人的轻功显然极好,带了个大活人还能在房檐楼阁之间上窜下跳,她就像个破布袋一样挂在那人肩上,被颠的几乎要吐出来,只觉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她兀自强忍,紧紧闭着眼,不敢惊动那人。 此刻已是子夜时分,周围一片寂静,偶尔有两三盏微弱灯光在黑暗里摇曳,那人扛着她一路狂奔,迎面而来的冷风刮得她脸上隐隐生疼,在那一刻她深刻感受到了扛人也是门技术活,上次她在破军肩上就像做了次免费飞机,平平缓缓,稳稳当当,而段祸水那次最多就是个火箭飞艇,速度虽快倒也不太难受。可在眼下这厮身上,完全就像在坐云霄飞车,一会儿高一会儿低,还不带歇停的急速前进,她约摸着加上昏睡的时间,最起码也跑了两个时辰了,到底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要解决?心里疑惑丛生,她穿来还不到一个月,除了莫离山庄,根本与外界没有联系,这人冒这么大的风险劫持她到底是何用意? 正纳闷间,速度陡然停止,李冉冉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狠狠甩到了地上,一阵眼冒金星,她挣扎了半晌,还未起身又被人拎住了衣领拖了起来,“进去。” 她勉强抬头,看到前边的匾额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字“江北客栈”,回头又看了看面色不善的灰衣人,心里犹豫了片刻,终是跌跌撞撞的走了进去。 大厅陈设老旧,油灯昏暗,里边的小二站在柜台后昏昏欲睡,见李冉冉进来不由精神一振,殷切的迎上前:“姑娘,打尖还是住店?” 李冉冉虚弱的抬抬手,示意他看后边,店小二一见那灰衣人神色就变了,迅速蹿回原先的位置,结结巴巴道:“客...客官...您回来了...” 他冷哼一声:“大夫来过没?” 那店小二闻言更是心惊:“您出去那会儿,小人已经请大夫来过了,尊夫人现在正在房里休息。” “情况如何?” “说是伤寒,只开了些寻常的药,小人已经派人熬好送过去了。” 那人脸色愈加冷冽,“庸医,全是一帮废物!” 柜台后的人瞬间就仓惶的低下头,不敢多言。 李冉冉一愣,看来此人的老婆卧病在床,想四处寻医所以投宿在这家客栈,可他为何会出现在莫离山庄又劫持了自己?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关系?她越想越感到蹊跷,心里隐隐的不安,总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就要做了炮灰。 灰衣人不再言语,转身上楼,走了几阶楼梯,忽而扭头盯着她,李冉冉慌忙跟上,边走边偷偷使眼色和那店小二求救,孰料对方故意拿了本账册,假装没看到她传来的眼神,李冉冉火大,开始迁怒,这人一点雷锋精神都没有,真是太不可爱了! 转过拐角,便是最里间的厢房,快走至门前时,那人却陡然放轻了脚步,李冉冉斜睨着他,哟,还真体贴。不防灰衣人猛然回头,正好撞到她的大不敬表情,她立马心虚的低下头,搓着衣角不敢再放肆。 那人狠瞪了她一眼,随即轻声警告:“进了门不许随便出声,否则...”李冉冉镇定的点点头,过了片刻突然苦笑,看来自己的抗压能力大有进步,果真是被段祸水欺压惯了,竟然不惧怕外来的威胁了... 刚进门便听到低低的咳嗽声,李冉冉循声望去,但见床上有一团蜷曲的身影微微颤动,隐约看得出是个女人的轮廓,她下意识走上前想要看个仔细,却发现有人比她行动更快,灰衣男子满脸忧心,迅速撩开床帐,“吟惜,怎么了?” 李冉冉这时也看清了那女子的模样,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眼前的人脸色泛黑,两颊深凹,嘴唇青紫,再看身躯,消瘦的几乎不成人形,裹在宽大的衣襟里,更觉触目惊心。她只看了一眼,便别过头去,那灰衣男子却突然扭头怒视她,眼里毫不掩饰的愤恨。 李冉冉呆住,她性格随和,人缘一直都不错,何曾被人如此仇视过,可那眼神却是那般真真实实的憎恶,带着强烈的谴责和仇恨,她不知如何应对,明知自己从未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却还是反射性的垂低了视线。 不一会,女子虚弱的声音传来:“...郁黎” 他坐在床边,拿过枕头放在床头,扶她坐起来,“我在” 女子缓缓抚上他的脸颊,“我想看看你。” “好。” 李冉冉杵在房中央,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灰衣男子伸手揭去脸部的伪装,露出原本清俊的脸庞来。易容术!!她兴奋的无以复加,太神奇了,这门传说中行走江湖的必学技术,竟让她在这碰到了。 . 极端斯文的脸庞,鼻梁高挺,嘴唇微薄,眉眼之间带着几分桀骜,若不是亲眼见到那张面具从他脸上撕下来,她真要怀疑刚刚那个五官平凡的路人甲会是眼前的这位美男,于是又小心翼翼的往前挪了一步想要再研究个透彻,孰料脚下一滑,绊倒了桌边的圆凳,打断了床畔那对苦命鸳鸯的深情对视。 女子诧异的看着她,刚想开口,却又开始剧烈的咳嗽,灰衣人赶忙细心的替她抚背平缓呼吸,一边还不忘用眼神威胁李冉冉,后者迅速意识到了错误,扶起凳子,耸拉着脑袋站在原地。 好一会儿,揪心的咳嗽声才停下来,“郁黎,她...是谁?” 他瞅一眼李冉冉,回头又道:“是我替你新买的丫鬟,这样偶尔我不在的时候也有人照料你。” 李冉冉在心里尖叫,你说谎你说谎,你这个没有长鼻子的匹诺曹!无奈眼下的状况不得不逼着她打落牙齿和血吞,她只好保持缄默。 女子闻言脸色一暗,“我已是将死之人,又何必...咳咳...再拖累人家姑娘。”转过脸勉强抹去泪水,又道:“郁黎,我也不想再...委屈你这么辛苦...” 他突然握紧她的手,“我不准你再这样说......” 囧......李冉冉听到这番天雷的对白立马汗毛倒竖,默默转身闭眼,呜...难道穿到琼瑶剧了?尽管现场的气氛着实悲哀凄惨,她却浑然不觉感动,脑子里大段大段的肉麻语录涌上来,只觉一阵阵恶寒。 还好两人并未再狗血下去,那女子执意要许她自由,李冉冉暗自窃喜,没想到遇上了个圣母,如今出了段祸水的势力范围,若真能出去游历一番,岂不妙哉。 孰料天不从人愿,灰衣男冷冷瞥她一眼,继而说道:“吟惜,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之人,夫君战死边疆,我是看她孤苦无依才买了她。” 什么!!!李冉冉挖挖耳朵,一脸不敢置信,老娘连婚都没结倒成了寡妇了,心下大怒,下意识就要反驳:“我不...” 他却猛然盯着她,空出右手按到腰间,她直觉这动作如同警匪片里的拔枪前兆,此时不从,更待何时,于是心一横,咬牙道:“我已无处可去,还望夫人收留。” 女子微微颔首:“既是如此,若姑娘不嫌弃,便留下与我做伴吧。” 李冉冉憋屈的点了点头,心里破口大骂,好你个死劫持犯,竟敢随意改动人质的身份,满口胡言乱语,下次千万别落在老娘的手里,否则定要让你知道螃蟹妈妈是横着走路的!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李冉冉从恶劣情绪里回神,看到圣母正对她微笑,不由一愣,都病的如此严重了还这么和蔼可亲,当下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于是回道:“我叫李冉冉,夫人叫我冉冉就可以。” 她摆摆手:“那么你也无需太见外,我姓江,叫我吟惜便好。” “好啊,那以后...” “够了!”一直静默不语的人忽然暴怒。 江吟惜诧异的看着身畔的人,自两人成亲后,这三年多来,他从未对她大声说过话,眼下她只是同这个女子说了几句话,他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仿佛...仿佛变回她初次见他时的模样,心里一阵恐慌,气血上涌,她只觉喉咙一阵腥甜,匆忙捂住嘴。 冷郁黎懊恼的低咒,轻轻掰开她的手。 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李冉冉看的心惊肉跳,“没事吧?要不要先躺下来休息一下。” 冷郁黎扶她躺下,又盯了李冉冉半晌,忽然就站起来,“吟惜,我先去隔壁帮李姑娘安顿一间房,一会就来看你。” 说罢径自推开门走出去,李冉冉疑惑的回头看着仍在水深火热里的江吟惜,又转过身鄙视的望着江郁黎,你老婆还在痛苦之中,你就这么走了? “还不出来!” “...是” 一关上门,她便感到衣领一紧,随即被人拎到了另一间房。 “你干什么!”李冉冉扭身怒瞪着冷郁黎,却在看清他面部表情后僵在了原地,狰狞的脸,满是杀意的双眸,她心下大骇,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怕了么?”他冷笑一声,抽出腰间的匕首。 “看那边!”她迅速往窗边一指,随即绕过他往门外跑,谁知还未跑出两步,便教人扯住了头发一把拉了回去。 “啊!”李冉冉没有防备,一下子就狠狠摔在了地上,只觉头皮火辣辣的疼,她硬是逼下涌上来的泪意,抬头看着冷郁黎。 “疼么?”他似乎极不情愿看到李冉冉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拖起来,“你可知道,吟惜每天都要忍受比痛上百倍的折磨!” 李冉冉瞪大眼看着眼前面目扭曲的男子,他疯了!拼命的挣扎,却只能在对方极大的手劲下困难的挤出几个字:“又...不是...我的错...” 他忽然加大手中力度,厉声道:“不是你的错,你敢说不是你的错!”瞥见地上的人已经被掐的一脸青紫,他又缓缓松开手,“也对,其实也不能归咎于你。” 李冉冉大口喘着气,可是接下来的话,却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因为最该死的,就是你的未婚夫段、离、宵。” 城外十里 李冉冉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桑若与来的那晚想必他也是在场的,自己信口雌黄竟然招来了这等厄运,她摇头苦笑,真不知道该佩服自己演技好还是该感叹古人太天真。 “你笑什么!” 李冉冉看着神色阴晴不定的冷郁黎,心下暗自揣测,此人必定与段祸水有一段极为纠结的的过去,搞不好他夫人的病也是段离宵造的孽,而眼下这种状况很明显是要用她来威胁段祸水,如此一来,自己的安危倒得到了保障,这么一想,她心里便有了底,抬头正色道:“你到底与段离宵有什么过节?” “过节?”他冷哼一声,随即恶狠狠的道:“我恨不能饮他的血,剥他的皮,若不是他,吟惜也不会这般倍受折磨。” 猜对了!果真与段祸水有关,这么说来自己倒真成了炮灰了,她郁闷的垂下了头,恍然又意识到了什么,问道:“尊夫人...是被他所伤的么?” 闻言冷郁黎脸上又浮现出浓浓的恨意,不一会儿又转为悲伤,沉默了半晌才极轻的开口:“是中了毒。” “什么?”她一时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对方却忽然暴怒:“我说她中了毒,你听到没有,她中了醉绮罗的毒,无人可解,无药可医!我想尽了办法却仍然没有希望,为什么...为什么...”说到最后语气已然转为哽咽。 李冉冉忽然就有些同情他,想必也是情到浓时恨不能代替对方受过吧,这般的痴情,真叫人唏嘘不已...转念又觉蹊跷,那毒花不是有解药的么,那时破军给她服下的清风丸不就是么? 正纳闷间,冷不及防下颚一紧,随即便感到嘴里被塞了一粒东西,事发突然,她下意识便咽了下去,待慢了一拍的大脑反应过来时已然木已成舟,为时已晚,于是愤然道:“你喂我吃了什么!” “放心,只是普通的药丸,最多教你疼上一宿,吃点小苦罢了。” 李冉冉怒:“你有病!你何必这样算计我!下毒的人又不是我。” 冷郁黎嗤笑:“那又如何?你可是他的未婚妻。” 我不是我不是!她在心里尖叫,挣扎了半天,却只能默默低下头,这种状况容不得她否认,若是一不小心激怒对方可就大祸临头了。 像是很满意她的安静,冷郁黎轻笑:“你乖乖的呆着,忍一忍天就亮了,你的夫君过不了多久便会来救你的,到时我们再好好算算账。” 说罢拂袖离去,走到门边却又停住,扭头道:“不要妄图逃走,否则——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李冉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几乎要崩溃,段离宵会来救她母猪都能上树了,惨了,这次真的必死无疑了... . 清脆鸟鸣声陡然响起,他警觉性的翻身坐起,弹手点亮烛火,待看清眼前事物后,又静下心来,轻轻取下绑在信鸽腿上的纸条,走至灯边。 缓缓摊开来,上边是浅金粉的字迹:“身份不详,无迹可循——倾城楼”,于是陡然失笑,“竟真是没有过去的人...倒是个好人选...” 外头忽然有人来报:“主上!破门主求见。” “让他进来。” 白衣少年匆忙步入大堂,单膝跪地:“主上” 段离宵打了个哈欠,复而又走回白玉榻边躺下:“什么事?” “属下在李姑娘房里发现了这个。” 他伸手接过那片薄薄的纸,白底红字异常刺眼:“明日子时叶檀亭,过时不候。”黑眸一眯,“为什么这么久才发现人不见了?” 破军垂头,“申时有人带走了李姑娘,自称领命而来,属下以为是您的意思,所以未加阻拦,直到夜半巡查时才发现有问题。” 段离宵看了他半晌,忽然轻笑:“看来我莫离山庄倒成了来去自如的地方了,近些日子培养的护卫们可真是能干。” 破军低头不语。 他挥了挥手:“杀掉,再换一批。”说罢阖上眼,不再开口。 破军迟疑:“那李姑娘...” 躺椅上的人又缓缓坐起身,斜睨着眼看他,“你倒挺关心她的。” “属下只是...” “行了,我自有主张,你下去吧。” “是” 一切又归于寂静,他又取过那封血书看了一遍,手掌握起陡然一用力,纸屑纷纷洒洒的从指缝里落下,“十里亭,哼。” . 月光透过纸窗渗入屋内,隐约见一人影弓着身子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一般的安静。 她静静的躺在那,明知大门就在身边却没有力气起身逃掉,只能任由汗水浸透衣衫,蚀心噬骨般的疼痛源源不断的沁入四肢百骸,这一刻,她只祈求能快些过去。 窗户忽然被人推开,一黑影迅速闪入,待发现地上人而后,挪近距离,观察了半晌,又皱眉自言自语:“月夜毒发,江北客栈,唔,就是你了。” 李冉冉恍惚间只闻到一阵香味,随即便感到身子一软,陷入了无尽黑暗中。 . 夜凉如水,有颀长身影沐浴在月华之下,静静伫立,唯美如雕塑。 片刻,后方轻轻传来落地声,随即轻快的语调响起:“人带回来了!” “不是她。”淡淡扫一眼仍在昏睡中的女子,他转身便要离开。 后边的青衫男子赶忙上前,“唉唉,君公子,是您自己说的,冷夫人身中剧毒,暂时落脚于江北客栈,这女子明明就全部符合啊!” “看清楚,这分明只是穿肠散而已,若是醉绮罗,哪能让她如此好过。” 青衫男子搔搔头,“这...要不我再去跑一趟?” “不必了,拿着。”一袋银子不偏不倚落到男子手中,后者看了看手里的锦袋,一脸迟疑道:“并未完成所托之事,岂能...” “把她送回去,权当运费。”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愣住,诧异的看着君离央走远的身影,不一会儿又回过神来,掂了掂手上的银子,轻笑:“倒也不算亏本生意。” 一醒来便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孔,李冉冉“喝”一声,吓得赶忙往后撤退,边退边打量对面的男人,弯弯的眸子,尖尖的下巴,十足十的一张娃娃脸,于是稍微放下戒心,抬眼问道:“你是谁??” 对方仍旧笑眯眯的看了她一会,随即回道:“我叫吴疗。” 噗哧,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有人会取名叫无聊的么?这年头怎么名字都起的这么囧... 他纳闷的观察她脸上的表情,“我的名字很好笑么?” 李冉冉咧着嘴摆手,“不好笑,真的不好笑...只是有点滑稽罢了...” 他听懂了滑稽二字,顿时愤愤然握拳:“你果真是在嘲笑我,本还想贴些银子给你,现在算了!” 李冉冉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银子?” 对方却不肯作答,仍是一脸气鼓鼓的,配上那张娃娃脸,着实可爱,李冉冉强忍住掐他脸的冲动,耐心安抚:“抱歉,我只是觉得你的名字起的好,并没有嘲讽的意思。” 吴疗转过脸来,“真的?” “真的!”李冉冉汗,怎么跟个大孩子似的... “那就分你一些吧。”他兴冲冲解开袋子,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出来,亮闪闪的白银,瞬间就刺痛了李冉冉的眼睛,好一会儿她才从兴奋劲里缓过来,满脸问号:“你送我银子干嘛?” “为了补偿你啊。” “为什么要补偿我?” “因为我累了,不想送你回去了。” 李冉冉终于崩溃,“拜托你一次说完整好不好,我都听的云里雾里的。” 他耸肩道:“今天晚上有人让我偷偷把冷夫人带来,我搞错对象了。” 李冉冉一惊,反射性问道:“谁托你的?” 吴疗一脸严肃的摇头:“干我们这行的不能透露雇主的信息。” 李冉冉绝倒...“那你怎么会把我误当成冷夫人的?” 他托着下巴认真回忆:“当时你浑身大汗,脸色泛青,完全符合君公子所说的...糟!” 于是立马掩嘴,满脸懊恼。 李冉冉呆了半刻,突然大笑:“还是说出来了吧!挖哈哈哈!我现在知道了,你的委托人就是那什么君...” 吴疗慌忙打断她:“不可以说出去!否则我千手过客的名号就没了!” 李冉冉斜眼睨他,“就你这样还敢顶这么威风的名号,偷个人都要偷错。” 他苦笑:“我也是第一次偷人,以前都没有这样的经历。” 李冉冉忽然就爆笑:“下次小心了,要偷人的时候千万注意,别被自己娘子逮到了。” 他反应过来,涨红了脸结巴:“你...你...女孩子家说话这么轻浮!” 瞥见美男脸红,李冉冉又起调侃之心:“你那些银子我也不要了,既然你都把我偷出来了,自此天涯海角我都要跟定你了。” 还未听对方回应,忽而有一道轻柔的男声插入:“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语毕两人双双愣住。 不期而遇 两人循声望去,见一人斜倚前方古树下,红衣耀目,风采翩翩,此刻正嘴角含笑的望着他们。 李冉冉大惊,这人未免也太神通广大了,还没想好跑路便被捉了个现行,要真被逮回去指定要受到惩罚,于是急忙拽住身侧吴疗衣袖准备求救,谁知还未开口却被反握住了手腕。 吴疗僵硬的开口:“是段离宵!” 李冉冉不解,“你认识他?” 他点点头,忽然又一脸惊慌道:“怎么办,他定是要捉我回去。” 李冉冉愣住,“他捉你作甚?” 吴疗凑近她,语气懊恼:“上月我经过莫离山庄时觉得好玩就践踏了一大片的醉绮罗。” 李冉冉无语,头脑短路的人果然不能用常理来分析,看他一个劲的眨眼睛,不由疑惑:“你干嘛老给我使眼色啊,是要我先跑么?” 吴疗继续忽闪着大眼睛,“不,我一紧张就这样。” 她顿时满脸黑线的扭转头,却发现段祸水不知何时就站到了他们眼前,心下一慌,下意识便往后倒退了一大步。 段离宵向她伸出手,语态温柔:“冉冉。” 李冉冉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这声音极端诱惑,甚至还含着一丝隐晦的宠溺,这是在演哪出?她硬着头皮开口:“什么事?” 段离宵微笑不语。 吴疗陡然丢开她,闪身移到远处树桠上,一边逃命一边还不忘指控她:“你你你!原来你和他是一伙的!” 李冉冉默,看着仍旧摊在眼前的那只玉白纤手,迟疑的抬起头,待发现眼前美男笑容逐渐冰冷之际,匆忙便把手放上去,瞬间便觉寒气渗入掌心,她仓皇的低着头不敢说话。 “炎臻。” 李冉冉神奇的看着不知从哪窜出来的红发男子,不由咂舌,这些人都是会隐身术的么? 段祸水长袖一挥,轻描淡写道,“去把那人杀了。” “是。” 闻言她心里一紧,手心不由沁出汗意,段离宵扭头瞥她一眼,“难道他不该杀?” 李冉冉没好气的回道:“不过就是踩了你几株花,犯得着这么赶尽杀绝么?” 他忽然低下头,拉近彼此距离,“再敢胡言乱语,就把你毒哑了。” 李冉冉挣扎了片刻,终是闭上了嘴,望着炎臻追赶的方向默默祈祷,吴疗同志,你自求多福吧。 “走吧。”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回庄么?” “不,去昆仑。” 李冉冉好奇道:“去那干嘛?” 段离宵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去见识一下武林大会。” . 小心地除去安置在门外的暗器,推开门,却不见了人影,冷郁黎满脸阴霾,抽出压在醉绮罗下边的纸:“欲求解药,明夜子时十里亭,务必带上尊夫人一同赴约。” 瞥见一旁大开的窗户,他暗自咒骂自己,一时大意竟失去了手上最有分量的棋子,段离宵手中若真有解药,想必也是需要付出极大代价去交换的,眼下这个状况,真真是完全处于劣势。 耳畔忽然传来痛苦的低喘声,他一惊,迅速赶至隔壁房间,一进门,便瞥见雪白被单上满是触目惊心的大片血迹,床上女子缩成一团,面容因疼痛而扭曲,抱着双肩剧烈咳嗽着。 “吟惜!”冷郁黎迅速扶起她,制住她周身大穴,她软软的倒在他怀里,嘴唇微张:“郁...郁黎...咳咳...” “我在这,你睡一会好不好?” 没有得到回音,怀中的人儿早因过度虚弱昏了过去。冷郁黎低下头,看着她因毒性而分辨不出原本面貌的脸,几乎要忍不住心底强烈的刺痛感,只觉雾气弥漫了眼睛,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忆起在风华仙台初次见面时的她,面容若初春暖日,眼光潋滟,笑靥如花,美的那般朝气,那般炫目,只一眼便攫住他所有目光,而如今他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日渐凋零,却无能为力,只能日复一日的活在担心失去她的阴影里。 本以为经历了重重阻碍,从此便能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逍遥日子,孰料美梦却即将化为泡影...面容陡然转为愤怒,冷郁黎猛地捏紧拳头,这一切!全是拜段离宵所赐,这一世,若吟惜有什么闪失,上穷天下碧落,他定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 坤虚仙山,雾气飘渺,巍峨逶迤,遗世而孤立,幻美若仙境。此刻山脚,有一人手执长剑,身姿傲然,清晨的日光淡淡的笼罩了他周身,他略仰着头,静静驻足,仿若在等候什么人。 “君公子。” 他扭头,见一鹤发老者站立身后,于是礼貌颔首:“无彦前辈。” 老者捋了捋花白胡须,“公子一路上长途跋涉,辛苦了,不知莫先生近来可好?” 君离央点头:“多谢前辈关心,家师一切安好,只是恕晚辈愚昧,不知此番前辈唤我前来昆仑的用意。” “是为了心法。” “有人要盗取千决心法?” 无彦叹口气:“正是。前些日子段离宵孤身一人来我昆仑,欲取心法,大开杀戒,老朽为避生祸端,便告知他武林大会之日心法转交给少林一事,想必届时他必定会现身...唉——” 君离央淡淡道:“前辈是要我同段离宵一战?” 无彦道:“不单单是你,老朽已同各大门派掌门商量过,到时集众人之力,将那魔头一举拿下。” 君离央略微一沉思,又道:“恐怕如此一来,倒教天下人耻笑我们以多欺少。” 无彦苦笑:“如今血牙也在他手上,再加上定魂珠,恐怕凭单人之力难以与之抗衡,此人心狠手辣,若不早日除去,他日必成江湖大患。” 闻言他黑眸滑过一丝光亮,“血牙?邱前辈铸造的那把神器?所言当真?” “自然,那日老朽亲眼所见,那魔头已能轻易驾驭血牙,想必其武功修为已达登峰造极的地步,我们只有一同齐心才有胜算。” 君离央侧过头,并未回应无彦的话,只觉心底热浪阵阵,血液也开始沸腾,血牙,竟会在段离宵手中,自己八年来辛苦寻觅都不见其踪影,孰料...眼中狂热加深,他旋即躬身抱拳道:“君某必定竭尽所能,不负前辈所托。” 无彦心中一喜,急忙道:“有了君公子这番话,老朽就放心了。不如今晚公子便在昆仑歇下,也好计划一下此事。” 他微皱眉:“在下今晚还有私事,明日一早,必定前来拜访。” 无彦摆手:“无妨,那就明日再叙。” “那么在下就先告辞了。”刚往前便走了两步,他又突然停住,仰头望向坤虚山顶,“不知贵派秦掌门何时出关?” 无彦一愣:“应该便是这些天了。” 目光再度拂过山巅,他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去。 . 夜色浓重,周围极为寂静,偶尔有风吹过,呜呜作响,在这黑夜里回荡,更显阴森可怖。 他在不远处停下,但见亭子里有一人背对着他坐在石凳上,红色衣衫极为显眼,他冷冷开口:“段离宵!” 那人却恍若未闻,仍旧端坐在那一动也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轻柔嗓音传来:“没把尊夫人带来么?” 冷郁黎强忍怒意道:“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你别想活着走出这十里亭!” 对方闻言不怒反笑,口气真不小,可惜要死的那个人恐怕不是我。” 语毕忽然站起身,步步逼近。 “是你!!!”冷郁黎惊恐的往后倒退一大步。 银色面具精巧盖住上半张脸,他点点头,唇畔弯起弧度,“是我,你看你,为了个女人搞得这般辛苦,又是何必呢?不如让我送你一程。” 冷郁黎开始有些害怕,只因吟惜还一个人留在客栈里,他不想就这样抛下她,留她一人孤单单的受折磨,握紧手中的剑,他开口道:“不如我们打一场,若我赢了,你们便不要再纠缠下去,若我输了,只求你们放过吟惜。” 面具下的脸笑意陡然加深,“但我不想同你打一场,也不想答应你这些可笑的条件,我所收到的命令只有一个,那便是——杀了你!” 话音刚落,银光一闪,直逼对方咽喉。 冷郁黎避过数道暗器,闪躲间,那人却已至他身后,手腕一送,剑尖从背后刺入,穿胸而出,鲜血滴滴答答的顺着剑刃流下来,在脚下渐渐汇聚成一滩。 他满脸不甘和遗憾,终是倒在了地上,红衣人站在他身边,啧啧摇头:“好一个痴情郎,是不是现在还想着你的吟惜。你放心,我不会去杀你夫人的,因为我比较想看你们夫妻阴阳相隔。哈哈哈哈哈哈哈!” 猖獗刺耳的笑声渐渐远去。 冷郁黎十指在地上划出血痕,圆睁着双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黑夜里,风声依旧,却已不复平静。 定魂宝珠 马车缓缓行进在青石路上,哒哒马蹄声淹没在周围的喧闹中,在这晴暖的午后,谱出一曲不怎么动听的乐章。李冉冉不时撩开帘子往外看一眼,只觉外边人声沸鼎,热闹异常,让她心痒难耐,恨不能跳下车大肆逛上一番。 扭头看了眼段祸水,一脸慵懒,浑身上下就像没骨头似的歪在软榻上,右手执一把羽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她不以为然的撇嘴,太不懂得享受生活了,天天就知道躺着,也不出去运动运动,腐败的享受阶级,老娘深深的鄙视你。 察觉到她的眼光,他微微一笑,自顾自的从怀里取出一物,握在掌心细细把玩,李冉冉赶忙擦亮眼睛,好漂亮的宝石!约幼童拳头大小,通体墨绿,隐隐泛着柔和的光泽,和着透进马车的金色晨光,更显得流光熠熠,再定睛一瞧,发觉其中间有道乳白色光条,极为纤细,不仔细看很容易忽视,她大感惊艳,凑上前眼巴巴的问:“这是什么?” 他侧过头,斜睨她一眼:“送给你老爹的聘礼,怎么,不记得了?” 定魂珠!李冉冉随即想起那晚的信口开河,不由低下头大窘,不到片刻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凑上前道:“这做什么用的?” 段离宵轻笑,也不回答她,眯着狭长的眸子定定看着她,半晌才好整以暇的开口:“有些闷,给我扇扇。” 李冉冉不甘愿的挪过去,认命的接过羽扇,边扇边又讨好道:“恳请英明神武的段庄主为小女子解开疑惑吧。” 闻言他愈发笑得开心:“再说个笑话听听。” 李冉冉怒,你这还没完没了了!看着那张妖孽的脸,她简直恨不得把扇子抡上去,无奈想起此人向来视人命为蝼蚁,集变态之精华,实在不敢正面与他为敌,只得低下头,不停搜索大脑里的笑话库存。 段离宵微微撑起身:“不肯说?” 李冉冉哭,第一次正面意识到严肃的问题,为毛想了半天全是那些不健康的笑话,自己果真是太不纯洁鸟...总不至于对着古人开黄腔吧,她踟躇了半天,也没好意思开口,瞥见对方脸上渐渐露出不耐神色,不由心里一颤,孰料他忽然坐起身,将定魂珠送至她眼前:“看好了。” 但见其手掌微微聚拢,开始有红光乍现,而那珠子原本墨绿的颜色渐渐隐去,中间乳白的色泽弥漫开来,李冉冉只觉视线变得模糊,身子也逐渐僵硬,正大惊之际耳畔又传来轻笑声:“过来坐好。” 她一愣,刚要就地坐下,却猛然发觉身体已不受控制的走至榻前,更诡异的是,明明她的神智是清晰的,却开不了口,也无法挪动身躯,浑身上下惟一能活动的便是眼睛,心底不由得大骇,原来这就是定魂珠的功效,竟然如此彪悍,简直就是把人当木偶一般的操纵。 段祸水满意的点点头,复而又躺回去,单身撑着额际发号指令:“好了,说笑话吧。” 话音刚落,李冉冉马上反射性的张嘴,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听着自己的嗓音突然冒出来:“从前,有一对夫妻,由于平时纵欲过度...”第一句话刚冒出来,她就恨不得咬舌自尽,这个笑话是她上高中后从前排男生那听来的,之后每次和死党聚会,她都会不亦乐乎的拿出来讲,于是成为李冉冉必讲的成人笑话之一,此刻受到定魂珠的蛊惑,竟然不由自主就说了出来。 她双眼紧瞪着榻上的美男,希望他能够大发善心让她停下来,谁知对方只是在听到纵欲过度四个字的时候挑高了眉毛,随后便继续一脸无害的冲着她笑,李冉冉悲愤,长的人模人样的没想到思想这么龌龊! 笑话还在继续:“由于平时纵欲过度,丈夫得了一种罕见的疾病,大夫诊治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丈夫便会很快死去,于是两人决定分房睡,就这样过了半月之余,某天晚上,丈夫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他发现妻子正一脸凶神恶煞的瞪着他道:‘我是来杀你的!’丈夫苦笑了一下,缓缓脱去裤子:‘我也正准备自杀。’笑话完毕。” 话音刚落李冉冉便被自己雷到了,她惊讶的发觉原来自己也有当配音演员的天赋,一个下三滥的笑话竟然被她讲的格外生动,丈夫妻子的角色甚至还用不同的音阶来表示,语气高低急缓都控制的恰到好处,她暗自心想,人的潜力果真不可估量。 僵硬的转动着眼珠子,发觉段祸水此刻正高深莫测的盯着她,她一愣,不好笑么?笑点未免也太高了吧,孰料对方闲闲的开口:“再讲一个。” 什么!!!她瞬间就感到自己的小宇宙爆发了,听黄色笑话上瘾了是不是,老娘又不是为了给你讲黄段子才出生的!无奈管不自己的嘴:“某夜,丈夫正于桌边看书...” 段离宵看着李冉冉,发觉此女本来白皙的脸陡然涨的通红,双眼饱含怨气的瞪着他,嘴巴却还兀自说个不停,不由笑出声音:“好了,今天就说到这吧。” 抑扬顿挫的语调终于停止了,李冉冉暗自松了一口气,段离宵伸手将定魂珠从她眼前掠过,她一下子便软了下去,片刻又察觉手脚能动了,于是软趴趴的倚着马车壁,心里还在羞愧刚刚的笑话事件。 段离宵忽然凑近:“原来你脑子里装的都是这些。” 李冉冉尴尬万分,扭过头不再说话。 马车仍在前行中,只觉得耳边喧嚣声愈加清晰起来,想必是到了最热闹的市集处,这时又听车夫唤道:“两位客人,到了。” 李冉冉撩开帘子,啪的跳下车,刚站定便看到眼前十足耀眼的匾额,上面的四个金漆大字在阳光下异常闪亮:“江东客栈”她一愣,难道是江北客栈的姐妹店?想了一会又觉不太可能,人家这装修这气势可是高档多了,光牌匾就下了不少血本,论星级绝对是特五星,哪像那家破破烂烂的小旅馆。 余光看到段祸水也下了马车,红衣妖娆,面容...咦!李冉冉瞪大眼,跑到他身边:“你什么时候换的脸?”太精妙了,一点儿破绽也没有,只是稍微改变了下眼角的弧度和肤色,便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面貌了。 他抽出一张银票递给车夫,扫一眼满脸好奇的李冉冉,也不理会她,自顾自的进了客栈。李冉冉拿鼻孔瞪他,拽个屁,老娘也会化妆,改明儿化个烟熏状给你们见识见识! . 江湖是什么?在李冉冉眼里,无非就是喝喝酒,挥挥剑,一帮人穷极无聊时砍砍另一帮,凭心而论,她一听到这狗血的两个字总是会不自觉的想到那些个白衣飘飘的侠女,冷面无情的杀手,以及充当炮灰角色的路人甲们,但是一走进江东客栈,却全然不是这回事了。 大堂内座无虚席,并没有想象中江湖儿女豪迈喝酒大声吆喝的画面,反倒是异常压抑的气氛,因为是晚膳时间,人人都是不发一语的进食,偶尔有人交头接耳,也是刻意压低喉咙,仿若不想被别人探得秘密似的。 瞥见两人进来,跑堂的矮个青年立马迎上来,满面歉然:“二位客官,不好意思,今天位置全满了,不如请二位去别处看看。” 李冉冉朝着角落努嘴:“那不是还有一张空桌么?” 闻言青年又道:“这个位置已经有人订了。” 李冉冉挑高眉,有没有搞错,古代也有预约。无奈之下扯扯段祸水的袖子,询问道:“那我们换一家吧?”孰料对方全然没有移步的打算,直接就把一锭银子往柜台上一丢,面无表情的道:“够了没?” 青年为难道:“可是那位客人我们得罪不起...客官还是...”话音未落,那锭银子就生生的嵌进了桌里面,吓得他赶忙改口:“两位快请就坐,快请就坐。” 李冉冉瞅着一脸云淡风轻的段祸水,翻了个白眼,你直接往桌上这么一拍就好了,何必浪费银子...两人走至桌边坐定,便有紫衣美女款款而来,体态婀娜,眼含春水,一脸妩媚的柔声道:“二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嘴上说着两位,眼神却频频往段离宵那暗送秋波。 李冉冉瞥见此女含情脉脉的样子,当下便明白了两三分,大感惋惜,可惜段祸水不喜欢女人,否则出来一趟便能带个美女回庄,岂不是人生快事?正无限YY间,忽然瞥见段离宵正一脸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顿觉毛骨悚然,于是正襟危坐,不敢再胡思乱想。 红衣美男温柔的冲她一笑:“冉冉想吃点什么?” 李冉冉瞬间就感到有杀人眼光恶狠狠的在她身上穿梭,心里暗自咒骂段祸水不要脸,竟然出这么阴险的招,她不敢抬头,只能轻声道:“来个宫爆鸡丁好了。” “抱歉,没有。” “那来个糖醋鱼。” “也没有。” 这都没有???李冉冉狐疑的看了一眼那位点菜的美女,发现对方正一脸轻蔑的斜睨着她,不由胸闷的道:“凉拌豆腐总有了吧?” “还是没有。” 李冉冉怒,正要发作,段祸水闲闲的接过话:“那你们这有什么?” 紫衣少女迅速换上亲切的表情:“这位公子,您想吃点什么?” “宫爆鸡丁,糖醋鱼,凉拌豆腐。” “好。这就为您去准备。”说罢冲祸水甜甜一笑,这才纤腰款摆的款步而去。 李冉冉气的差点背过身去,捶胸顿足吐血不止。 等菜的过程间,闲着无聊,她便开始观察起周围的人,左边四人均是一身青衣,身背长剑,面色阴沉,此刻正凑在一起交流些什么,而前边的那桌气氛则相对轻松得多,不时有轻笑声传出,李冉冉竖起耳朵,只能隐约听到“崆峒”“盟主”之类的词语,顿而恍然大悟,这帮人肯定都是去参加武林大会的,怪不得现在生意这么好,原来都集中在这天了... “客官,您要的菜。” 李冉冉看着一脸憨厚的店小二,松了口气,还好不是那个小气的紫衣女子,否则指不定又要闹出点什么来,伸了伸脖子,却发现那个女招待又跑到一张全是年轻少侠的桌边去了,眼下正掩着嘴,笑的花枝乱颤。于是默默低下头庆幸,还好段祸水易了容,不然可就麻烦了... 拿起筷子,她夹了点鱼肉放进嘴里,忽然又好像发现了什么:“咦!怎么没有酒?” 段离宵放下碗,眯了眯眼:“你想喝酒?” “没...没...我随便说说的...”李冉冉匆忙摆手,心里一个劲犯嘀咕,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么,一口酒,一口肉,这才是武侠剧嘛... 两人默默扒饭,段离宵吃的极慢,动作优雅,神情悠闲;反观李冉冉,狼吞虎咽不说,食量也较寻常女子大了许多,正准备叫小二再添一碗饭之际,忽而一把刀天外飞来,插在了那盘糖醋鱼的正中间,李冉冉手一抖,满脸心痛,背面还没吃呢... 前边那桌的大汉晃着一身肥肉跑过来,拔起大刀:“不好意思,扔错方向了。”转身又挥着刀砍到了另一张桌子上。 那桌刚好是坐在李冉冉他们左边的青衣剑客们,见此挑衅动作立马齐刷刷站起来,抽出背上长剑指着那个猪肉男:“不要命了是不是!” 猪肉男冷笑一声:“别以为你们华山派在这里窃窃私语就没人听见,告诉你们,此番武林大会前三甲必定属我青花派,你们少在背后诋毁他人!” 青衣人中年纪较长的那个站出来:“笑话,连六大门派都没站出来说话,你们这些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倒敢口出狂言!” 这时又有人站起来了:“你说谁是小帮派!敢情除了六大门派之外就全不足挂齿了?”隔壁桌的大胡子怒目相视。 那中年男子本自觉说错了话,可若道歉又觉面子上挂不住,于是心一横道:“就是说你们这些个小帮派,一群无能鼠辈!” 此言一出,顿时激怒了许多原本安静用膳的人,众人纷纷站起来,一时间剑拔弩张,混战一触即发。 李冉冉看得热血沸腾,打呀,快打呀,这才是江湖啊!段离宵奇怪的看她一眼,缓缓站起身:“我们走了。” 她哀怨的盯着他:“过会儿走不行么?”老娘还没看戏呢!!! “行,那我先走了。”施施然转身。 “哎!等等我!”于是一溜烟跟上去。 街上,天色已暗,华灯初上,一派平和繁华之景,不时有妙龄女子经过他们身边,害羞带却的偷偷看一眼段祸水,随即红着脸迅速走开。 李冉冉转过身,义正严词的道:“下次你得把自己易容的再难看些。” 段祸水微笑:“为什么?” 李冉冉摊手:“这么多姑娘对你有意思,不觉得麻烦?” “她们看她们的,关我什么事。” 李冉冉无语,半晌又兴奋的凑过去:“不如你把我化成一个绝世美女!这样以后人家都看我,就不会注意你了!” 段祸水认真的看了她半晌,叹口气:“难度太大。” 共处一室 两人在街上走走停停,不知不觉时间又流逝了大半,李冉冉早已对那些源源不绝的注目礼见怪不怪,此刻心里唯一所想的便是段祸水今日心情着实不错,竟然肯这样随着自己漫无目的地瞎逛,难得啊难得... 于是继续悠哉悠哉的往前走,忽然身旁人脚下一停,“找到了。”李冉冉顺着他的眼光望去,但见有一间极不起眼的小店落在街角处,屋檐外挂着一面残破的灰布,待凑近了看隐隐发现上面映着繁体的“布庄”二字。 原来是要换装备了,李冉冉拿斜眼睨他,你丫总算知道自己这身红衣有多招摇了。 刚进门,便有中年妇人满脸堆笑的迎上来,“两位来购置衣裳的吧?随便瞧,随便看,款式齐全,包您满意。”一边说一边唾沫星子满天飞,李冉冉恶寒,瞥过眼打量此人,典型的小市民形象,约三十上下年纪,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滴溜溜直转,一看便是个精明的主。 于是又扭头看向段离宵,见其眉头紧蹙的盯着墙上,不由也随着他抬头望去,一看便觉惊艳,略显陈旧的壁上挂着五六套女子衣衫,都是极妩媚的款式,水袖罗裙,腰间玲珑束带,连颜色都是备受年轻女子喜爱的粉红粉绿。 李冉冉立马就兴奋,以前她便是热衷于买衣服的人,甚至明知道有些衣服不合适自己,但只要漂亮她也定要买回来权当欣赏。此刻见了这么多美轮美奂的古装,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才陡然明白到现在的处境,无奈之下只能默默低下头,她李冉冉是有智商的人,自然不会傻到叫那变态买衣服给她。 段离宵淡淡开口:“没有别的了么?” 女子一愣,继而又谄媚道:“尊夫人这么标志,肯定合适这几款,都是乐彩坊刚推出的新货,我们向阳城里的姑娘几乎人人都买了一件。” 李冉冉被她一夸,一时轻飘飘的,也顾不上纠正对方的称谓错误,一个劲的点头,买吧,买吧,就当老娘天天给你消遣的娱乐费吧... 段祸水微微一笑:“那就——” 某人赶忙竖起耳朵。 “这件吧。”手指一抬,李冉冉望去,不由大失所望,灰不啦几的颜色,款式又普通,要不是下边是裙,她都分不出这究竟是男装还是女装。 那女子同情的看看她,露出的眼光大抵是“你怎么嫁了个这么抠门的丈夫”,李冉冉咬牙,忿忿瞪着段离宵拿着同色系的衣襟进后间更衣的背影,片刻又凑近她哀声道:“我命不好。十五岁就跟着他,至今没吃过一顿饱饭。” 对方讶然,随即愈加怜悯的望着她:“大家都是女人,我明白的。其实我也是早些时候刚刚守寡,要论苦处,我比你更惨。”说罢摇头苦笑,那张原本精明的脸也蒙上了悲哀。 李冉冉叹了口气,又道:“我从未奢想过他能买件衣服送我,我只盼他能多花点时间陪我。”顿了顿,她又哽咽道:“可他却只知道在外边花天酒地,呜呜呜——” 在那个时代自然是没有人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的,于是煽情的假哭瞬间就感动了那人,她伸出手拍了拍李冉冉抽动的肩膀,义愤填膺道:“竟有这般禽兽的男人!夫人不必难过,这衣裳...我就送给夫人了!今后若有什么难处,就到我王嫂地方来!我保你下辈子吃喝不愁!” 李冉冉讶然,她原本只想偷偷背后诋毁一下段祸水就好,孰料对方竟然这么热心,又送衣服又放言说要照顾她下半生,不由也紧紧握住了王嫂的手,原来还是有很多好人的,大婶,原谅小人肤浅,刚开始竟把您想成了市侩的商人,罪过罪过。 布帘门忽然被撩开,灰衣男子随即现身,李冉冉一惊,收回手,偷偷把那件粉色的衣裳藏到身后,王嫂迅速反应过来:“公子换好啦,这可真是人模人样呀——” 李冉冉默,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变扭呢...段离宵睨她一眼,凑到她耳边:“我都听见了,花天酒地,嗯?” 她顿时就觉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还好他并未再追究下去,转过身付了银子便旋身离去。李冉冉感激的嘲王嫂笑笑:“多谢大嫂,下次若有机会,再来登门拜访。” 王嫂连忙摆手:“快点跟上去吧,不然一会儿你夫君又要虐待你了。” 李冉冉脑神经“啪”一跳,看着门外笑的格外灿烂的段祸水,顿觉大事不妙。 从布庄出来,街上已然清静了许多,小贩走商们早已各自回家,连路上的行人都少了大半,一时倒显得空荡荡的。 李冉冉因为一直介怀刚刚的事,也不敢开口,只能怯怯的跟着段祸水的脚步闷声不吭的向前走。期间路过不少客栈,一问均是没有空房,于是绕来绕去,又走回刚才的江东客栈。 探头进去,发现里面一片狼藉,桌子椅子歪七歪八的倒在地上,盘子蹀筷的碎末铺了一地,那个招蜂引蝶的紫衣美女正挨个往肇事者们收钱,最终点完银两数目后,眉开眼笑的娇声道:“欢迎各位下次再来砸!” 李冉冉绝倒,不由向门边正在处理善后工作的少年打听:“怎么回事?” 少年不以为然道:“这些武林人士每年这个时候都要过来闹个好几次,早习惯了,只要记得赔双份的钱就好。“ 她不由纳闷:“那他们怎么肯乖乖的赔钱呢?” 少年指指天花板,压低声音:“我们上头有人!” 再次绝倒... 这时原本在二楼盘账的掌柜也下来了,张口便是:“打完了没?打完了就请各位尽快就寝吧,明日也好早些起来继续切磋武艺。”扭头又看到段离宵二人,不由恍然大悟:“二位是要住店是吧?” 李冉冉点点头。 掌柜又问:“请恕在下冒昧,两位是夫妻么?” 段祸水一愣,随即淡然道:“不是。” 掌柜两手一摊,为难道:“可我们这儿只有一间空房了。” 此言一出,刹那间便将李冉冉雷了个焦里焦外,她只能怔怔的盯着前方,脑子里像装了个扬声器似的不断重播那句被无数古装剧用烂的狗血台词,越想便越头疼……为毛这种烂剧情要安排在她和段祸水身上…… 耳边忽然传来某人凉凉的声调:“无妨,这间我们定了。” 李冉冉大惊失色,舌头也开始不听使唤:“你……” “姑娘不必觉得难堪。”掌柜笑的一脸暧昧,忽然又凑近道:“像你们这样的小情人我也是见得多了。小三儿,带两位客官上楼!” 什么意思?李冉冉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后边传来的骚动声吸引了注意力,扭头便见到一黑衣女子立于门边,眉头紧蹙,脸色虽冷冽如霜,却仍无损于她的美貌,此刻正手持长剑冷冷盯着大堂内的一地狼藉,周围众人的眼光均落在她的身上,她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转身询问掌柜:“我的座位呢?” 掌柜的一时愣住,过了片刻才慢吞吞的回道:“陆姑娘,实在是抱歉……你看现在这个样子……恐怕……” 李冉冉忽然顿悟,原来是那个预约位置的人,只是没想到竟是个冷美人,话又说回来,明明那么早便定好了座为何现在才来……旋身却发觉身畔段祸水正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位陆姑娘,不由一怔,这家伙不是对女人没兴趣的么,这么这会儿又转了性子欣赏起美女来了? 陆青依目光搜寻了一圈,最终落到了那帮肇事者身上,“是他们干的?” 掌柜默不吭声,那堆人里忽然站出一个青衣男子,李冉冉一看,发觉正是傍晚那个口出狂言侮辱其他帮派的人,只见其大步迈至陆青依身边,抱拳道:“在下乃武当派第七十九代嫡传弟子王继杰,刚才与众位江湖朋友切磋了一番,若不巧妨碍到了陆姑娘用膳,王某在此赔罪,还望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 话音未落,凌厉剑啸声便响起,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回过神来却看到青衣男子脸上多出了两道血痕,李冉冉暗自惊叹,好快的速度,完全看不清出招的过程,江湖果真是深不可测,处处都有高手。 王继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原本有心想认识一下这个绝色美人,孰料竟被佳人当众给了个下马威,眼下周围一片静谧,他却觉得别人仿佛都在笑话他,愤而握紧拳头,面色阴霾的瞪着面前的黑衣女子。 陆青依冷哼一声:“废话连篇!” 众人开始低笑。 王继杰终于拔剑相向,咬牙道:“王某好心和你解释,你却这般无理,本不想与你一届女流计较……” 陆青依脸色一变,再度出手,剑气如虹,势不可挡,不过一眨眼工夫,剑已回鞘。反观对方,身上的衣襟一条条褴褛的挂在身上,只剩贴身长裤,披头散发,模样滑稽至极。 “一届女流?若再敢看不起女人,我定挑断你的筋脉,让你生不如死!”说完也不顾对方反映,径自走到角落边,脚尖一抬,将倒于地上的桌子轻轻翻起,随即落座,唤来小二点菜。 周围众人早已看傻了眼,杵在原地不敢做声。 陆青依扭过头,冷声道:“还有你们!今后要打架的,等到本姑娘吃完后再动手!” “是是是。”众人慌忙点头,立马作鸟兽散,余下武当的几个弟子看着自己的大师兄,低下头辛苦的憋着笑。 王继杰恼羞成怒:“笑什么!全部跟我出去!”说罢头也不回的窜出门,背影慌张,满身狼狈。 闹剧结束,李冉冉看着自斟自饮的黑衣女子,敬仰之心如黄河泛滥滚滚而来,帅啊!太TMD帅了!简直是女人的骄傲!什么时候老娘也能这么威风一下子就好了…… 耳畔轻柔嗓音倏然响起:“看完热闹了没?” 李冉冉抬眼,这才意识到今晚要和某些人的状况,大脑一下子短路,完了,光顾着看别人潇洒,都忘了自己的处境了!怎么办怎么办,老娘虽然不是活在封建社会的迂腐之人,可也没开放到随便就能和男人一起过夜,况且这男人还不是个正常的主…… 段离宵一把扯过她,往楼上带,走至二楼回廊处,又回头瞧了一眼陆青依,心里疑惑丛生,苍穹剑,为什么会在她手中…… . 这算不算古代版的开房间?而且这对象还不是她男朋友!李冉冉囧囧的想着,努力忽视床上那个正在凝气吐纳的身影,转头打量房间布置。 琉璃梳妆匣,八角玲珑檀香盒,彩绘屏风,红木大床,不得不说,这家客栈完全对得起它的客流量,这般精致的摆设,不仅不让人觉得奢靡,反而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让人一进门便觉身心放松,疲惫一扫而光。 门外陡然传来敲门声,“客官,您要的热水。” 接着便有人鱼贯而入,摆桶,倒水,关门,动作有条不紊,一气呵成。李冉冉僵硬的转过脖子:“这是干嘛?” 段祸水睁开眼,微微一笑:“沐浴。” “谁?” “你。” 人心叵测 袅袅热气在房间里弥漫开来,映着微黄的灯火,给周遭事物布上了迷蒙的色泽。她隔着浴桶观察对面美男的脸色,发觉其一脸正色,全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心里不由一颤,抓紧襟口惶惶道:“我今天没有沐浴的打算,这桶水还是让给段庄主吧。” 没有得到回应,他只是一味的盯着她,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桶壁上打着节拍。 李冉冉顿觉毛骨悚然,也顾不上多想,撒开腿就往门外跑,“就这样了,你慢慢洗啊——我先出去了!” 还没到门边便觉双腿一麻,紧接着全身僵硬不能动弹,她睁大眼,咬牙切齿:“卑鄙!动不动便点人大穴!” 段离宵也不恼,悠悠踱步到她跟前,眯着眼睛凑近:“怎么这么不听话,也罢,由我亲自代劳便是了。” 说罢伸手缓缓解去她的腰带。李冉冉呼吸一顿,欲哭无泪,只觉那条腰带抽离的过程简直是一场灾难,她猜不透对方的意图,脑子里一片浑噩,坚持了半晌,那只手却陡然滑上肩头欲褪去她的外衣。李冉冉终于破功,闭眼大叫:“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总可以了吧!” “唔”他点点头,顺手解了她的穴道,转身坐到花梨木椅上。李冉冉僵硬的转过身子,磨磨蹭蹭的背对着他解衣裳,外袍……中衣……最后到了亵衣时,手指开始不听使唤的颤抖。她停下动作,哭丧着脸转头望向段离宵,发觉此人正单手撑着下巴一脸无害的望着她,她深知这类表情背后的深意,心里顿时一阵恐慌,踟躇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你……到底要做什么?” 段祸水笑意加深:“冉冉以为我要做什么?” 老娘怎么知道!她暗自诅咒,没见过这么不按牌理出牌的人,明明对女人没兴趣,还要逼她褪衣,难不成自己的魅力已经大到让这个变态蠢蠢欲动了?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忿忿咽下心底的恶气,耸拉着脑袋站在原地。 段离宵指指木桶:“进去。” 某人大喜,不用脱了?!当下便迅速的跳进水里,水花哗啦啦溅了一地。衣衫迅速被水浸透,贴在她身上,李冉冉知道此刻离春光外泄也不远了,但眼下这个状况对于作为现代女性的她来说,勉强还算能接受。于是侧过身子,努力把胸口那一片贴着桶壁,至于背上……顾不了那么多了。 段离宵瞥一眼她,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轻轻拔去木塞,倏然便有奇异的香味飘散开来,隐隐的甜香,煞是好闻。 李冉冉只觉这个味道有点熟悉,一时三刻却想不起来,只能扭头问段祸水:“这是什么?” 他淡淡一笑,抬高手腕,将瓷瓶里的液体尽数倒入了浴桶,“是种毒药。” 毒药?!李冉冉大惊,正要起身问个明白,遂不及防的剧烈疼痛却又令她重重摔回了桶里。好热,火灼似的尖锐疼痛,尤其是背上,像被人用烙铁印烫一般,她连j□j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不断的流眼泪。 段离宵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全然没有要救她或者解释的意思,嘴角仍然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冉冉,忍一下。” 李冉冉眼泪流得更凶了,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笑得出来,简直是不可原谅!她挣扎了片刻,沙哑着开口:“你这个……王八蛋!” 段离宵眨眨漂亮的眼睛,微笑不语。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骇人的痛意才渐渐消逝,李冉冉此时只剩下出气的份儿,哀哀的趴在桶壁上,眼泪汪汪的好不可怜。 “如何?”他蹲下身,对上她的眼睛。 李冉冉气不打一处来,用尽力气朝他吼:“你怎么不来试试!” 他淡淡的笑:“我试过了,很小的时候便试过。” 她一愣,正想张口说点什么,身子却猛然被人提起,她奋力挣扎:“你干什么!放开我!”轻松制住她的抵抗,段离宵一手按住她后背,将她面朝下的压在床上。 片刻,传来布帛撕裂的清脆声。李冉冉尖叫:“段离宵!你疯了!住手!住手听到没有!” 他却依旧我行我素,直到她背上再无遮盖物才停下手静静凝视,玉白肌肤,泛着柔润光泽,中间大片的j□j部分却映上了暗红色的图腾,仔细一瞧,竟是一朵花的形状,肆无忌惮的绽放在光洁肌肤上,隐隐透着妖冶。 他的笑容倏然变得温柔,手指轻轻抚过那片肌肤,“这毒,叫做离人露,每月中旬便会发作一次。” 李冉冉又羞又气,身子却不受控制的轻颤,狠命把头埋进枕头里,闷闷的开口:“为什么给我下毒?” 他轻笑:“需要你去办一些事情,所以得让你听话。” 她瞬间就火大,一把抓过身边被子盖住,翻身坐起,“要我做事你可以直说!难道你这么不信任别人,非得用毒控制吗?” 段离宵歪过头看她:“我从不相信别人,对于我来说,下毒比那所谓的信任有效得多。”顿了顿,看到李冉冉愈加冷冽的脸色,他又凑上去安抚:“以后我每月月初便会教人给你去送解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她瞪他,只觉一阵阵心寒,原来竟是要利用她,怪不得之前都忍让着她,努力平复怒火,她又开口:“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事?” 他站起身,眼神忽然变得凌厉,“我要你,拜入昆仑。” . 顶着一双熊猫眼下楼,李冉冉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泪眼朦胧的寻觅段祸水的身影,此人昨晚和自己说完话便出门了,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拜某人所赐,她一夜都没睡好,倒不是为了担心他的安危,只是为了那该死的……唔……离人露。心有余悸的摸摸背上,她不无沉痛的又叹了口气。 大厅里一片静谧,三三两两的人坐在一起吃早膳,狼吞虎咽,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李冉冉眼神一飘,移到角落边孤身一人坐着的灰衣男子,面目平凡,并无特别之处,只是那身慵懒优雅的气息暴露了他的身份。 认命的走过去,刚刚坐定,灰衣人便抬头冲她一笑:“冉冉怎么知道是我?” 你化作灰老娘也认得你!李某人还在为下毒事件气愤不已,打定了主义要和他冷战,于是闭紧了嘴巴不打算开口。 段离宵看着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冷厉,握着茶杯的手一紧。桌对面的李冉冉也怒了,怎么着,你给老娘下毒老娘还得对你感激涕零好言好语不成?自尊心一旦被激发出来,她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当下便狠命拍了下桌子,正要起身离去,忽而有一白色身影在她面前停下。 “主上。”清俊少年恭谨的弯下腰。 段离宵点点头,随即又瞥一眼李冉冉。后者正睁大了眼睛满脸讶然的盯着白衣少年,他眉头一蹙:“我们走。” 李冉冉此时已经华丽丽的激动了,男配!男配你可总算来了,再不来老娘都快被人给毒死了。想到在莫离山庄时就是这个人一直照顾着她,而眼下他在这般关键时刻出现,真真是教她安心了不少。 破军偷偷扭头,冲她安抚一笑,笑容一如往常温柔,李冉冉笑眯了眼,对着他挑了挑眉。两人便跟在段离宵身后出了江东客栈。 . 晨光明媚,和风暖日,李冉冉坐在马车前端的驾车位上,微仰着头享受日光映在脸上的温暖。撇去车厢内那个大BOSS不谈,她觉得此时的心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愉悦的。 破军斜过头:“小姐很开心?” 李冉冉咧开嘴:“有你在怎么能不开心?”瞥见对方微红的脸,她又偷笑,这人真是纯情的很,不像某人,随便看女人身体都不觉得可耻!一念及此,她又侧过身狠狠瞪了一眼,恨不能视线戳穿马车壁,将段祸水身上捅出几个窟窿来。 破军纳闷的看着她:“怎么了?” 李冉冉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万般委屈的瞅着身畔的少年,用口型隐晦的道:“他、给、我、下、毒!” 破军愣了半晌,随即反应过来,同样以口型回问:“什么毒?” 李冉冉指指背上,又用双手摆出一个花的造型,他脸色瞬间就变得极为难看,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咬紧了唇,不再开口。 她心里一凉,这什么表情?难道这毒并不像段祸水所说的那般轻松?脑子里一片空白,忽而马车里传来轻柔嗓音:“冉冉,进来。” 声音带着软软的腔调,却是十足十的命令口吻,李冉冉百般不情愿,固执的坐在原地,拽着衣角不想起身,破军朝她轻轻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进去。 无奈之下撩开门帘钻了进去,段祸水仍旧笑的没心没肺:“过来。” 她故意和他唱反调,挑了个最远的角落盘腿坐下,他也不说话,只是从怀中探出一物。李冉冉一见那墨绿的定魂珠便头皮发麻,原本的骨气也消失殆尽,一边痛骂自己一遍挪挪身子坐到了软榻下。 “昨晚和你说的话可曾记得?” 李冉冉瞪着他:“拜入昆仑?他们会要我这个毫无武功基础的人么?” 他淡淡的笑:“这个你无需担心,只要乖乖的听话便是。” 她气闷,踟躇了片刻又鼓足勇气道:“这离人露的毒到底有多烈?我要是月初没拿到解药,会怎么样?” 段离宵闲闲的扭头看着车窗外,“肠穿肚烂,浑身肌肤腐蚀而亡。” 她瞬间脸上便没了血色,愣愣的看着地上,只觉心理恐慌一阵一阵的扩大。竟有如此恐怖的毒药,段离宵拿它来控制别人果真是个好选择,可惜她李冉冉终究也只是个俗人,再不甘又能如何?成为他人傀儡残喘苟活与慷慨激昂壮烈赴死,她还是会选择前者……苦笑了下,她无力的倚着马车壁,拼命忍住不断涌上来的泪水。 他俯下头缓缓凑近:“想明白了?” 李冉冉吸了吸鼻子,用力的点点头。 他满意的笑笑:“很好。” 外头忽而传来极为嘈杂的人声,随着马车的前行,噪音越发大起来,甚至盖过了车轮的滚动声。 破军撩开帘子,低垂着头:“主上,到了。” 武林大会 人山人海,万分喧闹。放眼望去,全是身着各色衣袍的武林中人,一批接一批,摩肩接踵,应接不暇。 不时有黑袍小童穿梭在人群中,满面笑容,神态恭谨。李冉冉纳闷,旋身向身畔的破军问道:“这些人在做什么?” 破军笑笑:“是昆仑的弟子们,在为前来参加的人引路。” 李冉冉伸长脖子,眼前是两座大山,高耸入云端,中间蜿蜒的小路一直通向远方,此刻小径上全是人,从她这个角度望去,这支队伍正以极端诡异的缓慢速度前行。见此情形,她不由得皱了皱眉,与其这样人挤人,倒不如分批进去还来得快一些。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太阳开始有些毒辣起来,三人便站到了离人群稍远的树荫下。李冉冉拿手扇着风,嫉妒的望着正拿羽扇一派潇洒的段祸水,为毛自己出门的时候就忘了带扇子呢,就算没带扇子,带把油伞什么的来遮遮太阳也是很好的啊,眼下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段离宵眯着眼,瞅着那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冷嗤一声:“倒不知这次来了这么多人。” 破军应道:“据属下所知,此番大会要选举新一任的盟主,再加上千决心法的转接大典,自然吸引了不少野心勃勃之辈。” 李冉冉在一旁竖起耳朵听的极为认真,受古装连续剧荼毒已久,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本什么心法肯定是人人觊觎的宝贝,说不定练了以后能够刀枪不入或者天下无敌。想到这儿,她又偷偷瞄了眼段祸水,难不成这厮也是为了这本高级的心法而来? 接触到她探索的眼光,段离宵微微一笑:“冉冉想说什么?” 一听这软腻的语调,她心里便毛毛的,此人也不知哪跟神经错乱了,自从出了庄之后便一直极为亲昵的喊她冉冉……要是之前,她兴许会以为这是一种友好亲近的表现,但他竟然在她身上下毒!还是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剧毒!这叫她如何心平气和的面对他!心情一下子又变得极度恶劣,于是愤愤然握拳回道:“没什么想说的。” 段祸水忽而移步拉近两人距离,“又撒谎了,嗯?” 某人顿时被最后那个极富威胁的“嗯”字给震住了,哀怨的道:“没什么,其实我只是有些热。” 他顺手递过羽扇,“喏。” 这么好?!李冉冉受宠若惊的接过,正要道谢,又闻某人凉凉的道:“替我扇扇。” 老娘抽死你!她顿时气的牙痒痒,一怒之下把气全撒在那把可怜的扇子上,挥着手臂拼命晃动。而那羽扇的质量貌似也不怎么好,才挥了几下便散了架,于是便有了鹅毛满天飞的壮观景象。 破军在一旁好心提醒:“小姐,你太用力了。” 李冉冉看一眼手里七零八落的扇子,什么假冒伪劣产品,她把扇子塞回段离宵手里,扭头又认真的看着破军道:“姐姐告诉你,以后买东西千万不要贪便宜,太小气的下场就是这样。这做人啊,也是一样的,要是太不给人留余地恐怕会适得其反,要知道,狗急了也是会跳墙的!” 破军愣住,段离宵闲闲的接过话:“冉冉这是承认自己是狗了?” 放X!李冉冉涨红了脸,偏偏又不敢反驳,只能闷闷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头泄愤。 这时忽而听到脚步声,继而又有轻快的声音响起:“三位是要前去会场的吧?请随我来。” 李冉冉抬眼,便看到一个头扎双髻的少女,一身黑袍,大眼睛圆滚滚的,长的甚为讨喜。见三人均未做应答,她搔搔头,自言自语道:“难道我弄错了?” 破军略略上前一步:“这位姑娘,我们三人确实正要前去,还请姑娘带路。” 她一拍手:“我就说嘛!师兄们老嫌我笨,还不让我招待客人!”说完又歪头打量了三人半晌,“你们是哪个门派的呀?” 破军又道:“我们三人无门无派,只是想去看看热闹罢了。” 少女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确实很热闹哦!今年在我们这儿举办,所以人也特别的多。而且,我们昆仑这次还要招收一批新的弟子,你们不是暂时没有帮派么?要不要考虑一下?” 本来一直沉默的段祸水此时却忽而开口:“其实在下的妹妹一直很景仰贵派,若真有机会的话……” “妹妹?是你吗?”她好奇的凑到李冉冉跟前发问,后者在接受到某人的眼神威胁后无奈的妥协:“没错,我就是他妹妹,我一直想加入昆仑派,做梦都想,想的我都快发狂了。” “哎呀!你真是和我很像呢!我曾经也是想的快发疯了呢!”少女兴奋的拍拍李冉冉的肩,一脸遇到知音的表情,“你放心啦!一会儿比武结束后的选拔试场我会帮你向师叔他们美言几句的!” 李冉冉默默的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囧…… 四人边聊边走,不知不觉已汇入了大部队的行列,因为此时大部分人已进入了会场,路上的人也不若刚才那么多了,前行速度加快了不少,不一会儿,便走到了羊肠小道的尽头。 视线陡然开朗,极为宽阔的露天会场,中间是搭建而成的擂台,铺着红色地毯,面积颇大,李冉冉琢磨着在上边冲刺个50米应该不是问题。四周则全是临时搭建的看台,基本由木头和藤条制成,造型古朴,倒也不显得简陋。最靠近擂台的那一圈摆上了红木椅,看来是类似贵宾席之类的了。 “我们往那走。”少女脚步轻盈的在前边带路,走至看台左前方的位置停下,转身冲李冉冉眨眨眼:“看在你这么想成为我师妹的份上,我帮你们留个好位置哟!”说罢便衣袂飘飘的旋身离去。 李冉冉再度绝倒,这是什么逻辑…… 三人坐定不久,便有白髯老者走至擂台中间,清清嗓子正色道:“由于敝派掌门仍在闭关,所以这次的就由老朽代为主持,还请各位见谅。” 语调平缓,声音却异常洪亮,李冉冉惊叹,传说中的内力传音!老娘总算见识到了!台上的讲演还在继续:“由于上任慕容盟主任期已满,故而此次大会便要推选出一个新的盟主来,所有江湖上的朋友都可上来比试。以擂台为界,只要出了这个界,就算输。点到为止,不可恶意伤人。现在比试开始!” 话音刚落,便有一青衣人跃上了擂台。 李冉冉满脸兴奋,这么快便有人上去,想必过不了多久便能看到一番精彩的打斗场面,环顾四周,在座众人也都群情激昂,呐喊声一阵高过一阵。孰料那人上到擂台后便直接往中间的老者走去,继而在他耳边嘀咕两句后又回到了台下。 众人纳闷不已,黑袍老者摸摸胡须,状似尴尬的道:“为保本次比武的公平性,我们请了六大门派的掌门来监督评判,下面先请他们为大家说几句。” 闻言现场嘘声一片,李冉冉顿时满头黑线,年少时每逢升旗仪式校长废话连篇的苦痛记忆还映在脑海里,这次竟然有六个人要发表演讲,怎一个苦字了得? 还好华山崆峒的掌门个性直爽,说了两句又匆匆回座了,少林的万宗大师干脆就示意谢绝上台演讲,最烦的就是那个峨眉派的老女人,喋喋不休的说了半天还没说完,李冉冉在台下听的哈欠连连,此人从武林的发展史说到江湖的动乱不安需要众人努力云云,最后还不忘大肆吹嘘峨嵋派有多么多么伟大神圣,直接就让在座的武林人士陷入半昏迷状态。 只听不知谁带头说了一句:“老子听不下去了,峨嵋派的老秃驴还不快点滚下来!” 说真的,李冉冉心里是很为这位仁兄的勇气鼓掌叫好的,但是峨嵋派浩浩荡荡的几十个人很快就找到了发声源,还齐刷刷的拿剑抵着他的喉咙,这就有点那个啥了……于是本来不畏强权替群众道出心声的美事倒像是要变成了丧事。 昆仑的弟子们见状赶忙过来做和事佬,“大家能够在今天齐聚一堂,便都是朋友,何必动怒呢?” 那被架住脖子的彪型大汉仍是嘴硬:“老子就是看不惯那峨眉那老婆娘,唧唧歪歪的,呸!” 李冉冉瀑布汗,都到这节骨眼上了,老大你还敢逞口舌之快,果真是强人。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火上浇油:“峨眉全是女流之辈,能成什么大气候?” 于是在场的女侠们便不乐意了,战争再次升级,到处是兵器交接的声音,一片混乱。 李冉冉只觉腰上一紧,人已被带离了混战区,她抬头看着身边的人,发现此人正笑得一脸讥诮,不由一愣:“你笑什么?” 他笑意加深,轻轻道:“好一帮高尚光辉的正道人士。” 她顺着他的眼光望去,那边仍然打得不可开交,忽而顿悟了段祸水此话背后的含义,沉默了半晌,突然发现破军不见了身影,正四下找寻之际,人群中又爆出了一个声音:“快住手!师太遭人暗算了!” 气氛一下子便沉静下来,众人望向擂台,但见峨眉掌门瘫在地上,胸口开了个大洞,汩汩的往外冒着血,面容扭曲,双目圆睁,显然已经断气。众人不由大骇,身为六大门派掌门之一,其武功修为自然是不可估量的,究竟是什么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掉这样一个高手? 几乎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峨眉的弟子们悲痛欲绝,跪在地上泪流不止,场面一时变得哀戚不已。最后仍是由先前的那位老者打破僵局:“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李冉冉狐疑的望着空旷的擂台,并没有人啊,他到底在叫谁?不到片刻,便传来轻笑声:“无彦前辈真是料事如神,果然猜到我要来了。” 红衣男子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缓缓落到擂台中央,银色面具覆住上半边脸,只露出了弧度优美的下颔。 众人大惊:“段离宵!” 李冉冉立马傻眼,这……怎么可能?明明段祸水就站在她身边,她慌忙转头询问身边的人:“怎么回事?” 段离宵眯着眼睛,闲闲的道:“我也不知道。” 李冉冉急了:“你怎么会不知道!这人根本就是在冒充你!” 他歪过头,微微一笑:“那又如何?” 她顿时一愣,半晌才气急败坏的道:“有病啊你!峨嵋派的掌门死了要赖到你头上,难道这样也无所谓吗?” 段祸水眨眨眼睛,凑近她:“冉冉是在为我担心吗?” 李冉冉怒:“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他耸耸肩,依旧笑得没心没肺:“这些年顶着我名号的怕是数不过来了。” 李冉冉怔住,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闭上了嘴不再开口。 台上的对峙仍在继续。红衣男子状似不经意的道:“刚才一时失手杀了白掌门,真是抱歉,无彦前辈还是快些将千决心法交出来,这样的话就不会有更多的人为此丢了性命。” “办不到!”无彦抽出长剑,目光灼灼的看着对方,“想得到心法,先过我这一关再说!” “那就得罪了。”语毕身形一闪,绕至他身后,随即手腕一翻,挥出一掌,直逼对方心脉,这一招又快又狠厉,无彦避得极为惊险,转身的时候脚步踉跄了一下,一时不防,掌风已至跟前。危急关头,有人及时出手,碎石击中红衣男子的手腕,使他偏了方向,一掌击在了台面上,瞬间便凹下去了一大块。 红衣男子环顾四周,却发现已被人包围,见此场景他不无嘲讽的道:“没想到你们这些个名门正派也爱玩以多欺少的把戏。” 人群之中的君离央微微蹙眉,为何不见血牙,这个掌法阴毒狠厉,倒不像是那魔头的武功套路,更何况,那人也从未在脸上戴过面具……不对,这个人,不是段离宵!正要开口警告众人之际,忽而又有一股浓烈的香味袭来,不由大惊:“快闭气!” 可惜为时已晚,大部分人都吸入了毒气,软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少部分内力雄厚的人勉勉强强的靠兵器撑住身体,也是一副极为辛苦的模样。 无彦挣扎道:“卑鄙!” 红衣人冷哼出声:“要论小人还是你们更胜一筹,废话少说,快些交出心法,我便留你们一个全尸!” 无彦勉强抬起头:“你……做梦!” 闻言他不怒反笑,悠闲地开始绕着众人散步,远处古树上的李冉冉看的心惊肉跳,“你说他会不会把他们全杀了?” 段祸水靠着树干假寐:“只怕是杀光了人也拿不到那心法。” 李冉冉皱眉:“为什么?难道真要为了这本心法牺牲不成?” “不,因为心法根本还在昆仑殿上。” 她张大嘴:“你怎么知道?” 段离宵微微一笑,并未回答她,眼光重新看向前方。 红衣人绕着擂台边缘摇头晃脑,随手抽了无彦手上的剑,嘴里啧啧有声:“一个个都这么倔,那好,我就成全了你们。既然今天是你们昆仑做东,就先从昆仑的人杀起!” 伴随着最后一个音节,利刃毫不犹豫的刺入某个昆仑弟子的胸口,惨叫声陡然响起,他笑的愈加开心,抽出长剑,复而又在原来位置刺入第二剑,三剑过后那人便完全没有了声音,他耸耸肩:“真不好玩,这么快就死了。” 众人看的惊惧不已,不少昆仑弟子已在地上哭喊:“师叔,师叔,救救我们!” 无彦咬牙:“魔头!有种便冲我来!” 红衣人慢慢的转身,踱步到他跟前:“噢?既然无彦前辈这么说了,晚辈自然要成全你,待你去了黄泉后,再送你的徒子徒孙过来和你团聚!” 银光一闪,剑刃眼看就要没入无彦的咽喉。倏然强劲气浪袭来,红衣人闷哼一声,身形不稳,往后倒退了几步才止住,待看清来人后,他又直起身,擦去嘴角鲜血,轻笑道:“秦掌门,别来无恙。” 昆仑无伤 四周一片寂寥,只听得到微风拂过树梢的飒飒声。 他静静的站在那,不发一语。月白长袍不染纤尘,腰间掌门玉玦上的紫金流苏沿着衣褶垂顺而下,浓墨黑发宛若渲染了夜的颜色,奢华的倾泻至膝。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眉目间满是掩不住的清高淡漠,让人有心向往却不敢接近半分。 谁都没有开口,众人几乎是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一刻;只有那红衣人仍在散漫的笑,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惟独闪烁的眼神却不自觉的泄漏出几分慌乱来,千算万算没料到秦无伤今天出关,谷主这步棋可真是下的悬了…… “萧墨。”淡淡开口,玉碎一般的声音。 闻言红衣人一惊,神色变得极为难看,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剑,心里忐忑不安,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难不成前些天……定了定神,他又回复吊儿郎当的态度:“秦掌门,我今日来的目的想必大家都很清楚了,若是由你亲自奉上千决心法,我想我们谷主定会感到万分荣幸。” 风灌进白衣男子的长袍,猎猎作响,他垂眸扫过地上那两具尸首,目光愈加冷然,“今日你的命,留下。” 萧墨微微退了一步,随即大笑:“秦无伤,你真当自己是神了么?要我萧墨的命,没那么容易!”五指忽而曲起成爪,他纵身一跃,直探对方心窝。 众人见他手背颜色陡然转成黑色,皆是一惊。君离央紧蹙眉头,这么邪门的功夫,绝非正统武流,招招皆是取人性命的狠辣招式,只是这毒辣的作风倒是似曾相识,竟有些像……那个人。一阵恍惚,直到耳畔传来悠长的剑鸣声才反应过来,定睛一看却不由诧然,“流渊!” 这把昆仑祖师爷的佩剑,薄如蝉翼,极有灵性,百年来虽供奉在坤虚九界上,却再未有人驾驭的了它,孰料此刻在秦无伤手里却极为听话,但见其指尖轻轻一挥,便如银色闪电一般直掠对方面门而去。 萧墨本已攻至秦无伤跟前,见其不闪不躲,疑惑之下不由多生了几分警戒心。此刻眼前一花便直觉有异,反射性的旋身一避,却不防那剑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回旋过长空后又向他冲来。他躲得极为狼狈,心底阵阵苦笑,,果真是不同凡响,探了数月的消息,竟不知其能隔空驭剑,难道自己真要命丧与此? 电光石火间,又有暗器破啸而来,与半空中的长剑交击在一起,发出尖锐的啸声,同一时刻,有黑色身影顿现,长绸卷过红衣人的腰身,足尖一点,踏空而去。 秦无伤衣袍一挥,召回流渊,也不追赶,只是迅速走至白髯老者身旁,点了其身上大穴后又缓缓注入体内真气。 无彦睁开眼:“掌门师弟,是谁救走了……” 他淡然道:“刚才那黑衣人是祭夜谷主。” 无彦愣住,“祭夜谷主?可他不是早就……” 秦无伤略一点头,“其中原因我并不清楚。眼下软筋散的效用已褪去了大半,师兄若感觉好些了,便助我一起将其余人的毒性解了吧。” “好。” . 远处,李冉冉狐疑的望着擂台,刚刚打了一会儿怎么现在又没动静了?太不过瘾了,隔得又远又没望远镜,退票!老娘要退票! 段祸水在她耳边轻唤:“冉冉。” 李冉冉侧过头,被面前的忽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差点掉下树去,情急之下只能拼命扒住段祸水的腰,呃……话说这腰际线条……真的很……那个……诱人…… 他眯着眼睛把她拎上来,眼神略略瞥过那只咸猪手,某人立刻心领神会的缩爪坐好,他漾开红唇浅笑:“看到那个穿白衣服的人了么?” 她点点头。 段离宵附耳过去:“那便是昆仑掌门秦无伤。” 李冉冉愣了一下,立刻回想到那晚在倾城楼上的惊艳之图,那画中谪仙竟然就在她眼前?然后她因为没有高科技观察器具就这样错过了美男的英姿?老天爷,你要不要这么残忍啊……很想仰天长啸,碍于场景限制,她也只好低下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段离宵闲闲的看她一眼:“你想法子接近他。” “什么?”李冉冉诧异的盯着段祸水,困难的咽了口唾沫,她又小心翼翼的道:“你不是要我去……勾引他吧?”话说她的定力真的很不好,那人如此美好,只怕一不小心就要被反勾引了…… 他忽然就笑出声来:“勾引?你脑子里果然装的全是这些。” 李冉冉大窘。 他又看了她一会,一字一句的道:“我要你去盗取千决心法。” 闻言她大惊,下意识又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段祸水将身子倚上身后的树干,凉凉的道:“我会助你入昆仑,但进去之后就看你自己了,每月初我自会派人来探听情况,顺便把解药给你。” 她倏然意识到自己身中剧毒的情况,顿觉心里百般苦涩,终究还是要遭人利用,还是这般明晃晃的威胁利用,苦笑了下,她闷闷的开口:“为什么是我?” 他缓缓合上眼睛:“若心法失窃,也没人查得到你。” 她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他说的确实无可厚非,自己本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自然没有背景没有身份,所以即便东窗事发,也没人怀疑到自己头上,或者说,是他的头上。僵硬的扯了下嘴角:“段庄主真叫小女子佩服,想必做大事的人都是像您这般高深远见的。” 段离宵忽而睁开眼,也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柔声道:“冉冉,你要听话。” 李冉冉转过脸不看他。 他一把将她拉过来,眼神变得狠厉,口气却愈发绵软:“记住,可千万不许背叛我。” . 拜软筋散事件所赐,武林大会的时间因此拖延至三日之后,各门各派纷纷回到原先投宿的客栈养精蓄锐。而原本搁置在后头的昆仑选拔入门弟子的计划反倒提前到了第二天,场地仍旧设在原本的擂台上。 昆仑本就是六大门派之首,平时甚少公开收徒,眼下这个状况无疑是为一心想修习上乘武艺的有志之士提供了极好的机会,当然,这里提到的“有志之士”并不包括李冉冉,此刻她正一脸茫然的蹲在地上画圈圈,完全无视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忽然一只手伸过来,用力的在她的肩头上拍了一下。 她抬起来,看到一张极为灿烂的笑脸,顿时一愣。 黑袍小姑娘伸出五个指头在她眼前晃了一晃,随即又笑眯眯的道:“干嘛一直发呆呀?” 李冉冉看着擂台下方黑压压的人,叹了口气:“来的人可真多啊。” 少女听出她话里的言外之意,微微撩起外袍蹲在她身边,眨巴着眼睛道:“放心啦,你天生神力,这些人应该都不是你的对手。” 她狐疑的指指自己的鼻子,“天生神力?我?” 对方点点头:“是啊,你哥哥和我说的,他临走前还特地拜托我以后多照顾照顾你,你哥哥对你很好噢!” 李冉冉翻个白眼,段祸水到底在搞什么鬼,原以为他会呆到自己进入昆仑后再走的,谁知今天一大早就离开了,走之前还在不忘在人家小姑娘面前鬼扯,去他的天生神力,老娘要真有这特异功能,也不会一直任人宰割了!于是再度愤愤然开口:“他对我才不好!” 孰料对方一脸认真的看着她:“我知道你爹娘反对你拜入昆仑,但是你哥并没有阻止你啊,你看,他找到了离家出走的你,还陪你一起来这边拜师,所以你真的不应该怨恨他噢!” 李冉冉目瞪口呆,此人完全被段祸水洗了脑,已经无法沟通了,无奈之下只能转移话题:“什么时候开始选拔?” 她瞅瞅台下的那排红木椅子,回道:“应该还要过段时间吧,师叔他们还没有来。” 李冉冉忽然凑近她:“负责评判的就是你师叔?那你们掌门会来么?” 少女摆摆手:“师尊怎么会来,又不是什么大事,交给师叔他们就够啦。” 闻言她心里一阵遗憾,不可否认,再度失去近距离观察美男的机会实在是挺可惜的。 看到李冉冉难掩失望的表情,少女嘿嘿一笑:“其实我们也很期盼能够看到师尊,他平时住在昆仑殿上所以不太容易见到。不过你放心啦,等你入了昆仑,至少每个月的试炼日都有机会见他一面。” 李冉冉默默抹一把辛酸泪,一个月一次,那老娘的心经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偷到?正郁闷间,忽而听到台下传来骚动,扭头望去,见黑衣老者已然入座,身旁还坐着两个稍微年轻一些的中年男子。 少女迅速的站起来,“无彦师叔到了,我要过去那边啦,你一会可得好好表现!”说罢旋身飞奔而去。 李冉冉慢吞吞的走至台下,周围全是人,个个摩拳擦掌,一脸坚定的表情,看此情景她心里更加惶恐不安,自己完全是个不懂武的人,大学时代曾经加入过跆拳道社团,结果去了两天便因腿脚酸软放弃了,从小到大运动神经也是比别人少一根……越想越害怕,完蛋了,她一会儿上台肯定要被人打趴下。 老者站直身子,清清喉咙道:“想必大家都清楚今天是我昆仑选拔入门弟子的日子,规则很简单,不分男女,不分兵器,认输为止,但有一点请务必记住,不可使用暗器,若各位没有异议的话,比试现在便开始。” “我先来!”一彪型大汉手执钢刀跃上擂台。 随后又有一黑衣女子轻盈的落到台上另一边,双手一抱:“在下陆青依,请指教!” 李冉冉定睛一看,发觉正是那天在客栈打跑了武当派大师兄的冰山美人。女子仍然是一脸冷凝之色,背着长剑,明明是江湖中人,却流露出高贵又不可亵渎的气质。 发觉是一纤细女子前来挑战,大汉不由哈哈大笑:“小妞,别怪本大爷没提醒过你,刀剑无眼那,要是不小心伤了你,大爷我可是会心疼的。” 陆青依厌恶的皱了下眉,“废话少说!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语毕对方笑的更加猖狂:“好,那就别怪本大爷不够怜香惜玉了!”大刀一挥,向她身侧攻去。 李冉冉早在客栈便见识过此女神乎其技的剑法,于是心里默默的为那不知情的大汉悼念。只见陆青依微微向后退了一步,随即侧身避过刀风,趁着对方扭身的空暇,迅速的向他背后击出一掌。 台下人早已惊呆,如此轻盈的步法可真是前所未见,而那大汉受到那一掌后便一动不动的站在台上,过了很久才支持不住的倒下。 无彦微笑着鼓掌:“好身手,我昆仑自是需要你这般的人才。”说罢扭头吩咐一旁的双髻少女:“瑶光,带陆姑娘去后边大殿。” 李冉冉暗自惊叹,这陆青依果真是女中豪杰,连剑都没拔就把人家打趴下了,实在是太彪悍了。她琢磨着自己想要进入昆仑,就得找一个弱一点的对手,扫视了一圈,却发觉完全没有合适的人选。 人数逐渐减少,优胜者在后殿等候,淘汰者垂头丧气的离去。天色也开始变暗了,李冉冉已经接近崩溃边缘,怎么办怎么办?要是冒冒失失上去打架,说不定会导致终生残疾,但若没有完成段祸水的要求,恐怕也难逃一死,话说回来,他明明说过要帮助自己进入昆仑,可一大早就跑的没影了,可恶! 忽而有人走至她身边,“不知在下可否同姑娘比试一番?” 李冉冉抬眼,见一男子身形颀长,脸上的胡子遮去了大半脸孔,而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却是异常清澈,还隐隐有些熟悉,她不由一愣:“你……” 男子眨眨眼:“在下君魄。” 拜入师门 “接下来还有哪位要上去?”无彦扫了一圈会场,目光最后落在那满脸胡子的青年上。 那青年微微一笑:“我!”继而信步向擂台走去。 “那么还有谁愿意向这位小兄弟挑战?” 半晌,角落里有一只手颤巍巍的举起,“呃……小女子愿意一试……” 无彦略感诧异的看着那只手的主人,一身灰衣,身材纤细,连声音都是温吞吞的,全然不像个练武中人……不过,人不可貌相,先看看再说。 “师叔——师叔——”有人在他耳边小声叫唤。 无彦瞥一眼后方的小脑袋,无奈道:“瑶光,你又怎么了?” 少女嘿嘿一笑:“师叔,现在上台的这位姐姐我认得。” “噢?你如何认得?” 她不无得意的道:“昨天便是我领这位姐姐来到会场的,她哥哥还托我照顾她呢。” 无彦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胡说!人家分明比你年长,还用你照顾?” “那可不一定!她要是进了我们昆仑,就是我师妹了!我这个做师姐的自然有义务多帮助新人。”她睁大了眼睛振振有词,顿了顿,又凑上去道:“师叔,这个姐姐为了来我昆仑拜师学艺可是吃尽苦头了,她甚至不惜反抗爹娘离家出走呢!难得有心人啊,真是……” 无彦顿感好笑的打断她:“你这是在怂恿师叔收她入门吗?瑶光,平时师叔是怎么教你的,不可徇私不可护短,你这样做岂不是对其他人很不公平?” 瑶光晃晃脑袋,“天大的冤枉啊!其实我和她只是萍水相逢,哪能算得上徇私护短呢?我只是可怜她的一番苦心。” “好了,若这位姑娘真有些过人之处,我自会收她入门,你就不必多言了。” 她扁扁嘴,无奈的拉长音:“是,徒儿知道了——” 冷风吹过,带来些许寒意。 李冉冉战战兢兢的站在台上,手心里全是汗,怎么办,虽然知道对面的就是破军,也明白接下来他必然会故意输给自己,可这般光明正大的作弊,实在是叫人心虚不已。扭头又看了眼坐在评委席上的无彦,她抖的更厉害了,这老头一看就是厉害角色,万一让他识破就糟了,肯定会被三振出局,呜…… “姑娘请指教!”对面的男子拉开架势,满脸凛然。 李冉冉立马笑出声来,这种故作强悍的表情真的很不适合某人,即便他现在装上了大胡子,配上那双清澈的眼睛,仍然是怎么看怎么不搭。心头奇异的紧张感消失了,她兀自前俯后仰,笑的好不开心。 破军佯装大怒:“姑娘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在下么?好!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铁掌君魄的厉害!”语毕,双脚一蹬,一个后空翻,双手往地上一拍,又借力稳稳落在了地上。 众人在看他原先落掌的地方,只见那木板已被穿透,原本平坦的擂台生生多出了两个空洞来,不由暗自惊叹,交头接耳之声不绝于耳,“好掌法。”“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李冉冉默默的盯着破军,你小子忽然显摆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想同老娘一起合谋骗人了?她心里百般疑惑,最终还是决定相信他,毕竟她也没别的选择了不是么? 于是干脆豁出去了,冷笑一声:“我就是看不起你那又如何,雕虫小技也敢在我天下无双小李飞刀李冉冉的头上撒野?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原本想拿“赤练仙子李莫愁”的头衔过来一用的,转念又忆起那女人最后貌似没什么好结果,于是姑且借“李寻欢”的名号顶上,反正大家都姓李嘛。 擂台下边的人均是一愣,这么响亮的名号为什么自己没听过?眼见此女气势汹汹,满眼杀气,当下也信服了几分,于是各个凑上前去,心想可千万不能错过一场精彩的高手对决。 破军脚步一移,瞬间逼近,李冉冉下意识往前一挡,正好隔开了他的进攻,两人手掌对手掌,开始对峙。 她只觉有股暖流从手心里缓缓进入心脉,不一会儿便感到热气上涌,额头开始冒汗,眼神飘到对面的破军,见其脑门上竟然有清烟袅袅升起,她不自觉张大了嘴,这……不就是古装剧里常见的高手过招场面么?一想到自己的头上也在冒烟,几乎就要憋不住笑,破军一个劲的使眼色,她心里苦不堪言,拜托……再演下去老娘都要得内伤了…… 下边的人似乎都激动了,只当他们互拼内力,于是纷纷喝彩,叫好之声不断传来。瑶光偷偷的观察身旁老人的神色,见其仍是一脸波澜不惊的神色,忍不住出声:“师叔,你看到了,那位姐姐可是个高手呢!” 无彦侧过头淡淡的笑:“那倒未必。”目光再度回到台上。 两人仍然一动不动的对峙,李冉冉每次眼光瞥过破军,总会被那一脸便秘的表情给雷到,无奈之下她只好抬头望天,孰料对方却忽然一用力推开她,她一时间控制不住身体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反观破军,身子犹如抛物线一般直接飞到了擂台的另一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爬起来,刚直起身子又状似无力的摔了下去,反复了好几次。李冉冉默默将身子背向观众,双肩一抽一抽的拼命笑,这小子太能演了,不去奥斯卡真是可惜了…… 众人一阵惊呼,谁都没料到这个貌不惊人的女子有如此浑厚的内力,竟然能把一个高手给震飞。李冉冉面对台下的抽气声,不免也有些得意,虽说是做戏,但这种做盖世大侠的感觉确实很令人回味啊。 双手叉腰,洋洋自得,“认输了没?” 他勉强站直身子:“我呸!下辈子吧!” 李冉冉挑眉:“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 扑上前,又是一掌,可怜的破军只好非常配合的从这边飞回到那边,她玩得不亦乐乎,咚咚咚的跑过来跑过去,一拳接一拳,台下人的眼神也随着空中那道妙曼的弧线飘来飘去,不时伴随着“哇,好高啊!”“哇,好远啊!”诸如此类的惊叹声。 下边忽然有人发话了:“师兄,这样下去恐怕要出人命了。” 李冉冉停下来,发现说话的人是那老头身边坐着的那个中年大叔,既然别人都发话了,自己也没必要再演下去了,于是便站在原地等待胜利的结果。 无彦轻轻道:“那位小兄弟不是还没认输么?” 李冉冉恍然大悟,一把冲过去揪起破军的领子,“怎么样,姑奶奶的拳头你吃够了没有!” 他虚弱的回应:“我不……” 李冉冉瞪他,你还演出惯性了不成! 他眨眨眼,示意最后再来一下。她立刻心领神会,伸出双手往他肩头一拍。“轰隆”一声,某些人穿透了木板直接掉在了擂台下端。 中年大叔再度发话:“师兄,我看胜负已分,不如……” 无彦捋了捋白须,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李冉冉,最后点了点头:“李姑娘,请移步后殿。” 出了会场,便又回到刚才的羊肠小道,她拖拖拉拉的跟着前方的少女前行,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破军,见其正一脸灰头土脸的从擂台下方爬出来,一身白衣沾上不少脏污,模样极为狼狈,想起刚刚的那幕又觉好笑,于是捂着脸偷偷乐了半天。 前边的人忽而停下脚步,一脸崇拜的表情,“原来姐姐果真是高手呢!” 李冉冉愣了一下,干笑两声:“哪里哪里,侥幸获胜而已。” 瑶光眼睛弯弯的看着她:“刚刚那些是什么招式?” 她随口胡诌道:“大力金刚掌。” “那不是少林的独门功夫么?” “……”出师不利啊,想了想,她又换上严肃的表情,“其实这套掌法是我爹花了三十年的心血创作出来的,至于名字我不可随意告诉他人,所以……” “所以你爹要你继承家传武功,不让你拜入别的门派对不对?”她一脸认真。 “呃……对。”李冉冉汗颜了一下,多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啊,相对而言,她觉得自己就像引诱小红帽的狼外婆一般,可耻啊可耻。 本以为后殿会在很隐蔽的地方,结果居然就在先前经过的那两座山的拐角处,她抬头看了看左边那座云雾缭绕的山峰,昨日由于这边站满了人到也未曾注意,此刻空下来了忽而觉得异常的眼熟,在哪见过呢…… 瑶光扭头狐疑的盯着她:“姐姐,到了,不进去么?”瞥见李冉冉异常肃穆的表情,不由顺着她的眼光望去,“是在看坤虚山么?” 坤虚……山?她脑子里轰的一声,如遭春雷,这名字貌似段祸水和她提过,这、这不就是她穿越过来最先到的地方么?兜了一个圈子又回来了!旧地重游或许本应该是欣喜的,只是她对这座山实在是没什么好感,处处都是杀人于无形的暗器机关,太恐怖了。 瑶光小心翼翼的推了推她,“姐姐……姐姐?怎么了?” 她转过头,指指那个方向,“据说你们掌门平时都在那上边?” “嗯,就在坤虚十二界的昆仑殿。对了,姐姐现在也算是我们昆仑的人了,以后也要跟着大家一齐叫师尊。” 只要能顺利盗得心法,让她叫他上帝都成,她哭丧着脸默默转身,上次才至九界的时候段祸水就放弃上去了,眼下要独自一人去偷那位于最危险处的千决心法,简直就是中国男足妄图闯进世界杯,不可能的任务嘛…… 两人在后殿不远处的竹林下站了半晌,忽而有一粉衣女子翩然而至,体态修长,姿容美好,明眸皓齿,色如奇葩,李冉冉看的忘了眨眼,怔怔的盯着美女出神。 瑶光恭敬的作揖:“小师叔。” 美j□j雅的点点头:“你们无彦师叔呢?” “回禀小师叔,应该还在会场。” “嗯,我过去寻他。”半晌,她眼波一转,留意到身旁的李冉冉,冲其粲然一笑:“新入门的弟子?” 李某人被这一笑迷的晕头转向,只觉身边景物倏然失色,怔怔的点头。那粉衣人儿见她如此反映,顿时笑的愈加迷人,伸手拍拍她的肩:“要好好努力啊。”说罢衣襟飘然的离去。 李冉冉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感慨道:“你们小师叔真是个大美人啊。” 瑶光古怪的盯着她,叹了口气:“小师叔是男人。” “什么?男人?!”她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这般天资绝色的美人,竟是男的? 对方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第一次见到小师叔的人都会这个反映,唉,姐姐你以后就知道了。” 李冉冉还在郁闷,男人?难道是异装癖?可仔细一想,他身上的衣服倒也不见得是女款,只是颜色稍显粉嫩了,看来是自己搞错了,囧……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后殿,李冉冉伫足打量,异常宽敞的殿堂,朱红漆柱,挑高屋檐,再加上深色的布帷悬挂在顶上,很是肃穆的感觉。里头已然站了二十几号人,基本都是坐着,只有角落有一女子抱剑而立,神色孤僻,姿态冷然,正是那位冰山美女陆青依。 又过了片刻,瑶光走至中央,清清嗓子道:“请稍候片刻,一会师叔他们便会过来。各位请自便。” 李冉冉笑眯眯的看着她,小姑娘还蛮有领导风范的嘛,转身正想找把椅子坐下来,忽而有双手将她拉至一边,她一惊,抬眼看清来人后愣住:“你……” 再遇故人 对方一脸顽皮的看着她,“我什么?” 仍旧是那张讨喜的娃娃脸,只是肤色黑了好多,她诧异的挑高眉:“你没死?”(忘记的童鞋回顾第14章) 他颇为自得晃晃脑袋:“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 闻言她微微蹙眉,炎臻的武功她是略有所知的,即便比不上段祸水,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了,竟然就这么让他毫发无伤的跑了? 见她满脸肃穆的表情,他又扁嘴:“怎么你看到我没死不高兴么?” 李冉冉换上安抚的表情:“怎么会呢,毕竟我们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嘛。” 他这才眉眼弯弯的点了点头,忽而又想起什么,闷闷的道:“我都忘了其实你和那段离宵是一伙的,你们是不是都想杀我?” 李冉冉看着那张皱成包子的娃娃脸,心痒难耐的上去掐了一把,真的是很可爱啊,怪不得有这么多人迷恋正太。 吴疗仓惶的低下头:“你做什么你。” 李冉冉看着脸红耳赤的某人,笑的一脸邪恶:“我之前不是就说要跟你到天涯海角嘛,现在你倒是先跟来了,我怎么能不感动的掐你一下呢?” 他揉揉脸,正色道:“我才不是为了你来的,我有正事要办。” “又是什么人叫你偷东西?” 吴疗摇摇头:“不能透露雇主的信息。” 李冉冉斜眼看他:“少来这一套,上次你不也这么说,还不是把那个君离……唔” 他迅速上前捂住她的嘴:“不能在这乱说!” 李冉冉愤愤的拍开那只手,“干什么你!注意形象!这么多人看着呢!”扫了一圈周围,发现暂时没人留意这边后,她又凑到他耳边威胁道:“只要你告诉我这次要偷什么东西,我就不把你上次的事说出去!否则……” 他踟躇了片刻,为难道:“好吧,但你要发誓不和任何人说。” 天知道某些人根本不信什么因果报应,典型的无神论者,发毒誓比说笑话还轻松,于是非常配合的伸出三个手指保证:“我发誓,不然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狐疑的盯着她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附耳过去:“偷一根头发。” 头发?她惊讶道:“谁的?” “来了。” 这是什么回答?牛头不对马嘴,正要追问之际,却发觉堂中已然多了四人。其中三个便是早先在会场看到的评委组,另一个则是那风华绝代的小师叔,不知怎么的,自从知道此人的真实性别后,她就觉得怪怪的,无论如何,一个男人能把粉色穿的这么美好,实在是很打击女人的一件事情啊。 吴疗朝她努努嘴,示意她看向那粉衣人,李冉冉恍然大悟:“对象是他?”得到肯定答案后,她又追问道:“谁让你偷的?” 他坚定的转过身:“这次打死我也不告诉你了!” 李冉冉恨恨的瞪了他片刻,见其仍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也只能悻悻作罢。 后殿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粉衣的美人儿身上,不少人窃窃私语暗自猜测他的身份。李冉冉眼神飘忽,忽而注意到角落里的陆青依有些不寻常,原本冷落冰霜的神色有所缓解,甚至那一直以来波澜不惊的眼神也变得朦胧起来,甚至可以说是……含情脉脉的。 李冉冉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难不成这冰山美人暗恋这粉衣男?她顿时陷入无限YY中,但他们两个若是站在一起,那画面……咳咳……最多也只给人一对姐妹花的感觉吧。 像是注意到她打量的目光,粉衣男悄悄的冲她眨了眨眼,李冉冉立马闪到吴疗身后,抚着小心肝默默无语,千万别对她放电啊,她的抵抗力真的不算太好。 无彦缓缓踱步至正前方,“各位此刻能够站在这边,想必都是有一番真本事的人。”李冉冉听的心惊肉跳,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虚呢…… “眼下你们也算是入了我昆仑的门了,本应该在明日举行拜师大典,但是各位也知道,昨日……” “师兄,不如还是由我来说吧。”倏然有人出生打断,声音异常的轻柔。 无彦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粉衣男子朝众人微微一笑,这才好整以暇的开口:“昨日贼人来袭,明日大典取消,改成武林大会。对了,我是你们的小师叔,花信,其余三位在会场应该介绍过了吧。那就这样吧,瑶光,领你们师弟妹们去飘渺居歇息。” 说罢也不顾众人反映,寻了个空位,懒懒的靠到椅背上。 无彦颇为头疼的扶着额:“师弟,我还没说完呢。明日还有……” 他打了个哈欠,轻轻道:“明日事明日再说岂不是更好,师兄你每次都要长篇大论,叫人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 无彦摇摇头,哭笑不得。 这时众人已开始随着引路的小姑娘步出后殿,李冉冉扯扯吴疗的袖子,示意跟上去,冷不防后边有一道声音传来:“李姑娘,你还不能走。” 不能走?她胆战心惊的转过头去,瞥见那黑袍老者正一脸微笑的看着她,不由一哆嗦,难不成作弊的事情被知道了?现在就要将她逐出师门? 浑身僵硬的杵在门边,吴疗从她身边脚步翩然的经过,临走前还不忘挤眉弄眼一番。李冉冉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继而慢吞吞的走回去。 这时偌大的殿堂里只剩下了三个人,那名为花信的美男仍是坐在椅上假寐,无彦站在中央,负手而立。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一时间周围显得极为静谧。 半晌,他客气道:“李姑娘,请坐。” 先礼后兵!她直觉有诈,只能忐忑不安的坐下,略微定了定心神,这才开口道:“不知前辈叫我留下来所为何事?” 他轻轻抬手:“姑娘无需紧张,只是闲话家常罢了。” 李冉冉偷偷翻了个白眼,如果单纯只是闲话家常为什么偏偏只留她一人,难不成她长的比较有亲和力?平生最恨别人说话拐弯抹角的了,偏偏这边的人都爱一套一套的,着实让人受不了。叹口气,她又道:“前辈有话不妨直说。” 无彦似是有些讶异,沉吟片刻道:“姑娘刚刚使的那套掌法让老朽大开眼界,不知出自何门何派?” 这一句话恰恰击中了某人的死穴,她憋了半天,仍是憋不出个所以然来,原先骗骗那小姑娘也就算了,若是让她在这睿智的老者面前睁眼说瞎话,难度系数实在太大。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垂头丧气的开口:“其实我根本不会武功……” 闻言他脸上丝毫没有惊讶的表情,仿佛一切早在他预料之中,转过身又淡淡的道:“那位小兄弟又是怎么回事?” 她低下头小声的道:“那人……那人也是我雇来演戏的。” “噗哧”有人笑出了声。 李冉冉抬头,见那美男半眯着凤眸看她,顿时大窘,这般不光彩的事情还得让第三个人听到,着实丢脸得紧。 花信歪过头,懒懒的趴在身侧的小桌几上,调侃道:“想不到姑娘竟下了这般苦功夫,在下佩服。” 她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颇为尴尬,念初中的时候老师要求默写课本,她曾为了不被罚抄而将所有要求段落用铅笔抄在课桌上,结果当场就被抓了个现行,还在教室门口罚站了一节课,羞愧的无地自容。而现在……唉,差不多就是当时的那种感觉吧,小心翼翼的抬眼望了下无彦,见其仍是一脸面无表情的模样,她更加陷入绝望之中,这次怕是要被轰出去了。 “师兄,我看李姑娘倒也不像是恶意欺骗之徒,出此下策也是为了入我昆仑,情有可原。” 李冉冉感激的看着他,完全没料到此人会替自己说好话,更何况她与他在这之前只说过一句话,压根算不上熟。 花信回她一个千娇百媚的笑,软下腰又伏回桌几上。 无彦捋了捋长须,不语。 李冉冉急忙跪下:“我知错了,希望前辈能看在我一番苦心上,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今后绝不再犯,潜心修习武艺,将昆仑绝学发扬光大!” 他垂下眼帘,缓缓开口:“那就略施薄惩,从现在开始罚跪至明日傍晚。”说罢拂袖离去。 花信站起身,走至她身边,略带同情的看她一眼:“保重。”旋即步出了大门。 . 厚重的布帘掩去外边的日光,只余下室内昏暗的油灯微微增加了一些亮度。 红衣男子跪在门边,头几乎贴到了地面上,眼神里满是恐惧。半晌,床榻边传来沙哑的声音:“萧墨,你可真叫我失望啊。” 闻言他不受控制颤抖起来,咬着牙道:“属下办事不利,愿受门规处置。” 床上的人缓缓坐直身子,冷哼一声:“蠢东西,盗个心法还要我亲自过去救你,你说我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属下知错,属下知错,还望谷主再给属下一次机会。”频频磕头。 那人呼吸一顿,厉声道:“谁让你磕头的!停下!” 萧墨惶惶的看着他,额头上已有血迹渗出。一只手忽而抚上他脸颊,轻轻卸去那银质面具,粗砺指尖滑过他光洁的下颔,充满迷恋的在上边流连。 片刻,他轻声道:“可不许毁了这张脸。知道么,你长的和你娘一模一样,一样的美,一样的媚。”顿了顿,他又紧皱起了眉头:“可惜,你娘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竟然敢背叛我,你说,你会不会背叛我,说!” 手指陡然用力,像是要捏碎他的下颔,他只能忍痛道:“属下不会,属下会一辈子对谷主忠心耿耿。” “很好,过来。” 萧墨难堪的闭上眼,任那双手在身上游移,握紧了拳,指甲陷入掌心,却也止不住那满心的屈辱感。外边和风煦日,明明只隔了一道窗一扇门,他却觉得自己像是要被永远关在这黑屋子里,永生永世受着折磨不得翻身。 月下相逢 夜色正浓,大门敞开着,一眼便可望见正中间有团灰色人影,再仔细一听,隐约传来细碎的人声,夹杂着些许低吟哀嚎。 万恶的封建主义,万恶的体罚制度,去他娘的略施薄惩……她已经记不得跪了多少个时辰了,小腿那块仿若失去了知觉,膝盖处也被不平整的地面硌得生疼。微微撑起身子,打算换个方向跪,孰料才刚抬起腿便立刻疼得龇牙咧嘴,低头一看,果然膝盖那块的布料已渗出了血迹。 流血了?流血了!她顿感心跳加快,头晕目眩,从小到大一直有一怪癖——看见血就紧张,当然这血只限于她自个儿本身。这也就不奇怪我们的李冉冉大小姐在高中那会儿曾因运动会失足绊倒而直接昏迷进了医院,旁人还以为她是因为摔断了腿伤势严重,孰料最后诊治结果只是擦伤,搞的医生老师一干众人哭笑不得。还好眼下膝盖处只是微微渗出些血丝,她还能勉强保持清醒,于是努力转移视线不去留意那小片血迹。 忽而一阵风刮过,那门吱呀一声半掩上,片刻又被吹开来弹到墙面上发出撞击声,在这寂静偌大的空间里不断回旋。 汗毛直竖,她心惊胆战的四处张望,拜那阵怪风所赐,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异常诡异起来,那原本悬挂顶梁上的的深色布帷不停摇曳,本就是一人高的长度,又被吊在半空中,某人异常发达的想象力即刻便爆发,她不敢再多看一眼,生怕那布帷下会忽然伸出两只脚来…… 不一会儿,一切又归于平静。她暗吁一口气,努力赶走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恐怖画面,孰料片刻后方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啪嗒”…… 猛然回过头,并无人影,于是狠命摇了摇脑袋,只道是自己一时听错了。 “啪嗒”…… 身体开始莫名的颤抖,她顿觉自己呼吸急促起来,再度鼓足勇气往身后瞥一眼,这次却清晰的瞥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再想看仔细些的时候,那身影却又一晃不见。 娘咧,闹鬼了……李冉冉很想拔腿狂奔,但是这不争气的身板一到危难时刻便自动瘫软,无奈之下她只能紧闭上双眼,祈求能快点熬过去。 脚步声越来越密切,一声接着一声…… 同一时刻,某人已经开始念大悲咒了。 倏然一只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肩,李冉冉身子一僵,哆哆嗦嗦开口:“这、这位朋友,这么晚了……还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吧,你、你放心,有什么事就和我说,我会尽力帮你完成遗愿,让你早日超生。” 那鬼听了移开了手,慢慢绕到她的正前方,用一种异常恐怖的声调说道:“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她拼命摇头:“小人不敢亵渎了您的姿态,这样说话就好。” 又过了半晌,突然没了动静。她忐忑不安的跪在那,双眼闭的死紧,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安静?难不成那鬼打消主意改找别人去了? 正疑惑间,一道尖叫猛然在她耳边响起:“啊——” “啊——”她反射性的大叫,撑着身子死命向后挪,待看清眼前人后,又气结道:“你!” 他耸耸肩,摊手道:“想不到你这么胆小。” 李冉冉气愤的瞪着那张可恶的娃娃脸,擦掉眼角边被吓出来的泪水,怒火攻心之下,一时哽住说不出话来。 吴疗笑嘻嘻的凑过去:“我刚叫你睁开眼睛你又不肯,现在吓到了也不能怪我啊。” 她恨恨的捶了下地,一只手不停敲打自己的胸口,真他奶奶的怄气啊…… 他捉住她的手,一脸无辜:“生气啦?我真不是存心要吓你的。” 一把甩开那只手,不语。 吴疗讨好的笑:“别生气啦,保证没下次了好不好,和我说话嘛——” 她白了他一眼,撒娇也没用!老娘刚刚都快肝胆俱裂了,赔得起么你! 他委屈的瞅着她,掏出怀里的一包东西,“刚才打听到你在这儿,所以特意去找食物给你的……” 好吧,她承认她是心软了,某些人的娃娃脸配上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杀伤力真的很强,无奈的开口:“你带了什么吃的过来?” 他兴奋的摊开油纸,“烧鸡,凉皮,肉膜,酥饼,桂花糕,还有粽子。” 李冉冉傻眼:“这么多?昆仑的伙食这么好?” 他语气轻快的道:“当然不是咯,这些可都是我去城里拿……呃,买的。” 鬼才相信你是买的!她懒得去计较那么多,一天饿下来肚子早就高唱空城计了,把手往衣服上抹抹,撕了个鸡腿便大快朵颐起来。 他笑眯眯的问道:“好吃吧?” 李冉冉胡乱的点头。 “那你慢慢吃,我得去忙了。”他站起身,朝她挥挥手。 “去哪里?” 吴疗神秘的眨眨眼:“去找花信。” 她慢条斯理的把那块挂在嘴角的烧鸡皮吸进嘴里,拍拍他的肩:“祝你马到成功,如愿偷得小师叔的头发。” “我什么时候失过手?走咯!”自信满满的转身离去。 李冉冉很想提醒他上次偷人事件便是以失败告终的,最后还是决定看在美食的份上不打击这纯良的孩子了,于是低头一心一意的解决食物。 不到片刻,门外又有脚步声响起,她不耐烦的抬头:“怎么又回来……” “啪”,鸡腿掉在了地上,她只能睁大眼傻傻看着来人。 一袭白袍微微曳地,银色光晕淡淡笼罩了周身,仿佛隔绝出一份疏离来。出尘的姿态,月色般清冷的眉眼,此刻正微微蹙眉看着眼前的人。 李冉冉不自觉就垂下头去,生怕亵渎了那谪仙一般的人。只消一眼,她便认出了这人便是倾城楼上那幅画的本尊——昆仑掌门秦无伤,脑中不自觉映出一行字——流风回雪,瑰丽无边,她终于明白为何当初万不晓没有将他的全貌描绘出来,即便容貌能跃然于纸上,神情气韵怕也是难以刻画的吧。 “你是何人?”淡淡的语调。 她手忙脚乱的将油纸包好,不伦不类的弯腰作揖:“师、师尊,我是昆仑新入门的弟子李冉冉,我……” 他瞥一眼面前毕恭毕敬的女子,问道:“为何深夜在后殿逗留?” 她略显尴尬的轻声道:“触犯门规,被无彦师叔罚跪至明日傍晚。”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她紧张的绞着衣摆,生怕他继续询问受罚的原因,不知为什么,她着实不情愿在他面前撒谎,先前想好的托词怎么都无法在那双洞悉人心的墨眸前叙说出来。 幸好他也并未追问下去,从她身边径直走过,头也不回的道:“无需再跪了,回飘渺居吧。” 李冉冉愣愣的点头,走至门口又顿住,踟躇了片刻开口:“师尊……” “还有何事?” 她红着脸道:“我不知道那个飘渺居怎么走。” 秦无伤这才转过身来,“也罢,你随我去正殿吧。” 她连忙跟上去,走至后殿角落处才发觉那边原来有个很隐蔽的入口,他推了推嵌在墙壁里的活格,那原本是墙的部分便缓缓向两旁分开。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正殿,李冉冉跟在他身后,鼻间总是萦绕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味,她加快脚步缩短与他的距离,这才确定这香味原来是他身上传来的,于是努力吸了一口气,这可比那些什么高级的香水好闻多了。 里边一片漆黑,原本外边还有月光的照明,这边却是什么都看不见,她试探着开口:“要不要点个火把什么的?” “不用。”刹那间,灯火骤明,空间并不大,每面墙边都立着一排小木架,上边摆满了红烛,正中偏前的地方有一座半人高的石像,是一个老者打坐的样子,微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却仍然让人觉得仙风道骨,高洁无比。 他眼光久久凝结在石像上,“这是你师祖。” 李冉冉小心翼翼的问道:“是师尊的师父么?” 秦无伤点了点头,解下腰间掌门佩剑,恭敬的呈上面前的供桌,顺手取来一边的香点燃,三支为一簇,举高于头顶,庄重的跪下。 她硬着头皮凑上前,有样学样的点香,继而……跪下,天知道有多折磨她的膝盖,唯一庆幸的是这边还铺了软垫,不会太过煎熬。 李冉冉是现代人,本来便对这种祭拜之礼极为陌生,再加上膝盖伤处隐隐作痛,她跪不到三分钟便开始纠结起来。偷偷睁开眼看向身侧,发现秦无伤仍是闭着眼睛,不由壮大了胆子细细端详起来,弧度优美的下颔线条,玉白肤质,暖色烛火下更显细腻剔透,唇色比起常人略显苍白,额上朱砂印记却是殷红显眼。绕了一圈又回到那双极为漂亮的眼睛上,却赫然发现他已睁开了眼眸,于是立刻做贼心虚的转过头。 他取回流渊,垂下眼帘,“回去吧。” “是。” . 走在月夜下的羊肠小道上,迎面而来的风微凉,吹散了身边人的一头墨发,李冉冉只觉他那一身白袍配上冷傲清俊的姿容简直就是飘飘欲仙四个字的绝佳写照,只可惜没有相机,否则也好拍一张下来留作纪念。 飘渺居在昆仑山的半山腰处,因此需要走不少路,她的腿本来就受了伤,又没有轻功,于是即便要登上这海拔全然不算高的地方仍是一个难题。 他眼光瞥过她的膝盖处,便已了然,继而朝她伸出手。 太过纾尊降贵,也太出乎她的意料,李冉冉犹豫的看着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挣扎道:“师尊……这……” “来。”他的语调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有一股叫人不容拒绝的威慑力。 她乖乖的伸手过去,刚碰到他的手指,便觉一凉,不同于段祸水的沁寒入骨……不可否认的,她甚至有些喜爱这触觉,仿佛薄荷一般清新的感觉。 两人贴的极近,近到她一转头便会擦到他的耳朵,于是只能僵硬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她的脚尖都没有落地,眼前不断掠过倒退的风景,月凉如水,风过如浪。 半晌,速度骤停。这么快到了?她愣了一会儿,慌慌张张收回缠在他腰上的手臂,“多谢师尊。” 秦无伤微微颔首,衣袖轻扬,白袍渐渐掩去在夜色里。 采花大盗 破军进入夜殿的时候,正赶上段离宵在训练新的死士,十几个彪型汉子一字排开,上身赤裸,被檀月挨个刷上猩红色的药水。 “主上。”他垂低眼眸,视线不敢乱瞟。 段祸水凉凉的笑:“你来的正好,过来一同帮忙。” 破军走近檀月,伸手正要接过那药水,却听到“咔嚓”一声极为清脆的骨头折断声,紧接着是隐忍痛楚的闷哼。他扭头便看到排在最左边的男子满头大汗,手臂软软的垂下来,显然已是废了一条胳膊。 他不忍的转过头去,尽管一早便知道新的死士需要折断四肢抹上归气露再重新接好从而达到增强力道灵活筋骨的作用,但此刻亲眼看到却真真叫他心寒无比。 “愣在那里做什么?”段离宵瞅他一眼,随即步态优雅的走至第二人身边,反手握住对方的臂膀,轻轻一推,那人却显然没有第一人的坚强,仓皇的吼出了声。 他不耐的皱眉:“檀月。” 黑衣少年弯下腰:“属下在。” “先去毒哑了,一会儿再唤我过来。”顿了顿,他又眯着眼睛看向破军,“你去帮着檀月。” 闻言白衣少年踟躇道:“主上……我……” 段离宵冷哼一声:“心慈手软,没出息的东西。” 破军立刻噤声,垂下头去。 “出来。”衣袖一挥,示意破军跟上,两人一同出了夜殿。 外头暖日和风,一派生机盎然之景。段祸水半倚靠在亭栏上,微阖着双眼,一脸无害的表情,晴光落在他的红衣上,反射出惊艳的色泽。 破军恭敬的站立一侧,心底仍是忐忑不安。半晌,段离宵淡淡开口:“那丫头入了昆仑了没?” “启禀主上,应该没有问题。” “应该?”他危险的眯起眸子。 破军急忙道:“属下确实陪着李姑娘演了一场戏助她获胜,也听到那无彦亲口……” 他冷冷的打断他:“不是要你杀了昆仑一人让她易容进去么?谁让你用这种低劣的法子?当无彦那老头是傻子么?” “属下只是担心易容进去终归有些不妥,何况李姑娘并不能随意模仿他人的性格,所以才出此下策。” 段离宵盯着跪在他面前的白衣少年,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又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她现在状况如何?” 破军抬眼道:“昨晚李姑娘不知是何原因惹恼了无彦,怕是要罚跪到今日傍晚。” 闻言他仍旧面无表情的道:“想必是那老头发现了你们的伎俩,没将她逐出师门算是客气了,也罢,让那丫头吃点苦头也好。”语毕拂袖离开,走出几步路又突而回头道:“擅做主张,自己去刑堂领罚。” 破军缓缓起身,“是。” . 黑影蹑手蹑脚的摸进屋子里,看到床上的被窝里仍是一团隆起,不由暗自窃笑,迅速的上前,一把掀掉被子。 “哇!”被子里的人没叫,始作俑者反而慌乱的捂眼尖叫。 李冉冉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双手无意识的在身旁摸索,嘴里咕哝着:“冷……” 瑶光将被子丢回她身上,脚跟一转自己也坐上了床,狠命的摇了摇那仍在半昏迷状态的某人:“小师妹,醒醒,小师妹!” 手劲极大,她痛苦的睁开眼,有气无力的道:“瑶光师姐,又怎么了?”可怜可怜她吧,昨晚跪到凌晨才睡的,睡到现在加起来也不过四个时辰,谁受得了啊……迷迷糊糊间又闭上了眼睛。 “醒——醒——啊——”狮吼功一出,谁与争锋,李冉冉差点没抱着被子从床上滚下来,忙不迭的应声道:“我清醒了,我清醒了,你不要再叫了!” 她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又古怪的问道:“你怎么……怎么穿的这么少睡觉?” 李冉冉看一眼自己身上,少吗?不少啊,抹胸和亵裤,该遮的都遮牢了,自己原先在现代还裸睡呢。 “你的里衣呢?”她狐疑的问道。 李冉冉大默,穿着这么一身长衣长裤睡觉,太束缚了,于是一脸镇定的开口:“这是我个人的怪癖,还望师姐能够替我保密。” 瑶光庄重的点点头:“小师妹放心吧,师姐绝不会将此事宣与第三人知道。” 真好骗,李冉冉笑眯眯的看着她,忽而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不是说今天是武林大会么?还以为所有人都会去那边帮忙从而自己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谁知道又被这个咋咋呼呼的小丫头破坏了。 她兴奋的拉过她:“走,看热闹去!”拽着她脚步极快的往门口走。 李冉冉吓得花容失色,死命的巴住屋里的某根柱子,尖叫:“我还没穿衣服呢!我还没穿衣服!” 瑶光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又忘了!你的衣服我放在床头了,快去换上吧。” 她瞥一眼那套黑袍银边的昆仑统一服装,说真的,她还是比较怀念在莫离山庄的那身飘逸白衣,唉叹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换上。 两人出了门,瑶光领着她,径直往后殿走去,李冉冉皱眉:“师姐,这好像不是去会场的路啊。” 她眨巴着大眼睛道:“我们先不去看武林大会。” “那去哪?” 瑶光神秘兮兮的附耳过来:“我和你说噢,昨晚有个采花贼想要偷袭小师叔,被当场抓住,而且这个色胆包天的贼人还是我们新入门的弟子呢,现在后殿那边已经聚了一小帮人了,我们也快去看看!” “什么?!”李冉冉惊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 后殿里一片喧闹,远远望去,便看到身着黑袍的昆仑弟子里三层外三层,将原本还算宽敞的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她满脸黑线的转过头:“这就是师姐所谓的聚了一小群人?” 瑶光不好意思的干笑:“嘿嘿,因为武林大会每年都有得看,于是大伙儿才想图个新鲜看看嘛——” 一帮吃饱了撑着的人!李冉冉无语,忽而又念及吴疗现在的处境,不由得加快脚步往里面走,瑶光在后边直嚷嚷:“小师妹,等等我,等等我嘛!” 她大步撇开那个丫头,奋力拨开人群往里挤。话说我们的李冉冉童鞋以前刚念大学的时候,学校食堂由于排队人数过多演变至混乱的场面,于是常常会有许多脍炙人口的经典词句流传出来,例如“不经历挤压,怎能见饭菜”云云。某人由于生性懒惰,总是等用餐高峰期过了才去,但在连续吃了一个礼拜的残羹冷炙之后,终于还是愤而加入了人挤人的队伍。四年混下来,最后连她的室友都颇为自豪的感叹:抢饭,还是我们寝室的李冉冉最行! 所以对于眼前这种小范围的拥挤,她当然没放在眼里。没用多久她就已经站在了最靠里的那一圈位置上,眼光掠过前方,但见某青年哀怨的站在椅子上,额头上贴了一张长长的白纸,上书六个大字——“吾乃淫贼是也”。 “噗——”她顿时爆笑,虽然觉得很对不起吴疗,但是那张皱成包子状的娃娃脸再配上一脸小媳妇的表情,确实太让人崩溃了……她的笑点本来就极低,此刻更是笑的前俯后仰,不可抑制,引得四周众人纷纷侧目。 感受到周围传来的视线,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自己的放肆,清了清喉咙,不好意思的闭上嘴,忽而又感到前方有道灼热的视线在盯着她,抬眼望去便发现吴疗正愤愤然的瞪着她,那眼神大抵是——怎么连你都嘲笑我!太不够朋友了! 李冉冉赶忙摆手赔不是,努力压下心中的笑意,只是沉寂了不到一分钟她又破功了。正开怀之际,忽而一只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肩,“何事笑的这么开心?” 众人恭敬的弯下腰:“小师叔。” 花信点点头,仍旧是一身粉衣,眉目如画,风采动人。等了片刻不见回答,他又挑高眉问道:“不妨说出来,大家一同乐乐。” 李冉冉尴尬的低下头,不语。 见状他也不再刻意刁难,转而面向众人道:“此人夜半偷入我房中,究竟意欲何为我不知,但有一点要警告你们,今后不许随意进入他人寝房,若有违者,下场便与他一样。” 语毕周围便传来窃窃私语声,李冉冉甚至还听到某个胆大的弟子轻声嬉笑:“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不就是贪恋小师叔的美色嘛,哈……” 刚说完便有一阵极强的掌风过来,众人定睛一看,但见门外不远处有一人瘫在地上痛苦的j□j,显然是刚刚被人震出去了。 花信袍袖一拂,厉声呵斥:“胡言乱语,清幽,儒林,你们两个将他拖入刑堂领杖三十。” 不到片刻便有两黑衣小童自人群中站出,低头道:“徒儿领命。” 众人何时见过花信如此大发雷霆,平时看他总是一番和颜悦色的模样,就连偶尔生气也是皱一皱眉头便过去了,此刻这般恼怒着实出乎意料,于是纷纷惶恐的低下头去,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李冉冉困惑的抬眼偷偷观察花信脸色,那人不过是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犯得着这么大动肝火么…… “至于你,今日就收拾包袱,我们昆仑不欢迎你。”冷冷转过身,他看也不看吴疗一眼,径自往门边走去,众人连忙让开一条路,边往旁边退边同情的望着站在椅上的小青年,可怜哟,才刚入门一天就要被逐出师门…… 吴疗有气无力的从上边跳下来,心里百般不甘,唉,还没偷到头发呢,这可没法交差啊…… “小师叔请留步!”话音刚落,她就后悔的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心里恶狠狠咒骂自己,圣母病又发做了是吧!抽死你个不成材的东西,还妄想替别人出头!无奈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即便她再怎么纠结也无济于事。 花信瞥她一眼,“怎么?还有事?” 李冉冉鼓足勇气,上前道:“敢问师叔他犯了何罪?” “不是说了么?擅自闯入……” 她硬着头皮打断他:“可是作为一个新入门的弟子,他并不知道这些规矩,而且他也是仰慕师叔的风采,才会一时犯下错误,恕我直言,师叔的惩戒未免过重了。” 此言一出,顿时惊起了滔天骇浪,这话要是用在一男一女身上倒还勉强合适,可花信是男的,吴疗也是男的,说到仰慕风采这四个字,不免有些惹人遐思…… 花信脸色一变:“住口!你也想去刑堂是不是!” 吴疗感激的朝她摇摇头,示意她无需再多言。李冉冉视线呈望天状,惟恐一不小心看到怒火攻心的小师叔,定了定心神她又道:“其实男人仰慕男人也是正常的,他能这般勇于向小师叔阐明心迹,也是一种值得肯定的表现……” 见她越说越离谱,吴疗急急澄清:“我才不是……” 李冉冉狠命瞪他一眼,老娘替你开脱,你还敢唧唧歪歪! 于是他又非常哀怨的垂下了脑袋。 趁着还有点勇气的时候,一口气说完吧,念头一出,她嘴巴里便像上了发条似的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也许你们会觉得这很可耻,但是仔细想想看,你不过是爱上了一个同样性别的人,有什么错呢?爱,无论美丑,无论身份贵贱,更是无论性别,爱,就要大声的说出来,不要隐藏你的心,不要束缚你的情感!” 以上这段话节选自她在初中三年级演讲比赛上的台词,当然,中间那句“爱上同样性别的人”是她临时加上去的。因为据说那次比赛优胜者可以在中考分数上直接加二十分,于是当时年少无知的李某人便从烂俗的电视剧中弃其糟粕取其精华的编了这么一篇稿子,早上念,晚上念,念到事隔五六年之后仍能记得当中最为狗血的一段。虽然当时她不幸的在初赛就被刷下去了,但这并不影响其在古代的发挥啊!看,周围的人不都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 寂静了好一阵,角落有人怯怯的开口:“呃,其实我也对小师叔……” 不到片刻,又一男声响起:“我也是……” 花信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满脸隐忍的表情,李冉冉甚至能看到他额上暴跳的青筋,不由心里一颤,惨了,这次可真的惹火他了…… “全部给我滚——出——去——”暴怒的声音。 众人纷纷作鸟兽散,一时间屋内空空如也,只剩下两位当事人和始作俑者的李冉冉。 吴疗白了她一眼,都是你,胡编乱造! 李冉冉不甘示弱的白回去,靠,还不全是为了你! 花信侧过头,不怒反笑:“倒不知道你这般好的口才。” 某人陪着笑脸:“多谢小师叔谬赞,一般一般啦。”顿了顿,又试探着开口:“小师叔,那个……呃,他可以留下来了么?” 花信冷哼一声:“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转身离去。 吴疗纳闷道:“什么意思?” 李冉冉敲了一下他的额头,“笨!就是说你可以继续呆在昆仑了!不过以后见着花信得绕路走!” 他垮下脸:“那头发怎么办?” 她气结,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自己想办法去,老娘不奉陪了!” 于是旋身迈出了门槛,留下一脸苦恼状的娃娃脸。 困难重重 本想再回飘渺居睡个回笼觉的,可是……为什么昆仑连睡觉的地方都要造在半山腰啊啊啊啊啊!某人华丽丽的爆发中,眼下又累又困,实在没那个闲情逸致爬山。纠结了半天,脑中忽而有个念头掠过,于是笑眯眯的掉转方向,沿着蜿蜒的小路前行。 会场一片空寂,只剩几个黑袍小厮在低头打扫,李冉冉愕然,现在也不过是下午两三点的光景,难道武林大会这么快便结束了?她转身询问身侧的昆仑弟子:“请问一下,六大门派的人呢?还有那些个江湖中人都去哪儿了?” 那人闻言抬起头来,单手握着扫把,不无嚣张的问道:“新来的?” 李冉冉一愣,继而道:“是,我前些天刚入门的。” 他倏然仰高头,叉腰道:“没规矩!师兄都不叫!”无奈李冉冉比他要高出些许,他没法俯视对方,只能努力垫高脚尖显示出高高在上的模样。 于是李某人就不可避免的看到了两只鼻孔在她面前不停地晃啊晃,心里一阵恶寒,硬生生压下不适,陪着笑脸道:“是我疏忽了。请问师兄,大会已经结束了么?” 大鼻孔斜眼睨她:“这么低劣的问题都问的出来,怎么配做昆仑弟子!” 靠,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竟然摊上这么个神经病。李冉冉彻底无语,扭头迅速往回走。 他却忽然伸出手拦住她的去路:“站住!怎么?师兄教训两句都不成了么?你好大的架子啊!” “我身体突感不适,想要回去歇息,这样可以么?”她没好气的道。 “不可以!你不是有问题要问吗?师兄我现在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听好了啊——”他洋洋得意的挑高眉毛,“每年的武林大会到中午便结束了,眼下前辈们必定是在江东客栈替新任的盟主摆贺喜酒。” 贺喜酒?居然还有这个风俗,这边果真同原先记忆里的武侠世界不同,一切都彪悍的很。她几乎可以联想到那些个大侠们轮流举着酒杯向盟主敬酒道贺的场面,哎哎哎,再来个新娘子就完美了,贺喜酒都能成喝喜酒了…… 见她垂头不语,大鼻孔更是语气张狂:“怎么样,是不是现在也很想去江东客栈啊?可惜你资历太浅,师兄我去年便去了一次,那场面可是……啊啊!痛!痛!” 耳朵被人忽然拽紧,他疼的龇牙咧嘴,拼命求饶:“师姐,师姐,放手,放手啊!” 瑶光瞪着一双大眼,气冲冲的开口:“就知道你在欺负新人!还敢张口闭口资历的,他们来之前还不是你资历最浅,不成材的东西!”语毕,仍觉不解气,直接给他脑门来了个爆栗。 他一脸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忿忿的杵在原地不语。 李冉冉傻眼,原来这大鼻孔就是个小角色,敢情一直在她面前打肿脸充胖子来着。眼光又瞥到那仍是满面肃然的圆脸小姑娘身上,不由失笑,这丫头原来也挺有架势的嘛。 瑶光努力的搭上她的肩,指着大鼻孔道:“你给我听好了!冉冉是我最关心的小师妹!以后不准欺负她!再被我看到,小心……”伸出拳头示威性的挥了挥。 他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不会有下次了。” 她不耐烦的一扬手:“还不快去扫地!” “是。” 李冉冉拿手肘捅捅她:“瑶光师姐好威风啊——” 她这才恢复原先可爱的模样,眼儿弯弯的道:“七源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你以后见了他也无需畏惧。” 老娘怎么可能会怕这么个臭小子?虽然觉得荒谬,但这丫头能为自己这般挺身而出确实令她窝心不已,于是感激道:“多谢师姐刚刚替我解围。不过他们真的去江东客栈了么?” “他们?”瑶光呆了一瞬,片刻后又反应过来,点点头道:“对啊,每年都是去那边庆贺的,今年应该也不例外吧。” 罪恶的腐败阶级啊,她是去过那家天价客栈的,装潢氛围确实还不错,但段祸水结账那天却结结实实的把她给吓到了,大把大把的银票往外淌,看得她心疼不已,要是这些钱能够分一小部分给她那该有多好…… “小师妹也想去?” 李冉冉艰难的从臆想的钱堆中回神,摆摆手:“不是啦,我是想问,新任的盟主是谁?” 瑶光一拍手:“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还好刚刚我已经先和负责会场秩序的师兄们打听过了,今年的盟主……唔……应该是君公子。” 君离央?她倒是没有正面接触过此人,但是凭心而论,她对此人并无多大好感,教唆吴疗去偷冷郁黎妻子的不就是那个君公子么?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偷别人老婆就是应该谴责!最痛苦的是那白痴吴疗偷人还偏偏搞错对象,直接害她被冷郁黎折磨了一晚——所以说,她与那个伪君子的梁子结大了! “师妹你没事吧?”瞥见牙齿咬的格格响的某人,瑶光不无担心的问道。 李冉冉努力缓和波澜的心境,正色道:“师姐我们回去吧,我有些困了。” “啊?你不是刚睡醒么?” 某人摊手,“没办法,内分泌失调就这样。” 内分泌是何物?瑶光皱着眉头正要发问,李冉冉又眼巴巴的贴过来:“师姐,我的膝盖好疼,一会儿上山的时候……” 瑶光拍拍胸膛:“没问题,我的轻功还是不错的!” 李冉冉奸笑中…… 回去的路上,途径坤虚山,她忽而忆起昨晚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不由脱口道:“师尊也去了那贺喜酒么?” 瑶光摇头:“师尊自大会结束后便与师叔们去了断念殿,想必是在商议两日后的入门大典。” 李冉冉恍然大悟,类似于开学典礼之类的吧,不过眼下入了昆仑也上不了坤虚山啊,她该怎么完成段祸水交于她的任务…… 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小师妹这一个月可要好好表现啊,下月还有拜师大典,到时我们昆仑辈分较高的长老们都会从中挑选资质较好的弟子,所以你可得加把劲!” 她忽而就兴奋起来:“那师尊也会收徒么?”只要成了他的徒弟,应该也是一同住在昆仑殿吧,届时偷心法不是容易得多? “呃……师尊不收徒的吧,至少我入昆仑八年,从未见过他在拜师大典上选中过弟子。”瑶光状似苦恼的搔搔头。 竹篮打水一场空啊,李冉冉无精打采的垂下了脑袋。 见状她连忙安慰道:“但是你那套掌法这么厉害!说不定师尊会破格收你为徒噢!” 闻言某人把头垂的更低了… . “怎么又这么晚来!”无彦看着刚进门的粉衣男子,微微皱眉。后者铁青着一张脸,气冲冲的找了个位子坐下,继而拿过桌几上的茶猛灌。 见状他略微惊讶的调高了眉,这个师弟向来都是举止优雅从容不迫的,今天怎么会这般不顾形象,“怎么回事?谁给你气受了?” 花信也不回答,只是腾地站起来,大步走至背对着他的白衣男子面前,“掌门师兄!” 秦无伤侧过头来,“何事?” 他极为哀怨的埋怨道:“以后你就搬下来住吧,也好替师弟我分担一下。” 淡淡瞥他一眼,又背回身去。 无彦笑道:“那些弟子们又去你房门外了?前些天我才教训过他们一次,先前倒也不见你这般生气。” 花信恼怒的道:“前几次我只当他们顽劣,可昨儿个夜里居然摸进我房里来了!实在是目无尊长,不守法纪!” “噢?想必刚刚你就是去处理这事了?” 他状似头疼的抚额道:“是啊,可惜有个丫头伶牙俐齿得很,搅得后殿那边一滩浑水。我不想徒生过多烦恼,只好草草了事。”顿了顿,他又无奈的开口:“掌门师兄,你就不能安慰我两句?” 秦无伤面无表情,好半天才开口:“既是如此,派你去驻守藏经阁可好?想必七长老他们定会欢迎你。” “咳咳……”闻言他差点把茶水喷出来,开玩笑,让他天天对着那些老古板,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于是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还是呆在飘渺居就好。” 无彦顿感好笑的摇了摇头,随即转头问道一旁的秦无伤:“师弟今年仍不打算收徒弟么?我看今年招进来的几个弟子资质都不错,不如……” 秦无伤忽而打断他:“历年来长老们教出来的弟子均是略有所成,今年就照旧吧。” 花信懒懒的歪在太师椅上,“掌门师兄你这可不对了,我和无彦师兄都收了好几个徒儿了,就你还孤家寡人一个,住在昆仑殿上也不嫌闷得慌。” 无彦抬眼望着那依旧冰冷出尘的白色身影,暗自叹口气,当年师父收这个师弟入门时便早已说过,性格寡淡,资质上佳,实为我门之大幸。这些年来他独挑起掌门之位,昆仑上上下下五百弟子哪个不对他敬仰万分。只是……他这么久来不收徒弟,怕也是这淡泊的性子所致吧…… 拉回了心神,他了然的笑笑:“既然掌门师弟早有安排,我也不好再强求。只是,若你临时寻觅到合适的弟子,可要好好考虑一番。” 秦无伤垂下眼帘,他又何曾不知道众人的殷殷期盼,这掌门嫡传大弟子的位置空缺已久,确实是有所不妥,可师父临终前曾嘱托他此生只能收一个弟子,他怎好随意了事,于是这一拖便拖了七年……想到这些年来长老们的催促,他眉心微微皱起,或许……确实不该再蹉跎下去了。 半晌,他略一颔首:“下月拜师大典我会留意的。” 看来有戏?!花信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不可置信的掏了掏耳朵,随后与无彦交换了下眼神,后者冲他点点头,一脸微笑的捋了捋胡子。 忽而有弟子在门外恭敬唤道:“师尊,二位师叔,天鸠宫的人已到,眼下正在止心殿等候。” 无彦摆手:“知道了,你去回复说我们一会儿便过去。” “是。” 花信疑惑道:“武林大会都结束了,他们天鸠宫的人还来做什么?” 秦无伤道:“是为了暗夜帖的事。” 花信一愣,随即道:“天鸠宫素来与祭夜谷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收到追杀令?帖上的人名是谁?” “齐沐。” 花信啧啧叹道:“传闻天绝老儿身边有两个亲信,一是大徒弟桑若与,二是义子齐沐,看来果然不假,想必是为了他宝贝义子的性命来我昆仑寻求庇护了。” 无彦轻轻喝住他:“师弟,不可胡乱推断。” 秦无伤衣袖轻扬,“先去止心殿吧。” 冤家路窄 树丛里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李冉冉猛然回头:“出来!” 半晌,某张娃娃脸探出来,一脸狗腿的表情:“被你发现了啊,冉冉好厉害!” 她冷嗤一声:“少拍马屁!我又不是死人,你故意弄出这么大动静谁会没听见?说吧,找我什么事?” 吴疗干笑:“也没什么事……” 李冉冉挑高眉,“没事我可走了。” 吴疗连忙拉住她,口气颇为哀怨:“就不能多听我说一会儿么?” “有事说事,没事走人!”她加重语气,满满的不耐,老娘难得静下心来沿着飘渺居散散步,全被你这小子破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垂头丧气的道:“我偷不到头发。” 李冉冉斜眼睨他:“哟,你不是号称千手空空的神偷么?” 吴疗瞬间就涨红了脸,踟躇着道:“那是我爹的名号,我爹已经过世了,所以……” “让我想想,上次你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她拉长音,调侃的语调,待发觉面前人儿头都快垂到胸前时,收起玩笑的神色:“我问你,你上次把我和冷夫人搞错的事儿还记不记得?” 他微迟疑下,点了点头。 李冉冉眨了眨眼,开始扳手指,“如此算来,你欠我一次。加上方才下午我帮你解围那也算一次……” 吴疗小声的嗫嚅道:“我也被你说成有龙阳之好的人了,扯平了吧。” 她掏掏耳朵,一脸欠扁的表情:“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再说一遍!” 屈于某人淫威之下,他耸拉着脑袋默不吭声。 李冉冉满意的点点头,“再加上你要我帮忙盗取小师叔的头发,你一共欠我三个人情。古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三样事加起来分量也不小了,你可得弄条巴拿马运河给我。” “什么?”他满脸问号,为何最后那句话自己完全听不懂。 她不以为意的拍拍他的肩,“以后你得做我的跟班,知道了么?” 吴疗果断的拒绝:“我不会做任何人的跟班,我还有好多任务没完成呢。” “不想要头发了?嗯?”她威胁的凑近,“你可得想清楚啊,要是没让你的雇主满意,千手空空的名号恐怕只得毁于一旦了,你让你爹如何才能在九泉之下安心?你这是让神偷界为你蒙羞啊!” 语气激愤,引人热血沸腾,这是李某人高中班主任高考前用来鼓励一干学生的话,她稍作了改动,不过用在某些单纯的人身上效果显然不错。 眼下吴疗正陷入天人交战中,一边是自尊,一边是老爹和神偷界,思量再三以后,他长长的叹一口气:“就照你说的吧,但是……” 李冉冉笑眯眯的接过话:“我明白我明白,以后你就和我一同呆在昆仑,当然你有了任务尽管出去,我自是不会拦你。不过有一点我可的和你说清楚,今后你要好好听我的话,不可随意顶嘴或者反抗,否则……哼哼……”冷笑两声。 于是就在这一刻,吴疗同志异常凄惨的签下了震惊中外的《昆仑跟班条约》。 李冉冉兴奋的挥爪,“先叫声老大来听听。” “老大。” “乖——”若不是场景限制,她现在真的很想仰天长笑。片刻吴疗又可怜巴巴的贴上来:“老大,那头发的事……” “走,老大现在就帮你办妥了!” 两人走至飘渺居的另一面,这里便是花信的住处了,离地约有三尺高的阁楼,里边是古韵浓厚的素雅厢房。李冉冉暗自诧异,看不出花信平时穿的这般亮眼,骨子里倒也蛮朴素的嘛。 黑衣小童正在里边打扫,见忽然有人进来,不免一愣:“你们……” 李冉冉换上恭敬的语气:“师兄好,我们是新来的弟子,无彦师叔吩咐了,以后这种粗活交给我们做就行了,师兄快快去歇息吧。”说完便顺手接过那人手上的扫帚,弯下腰认真的扫起地来。 那人客气的点点头:“既然这样,就拜托师妹了,不过小师叔素来不喜欢别人乱翻他的东西,所以打扫完了务必将一切摆回原来的位置。”如此这般嘱托一番后,他便旋身离去。 李冉冉提起扫把,认真的看了好一会儿,见其上面干干净净,一根头发都没有,不免有些失望。 吴疗睁大眼望着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老大果真是聪明!” 李冉冉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一句:“多谢!” 她拎过枕头,摸遍了床褥,仍是没找到一根头发,心下疑惑不已:奇怪,这人难道不掉头发的么?回头看了看星星眼状态的娃娃脸,她严肃的道:“你先出去等,你在这我没办法专心找。” “我帮老大一起找吧。”他说着便要迈向前来。 “不听话了?闭嘴,出去!” 某人只好含恨离去。 李冉冉这才匆匆忙忙的再搜一遍,无奈摸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没有,怎么办?好不容易才骗来一个跟班…… 忽而脑门中有念头一闪而逝,头发?头发!老娘这一头及腰青丝也是头发嘛,于是晃晃脑袋,随手捻起一根拨了下来,动作干净利落。走出门对上一张满是期待的脸,她不无得意得伸手:“拿去。” 吴疗只差没跪下来谢主隆恩,李冉冉心情颇好的挥挥手:“交给你雇主吧,早去早回。” .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斜阳西下,洒落一地余晖。 她在无限的自我崇拜中晃悠到了山脚下,慢悠悠的在羊肠小径上来回的踱步,明日起就得早起练武了,眼下可得抓紧偷懒。 正眯缝着眼享受美景之际,对面浩浩荡荡的来了一小队人。她的眼光不自觉就被那个白色身影吸引,竹叶飘落,悠悠落在他肩头,她甚至有冲动想替他拂去…… 双方距离渐渐缩小,她隐约听得到那些人交谈的声音,片刻又有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昆仑果然是好风景,清风竹林,淡雅出尘,实在是让人心醉不已。” 好熟的声音,李冉冉不自觉皱起眉,在哪听过呢?她悄悄往旁边挪一步,无奈四周并没有什么藏身之处,她只好略低下头,静待他们走过。 脚步声越来越接近,她偷偷抬眼望过去,竟然发现了一张熟人的脸,桑若与!!!真是,她怎么会来昆仑?没有时间再多想了,眼下扭头窜逃显然是不理智的做法,情急之下她火急火燎的转过身,背着双手佯装欣赏风景,心里祈祷对方能够无视自己。 不一会儿,好听的男音响起,“李姑娘怎么在这?” 又是花信这个倒霉孩子!李冉冉哭丧着脸,仍是不敢转过身,小声的应道:“回禀小师叔,弟子在此面壁思过。” 对方显然是挑起了兴味,“何事面壁思过?” 神啊,救命啊!她几乎可以感觉到好几道眼光在身上梭巡,心里担心不已,要是被桑若与认出来那可就大事不妙了。于是顺势跪下,“因为下午顶撞了小师叔,所以愧对于心,特来此地忏悔。” 花信微微一笑:“有错改之,实为大幸也。回去吧,可别误了晚膳。” 闻言她身子一僵,咬牙道:“不,我自知罪孽深重,必要在此跪上几个时辰,否则难解我内心的愧疚!” 桑若与惊讶道:“秦掌门,人人都说昆仑人才辈出,我今日可算是亲眼目睹了,贵派弟子的高洁品性实在令我汗颜不已。” 秦无伤眼光略略瞥过仍然背对跪着的女子身上,随即淡淡道:“桑姑娘客气了。”顿了顿,他又侧头对着李冉冉道:“无需再跪了,起身吧。” 掌门都发话了,岂敢不从。她迅速抓起泥巴往脸上抹,忐忑不安的站起来,众人一见均是一惊,见其鼻歪嘴斜,更诡异的是,一张脸上全是脏污,早已分辨不出原来的外貌。 花信脱口而出:“你脸怎么了?” 李冉冉心里在流血,一世英名全毁了,她用力闭了闭眼睛,“弟子忽然患了传说中的面瘫,需要泥土才能治好。” 无彦愣住,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为何从未听说过这种怪病,但见此女一脸痛苦的神色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于是正色道:“不如叫个郎中来诊治一番吧。” 桑若与插嘴道:“我幼时的奶娘也曾得过此病,甚至全身不能动弹,连……都需他人料理。”说罢同情的忘了李冉冉一眼。 李某人没听懂中间那两个字,但她很快便恍然大悟,小宇宙瞬间爆发,混蛋!你奶娘那是全身瘫痪,大小便不能自理,老娘只是单纯的演一下面部肌肉萎缩罢了!用得着这么夸张么?! 慌忙开口澄清:“师叔无需担心,此病是遗传的,家父也曾患过,只要一日三次泥敷便可治愈,无需担心。”爸爸,女儿对不起你! “那……好吧,若是有什么意外状况,你便告诉瑶光,让她来通知我。” “多谢师叔关心。” 闹剧结束,李冉冉尴尬的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真真是欲哭无泪,看来这桑大小姐在的这几天,她都没办法以真面目示人了,唉—— 好久不见 果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拜“面瘫”怪病所赐,她得以避开今后三日的武训,一想到不用顶着大太阳扎马步,她的心情就异常的嗨皮。 “真正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快乐”——大学宿舍长大人的名句。此句话在这一刻真真切切得到了验证,她推开窗,望着山脚下纵横有序的方块阵形,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些新入门的弟子挥汗如雨的模样。 半晌又摇摇头,悠哉悠哉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心底里的劣根性却蠢蠢欲动,于是某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为什么这一刻她竟然希望太阳能够更烈一些呢?自己果真是个邪恶的人啊…… “吱呀——”门忽然被人推开。 紧接着有轻快的女声响起:“小师妹!” 李冉冉迅速扑到床上,将被子蒙到头上,尖叫:“站住,不要过来!” 瑶光迟疑了片刻,又道:“呃,我是来给你送午膳的。” 半晌,闷闷的声音传来:“放在桌上好了,师姐快点离开吧,这病有可能会传染的。” 她担心的望了一眼床铺上的人影,踟躇道:“那你一个人会不会……” “不会的,再过二日我便能痊愈了,师姐无须担心。”李某人此刻苦不堪言,这小妞热心过了头,三不五时就要闯进来探一探她的状况,自己总不能二十四小时抹着泥浆吧,囧…… “那我走了,晚上再过来看你。” 闻言李冉冉慌忙开口:“啊,不用了,晚膳我就不吃了,我可能要从下午睡到明天早上,师姐晚上早些歇息吧。” 瑶光叹口气道:“好,你好好休息,师姐先走了。” 脚步声渐远,她小心地将被子掀开一条缝,确认房内无人后,这才缓缓走到桌边。三菜一汤,放眼望去,一片绿油油的蔬菜。李冉冉拿着筷子,无力的拨弄几下后又放回桌上。不是她挑食,只是她真的好想吃肉,呜呜呜呜…… “砰”门再次被人撞开。 糟了!情急之下她只能把脸往菜盘里躲,沾了一脸青色汁液后又语气轻快的道:“啊,师姐,我忽然又想起其实绿色植物对我的脸也很有帮助,所以……” 门边的人瞬间呈现呆滞状态,伸出手指抖啊抖,“怎么我才消失了一个晚上,你、你就变成这副傻样了。” 什么?李冉冉甩掉满头菜汁,继而费力的睁开眼,待看清来人后又没好气的道:“你才一副傻样呢!快把门关上!” 吴疗靠近她,拎起某人头上的一根青菜,皱眉道:“老大,你讨厌吃素菜也没必要拿自己的脸当武器吧?直接倒了不就好了?”说罢又取过一边的面巾递给她。 李冉冉愤愤的擦着脸,控诉道:“告诉你多少次了,进来要敲门要敲门!就是不长记性!” 他委屈的瞅着她:“你之前没和我说过啊……” “还敢顶嘴!忘了你昨天答应我什么了?”她斜睨他一眼,决定直接拿这个娃娃脸开刀。 吴疗低垂着头不发一语,片刻又恢复开朗模样,从怀中取出一物道:“我把小师叔的头发交给雇主了,喏,这是今天发了赏钱买的。” 什么东西?她看着桌上那支精致的蝴蝶玉簪,脸色由阴转晴,小样儿,看不出还挺会讨女孩子开心的嘛—— 吴疗一脸诚恳的道:“你帮我瞧瞧好不好看。” 李冉冉将那支簪子放在手心里把玩,一个劲的点头:“好看好看!我很喜欢!”顿了顿,她又狐疑的盯着他看了许久,无缘无故送什么簪子?难不成这小子对自己有意思?啊啊啊……怎么办,其实她对老牛吃嫩草兴趣不是很大也…… 他轻轻从她手中抽出玉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她应该也会喜欢,谢谢老大的意见。” 李某人瞬间垮下双肩,自作多情这四个字压得她抬不起头来,太TMD丢人了!于是只能佯装不经意的问道:“送给谁的?” 他微微红了脸,轻轻道:“送给……%¥#@。” 她迁怒的一拍桌子:“有屁就大声放出来!别别扭扭的还像不像个男人!” 吴疗鼓起勇气把簪子塞回李冉冉手中,咬牙道:“请老大帮我转交给瑶光师姐!” 原、来、如、此!李冉冉觉得女性自尊心受到了严峻的打击,虽说从头到尾她对吴疗也没那方面的好感,但是,就这么被一个年纪大约十六七岁的青涩丫头给比下去,她仍然觉得很怄气啊,看来年轻果然是本钱……望天状叹气:“知道了,明日我会帮你交给她的。” “谢谢老大。”他兴奋的笑弯了眼,满脸期盼。 李冉冉白他一眼,恨不能揪着对方的耳朵大声告诉他早恋有罪!早恋有罪啊! “晚上我帮老大带吃的来吧,这些你肯定也吃不惯。”他指指桌上的菜一脸了然的道。 受伤的心又得到些许安慰,她趴在桌上,凉凉的回道:“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他忽然一拍脑袋,急忙道:“我还得去下边上武训课,老大你不去么?” 她把自己扔上床,“我装病,你不准和别人说!” “老大英明!放心吧,我绝不会泄密!”他狗腿的附和,一边匆匆忙忙的旋身离去。 李冉冉有气无力的翻个身,外边阳光如此灿烂,是个适合睡午觉的天气啊—— .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自己抽搐的胃给弄醒,好饿——翻身下了床,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她瞅瞅桌上,仍是一片狼藉,不由咬牙低咒:“死兔崽子,又敢骗老娘,送个吃的送到现在还没来!” 规律的敲门声倏然响起,她赶忙跑至门边,拉开门栓,一把将外边的人拖进来,“怎么这么晚才来!想饿死我啊!” 他不发一语的瞅着她,满脸无辜。 李冉冉摊开手:“拿来。” 他微微蹙眉:“什么东西?” 还敢装傻!她恨恨的上前掐了一把娃娃脸,恰完又觉得有些不对,怎么这么凉?愣了一瞬又恶狠狠的威胁道:“快把吃的交出来,否则……” “啊,我忘了。”他忽而漾开笑容,浅浅的弧度,却是有些暧昧的诱人。 李冉冉诧异的盯着他,总觉得这家伙今天晚上有点怪怪的,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凑上前又仔细瞧了一番,没错啊,就是这张欠扁的娃娃脸啊!耸了耸肩,或许是自己多想了吧。 于是泄愤似的拍了他两下,“混蛋!老娘要活活被你饿死了!”过了半晌又怒气冲冲的坐下来,捶了捶肩膀,换上娇贵的语调:“过来帮我捏捏。” 他眨了眨眼,黑眸忽而变得有些深不可测,不到片刻又恢复过来,淡淡笑道:“好。” 舒服啊,这就是有跟班的福利啊,李冉冉喟叹一声,继而趾高气扬的继续指挥:“这儿!对,重点!再重点!” 身后的人仍旧一声不吭的继续做苦力,只是低垂着头看不清面部表情。 她闲闲的开口:“小吴啊,怎么晚上这么安静啊?是不是觉得没帮我带饭心里愧疚的慌?” 耳畔有人轻轻靠近,软软的语调:“你说呢?” 这声音不是吴疗的!李冉冉瞬间毛骨悚然,视线下移到肩头的那双手,莹白如玉,纤长美好,好像记忆里某个人的手…… 是他!某人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嘴巴也开始不听使唤的结巴:“你……你……” 他缓缓撕去脸上的伪装,眯了眯狭长的眼,“冉冉,。” 烛火映射下的眼瞳漆黑如墨,隐隐泛着妖冶。杀伤力实在太大,她略略瞥头转移视线,一边不忘暗自腹诽:几天不见这厮,那张脸倒是越发的祸国殃民起来,老天不公啊,何时也赐她一张天仙脸吧…… 见她一直愣愣的坐在地上,他了然的笑笑,“原来你不喜欢坐在椅子上。” 李冉冉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站起来,狐疑道:“你来这做什么?” “来看看你。”段祸水加深笑意,伸出手将她按至椅上,缓缓为她揉捏起肩颈来。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一下子便僵硬了身子,只觉那徘徊在颈侧的力道像是永无止境的缓刑一般,时时刻刻啃噬着她的神经。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她小心翼翼的道:“不用按了……” 闻言他语气轻柔的开口:“怎么?不舒服么?” 感受到肩上突然加重的手劲,她慌忙点头作捣蒜状:“舒服舒服,太舒服了!”心里默默啜泣着补上一句,舒服的老娘都快崩溃了…… 像是很满意她的诚惶诚恐,他缓缓挪开手,侧头问道:“见过秦无伤了么?” 她一愣,随即回道:“见过了,昆仑师尊,我到这儿的第二天便见过了。” 他微微挑高眉,“如何?” 什么如何?长相么?李冉冉思索片刻,决定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天人之姿,确实让人惊艳。” 他似笑非笑的盯着她,薄唇轻启:“我是问你有没有办法接近他。” 李冉冉低头大窘,没办法,她就一肤浅的小女子,一想到秦无伤那三个字,脑中便不自觉浮现出月夜谪仙的妙曼景致…… 他倏然拉近两人距离,轻笑道:“他很好看?” 李冉冉皱起眉头,问这个干吗?无奈面前的那张精致脸庞实在离她太近,近的几乎能感觉到他的温热鼻息,她没来由的头晕目眩,结巴道:“呃……好、好看。” “我好看还是他好看?”恶劣的更靠前一些,鼻尖对着鼻尖。 这个姿势未免也太亲昵了,她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只觉两颊仿若似火在烧,犹豫了片刻,这才道:“各有千秋。”确实是各有千秋,这个选择题太困难,论长相,不分轩轾,论气质,又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怎么比?说完又悄悄外后退开一些距离,但见段祸水唇畔笑意渐浓,却抵不过其眼中的森寒冷意。 于是恍然大悟,换上谄媚表情,“仔细一想,还是段庄主略胜一筹啊,不不不,是很多筹!” 他终于大发慈悲的放过她,转身倚靠到床栏上,“说个笑话听听。” 李冉冉彻底无语,此人大半夜跑来找她不会就是为了听笑话吧?鉴于上次断魂珠的阴影,她决定还是主动点的好,清清嗓子道:“一只熊闲日子太闷,就开始拔自己的毛,一根,两根,三根……都拔光了,这时熊忽然说:‘我好冷啊’。” “……” 不好笑?她偏头想了会儿,继续讲:“有个胖子从房顶摔了下来,结果就变成了——死胖子!噗——哈哈哈哈!” 某些人笑点极低,一发作就不可收拾,通常在她间歇性抽搐的时候知情的朋友都会默默的走开,但显然段祸水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于是在他忍受魔音穿耳长达数十分钟后才缓缓开口:“笑够了没?” 李冉冉慌忙正襟危坐,一边捂嘴一边挣扎道:“我不笑了……我真的……噗,太好笑了,哈哈哈,你都不觉得好笑么?” 老天啊,谁来救救她,她知道自己这样很容易引起段祸水的愤怒,可她停不下来啊……囧,一把趴倒在桌子上,她拼命掩饰笑声。 “我知道怎么让你停下来。”他闲闲的开口,伸手一把拉起她。 李冉冉惊恐的睁大眼,不会要杀人灭口吧!正惶恐间,只觉颈侧一麻,她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对着那一脸云淡风轻的始作俑者指指自己喉咙。 “哑穴,安静多了。”他无视某人的张牙舞爪,兀自笑的优雅,半晌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这是离人散的慢性解药。” 她狐疑的瞪着他,不是说一个月一次么?怎么这次这么快? “差点忘了,离人散最初五日内必须服下初次解药,否则便会加速毒发。”他手指轻叩桌面,漫不经心的说道。 差、点、忘、了?李冉冉大怒,老娘的命掌握在你手里,你居然还这么健忘!要是今天没想起来,是不是自己就要无声无息的挂掉了? 感受到她杀人的眼光,他又放软了语调:“记得早些服下,我听闻下月便是昆仑的拜师大典,你可莫教我失望。”顿了顿,他又道:“只要让秦无伤收你为徒,就能多些把握取到心法。” 她没好气的翻个白眼,说的容易,你怎么不来偷偷看! 伸手解了她的穴道,他又重新戴上人皮面具,“明白了没?” 李冉冉仍然处于别扭状态,气呼呼的扁嘴,不作回应。僵持间,耳畔忽然传来轻微的爆破声,她转过头便看到桌上的陶瓷杯已呈现粉末状态,从段祸水手心里扬扬洒落。 “明白了,明白了!”她很没骨气的缩了缩脖子,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很好。”他推开门正要出去,李冉冉却出声唤住他:“那个……吴疗呢?我是说原本要来找我的那个人在哪里?” 段离宵美目微动,“扔在后殿了。” 她心里一紧,强压下不安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头也不回的离去,凉凉抛下一句话:“你不如亲自去问他,当然,前提是他还活着的话。” 忽觉秘闻 夜色浓重,此刻已是万籁俱寂的午夜时分。 山风阵阵,树荫密布,遮掩住大部分的月光,隐约见一白色身影在下山小径上跌跌撞撞的前行。 快些,再快些!她顾不上膝盖因为疾步奔走而被撕裂的旧伤,咬着牙拼命往前跑。昆仑山势极陡,再加上其石阶所造宽度宽窄不一,一不小心便容易踏空。她为了加快速度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的往下迈,忽而脚下一个趔趄,身子一歪便栽了下去—— 碎石纷纷掉落在身上,她无力的抱住头,一边还不忘自嘲:原来从石阶上滚下来才是最省时间的方法。看来老天爷对她李冉冉果真算不上坏,只让她摔了这么点儿高度,要是从飘渺居那边开始摔估计她现在已经提早见佛祖了。 想要挣扎着起身,手心撑地的一瞬却是遂不及防的钻心疼痛,她傻傻的看着自己那根呈现诡异弯曲角度的食指苦笑,从小连发烧感冒这类小病小痛都没有的人居然也骨折了么?吴疗啊吴疗,这次为了救你老娘可是付出沉重代价了。 冷风刮得面颊生痛,她小心翼翼的将受伤的右手背到身后,蹑手蹑脚的进入后殿。里面仍是一派肃穆景象,静谧无声,空旷的大堂一目了然,李冉冉狐疑的眯起眼睛,明明没有人啊,难道段祸水骗了她?可是以那家伙的性格来说根本不可能有这般闲情逸致来骗人……于是不死心的绕着搜遍了角角落落,却依旧不见吴疗身影。 到底去哪了?她急的团团转,吴疗被段离宵扔在后殿,眼下即便不死也是去了半条命了,受了这么重的伤照道理来说是无法独自离开的,那么……或许他被人救走了? 正疑惑间,门外忽而传来人声,李冉冉没来由的心慌,迅速望了望四周,猫腰躲进了正前方的檀木桌下。 一前一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后殿中央。她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桌上垂下来的红布正好遮去了她的身形,只露出一双不安的眸子四处打量。 “你这般唤我出来也不怕叫人看到?”漫不经心的腔调,却是异常惊艳的轻柔嗓音,分不出男女,映在耳中极为动听。 片刻又有沙哑男声响起:“哼,我只是好心过来提醒你,做大事者必然要狠心断情,别到时妇人之仁又下不了手。” “在下早与谷主谈好了条件,又怎会临时变卦?一统天鸠宫是我的愿望,我可没傻到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白白浪费掉。” 天鸠宫天鸠宫……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她困惑的盯着眼前的那两双鞋,一白一黑,黑色极其普通,单纯的色调,并无过多装饰;而那双白的在外侧镶有两条银线,看起来颇为别致。 外边的谈话仍在继续,“那么三日后仍然按照原计划进行,届时你可莫要坏了大事。” 那原本轻柔的嗓调却陡然变冷:“就不劳萧公子费心了,想必平时伺候谷主也累了吧,不如趁早回祭夜谷歇息吧。” “你!”声音饱含怒气,吓的桌子底下的某人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不慌不忙的持续挑衅:“如何?难道我说的有错?” 对方却已完全被激怒:“信不信我杀了你?” “噢?你不妨试试。想必你们谷主今后必定需要我的帮忙,若是你想让他称霸江湖一统春秋的梦想落空,你猜他会不会放过你?” 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四周只有风声呜咽,李冉冉的脑子倏然灵光乍现,想起来了!那天鸠宫不就是桑若与所在的门派么?从他们的对话来判断,这个声音妙曼的人必然也是同属于天鸠宫的,只是与那个疑似大反派的谷主达成了某种邪恶的协议,背叛?陷害?看来很快又要上演一出夺权篡位的戏码了…… 冷叱声打断她的臆测,“无须得意太久,终有一天你会落在我手里,到时我会将你今天羞辱我的十倍奉还给你!”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轻笑声伴随着脚步声远去。 余下那双黑鞋的主人在桌前停留了好半天,最后也一同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小心的撩起桌布,她微微探头出去,确定周围没有人后,才狼狈的爬了出来。冷静片刻后才回想起自己一开始来到后殿的目的,糟了,吴疗到底去哪了?会不会是被那两人抓走了?可他们又的的确确是在自己藏匿好之后才进来的啊……抓耳挠腮仍是一片混乱,她的大脑由于接受了太多爆料信息呈现短路状态,只好闭了闭眼睛,努力理清思绪。 刚走出殿门外,便觉浑身冰寒,低头才发觉自己竟然只穿着单衣便出来了,视线往下,忽见触目惊心的红色,白色布料已然被血渗透,大片大片分布在腿侧、膝盖、脚踝处。她怔怔的抬起手臂,果然也有血迹,看来是刚刚摔落石阶的时候磨破了皮,方才注意力全集中在那两人身上,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伤处…… 一阵头晕目眩,她暗自j□j出声,这该死的恐血症千万不能在这时候发作啊,要是昏倒在后殿门口说不定明天就被人灭口了。死命掐着手肘处的伤口让自己清醒,她摇摇晃晃的撑到了坤虚山脚下,终于支持不住,眼前忽而一黑,继而失去了意识…… . 一圈、二圈、三圈…… 眉梢微微上扬,表情有些疑惑。 四圈、五圈、六圈…… 额角隐隐抽动,面部肌肉僵硬。 七圈、八圈、九圈……十圈、十一圈、十二圈…… “师姐!”她终于忍不住发飙,打断了眼下正勤勤恳恳帮她包扎的小姑娘。 “啊,怎么了?”瑶光笑眯眯的抬起头,手上半卷纱布的另一头还连在某人的食指上。 李冉冉颇感无力的看着那根巨大无比的手指,它的体积已然是隔壁大拇指的两倍有余,眼下裹了那么多层纱布,看起来又胖又肿,滑稽至极。于是叹气道:“可以了,就这样包行了。” “不行!”她坚定的摇头,“小师叔刚刚才嘱咐过不能沾水,所以你就忍忍吧。” 顺手取过一旁剪子,李冉冉耐着性子解释道:“不能沾水的是身上那些擦伤的位置,手指主要伤势是脱臼,现在接回去了固定一些时候便能痊愈,所以不需要包扎的。” “是这样么?”瑶光歪着头想了片刻,又凑上来认真道:“那我帮你把身上那些伤口包扎一下吧。” “不用了不用了!”她心惊肉跳的迅速拒绝,凭心而论,她对扮演活人版木乃伊实在是没有兴趣…… 对方不依不饶的持续靠近,“小师叔说过了,不及时处理会恶化的!” 小师叔小师叔!噢,她真是恨死花信了……挣扎无果之下,李冉冉试着转移话题:“师姐,有人托我转交一样东西给你。” 闻言她果真停下了手边动作,诧异的问道:“什么东西?” 李冉冉龇牙咧嘴的从床上起身,从枕头下摸出一支玉簪递给瑶光,“你看看,喜欢不?” 她惊喜的接过去,“好别致的簪子,玉质和色泽皆是上品,实在难得。”说完又走至窗边,反复对着阳光仔细端详,脸上满是掩不住的欢欣。 李冉冉纳闷的喝了口水,用得着这么开心么?不过就是一支造型精致的发饰罢了,也算不得什么高级货吧…… “凤间珍坊!师妹你过来看看,我就知道这般精巧的首饰必是出自名家之手。”瑶光兴奋的将玉簪递到李冉冉眼前,指着簪尾某处示意。 她伸长了头颈,找了半天才勉强发现那四个繁体小篆,于是顿感荒谬,在现代哪个商家不是努力把属于自己的标志印在最显眼的位置,哪会像眼前这支簪子一般还特地将LOGO印在最容易忽视的地方,难不成古人的眼力比较好? 瞥见李冉冉满脸沉思的模样,瑶光轻轻贴近她耳朵神秘兮兮得道:“我们昆仑门禁颇严,平时不允许下山,只有那些资历较深的师兄师姐们才有机会去外边游历一番,而师姐们几乎每次都会偷偷带凤间珍坊的饰物回来。” 这么受欢迎?可是她还是比较喜欢钻石之类的啊,沉沉叹了口气,李冉冉再次鄙视下自己,看来自己果真是个没有艺术眼光的人……左手取过簪子,细细簪进瑶光的发里,“好了,翡玉配美人,养眼得很。” 瑶光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头上,随即揽过铜镜端详,过了一会儿又依依不舍的将簪子拔下。见状李冉冉眉头微蹙:“怎么了?戴着挺好的啊。” 她轻轻摆手:“门规不允许。” 李冉冉摇摇头,昆仑真是扼杀了一大帮青春少女的爱美之心啊,太变态了…… “对了,是谁让你转交给我的?” “是某位倾慕师姐风采的男子,因脸皮较薄无法亲自过来交给你才托我做个中间人。”李冉冉贼贼的笑。 瑶光红着脸嗔道:“不许胡说。” 她继续调侃:“哪有胡说,不然他为什么不送给别人偏要送给你?还不是对你有了别的心思,师姐你就不要害羞了,大胆的承认吧。” “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出去了。”慌慌张张的跑至门边,又忽然扭头道:“咦?你的脸好啦?” 李冉冉心虚的低下头:“多亏了师姐前日替我挖的泥,效果出奇的好。” 她点点头道:“那就好,晚些时候要去断念殿堂训,你莫要忘了。还有你身上的那些伤口……” 居然还记得!!!李冉冉绝倒,拉开喉咙嚷嚷道“师姐,我和你说啊,那个爱慕你的男子他……” 话未说完瑶光便似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急急的离开了屋子。 李冉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底没来由的惆怅,吴疗啊吴疗,我可是替你将东西交到你喜欢的女子手中了,可是你为何还不出现呢…… . 断念殿正好位于坤虚昆仑两座山的交界处,与断心、断情两大正殿共同组成昆仑的三大戒律堂。三殿外形相似,分布位置也是极为接近,只不过另外两殿多用于刑罚,断念多用于堂训罢了。 此刻斜阳西下,气温倏然降低,殿内一片沉寂,身着黑袍的弟子们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聆听长老们的每日训诫,无彦、花信高坐殿前,神情庄重,不发一语。 李冉冉在门外探头探脑,心里挣扎不已,一不小心便迟到了,她实在没有胆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去……踟躇了好久,她不自觉的撑在门上做苦思状,孰料那门本就是虚掩着,被她这么一靠,便敞了开去。 摔进去的那一刻,脚好好死不死的绊到了门槛,中间的弟子们纷纷躲避,于是刹车不及的某人便直接以大字型趴在了师叔们的面前。 众人纷纷扭过头去窃笑。 “跪听教诲便可,何须行此大礼?”强忍笑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地上的人仍旧一动也不动。 “师兄,你说她会不会这么一摔便晕过去了?”花信瞥一眼地上,随即凉凉的对着无彦开口。 无彦叹口气:“快些起来吧。” 不要管我,不要管我,我什么都听不进,什么都看不见,李冉冉不断在心里碎碎念,神啊,若是可以,请让她在这一刻死了吧,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花信轻笑道:“若是你想一直这样躺在这里,我们也可以奉陪。” 闻言她沮丧的爬了起来,灰头土脸的道:“弟子知错了。” “错在哪里?”说罢他又转头对着众人道:“都听好了,今日就让你们的小师妹来做这堂训。” 敢拿老娘当示范教材?李冉冉大怒,恨不能冲上去暴打花信一顿,无奈敌我力量悬殊太大,最后也只得咬牙向恶势力屈服:“弟子不该迟到,不该在门外犹豫不决,更不该……装死……”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无彦拍了拍桌子:“安静。”扭头又对李冉冉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回到群众队伍中去。 她红着脸走到众人后方,只觉人生中从未有过这么尴尬的时刻,缓缓的跪下,心里打定了主意下次再也不做这种傻事了……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无彦和花信随即站起,迎至门边:“天绝宫主,齐公子。” 李冉冉回头的一刹那便看到了传说中的古代版轮椅,眼光往上飘,是青色的长衫,再往上飘,便被那张略显苍白又清俊的脸庞给吸引住,这可真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绝佳代言人啊——目光重新回到轮椅上,大感惋惜,可惜身有残疾啊…… 轮椅后方的男子大约五十开外年纪,五官英武,不怒而威,见花信二人前来,便抱拳道:“沐儿方才说要参观一下昆仑,我便带着他四处逛了一番,孰料竟打扰了贵派的堂训,实在是过意不去。” 无彦客气道:“天绝宫主来我昆仑做客乃是我们的荣幸,若是二位不嫌无趣的话,不妨留下来。” 天绝迟疑道:“这……” 那青衫少年微微一笑,接过话道:“那就叨扰了。” 声音极为悦耳,教人如沐春风。李冉冉惊恐的低下头,顿感心跳如擂鼓,是他!昨天晚上在后殿出现的人!这个声音,她绝对不会听错。 偷偷抬眼望了望青衫下摆处,白鞋银纹,于是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惶恐不安的握紧拳头,她心底泛开一层层不安的涟漪…… 人间仙境 接下来的堂训她一句都没听进去,眼神总会无意识飘到齐沐身上,后者在多次与她目光相撞之际总是冲她微微一笑,笑容清澈绝伦,即便坐在轮椅上也是掩不去的斯文秀雅。 李冉冉做贼一般移开视线,眉头却越皱越紧,自己绝不会认错的,只是昨夜见到的那人明明是可以行走的,可为何眼前的少年又坐在轮椅上?是演戏么?若真的只是在演戏,又何必假装腿疾,难道说是在掩盖些什么?这其中必然有猫腻…… “今日就到这吧。”无彦起身轻挥衣袖,众弟子行过跪拜大礼后纷纷离去。李冉冉磨磨蹭蹭了半天,回头瞥了一眼齐沐的腿,这才迈出了大门,全然没注意到齐沐因为她这一举动而若有所思的表情。 拐过断念殿,便是通往后山的小路,路旁杂草丛生,很多不知名的植物都已经覆满了路面,显然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过这边。她心事重重的游荡来游荡去,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路口。 昆仑弟子明令禁止进入后山,违者废去修为后逐出师门,李冉冉在入师门的第一天便记住了这条被长老们反复警告的戒条。拜狗血的电视剧所赐,她揣测里边必然有什么昆仑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通常诸类秘闻代表的都是深不可测的危险。而且目前为止,某人的梦想只是单纯的活下去,所以对于潜在的威胁还是尽量保持避而远之的观望态度吧。 这么一想,她便轻松的压下了好奇心,算算就寝时间还早,于是心血来潮的蹲在路口欣赏起夜空来。 墨夜如画,星落无痕,她兴奋的看着天际某处一瞬而逝的光亮,不自觉呐呐出声:“流星!”迅速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的那一刻却忽而不知道该许什么愿望,回去现代会不会早已是奢望…… 叹口气站起身,回头的刹那倏然发现身后有人,李冉冉仓皇的握紧手心,瞪大眼睛看着来人。 青衣少年费力的转动着轮椅,朝她缓缓靠近。 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心下大骇,他来做什么?莫非是发现了自己早已得知他的诡计所以特地过来杀人灭口的? 齐沐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唇畔含笑,柔声问道:“姑娘是在欣赏风景么?” 李冉冉强忍下不安的心跳,回道:“嗯,公子也是为此而来么?” 他一脸无害的表情,摇摇头道:“刚才在断念殿发觉姑娘仿佛一直很留意在下,所以随口和无彦前辈问了些姑娘的事情,谁知道四处走了走便遇上了你。” 谎话连篇!李冉冉垂下眼帘,此处人迹罕至,他分明是故意寻来的,想必是从无彦那边打探到了些消息,所以以防万一过来试探下自己。可是如今这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要是他真起了杀心该怎么办…… 见她不语,齐沐又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听无彦前辈说,姑娘昨夜昏倒在坤虚山脚下?” 李冉冉哆嗦了一下,心虚道:“因为不小心从石阶上滚落下来,所以才会失去意识。” “那不知姑娘为何夜半时分还要下山?” 查户口啊你!她心里又惊又怕,生怕答的一个不小心就要被他给咔嚓掉,惶惶道:“昨夜无心睡眠,忽而想起睡前运动可以帮助入眠,于是才会想到爬山这个法子。” 齐沐原本清澈的美眸倏然变得冷冽,反问道:“是这样么?” 李冉冉迅速弯腰作揖,“天色已晚,公子若无其他事情的话我便先回去了。” 齐沐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恐怕姑娘走不了了。”微微半阖上眼,他杀意遂起。 完了,他要动手了,难道自己真要命丧与此?她急中生智反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公子……我……刚才在殿上是否很唐突……我知道你如今必定看不起我这般不知羞耻的女子。”说罢垂下头一副挣扎模样。 齐沐为她突如其来的话语感到惊愕,只觉手心被其紧密贴合,暖意融融。 李冉冉继续作戏,“不敢一直看公子的眼睛,只好偷偷的注视你,孰料……还是……被你发现了。” 她拼命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对方全然被她弄蒙了,甚至原本一直风平浪静的脸上也出现了诧然的表情,“你……” “什么都不要说。”李冉冉憋了半天的气终于成功了,此刻脸上红如朝霞,眼波流转,任何人看去都是一番怀春女子害羞模样,顿了顿,她又开口:“我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昆仑弟子,不足以引起公子的注意,若是、若是你偶尔能想起今日的话我便心满意足了……” 齐沐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错愕不已,古时女子多含蓄,何时听过这般大胆的言语?一时混乱,他反倒忘了动手,只能神情古怪的凝视着她。 不过对于李冉冉来说,这种对白实在是小儿科,而且琼瑶剧里多得是更肉麻更彪悍的台词,她早就习以为常了,眼下某人甚至还有闲暇时间低头含羞带怯的睨他一眼,将这个暗恋角色刻画的入木三分。 瞥见对方眼光一直在自己脸上徘徊不去,她决定速战速决,矫揉造作的跺了下脚:“不要这样看着人家啦——”特地拉长最后一个“啦”字,她成功的把自己恶心到了。 齐沐仍未回过神来,眉头微蹙道:“姑娘……” 李冉冉迅速打断他:“人家不和你说了啦——” 旋身扭腰离去,先是风情万种的莲步轻移,待出了对方视线后,这才拔腿狂奔,一口气跑至坤虚山下她仍是不减速度,只觉风声呼啸而过,若是此刻让她重新测验100米必能有惊喜效果。 正准备上山之际忽而撞上一人,她惊慌的抬起头,看清来人后便愣在了原地。 夜风拂面,撩过他一身雪白衣袍,墨发未束,不似平时的高不可攀,反倒多出几分飘逸洒脱来。 “师尊。”她手忙脚乱的退一步,生怕一不留神便亵渎了这月华般清冷的男子。 秦无伤扫过她面目惊慌的脸庞,淡淡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她迅速摇头:“没事,多谢师尊关心。” 他点点头,随即绕过她继续前行。 李冉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而发现了某个严重的问题,刚刚一时投机取巧暂时稳住了齐沐,但并不保证他一会儿不追杀过来,眼下自己毫无反抗能力,若是再被逮住那可真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于是鼓足勇气小跑步追上秦无伤,低声开口:“师尊。” 他略略侧过头,“何事?” 李冉冉踟躇片刻,小声道:“弟子有一些问题要问师尊。” 秦无伤静静不语,美目凝在她脸上,静待下文。 要想什么借口留下他呢?其实她只是想让他暂时充当一下自己的保镖罢了,可总不能直接要求对方送她回飘渺居吧,那样的要求实在太难启齿了…… 微红了脸,她佯装自然的咳嗽两声:“咳咳,那个,我们边走边说好不好?” 他沉默不语。 就当李冉冉以为没有希望心灰意冷之际,秦无伤才薄唇轻启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夜幕下的小道上,两畔竹林静谧,偶尔有几片青叶落于他们周围,画面有些和谐的美好。李冉冉一直低垂着头,明明是想往飘渺居那边走,却在不知不觉间随着前边人的脚步偏离了目的地。 走至路尽头,是一片异常绚丽的桃花林,李冉冉惊讶的调高眉,为何来了昆仑这么久,却从未发现如此美景?仔细一想又皱起眉头,不对啊,这条路她来过,貌似白天没有桃花林的吧?若她没记错的话,这边应该是一堵墙啊…… 好奇的走向前,伸出手正要抚触那粉色花瓣,却有人快她一步挡在身前。 “奇门阵,跟着我走。”他拂回宽大袖袍,脚跟一转绕到了最左边。 李冉冉愣愣的看着那片原本密实的桃花林缓缓挪开来,空隙不大,惟有一人可过。她乖乖的跟在他身后,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金老先生笔下郭靖和黄蓉一同在桃花阵中追逐的画面,于是一阵心神恍惚…… 秦无伤倏然拉过她,厉声道:“专心一些。” 李冉冉看着脚侧那支银惨惨的利刃,一下子便软了腿,哆哆嗦嗦的跟上去,心里苦不堪言,才刚从齐沐手中死里逃生,若是莫名其妙挂在这里,岂不是天大的冤枉…… 左转右拐又过了好些时候,面前豁然开朗,李冉冉张大了嘴,惊叹的无以复加,呐呐念出声:“。” 虚幻的云雾若有似无的漂浮在空中,两侧是异常高耸的巍峨山峦,层叠起伏,绮丽万千。正中山壁有一处泉眼,清澈水流从中倾泻下来,注入下方的湖泊。月色倾城,水面倒映出无限旖旎,叫人心醉。 她发誓她从未见过如此梦幻的景致,哪怕是这些年来旅游过各处名胜古迹,也没有一刻像眼前这般震撼。有些傻气的揉了揉眼睛,她望着湖中间高出的一块玉白石台发愣,这上边好像放着一样长条状的物品,距离太远无法看清…… 努力眯了眯眼睛,仍是无法辨认出,于是转过头欲询问身边人,孰料秦无伤先开了口:“你有何问题要同我说?” 李冉冉困窘的低下头,自己本来就是随意找了理由跟着他的,哪来什么问题要问,眼下即便胡诌怕也瞒不过他。无计可施之下只好发挥转移话题的功力:“师尊,那边是什么?” “琳琅琴。”目光隐约变得柔软起来。 她忆起那倾城楼上的那幅画,那上边他也是抚琴而坐,悄悄瞥一眼身边人的侧脸,但见他出尘面庞在月光下越发朦胧起来,眼神迷离,竟有些罕见的温柔。 李冉冉的心跳忽而就漏了一拍,仓惶的转过头去不敢再多看。 秦无伤收回覆在琴上的视线,淡然道:“还没想起问题么?” 她紧咬着下唇,迟疑该如何开口,半晌才别扭道:“呃,师尊会弹琴么?” 闻言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心里略微有些诧异她的问题,片刻才颔首表示默认。 李冉冉壮着胆子要求:“能不能弹一首给弟子听?”语毕又觉自己厚颜无耻,急急补充道:“弟子知道自己逾矩了,弟子……” 话还未说完她便怔怔的看着秦无伤飘然落在了那片玉石上,片刻便有惊艳曲调铮铮逸出,在这绚烂的星夜下肆无忌惮的流泄,琴音缠缠匝匝,掠过耳际,掠过心扉,她仿佛被一张无形的网拢住,逃不开,走不掉,只能忘了呼吸忘了眨眼,心心念念的望着远处的白色身影。 看不清面容,看不清表情,仍然是天荒地老一般的美好。她忽而慌乱起来,这是怎么了,无端心绪被琴扰,变得一点儿也不像平时的自己了…… 一曲方停,她犹沉浸其中而不自觉,直到秦无伤回到身边才兀自抚平心跳,笑道:“师尊好琴技,此曲只乃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弟子今日真是有幸了。” . 回去的路上,两人默默无语,李冉冉紧皱眉头,脑中不时有莫名其妙的念头冒出来,她压下了这个又放任了那个,搞的自己心烦不已。 坤虚山下有身影长身玉立,微仰着头,仿佛在等待什么人,听到脚步声那人忽而回过头来:“师兄,去沉月台练完琴了么?” 李冉冉从秦无伤身后探出头来,一看来人便愣了一下,是花信,他怎么会在这?片刻又俯下身去:“小师叔。” 花信看到她便僵了一下,眼神闪烁不定,好一会儿才道:“你怎么会和师兄在一起?” 李冉冉不经意道:“无意中碰见的,弟子斗胆跟随师尊去了练琴的地方。” 闻言他垂下眼帘不语。 秦无伤蹙眉问道:“这么晚了,师弟怎么还在这边?” 花信轻笑道:“方才练了一会儿剑法,有些地方始终参不透,所以才想来这等师兄一同研究一下。” 李冉冉狐疑的眯起眼睛,要研究剑招为什么要等到半夜三更,明天不也可以练的么?又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 不过秦无伤显然也是同她想的一样,“今日太晚了,有事明日再说吧。” 花信扬眉笑道:“也好,那师兄便回昆仑殿吧,我与冉冉姑娘同路,可以一同回去。” “也好。”点了点头,秦无伤旋身离去。 李冉冉看着皮笑肉不笑的花信,忽而心底有丝凉意窜起…… 虚情假意 春日的午后,晴光正好,透过窗洋洋洒洒落在床边。 她懒懒的歪在床头上,张开五指覆在脸上模仿陶喆《太平盛世》的封面,玩得不亦乐乎。 门猛然敞开,有清脆女声响起:“师妹!你又不去上武训课!” 又来了——李冉冉暗自j□j,这丫头可真是难缠,简直就是昆仑的教导主任,一天之内必定要唠叨上数十次,比起大话西游里边的唐僧有过之而无不及。 佯装痛苦的趴下身去:“师姐,我上次摔落的伤还没好,你忍心让我去下边暴晒么?” 瑶光气呼呼的瞪大眼:“胡说,明明是暖春,何来暴晒一说。你身体这般虚弱,必然要加强武训,起来吧,同我下去。” 李冉冉眨眨眼:“怎么,师叔他们也在监督么?” 她微微一愣,继而老实回道:“师叔们下山去了。” 那不就结了?领导不在,还不抓紧偷懒……李冉冉奸笑中,半晌慢吞吞的爬起来,卷起裤腿,指着膝盖道:“你看,我这边还没好,一走路就疼。” 瑶光狐疑的凑过来,手还没触上伤口,对方就杀猪一样的叫起来。于是她慌忙的收回手,紧张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我还没碰到呢!” 李冉冉委屈道:“你刚刚呼吸的时候鼻息……” “这样都会疼?”瑶光不可置信的咬唇。 她状似痛苦的点头:“疼!撕心裂肺的疼!我真怕我从此无法再行走了——” 瑶光吓得面无血色:“这么严重!!!那……那我晚些时候去禀明师叔,叫他想想办法。” 李冉冉摆摆手:“算了,这种小事就不要劳烦他了。” “这怎么会是小事呢?你的腿都……” 她迅速打断她:“师姐!我现在只想好好休息。”说罢又强颜欢笑的躺下。 瑶光叹口气:“好吧,那你先睡一会儿,我出去了。” 门缓缓阖上,李冉冉无奈的叹口气,现在可真成了谎话精了,动不动就随意编理由唬人。忽而又想起大学时也是这般逃课,天气不好,不去;心情郁闷,不去;睡眠不足,不去;每一学期的课总要翘掉二分之一才肯作罢。于是苦笑了一下,原来这毛病到了古代还是改不掉啊…… . 出了飘渺居,她开始四处游荡,这样的闲暇时光总是分外美好的,连泥土的气味都变得好闻起来。倏然忆起前些天晚上那场恍若绚烂梦境的邂逅,她心念一动,脚步便鬼使神差的向着那小道方向缓速前行。 来到小路尽头,那片妖娆的桃花林早已不复见,反倒只有一人多高的灰墙静静矗立。李冉冉惊讶的伸手触碰,却发觉指尖一片灰白痕迹,于是更加纳闷的蹲在墙下仰望。 场景转换,墙的另一边。 他捂着火辣辣的屁股,愤愤的瞪着那几乎毫无难度的矮墙,什么时候自己居然沦落到连这样的高度都跃不过去了,都怪那妖女如此泼辣,竟然……竟然不知廉耻的用长鞭在他屁股上做文章。他气极的咬牙,却不经意牵动了伤处,顿时疼得砸牙咧嘴。 不甘心的再试一次!助跑,起跳,狼狈的用手扒住墙头,他极为不雅的挪动四肢,小心翼翼的翻过去。 话说李冉冉本来保持望天状已经很久了,忽而就发现一个凭空出现的男子以慢动作重播一般的速度缓缓翻墙过来。视线下移,她不由在心里轻叹,老天!虽然知道盯着别人的臀部看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但是这人未免也太惨了吧,几道血印明显纵横在布料上,有几处甚至皮开肉绽…… 看到他爬得如此辛苦,她不由同情心泛滥,张口便想问问需不需要帮助,“那个……” 孰料对方完全没有料到墙下有人,惊慌之下,直接屁股落地平沙落雁式掉在了地上。 啊!这样一定很疼!李冉冉倒抽一口冷气,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会吓到你。” 那人听到声音猛然扭过头来,“老大——”声音饱含委屈。 李冉冉盯着那张憔悴的娃娃脸尖叫:“小吴!” 吴疗隐忍痛楚的点了点头,脸上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过了好一会儿才挣扎道:“扶我一把……” 她手忙脚乱的搀扶起他,见他不时嘶嘶吸着凉气,不由皱眉问道:“你怎么会搞成这样?” 吴疗耸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道:“被个疯女人整惨了。” “谁?” “就是之前让我去偷小师叔头发的雇主,那晚我去交任务的时候她还眉开眼笑的,谁知道过了没几日就发疯一般的找人追杀我。” 李冉冉心虚的瞥他一眼,僵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必定是那头发出了问题……可是人的头发不是看起来都一样么,古代又没有DNA技术,那人是怎么发现蹊跷的…… “等老子伤好了,必定要回去找她算帐!”他皱着一张包子脸,握拳赌咒。 她心惊胆战的迅速接话:“啊,还是不要了吧,好男不与女斗嘛,你又何必咄咄相逼么?” 闻言他气愤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咄咄相逼?!是她不分好歹胡乱拿我出气,都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她!” 是啊,你没惹她,是我的错……她很想开口承认错误,但看到吴疗那暴跳如雷的模样也只能困窘的咽了口唾沫:“对了,那日你见过段离宵么?” 他诧异道:“没有啊,那日我本要去山下寻觅食物,谁知半路就被人迷晕了,醒过来就已经在那疯婆娘的地牢里了。” 她略感诧异的垂下了眼帘,照理来说段祸水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那么吴疗所说的就是真的了,可那妖孽又为何要说谎呢,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见她半日不语,吴疗又伸长脖子靠过来,“老大你好端端怎么提到了那魔头?难不成你想他了?”顿了顿又自言自语:“不过他对你的态度倒是有些特别……” 李冉冉白他一眼,没好气的赏了他一个爆栗,“没错,他是对我特别,特别的心狠手辣!” 他悻悻的摸着脑袋,自知失言,于是摸摸鼻子不再开口。 两人为躲开武训的弟子绕了好一会儿路,再加上昆仑山势陡峭,最后到达飘渺居的时候,某娃娃脸已经处于半死状态。至于李冉冉基本也是出气比进气多,费劲全力将吴疗安顿好,拖着仿若灌铅的腿一步一步往自己的寝房走。 正欲推开房门之际却有人从背后唤她:“冉冉姑娘。” 李冉冉反射性的回头,但见青衫少年坐在轮椅上满脸温情笑意,她的小心肝迅速提到了嗓子眼,慌乱地将哆嗦的手藏到身后去,小声道:“齐公子。” 齐沐冲她微微点头,那清雅的笑容里竟隐隐有些妖冶的味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你还说个P啊!她在心里极度不耻这种迂腐的说话方式,脸上仍是一派客套:“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他微抬起头,直直望进她的眼中,“来昆仑也有两日了,只是还未能有幸好好游览一番,不知冉冉姑娘是否愿意充当在下的游伴呢?” 天知道她有多想拒绝,一个“不”字卡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最后化作万千娇柔半垂头回道:“自然……是好。” 偷偷抬眼的一瞬她清楚的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厌恶,不自觉一阵暗爽,看老娘恶心不死你——稍稍吁了一口气,即便不知道他让她当导游的意图,至少也不像是要下毒手的模样,若是真要杀她又何必寻这么烂俗的理由呢……姑且将计就计,顺着对方的话再说。 . 俊逸少年嘴角含笑,白皙女子斜立身后为他指点风景,周围旭日清风,苍松翠叶,凭心而论,这幅画面还是颇为赏心悦目的,请自动忽略女子脸上咬牙切齿的诡异表情和温煦语调两者之间的突兀。 “过了这条路便是后山了,齐公子,我们昆仑有门禁……” 齐沐柔声道:“我自然不会为难冉冉姑娘了,我们就沿着这条路走走可好?” 这家伙到底演的是哪出?李冉冉彻底崩溃,这些对白听起来貌似是想多留她一会儿,完全无法理解……眼角忽而瞥见对方回过头来,于是立马换上怀春少女的雷人表情,“好——” 小径颇长,上边石板平铺稳妥,即便是轮椅碾过,也不会令上边的人感到颠簸。两人来回在上边走了好几趟,李冉冉只觉度秒如年,恨不能前边出现一头大树,她一把将这小子撞到树上晕过去算数! “冉冉姑娘。” 她自顾自想着心事,待他加重音量又唤了一声时才反应过来,“啊,什么事?” 齐沐侧过头来,原本莹白如玉的脸上可疑的蒙上一层绯色,“明日酉时能否再同姑娘一聚?” “什么?!咳咳……”李冉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目瞪口呆的盯着眼前面红耳赤的少年,这是要同她约会的意思么?这小子也太能演了吧,看看这脸红的水平,这欲语还休的神态,这才是真正的偶像加实力派啊,自己和他一比,简直就是班门弄斧啊啊啊啊啊!她羞愤不已,心里琢磨着下次再也不沾沾自喜的客串角色了…… “若是姑娘心中不愿,那便……” “我愿意,明日酉时,我在这边等你。”李冉冉点点头,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眼下这个状况自己要是拒绝了难保他不会怀疑,毕竟前些日那处暗恋戏码还历历在目,如今也只好自个儿收拾起烂摊子…… “嗯,一会儿我和义父还有事,我先过去寻他。”齐沐淡淡的笑,表情又恢复原来的泰然自若。 李冉冉冷笑着看他离去的身影,迅速下了判断:这般急不可待的离去,失误!脸上红晕褪的太快,失误!于是总结之,还是老娘的演技更胜一筹啊—— 抬头望望天色,已然近黄昏,她蹲在后山路口处,长长的叹口气,只觉胸中闷气翻涌,思绪混乱,太多的事情搅和在一起,让她片刻都得不到安宁。此刻她甚至有种莫名的恐慌,仿佛今后再回不去以往波澜不惊的生活…… 血色弥漫 第二日傍晚,她用过晚膳便早早去了后山小路。 此时大约是黄昏时分,天际夕阳似血,她估摸着也就现代五点光景。虽说与那人约了酉时,可这酉时却代表着一个时辰,概念太过模糊,于是未免迟到,她便趁早出了门。 待到达约定地点时,果真不见齐沐身影。她随意地蹲在地上,顺便撩拨撩拨路边小草借以打发时光。过又了好一阵子,她开始有些不耐烦的环顾四周,但见身侧仍是一派荒寥景象,路尽头孤零零的立着一道石碑。 关于这座石碑,李冉冉前次来这边时早已见过,上边刻着昆仑的门禁。她原本没有兴趣研究那些笔画复杂的繁体字迹,只是此刻实在是闲得慌,于是便饶有兴致的俯下头来细细查看。朱色大字苍劲有力,尤其是最后那行“违令者废除修为逐出师门”的警告,被刷的鲜红耀目,颇有些触目惊心的意味。 到底这后山里边有什么禁忌呢?她绕着石碑一圈一圈的踱步,心中困惑不已。忽而大风骤起,风声尖锐,隐隐带着不明的凄厉声响。李冉冉一下子绷紧了身躯,循声望去才发觉是从后山那边传出来的。 她有些费力的伸长脖子,前边已然没了路,惟有漫无边际的茂密树林。片刻那怪声又不见了,李冉冉耸了下肩,或许只是自己庸人自扰吧。 “冉冉姑娘。”温润音调在身后响起。 李冉冉客气的笑笑:“齐公子。” 他露出有些羞涩的笑容:“在下来迟了,让姑娘久等了。” 李冉冉暗暗翻了个白眼,这种约会的老套台词真是跑到哪个时代都吃香啊,心里这么想嘴上仍是犯贱道:“不久,我也刚到。” 齐沐微微颔首:“不如今日去雾莱居那边走走如何?” 她疑惑的挑眉盯着他,雾莱居是客人留宿的地方,想必齐沐也是住在那边,论风景还比不上飘渺居,是实在不是个值得游览的好去处。 见她不语,齐沐又有些遗憾得道:“本想带姑娘去看看在下昨日做的几幅画,若是有所不便的话……”表情黯然,叫人不忍拒绝。 “走吧。”李冉冉扶上轮椅身后的把手,缓缓推着他前行,心里哀叹一口气,这小子真是太能演了啊,不去现代进军一下演艺圈真是可惜了…… 来到雾莱居门口,正巧碰到天绝与桑若与,两人背对着他们,正在商量些什么。齐沐见状便开口唤道:“义父……” 李冉冉倒抽一口凉气,迅速捂住他的嘴,随即单手推着轮椅朝着反方向狂奔。 齐沐诧异的挣脱那只手,转头问道:“冉冉姑娘,怎么了?” 她边跑边镇定的回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肾上腺激素分泌过旺想运动一下。” 齐沐狐疑的皱起眉头,见她仍然不减脚下速度,不由劝道:“休息一下吧,别累着了。” 李冉冉回头望望,确定看不见那两人身影时才停下来,双手扶着腰气喘不已,心里仍然惊魂不定,好险,差一点就撞上桑若与了。 “一会儿回雾莱居吧,正巧我义父和师妹都在,一同说说话也是好的。” 她抹一把额头的汗,义正严词的拒绝道:“不行!” 闻言齐沐怔住,半晌才回过神来:“为何不行?” 李冉冉偏头想了一会儿,才神秘兮兮的凑到他耳边开口:“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有些讶然的道:“什么秘密?” “我不能见到太美丽的女子,否则……” “否则会怎样?” 李冉冉状似痛苦的闭了闭眼,“否则很容易发狂,很小的时候我家邻居就是因为长的太过祸水才被我划破了脸,现在都关在家里不肯出门。” “竟会有这种病症?”他的声音里掩不住的惊讶,顿了顿,又眯起眼睛道:“可是冉冉姑娘又如何得知我师姐是个美人呢?” 糟了!她忐忑不安的垂下头,自己竟傻到把这个家伙当成瑶光一般来糊弄,实在是太不明智了——斟酌了好一阵子,才抬眼道:“我是听其他的弟子说的,再加上刚刚光是看到令师妹背影就觉窈窕美好,更无论脸蛋了,不是么?” 齐沐冲着她微微一笑:“我师妹确实是个罕见的美人,不过……” “不过什么?” 他指指前方:“你要不要继续躲避一下,我听见了师妹的脚步声,正朝着这里过来。” 李冉冉大惊失色,仓皇之下,蹲在了轮椅背后,死命将头埋进双臂间,远远望去就像只鸵鸟。 好半天过去了,仍是没有动静。她小心翼翼的将手肘抬起一条缝,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观察外边情况,谁知哪里都找不到那桑大小姐的身影,只有某个青衫少年肩膀一抖一抖忍笑忍得很是辛苦。 见状李某人恍然大悟,愤愤的站起来拍了下齐沐:“要笑就笑出来啦!当心憋出内伤!” “哈哈哈哈——”他笑的好不畅快,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李冉冉虽然很不耻这种行为,但还是不得不承认某人的嗓音听起来还是很养耳啊,于是便由着他笑去,只是心里有一些好奇,没想到这个奸诈的小人也会有这么肆无忌惮开怀大笑的时候,真是难得了。 “好了,我们回去找我义父吧。”他收起笑意,一本正经得道。 “还去?我不是和你说了我不能……” 齐沐倏然打断她:“刚才是骗你的,我师妹其实是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眼下应该只有我义父一人在那。” “你确定?”李冉冉满脸不信任。 齐沐点点头,调侃道:“自然是这样,我可不想我师妹被人划破脸从此无法出门。” 又寻老娘开心!李冉冉没好气的顶回去:“所以你就庆幸你是个男人吧。” 回到雾莱居,桑若与果真不在,惟有天绝一人站在古木旁,闻见脚步他倏然回过头来,一言不发的盯着面前的两人。 李冉冉暗暗打量他,一身黑衣,容貌威严,明明是头发花白的半百老人,却依然气势惊人,尤其那一双充满威严的眼睛,无形之中给人极大的压力。 齐沐恭敬道:“义父,这位是李姑娘,昆仑的弟子。” 天绝朝着李冉冉略略颔首,“李姑娘,幸会。” 她赶忙弯下腰:“久闻前辈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好话谁不爱听呢?拍马屁就是要拍到关键处,听见这两句后天绝原本威严天生的脸也缓和了几分,侧过头又对着齐沐道:“外边风大,你身子不好,进屋去聊吧。” 三人一同进了屋,里边布置的古色古香,相当舒适,条件胜过飘渺居许多。李冉冉不停腹诽,死昆仑,对待外人比自己弟子还大方,不要脸…… 齐沐伸出手想去拿书架上的画轴,孰料那画位于较高位置,他够了半天够不着,只能垂头丧气的坐在轮椅上,满脸懊恼与悲伤。 天绝迅速取过画轴递给他,面上有些隐忍的心疼。李冉冉看得火大,明明就可以走,还要装残疾,甚至让自己年过花甲的义父为自己伤心,不孝!若是情况允许,她真想当场拆穿这个卑鄙小人…… 齐沐顺手摊开画,李冉冉凑过去一瞧,发觉是一幅山水墨画,画风似行云流水,不失为一幅佳作。 他指着画上的一处笑道:“这里便是我天鸠宫了,前些天闲着没事就画了一幅,义父和冉冉姑娘觉得如何?” 天绝低下头,微微凑近那幅画,皱眉道:“怎么会有……” 忽而有人破窗而入,身法极快的闪到众人面前。天绝在那枚利刃快要刺到齐沐之时挥掌隔开对方攻势,反手一推,便将那蒙面黑衣人震出了两步之远。 话说李冉冉本来见到刺客神经反射性的恐慌,眼下看到天绝轻轻松松便将对方震开,不由宽下了心,此刻居然悠哉悠哉的圈起腿坐到书架旁欣赏起现成的武打戏来。 那黑衣人的目标显然是齐沐,被天绝逼至门边后身形一移,脚尖轻轻一点又绕回齐沐身前。这次天绝挡得有些吃力,从李冉冉这个角度看过去,甚至可以观察到他的手在发抖,于是不安的感觉又再度涌上来,怎么回事?天绝对付那个刺客明明是游刃有余的,为何现在…… 那人再度被天绝化开攻势以后反倒不慌不忙的绕着他们踱起步来,嘴里啧啧有声:“怎么样,天绝老儿,化功散的滋味不错吧?” 天绝咬牙道:“卑鄙小人!” 闻言蒙面人哈哈大笑,“做小人可比做君子有趣多了,今日我必然要取你义子齐沐的命,不想死的就给我滚开!” 天绝冷冷喝道:“有我在哪还轮得到你放肆!尽管放马过来!” 李冉冉看着他颇为费力的撑在剑上,不忍的别开视线,转过头才发现齐沐头歪歪的摊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到有些透明,眼神却是异常的锐利,隐约可见闪烁其中的光芒,那是一种嗜血的兴奋,仿佛有种迫不及待的冲动…… 她在接触到那眼神的一瞬间反应过来,记忆出闸,那晚后殿齐沐与神秘人说的话一股脑涌上来——“一统天鸠宫是我的愿望,我可没傻到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白白浪费掉。”“那么三日后仍然按照原计划进行,届时你可莫要坏了大事。” 三日后,三日后!算起来今日正好就是第三日,齐沐一早便计划好了!她惊慌失措的看着黑衣人与天绝交手,后者因为中了化功散功力大打折扣,节节败退,却仍然不依不饶的守在齐沐身前。 片刻功夫,天绝身上便已伤痕累累,许多处伤势深可见骨,鲜血不断往后涌,濡湿了他的衣襟。 黑衣人顿了顿,讥笑道:“天绝前辈可真是疼爱自己的义子啊。”明明是对着天绝开口,眼神确实满怀嘲讽的看向齐沐。 齐沐虚弱的开口:“义父……你先走,不要管我。” 老者摇了摇头,一声不吭的立在原地。 黑衣人狞笑着缓缓走进,“好,既然要死我也不拦你!”最后一剑,朝着天绝的咽喉刺去。 李冉冉迅速别开眼,不忍再看,心底的酸涩一点一点涌上来,此刻无端的厌恶起自己,明明知道一切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剑尖快要触碰到颈部的时候猛然转了方向,他手腕轻轻一抖又转而刺向齐沐,剑啸凄厉,来势汹汹。齐沐毫无防备,眼看就要丧命…… 天绝面色倏然变得极为难看,此刻化功散随着经脉四处游走,他甚至连最后一丝提剑的气力也被侵蚀干净。没有过多的浪费时间,他咬牙便迎上剑尖,长剑穿胸而入,他挣扎着回头看了眼齐沐,最后带着不甘和担忧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可在李冉冉眼中,却像是慢镜头画面一般缓缓定格在眼中……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朦胧中她只看到眼前有大片血色,争先恐后在地面上蔓延开来。握紧拳头,她没有办法克制自己的眼泪,即便他们素不相识,她仍然感到刻骨铭心的疼痛。 她无法想象若是换成自己,是否还能这般没有顾忌的替他人挡刀,她是有些小自私的女子,平日里也是尽量将自己放在第一位。只是此刻,她真的彻头彻底的为天绝不值,直到死的那一刹那,他都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齐沐一手导演出来的,自己用尽生命都要保护的义子,居然是这般狼子野心之辈…… 门外喧闹声渐大,黑衣人一见苗头不对,顺势抽回仍插在天绝尸体上的长剑,异常敏捷地从窗边飞身逃离。 “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推门而入,接着许多人纷纷涌进来,待看到眼前的景象后,众人全部愣在了原地。 后山禁地 屋里大部分摆设仍完好无恙,惟有门边和桌子上布上些许剑痕,众人视线均胶在那倒于血泊中的人身上,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开口,气氛很是压抑。 半晌,无彦率先反应过来,迅速上前伸手探了探天绝的鼻息。花信紧随其后,面色凝重的问道:“如何?” 无彦遗憾的摇了摇头,继而转头看向一旁的李冉冉,但见她面无表情的呆坐在一角,眼眶微微泛红,像是刚刚哭过的模样,不由放轻脚步走至她身边问道:“刚刚可曾看到事情的经过?” 李冉冉咬唇点了点头,正要开口之际,却被齐沐倏然打断:“前辈,李姑娘刚刚受了过大的惊吓,还是让她先回去歇息吧。”顿了顿,他又悲戚地低下头去,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义父……义父他都是为了我才……”语调破碎,哽咽不已。 无彦朝一旁瑶光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的过去扶起李冉冉,“小师妹,我们先回飘渺居。” “不,我不走!”李冉冉猛然甩开她的手,定定的站在众人眼前,明知道现在抽身而退是最明智的做法,可心底那一阵阵的酸楚却让她无法一走了之。 无彦皱眉道:“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说?” 她忐忑不安的抬眼道:“弟子……” 这时谁都没注意到一旁的齐沐悄悄握紧了手中暗箭,聪明如他,自然不会轻易让一个女人破坏了自己的全盘大计,一旦浮现出一丁点纰漏的迹象,他必定会斩草除根,以绝他日之患。 花信安抚道:“有话直说无妨,眼下这么多人,无需惧怕。” 李冉心里默默叫苦,就是因为那个幕后主使者还在这里自己才无法开口啊,她根本无法想像自己要是说出全盘实情后会得到什么下场,这一刻,她无端的厌恶起自己来,为何这般瞻前顾后,为何要这般自私自利,脑子里一团混乱,一下子便胸闷气浮起来…… “你倒是说啊!”后边一个长老显然是等得不耐烦了,厉声喝道。 李冉冉握紧拳,指甲深陷入手心里,尖锐疼痛传来,她不以为意的加大力道,仿佛只有这般凌虐自己才能得道良心上的好过。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笑着开口:“弟子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请容弟子先行告辞回去。” 微笑着走出雾莱居,她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深,却在背对众人的那一刻陡然换上自嘲的表情,李冉冉啊李冉冉,果真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呢,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模样,自己都不觉得无耻么…… 不知不觉中她又走回那条通往后山的小径,此刻天色已暗,周围一片静谧,偶有风声吹过,引起树叶飒飒作响。她心中苦闷,来来回回的踱步,最后靠着那刻有昆仑门禁的石碑发起呆来。 忽而又传来隐约的凄厉叫喊,李冉冉一下子挺直了脊梁骨,好奇的往后山那片树林中看去,但见里边一片郁郁葱葱,借着月光她发现中间有条极窄的小径,平日白天未曾多加注意,孰料此刻到了夜半却让她有了新发现。狐疑的皱起眉,不是说后山禁止进入么,可这边看起来仿佛是长期行走而人为辟出来的小道,难道说……其实里边并没有危险,只是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想让他人发现,所以才立下如此重则。 好奇心蠢蠢欲动,她试探着迈出一步,随即迅速抽回腿,顺势抱头蹲下。半天过去,周围仍是毫无动静,她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咦?!这般禁地居然没有设置机关暗器?看来路口那块石碑果然是用来吓唬人的…… 如此一想,李冉冉便不再犹豫的朝着树林深处大步前进,越往里越发现路途宽敞,甚至两旁还有不知名的花朵绽放在夜色里,她心情颇好的捻起一朵来,一边哼着歌一边轻盈的向里走。 不过百步眼前豁然开朗,触目所及是一大片空旷的地域,正中有幢小木屋,她竖起耳朵,异常惊讶的听到里边居然传来模糊的曲调声,再仔细辨认,又发觉居然是个男子的声音,眼下居然能将她刚刚哼的那首《甜蜜蜜》唱的一个调都不跑,神人啊! 她蹑手蹑脚的接近那幢木屋,还未走至门边便被一阵强大的吸力卷了进去。门是虚掩的,即便如此,她仍然被撞的七荤八素,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脆弱的小脖子正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双眼布满血丝的男子约莫四十开外年纪,浓眉斜飞入鬓,右脸上却有道常常的疤痕自额角蔓延到下颔,看起来好不狰狞。 李冉冉奋力挣扎,想要掰开他的手,孰料对方气力显然大过自己许多,无力的垂下脑袋,她暗自j□j,为何这边的人都这么爱掐别人的头颈,难道打蛇打七寸,掐人就要掐脖子么?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因为缺氧而死去时,刀疤脸却忽然放开她,紧盯着她问道:“你方才哼的是什么歌?” 李冉冉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惊恐的瞪着这眼神阴鸷的男人,心里后悔不已:果真是好奇心害死猫啊,差点提早去见上帝了,呜呜呜——眼角撇到对方又要伸出手,她忙不迭跳起来回答:“是甜蜜蜜!这歌叫甜蜜蜜!” “甜……蜜……蜜……,原来叫做甜蜜蜜——”他蓦然放柔了脸部表情,眼神恍惚,仿佛陷入了回忆中。 李冉冉纳闷的琢磨他口中喃喃的那句话,“原来叫做甜蜜蜜”这话的意思不对啊,是说他以前也听过么?可是邓丽君1979年才发行的专辑他怎么可能会听过?于是壮着胆子问道:“大叔,这歌您以前听过么?可是这是我们家乡那边才有的歌啊。” 闻言他猛然回头握住了她的肩膀,脸色兴奋异常,“你说什么?是你们家乡的歌?” 李冉冉的肩胛骨被捏得生疼,她涨红了脸憋出几个字:“能不能先放开我?” 刀疤脸恍然大悟一般的放开她,语气急迫的问道:“你们家乡在哪?认识一个叫做童彤的女子么?”略微此一下,他又匆匆忙忙跑到内室取出一幅画来,一把塞到她手中,“你看看,就是这个女子,是否很面熟?” 李冉冉一点一点的卷开画轴,眼睛也随着画中人像的展露不由自主的瞪大,惊慌失措的掩住嘴,她不敢置信地又看了一遍,这画里——明明是个现代女子啊!虽然衣服款式略显陈旧,但的的确确就是现代的服饰啊!再看到落款处,上边一处娟秀小楷——自画像1986.12.16 简体字!阿拉伯数字!久违了啊!李冉冉此刻比起那刀疤大叔来更显兴奋,居然二十几年前就有人穿到这边来,这怎能叫她不激动?说不定能够找到那位女子从此并肩作战…… 看到她如此反应,刀疤脸更是凑上去焦急道:“如何?是否认得这女子?” 李冉冉摇摇头,“我虽不认识她,但我确定她和我是来自一个地方的,大叔知道她此刻的下落么?” 闻言他面如死灰地坐到椅子上,“二十二年了,已经二十二年了。” 李冉冉从他的表情判断,不难猜出那女子对他心中的地位,而这二十二年应该也是指她失踪的年数,脑中倏然灵光乍现,或许……或许她又穿回去了? 这个认知让某人极度亢奋,天知道她有多不想过如今这种提心吊胆水深火热的生活,于是复而开口:“她走之前是否有和你交代一些话?” 他痛苦的闭上眼:“没有,那夜雷雨交加,她忽然跑了出去,从那天起便再也没有回到我身边。” 肯定是被雷一劈又穿回去了!穿越小说不都这么写的么?李冉冉得意的调高眉毛,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从今日起,电闪雷鸣的日子一定要外出好好溜达个两圈再回来! “你走吧。”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啊,什么?”她过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听见他的话语。 他忽而变回初见面时暴怒的模样,“我叫你走听到没有!既然你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我便不杀你!赶快走!” 李冉冉心不甘情不愿的挪动步子,她还想多打听一些那位前辈的穿越经验呢,这么走了不是太可惜了。走至门边又可怜巴巴的扭头道:“我能不能明日再来?” 他眼都没抬,冷声道:“滚!” 还不死心,“我还会唱很多她也会唱的歌——” 这次他久久都沉默不语。 于是李冉冉心满意足的挥爪:“大叔明日见!” . 回到飘渺居,早已是夜深人静时分,自己的房内却是烛光隐隐,她推开门便见到某娃娃脸愁眉苦脸的坐在自己的床上。 “起来!不知道我有洁癖么?”她没好气的拽着他的耳朵。 “哎呀,疼疼疼——”吴疗扁着嘴委屈的瞅着她看,“我是担心老大才特地到你房内等的。” “等我做什么?”她慢条斯理的收回手,顺手倒了被茶小口啜饮。 “我听说雾莱居的事情了,老大你要是害怕了今后我会负责保护你!”他信誓旦旦道。 李冉冉心里一阵温暖,这小子也算是她来这边之后交的第一个朋友了吧,虽然平时冒冒失失的,关键时刻还正让人窝心。一把握住他的手,李冉冉囧囧有神的盯着他:“患难见真情,你果真是我的好兄弟!” 吴疗面红耳赤的拍开她的手,“男女授受不亲。” 她鼻子里出气:“刚刚不知道是谁随意坐在女子的床上,现在还好意思说这些假惺惺的话。”瞥见对方被他堵得无话可说,她才轻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有事问你。” 他眨眨眼示意她继续。 “我问你,化功散能不能洒在画纸上而不被发现?” 吴疗点点头:“的确是无色无味,只不过近来出了一批劣等货,所以仔细闻还是会有一些气味。” 李冉冉绝倒,连这个都有假冒伪劣产品?忽而忆起天绝凑近那画时的反映,难道齐沐他们买的是假货?她又道:“若是中了中了假药会有什么后果?” 吴疗笑嘻嘻的挤眉弄眼:“问我就对了!我可是精通这方面的能手!假的化功散只会化解高手的内力,对于没有武功修为的平常人没有任何功效,而若是真的,无论对象是否会武,都会浑身疲软丧失反抗。”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自己那时闻了那幅画却没有任何症状,她若有所思的凝视着手中的茶杯,不发一语。 他晃晃脑袋凑近道:“老大还想不想知道别的?像是合欢散啊,半步跌啊,迷魂药啦这些我都……” 直接赏他一个暴栗,李冉冉没好气的开口:“我一不做梁上君子,二不做采花贼,知道那些有什么用!” 吴疗悻悻的闭上嘴,待发现眼前的人开始浮现出哈欠不断的疲惫模样后,耸肩道:“老大我先走了,你早点歇息吧。” 李冉冉点点头,大字型躺到床上,这些日来的神经高度紧张让她一沾床便很快入睡…… 柳暗花明 断念殿里灯火通明,气氛凝重,秦无伤眉心微蹙,眼神掠过面前的青衫少年,淡淡道:“齐公子是否看清了刺客的面貌?” 齐沐摇了摇头,语气不无遗憾得道:“那人蒙着脸,但是剑招阴狠,不像是名门正派的武学。” “看来果真是祭夜的人了,原先他们拜上暗夜帖不就指明了要对齐公子不利么?”花信扶着额角,语气笃定地开口。 “未必。”秦无伤垂下眼帘,沉吟了会儿,又徐慢出声:“那人轻易便能找到天绝前辈二人,想必是有人替他通风报信。” 无彦捋了捋长须,颔首表示赞同:“掌门师弟说得有理,照齐公子所说,他原本正在坤虚山下散步,去雾莱居也是临时的主意,若不是有内奸,怎会如此巧合的遇到那贼人?” “看来眼下首先就是要把那个内奸揪出来。”花信靠回到椅背上,指尖无意识的敲击桌几,“会是谁呢?” 众人陷入沉默中,昆仑弟子不下五百,谁都有可能,要查起来谈何容易? 半晌,齐沐紧咬着唇,眼眶泛红道:“此事疑点重重,只怕一时三刻解决不了,眼下我只想先将我义父好好安葬……” 秦无伤眉宇似有波动,静默许久才应道:“齐公子言之有理,天鸠宫也不可一日无主,这样吧,我遣几个弟子与公子一道回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齐沐垂低视线掩去眼眸内一闪而过的光芒,沉声道:“那就先谢过秦掌门了。” . 未免惊扰到不相干的人,李冉冉特地挑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溜出门。明月高挂,星夜无云,她脚步轻快的往后山前行,路过那块石碑时玩心大起,轻轻拍了拍,摇头晃脑道:“乖乖等姐姐回来噢!” “李姑娘。”温润音调轻轻响起。 李冉冉僵硬着脖子转过去,借着月色中看到有人坐在轮椅上缓缓向她接近,汗毛倒竖,她惴惴不安的往后退了一小步,“齐公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齐沐唇畔漾开弧度,“方才与秦掌门商量完义父的事,心中烦闷,不知不觉便来到这儿了。” 她努力扯起笑容回应:“还望齐公子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冉冉。”他突而出声换道。 李冉冉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这是干什么,叫得这般亲热,难道又要上演琼瑶戏码了?她强忍不安的心跳,故意垂下头颈作娇羞状。 齐沐黑眸在月夜下更显晶亮,“我明日便要回天鸠宫了。” 太好了,你快走吧,求你了!她极力掩饰喜色,哀戚的望着他:“就这么……走了么?” 他紧盯着她的脸庞,薄唇一字一句吐出惊雷:“你愿意同我一起回去么?” 顷刻间某人便被石化了,脑中一遍遍的重播那句话,回过神,她小心翼翼的又问了一遍:“方才那句话是不是我听错了?” 他仍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热切。 李冉冉在这样强烈的射线下浑身不自在,她怎会不知道齐沐的企图,不就是顾忌她发现了些许蛛丝马迹想要直接带走人以绝后患么?还故意装出一副恶心巴啦的样子,老娘才不会吃这一套! 慌乱的眼神乱飘,此刻她恰到好处的表现了一颗害羞的女儿心,“我……我考虑一下,明日答复你好么?” 齐沐嘴角轻扬,“好,那明日一早我再去寻你。先送你回飘渺居吧?” “不用了。”她摇摇头,话一出口又觉太冷淡,娇声道:“我心里有些乱,呃……想在这边多吹会儿风,你先回去吧,明日见。” 他若有所思的望着她,片刻又冲她微微一笑:“也好,你早些回去。” 待他走远后,李冉冉才压着心跳走进树林,隔着老远又听到凄厉的叫声,她笑眯眯的弯着眼眸,刀疤大叔又在咆哮了,真是有精神的中年人啊—— 屋门照旧没关,只是这次她没有被强大的吸力卷进去,脚步迟疑了一瞬,她探进脑袋朝气十足的吼了一声:“大叔,我来了!” 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李冉冉站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往内室走。忽而有身影闪至跟前,她眼前一花,顿觉呼吸不畅起来。 刀疤男子单手掐住她颈项,冷冷的开口:“昆仑弟子,杀!” 李冉冉痛苦的憋出几个字:“不认得……我了么?” 手劲愈发加大,她的脸已然变得青紫,用尽最后的力气哼出了那首甜蜜蜜,音节破碎,不成曲调。 他的眼睛却越睁越大,一把放开她,厉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首曲子?” 李冉冉愤怒的瞪着他,这什么人啊,昨天发生的事情今天就不记得了么?还是说他故意在耍自己?惊魂不定的做到椅上,她闷闷的开口:“这曲子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那你从哪里听到过这曲子?”他满脸迫切的盯着她,脸上的刀疤因为激动的神色略显狰狞。 不是吧老大?你是装的还是认真的?她撇开眼,决定试探一番,“这曲子叫做蜜甜蜜甜。” “原来叫这个名字……”他目光眺向远方,再度露出平静的神色。 李冉冉被惊得火烧屁股一般的跳起来,这刀疤大叔居然莫名失忆了!怎么会这样?才过了一天功夫,好惊人的记忆力……咽了口唾沫,她不死心的开口:“大叔是不是在找一个叫做童彤的女子?” 闻言他猛然回过头来,眼神倏然凌厉起来,“你认识她?是你劫走了她?她在哪?你把她怎么样了?” 李冉冉看着那只威胁性的大手又要伸过来,忙不迭胡诌:“不不不,我没有把她怎么样,我是她邻居的大姨妈的外孙女啊!” 他古怪的瞅了她一会儿,忽而跑回内室拿出一卷画轴摊开来:“见过画中女子么?” 李冉冉叹一口气,这大叔有可能真的脑子被门夹了,“见过,是我外婆的侄女的邻居。” “她现在在哪?你告诉我!”他额上青筋绽出,声音因为期待而颤抖着。 李冉冉指着画像的角落署名处,诚恳的道:“看到这些字了么?这种数字在我们家乡代表日期和年份,换言之,她从很久很久以前便从我们那边离家出走了,所以一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寻到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理直气壮,或许是因为从某一方面来说这也算是实情吧,毕竟那一年有个叫童彤的女子从现代人间蒸发穿越到了这儿不是么? 他沮丧的坐下来,满眼悲伤,双手插入发中,像是在忏悔些什么。李冉冉不忍的安慰道:“那夜她跑出去不见了也不是你的错啊?不要太自责了,大叔。” “你从何得知?”他狐疑的皱起眉头。 糟,说漏嘴了,她赶忙转移话题:“大叔何不现在出去找她呢?” 他目光阴鸷的望着窗外,半晌才冷嗤道:“若不是那死老头不惜玉石俱焚也要将我困在此处,我早就杀光他昆仑上下了。” 困住?李冉冉扫遍他浑身也不见类似铁链钢索的器具,不由怔住。像是看出她的困惑,他斜眼睨她:“你半点武功都不会吧?” 她困窘的点了点头。 “那老头用自己的血在屋外布下阵法,只要试图闯入阵法的人,必遭真气反噬,修为越高危险越大。” 怪不得自己半点事儿都没有……李冉冉摸着头尴尬的傻笑,真是不好意思啊,为何忽然感到羞愧呢,囧…… 或许是因为他相信了自己与童彤遥远的邻里关系,对她的态度不像上次那般恶劣了,甚至还放任她四处研究屋内摆设。 于是就这般晃荡了半个时辰之久,她才起身告辞回飘渺居,虽然大叔的脸从头到尾都是很臭,说话也很没耐心,但是李冉冉仍然满心欢喜,她真的已经腻烦了那些戴着假面具生活的人,每天都在想着算计别人,此刻能碰到一个真性情的人,或许也是上天垂怜自己吧…… . 齐沐第二日便匆忙离开,李冉冉暗自庆幸自己及时去大叔那躲了一天。最大的隐患消失,仿若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自那天起,她的心情重新飙到最高点,兴致好的时候甚至大驾光临武训课,有模有样的学起昆仑剑法。即便在看过此女舞剑后,所有的授课长老均是摇头哀叹,最后委婉的劝说她去一旁树荫下歇息。 尽管这样,她依然每天脸上挂着甜笑,精神奕奕的与每个弟子打招呼,乐此不彼的同吴疗打闹,偶尔开开瑶光的小玩笑,生活美好到冒泡…… 话说回来,要是能够永远这么安逸舒适下去,对于好吃懒做的某人来说,应该也是个很理想的设定。只是,天不遂人愿,至少眼下这一刻,对某人来说应该是算不得幸福的。 “你带我到这儿来干什么?”她惊愕的瞪着歪在软塌上的红衣美男,不敢相信半个时辰前此人居然正大光明的从飘渺居将她劫走,甚至还带到这种花街柳巷来! “这儿不好么?”他微合着眼,神态慵懒。 当然不好!李冉冉华丽丽的怒了,见过一男一女一起进妓院的么?好歹弄个男装什么的让自己装扮一下,这样像什么话啊! 他凉凉的笑,也不理会她此刻气呼呼的模样,转身慢条斯理的取出怀里的瓷瓶,轻声道:“一个月快到了,不记得了么?” 她微微一愣,继而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剧毒,心情急转直下,怔怔的坐在椅子边沉默不语。 他纤长手指把玩着手中的瓷瓶,美目微动,“后日便是拜师大典了,准备的如何了?” 她头也不抬的趴倒在桌子上,闷声道:“没准备!” “那这解药看来你也不需要了。”他拉长语气,软软的调子里满是威胁。 死命掐着桌缘,她恨不能将这桌子一把掀翻,然后酣畅淋漓的痛骂眼前这厮……可惜一切只是遐想,生活诚可贵啊,再一次对着恶势力屈服:“我会努力的,只是学武对我来说太难了,我没有把握在后日得到长老们的青睐。” 他拍拍她的脑袋,像是安抚宠物一般,“所以我才把你带到这儿来呀。” 李冉冉毛骨悚然的站起来,“这儿是妓院啊!又不是要学习御男十八式!”一时气愤,某人顿时口无遮拦起来。 “御男十八式?”他似笑非笑的眯起了双眼,黑眸里全是蛊惑的光彩,“冉冉之前学过?” 没学过,但是观摩过……她囧囧的低下头,好一会儿才支吾道:“只是听说过而已……重点不是这个,你要如何助我接近秦无伤?” “归气凝神丸,服下便增进一甲子功力。”他瞥一眼满脸亢奋的某人,换只手撑在桌缘,继而道:“用你身上浪费了些,不过总好过你在台上丢人现眼。” 大脑自动忽略后半句话,李冉冉眼巴巴的凑近:“你是说从此我也可以成为高手?” 他唇畔抿起嘲讽的笑:“只是让你力气大上些许,用在毫无根基的常人身上最多不过百日功效。” 闻言她略感失望的叹口气,忽而又换上谄媚表情,走至他跟前伸出手:“庄主大人可以把解药给我了吧?我也得抓紧时间回昆仑了。” 段离宵侧身歪回躺椅上,墨发如缎,此刻散在白色狐毛软塌上,构成绝美景致。优雅的打了个哈欠,他懒懒地开口:“不忙,你和那齐沐是怎么回事?” 她没好气的顶回去:“怎么,你吃醋了?” 闻言他缓缓坐起,半抿的红唇在烛光下更显惑人,“是啊,可不许你对别人也这般听话。” 没料到他会承认,李冉冉瞬间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咳咳……”慌乱退回之际,却不小心绊到身后的凳子。重心不稳之下便摔在了段离宵身上,两人一上一下,形成暧昧姿态。 她脸上似火在烧,兀自镇定想要爬起身,孰料手忙脚乱之下,越加纠缠起来……心慌的转过视线,却瞥到身畔桌边淡烟袅袅的檀香座下镌刻的金色小字——本店竭诚提供淫乐香,春宵一度值千金。 意乱情迷 特殊的甜香味萦绕在周身,与莫名暧昧混在一起,缠缠匝匝,绵密不分。这种氛围开始让李冉冉莫名焦躁起来,原先不知情的时候倒还算镇定,此刻发现房内居然燃着催情作用的檀香,怎能叫人不紧张? 额上沁出细细汗珠,她越发感到口干舌燥,手抵在对方身上,只觉冰凉怡人,不由自主的渐渐偎近…… 段离宵一脸无害的歪在狐裘软塌上,瞥见身上女子满脸酡红,不由轻笑:“怎么了?” 李冉冉猛然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剧痛暂时让混乱的大脑得道片刻清醒,她努力撑起身子却察觉衣带与他的已然纠缠在一起,心慌之下闭眼指着桌边大喊:“你看到没有?这香……这香是用来增进闺房情趣的!” “知道啊。”他不以为意的眨了眨眼,顿了顿,又好整以暇地开口:“倒忘了你没有内力护体,此等媚香对于你来说确实药效过烈了些。” “忘了?”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随即泄愤似的扯着两人纠结不清的腰带,“快解开!再不帮忙就要出大事了!” 闻言他更加恶劣的笑,薄唇漾开动人弧度,墨瞳如上好玄晶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会出什么大事?” “轻薄你!”李冉冉火大的吼回去,垂眼却发觉身下人的衣襟已被拉扯的有些凌乱,领口大敞着,露出精致锁骨,光缎肌肤……她仓皇的转移视线,虽说作为一个现代女性,即便看过男人光裸的上半身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儿,可重点是眼下她周身滚烫,一阵阵热浪压过来,逼得她退无可退,惟有挡住任何一j□j惑才有可能把持住自己……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也在情理之中。”他伸手取过一旁的瓷瓶,长指灵活攀上她的肩胛,微微一用力,便剥去了她的外袍。 李冉冉被这忽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无奈四肢无力头脑昏沉,只好软趴趴的伏在他身上,任那只手为所欲为。褪了外衫,解了中衣,她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张开嘴在他颈侧咬了一口,孰料那细腻凉滑的触感瞬间刺激了体内蠢蠢欲动的欲望。理智倏然抛到了九霄云外,她食髓知味的再度攀附上去,红唇轻吮,濡湿了那小片玉白肌肤…… 他听到耳畔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不动声色的拉开她,后者显然被媚香迷了心智,眼睛里一片雾气弥漫,安静不到片刻又不依不饶的缠过来。 蹙着眉头褪去她最后的里衣,此刻两人几乎是紧密无间的贴合在一起,他半躺在软塌上,一手拔去瓷瓶上边的木塞,一手制住某人四处煽风点火的手。 透明冰凉的液体倏然淋上背脊,李冉冉舒服的眯弯了眼,埋头往段离宵的颈窝里蹭蹭。过了半晌,又不满足于现状,急切地转过头寻找新的消火方式。 他生平第一次有一些迷茫,正考虑是否要打昏她之际,嘴上忽而传来柔软的感觉,略一低头便对上一双眼波氤氲的眸子。 稍稍退开,又再度迫不及待的覆上唇,她早已忘了此刻的处境,心心念念的便是要消掉体内的那把火……红唇厮磨,辗转万千。 段离宵垂低眼眸,终于伸手点了她的昏穴,将她抱至床榻上后,才不慌不忙的涂抹那新研制出来的解药。视线掠过她的背上,那里依然是盛开的花朵图腾,此刻j□j的肌肤泛着玫瑰色泽,映得那几片暗红花瓣愈加妖冶。他伸指一遍遍画着轮廓,眼神里有一些莫名的挣扎…… . 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清晨,头痛欲裂,浑身酸痛,强忍住到嘴边的j□j,她晃晃悠悠的翻身坐起,视线触及身上那仅存的布料,终于逸出尖叫:“啊——” 门外的男子悠哉悠哉地进门,“醒了?” 李冉冉面如死灰的拉高被子,“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们……是不是……”一字一顿,语调颤抖。 段祸水斜倚在门栏边,顺便附赠一个蒙娜丽莎的微笑,“你说呢?” 她小心翼翼的将被子拉开一些,裤子还在……不过,这也无法肯定什么,于是清清喉咙,别扭道:“我们有没有……那个?” “哪个?” 还敢给老娘装白痴!李冉冉华丽丽的怒了,顾不得形象,一把拽过被子光脚站到地上,“周公之礼,夫妻之实,鱼水之欢,一夜春宵,你爱用哪个就哪个!” “昨夜你闻了淫乐香,之后……唉……”他有些无力的开口,最后还耐人寻味的拉长语调。 眼下某人已经完全处于崩溃边缘,她虽不是封建女子,可这二十多年来因为种种原因并不曾有过那方面的经验,现在却忽然被告知因为万恶的春药而与段祸水有了一夜情,这叫她怎么受得了! 将桌旁的衣服递给她,暗自打量一番那张苦瓜脸后,他才淡淡道:“没有。”待看见对方一幅欣喜若狂的模样后,又恶劣的补充:“不过,像你这般,即便是倒贴也需要谨慎考虑一番。”说话间,眼神若有似无的掠过她的胸前。 李冉冉大怒,正要反驳之际却倏然发觉段祸水颈子上可疑的红斑,于是脱口而出:“你头颈那边怎么了?” 他斜眼睨她,一副“你还有脸问我”的表情。李冉冉沉寂0.01秒后再度癫狂,脑子里满是鲜红的大字一圈一圈不停的转——色情狂,变态狂,猥亵犯…… “抱歉。”她沮丧的垮下肩,眼神不自觉的瞟向对方的襟口,直觉那被衣料遮住的部分也会有自己的痕迹…… 他不以为意的敷上人皮面具,随后又是一脸嫌弃的表情:“无需多说,快些穿好衣服。” “噢。”李冉冉乖巧的点了点头,片刻之后才发觉不对,为何老娘要忍气吞声?这媚香又不是她点的?于是再度爆发:“你可别得寸进尺,我还没叫你负责呢!你看了女儿家的身子,现在还这般嚣张!” “你那也能算是女儿家的身子么?”轻轻一句话抛了回来。 噗——她真的会被气死……一只手拼命捶打前胸,呕气啊!好半天缓过劲来,看着面前的红杉男子没有转身回避的迹象后,她也不再矫情,鼓着腮帮子转身背对他穿戴起来…… 天才蒙蒙亮,外边并没有太多人,偶有沿街小贩从他们身边吆喝着过去,眼神总会在段离宵的脖颈上稍作停留,然后视线又转到李冉冉身上,最后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走了不过百米路,她已是面红耳赤,煎熬万分。前边忽而有位卖菜的大婶迎面而来,待走近时,又如法炮制的送给某人一个诧异中结合着不耻的表情。 她脑门一热,便叉腰站开,“看什么看!亲热也犯法啊?有种你们晚上都不要和自己的相公娘子睡一块!” 此言一出,原本清静的街道更是鸦雀无声,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路中央气势汹汹的女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有议论声纷纷传来——“这是哪家的姑娘,这般不知廉耻……”“是啊是啊,大庭广众之下胡言乱语,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啊……” 她困窘的低下头,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就这么爱逞口舌之快呢?加快脚步匆匆向前走,一边还不忘低声埋怨某人:“你为何易容都不把草莓盖掉?” 草莓?他微微一愣,继而微笑着开口:“不需要这么麻烦,挖掉他们的眼珠子就是了。”语气淡淡,却隐隐透着寒冽。 李冉冉绝倒,老大,两者比起来还是抠人眼珠子比较麻烦吧…… . 回到昆仑天色已晚,她心惊肉跳的在飘渺居门口徘徊,昆仑弟子平日里禁止下山,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失踪了一天一夜,会不会被处以严惩? 正踟躇间,房门猛然被人拉开,双髻少女探出头向她招招手:“小师妹,我就知道是你,快进来。” 李冉冉心虚的向四周瞄了瞄,确定没人后才闪进门内,看到瑶光一脸娇羞的坐在床前,不由纳闷道:“师姐是在等我么?” “是啊,我见你今日没去上武训课,便猜想你又躲起来了。呃……有些话想和你说,不知你愿不愿意听?”她手指绕着发梢转啊转,一幅欲语还休的模样。 李冉冉松口气,看来做个小人物就是好啊,连跷课出走都没人发现。撩开衣摆大刺刺的坐到桌前,她心满意足的灌下一大杯茶,豪气万千道:“师姐有话直说,有什么帮得上忙的,我必当抛头颅从洒热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慌乱的摆手,“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昨日晚上,我在房门外发现了这个。”李冉冉顺手接过来,翠色的玉镯,色泽极端剔透,连她这样的外行都看得出价值不菲,再翻过来观察内侧,发觉里边刻着四个繁体小篆,“凤间珍坊?”她狐疑的念出声,顿了顿又道:“你怀疑与上次托我转交玉簪的是同一人?” 瑶光轻轻颔首,同时加大力度蹂躏自己的青丝,李冉冉看的暴汗不已,起身捉住她的手,严肃的道:“师姐,你若不想掉光头发最好控制一下自己的手。” “啊……”她迅速放下手,继而小声的开口:“你帮我确认一下是不是同一个人……成么?” 唉,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啊,李冉冉彻底膜拜古人,这般婉约迂回她这个旁观者都要抓狂了,忽然想起今晚还没有去大叔那,她佯装困意泛滥的打了个哈欠,“师姐,明日帮你问吧,我现在很累,只想埋头大睡。” “好,你好好休息,刚才那事儿……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瑶光咬着唇叮嘱,走至门边又回头道:“明日便是拜师大典了,可别又像今日这般睡过头了。” 李冉冉诚恳的眨眨眼表示自己听到了,确认她走远后,又一股脑从床上蹦起来,熟门熟路的向着后山方向大步前进。 走至小屋边,清清喉咙,她开始声情并茂的演唱《甜蜜蜜》。星夜当空,周围静谧无声,惟有温柔的曲调回荡,为这略有些清冷的夜晚添上些许暖意。 果然,还不到半分钟,每日一次的戏码又拉开了序幕。刀疤大叔神情震惊的站在门边,不可置信的指着她,“你……你怎么会唱这首曲子?” 李冉冉笑眯眯的朝他挥挥手,“因为童姨是我娘的结拜姐妹啊,这曲子也是我娘教我的,可惜童姨失踪了二十多年了,我也不知道她下落在哪,所以大叔你就不要再问我了。”拍拍他的肩,她驾轻就熟的绕过他走进屋内,找了把凳子坐了下来。 他像一阵风一样的卷进来,劈头盖脸的发话:“你一定见过童彤对不对?她现在在哪里你告诉我!” 又来了——李冉冉无力的捧着脑袋,这一个月来她想尽了各种开场白都不能让他制止发问,于是只好缓缓叹一口气,“大叔,我真的不知道,但我答应你,要是有了任何童姨的下落,我一定第一个通知你!” 他僵硬着身躯,眼中好不容易燃气的火焰又一点点熄灭,最终消失殆尽,戒备的盯着她徐慢出声:“你来这儿做什么?” “不要再多问了,求求大叔了,我有苦衷的,真的真的!我发誓!”李冉冉可怜巴巴的瞅着他,心里暗自咆哮——再问下去老娘都要变成十万个为什么了! 他瞥一眼她身上的衣袍,冷冷道:“昆仑弟子么?” 李冉冉想起之前就因为这个差点被他杀掉,谨慎的辩解:“虽然我是昆仑弟子,但是我并不喜欢这里。” “不喜欢你还拜入昆仑做什么?” 她信口胡诌:“因为我和我几个朋友打了个赌。” 他不发一语等着下文。 “他们说昆仑掌门秦无伤从未收过弟子,我一时冲动,便想过来试一试。” “秦无伤?”他眉心越来越靠拢,半晌才笃定道:“没听过。” “大叔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李冉冉嘿嘿傻笑,暗自翻了个白眼,你当然没听过了,你那记性天王老子都没法在你记忆里留下痕迹。 “肯定没有这个人。”他再度坚持的重复。 “可能是我记错了。”她不得不屈服。 满意的点点头,刀疤大叔再度回到窗边作远目状,李冉冉好奇的指指那被蓝布隔开的内室,“大叔,里边是什么啊?” 他忽而凑近她,语气阴狠得道:“你说你是童彤姐妹的女儿,你倒说说她是何模样?” 李冉冉一愣,片刻老老实实回忆那副自画像上的女子,“瓜子脸,大眼睛,眉毛细长,嘴唇微薄,脸颊上有两个梨涡。”说真的,那画她至少看了十次,想不记起来都难。 “对……对,你说的就是童彤,她笑起来特别甜。”像是倏然陷入回忆里,他原本刚毅的脸部轮廓也柔化了许多。 “那么,我能进去看看么?”李冉冉压不住好奇心,再度要求。 他回过神来,淡然道:“可以。” 进了内室,却是全然不同于外边的布置,怎么说呢,原谅她词汇贫瘠吧,这儿横看竖看都像是一个铁匠铺,烧得通红的大火炉,还有些半成形的兵器。最外边一圈是简陋藤条搭建起来的长桌,上边摆放着整齐的长剑,李冉冉随意的挑起一把,赞叹道:“原来大叔是铁匠啊!” “铸剑师!”他有些恼怒的反驳。 有区别么?李冉冉晃晃脑袋,不过还是不要惹恼大叔的好,于是又小心地摸摸剑柄:“这些剑看起来都好锋利,应该都是上好的兵器吧?” 他随手取过她手中的剑丢进火炉里,冷哼道:“都是些废铜烂铁。” 李冉冉傻眼,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我觉得挺好的啊,我现在连适合自己的兵器都没有呢,大叔真是浪费,还不如送我呢。” 他转过头来盯着她道:“我让你看看真正的神器。”说罢走到角落处,打开暗格取出一个长木匣,上边满是灰尘,看起来像是很久未曾打开。 难道说这里面藏着什么绝世好剑?李冉冉全神贯注的盯着刀疤大叔,见他视若珍宝似将木匣擦拭干净,继而双手往两侧活扣处按下,一霎那,屋里白光乍现,刺得她的眼睛隐隐作痛。 佩剑月华 琉璃般的冷色光芒围绕在剑鞘周围,隐隐泛着寒气。此刻,剑未出鞘,她仍感到些许凉意,不自觉缩了缩脖颈道:“大叔,为何我觉得这把剑有点渗人?”他极端温柔的抚摸着剑鞘,像是未听见她说话似的,自顾自的喃喃低语:“二十年了,你被我一直藏在黑暗的地方,一定寂寞了吧……” “咳咳……”李冉冉轻咳两声,见仍未引起对方注意,不由加大音量:“大叔!我方才在问你话呢!” 他徐徐的拔出剑,语态平缓地道:“这剑,名为月华,矜贵高傲,却又嗜血好战。” 空气中剑鸣声嗡嗡作响,仿佛在回应他的话,李冉冉瞠目结舌,这剑居然有灵性,还能和主人交流,这么看来,方才被大叔扔掉的那把剑果真是废品,被丢到火里都不见得吱一声。 待剑身完全展露在空气中后,那冷冽的气息变得愈加明显,李冉冉再度被倾倒,只觉那极薄的剑刃像是镜面一般,平坦又细致。她好奇的伸手轻触,却在碰到的一瞬间反射性的缩了回来,“好冰!好冰!” 他微微调高眉毛,“看来倒不算讨厌你,上一个摸它的人手上的伤口可算不得小。” 好悍的剑……李冉冉后怕的将手藏到背后,片刻又道:“为何大叔要把这剑藏起来呢?” “因为它被迫弑主。”顿了顿,他安抚似的在剑身上来回抚摸,“月华,都过去了……” 耳畔传来凄厉的剑啸,她的眉梢不知不觉染上了悲伤,回过神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好端端怎么就和一把剑产生了共鸣呢? 刀疤大叔抬眼,状似不经意地道:“有没有想过今后要干出一番大事?” 大事?她偏过头想了想,好一会儿才苦笑着道:“我可能真的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吧,只想过着平平淡淡远离尘嚣的生活。” 他忽而抬头盯着她,仔仔细细在她脸上审视许久,好像要确认她是否在说谎一般……李冉冉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不说别的,大叔脸上的刀疤配上如此高放射的视线,真的很诡异,哆哆嗦嗦地撑了一会儿,她终于举白旗,“大叔,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拿着。”他伸手递过月华。 李冉冉有些惶恐的摆手,“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 他冷冷打断她:“先看看月华会不会接受你再说吧。” 她困难的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的伸出右手,忽而又缩回来,改换左手,反复了好几次才哭丧着脸道:“大叔,这两只手对我来说每一只都很重要啊!” 他不耐烦的加重语气:“再不接过去,我就直接将你两只手都剁了!” 重棒之下必出勇夫,李冉冉闭上眼,死就死吧,摊开双手等待疼痛的降临。孰料片刻过后只觉手心略凉,并无其他不适,她倏然睁开眼,异常欣喜的发现那把清冷的神器正貌似乖顺的躺在她手上。 好感动!它居然没有让自己见血……李冉冉几乎要痛哭流涕的感激它,“月华妹妹真是把善解人意的好剑。” 话音未落,刺骨冰寒立刻传来,她杀猪一样的叫起来,一般绕着墙角满屋子跑,一边大喊:“我错了我错了,月华婆婆,月华婆婆。” 疼痛再升一级,她不敢扔开剑,只能噙着泪水可怜巴巴的继续试探:“月华姐姐?啊!月华哥哥?啊啊啊!月华……” 刀疤大叔满脸微笑的看着李冉冉那没出息的模样,欣慰的点点头,也许月华今后会和这个丫头相处得很融洽,也罢,都过了那么久了,是时候让它出去看看了。 有气无力的趴倒在桌上,她的手此刻全然麻痹到没有知觉,咬着下唇哆哆嗦嗦的挤出四个字:“月华美人?” 冷意褪去,剑身隐隐发出嗡嗡声表示附和,李冉冉绝倒,原来剑也是喜欢听好话的。小心翼翼的将剑鞘重新套上,她恭恭敬敬地递回去,“大叔,还给你。” “月华今后就跟着你了。”他背过身语气坚定的开口。 “我?”她诧异的指指自己,“你确定?可是它跟着我今后没有什么出路的啊,我说过我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小人物。” “就是这样才好,远离厮杀,远离纠纷,平淡才是真。”表情缓和,风轻云淡。 李冉冉扑哧笑出声来:“大叔,其实我想说你还是比较适合狰狞的表情。” “滚出去!”他恼羞成怒。 她笑嘻嘻的挤眉弄眼:“我明天再来!” . 已经很习惯在这样静谧的夜里回飘渺居了,她单手握着月华,出了木屋后便一直奉承着说它好话,此刻它倒是颇为安分的收敛了浑身寒气,甚至还为配合某人嚣张的走路姿态聚拢了淡色灵光,眼下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转过弯便是上飘渺居的山路了,她加快脚步准备一鼓作气冲上去,谁知冲不到片刻便有人拦住了去路。 来人一身红衣,银白面具掩去大半面孔,黑瞳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而那露在外边的下颚线条看起来竟有些像段离宵。 这是怎么回事?李冉冉忐忑不安地望着抵在胸前的剑,半晌又讪笑道:“段庄主,这玩笑开大了吧?” 看不清表情,惟有眯起的双眸泄漏了他的情绪,“昆仑的人怎么会认识段离宵?” 声音沙哑,听上去却有些熟悉,她皱起眉头,努力在脑中搜寻记忆,眼角瞥到那双黑鞋时才猛然意识到这人便是那晚在后殿与齐沐一同商量的男子!她戒备的将身体往后挪了挪,对方却不慌不忙的缓缓推进剑尖,于是停下挣扎举动,咬牙道:“你想怎么样?” 他轻笑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这晚的李冉冉相当彪悍,不知道是不是手中的月华给了她勇气,此刻居然毫不迟疑的顶嘴:“我和他什么关系干你屁事啊!” “真不喜欢听到这种粗言秽语。”他啧啧摇头,“牙尖嘴利的女人更该杀!”语毕,横过剑直接往她脖子上抹去。 李冉冉下意识取过月华往胸前一挡,两剑相触,强烈杀气从手中长剑爆发出来,她只觉虎口微微酥麻,这才意识到是月华在振动,它发出略显急促的低低剑鸣声,仿佛急切的想要从剑鞘中脱身。 红衣人完全没料到这个看似不会武功的女子身上居然有这样一把灵剑,一时防备了许多,迅速收回攻势在她面前站定,“倒是把好剑,不过用来配你倒是浪费了。” 李冉冉调高眉毛,握紧月华,一点一点将它从剑鞘中抽出来,月色笼罩在原本剔透的剑身上,折射出无限光华,她摆开架势指着对方:“有种和我单挑啊!” 他忽而愣住,片刻又猜到对方口中“单挑”的含义,唇畔徐徐拉开讽刺的弧度,“就凭你?” “就凭我!”她挺起胸膛,冲上去一阵乱砍。 话说回来,月华作为一把绝代神器从未遇到过这般的主人,居然把名剑当砍柴刀劈,无奈此刻抵御外敌要紧,它隐忍了心高气傲的脾性,从而避免了一场窝里反的惨剧。 招式凌乱,毫无规律,或许是因为某人的误打误撞,红衣人居然闪躲之中也没有机会出手,只能左突右闪的消耗她的体力。 李冉冉砍得气喘吁吁,等到对方瞅准空档再度攻过来时,已经没了力气回避,情急之中就地卧倒,险险避过剑气,撑起身时才发现红衣人竟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她身边,手臂上有一道明显的伤口,此刻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着血。 也?居然砍到他了!她不得不膜拜自己的运气,仰头望着上边呈现呆滞状态的对手,她诧异的皱起眉头,这人干吗一下子定住?难不成被她砍伤了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么? 顺着他的视线向下,李冉冉看清眼前景象后瞬间僵硬,那原本从红衣人伤处留下的鲜血恰好落到了月华的剑刃上,最震惊的是,那些血一滴不剩的全部被它所吸收,原本剔透的剑身也渐渐弥漫出血色。 他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一步,“月华怎么会在你手中?” 李冉冉飞快的将剑插回剑鞘中,动作敏捷地站起来,“我怎么知道!” 红衣人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低喃道:“月华是你的佩剑,血牙又为段离宵所有,看来你们果然有些渊源啊。” “什么血牙,没听过……”这次她说的是实话,可对方显然不相信,步步逼近,电光石火间,她瞄到一个粉色身影,于是两眼放光地大喊:“小——师——叔,救命啊!” 身旁红影一顿,继而飞身而去。李冉冉眼下只顾得上逃命,连爬带蹿冲到花信身边,气喘吁吁道:“小师叔……还好有你在。” 谁知花信就像是没听到一般,仍然背对她负手而立,粉衣随风轻摆,仿若一座唯美的雕像。李冉冉有些迟疑的绕至他身前,但见此美男面色潮红,额角青筋绽出,颊上还有可笑的胭脂唇印,一副被恶搞的模样。 “噗——小师叔你被人轻薄了么?”神经大条的某人毫不客气的笑出来。 花信恶狠狠的瞪着她,如果说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李冉冉现在必定已经挫骨扬灰,魂飞天外了。只可惜她素来是幸灾乐祸的活跃分子,顿了顿又不怕死的继续撩虎须,“是哪个不长眼的采花贼敢打小师叔的主意?” 他隐忍着怒气,面色由红转青,唇角隐约有抽搐迹象。李冉冉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慌乱的凑过去道:“是不是被人点了穴?” 花信眨眨眼表示默认。 她点点头,“我去叫人来,委屈师叔在这多吹一会儿风了。” 事出紧急,她连门都没敲直接冲进吴疗寝房,进门就看到这小子一身黑衣黑裤正打开窗欲望外边跳。两人一对上眼,均是愣在原地,李冉冉没好气的翻白眼,“有门不走跳窗干什么?” 他把架在窗台上的那只腿缩回来,一本正经道:“这是我的习惯,出任务的时候一定要从窗边走,这才是作为一个神偷应该有的觉悟!” “觉悟你个头!”她一把拽过他,匆匆忙忙玩门边走。吴疗有些吃惊的挣扎,“老大怎么了,我还有正事儿要做呢!” “先随我去救个人!”她没有时间解释,火急火燎地带着他往山下赶。听到后边人仍在絮絮叨叨罗嗦个没完没了,不由气结:“给老娘闭嘴!” 吴疗迅速噤声,可怜巴巴的扁着嘴。 山脚下花信依旧静静伫立,风吹乱了一头墨发,看不清面容。吴疗搔搔头,边走边询问身边人:“他怎么这么好雅兴,深更半夜的还出来赏月?” 李冉冉无语,往他背后拍了拍:“你!去给小师叔解穴!” 吴疗几个大步迈至花信身前,继而伸出手指在他脸上摩挲了几下。“你在干什么!”李冉冉气急败坏的尖叫,一把拍掉那只作怪的手,“都这个时候了,还想吃小师叔的豆腐啊!” 他转过身不理会她,神色凝重的嗅了嗅从花信脸上抹来的胭脂,喃喃道:“是苗疆的丽朵花。”沉吟了片刻后又手法极快的帮他解了穴。 花信僵着身子,仍是纹丝不动。李冉冉急了,扯着吴疗的袖子,“你看他怎么还不动啊?你有没有解开他的穴道啊?” “解了,只是他还不想动。”吴疗蹲在地上,满脸严肃的研究指尖上的残余物。 “不想动?”她谨慎的戳了戳花信的手臂,一下两下……没反应……到第三下的时候,对方却在瞬间跳起来,直接将她吓得软倒在地上。 “妖女!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暴怒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李冉冉心有余悸的拍着前胸,瞠圆了眼睛看着花信以彪悍的速度消失在夜色里,略有些痴呆地转过脸,“小师叔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换作是我也会发疯。”吴疗晃晃手指头,“那苗疆的妖女居然直接寻到昆仑来了,看来花信这次是清白难保了。” “妖女?”她转了转眼珠子,“就是弄伤你%¥#@的那个?”中间两个字含糊不清,她大发善心的留了面子给他。 吴疗腾地站起来,咬牙切齿:“没错,就是她!即便花信不出手这笔帐我迟早也会和那妖女好好算上一笔!” “看来轻薄小师叔的人就是让你偷头发的雇主了?”她忽而感到有些心神不宁,如果这妖女真是这般肆无忌惮任意妄为,那自己偷偷将头发掉包的事情一旦泄漏出去……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啊。 “我先去出任务了。”吴疗嫌恶的抹掉手上的胭脂,回头道:“老大明日拜师大典我也会一同参加的,希望你能如愿成为某人的徒弟。” “你怎么知道?”李冉冉惊愕的眨眼。 他微微一笑,不语,几个轻跳便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拜师大典 一夜无眠,倒不是因为她紧张今日的所以压力过大导致失眠,而是……段祸水给的那粒归气凝露丸实在是药效惊人。她自服下的那一刻起便觉耳聪目明,神清气爽,连走路都是健步如飞。 “喝!”大吼一声,出拳! 瑶光进门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么一幅囧女捶柱的画面,她走过去轻抚木柱上明显的凹洞,十分捧场的换上崇拜表情:“小师妹,果真是天生神力啊!” 李冉冉故意面无表情的点头:“这才是我一层的功力而已,不足挂齿。”不到半分钟又嘻嘻哈哈地搭上瑶光的肩:“师姐,你看我像不像个高手?” “不是像,你就是一个高手啊!”她很认真的纠正对方的语病。 李冉冉忽然觉得心虚起来,嘿嘿的讪笑,过了一会儿又走到铜镜边利落的将及腰青丝扎成马尾,潇洒的转了一圈,抱拳道:“在下乃江湖第一女侠李冉冉是也,请指教!” 瑶光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忍俊不禁道:“好了好了,快些去会场吧,今日藏经阁的七长老们都会过来,千万不要迟到了。” “好。”她走至床边伸手去摸枕头下的月华,谁知才刚探出手便触电一样的缩回来,“疼疼疼!” 瑶光古怪的盯着她,“怎么了?” 李冉冉苦笑,这神器就是不好伺候啊,不知怎么又开始发脾气了。无奈的摆摆手,她轻道:“师姐先去外边等我吧,我还有一些琐事,很快便出来。” “那你动作快些。”瑶光叮嘱一番,继而转身出了门。 李冉冉软绵绵的冲着枕头下的月华撒娇:“月华大美人儿,不要生气了,昨夜是我不对,不该拿你……呃,当砍柴刀使用。你沉鱼落月闭月羞花,何必与我这种二皮脸计较?” 再去探探,果然少了刺痛感。她小心翼翼的提起它,脚步轻盈的向外走,“师姐,走吧。” 门外的瑶光微微一笑,此刻外边日光刺目,掩去了月华的灵光。她倒也未多加注意,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是你的佩剑么?” “嗯。”李冉冉动作轻柔的摸摸手中长剑,心里长叹,这美人儿的脾气可真是难伺候啊—— 两人一齐来到会场,这边早被布置成那日武林大会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台下看客清一色全是黑袍的昆仑弟子。 瑶光安排她坐下后便去了无彦那候着,李冉冉一人坐在看台前排处,望着周围满脸跃跃欲试的弟子们,原本沉静的心情不由自主的纠结起来——要成为秦无伤的弟子,必然要在今日的选试中独占鳌头,可她一点武功基础也没有,即便辅以归期凝露丸和月华,难道就真的能侥幸打赢这么多人么? 心事重重间,过道处便有骚动传来。她循声望去,但见两旁弟子齐刷刷的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弯下腰。人群挡住了视线,她怔怔的跟着站起,目光所及便是那谪仙一般清高的男子,衣袂翩然的缓步而来,流风回雪,瞬间倾城。 她不知道别人是否也同自己一般感觉,每次见到他,总是不由自主产生那样高不可攀的距离感,他似皎洁明月高挂夜色中,有心向往却无力接近。 暖日晴光流泄在他身上,本该是明媚又温煦的亲切,此刻却隐隐有些不可亵渎的意味。她微眯起眼,看他侧首与身边的花信轻声交谈,笑容淡淡,三分疏离,七分冷漠。心思忽而变得絮乱,忆起那晚沉月台下抚琴的温雅男子,影子与眼前的他重叠起来,最终化成了一个人…… 狠命晃了晃脑袋,李冉冉硬生生逼迫自己收回眼光,兀自镇定的做好。瑶光匆匆忙忙的跑过来,“比试的顺序安排好了,你知道了么?” 她诧异的反问:“什么顺序?” “是由武训课的老师们排的。”瑶光有些气喘地道:“共分成六组,每组二十人,只有每组的前三名才能有资格成为藏经阁七长老和师叔们的嫡传弟子。” “那师尊呢?”迫切的口吻。 “师尊?”瑶光迟疑的摇摇头,“不清楚师尊今年是否会收徒,但我想如果要收那至少也得是前三甲的弟子吧。” 前三甲啊——李冉冉默默的叹口气,任重而道远,基本可以媲美不可能之任务了。瞥见身旁众人纷纷朝着空地上涌去,她讶异的指指人群,“这是……” “差不多快开始了,你分在第六组,喏!就是最靠右手边的那组!去吧!”她微微用力推一推还在僵硬状态的某人。 李冉冉握拳,“师姐!我会努力的!” 瑶光笑眯眯的点头,一边连连挥手催促她快些前去。 第六组其实就是传说中的鼓励之组,组里全是些资质不够或是生性懒惰的弟子,在这里李冉冉不得不佩服一下昆仑的人道主义精神,为了避免他们出丑还别出心裁的将这帮人集合在一起,到时候无论输赢都不会显得太丢人。 眼下这帮不成器的歪瓜劣枣们正软趴趴的围在一起插科打诨,全然不似身边几组的精神奕奕。李冉冉所剩无几的羞耻心立马强烈的抗议——为什么自己要和这些人分在一组啊?!这可很的武训课老头! 她纷纷的踢着脚上的小石子,忽而有一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准备的如何?” 李冉冉反射性的抬眼,便看到那白发苍苍的武训课老头笑的一脸慈祥,甚至还伸手拍拍她的肩,“我帮你排了个好位置,还满意吧?” “满意满意!”她诚惶诚恐的表示认同。 “一会儿使剑的时候可千万注意别伤到自己。”老头语重心长的教诲。 “……”她嘴角有些抽搐,半晌才闷声道:“多谢老师提醒。” 心不甘情不愿的加入第六组,李冉冉闷闷不乐的蹲在最角落,捧着手中月华一个劲的小声抱怨。身边的人见她这样,也都纷纷仿效,懒懒散散地蹲了一地,无彦坐在高台上,看到眼前景象,不由微蹙眉头叹了口气。 比试是六组同时进行的,每一组都同时有一对选手在台上比武,一共是六对人,然后胜利的那一个可以留下来接受下一个组员的挑战,最后决出每一组的前三甲,和别组的继续竞争。 “请先比试的人站到台上来。”黑衣小童说完后又退回花信身边。 李冉冉刚好是这一组的最后一个,其实她曾经很多次研究过鼓励之组的第20个出场代表着什么,但某人显然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实力居然是这种烂组的吊车尾,于是随意自我安慰一番后便不再纠结于此类问题上。 眼光重新回到台上,上边已是白热化状态,谁都想在师尊长老们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无不拼尽全力,脑中唯一所想便是打败对手,笑到最后。 而第六组的气氛却有些古怪,看得出来他们是很用心的在比武,可是由于实力太过接近难分轩轾,等到别组二十个人都结束的时候,他们还有好几个人没比。 秦无伤扫一眼台下等候的弟子们,沉声道:“剩下的六人分成三组全部上台吧。” 李冉冉原本悠哉悠哉的蹲在地上看戏,恨不能变出一包瓜子来边嗑便欣赏自己组的搞笑武打表演,孰料为了眼下的临时决定,她只好被迫赶鸭子上阵。 一站到上边才感到压力陡升,截然不同于刚刚候场时的闲逸安乐,她余光瞥到那端坐红木高椅上的长老们,忽而忆起在现代各类选秀的画面,也是同眼前景象一般,选手表演完,由评委们判定你是否出局。只是……她一想到那些个花白胡子的老人家举起手中画着O或者X的木牌,就觉好笑。 诚然苦中作乐的方法确实不错,但目光一接触到正中央的白衫男子,她就无法淡定了,握着剑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力度,直到月华的寒气渗入手心才反应过来。 “别来无恙啊小师妹!”身旁倏然传来略显耳熟的声音。 李冉冉回过神便看到那趾高气昂的大鼻孔兄又努力踮着脚在她面前摇头晃脑,“我的对手是你?”她有些诧异的开口,明明方才排她前边的是个外貌憨厚的少年,怎么会变成这个讨厌的家伙。 他洋洋自得的调高眉毛:“哈哈,我特地和青童换了个位置,如何?今天就让师兄我好好指导下你!” 李冉冉一阵恶寒,这个大鼻孔既然分到了这一组估计也就是个虾兵蟹将,眼下居然还敢这么猖狂?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师兄你还是等长高一些再来指导我吧。” “你!”大鼻孔平时因为身高问题没少自卑过,眼下忽而赤裸裸地被人当众揭短,立马发飙:“我今日必定要将你教训一顿,到时候可别哭爹喊娘!” 她不耐烦的抠了抠耳朵,“我看师兄这会儿是没睡醒呢,还是早上出门的时候头被门夹了?说的话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我……” “请弟子们注意一下,切勿在比武时言辞过激,只许动手,不许动口。”黑衣小童再度出声提醒。 李冉冉低下头大窘,暗自咒骂自己幼稚,居然和此等无聊之辈斗起嘴来,实在是有损形象。另一边大鼻孔已经拉开了架势,长剑在手,腰杆笔直,一副绝世高手的姿态。 “看招!”他恶狠狠地盯着她,决定先发制人。 拜归气凝露丸所赐,她的身法轻盈了不少,脚跟一挪,便已避开对方攻势。冷眼看着大鼻孔因为冲劲太大收不回力道而将剑刺进木板的挫样,她也顾不上风度,直接朝着那拼命拔剑的人背上一脚。 她这个动作其实从专业眼光来看是极为没有水准的,无疑就和我们日常生活中看到市井小流氓打架没什么区别。只是,对于某人来说,结果比较重要是吧,于是她才会不顾形象的伸腿猛踹…… 一声又一声的闷哼,大鼻孔趴在地上转过头,紫青着脸憋出几个字:“我……还没输……”眼白一翻,昏死过去。 李冉冉飞快的立正站好,将月华剑尖朝上拢在身后,随后无限殷切的看向宣判结果的无彦,后者抚着眉心,无力的摆手,“这场冉冉获胜。” 赢了?赢了!她强压喜悦,朝着台下鞠了一躬,雄赳赳气昂昂的准备下台。孰料走不到半步又被人喊了回去,“等一下。” 李冉冉狐疑的顿住脚步,瞥见花信轻声同身边长老耳语了一番,继而冲她温柔一笑,“我们决定让你直接同你们组目前的第一名较量一场,谁赢了,谁就留下来和第一组胜出的陆姑娘比试。” 他、一、定、是、故、意、的!李冉冉出奇的愤怒,这就是古代版本的农夫与蛇啊——想她昨晚还让吴疗救他,现在这臭小子居然这么恩将仇报,和第六组的人打也就算了,居然还得和那个什么陆姑娘……等等,陆姑娘?陆青依! 她胆颤心惊的望着冷冷抱胸站立一旁的黑袍女子,这冰霜美人在江东客栈上龙飞凤舞般的剑招仍是历历在目,自己那时候是多么崇拜那般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啊,眼下要她同自己的偶像打架?她真的做不到…………好吧,其实她就是没种,她真的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啊啊啊啊啊啊! “开始吧。”唯恐天下不乱的花信凉凉发话。 黑衣少年在她面前站定,李冉冉定睛一看,这人不就是刚刚排她前面的那个么?于是礼貌性的露齿一笑:“你好,请指教。” 他有些拘谨的点头:“我是青童,请指教。”缓缓抽出剑,往后略略退开一步。 手中月华又开始蠢蠢欲动,李冉冉犹豫了半晌,仍是不打算亮剑,先不去考虑台下的人是否识得这把神器,光是它暴露于空气中那强烈的杀气就已经太过招摇了…… 心念已定,她摩挲着剑鞘悄悄低喃:“月华美人儿,即便行动受限制,对付那把寻常的剑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问题的吧?” 它嗡嗡低鸣,似在回应主人的话。李冉冉深吸一口气,换上坚定的表情,老娘今天要豁出去了! 对面的少年双指掠过剑身,随后不疾不徐的攻过来。其实那青童平日里也算是勤奋上进之人,无奈天资驽钝,别人消化十分的东西他却连一分都达不到,学了五年连最基础的剑招都没有领悟完全。此刻他向李冉冉刺去的那一剑便是唯一觉悟的招数,叫做——飞柳摘叶。 名字起的好听,说白了也就是闪到对手身侧攻其不备。李冉冉是初次见识到这招,躲避的时候自然比应对大鼻孔时费力许多,狼狈的弯下腰闪过一剑,她还没站起来,对方又缠上来。 来回数十次,双方都乏了,场面陷入僵持。台下的人显然比他们更累,不时有人抱怨:“怎么还没分出胜负啊?”“快些结束吧!” 听着闲言碎语,李冉冉的脑门总算也开窍了,这青童分在他们组果然是有原因的,攻了这么久用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招数。她提起月华横在胸前,待他再度冲过来的时候瞅准时机迅速贴身绕过,“得罪了!” 握剑的手果断推出,月华接触到对方身体的那一刻瞬间迸发出强大剑气,虽被剑鞘挡住一大半,可那寒意仍是刺骨的渗人。青童遂不及防,结结实实的受了一记重创,咬牙用剑撑住身体,调息了好一会儿才强忍虚弱转身道:“我认输。” 台下一片哗然,任谁都没想到是这个结果,青童再不济也略有些根基,这李冉冉一看便是没练过武的人,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赢了? 喧闹声愈来愈嘈杂,秦无伤站起身,宽袍微动,场面骤然安静下来。他目光掠过台上有些不知所措的女子,薄唇轻启:“下一场。” 花信靠在椅背上,闲闲地补充:“陆姑娘上台吧。” 竭尽全力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不知怎么忽然就想到了这两句话,李冉冉抹一把冷汗,僵直着脊梁瞅着陆青依一步一步走上台,步态轻盈,英姿勃发。她脑子里一片絮乱,直到察觉对方冷艳面庞下透出的鄙夷才倏然清醒过来。 居然敢看不起老娘?她微微挑起眉毛,以牙还牙的回以白眼。陆青依显然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肆无忌惮,当下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冷冷转过身对着台下鞠了一躬。 “开始吧。”花信冲她点了点头,随即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仪态优雅,风情万千。 陆青依有些局促的低下头,面上漾开红晕,一副小女儿姿态。李冉冉鼻孔里出气,丢人,见到美男就脸红,尽给我们女性同胞抹黑! 她手持月华伫立在原地,目光不屑地扫过对手,心里却忐忑不安,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么?可那些被她遗忘许久的自尊心居然在此刻纷纷拥上来,逼得她不得不雄赳赳气昂昂的摆出架势,毕竟……输人不输阵不是么? 正纠结该如何躲过这一劫,眼前倏然青光一闪,她只觉背上遭人重重一击,强大外力震得心脉隐隐作痛,踉跄往前冲了几步才稳下身躯。 众人纷纷惊呼:“好身法。”无彦赞许的捋了捋长须,方才陆青依一瞬间便能偷袭到李冉冉身后,步法极其巧妙,若有幸得掌门师弟今日青睐,他日必成我昆仑大器。 于是他转头欲询问身侧秦无伤意见,孰料一道愤愤的女声打断他的开口:“太过分了!” 无彦蹙眉,略抬高手示意比试暂停,随后看向台中央表情狰狞的李冉冉,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还没说‘请指教呢!’起码的礼貌都没有么?同门师姐妹之间难道就这样么?太令人心寒了!”她抚眉作痛心状,其实是方才那一掌让她背后火烧火燎的疼,不拖延点时间真怕让人一拍就给拍死了。 闻言陆青依有些尴尬,垂下了眼轻声道:“请指教。” “什么?我听不见!”她拼命调整呼吸,胸里好像有一团棉花塞住似的,又闷又热。 台下人又交头接耳起来,看向李冉冉的目光也带上了不谅解和讥讽的色彩。陆青依是何等心高气傲的女子,这种状况她是如何都不会再开口了,于是干脆撇过眼无视对手。 气氛陷入冷场状态。几乎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李冉冉,那么多届的拜师大典,却从来没碰到过这样拘泥于“礼貌”的弟子,实在让他们惊讶不已。 “胡闹!”秦无伤忽而出声冷斥,“拜师大典岂容儿戏!这般拖延时间意欲何为?若不想比试就下来!” 花信端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哆嗦了一下,继而苦笑着对着台上两人道:“你们动作快些吧。” 李冉冉难堪的咬紧唇,那句“拖延时间意欲何为”分明是说给她听的……偷偷抬眼看一眼秦无伤,见其清冷面容上似蒙上霜雪,更显严峻。她仓惶的收回视线,小心地站好,不敢再造次。 陆青依也不与她啰嗦,苍穹剑凌厉的在空中画出弧线,轻巧地向对手胸前刺去。李冉冉下意识就想往后跑,脚刚迈开一步膝盖却遭莫名外力袭击,她重心不稳向一边跌去,顺势险险避过擦着耳边而过的剑。 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退出几步,陆青依已然拦住她后路,身形一翻,翻手为掌,再度拍向她身前。 “唔!”李冉冉闷哼一声,只觉腰际又是一阵异物袭击的疼痛,灰头灰脸的滚到了地上,挣扎着站起身,她狐疑的望向看台,如果说一次是意外,那么现在已经两次了,每次都那么恰巧的让她避过陆青依的剑招,肯定暗中有人在助她,而且那人显然是希望她赢……会是谁呢? 见自己两次出招竟然都被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闪过去了,陆青依不免有些不是滋味起来。当下也不再保留,脚尖轻点,提气而起,舞动手腕,唰唰唰挥下数道青光,瞬间布下剑网,向着李冉冉当头罩来。 这是什么招数?她突然察觉到四处都有强大的气浪袭来,踟躇片刻,想跑却没有出路,于是干脆心一横闭上眼睛等待即将到临的痛楚。 “出月华。”耳畔仿佛传来熟悉的声音,她一愣,他怎么会……“出月华!”那声音陡然增大,语调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决绝。 电光石火间,她拉开剑鞘,刺眼白光瞬间绽放,强大杀气萦绕周身,剑鸣凄厉,呼啸窜入那张绵密的青色剑网里,不到片刻,便让它如同斑驳的油漆片一般塌成碎片落下来,最终隐去在空气里。 危机解除,李冉冉反应极快的收拢月华,见陆青依面露痛苦之色捂着右肩,再定睛一看,见其涔涔鲜血透过指缝落下。她不忍的转过视线,手中长剑却依然嗡嗡低鸣,叫嚣着想要酣畅淋漓的战一场。她安抚的拍拍它,忆起刀疤大叔形容月华的词——好战嗜血,暗叹一声,果真如此啊…… 由于发生的时间过短,众人谁都没有看清事情的经过,只觉方才一片混乱,台上笼罩着极端刺目的光亮,待回过神已是眼前这番景象了。 无彦沉吟片刻,询问道:“青依,你……” 陆青依手法极快的在右肩上点穴止血,美目透出倔强光彩,“弟子没事,弟子还未认输。” 他微微颔首,低声与身侧花信商量片刻后,又凑到秦无伤身边耳语一番,后者点点头,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沉声开口:“一方受伤无法使剑,为保公平起见,李姑娘也无需用兵器了。” 此话一出,对某人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她所依仗的不就是月华和那神秘人的暗中相助么?如今要她舍去那么大一个优势,简直就是直接宣布了比赛结果。 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月华放至擂台最边缘,李冉冉满脸无措,垂下眼帘掩去眸内惊慌,她捏紧拳头怔怔的看着对手。 陆青依左手轻扬,苍穹剑从她手心掠过,斜插入不远处的木台上,她手心向下,略微运息吐纳一番后,仰头道:“这次还望你多多指教!” 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李冉冉轻易听出里头的嘲讽,无奈方才已被警告过,当下也不好回嘴,只好低声道:“请指教。” 话音未落陆青依便轻晃到她眼前,左手搭住对手肩膀,往后一扯,随即伸腿就着对方倒下的身躯一扫。李冉冉只感到肩胛骨一阵剧痛,还未稳住跌倒的势头又被人从腿弯处狠狠踹了一记,她倒吸一口凉气,额头抵在地上,硬生生将涌出来的眼泪逼回肚子里去。 “你可真是个废物……”陆青依弯下身佯装友好的伸出手,红唇吐出恶毒的语句。 她生平第一次感到莫大的屈辱感,喘息片刻单手半撑起身躯,空出另一手利落的打掉对方摊开的手心,“那也比某些偷偷喜欢小师叔又不敢说出来的胆小鬼强!” “你说什么!”涨红了脸,陆青依没料到对方会如此戳穿自己的心思,恼羞成怒之下用力扯起她,翻手为掌向其背上狠狠拍下。 李冉冉急中生智飞速弯低腰,躲过那一掌后见缝插针的往陆青依膝盖上死命踢过去。高中时期体育老师曾经说过对付色狼最好的办法便是踹下身和膝处,前者无需再多解释,后者则由于骨头位置特殊一遭重击必有强大杀伤力。 果不其然,她这一脚又狠又准,陆青依不自觉俯身扶住左膝,脸孔因为疼痛而扭曲。李冉冉趁机飞身扑过去,这一招叫做传说中的——泰山压顶。 她虽不是专业相扑运动员,体重也没有那么伟大,但加速度和冲击力合起来的威力不容小觑,居然能够将陆青依正面冲倒。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李冉冉手脚并用的正想压下去制住对手,谁知那眼看就快倒地的女子手心往地上一拍,一个鲤鱼打挺轻松的跃起,旋身冲着她胸口一掌。 李冉冉被强大的气浪震出了好几米远,一屁股坐到地上,血气上涌,胸闷难耐,慌乱的捂住嘴,她深知此刻不可见血,否则以自己的恐血症怕是非晕过去不可…… “唉——”软腻的叹息声再度响起,清清楚楚钻进她的脑门里,“认输吧——” 李冉冉握紧拳,看着陆青依步步逼近,手指在木台上深深划出痕迹。“快些认输吧——”这次的语调加了些劝说的意味。 “我不!我不认输!我绝不认输!”她逼着自己咽下那口鲜血,挥拳尖叫。 台下人冷不防都被吓了一跳,本来众人都是抱着一边倒的心态来看这场比试,见李冉冉如此不屈不不挠,不由也心生敬佩。瑶光双手拢在嘴边,放声大喊:“小师妹!站起来!我支持你!” 无彦轻咳一声,黑衣小姑娘这才磨磨蹭蹭的住口,一边又皱眉轻声喃喃:“上次入门比试的时候明明很厉害的,为何会这样呢……” 无彦看一眼她,一脸高深莫测的道:“眼见未必为实。”说罢目光重新回到台上。 李冉冉费力的爬起来,脸上全是脏污,摇摇晃晃的站定,心脏处剧痛难耐,像被人拿利刃剖开似的。她开始咳嗽,一声比一声急促,每咳一下都震得伤处撕裂一般的痛,余光瞥到陆青依再度攻过来,她按着胸口,早已没有力气躲闪。 一个扫堂腿,迅速撂倒对手,陆青依满意的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子,正要回到台中央接受胜利的宣召,不料裤脚却遭人拉住。 李冉冉气喘吁吁的抬起头,唇角有血迹渗出,“还没……比完呢……” 耳朵嗡嗡作响,想必是方才摔倒时磕下的后遗症,恍惚中她仿佛又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说了些什么,只是此刻头晕目眩,她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撑起的手臂不自觉颤抖,她用力的几乎要将嘴唇咬破,手肘在不算平坦的木台上划出血痕。 “掌门师弟,我看胜负已定,不如……”无彦有些头痛的按着太阳穴,出声询问身侧的人。 秦无伤看着那一身狼狈的女子,淡淡道:“比下去。” “可是……” “无需多言。”他冷然的打断对方,转过头不再开口。 排山倒海的无力感笼罩全身,她用尽所有气力强撑着站在那,鲜血自额际留下,盖住了眼睛,她只觉视线模糊,触眼所及全是漫天遍地的红。弯起嘴角,自嘲的笑,这样也好……哈,至少看不见血了…… “还能笑出来!”陆青依直觉那笑容太过碍眼,手刀挥下,一心想劈晕对方了事。李冉冉下意识偏过头,随即双手自对方腋下穿过,死死箍住,不再松手。 “你想做什么?!”陆青依不可置信的瞪大眼,脚步因外力介入不受控制的往后退,“放手!你放手啊!”她忽然意识到李冉冉想将她推下台,不由加大手中力道往其背上拍下。 只要陆青依出了这擂台边界就可以了……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背后传来一下又一下的重击,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仍然不肯松开手,腿弯成弓字,死死抵在台上,坚决又奋力的往台边挪…… “师弟!”无彦腾地起身。 秦无伤眉头紧锁,“坐下!” “这样下去不行……”花信也缓缓站起来,语气不无忧虑的道。 “我说坐下!”他加重语气,不容反驳。 两人无可奈何地交换一下眼神,最后也只得悻悻回到各自座位。 台上那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已然快到了最边缘处,只差几步路就会掉下擂台。众人均是看得心惊肉跳,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血流入眼睛,带来不适的刺痛和涩意,她看不清前路,数不清自己走了几步,原本不算太远的距离此刻竟然如此漫长。身体痛到麻木,她听着一声声回荡在胸腔的重击声,那声音如此空远,好像打在别人身上一样…… “松手!”暗语钻入耳际,声音却不如前两次的软糯优雅,李冉冉闭上眼,心底释然的笑——原来你也是会惊慌的么…… 陆青依望着那一路拖延的血迹,挣扎着稳住自己倒退的身躯,大声喝道:“你疯了么还不赶快停下来!” 泪水混着鲜血滴滴掉落,李冉冉闭上眼,虚弱的笑,对,她是疯了……她不想输,她不想被人看不起,她受够了这般看人脸色受人威胁的日子……她想做平凡的女子,她想要有人关心,她只是想要这般渺小的愿望,这样都不可以么?如果老天真要这么苛待她,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就在这一刻死去,也算是一种解脱…… 回过头赫然发觉已退到尽头,再一步便要踏空,若是掉擂那就意味着输掉了这场比试,不!不能输!陆青依甩了甩头,狠狠心,内力逼入手心,朝着对方后颈下端就是一掌。 剧痛霎那间渗入四肢百骸,她喉口一甜,吐出一大口血,终是支持不住,两条手臂软软的垂下。陆青依见状迅速调转双方位置,反手一推,身前女子便如断线风筝一般,直直从台上坠下…… 暗潮汹涌 夜深人静,明月高挂。 瑶光轻声关上门,冲着外头等候的两个弟子摇摇头,“你们不要进去了,刚换了药,已经歇下了。”顺手将手浸入其中一人端着的木盆里,血色立刻漾开来,染红了原本清澈的水面。 她怔怔的看着那盆血水,隐隐有些红了眼眶,回头又不放心的望了望,这才闷闷的招呼身侧二人一齐离开。 房内一片静谧,月色朦胧透进窗,映在床上趴伏着的人身上。李冉冉将头闷在枕头里,牙齿泄愤似的咬着松软棉絮。汗水浸透衣襟,她疼得几乎想要尖叫,方才若不是不想让瑶光担心,她早就哭出声了…… 背上敷了莫名的药草,略带来一些凉意,却仍然未减去火烧般的灼热感,腿弯处肿胀的可怕,稍微一挪就是噬骨钻心的痛。苍天啊!如果现在可以时光倒流,她真恨不能抽当时逞英雄的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小时候曾因突发阑尾炎而痛到昏厥过去,而此刻的状况比之过去更甚一筹,身体的每个神经细胞都在宣泄着痛楚,几乎让她生不如死。 木窗忽而发出轻微的响声,黑影迅速窜入房内,不紧不慢的踱步到床边,那原本趴着的人仿佛听到了动静,挣扎着动了动手指,示意他走近些。 黑影微微一愣,继而坐到了床前,还未坐稳手却被人一把拽住,掌心传来指甲刺入的刺痛感。 “怎么又从窗进来?”她费力的喘口气,加大力道蹂躏着那人的手,没办法,实在太难熬了,她真的需要有人替自己分担一些苦楚…… 他含糊的唔了一声,欲抽回手,孰料对方却半分不肯放松,犹豫片刻后便也由着她,身子顺势向后倚靠到床头,沉默不语。 吴疗这家伙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她不解的想要抬起头,脸刚离开枕面又叫人轻轻按了回去。蹭了蹭枕面,她虚弱的轻笑:“放心,你老大我还没毁容,吓不到你的。” 对方仍旧未出声,只是轻按在她头上的手掌仍然保持姿势不肯移开,于是她也不再浪费力气,索性放任自己陷进那片软枕里。 “我想哭,你有意见么?”低声的语调不经意间泄露出脆弱。 他眉头蹙紧,垂低了眸,眼神撇过她有些颤抖的身躯,半晌才转过视线无声的逸出喟叹。 “那我哭了。” 片刻传来类似小动物的呜咽,破碎的音节,间或夹杂着抽气声,李冉冉第一次觉得自己很窝囊,这破败的身体连哭都不能尽兴。啜泣了好一阵,她堵塞的鼻子却倏然闻到熟悉的甜香,心下一骇,握着对方的手猛然松开,随即再度覆上其手背,试探性的摸了几下。 光滑似缎的触感,冰凉侵透的温度,是他!李冉冉顾不得身上的伤,僵硬的转过脖子,由于趴着的角度问题只看得到他弧度优美的下颔,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判断——这般妖孽的气息除了某人还有谁。 她懊恼的低声咒骂,自己肯定是被打坏脑子了,连吴疗和段祸水都分不清。大惊之下触电般的缩回手,却因动作幅度过大疼得直掉眼泪…… 段离宵徐慢俯下身,墨发与身下女子暧昧地纠结在一起,“冉冉怎么这般疏远?看到我不开心么?” 感到他温暖鼻息拂过耳际,李冉冉继续窝在枕头里做鸵鸟,“差点就看不到你了知道么?”其实这句话原本是愤怒的口气,大概意思就是昨天她差点要被弄死了之类的……可是此刻某人因为虚弱而变得软绵绵的腔调不像抱怨,反倒十足像极了撒娇。她自己不知道,听在段离宵的耳中却摆明了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他淡淡拉开两人距离,不动声色的问道:“为何不松开手?” 李冉冉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苦笑道:“横竖都要输,干脆表现得勇敢一些。”顿了顿,她又好奇问道:“你那时为何要我松手?难道你不想我赢么?” “万一你让人打死了岂不是坏了我的全盘大计。”他微眯着眸子,眼瞳里有丝不知名的光亮一闪而过。 “就知道是这样。”她没好气的闭上眼睛,“我也不想让段庄主你一番心血付诸流水,但是眼下我输了比试秦无伤想必是不可能收我为徒了……” “那可未必。”段祸水红润薄唇漾开浅笑,“知道昨日你摔下来接住你的人是谁么?” 闻言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你是说……” 他点点头,不置可否。 异样感觉窜上心头,犹如一道暖流徐徐抚平她心里的折痕,李冉冉侧过头,忆起下午时分冷漠得有些可怕的谪仙男子,再回味段祸水刚刚说的那番话,胸中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她恍然大悟的笑笑,原来自己一直都在纠结这些啊…… “不许背叛我。”他语气陡然变冷。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她顿感莫名其妙,“我的小命还捏在你手里,我有这个胆子么?” 段离宵冷眼瞅着她,唇畔扯开讥讽的弧度,“你若喜欢上他难保不会背叛我。” “是啊,你可得小心了,若是我一不小心就为他神魂颠倒了,那可就对不住你了。”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极端恶劣,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他高深莫测的盯了她好半晌,一字一顿的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便亲手杀了你。”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不会的不会的!”李冉冉被那诡异的眼神弄得毛骨悚然,只差没热泪盈眶的竖起三指发誓。 “那最好。”他似笑非笑的点点头,片刻又沉声问道:“月华在哪?” “干吗?”她防备的抱紧枕头,那可是大叔送给她的礼物,坚决不容许任何人的觊觎。 轻而易举从枕下抽出长剑,段离宵鄙夷的调高眉毛,“没人教过你么?千万不要作这种低级的暗示,那会显得你自己很蠢。” 居然敢说老娘蠢?她正准备不甘心的反驳回去,窗口突然响起规律的敲击声,随即又有神秘兮兮的男声传来:“老大,我进来啦!” 怎么今天晚上全凑到一起了?李冉冉彻底无语,意识到房门离床还有一定距离,无奈之下她只好火急火燎的对着段祸水小声道:“快快!快躲到床底下!” 墨发披散的女子躺在床上,脸上略见慌乱之色,被子高高隆起,像在遮掩些什么。黑衣男子立于床前,表情疑惑,不发一语。 这幅场景为何这么像是传说中的捉奸在床?李冉冉很无耻的将在场三人代入YY中,此时此刻段祸水便是那奸夫,吴疗则当仁不让的成为丈夫,至于她自己就变成了那红杏出墙的娘子……三人行,必有j□j,真理果然是通过事实验证出来的。 眼下身上的伤口仿佛又被人剜开一般,疼得她咬牙切齿。方才情急之下那天杀的妖孽居然硬生生将她翻转过来摆好姿势,他老人家则不顾她的反对理直气壮的钻入被窝,到底有没有人告诉他羞耻心这三个字是怎么写的啊?! “老大你刚刚在同谁说话啊?”吴疗走进一步,伸长脖子向床内侧窥去。 “站住!”李冉冉慌乱的大叫,看到娃娃脸青年依言顿住脚步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去搬把椅子坐到……坐到门那边去!”下巴微微抬起朝着角落努了努。 他纳闷的搔搔头,“为什么要坐那么远?我都看不清你的脸了。” “叫你去你就去,废话少说。”李冉冉努力摆出义正严词的面容,身旁紧贴着的身躯冰凉似水,肌肤相触,无端扰乱她的心绪。 “可是……” “别可是了!快坐过去!难道你不想要我帮你追求瑶光了么?”她拉长语调,满满的威胁。 吴疗一下子便红了脸,乖乖的贴到墙角处蹲下,片刻又从怀中翻出一个小锦盒,“老大我给你带了大力丸来。” 大力丸?她憋笑憋的很辛苦,大脑十分不纯洁的想到了某些补肾强体的功效,“有什么作用?” “大补之药,尤其对重伤之人有好处,我从山下回春堂拿来的。”他一五一十的老实交代,丝毫没觉得自己的用词有任何不当之处。 “嗯。还有别的事情么?”她一心想打法吴疗离开,为了不让他人起疑,她和段祸水贴的极近,对方的腿屈起垫在她腿下,头埋在她的颈侧,暖暖鼻息似羽毛轻拂一下一下滑过敏感肌肤,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栗。 “没别的事了,我把药放在桌上了。”他手放至窗闩上,正要拉开之际,又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猛然回头道:“老大,你为了秦无伤也太拼命些了吧?” 话音刚落,纤长灵活的手便滑入衣襟,嚣张地贴在她的肚子上,李冉冉瞬间石化,冷汗涔涔直下,眼冒青光地瞪着门边的娃娃脸。 谁知他完全无视某人扭曲的脸孔,不以为意的继续说下去:“其实我早知道你想拜秦无伤为师了,你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很特别……” 那微凉的触感一丝一丝的沁入,那只手变本加厉,游移至胸下才停住。灼热的火花燃开来,她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涌入了大脑,只觉心跳如擂鼓。 吴疗看着她面色绯红,了然的笑笑:“不要害羞啦,其实有一晚我还看到秦无伤抱着你一同上飘渺居,所以我猜老大你肯定是……” “不要再说了!”李冉冉扭曲着脸孔,迅速出声打断他,再说下去老娘就要晚节不保了!她千算万算都没料到段祸水会用这么……呃,人性化的方式来惩戒自己,实在是太恶劣了。 发现身上那只手又有蠢蠢欲动的迹象后,她忙不迭伸手按住胸口,隔着被子制住他那肆无忌惮的举动。 “老大你怎么了?”发觉了她的不对劲,吴疗紧张的想要上前查看。 “别过来!”她因为刚刚动作过大牵扯到伤口痛得龇牙咧嘴,停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的开口:“我就是胸口疼,没什么的,主要是看到你太激动了。我怕我再继续看着你会心脏负荷过大暴毙而亡,所以你还是先走吧,明日再来看我好了。” 他听得云里雾里,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才无可奈何的颔首道:“那我走了,你记得吃药。”脚尖一点,再度从窗口翻身出去。 沉寂了好一会儿,恳求的女声率先打破僵局:“可以把手拿开了么?” 被子掀开,露出一张妖孽脸,眉眼之间满是惑人的风情,李冉冉看了一眼便飞快移开视线,额滴神啊,为何这般祸国殃民的脸要长在男人身上,这叫她这个货真价实的女人情何以堪啊! 段离宵慢条斯理的下了床,随手打开桌上的锦盒,取出里头乳白色的药丸,细细拿在手心把玩。 李冉冉吞了下口水,讪讪道:“那个,可不可以把药给我?” 他斜倚在桌边,懒懒的扯开嘴角,指尖一个用力,那大力丸便化作粉末洋洋洒洒落至桌面。见状李某人大怒:“你做什么!别人的一番心意全让你糟蹋了!” 拍掉手上残余的药粉,段离宵皮笑肉不笑的睨她一眼,“这些日子你倒出息了,竟学会顶嘴了。” 李冉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很识时务的闭上了嘴。半晌脸颊又被人捏住,她被迫张开嘴,“你喂我吃什么……唔……”苦涩又独特的滋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她痛苦的咽下去,眼泪汪汪的瞪着那个始作俑者。 “反正吃不死人。”段祸水风轻云淡的一笔带过,看到某人直抠喉咙的窘样后,又不耐烦的解释:“至少比那个大力丸强过百倍。” 这么好?李冉冉受宠若惊的看着他,并且配合的摆出崇敬表情。 见状他冷哼一声:“见风使舵的本领倒是半点没有退步。”沉吟片刻后侧头望了望枕畔,眉头微蹙道:“月华……” “月华不能给你!”李冉冉飞身扑住长剑,一副誓死捍卫的模样。 “我只是叫你小心收好。”段祸水无辜的眨眨眼,“对了你方才那样扑过去不疼么?” “啊——”杀猪般的嚎叫倏然盈满了寝房。他迅速上前,点住其哑穴,“想让所有人都出来看你表演么?穴道一个时辰后自解,你好自为之,若有了心法的线索,就拉开这个。” 她用力捏紧对方递过来的长条状小玩意儿,痛得直想拿头撞墙。他软绵绵的凑过来,轻笑道:“很疼对不对?” 她含泪点了点头,太TMD疼了,若是他真要抢月华自己怎么可能拦的住他?忿忿敲了下脑袋,她暗自咒骂自己,人头猪脑,人头猪脑啊! “疼就长点记性,还是那一句,千万不要背叛我,否则我定不会放过你。”抛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的旋身离去,徒留委屈的某人呆坐在床头,一脸无措模样。 美梦成真 钟声清明,盈满断念殿。香炉漫开袅袅白烟,若有似无的萦绕在大殿里,深色布帷高挂顶梁两侧,为这里添上一份肃穆之气。 黑袍弟子们恭敬跪于殿前,衣襟整齐,墨发高束,脸上均显露出期待又庄重的神色。秦无伤背对众人负手而立,腰间掌门佩剑服帖的顺着衣褶而下,映着透过窗的日光,更显流光熠熠。 她一动不动的跪在最后排,心里纠结成一团麻线,剪不断理还乱。距离那次的比试已过去七日了,几乎是抱着逃避的心态浑浑噩噩躲在寝房里养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想知道有关拜师的任何事宜。那般惨烈的输给陆青依,甚至丝毫没有抵抗力的摔下擂台,她觉得自己好窝囊。若不是今日瑶光死缠烂打的要她过来参加拜师礼典,她还真想就这么一直宅下去…… “掌门师弟,是时候了。”无彦扫一眼殿内弟子,徐声道。 祭坛前昆仑历任掌门的画像一字排开,悬于正中,秦无伤收回目光,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微微颔首示意开始。 无彦沉声道:“拜师大典上每组的第一名请至前排来。” 闻言人群中有五人纷纷出列,依言站至殿前。花信拢了拢衣袖,凉凉的拖长音:“好像还少了一个——” 李冉冉心里咯噔一下,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无视她吧无视她吧,反正秦无伤收她做徒弟的概率少之又少,她又何必上去丢人呢?这么一想,她便更加坚决的埋低头,死活不肯暴露在群众眼光之下。 “角落处的那位姑娘,上来吧。”某人惟恐天下不乱的再度开口。 四角跪着的弟子之中只有她是女子,花信这句话无疑是直接将她揪出来。众人齐刷刷的扭头盯着她,李冉冉硬着头皮站起来,腿弯处的伤还没好,她只能一瘸一拐的走路,经过众人身侧时感到那些嘲讽的目光从她身上一一掠过,仿佛在无声嗤笑她的自不量力。 略显难堪的跪下,她侧头便看到了某张冷若冰霜的脸,陆青依挺直脊梁下巴微抬,即便是跪姿仍不减其一身傲气,此时知道李冉冉跪在自己身侧,竟看也不看她一眼,满心满眼的骄傲毕露。 拽个屁!她愤愤的在心里低咒,随即昂起头努力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 秦无伤垂下眼帘,淡淡道:“先由藏经阁的长老们开始。” 无彦有些心慌的道:“掌门师弟,难道今年你还不……” 他宽袍略动,目光似月色清冷,徐慢出声:“我自有主张。” 后方的弟子们是由拜师大典上的名字来安排的位置,不到片刻,前排的弟子便被挑去了一大半,至于那前六甲,由于要考虑到师叔辈们的收徒状况,一时之间倒还余下了五个。 李冉冉看得津津有味,心里作下判断——其实这个收徒仪式还是很民主的,譬如说若是有长老要收你为徒,你不愿意的话便可以拒绝。不过截至目前为止,她还没发现有这般魄力的弟子…… “请恕弟子无礼,弟子并不想拜入无彦师叔门下。”清亮的女声传来,口气决绝,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 闻言众弟子均是面上一惊,无彦辈分仅在掌门之下,又只收了一个徒弟,能入他门下已是天大的恩赐,这陆青依居然如此不知好歹,胆敢拒绝师叔的一番美意…… 就连李冉冉也是瞠目结舌的看着身侧女子,但见她目光波动,有意无意的往花信那边看去,顿而恍然大悟,这小妞既然喜欢小师叔,自然是希望拜入其门下,这样一来日后朝夕相对的机会也大一些…… 尴尬的清咳一声,无彦也不恼,斟酌一番后道:“即是如此,我也不便勉强。只是青依实乃我昆仑人才,若是能入其他二位师兄弟的门下,也是极好的。”语毕他又转头看向秦无伤,摆明了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李冉冉偷偷抬眼,视线顺着那月白长衫向上,看到那张漠然出尘的面庞后心陡然漏跳了一拍,仓惶的垂下头去不敢再看。没过多久,面前忽而又出现一双白鞋,她怔怔的盯了半晌,耳畔传来优雅的语调,“不知李姑娘是否愿意做我的徒弟?” 四周倏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李冉冉呆滞的望着那张风情万种的面庞,舌头不听使唤的打结,“小师叔你……” 他笑得一脸妩媚,“李姑娘在拜师大典上的表现可圈可点,我很是欣赏你,就入我门下吧。” 她开始感到身侧有高辐射X光冲着自己而来,僵直着身躯连脖子都不敢左右转,怕一不小心就要被陆青依用眼神杀死。话又说回来,其实她对这个花枝招展的小师叔真的很没有好感,若是不能拜秦无伤为师,那么此刻自己应该也有说NO的权利吧…… 扯开嘴角,她讪笑着正要拒绝,身子却突然遭到强大外力吸引,踉跄了两步后又重心不稳软倒在地上。 “跪好。”听不出情绪的悦耳声音忽而响起。 无彦和花信同时回身看向秦无伤,两人均是一幅不可置信表情。沉默了半晌,无彦皱着眉头道:“掌门师弟,是否太过草率……” 他眸若冷星,面对众人淡然宣布:“我已决定收她为徒。” “师兄,是我先看上的人,古有云,君子不夺人所好啊。”花信面色阴晴不定,语调却仍是吊儿郎当一般轻松惬意。 孰料秦无伤竟像是未听见似的,伸手取过三炷香递给跪在地上的女子。见状花信挑高眉,原想再说些什么,衣袖却猛然被人扯住,扭过头便看到无彦轻轻朝他摇了摇头,他踟躇了片刻终是不甘的闭上了嘴。 心跳倏然变得杂乱,她只觉这一刻恍然似梦,心心念念的场景没有预兆便发生在眼前,太过虚幻,也太过意外…… 猛然抬起头,便撞上了那一双没有情绪的眼瞳,黑眸似潭,迷雾一般的潋滟,她愣愣的忘了眨眼,直到双眸被秦无伤手上的香熏眯了眼才反应过来,“师尊……” 他白皙纤长的手仍然保持递过来的姿势,不同于寻常男子的粗犷,却也是出乎意料的骨节分明,清美如玉。 强压下波澜起伏的心情,她微红着脸接过香,指节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背,瞬间沁凉入心,一点一点化去她所有的忐忑和不安…… 四周一片静谧,只余下那些嫉妒、鄙夷、惊讶又或者不以为然的目光毫无保留的落在李冉冉身上,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忘乎所以的看着那个即将成为她师父的人。 无彦无奈的叹口气,提醒道:“还愣着做什么,磕头。” “是。”她闭上眼,虔诚的叩在秦无伤脚下,恭恭敬敬重复三次后才直起身。而那貌若天人的男子拂一下白袍,随即跪于她身侧,双手握香,举于额前。 在场所有昆仑门人也一同跪了下去,大殿内肃然无声,只余下淡漠又空灵的声音响起在众人耳畔—— “昆仑众先辈在上,请受弟子三拜,弟子秦无伤,任掌门之位八年,其间谨尊先师遗训,不曾妄意收徒。今欲收李冉冉为我昆仑第六十七代嫡传大弟子,自此以后,弟子必当承担起教诲之责,指天为证,覆地为誓,还望众先辈替弟子见证。” 语毕俯身拜下,继而起身上香。 李冉冉依样画葫芦的举高香,所有人都不发一语的的等着她开口,她有些煎熬的扭了扭脖子,拜托她根本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啊,是不是就像西方婚典宣誓一样,说个“我愿意”就行了? 终是抵不过旁人催促的神情,她踟躇片刻,随即腔圆字正的道:“弟子李冉冉,今日十分荣幸能成为昆仑第六十七代嫡传大弟子,今后必定尊师重道,斩恶除奸,为我昆仑争光!” 气氛忽而变冷,她讪讪的咬着唇,片刻又恍然大悟:“啊,那个,还望昆仑众先辈们见证这值得纪念的一刻!” 无彦头痛的抚额,真不知道师弟这么会收了这样一个“特别”的弟子……众人疑惑的互换眼神,这半白半古的话实在叫他们一时难以理解,当下对李冉冉的成见又加深了三分。 “过来上香。”秦无伤率先打破沉寂。 她点点头,快步走至祭坛前,将香插入炉中,阖眼拜了三拜后略显无措的站于原地,全然不知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无彦沉吟片刻,面向众人道:“那么继续收徒大典吧。” 花信眯了眯眼,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我没有想收的弟子了,可否先走一步?” 秦无伤冷然望着他,“师弟若真无中意之人,先走也无妨。” 他面容似有些恼怒,拂袖离去。走至门边却被人唤住:“小师叔请留步。” 陆青依颊边飞起两朵红霞,眼含春水,小声道:“弟子一直很期盼能入小师叔门下,是否能……” 话未说完便遭花信打断:“今日不再收徒。”说罢头也不回的迈出了大门,余下那冰美人儿一脸悲伤的望着他远去背影发愣。 李冉冉暗暗咂舌,真是无情啊,换成是自己这样被打击一定会郁闷上好多天,就不知道这陆大美女心里抵抗能力好不好了…… 秦无伤眉头微蹙,微风吹过,灌满他的月白宽袍,他衣袖轻扬,面无表情的宣布:“今日就到这,你们各自回去吧。” “是!”众弟子再度弯下腰,随后一个一个有条不絮的走出断念殿。 他侧过头看向茫然状的女子,“你也回飘渺居收拾一下东西。” 李冉冉低声应道:“噢。”不到片刻又诧异的出声询问:“收拾东西干吗?” “随我一同上昆仑殿。” 苗疆伊娘 昆仑殿昆仑殿……她嘴里碎碎念,唇畔漾开不自觉的微笑,停下脚步仰高视线,那高入云端的坤虚十二界仍然飘渺虚无,她在心里长长的叹一声——终于要进入那神仙殿一般的地方了么?这次总算是苦尽甘来…… “有那么高兴么?”树上忽而跳下一个人,亲昵的搭上她的肩。 她惊呼一声,迅速跑开两步,扭头看清来人后,又气结道:“拜托你不要每次都出现的那么突然好么?” 吴疗眨眨眼,“这样才能给你一个惊喜嘛,再说了,做我们这行的一定要神出鬼没。” “胡说八道!”李冉冉翻个白眼,快步走回飘渺居,后面的人见状忙不迭跟上,嘴里直嚷嚷:“老大,老大,你对秦无伤……” “闭嘴!”她惊慌的捂上他的嘴,恶狠狠的威胁:“再敢无中生有,当心我重新给瑶光寻个相好的!” 他愣一愣,随即笑眯眯的问道:“相好是什么意思?” “就是找个男人天天陪她睡觉……”她索性把话说开一点,挑起眉毛等着看他的反映。 某人立马十分配合的红了脸,“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说这般大胆的话?” 她斜眼睨他,“还有更大胆的你要不要听?” 吴疗乖乖的摇头,不到片刻又吞吞吐吐开口:“我明日便要离开一阵子……所以……” “所以让我继续帮你追求瑶光?”明白他要说的意思,她干脆直接挑明。 他搔搔头,略显稚气的娃娃脸上有一丝毅然,“请老大告诉她那些凤间珍坊的饰品是我赠与她的。” “你总算开窍了。”她欣慰的拍拍他的背,顿了顿又好奇道:“这次你去哪出任务?” 吴疗小心的往四周张望一下,神秘兮兮的附耳过去:“我要出去躲一阵。” “为什么?”李冉冉诧异的睁大眼,“难不成你还有仇人要来追杀你么?” 他有些苦恼的皱起眉头,“差不多。”随手摘了片竹叶放到口里嚼一嚼,口齿不清的继续道:“不过花信比我更惨,他肯定不愿意跑路,所以只能留下来等着受折磨。” 她看着一脸幸灾乐祸的某人,心底八卦天性蠢蠢欲动,“是不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妖女?” “嘘——”吴疗心惊肉跳的将手指凑到唇边,“不要让我听到这个名字,尤其是在夜里。好了,我走了……老大你要保重!”转身挥一挥手,他潇洒的离开。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往前追了两步,却发现对方身影已然消失在夜色里。 远远传来模糊的声音:“我会来找你的——” “青山绿水,后会有期。”她下意识出声呐呐,语毕又孩子气的敲敲自己的脑袋,真俗,武侠剧的狗血台词都用上了,看来自己果然已经被同化了么? 月色正好,寝房里并不算太灰暗,她连油灯都没点,取过月华就往外走,来这边之后并没有添置什么物品,于是也就不需要收拾行装了。 走至门边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李冉冉兴奋的跑回去,手伸进衣柜细细的摸索,最后在底层的角落里摸出一个包裹。解开上头的缠结,她轻轻捧起那触感柔软的衣衫,纤手一扬,抖落满室妖娆。 这粉樱裙装还真是看一次就叫人惊艳一次——她忆起之前送她这件衣衫的布庄老板娘,那般豪气万丈的许下“有难处就找她”的承诺,顿时心里暖烘烘的。轻手轻脚的将衣服重新叠好重新装回布袋里,她便带着这唯一所有的衣物告别了飘渺居。 . 外头凉风徐徐,拂过面庞,有些顽皮的吹乱了鬓发,她抬手将不听话的头发拢到耳后,脚跟一转,驾轻就熟的往后山走。 周遭仍是熟悉的一草一木,李冉冉心情颇好的笑弯了眼,照旧停在木屋不远处的古树下,开展她自认为无比妙曼的歌声。 一曲唱罢,没有动静,她狐疑的伸长脖子探探,不对啊,平时唱不到两句大叔早就冲出来了,方才都唱完了整首,怎么还不见人影? 不信邪的又唱了一遍,耳畔传来风声呜咽,除此之外别无回应。心底陡然窜起不详的预感,她顾不得其他,小跑步冲进去。 破旧的木门遭到外力猛然敞开,撞到墙上后又弹了回来,她额头狠狠被拍到,疼得眼冒金星,可此刻入目的惊骇场景却让她站在原地忘了呼吸…… 凌乱的桌椅上满布的剑痕,桌腿处还有暗器深嵌其中,墙壁地上都是干涸的血迹,大则一滩,小则点滴,她不可置信的捂着嘴,顺着那四处可见的暗红痕迹来到后室,原先放置兵器的藤桌早已拆了架,未成型的长剑横七八竖的散了一地。 焦灼的感觉一阵阵涌上来,她逼着自己冷静,蹲到角落处打开暗格,探手过去,那卷画轴仍在原处。 她一下子就懵了,连深爱女人的画像都没带走,大叔肯定是遭到什么不测了……踉跄退了两步,身子却一下不稳坐到了地上,她干脆撑着头,缓缓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木屋外早已布下阵法,修为越高的人反噬越大,只有像她这般不会武功的人才能毫发无伤的进来。可若不是高手,这屋内怎么会有那么多打斗的痕迹?还是说,这些血是那个外来侵入者的? 正疑惑间,外室倏然传来细微的动静。 有人来了!李冉冉火烧火燎的站起来,异常争气的在没有碰到任何摆设的前提下窜到了窗口边,她小心推开木窗,手脚并用的翻过去,脚尖刚落地便听到方才呆的后室清楚传来人声。 还好跑得快,她长吁一口气,继而无力的倚到墙上。孰料刚侧过头便看到身边蹲着一个人,此刻那人正托着腮,津津有味的看着她…… “你……唔……”刚开口便被人蒙住了嘴,李冉冉刚想挣扎,那人却突然抬高另一只手腕,宽大衣袖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只那么一眼,李冉冉便吓得面瘫,全身僵硬,瞪大了眼惊恐的看着那条嚣张盘在在对方手臂上的冷血动物。 蛇!!!她不自觉开始哆嗦,天知道她从小最怕的动物就是蛇了,眼前这条虽然只有成人小臂粗细,可它身上炫目斑斓的色彩,还有那嘶嘶吐信时露出的尖牙,都让她不由自主的腿软。 她强制自己转移视线,便看到一张邪恶的笑脸,杏状眼眸神采惑人,嘴唇微厚却是恰到好处的大小,浓密的黑发松松挽了个髻,还有一小缕落在其蜜色的颈间…… 尤物!李冉冉脑海里自动浮现出这个词,望着对方紫色薄纱下若隐若现的妙曼身躯,她忽而有些怨天尤人起来,老天不公啊,凭什么别人都是波涛雄伟,自己永远都是一马平川…… 紫衫女子努起嘴,慵懒的抛了个媚眼,随即摇一摇腕间的花蛇,那蛇立马就昂起头,绿豆大小的眼睛凶狠的盯着李冉冉,准备随时攻击。她安抚的拍一拍蛇,然后将手指凑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某人立刻很没种的自动双手掩口,生怕一不小心身上就要多出两个洞来。 她红唇漾开满意的弧度,轻佻地伸出手摸摸李冉冉的下巴,然后倚到墙边仔细倾听里边的声响。 “看来来晚一步,啧啧。”沙哑的男声隐隐透着惋惜。 “哼,能破了云阳阵的人当今武林屈指可数。” “那么至高无上的盟主大人认为是谁呢?”口气有些讽刺。 “别忘了我们是合作的关系,你最好收敛一下你的态度。” 接下来的对话李冉冉一句都没听清,心里涌起奇怪的感觉,这两个说话的人其中一个必然就是那天晚上想要杀她的人,可另外一个为何也是如此熟悉呢?好像在哪里听过…… 死命搜寻记忆,却还是一片空白,抱头思索间,颈侧突感凉意,她往下一瞟,便看到那条花蛇缠在自己颈上悠闲的绕着圈,她吓得尖叫卡在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 “不要吓到大壮噢,它要是吓到了就会咬人的——”紫衫女子千娇百媚的抚一下头发,口气甜腻,就像是同情人撒娇一般。 李冉冉此刻脸上已无半点血色,那蛇皮又湿又凉,缓缓挪移在肌肤上,让她不由自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是不是很怕大壮?其实它很乖的,你看它这般和你亲近,说明它很喜欢你。” 可是老娘不喜欢它!李冉冉憋红了脸,哆哆嗦嗦的小声道:“麻烦拿开……拿开……” 她好整以暇的换个姿势,很是享受对方传来的恐惧感,好一阵子过去,才依依不舍唤回那条花蛇,瞥一眼缩在角落的李冉冉,她娇笑道:“是昆仑弟子么?” 李冉冉迟疑了一阵,还是决定老实交代的好,于是诚恳的点头:“是。” 她也不再啰嗦,直奔主题,“花信在哪?” 花信?李冉冉慢了一拍的大脑总算反映过来,略感不可思议的再度从头到尾扫了一遍那紫衫女子,“你要找小师叔?” “他可是奴家的男人,不找他奴家要找谁?”她红唇吐出惊世骇俗的语句,纤手绕着发梢转啊转。 现在李冉冉总算彻底确定了眼前女子的身份,吴疗和花信口中的妖女必然就是此人了,再度认真盯了对方半晌,她心里下了结论——果然很妖! 瞥见李冉冉略显痴呆的表情,紫衫女子眼波流转,妩媚至极,“被奴家的话吓到了么?”心里却是满满的不屑,这中原的女子就是这样保守迂腐,无趣的很。 孰料李冉冉坚定的点了点头,“你是不是看上我小师叔了?你若是真喜欢他,早点把他弄到手吧。”快点把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妖精师叔带走吧…… 这次轮到紫衣女子呆滞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你是说让奴家将他带回苗疆么?” 苗疆是哪里?囧……不过这个不是重点!换上诚挚表情,某人开始循循善诱:“是啊,你不是对他有感觉么?难道不想占有他?最好的办法就是绑他在身边,牢牢的看紧他!”注意到对方脸色忽而变得有些诡异,她继续下猛药:“不然非常时期可以用非常手段!我有个朋友可以弄到合欢散之类的,看在我们这么有缘的份上,我让他弄一包给你怎么样?” 她古怪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慢条斯理收回手上的蛇,继而眉眼弯弯的媚声道:“奴家很是喜欢你呢。” “啊?!”李冉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能怔怔站在原地。 她从身上掏出一个金边小瓷瓶,倒于手上,继而开口:“奴家送你一样礼物。”摊开的手心上,顿时多了一只同样五彩斑斓的小虫子。 这是什么!李冉冉困难的咽了口唾沫,推辞道:“不用了,我还是……”话音未落,那虫子便一瞬间从她嘴里窜入。她惊得立马蹲下身抠自己的喉咙口,希望能将它吐出来。 “这是勿忘蛊,种在你身上,便是一辈子。若是你遇到了危险,奴家便会第一个知道,到时候定当过来帮你解决难题,是不是很好?” 好个屁!李冉冉始终无法释怀体内有只虫子的恶心感,她甚至十分不纯洁的YY自己以后若是和男人接吻,一想到嘴巴里曾经进去过蛊虫,估计就会什么兴致都没了吧…… “奴家名为伊娘,你可要记好了。”她娇软的要求,继而冲着李冉冉灿烂一笑:“带奴家去找花信吧。” 遥望前路 附入V公告 “我不能带你去找他。”李冉冉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有些无奈的开口。 伊娘软软的依过来,眯弯了双眸,“为何?不是你怂恿奴家去勾引花信的么?” 她看着柔润无骨偎在身边的女子,心底隐隐有些熟悉的感觉,曾经死党也是这般喜欢黏着自己,可现在……唉,沉沉叹口气,她正色道:“我可以告诉你小师叔在哪,不过你得自己寻去,若是让别人看到我们俩个在一起,还以为我是共谋呢!” “你难道不是么?”妖娆女子笑得一脸促狭,拉上滑落肩头的薄纱,慢条斯理拢了拢,这才道:“奴家今日便将他带回苗疆去,若他不肯……” “不肯就霸王硬上弓!”李冉冉异常积极的火上浇油,“我让我朋友给你弄点药,保证手到擒来。”邪恶的奸笑两声,此刻某人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副逼良为娼的妈妈桑模样。 “奴家真是越来越中意你了。”伊娘素手搭上她的肩,蛊惑道:“不然你也跟着奴家一同回去如何?” 这妞难道是双性恋?!李冉冉有些紧张的摆手,“不不不,我在这边还有事儿,不能走,若是以后有缘必能再见!” 她遗憾的眨眨眼,“可惜了,否则花信做奴家的男人,你做奴家的女人,岂不是很好?” 语毕李冉冉彻底石化,僵了半天只能讪笑着打哈哈:“没办法啊,下次有机会的。”囧,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昆仑山脚下,她指指半山腰处的古风建筑,“看到了么?那便是飘渺居,花信就住在最东边的一间阁楼。” 伊娘微抬起下颔,眼瞳因为兴奋闪着特殊的光彩,见状李冉冉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这个妖女的眼神实在太过露骨,简直就是要将花信吞吃入腹一般…… “那奴家便上去了。”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袖口,顿了顿又道:“对了,你叫做什么名字?” “李冉冉,你唤我冉冉就好。”某人老老实实回答。 “冉冉,奴家记住了,你可不许忘了奴家。”伸手在对方脸上抚了一把,伊娘心满意足的旋身离去。 李冉冉望着瞬间窜至昆仑山径上的紫色身影,暗暗咂舌——又是一个高手,看来花信这次要倒大霉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妖女还真是特别,一言一行都不像是这边的女子,若是穿到现代,估计就能成为万人迷了。 她在坤虚山下来回踱步,等着那个谪仙男子。原先他要她收拾完包裹便来此处候着,眼下不知自己是耽误太久还是提早太多,过了好半晌仍不见其踪影。 闲来无事,她干脆仰高头,欣赏起夜景来,此刻天空染上墨的颜色,映得星月熠熠生辉,安详又沉默的美感,叫人看了很是舒心。 身后倏然传来脚步声,李冉冉回头便看到两个巡夜的弟子,挑着灯笼朝她走过来。略微迟疑了一下,便主动上前打招呼:“你们这么晚还没睡,真是辛苦了啊!” 两人本来正相谈甚欢,并未注意到前方有人,此时忽而听到人声不由吓了一大跳,愣了一会儿,左侧的弟子率先反应过来,冲她弯下腰,“大师姐。” 大、大师姐?李冉冉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成为秦无伤弟子的事实,受宠若惊的搓了搓手,“都是同门不用这般见外啦。” 闻言他们诧异的交换了下眼神,继而点点头,“大师姐我们还得去雾莱居那边巡查一番,先走一步。” 李冉冉点点头,忽而想起了什么,又询问道:“可知道你们师尊在哪?” “弟子不知。” 她百无聊赖的目送二人离开,不顾形象的蹲在山脚下,玩起了画圈圈的幼稚游戏。山风混着泥土的气息温柔拂过耳际,李冉冉小心翼翼将月华摆至膝盖上,漫无边际的思绪却陡然转到后山禁地。眉心愈加紧蹙,她惴惴不安的咬着下唇,大叔究竟是去了哪里了呢…… 眼角余光忽而瞟到白衫的一角,上边还粘着一片竹叶,她自然伸出手拂去,随即又惊慌的站起身来,“师尊。” 秦无伤淡淡纠正:“师父才对。” 她抿了抿嘴,尝试着换了一声:“师父。”喊完后莫名有种窃喜,她垂下眼眸,一遍一遍细细在心里重复——师父,师父,师父…… “嗯,都收拾好了?”他不着边际掠过她空瘪瘪的布包。 李冉冉尴尬的捏了捏包裹,“呃,因为没待什么东西来,所以……” 秦无伤宽袖略动,道:“无妨,先上昆仑殿吧。” 坤虚十二界,她穿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便是落在第九重,此刻跟在那白衣似雪的男子身后,恍惚中居然有种落叶归根的感觉,这种冥冥之中的回到起点是否注定是宿命? 一路上满布了暗器和阵法,稍有分神便会毙命,她照着嘱咐全神贯注踩在他落下的脚印上,半点不敢疏忽。转过诡异错杂的九曲迷宫,再绕过迷人心魂的奇门幻阵,不知走了多远,那原本高不可攀的神仙殿渐渐映入眼帘…… 过分的戒备让李冉冉浑身上下都是冷汗,途径一处荆棘林,衣角一不留神便勾到了尖锐的枝条。霎那间利器从四处袭来,夹杂着刺耳的破啸声,危险迫在眼睫—— 银光闪过,传来极端清脆的连续金属碰撞声,她怔怔的看着半空中的流渊,划过妙曼弧线,最后服帖落入秦无伤手心里。于是不甘心的摸摸月华,什么时候老娘也能这么御剑威风一把啊…… 旋身看着她,秦无伤斟酌片刻,徐慢出声道:“已是第十重了,再上去怕是更多危险。” 月凉似水,衬着流渊剑身上的柔光,将他隔绝出一份出尘来,李冉冉目光胶在那张天人容颜上,半点舍不得离开,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的不敬,强迫自己转过视线,她心虚的瞅着脚尖忏悔——为什么会这么花痴,为什么为什么!真是太可耻了! 他叹一口气,像是做了个决定,“明日起便先教你轻功吧,也好让你来去自如些。”说完冲着面前女子伸出手,“来。” 时光仿佛倒流回昆仑山下相遇的那夜,鼻尖传来若有似无的檀香味,她心神恍惚,眼前的男子再度与那晚的他重合在一起。没有任何犹豫便将手交到他掌心,肌肤传来的些微凉意让她清醒过来,耳际传来的温热呼吸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这不是梦。 私心的揪着他白袍拉近两人距离,她不想去深究这动作背后带来的意义,只觉这一刻他身上的气味异常让自己安心,即便是飞蛾扑火,也要纵身而去…… . . 面色苍白的少年斜倚在紫檀木躺椅上,墨发散开来,映着雪白狐毛软塌,更觉惑人。他紧闭着双眼,端着杯盏的手指微微颤抖,仿若极力隐忍着什么。 “主上。”随伺一旁的小厮取出暗格内的瓷瓶,倒出药丸恭敬呈上。 他抬手擦去唇畔渗出的血丝,饮一口茶,服下药后又歪回软塌上,薄唇轻启:“破军。” “属下在。” “姓邱的现在在哪?” 破军单膝跪在地上,沉声道:“在水牢里,刚用过刑。”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体内错乱翻涌的血气,“如何?他说了没有?” “他自到夜殿的那刻起,便没有开口说过半句话。” “老家伙,倔得很!”段离宵手掌倏然用力,那茶盏应声而碎,锋利的瓷片边缘陷入手心皮肤里,刺目的鲜血滴滴哒哒沿着扶手落到了地上。 见状破军有些焦虑的拧眉道:“主上,你的手……” “废不了。”他冷哼一声,忽觉喉头一甜,撇开头咳嗽了好一阵,那雪白狐裘刹那便染上了点点红梅,他歪回躺椅上,厉声道:“加刑,打到他肯说为止。” “是。” 挥手屏退众人后,他才卸下隐忍的面具,鲜血顺着捂住口的指缝不住涌出,脑中浮现出某张虚弱又倔强的面庞,那日在昆仑擂台上她也是这般血流不止……扯开嘴角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么? 房门吱呀一声又被人轻轻推开,有身影迅速窜入,掩上门后不慌不忙接近那看似无害的红衣少年。 段离宵眼睛都未睁开,低低轻笑:“祭夜的人果真消息灵通,我才刚回庄没多久你们便寻过来了。” 悄悄横握利刃在身后,黑衣人戒备的停在不远处,犹豫片刻才道:“云阳阵的滋味不好受吧?你气数已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噢?”他懒懒的反问,随即坐直身子,微微仰高的白玉脖颈上满是殷红血迹,“你以为小小一个阵法能奈何的了我么?” 无形中传来的胁迫感逼得黑衣人往后退一步,他定了定心神,阴狠的道:“段庄主可知刚刚服下的药实乃穿肠毒药,寻常人撑不到半刻钟,换成是你,也定活不过半个时辰!” “真了不起啊。”段离宵凉凉的拍手,口气仍是一如既往的绵软:“连我身边的人都是你们安排进来的,看来你们谷主为了杀我费了不少心啊。”顺手抽出腰间血牙,他缓缓逼近对方,“只可惜你们漏算了一步,不知道我从小便是由毒药喂大的么?”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他身形如鬼魅一般一晃而过,黑衣人只觉眼前一花,反应过来时那绿箫已然抵在了自己的胸口。 “我今天实在没有兴致杀人。”他眯着一双狭长的眸子,冷眼盯着对方冷汗涔涔的模样,顿了顿又慢条斯理的开口:“只是我这人素来不喜欢在休息的时候被人打扰,所以怪就怪你运气不好。” 手指猛然插穿对方喉咙,再反手一掌震开黑衣人的身躯,他面无表情盯着地上抽搐的人,继而取过白绸擦拭沾上的血迹。 外面忽而传来骚动声,大批死士冲进屋内,齐刷刷跪下:“属下来迟,还望主上赎罪。” 段离宵不露声色走回塌边躺下,方才那一掌已耗尽他所有的内力,若是此刻再来什么人想要暗杀他,怕是再没有能力还击了…… 迅速封住体内大穴,他握紧了扶手强撑着开口:“每次都来的这般准时,看来我莫离山庄真是没白养你们。” 底下的人一声不吭的跪在那,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瞥一眼众人,口气随意的道:“趁着这人没断气,早些去埋了。还有……新来的那些佣仆杀了,换一批。” 众人领命而去,惟有跪在最前面的红发少年仍是一动也不动,目光紧紧凝在段离宵脸上,像是要看出些什么。 “炎臻,你也下去。” “主上,你的心脉已经受重创,自封大穴的做法只会雪上加霜。”他面容坚毅,不屈不饶的开口。 “我自有分寸,你回暗门吧。” 炎臻有些担忧的起身,“可是……” 段离宵倏然睁开眼,声色俱厉的道:“你若是有这个闲工夫担心我,不如去水牢那边关照关照那个姓邱的!” “属下知道了。”他颓然的垂下头,旋身带上门离开。 弹手熄灭烛火,待到屋里陷入一片黑暗后,那原本强撑着的人才无力的垂下手,睁着眼一瞬不瞬的盯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41朝夕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