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神养成计划》 狗熊救美 五星级酒店的大床周围遮着层层纱幔,璀璨灯光仿佛钻石,隐约映出纱幔之下火热交缠的身影。 一声声低沉又销魂的j□j满溢出来,带着喘息的鼻音,那音色非常的特殊,富含磁性又华丽入骨,大概只要听过一次的人就会印象深刻,难以忘记。这喘息和j□j就像从极乐地狱里传出来的一样,带着些微痛苦,被愉悦冲击的尾音微微上扬,哪怕是铁石心肠的男人都不能无动于衷。 一只手从纱幔中伸出来,修长的五指痉挛着,极力揪住床单,指关节都泛出了青白。虽然是男子的手,却看得出骨骼秀颀、保养得当,和专业的广告手模特相比都毫不逊色。 另一个男人略显粗糙的手掌伸出来抓住那只手,在快感和亢奋的刺激下狠狠禁锢住那修长白皙的手腕,顿时留下了四道泛红的指印。紧接着随着一声低吼,男人终于发泄出来,带来一阵濒死的痉挛和震颤。 …… “卡!” 纱幔被粗暴的扯开,段寒之和衣坐起身,揉揉自己青红交错的手腕,接着“啪!”的一声脆响,冷冷的赏了男主角一耳光。 “段导!”助手惊慌失色的扑过去。 段寒之不顾整个片场惊诧的眼光,坦然自若的站起身理了理衬衣领口:“冰块。” 场务立刻一溜烟低头小跑过来,诚惶诚恐的把冰块毛巾敷在段大导演手腕上。 “叫这小子明天不用来了,”段寒之居高临下的指着床上那个新晋的当红英俊小生,对副手吩咐道,“叫他回家等律师和毁约金去吧。” 挨了重重一耳光的男主角脸色更加青红交错:“为什么?就因为我把您的手捏红了?剧本里不就是这么写的吗?” 副导演脸色也无比精彩:“导演!前期宣传都宣传得全国皆知了,怎么能拍到一半把男一号飞掉啊?合约,律师,制片人,还有媒体那方面……再说刚才那幕戏效果也很好啊,您看看!您自己来看看!” 策划和场记同时低下头装作自己不存在。开什么玩笑,段大导演的脾气出了名的坏,前段时间才刚刚因为片场公开殴打明星而闹得满城风雨,甚至连辱骂记者都当做家常便饭,一般出入片场都是用脚踹门,谁敢在这个祖宗爷气头上的时候捋老虎胡须? “告诉记者他被飞掉是因为利用拍摄之机对导演动手动脚,”段寒之转向当红小生男主角,漂亮的脸上面无表情,“还有你刚才,真的勃起了吧。” “……”男主角脸上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交替,更加精彩。 “还有你,”段寒之转向男二号,“亏你还号称什么实力派,连激情戏都拍不来,只露一只手的床戏有那么难吗?叫两声床有那么难吗?狮子大开口要这么多片酬,买你身都够了吧?下次再让导演给你替身演床戏,小心我把你也一起飞了!” 男二号头低得不能再低,努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只是一团空气。 “今天就到这里,解散解散,都回去吧。魏霖你们留下来商量一下准备开记者招待会,还有策划,去跟制片人商量一下换主角!” 段寒之头也不回的走出片场,然后重重摔上房门,砰地一声巨响,充分表现出大导演此时蓬勃的怒气。 “……”床上的前?男主角、现任影视当红明星谭亦为捂住脸:“他不会真召开记者招待会控诉我吧?我,我不要毁约金了行不行?我不是同性恋,我只是……” 副导演魏霖理解的拍拍他的肩:“放心吧,他就吓吓你而已,他不会到处跟人乱说自己被男人非礼了的。” “副导,您确定您真的在安慰我?” “……不然你以为呢?” 策划、场记和剧务蹲下身,同情的看着谭亦为:“段导演这碗饭本来就不好吃,没关系啦,要不你去求求他吧。” “你也是,搞什么假戏真做啊。” “你摸了他哪里?什么感觉?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拍这种限制级题材就不要在乎这么多嘛,都是男人摸两下又不会少块肉!” “……都是他动得太有感觉了嘛……”谭亦为脸都要埋进裤裆里去了,好好一个当红小明星,耳朵根红得要烧起来,“叫、叫得我一下……一下就……” 策划叹了口气:“脸皮不能比牛皮还厚的演员,果然不能和段导合作啊。” “现在怎么办,都拍了一小半了,光这场激情戏就拍了快二十次了,真的要换主角?” 魏霖出主意:“要不给你段导的房卡,你晚上趁没人的时候去他房间求求他吧?眼泪也好下跪也好,总之现在要是换演员,不仅仅是你,整个剧组都有大麻烦啊。” “……这,这个……”谭亦为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房卡,咕咚一声吞下口水,就像即将被按上案板的鸡一样闭上了眼睛。 “……事情就是这样。”谭亦为坐在酒吧黑暗的角落里,泪流满面的抓着一罐啤酒,结束了自己的叙述。 卫鸿同情的点点头:“然后呢?昨晚你真去了他房间?结果怎样?” 谭亦为捂住自己戴着大大墨镜的脸:“不要问我!” 卫鸿立刻作势起身。 “别离开我!”谭亦为拼命抓住卫鸿,“不要在这个伤心男人的失意的夜晚弃我而去!好歹安慰我两句吧,是不是兄弟啊你!” “是兄弟就有八卦快上没八卦制造八卦也快上嘛,”卫鸿重新坐下,挖鼻:“之后呢?之后你去段寒之的房间发生了什么事?” “……”谭亦为嚅嗫着说:“他刚刚洗完澡。” “洗完澡?” “然后我下跪求他。” “这不是很好吗?” “可是我跪得太猛了……” “太猛了应该更显出诚意来才对吧。” 谭亦为嚎啕大哭:“不小心亲到了他的脚,被他大骂变态踢了出去……” 卫鸿摸摸鸡皮疙瘩:“……果然很变态。” “这不是落井下石冷嘲热讽的时候吧!万一真的召开记者招待会我可就完了哎!一辈子被打上同性恋演员的标签了哎!你真的是我上下铺四年的哥们吗?是兄弟就帮忙想想办法,不要只顾着冷嘲热讽好不好!” 卫鸿摊开手:“我只是个只演过龙套的小角色啦,连你名气的万分之一都没有,像段寒之那种国际性的大导演我只在杂志上见过他,让我怎么帮忙?” “……”谭亦为沉默半晌,“你就把这顿酒帐付了吧。” 卫鸿惊悚的看着他:“竟然有你这种抠门到家的明星!上高级酒吧却只点十块钱的啤酒!并且连这十块钱都不愿意请!” “我要攒钱为穷困落魄的下半生做准备!” “就是因为你这么没出息所以才会落得一个穷困潦倒的下场!” “我又不是故意要没出息的!”谭亦为拍案而起,中气十足的咆哮,“就是因为大学四年都和你这种没出息的兄弟混在一起才会更没出息的好不好!” “……”卫鸿默默的点着自己瘦小的钱包里的寥寥几张钞票。他和谭亦为都是刚刚才毕业的影视学院学生,不同的是谭亦为运气比他好,广告比他多,名气也比他大,这次还被国际大导演段寒之看中担纲新剧男一号,差一点点就能成为家喻户晓的一线演员。 如果不是在拍床戏时不幸的对着导演勃起了…… 如果不是痛苦下跪的时候不幸的亲吻到了美人导演的脚…… 卫鸿招手叫侍应生上账单,突然瞥见不远处一张桌子上的侧影,愣了一下:“谭子,你看那人是不是有点眼熟?像不像安俊瑞?” 谭亦为回过头,眯眼看了一会儿,那张桌子上面对他的方向坐着个戴墨镜的男人,“……不会吧,安天王早上不是还在邻市开记者招待会吗?你没认错吧?” “怎么会认错,我最喜欢看他的片子了。”两人立刻凑到一起去,作偷偷摸摸状,“他对面那个是谁?女人嘛?是女人嘛?女艺人嘛?” 谭亦为低声惊呼:“是段寒之!” 虽然谭亦为也算得上新晋的当红小生,演艺界一颗闪亮的新星,但是那毕竟是包装出来吓唬人的,要和安天王比起来,资历和人气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安俊瑞都红了好几年了,当初就是被段寒之从一堆白菜价的新人中挑选出来,主演了一个备受争议的黑帮片然后一炮打红的。 安天王此时的表现一点也不像天王,他急切的说着什么,最后还忍不住站起来去拉段寒之。段寒之打开他的手,好像喝多了,动作摇摇晃晃的。 安俊瑞低唤:“寒之!”声音痛苦压抑充满感情。 谭亦为惊呼:“有j□j!” 段寒之扶着桌面站起身,仰起头,居高临下的挥挥手:“床上的事请和床下的事区分对待,我们仅仅是合作过的导演和艺人,你以为你是谁?” “可是寒之,我们这样每个月见几次面不是很好吗?到底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还是你——”安俊瑞声音危险的一顿,“——你爱上什么人了?” 段寒之不耐烦:“没有。” “那为什么一定要中断我们的关系?因为上个月那起绯闻?你应该知道那是公司为了炒作新人才搞出来的东西,事先我根本就不知道……” “安天王竟然是靠潜规则上位的,”谭亦为震惊不已,“和导演果然有一腿。” 卫鸿则感叹着抹了抹眼角:“演艺圈竟然也有真爱……” 可惜这真爱没能打动段大导演铁石一般的心:“别哭哭啼啼的像个女人一样,安俊瑞,太难看了。你好歹算是个紫红艺人,想跟导演纠缠不清一辈子吗?没我提携你就不会吃奶了是不是?” “我和你之间的事不仅仅是因为你是导演!……” “我可以不是导演,但是你是艺人。别幼稚了安俊瑞,跟男导演纠缠不清好几年,你都不怕被媒体曝光的?” 安俊瑞沉声道:“我不怕!” “我也不怕,”段寒之轻飘飘的说,“但是我恶心。” “……”安天王明显被打击,石化在了原地。 “我提携过的新人,凡是我看得上眼的,十有j□j都心甘情愿向我暗示过j□j易,当年的你也不过是其中之一。”段寒之摊开手,动作竟然很优雅,“好几年了安俊瑞,人喜新厌旧的速度是很快的,我已经有点……厌倦你了。” 段寒之轻轻推开椅子,转身外走去。他实在是喝多了,步伐稍微有点踉跄,但是扶着墙也能往外走。 安俊瑞猛地起身追上去,表情有点绝望:“寒之!” 段寒之一挥手,酒醉后的人手足无力,没能推开安俊瑞,反倒是被男人紧紧的抱住了:“我爱你,寒之,从我们第一次开始我就一直……” 卫鸿目瞪口呆的看这一出大戏。 “……一直没法离开你,上次推掉那个大片的片约来给你演配角捧新人,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当时在片场那个新人看你的眼光跟你说话的口气,我都忍不住想揍他!寒之,我不相信这几年来你对我就一点感觉也没有,寒之!” 谭亦为抖抖鸡皮疙瘩:“太狗血了,安天王真是狗血片演太多了……” 段寒之皱起细细的眉,刚要伸手推安俊瑞,谁知道被安俊瑞抓住一低头,就要吻下去。 卫鸿眼珠都要瞪出来了,这可是酒吧!公众场合!就算灯光昏暗角落无人,这演艺天王拥吻知名导演的新闻也太劲爆了点吧! “等等!我突然有办法了!”谭亦为猛地一锤手:“我想到让段寒之放过我的办法了!” “啊?什么?” “快去英雄救美!”谭亦为大力拍卫鸿的背,拍得嘭嘭嘭山响,“你快去英雄救美,然后就能在感激涕零的段寒之面前帮兄弟我求情了!对,快去!” “段寒之那种人有可能感激涕零吗?!”卫鸿再一次惊悚,“等等,为什么是我去英雄救美?!假公济私对导演发情的那个明明是你吧喂——?!” 砰地一声桌椅翻倒的轰响,卫鸿被一记铁砂掌直接抽飞,然后别无选择的直直撞在了段寒之身上。 段寒之正扭头躲避男人的强吻,结果一撞之下直接扑地,咚的一声门牙不幸光荣负伤。 安天王大惊失色:“谁?怎么回事?寒之?” 段寒之踉跄着爬起来,一手捂着嘴,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来,顺着白皙的手腕一滴滴往下淌。 卫鸿跌坐在地,然后在安天王和段大导两人同时暴怒而危险的目光中颤抖着,慢慢爬起来:“晚……晚上好……” 安俊瑞瞪着他:“你是谁?” 卫鸿眉角抽搐了一下,看看安俊瑞,又看看段寒之。灯光旖旎下段寒之细眉微蹙,一张标准的美人脸粉光玉白,竟然能给人一种此人十分柔弱,此人楚楚可怜的错觉。 卫鸿血气方刚的少男心颤动了。 卫鸿一爪搭在段大导演肩上,直视着安天王,义正词严掷地有声的说:“我是他男朋友!” “……”安天王张大嘴巴呆住了。 卫鸿拿出他在上部片子里出演黑帮小龙套的气势来——那是他漫长龙套生涯中的唯一一句台词:“——你想对老子的马子干什么?!” 潜规则 段寒之一手捂着门牙,一手被卫鸿架着,谭亦为毕恭毕敬的推开酒吧门:“段大导,真的没事吧?要不要我帮您老叫救护车?” 段寒之道:“滚。” 安俊瑞在酒吧里呆愣半晌,突然追出来:“寒之……” 段寒之又道:“你也滚。” “……” 安俊瑞阴沉的看着段寒之身边一左一右两个程咬金,脸色让人不寒而栗:“新晋小生谭亦为,还有这个小男朋友,我记住你们了。” 卫鸿有点受宠若惊,忍不住道:“其实我一直很喜欢看你演电影的,你那个《千里追缉》我看了好几遍,没想到能被偶像记住,实在是……” 段寒之没好气的盯着卫鸿:“你以为我没骂你你能犯傻了吗?闭上嘴,少说话!” 卫鸿默默的别过脸去。安俊瑞看他们两人一个搀扶着另一个,非常亲密的姿态,禁不住醋火上升,冷哼道:“男朋友?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男朋友还能得意几天。小子我忠告你一句,新人变旧人可快得很,别以为你现在能趾高气扬,等你也被一脚踢走之后,小心别在道上碰见我!” 卫鸿刚想说什么,段寒之淡淡的说:“他能得意几天,这是我说了算的事,不是你说了算的事。” 安俊瑞一下子哽住了。 “俊瑞,你这几年混得太顺太好了,都妄想要骑到我头上去了。我喜欢哪个小孩培养哪个小孩,有你置喙的余地吗?” 段寒之说话淡淡的,漫不经心的样子,安俊瑞的脸色却变得比什么都难看。 “我当年捧你是因为你足够听话,别以为你现在羽翼足够丰满,就能对我的事指手画脚了。我能捧你到上去,我就能拉你下来,说不定明天——”段寒之一拍卫鸿的手,“这个籍籍无名的小龙套,就能让你天王巨星的地位取而代之。” 安俊瑞道:“就凭他?” 段寒之冷笑:“不信你走着瞧。” 四目相视,火花迸溅,就在这刹那间突然闪光灯一亮一灭,段寒之立刻抬手掩脸:“快走,记者来了。” 卫鸿还东张西望:“记者在哪?”结果被谭亦为结结实实一脚踢在屁股上,直接蹦跳着滚下楼梯。谭亦为前段时间省吃俭用攒钱买了辆大奔,就停在酒吧门前,这会儿三人逃难一样挤上去,一直到关车门的时候还能看见身后镁光灯一闪一闪的狂轰滥炸。 卫鸿坐在车上,担忧的望着车窗外:“安天王不会被记者围堵吧?” 谭亦为偷偷从后视镜里看一眼段大导演的脸色,立刻正义凌然:“卫鸿你到底有没有敌我观念!竟然同情这种对同性死缠烂打的变态,真是没原则到姥姥家了!是吧段导?” 段寒之悠悠然道:“当年安俊瑞还是新人的时候,是我勾引他的。” “……”谭亦为虚心求教:“那为什么我稍微发下情,您就这么深恶痛绝?” “因为我喜欢主动,不喜欢被迫。” 谭亦为默默的回头去开车,段寒之转向卫鸿,饶有兴味的打量他:“你姓卫,演过《断肠水》里的一个黑帮龙套,对吗?” 卫鸿惊诧了下:“段导,您怎么知道?” “那天我去断肠水的剧组探班,看到你对着墙角对台词,就那一句你想对老子的马子干什么,足足听你对了半小时,害得我晚上一闭眼脑子里就复读机一样重复滚动这句话。”段寒之优雅的抽了张纸巾,一点一点拭去唇角的血迹,“虽然只有一句台词,不过演得还行,马马虎虎能过得去。” 卫鸿莫名其妙脸红了:“我就演过那一个有台词的角色,所以……” “你外形不错啊,”段寒之拧着他下巴,翻来覆去的打量,“憨憨厚厚的,板砖似的,也人高马大的,精气神都挺好,怎么没那边那个开车的小子红?” 开车的小子泪了:“段导,我叫谭亦为,好歹曾经是您选定的男一号好不好。” 段寒之道:“是前?男一号。你已经被我飞了。” “……没有转圜余地了吗?” “没有,”段寒之心平气和的道,“其实我早就想飞你了,试镜的时候感觉还行,你最近名头正旺,你老师还曾经是我非常尊重的前辈,所以制作人也就顺水推舟敲定你了。但是开拍的时候我发现你感觉不够,不能进入角色。你看,主角是个非常矛盾的人,一方面他有深爱的未婚妻,另一方面他暗恋自己的同性上司,虽然被刻薄、毒舌、性格扭曲的上司刁难已久,却任打任骂不还手。这样天长日久的郁闷情绪积累下来,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压倒了自己的上司,这是影片的第一个小j□j……所以说,这个主角的性格应该是有点面、有点憨厚、喜欢内心默默腹诽但是又非常善良的。” 段寒之的声音突然卡在了喉咙里,谭亦为慢慢转过脸,两人同时目光诡异的盯着卫鸿。 卫鸿毛骨悚然:“你们看我干什么?” “段导,这个角色……”谭亦为手指颤抖的指着卫鸿,“难道就是根据这小子为原型创造的吗?!” 卫鸿站在酒店房间门前,抹了半瓶定型水的短发根根冲天翘起,活像一只紧张的刺猬。 段寒之叫他来试镜,一方面是谭亦为兄弟挺身而出,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另一方面大概是他想借机给安俊瑞一个教训,安天王虽然已经封王了,但是段寒之早已在电影界封神,是绝对不允许自己一手j□j出来的人跟自己叫板的。 那天临走时段寒之意味深长的拍着卫鸿的肩:“年轻人,你长相还说得过去,勤奋肯干,愿意吃苦,又是专门科班生出来的,不存在不论如何都红不起来的道理,你欠缺的只是一个机遇罢了。谭亦为出道是因为有老师提携,至于你能不能红,就看你愿不愿意把握机会了。“ 卫鸿把这话翻来覆去思量了好久,谭亦为不停给他打气:“把握机会!段寒之好歹也是国际名导,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垂青,你可千万别轻易放弃了!” “……”卫鸿说:“我的理想只是当个酒吧歌手,你突然把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让给我,我吃不下啊。” 谭亦为摊开手:“我的理想还是当花店老板呢,天知道我为什么会跑去演电视?” 卫鸿沉重的叹了口气:“你说,段寒之该不会是那天在酒吧里对我一见钟情,想我吧?” 谭亦为噗的喷出一口水:“你觉得你和安俊瑞相比哪个比较上相?” “……安天王吧。” “安天王又酷又帅,媒体称之少女杀手,下到八岁上到八十岁女性无一不能通杀,就这样的人材都被段寒之一脚蹬了,你凭哪点能被段寒之看上啊?” 卫鸿想想也是。回家后他接了个电话,一个平平板板的男声在电话那头问:“您就是卫鸿卫先生对吧?我是段寒之的助手,段导拟定于星期五下午十七点整在金莎酒店三零八号房面试你,请卫先生不要迟到。” 卫鸿点头:“好的好的。”挂了电话以后环视周围,这是他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里租的一间单人房,阴暗潮湿东西杂乱,随便放了张床再放个桌子,就只剩下转身的空间了。 卫鸿一拳砸在桌子上,昨晚剩下来的方便面汤哗得一震,只听他声嘶力竭的咆哮:“老子要赚钱啊啊啊啊啊啊——!” 对于迫切需要赚钱的人来说,有钱的人就是大爷。 卫鸿在大爷的酒店房门前等了半小时,眼看指针一分一秒走过五点,又一分一秒的走过了五点。门口只出来过一个又高又壮保镖模样的助手,用昨天电话里那波澜不惊的平板声音告诉他:“段导在接受电话采访,你过一会儿再进去。” 差不多到了五点半,助手又推门:“卫先生,可以了,进去等着吧。” 卫鸿走进房间,大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的合上了。不愧是这个城市最顶级的宾馆之一,房间里灯光璀璨富丽堂皇,空气中缓缓飘浮着不知道什么花清淡的香气,熏得人昏昏欲醉。 进门直面就是一排长沙发,靠墙是一个水晶酒柜,段寒之靠在酒柜边上,腰际轻轻的抵着墙,手里摇晃着一杯红宝石一样晶亮的红酒:“这两天看报纸了没?” 卫鸿下意识摇摇头:“没。”他眼睛往段寒之身上一扫,有点难以移开。段寒之穿了一件阿玛尼烟色细纹衬衣,领口开了两个纽扣,锁骨深深的下陷进去;底下套着一条低腰牛仔裤,衬得腰细细的,腿长长的,肩膀宽宽的,说模特儿身材都不为过。 段寒之出道已经颇久,卫鸿估计他怎么说都已经迈入三十的门槛了,但是看上去却和卫鸿他自己差不多年轻。这人五官生得甚为好看,斜斜上挑的丹凤眼,鼻梁挺直,薄薄的嘴唇,是个非常凉薄非常寡情的长相。 卫鸿想起报纸上说段寒之曾经替演员代戏,估计那是真的,这样的长相哪怕不去当什么导演,当偶像当模特都不成问题。唯一有缺憾的是艺人必须时刻保持亲和力,外表看上去要帅要酷还要让人想亲近,而段寒之的眉目压迫感太强,因为漂亮得太重,反而有种肃厉冷漠、让人心神一慑的感觉。 段寒之仿佛没察觉到卫鸿的目光,只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茶几面上,“去看看吧。” 茶几上有一张报纸,大大摊开翻到娱乐版,粗黑大标题惊心动魄的写着:国际名导段寒之酒吧挨打,疑凶是顶级人气天王安俊瑞,还是新晋小生谭亦为?!下边配了巨大的图,段寒之捂着嘴巴,鲜血流得一手都是;台阶上站着发怒的安天王,台阶下站着狗腿的谭亦为,卫鸿侧身站在段寒之身边,大概被媒体直接当成了段大导演的保镖。 卫鸿一把抓过报纸,只见那报道极尽荒诞猜测之能事,首先就联想起了段寒之无缘无故解除谭亦为片约的新闻,然后猜测是谭亦为蓄意报复,在酒吧打断了导演的门牙;也有报道猜测凶手是人气天王安俊瑞,安俊瑞当年是靠段寒之力捧上位,这几年也称得上是鞍前马后忠心耿耿,但是段寒之这边把他捧红那边就把他扔进了冷宫。虽然段大导演一向喜新厌旧,但是这喜新厌旧的速度也不给安天王面子了些。 “无辜的人背上了黑锅,而真正的凶手则逍遥法外,”段寒之嘲讽的望着卫鸿,“不过可能是你看上去长得太像大型犬种了,以至于在那样深沉的夜色中,愣是没人认出来你是个人。” 卫鸿默默的放下报纸。他上大学量身高是一米八,头发没剪的时候稍微有点卷,看上去的确像只卷毛大狗。 段寒之讽刺完了,心情舒畅:“喂,我让谭亦为给你的剧本你看过了吗?” “看……看了一点……”卫鸿整整一个白天没出过房门,一直趴在床上念台词。他长得不错,卖相也好,但是在镜头前不够机灵,所以没有谭亦为红得快。为了弥补这个不足,他只能用比别人多出十倍百倍的功夫去背台词、去揣摩剧本。 段寒之优雅的放下酒杯,水晶相磕,叮的一声轻响,“那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有盖过安俊瑞的实力。室内戏第四百八十六幕,上司偶尔帮了主角的未婚妻一个小忙,未婚妻对上司暗存倾慕之心,主角发现这一点后前来质问上司,两个人既而发生一番交谈。台词只有几句,更多拍摄的是眼神、手势和氛围。你来试试给我看,从主角问上司‘你有过女人吗’开始。” “……咳咳。”卫鸿清了清嗓子,他从昨天到现在一直不停把自己当做男主角,入戏太深,刚才来的路上都有些魂不守舍。 段寒之长长的双腿交叠,抱着臂若笑非笑的靠在墙上。 卫鸿直视着他,语调低沉,目光在璀璨灯光下晦暗不清:“你有过女人吗?” 段寒之发现这个憨憨厚厚傻里傻气的小子突然气势变了,还真有点电影中男主角的范儿了,于是顺口接过台词:“有过。为什么这么问?” 卫鸿避而不答,上前一步:“您爱过他们吗?” 段寒之沉默片刻,“爱过。” “是怎样的爱?” 上司抬起头,发现主角已经走到眼前,直视着自己的眼睛。镜头打在两人四目相对的刹那间,如果真有一台摄像机忠实记录这一切的话,就会看到段寒之细长吊起的眼梢上挑着,长长的眼睫上仿佛洒满了碎钻,在灯光下粲然不能直视。 “不论是怎样的爱,”段寒之轻轻的道,“都已经和你无关。” 卫鸿眨了眨眼睛,抓抓头发,退后半步:“……导演,剧本上不是这么写的,你应该说‘我对每段感情都视之为唯一’才对。” 段寒之猝然惊醒,顺脚狠狠一踹:“管你他妈什么事!你觉得我是那种每段感情都百分之百付出的人吗!” 卫鸿嘶的捂着肚子,蹲坐在地毯上:“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你是导演还是我是导演?我要改台词就改台词,有意见你要么闭嘴,要么就滚出去!” “是!是!” 虽然刚才那一脚踹得结结实实,但是段寒之此刻有点狼狈、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又让人无端好笑,卫鸿温顺的伏在地毯上,强忍着嘴边一点笑意,一边点头如捣蒜:“您是导演,都听您的,全部都听您的。” 段寒之冷冷的盯着他半天,那温顺又忠厚的样子,那做小伏低的纵容姿态,还有刚才对台词时那可恨的气势和目光,一切一切都和记忆的碎片相重合,让他觉得可恨的熟悉。 段寒之突然半蹲下去,拎着卫鸿的衣领,强迫这个年轻男人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喂。” 卫鸿龇牙咧嘴:“是!” 段寒之盯着他半天,才缓缓浮起一点艳丽到让人心悸的笑意:“……听说过什么叫吗?” 开潜! 卫鸿无声的震惊着,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段寒之没有给他怀疑的机会。修长白皙的手指一颗颗解开衬衣扣子,精致深陷的锁骨袒露出来,然后是胸膛白皙的皮肤,这个角度可以从衬衣的领口中看见平坦的小腹和削瘦的腰,性感得让人透不过气。 卫鸿仰躺在地上,段寒之用一种非常霸道的姿态半骑在他身上,低头看着他。柔黑的碎发从他雪白的脖颈边垂落下来,嘴唇半开着,在灯下泛出水红的微光。 【本段H部分两千字因遭投诉而被删除,删除部分请去作者新浪博客观看】 头一天晚上销魂放纵得太过分,第二天卫鸿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一眼瞥见床头闹钟,竟然已经十一点了。 卫鸿一骨碌爬起来,赫然望见床上空无一人,段寒之躺着的地方空空如也。他跑去浴室、阳台转了一圈,偌大一个酒店套房里竟然除了他之外就连个人影子都没,段寒之昨晚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都不见了。 难道他已经走了?伤成那样可以自己行走吗?虽然卫鸿处男的名头一直跟随了他二十多年,但是基本生理常识还是懂的,段寒之那个身体情况,大概要在床上躺一整天。卫鸿都已经做好照顾他一整天的准备了。 为什么人不见了呢?生气了吗?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抱着满腹疑虑下楼去结账退房,谁知道前台小姐彬彬有礼的告诉他:“对不起先生,三零八号房是段先生长期包租的房间,您不必付账的。” 卫鸿不抱什么希望的问:“那位段先生已经走了吗?” 果然前台小姐遗憾的摇摇头:“抱歉,我们不能透露客人的行踪和隐私,实在是抱歉!” 什么是最让人郁卒的?不是一夜风流后别人不愿意对你负责,而是你把别人一夜风流了,当你准备负责的时候,却发现那人不见了。 卫鸿坐在床边上,难以控制的一遍遍回味着昨晚每一滴巅峰的快感和细节,直到用凉水冲了好几遍头才冷静下来,想起来要打电话给剧组。这时候剧组正放假呢,一个据说是副导演,叫魏霖的人接了电话:“喂?哦,哦,我知道,你等一下……你就是卫鸿是吧?刚才段导的助手打电话来,说段导叫你该回哪儿回哪儿去,后天一早来剧组报道!” 卫鸿忍不住问:“段导他……他去哪了?” “这我哪儿知道呀!”魏霖大声说,“小伙子,有这份闲心好好看看剧本吧,新人十有j□j都被段导骂哭过,你可得小心!有空跟谭亦为多问问,那哥们挺实诚一人儿!” 卫鸿心想您要是知道他上酒吧去点最便宜的啤酒,完了以后连十块钱都舍不得付的话,您就不觉得他实诚了。 卫鸿心烦意乱,回家后不吃不喝蒙头就睡,结果又梦到段寒之的脸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那一点笑意妖艳而剧毒,晃得他口干舌燥全身发热。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天已经暗了,他随便弄点东西填饱肚子,然后继续趴床上看剧本。剧本已经被他画出了重点,人物感情转折的地方还被标注了出来,那些台词念了千百遍,几乎烂熟于心。 卫鸿之前从来没想过要红,他只是随波逐流的走,混着这个圈子,没有多少名气,混一口饭吃罢了。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也想住上大房子,开上好车,但是他名利心并不重,只要过得比较闲适比较滋润就够了,太大的名气和太多的财富他都没想过。 然而所有这些想法,在他经历过那一夜之后,都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他第一次不是单纯因为抱着要尽责的想法看剧本,而是有一种动力,有一种渴慕的心情迫使他努力去做一件事。他想凭借着这件事,让他在段寒之面前得到认可。 当然得到段寒之认可的艺人都非红即紫,但是那些卫鸿还没想到,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让段寒之重视起自己,或者让他夸奖自己两句,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第二天卫鸿一直蹲在家背台词,背到不知道几点才昏昏睡过去。结果闹铃响起的时候他猛地跳起来,一看时间,匆匆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剧组住在临时租借的别墅周围,离市区还有一段距离。卫鸿只有一辆老掉牙的路虎车,在早上交通高峰期艰难的挤在车流中,拼命用拳头敲喇叭以示愤怒。结果好不容易出了城,老爷车竟然耍脾气,在高速公里上抛了锚,死活都点不上火。卫鸿拼命捶车窗捶得嘭嘭响,对那辆路虎哀号:“回去后就给你换发动机!拜托哥们别在这时候歇菜好不好!” 路虎发出让人心碎的轰鸣声,然后彻底瘫倒在路边不动了。 卫鸿看看时间,已经铁定要迟到了,只得颤颤巍巍的打电话给剧组:“……喂……” 没想到接电话的竟然是段寒之,劈头盖脸直接问:“怎么还不来?” “……”卫鸿看看表:“还,还没到时间呢!” “你以为你是大爷?我叫你来你起码得提前半小时到,连这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懂?” 提前半小时到是最基本的尊重吗?是吗?不是吗?卫鸿抓狂的抱头蹲下,带着必死的决心对电话咆哮:“我的车在半路上抛锚了!我现在在高速公路上,离剧组起码还有,还有二十公里!” “……”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让人心悸的平静,接着段寒之的声音淡淡响起,波澜不惊:“跑过来。” 卫鸿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段寒之平心静气的重复:“跑过来。” “……喂!等等!”卫鸿战栗着咆哮,“可是!BUT!BUT!!——” “嘟嘟嘟……”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卫鸿额角抽搐着,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盯着自己的手机。 十秒钟后,他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揣,把鞋带紧一紧,站起身,昂首挺胸,目光决绝,向着高速公路遥不可及的远方大步跑去。 马拉松剧组 副导演魏霖奉命去别墅大门口等待男主角,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抽空去喝了杯咖啡,回来一看,大门口滚滚烟尘喧嚣而来,卫鸿歪歪倒倒的停在大门口,咕咚一声倒下了。 魏霖吓了一跳,忙跑过去:“小伙子,你没事吧?” 卫鸿抬起头,汗滴顺着头发往下淌,气若游丝的摇摇头:“没,没事。段,段导呢?” 段寒之正坐在花园里看他们拍戏,穿一身高领唐装,一只脚踏在椅子上,整个人斜在椅子高背里,意态优雅神情悠闲。那上好丝缎下露出雪白一段衬里,衬得他手白得像玉一般,手里还拿着一把正宗雕花白檀扇,扇子底下挂着一个碧绿碧绿的玉坠子,水光内敛莹莹映人,冷得就像段寒之此时的笑意一般。 这样子搬到古装片里去,保管是个撑华盖、拥歌伎、前呼后拥、花团锦簇的富家公子哥儿,还是欺行霸市、持枪凌弱、杀人不眨眼的那一种。 今天拍的是女主角在花园里巧遇上司的一幕戏,上司蹲在凉亭边上专心致志的给一盆牡丹花浇水,女主角蹲在一边,忐忑不安好久,小心翼翼的问:“您喜欢牡丹花?这赵粉真漂亮。” 男二号上司头也不抬,自顾自的提着水壶:“不,我不喜欢这种脆弱而且太过华贵的东西。” 女主角歪着头,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小女子暗自倾慕又羞涩难言的情态跃然而出,“那您为什么照顾它呢?” 上司淡淡的道:“因为不费神照顾,这种脆弱的东西就会死。” 女主角顿时联想到自己被上司照拂的经历,少女暗藏的春情被狠狠打击,禁不住踉跄一步,脸色苍白:“您……” 段寒之道:“——卡!” 女主角是业内资深艺人许雁担纲。许雁扮相优柔华贵楚楚动人,出道七八年,演技的确是进步了,可是传绯闻的对象也一次比一次有分量。从开始传闻她被娱乐公司老总包养开始,到被拍和天王级男艺人出入酒店包房,再到被传攀上电视台台长,每传一次绯闻她的名气就暴涨一次,从来没有被绯闻所累的负面报道产生,不由人不说这是个奇迹。 最近一段绯闻是她上了段寒之的床,才得来这个千载难逢的女一号机会。段寒之挑男一号喜欢挑新人,挑女一号却喜欢挑已经成名多年、粉丝满天下的那种。许雁的名气资历虽然也不浅,但是相较段寒之一贯的挑人标准还差了那么点距离,所以这个绯闻似真还假,实在说不准它的准确度。 “马马虎虎还行,过了吧,我想摄像师再也找不到能通过拍摄角度来掩盖你们僵硬表情的办法了。”段寒之刻薄的点评了一句,挥挥手吩咐助手:“准备下一幕男主角闯进花园的镜头。” 助手嘴角抽搐:“可是,男主角人呢?” 段寒之挑起一边眉毛,望着别墅大门口:“趴在那装死狗呢在。” 卫鸿趴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一抬眼,只见段寒之蹲在身前,居高临下的挑起眉毛:“跑过来的?” “嗯。”卫鸿仿佛被抛弃的大狗一样呜咽一声,点点头。 “二十公里?” “嗯!” “很累?” “呜呜……” “很好,”段寒之优雅的抚掌而笑,“看到你比我昨天还痛苦的样子,我终于解气了。” “……” “滚起来去化妆,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 卫鸿望着段寒之扬长而去的背影,满腔委屈张口结舌。 魏霖在一边看着,内心惊涛骇浪。难怪这无名无姓的龙套小子会突然被段寒之挑中,敢情两人私下竟然这么熟。这算怎么回事?潜规则?到底谁把谁给潜掉了?到底谁上谁下啊? “段导!”许雁风姿绰约的走过来,伸手去搀段寒之的臂弯:“今天要是收工早,一起去吃小吃街的大龙虾好不好?策划他们都说了要去,就给我一个面子嘛!” 段寒之看她一眼,不答腔,无可不可的点点头。 魏霖不无复杂的叹了口气:“明明是你今天要来,所以策划起头请你,顺便大家一起作陪,怎么到许雁嘴里就变成段导要去就是给她面子了呢。女人真是复杂的生物啊。” 卫鸿默默的爬起来,耷拉着脑袋。 魏霖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连忙纠正:“也不是说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啦,外边报纸瞎猜的话,你可千万别当真。” “……” 魏霖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我这张臭嘴,呸呸呸!我什么都没说!快去化妆吧!” 卫鸿坐在镜子前,化妆师劈头盖脸的往他头上喷定型水,一边喋喋不休的抱怨:“都怪段导,没事叫你练什么长跑?头发都被汗湿掉了,怎么定型?男主角要顶着一头半寸上场吗?许雁你干脆跟张希算了,这种男主角会被观众吁下台的!” 张希就是剧中的上司,不论实力、演技、人气都没话说,当然身价也水涨船高,据说段寒之给他的片酬相当于男一号女一号相加起来的总和。其实严格来说张希的外形不适合演这么阴柔又深沉的角色,他眉眼英俊清朗,媒体前的形象也器宇轩昂,实在不符合原作对于上司美艳、冷漠而阴霾的形容。 段寒之本人倒是更符合一点。 许雁娇笑着拍打化妆师一下:“乱说什么呢,我看卫鸿这样就很好,要不也不会被段导这个伯乐给相中。你看卫鸿眉毛重重的,眼睛大大的,不是很精神吗?头发乱一点就乱一点好了,反正正好拍男主角从外边跑进花园里的戏。” 卫鸿摸了把头发,非常惭愧:“实在抱歉,对不住啊,高速公路上车坏了,段导叫我跑过来。” 许雁惊呼:“你从告诉高速上跑过来的!好几十公里吧?怎么不叫剧组的车去接?” “……他大概看我不大顺眼吧。” 许雁充满同情和优越感的拍拍卫鸿的肩,留下一阵名贵的香水味:“还好啦,段导就是这样子的,他要是真不喜欢你,也不会给你片约啦。” 卫鸿刚想说什么,突然段寒之一推门,不耐烦的对化妆间高声道:“好了没有!干什么呢你们?戏里还没开演戏外就自觉自愿的滚到一起去了?” 许雁立刻跑过去,对段寒之恶劣的语气浑然不觉一般,脸上笑容甜的要滴出蜜:“段导你来了,刚才我在和卫鸿说戏呢,所以就耽误了点时间——” “你跟他说什么,你自己也没很入戏,跟张希说话别像整个人都要贴上去似的。” “……”许雁脸色僵硬了下。 段寒之转向化妆师,“搞好了就快点,我知道你有职业责任感,但是别叫整个剧组都等你一个。” 化妆师明明是个男人,眼睫毛却涂得小刷子一般,细声细气的一哼:“知道了啦。” “还有你,”段寒对卫鸿吩咐,“晚上策划请你接风宴,整个剧组都去,你记得谢谢策划。” 卫鸿赶紧低头:“是是是。” 段寒之跟他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也很生疏,完全没有前天晚上他们在一起时的疯狂和艳媚,好像那天晚上他们之间最亲密最火热的关系完全不存在一样。这让卫鸿心里颇有点失落。 他私下里已经把段寒之列为除了爹妈之外最亲密的人之一了,比他最铁的哥们谭亦为还要亲。谭亦为叫他请客吃烧烤的时候他会掀桌说NO,段寒之要是叫他请客,别说吃烧烤了,就是吃他钞票他都干啊。 段寒之转身出门,就在这个时候许雁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娇声问:“段导,那晚上结束以后还去不去……” “去。”段寒之头也不回,擦着她的肩走出了化妆间。 卫鸿从化妆镜里看到许雁顿时笑靥如花,立刻跟着段寒之跑出去了。 2. 卫鸿第一次参加正式拍摄,整个剧组上上下下都在等着他挨骂,经常被骂的男二号张希还大大松了口气,因为每次当新人成为段寒之的出气筒以后,他就很少骂别人了。 谁知道卫鸿竟然过得很顺利,第一幕是他从花园外跑进来,神情气急败坏,竭力表现自然,却在上司和未婚妻面前忍不住的紧张:“你们怎么在一起?说什么呢?” 张希用眼角的余光瞟段寒之,他跟段寒之合作过好几部戏了,根据他的经验,新人在说出第一句台词的刹那间就会被段寒之叫卡,紧接着劈头盖脸一顿痛骂,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对新人的智商做出置疑或建议新人去医院治疗面部神经僵化症。 结果这次竟然段寒之什么都没说,面色阴沉的坐在场外,不说也不动,玉雕的罗刹像一般。 张希心中暗暗称奇,目光瞥到许雁的瞬间发现她也相当惊讶。 “在谈养花,”张希连忙说自己的台词,“我们在猜,这花会什么时候死。” 许雁断然后退半步,依到卫鸿身前:“阿强,我们回去吧。” 卫鸿看一眼“未婚妻”,虽然对未婚妻和上司之间的关系还略有猜疑,却在看向怀中女子的刹那间带上一丝温情:“好,我们走。” 两人转身依偎而去,上司在身后遥遥目送,嘴角缓缓露出一点冷笑。 “——卡!” 许雁立刻从卫鸿怀里跳出来,笑吟吟的望向段寒之,语调更是掺了十足十的甜:“段导……” 她知道自己刚才有点走神,要是段寒之挑剔,绝对会骂到她。要是当着新人的面挨骂了,那是多掉面子的事儿! 谁知道段寒之竟然没多说什么,挥挥手道:“行了,虽然差强人意,不过你们的水平也就这样了。” 许雁和张希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震惊:段寒之竟然没骂新人!竟然什么都没说!这个卫鸿到底是什么来头?有背景吗?后台很硬吗?还是跟段寒之私下里关系很好? 看这小子来时这么狼狈的样子,应该不像是背景很大后台很硬的人。那他是怎么进这个剧组的?段寒之的戏多少人打破了头要上,凭什么主角的位置给了这么个没名没姓的小子? 张希和许雁同时不厚道的想:难道段导把这小子潜了,潜了以后发现很好很对胃口,所以这小子现在成段导新宠了不成?这可是个大新闻,段寒之以前不是没有笑纳过投怀送抱的俊男美女,不过笑纳归笑纳了,戏份也给了,到片场上该怎么骂还是怎么骂,一点也不会心疼。 这个姓卫的小子,看来还真有点本事。许雁这么想着,看卫鸿的目光就不免多了点竞争意识。 卫鸿憨憨的,一点不知道自己创造了奇迹,只顾跟在段寒之后边转悠。段寒之要喝水,他给亲手送纸杯;段寒之要出门,他上前一步给开门;段寒之烦了厌了要骂人,他就嗯嗯的听着,而且还自动把段寒之问候他祖宗的话转变为情人间的打情骂俏,听得满面红晕幸福无比。 段寒之回手推他一把,顺口骂:“让开让开!白长这么大个头,真他妈挡路!” 卫鸿就充满幸福的让开,摇头摆尾的问:“你要出门吗?” 段寒之斜眼:“你开车?” 卫鸿手里转着钥匙圈儿,哼着歌儿去开车。 段寒之也是随口一说,想不到那傻大个儿真自愿当车夫。段大导的哲学是既然有免费劳动力可榨,就一定要压榨到最后一滴油都不剩为止。于是他呆了一呆,也就这么默默的跟过去,坐上了车。 “……”许雁在身后木然半晌,对张希冷笑一声:“看看人家!真是段导心坎儿上的人。” 张希连忙示意她闭嘴:“乱说什么呢。” “你好歹也是个前辈级人物,就不怕这个新主角借了你的东风,把你踩在脚下?”许雁白了他一眼,挎起爱马仕的新款包,旋风一般蹬蹬蹬从眼前走了。 晚上策划果真在小吃街请客,浩浩荡荡一行人,全套名牌行头,人人一副墨镜,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明星一般,惹得街上人纷纷侧目。 段寒之和策划、场务、灯光他们几个老搭档在拼白酒,段寒之明显上脸了,醉意从眼梢眉角里满溢出来,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风情旖旎。卫鸿正好路过,刚想劝他少喝点,突然只听段寒之喝上了兴,拍桌高声道:“老板!再上两扎啤酒!” 他身边那个总是面孔平板、人高马大的助手兼保镖动了动,弯下腰低声道:“段导,晚上还要赶夜场,在这还是少喝点吧。” 说着直起身,对老板挥挥手道:“啤酒不要了,上两壶霍山黄芽。” 策划醉醺醺的抱着酒瓶子:“华强就喜欢乱操心……老段,今晚还赶夜场啊?你也多少节制点,年岁大了,身体不饶人!” “新世纪那几个大佬的夜场,不得不应付一下,”段寒之笑着摆摆手,“还有石哥也来,他妈的,每次喜欢把我往死里灌。” 霍山黄芽刚沏好端上,那个叫华强的助手兼保镖细心的把热茶倒好,段寒之看都不看的伸出手,他就把茶杯放到段寒之手上。 卫鸿坐在一边桌子上,一抬头刚好看到这一幕,只听边上许雁轻笑一声:“他们挺热络的吧?” “……哦!”卫鸿笑笑,“可不是。” 许雁动作熟练的点上一支烟,悠悠吐出一口白雾,“那个华强啊,从我第一次见到段导开始起就一直跟在他身边,起码都有个七八年了。据说这人以前是特种兵,后来犯了事儿,段导跟局子里一个头头熟,觉得他可怜,就把他救了出来。上次南都娱乐的娱记偷拍安俊瑞和段导一起去开房,结果被华强看见了,上去就把人家照相机给捏成了废铁。你知道不?段导不是每月发他工资的,是每次想起来就塞给他几万几万,上次喝高了还说要帮他买房呢。” 卫鸿默不作声的听着,“买了吗后来?” “段导是真心掏钱,结果人家不要,”许雁笑了一下,“他就住段导家里,平时嘛当保镖,有需要大概就直接当床伴儿了。” 许雁顿了顿,把手里的烟一递:“你也来一根?” 卫鸿没接:“这是什么?” “你看出来了啊,是大麻。”许雁卸了妆脸色很憔悴,果然抽了烟,气色好了点,话都多起来,突然又问卫鸿:“你上过段导的床了吧?” 卫鸿淡淡的道:“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恭喜你,”许雁古怪的笑了一下,“趁他还对你有几分兴趣的时候赶紧抓住机会,不然等他没了新鲜感,你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卫鸿刚想说什么,许雁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去照镜子补妆了。 晚上从小吃街出来,一伙人还要去K歌,段寒之则要先走一步去赶那几个大佬的夜场。许雁早就打扮停当,笑意盈盈的站在车边等他,又涂了粉又描了眉,整个人比霓虹灯还要鲜艳夺目。 段寒之一脚上了车,突然又回头吩咐:“卫鸿,你也来。” 许雁脸色顿时变了:“为什么要叫他?不是说好了……” “你当只有你要红么?我这么大一男主角放在哪儿,我不该捧他?”段寒之说话及其不给情面,许雁脸色又青又红,只得讪讪的闭上了嘴。 卫鸿迟疑的走上前去,段寒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就像菜市场里挑选屠夫案上的猪肉,半晌才哼了一声:“上车吧。” 卫鸿打开车门,突然段寒之说:“等等。” 他停下动作,转身看着段寒之。夜街的霓虹灯下段寒之背光站着,漂亮的脸上面色阴郁,就穿一件衬衣,一只手搭在车门上,身形益发显得清瘦。这个剪影可以看见他垂下的眼睫,酒意从眼梢流出来,眼波如同水光粼粼。 “……如果我被他们灌醉了,你记得把我弄出来,”段寒之轻轻的道,声音一下子就散落在了都市的夜风中,“那几个人……都没一个好东西。他们要是给你烟,你千万别抽。” 夜场 段寒之把车停在工体附近一家酒吧门口,进了门后立刻上来两个侍应生,熟门熟路的把他引到一间包房里。 这间包房相当大,隔音效果异乎寻常的好,门一关外边就什么也听不到了——想当然耳,这里边要是杀人,外边也一样听不见。 包房里装修奢侈堂皇,靠墙一排法国进口音响,大皮沙发散在真丝地毯上。卫鸿一眼扫过去,那些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几个娱乐公司老板和制作人围坐在一起打牌,边上还花团锦簇的绕着不少男女艺人,个个都穿穿得相当清凉。 段寒之满面春风的走进去:“怎么,没等我来就先开始了?今天谁手气旺啊?” 那些男女艺人大多站起来笑脸相迎:“段导!”“段导来了!” “手气旺不旺的,大家都是兄弟嘛,我的就是你的嘛!”说话那人一口粤语腔,拍了拍手里那个妖艳小男孩的后腰,“去,叫段哥。” 小男孩风情万种的飞了个媚眼:“段哥好!” 段寒之没理他,倒是对许雁扬了扬下巴:“还不去给石哥倒茶!” 这个石哥虽然不是段寒之现在拍的这个片子的投资方,但是在业内势力相当大,据说跟段寒之接触过几次,一直想投资他的新片。许雁是个很想往上爬的人,一直想结识这样的大人物,可惜她虽说当红,却不是最当红。在段寒之答应引见她之前,她一直没得到认识这种大哥级人物的机会。 “这不是你新戏的女一号嘛!”石哥哈哈大笑着,许雁也不推辞,风情万种的一撩头发坐在他身边,啪的一声为他点燃了烟。 “你不是说了,你的就是我的,那我的也当然就是你的了。”段寒之拉开椅子大马金刀的一坐,立刻有人为他殷勤的送上加冰威士忌,“许雁,你今天就是石哥的女一号,去吧,当我这个导演不存在就行。” 石哥笑得几乎眼睛都要眯起来了:“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说我要讨好他吧,结果他先卖了个人情给我。这个段寒之!你也太人精了!” 边上一个娱乐公司副总、某大牌艺人经纪笑道:“石哥,他把女一号给了你,你也得送个旗鼓相当的过去呀。” 石哥怀里那个妖艳男孩立刻撒起娇:“都是周总这张坏嘴!人家就认石哥一个啦!” “哎哟,那可由不得你,得问问你段哥他要什么!”石哥一拍桌子,问段寒之:“老段,你要钱吗?” 段寒之头也不抬的点烟:“钱财乃身外之物,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你看他还不要钱,那我只能把你给他了。”石哥大力拧了把那男孩的屁股,“听话宝贝儿,去给段哥倒酒!他要是喝了你的酒啊,说不定你也能弄个明星当当!” 那男孩怎么不知道搭上段寒之就等于搭上了造星直通车,当即就半推半就的靠过来,依偎在段寒之身边的沙发上。这里的沙发比一般床还要大,几个男女艳星围坐在一起,正好可以睡大通铺,那男孩一人霸了一半的位置,扶着段寒之的肩膀,娇笑道:“段哥生得好俊,真有男人味儿!” 这话他对谁都说一次,只要是男人没有一个听了不爽快的。可惜段寒之的长相撑死了也算不上有男人气慨,他细眉长眼,尖削下巴,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而轮廓深刻,这些都让他看上去有些类似于女人的秀美和阴寒。 男孩大概意识到这话不能套在段寒之身上,连忙笑了一声,又问:“段哥喝酒吗?” 段寒之深深抽了口烟,懒洋洋的笑了一下,转头对着男孩的脸把烟雾喷出来,“——怎么,你敬我?” 男孩卒不及防,被熏得一愣,但是短短几秒钟后又笑靥如花的依偎过来:“第一次见段哥,当然要敬一杯。”说着端起面前的加冰威士忌,一口把酒闷在口中,美人蛇一样缠过来,对准了段寒之的唇就要嘴对嘴的喂过去。 谁知道就在嘴唇相接的刹那间,段寒之突然猛地把他一推,紧接着重重一耳光啪的一声就这么扫了过去! 砰地一阵稀里哗啦,酒瓶翻倒在地,男孩滚落到地毯上,头碰的一下撞到了桌角,顿时一声尖叫。周围一下子全静了下来,只见段寒之脸色都变了,扶着桌沿站着,眼神凌厉的盯着那男孩,竟然像是要冲过去一脚踢死他一样。 卫鸿一看不对,把他从身后整个抱住:“你干什么,快住手!” 石哥也一下子站起来:“老段,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寒之喘息着,慢慢身体软下来,阴冷的神色稍微缓和过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一下子酒就上头了……你这孩子也真是,我正发呆呢,你没事凑这么近干什么?我一下子就吓着了。摔着了没有?” 那男孩一边按这头一边迅速的站起来,点头哈腰的赔笑:“都是我不好,没摔着没摔着,段导没事吧?” 段寒之面色太诚恳,虽然一听就知道他在胡扯,但是人家都已经摆出这副万般抱歉的脸了,石哥也不好因为一个男宠而说什么,“哪儿话呢老段,都是这孩子不懂事,该打!你们段哥是文秀人啊,可别受了惊吓,快快倒酒来压压惊。” 许雁立刻机灵的倒了满满一杯茅台,段寒之一饮而尽,又倒一杯,再一口闷了,笑道:“石哥,我打了你的人,跟你赔不是了。” “这这这,咱们兄弟见什么外,我的就是你的嘛。我看你今天气色也不好,要不,今晚就让这孩子留下来伺候你?” 段寒之看那小男孩一眼,知道石哥今晚是一定要把这人送到自己床上了。石哥最近几年混得如日中天气焰极旺,他要送的人你就一定得收,不然拂了彼此的情面,以后别说合作,就算做个普通熟人都难。 “行啊,”段寒之淡淡的坐下来,“既然是石哥j□j出来的人,我就不妨享受一晚了。” 2. 接下来打了几圈牌,许雁陪着石哥喝酒,喝得几乎要贴到身上去了;那个妖艳小男孩陪在段寒之身边,倒是没敢乱动,只顾着给他倒酒点烟。 那小男孩是从小出来混的,特别精乖,发现段寒之这人其实不是玩不开,就是忌讳别人亲他,特别洁癖似的。他摸清了这个门路,就再不敢像刚才那样嘴对嘴喂酒了。估计段寒之再打他一次,他就不得不从这个房间里滚出去了。 有个跟这帮人能玩到一起去的皇牌娱记,洗牌的时候忙里偷闲点了根烟,一边摸打火机一边笑道:“对了,我最近报社里小记者传言说关家大小姐生过孩子了,是不是真的啊?” 边上一时静了静,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听说过这事儿。 关家几个兄弟姐妹开着内地最大的娱乐公司,现在坐头把交椅的是大小姐关锐,响当当一号单身女强人。艺人和经济都必须交游广阔,但是真正掌握实权的大佬却不用频频抛头露面,所以关锐大小姐一直很少在圈子里露头。 石哥大腿一跷,嘿嘿笑了两声:“老宗啊,你也不济了啊,这么大一新鲜事儿,我以为你早知道了呢。” 娱记赶紧奉承他:“石哥今天告诉我,赶明儿你家艺人出了什么麻烦新闻,我帮你兜着。” “你当然得帮我兜着,你不仅得帮我兜着,你还得装不知道。”石哥老神在在的吐出一口烟圈,微微一笑:“关家瞒着也是有原因的,那孩子可造孽了,是个弱智。也难怪嘛,关烽关锐亲兄妹俩乱伦搞的种,不弱智难怪了,血缘这么近。” 段寒之眉梢微微一跳,但是包房里灯光暗,他半边脸都隐没在阴影中,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有人唏嘘感叹:“造孽啊造孽,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事儿。那关家不是绝后了?” 那个娱记一拍大腿:“我可知道了!怪不得前阵疯传说关靖卓要回国结婚,敢情他再不结婚,关家就真绝种了啊!” “关靖卓?关家那三少爷?定的谁家姑娘?” “这我可拿不准,不过据说是个影后,十有j□j是郁珍。郁珍出道的时候不就靠关家捧的嘛。现在她也一线了也影后了,嫁进豪门也正好了,咱们等第一时间抓消息就行。” 石哥点头道:“靠谱,靠谱,郁珍可是个大美人儿——虽然老了点。” “年轻的哪里靠谱?还不都是你们几个床上捧出来的。”娱记老宗哈哈大笑着揶揄了一把,“再说豪门娶媳妇儿,第一要看风评第二要看脸蛋,郁珍混到现在没人能说一个不字儿,也算是有资历有德行了。谁能拿她跟现在的年轻小姑娘比啊。” 石哥点点头,突然想起来什么,饶有兴致的转过头来:“老段!你说我要是投资你下一部戏,请郁珍来演怎么样?她要是嫁进关家就一定息影不演了,影后生平最后一部剧,加上你这个顶尖名导,多有赚头啊。” 刹那间半屋子的人都刷的一下看向段寒之。 段寒之平时就容色艳而神色淡,给人感觉就是很薄气,很阴戾。很多人都知道他玩得开,但是真到他面前去,一看他那张脸就被唬得不敢动了。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他玩别人,还真没听说过什么人玩儿他。 包房里的灯光大概真是太暗了,显得他凉薄面孔,尖削下巴,淡淡的不带什么情绪,“……老石,你真糊涂了。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我的戏里永远不用郁珍么。” 石哥从来没听他说这话,也从来没见他脸色这么阴沉过。 “……哈哈,哈哈,看我这记性……”石哥拍着脑袋笑了,“大家喝酒!喝酒!” 能进入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大多都是人精,立刻就七嘴八舌的岔开了话题。几个当红男女新人看段寒之兴致不佳,立刻趁机过来绕着他转,这个点烟那个倒酒,可着劲儿往他身上贴。 段寒之不主动也不拒绝,几杯红白下肚,酒气冲到脸上,平日里冷淡凉薄的脸上晕开了醉人的桃色,那一笑之间眼波流转,连一众俊男美女都看呆了。 有个女星偎在边上恭维他:“幸亏段导不演戏,否则哪有我们得瑟的地儿?就是郁珍当年最红的时候也赶不上您一分啊。” “……演戏?”段寒之也不看她,淡淡笑着把玩手里的打火机,“我干嘛要跟你们一道争先恐后的往人床上爬,犯贱么?” “……”那女星当即哽住了,脸色一阵青红交错。 段寒之便不再理这些人,只优雅的招了招手:“卫鸿,过来给我倒酒。” 他实在是喝的有点多了,就算卫鸿不给他倒,他自己喝人敬的也喝了不少。那些都是高度数红白交杂的混酒,石哥又刻意指示人灌他,几圈敬酒灌下去,段寒之连手都有点抖了,点烟的时候半晌没打起来火,还是先头那个妖艳小男孩眼明手快帮他点上的。 这时候他意识就有点不清楚了,烟抽到一半从手指上滑落,掉到了真丝地毯上,被他顺脚踩熄。 这帮人从晚上一直闹到接近凌晨,一开始打牌,然后抽大麻,有几个艺人半推半就的磕了摇头丸,然后就开始当众糜烂不堪起来。都是业内的帅哥美女,都一样的销魂诱人,到后来渐渐的就没人打牌了,沙发上地毯上到处可见纠缠在一起的衣不蔽体的人,在迷离的灯光下就仿佛极乐地狱一般堕落而淫靡。 只是地狱里的妖精大概是单纯在享受这种堕落,而这里是明码标价你情我愿,每个人都抱着赤裸裸的目的——要上镜,要红,要成为大众眼中风光的人上人。 段寒之躺在沙发上,醉得仿佛人事不省。石哥推开许雁,慢慢走到他身前去,低声笑问:“寒之,你陪我一晚,你下部戏我投资五千万,你干不干?” 段寒之眼睛没睁,淡淡的冷笑一声:“叫你让我玩一晚,下部戏我白给你拍,票房利润全归你,我一个子儿不要——你干不干?” 石哥一僵,半晌叹了口气,极其遗憾:“……算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个妖艳男孩:“去,扶你段哥去房间里好生伺候着。” 谁知道那男孩刚把段寒之扶起来,段寒之突然伸出手,闭着眼睛含混不清的吩咐:“……卫鸿。” 男孩一望,只见刚才一直站在段寒之身边的那个年轻男人快步走来,准确的一把扶住了段寒之的手。 男孩惊讶了一下,他以为这个男人就是传说中段寒之那个特种兵保镖华强,谁知道是另一个人。卫鸿这个名字他恍惚在哪里听说过,男孩仔细一想,突然恍然大悟:这不是段寒之新戏里那个新来的男一号吗! 能跟着段寒之到这种地方来,他们俩之间要是没一腿,那真是鬼才信! 段寒之把手递给卫鸿,接着一头倒在他身上,不动了。 男孩看着他两人,突然妖妖调调的一笑,凑过去伏在段寒之耳边吹气:“段导,您要是想玩双飞,我也一样能伺候的哦。” 影后郁珍 段寒之把人领去了他在那座酒店里的长期包间。 卫鸿发现这套房间是段寒之专门在外边一夜风流用的,上次他也就是在这里抛弃掉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处男名头。卫鸿看看那个妖艳小男孩,嘴里没说什么,但是脸色已经相当不好看起来。 他知道这其实是正常的,段寒之的身份地位摆在那,争先恐后往他床上爬的俊男美女多得能绕京城排一圈。更何况他又会玩儿,生得又漂亮,就算他不是炙手可热的导演,估计也是无数人追捧肖想的美人。 他已经玩儿惯了,什么都不在乎了。他的身体浪荡而感情冰冷,在灯红酒绿的夜场中颠倒世人,在一帧帧电影画面中释放他疯狂的情绪,在都市急速变幻的潮流中飞快消耗他自己的健康和寿命。 就仿佛夜色中最艳丽的花,用酒、美色和欲望为养料,一夜过尽,就迅速凋零。 段寒之醉得走不了路,卫鸿把他半扶半抱着弄下车,好不容易弄到他那个房间去。男孩在另一边扶着段寒之,不过说是扶不如说是趁机揩油加调情,一只手都快伸进段寒之衣领里去了,这边刚进门那边就迫不及待的要往床上去。 卫鸿一把推开那男孩,冷冷的道:“你没看他都快酒精中毒了么,这时候你还想干什么?” 男孩一愣,笑得愈加妩媚:“他干不了不要紧,我能伺候得他舒服就行了。石哥说了嘛,只要段导舒坦了,回去他自然会奖励我。” “滚一边儿去!”卫鸿没好气的骂了一句,拖着段寒之往洗手间里走。段寒之刚进洗手间的门就扑到水池边要吐,但是又吐不出什么东西,他两只手刚撑到水池台子边上,就猛地一软,紧接着就摔倒在地了。 “还喝!还喝!想把自己喝死是不是!”卫鸿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抱在怀里,谁知道段寒之这一摔,竟然清醒了不少,推开他摇摇晃晃的走回房间里。 男孩还在房间里等着,看段寒之出来,眼睛一亮:“段导……” 段寒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钱夹,也没看里边有多少钱,顺手把能抽出来的钞票全抽出来扔给了那男孩,然后大着舌头命令:“滚下来。” 男孩立刻从床上下来,匆忙中没仔细数,只大概掂量了一下钞票的厚度,一看里边还有两张白金购物卡,立刻喜滋滋的道:“段导真是大方人。” “跟石哥知道该怎么说吧?” “知道知道!” “知道就好。”段寒之一头栽倒在床上,立刻闭上了眼睛,“卫鸿,把这小子送出去另外开个房间,老子不想半夜被偷袭。” “……”卫鸿问:“然后我呢?” “你原地解散,自由活动。” “……” 卫鸿一边恶狠狠的腹诽着那个酣然入梦的始作俑者,一边把男孩弄到对门另外一个房间去。又是开房又是办手续,大半夜的折腾了半天,等他回房间里一看,段寒之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坐起来了,靠在床边上抽烟。 这人一天到晚烟不离手,十根手指伸出来根根白皙修长富有艺术气质,唯独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微微有点泛黄,那就是长年烟熏留下的痕迹了。 其实他抽烟的样子很好看,骨感鲜明的手指,细长的烟,上半身完全j□j,下半身一条低腰牛仔长裤,妥帖的线条勾勒出漂亮的腿。段寒之的侧脸在床头灯下有种疲惫而沧桑的性感,烟熏雾缭的,沉醉在一片尼古丁的迷幻中。 卫鸿刚想提醒他注意多休息,突然段寒之淡淡的开口道:“其实你能红。” 卫鸿站在床边上,倒了杯水:“怎么好好说这话,这都几点了?” “我在片场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八成能红,”段寒之漫不经心的弹了弹烟灰,“我什么人啊,我十六岁入行,到现在十几年过去了,基本上看人一看一个准。谁以后能大红大紫谁以后要流落街头,我一看就知道。你这种类型的,不给你机会你红不了,但是只要给你机会,当红一线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所以你今天带我去那种地方?” 段寒之一挑眉:“你害怕了?” 卫鸿默不作声。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段寒之笑起来,“但是你想,真有人拿枪逼着那些艺人卖身吗?他们要是真不从,谁能强迫得了他们?就说那天吧,要是你真不乐意伺候我,我能拿刀子逼着你躺下来吗?” “……” “这个圈子是乱,但是强买强卖的也少。只要你有本事,你就可以不随波逐流。”段寒之抽尽最后一口烟,慢慢看着那火光燃到手指,“年轻人,你记住,你这么努力这么勤奋,别像你今天看到的那些人一样,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随便糟蹋了你自己。” 卫鸿脑子里嗡嗡的乱,忍不住开口问:“……那你那天说什么潜规则我……” 段寒之笑着拍拍他的脸,手指上一股萦绕不去的烟草味淡淡的扑进卫鸿鼻子里去,“傻了吧你,就算那天你真不从,我也会给你角色的。我那样做只是因为我有点小喜欢你而已。” 卫鸿今晚在酒吧包房那么j□j的地方都面不改色,这会儿突然面红脖子粗起来。 段寒之翻了个身,“我累了。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卫鸿走了两步,突然转过身,吞吞吐吐的问:“……段导,你以前……是怎么红起来的?” 段寒之侧躺在床上,静默了很久,才听他淡淡的道:“有人捧我。” “为什么……?” “你想多了吧?”段寒之口气一变,非常不耐烦,“以前朋友而已,圈子里各方面交游广阔关系处好也是很重要的,别尽想着潜规则,明面上的规则玩得转也照样行!” 卫鸿默默的关上房门,茫然的站在酒店走廊上。段寒之已经睡了,他应该上哪儿去? 回家?在家里痛痛快快睡个几天,反正段寒之这两天是不可能有精神拍戏了,更不可能把他叫出来折腾。 卫鸿想起那车还在修,现在回家也不大方便。要么他就在这酒店里再开个房间随便睡一晚,明天再看段寒之有什么安排?但是他又不想动,精神奇异的亢奋又疲倦,段寒之的话在脑子里一遍一遍的过,那句我有点小喜欢你更是想一次就心惊肉跳一次,心惊肉跳一次就忍不住还要再想一次。 卫鸿倚着墙,在段寒之门前的走廊上慢慢坐下来,把头埋在膝盖里。 半个三楼都没人,又是段寒之的专属包间,很少有服务生专门上来。卫鸿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慢慢睡着了,昏昏沉沉一觉醒来,仿佛大梦一场,一睁眼看见自己竟然还坐在段寒之门前,一动都没动。 他摸出手机看时间,刚刚滑开盖,突然手机狂响,竟然是剧组电话。 “喂?” “卫鸿是吗?”副导演魏霖在那边心急火燎的咆哮,“段导怎么不接电话,许雁呢?你昨晚跟他们两个在一块吗?” 如果魏霖稍微冷静一点的话,就会发现这话问得有多么歧义——有谁大晚上俩男一女搞一块去的,叠三明治吗? 卫鸿说:“段导喝多了,可能没听见手机响,许雁……许雁我没跟她在一块。”许雁八成去陪那个石哥了,但是这话实在不好跟魏霖直说。 魏霖在电话那边说:“赶紧叫段导接电话,快点快点。出事了,的经纪公司买断合约,成了我们的第三方投资方,投资人非要让郁珍来演女二号呢。他XX的,这部戏怎么拍起来这么难啊,先是要换男一号,现在又要换女二号!赶紧的,让段导来接电话!” 2. 段寒之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脾气,至少魏霖跟他合作这么多年,从来没看他这么生气过。 他把车门嘭的一关,大步走进制作人公司大堂,卫鸿和魏霖两人一左一右跟在后边。公司副总已经在门口恭候了,一见他就陪着笑上来说:“段导……” 段寒之把墨镜一摘,面沉如水冷若冰霜:“把你们老总叫出来。” 副总抹了把汗:“老板已经在楼上等您了。哎等等段导,哎等等,我们公司实在是有苦衷的,您听我说啊,您听我说……” 他那个特种兵保镖华强面无表情的把副总一推,段寒之头都不回,径直往楼上走去。 楼梯口已经有大批记者闻风而动,一见段寒之的面,立刻狂涌着潮水一样扑过来,长枪短炮熠熠生光:“段导!段导你对这次制作方擅自把投资权转让给别人的事有什么看法?你会遵照新东家的指示启用吗?” “段导第一次和郁珍合作吧,有什么话要说吗?” “郁珍的经纪人公司是关家娱乐集团名下的产业,也就是说现在您新片《死斗》的投资权已经在关家手上了,你以前没和关家合作过吧?感觉如何?看法如何?” 也有人把话筒拼命往制作方副总嘴边塞:“段寒之的戏从来都票房爆满,这次制作方竟然把段寒之的合约卖给关氏娱乐集团,是不是关氏开出了天价?是谁和你们商谈的,关烽?还是关锐?” 记者挤来挤去,场面一时濒临失控。一个记者大概是太激动了,话筒直接顶到了段寒之的脸,段寒之猛地伸手摔开话筒,声色俱厉的道:“别拍了!拍什么拍!” “段导就透露一下吧!”“段导就没什么想对大家说的吗?……” “我没什么要跟你们说的,滚!” 无数人的录音笔同时记下了这句话,然后纷纷在事后登上了各大报纸娱乐版的首条标题:关氏成为新东家,郁珍伸出橄榄枝,段寒之评价:滚! 无数粉丝争相讨论这个含义深远的“滚”字,网上大大小小开了上百贴,一时吵得热闹无比。郁珍的粉丝大骂段寒之:关氏是内地最大的娱乐公司之一,郁珍又是几届响当当的影后,不论是外形气质都足够当选任何一部华语影片的女主角,结果我们屈尊纡贵给你当女二号,你还不识抬举!好吧,就算你真要拒绝吧,你就不能好好说吗?我们郁珍是那么雍容华贵,是那么有亲和力,永远都优雅可亲、美艳绝伦,你不觉得你那个“滚”字污蔑了她这华语影片的当代女神吗? 而郁珍对头家的粉丝则幸灾乐祸,纷纷发帖表示:果然眼睛长到头顶上去的女人离封神还有一段距离,看,栽跟头了吧?巴巴凑上去求一个女二号的角色都求不到,人家大名鼎鼎的段大导根本没把你们家女神放眼里! 段寒之虽然是个冒泡的导演,偶尔上一次镜还大多数时候戴着个墨镜,但是很奇怪的,他竟然也有一批数量不多的粉丝。这批粉丝虽然少,但是战斗力绝对以一当十不容小觑,纷纷穿插在各大小论坛中放冷枪,而且说的大多数都是非常奇怪的言论,比如: “郁女神真是没眼色,《死斗》剧组整个就是老段的后宫,贴身大太监是苦苦跟随多年不求名分只求真爱的魏霖,皇后是德高望重母仪天下的张希,贵妃是妩媚诱惑拿腔拿调的许雁,最近又来一个傻头傻脑的忠犬卫当新宠。哪来地盘给郁女神?” “老段女王了!又女王了!他飞谭亦为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女王了,郁珍算哪只鸟,连他小手指都比不上!” “老段选角色可是要看床上功夫的啊,郁女神一定是床上功夫不够好吧,难怪这么多年都没嫁出去,哪个男人愿意娶‘女神’啊?” “郁女神床上功夫怎么可能好,她又没有小黄瓜,怎么攻得了女王段那美丽动人的小菊花?” 后边跟着几百楼的“附议”、“此楼真相”、“亮了亮了”等让人看不懂的诡异言论,一时蔚为奇观。 不过,引发这些奇怪言论的都是事件前半部分发展,至于当时后半部分的高潮,则只是钻主流媒体上报道了一阵子,没有引发网友的太大热情。 当制作公司副总在楼梯口一筹莫展的时候,投资人老总终于从办公室里匆匆跑出来,拼命挤进人群里,完全不顾形象的抹着大汗:“老段啊,咱们进去谈!进去谈!哎各位记者朋友大家让一让!让一让!稍后我们会召开记者发布会的!大家让一让哎!” 记者朋友们更加群情激奋了:“说什么呐?你是什么东西?” “这谁啊,有段寒之大牌吗?” “不认识,哪家公司的清洁人员到处乱跑啊,没见这正忙着吗?” 投资人抱着头,好不容易从口水沫子中挤出一条血路,拼命握住段寒之的手:“老段啊,我有苦衷的啊,关家要买我们的投资权我们有什么办法拒绝?我们公司要是有钱一定投到你的片子上,我不吃不喝也要投到你的片子上啊!……在这里不好说,咱们进去谈?我请你吃饭?” 段寒之冷冷的把手抽出来,说了第二句让记者们集体肾上腺素急剧上升的话:“现在的演员阵容已经很好了,我的片子不用郁珍。这个剧组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老段……”投资人急得僵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从大堂楼梯上缓缓走下,穿一身及地白色长裙,妆容美艳笑容高贵,声音中带着温和的轻叹:“……段导,您真像传说中的一样烈脾气。事情我都听经纪公司说了,我一定不会因为出演女二号就消极怠工的,请您尽管放心用我!” 有些记者抬起头,惊喜的道:“郁珍!”“主角都齐了!”“摄影师摄影师!” 郁珍走向段寒之,面容诚恳和蔼,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和您合作我真的十分荣幸。请不要因为我的事着急上火……您实在是太为难这些记者朋友了!” 订婚 做娱记最基本的是什么?——抓新闻。 是的,他们需要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懂得拿捏别人把柄懂得如何明哲保身,还要懂得怎么和内业人士打好交情,称兄道弟。但是这一切的基础之上,他们还是要抓新闻,否则就失去了一个娱记的本质意义。 刹那间长枪短炮全都架了起来,炯炯有神的对准了事件的男女主角——面无表情的段寒之和面带微笑的郁珍。 郁珍亲切的对记者们笑道:“其实今天早上经纪人公司已经跟我沟通过了,段导的意思我也差不多都了解了。这件事是大家互相误解才造成的误会,其实段导不是不愿意跟我合作,只是怕我没法演女二号而已。” 就近的一个记者话筒伸得老远:“为什么段导刚才说有你就没他,有他就没你?” “为人爽朗的人说话直接,但是有时太直接了,就容易造成误会。段导说的是这部剧里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没说以后的剧也是这样啊。” “那事实是怎么回事呢?” “段导其实是怕我演多了女一号,演女二号的时候消极怠工,而且怕我是被经纪人公司胁迫才接下这个角色的。”郁珍亲昵的在段寒之肩上一拍,“段导的担心真是多余了,其实我这次接角色的事虽然突然,却是公司顶层直接委派的,方方面面都已经谈妥当了呢。” 记者立刻追问:“公司顶层?是关家兄弟亲自出面谈妥的吗?” “啊,就是那样。”郁珍掩唇而笑,还眨了眨描画精美的眼睛,“不过与其关心这个,不如关心关心我这个女二号的想法吧?当我接到这个角色的时候可是兴奋得很呢,我一直想和段导合作,可惜不是档期排满就是在外宣传,一直没能达成心愿。真是上天垂怜我,在我结婚息影之前安排了最后一次和段导合作的机会……” 话音未落,周围几乎已经被鼎沸的人声包围了,几乎人人都在声嘶力竭的吼叫着:“说什么?结婚?”“刚才是在说结婚吗?”“大新闻!快点传头条!快点!” 照相机啪啪响着,镁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郁珍在重重包围中笑得格外幸福,脸上布满红晕:“我想这个消息还是由我未来的先生公布比较好。我和他恋爱多年,感情已经像亲人一样深厚了,彼此都认为对方是自己今生的唯一。他真的非常爱我,经常说能遇到我是他一生的福气……” 一阵喧哗声由远及近,有记者转过头去,只见大门口走进一群助手保镖一类的人,中间簇拥着一个器宇轩昂、约莫三十岁左右的英俊男人。 这显眼的一行人向这边走来,有记性比较好的记者一拍脑袋:“这不是关家三少吗,关靖卓啊!关靖卓回国来了!” 关家几个兄弟姐妹都不大高调,关靖卓虽然也有公司的股份,但是一向不大参与管理运营。这段时间纷纷传言说掌权的关家大小姐关锐要亲手照料孩子,所以打算出让一部分管理权,想必就是给这个藏锋露拙很多年的关靖卓了。 记者们纷纷让开一条路,关靖卓淡淡微笑着走向人群正中,在郁珍幸福的目光中牵起她的手。 周围拍照的卡擦声、沸腾的人声几乎要掀翻屋顶:“是关靖卓!郁珍的婚约和关三少有关系吗?” 关靖卓抬起手,向周围压了压。七嘴八舌的问话声好不容易消下去一点,但是照相机不停拍照的声音和灯光还是让人眩晕。 “今天我要向大家宣布三个消息。” 几乎是立刻,不停发问的声音降了下去,所有人都屏声静气的伸长了脖子。 关靖卓淡淡的微笑道:“第一件,是我昨天正式接手关氏娱乐集团的执行总裁这一职位,而家姐关锐因为身体欠佳,将隐退一段时间,预计在年底复出。” 轰的一声打电话探听消息的声音响成一片,胆大的记者当面问:“高层人事会有变动吗?” “近期会公告调整。” “关烽为什么不出来掌事?” “他还是幕后的大BOSS。” “为什么关家其他几个兄弟没有出现?” “哈哈,他们还小哪!” 打完了电话的记者再次伸长脖子,有的已经把笔都拿在了手里,第二个消息几乎已经呼之欲出。 “还有一件事,”关靖卓顿了顿,微笑望向郁珍,“就是我预计在下个月,和郁珍举行典礼。” 镁光灯再次闪烁,恭喜之声纷纷不绝于耳,闹腾了十多分钟都还没有消停下来的迹象。郁珍在记者群中一向很会做人,这次结婚又是影后嫁入豪门,在场几乎所有记者都在恭喜她。 好不容易等声音稍微小下去,关靖卓朗声道:“还有第三件事情。” 他停下来,转过身,望向身后几步之遥的那个人。 ——段寒之。 关靖卓慢慢的笑起来。这个笑容不同于他刚才面对记者的笑,也不同于他望向郁珍时的笑。这个表情与其说是笑容,倒不如说是一种让人觉得非常奇怪、非常难以形容的、意味深长的神情。 “我特地买下电影《死斗》的投资权,是因为我希望和段导、和郁珍一起合作,拍出一部让我终生难忘的经典影片。我很喜欢看段导的电影,这么多年来每一部都看过,每一部都收藏过,现在终于轮到我和段导合作了,我感到非常激动。” 关靖卓伸出手,众目睽睽之下,紧紧握住段寒之的手。 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是一个非常热情、非常有诚意的握手方式。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盼望着这一天,现在这个梦想终于成真了。”关靖卓紧紧盯着段寒之的脸,一字一顿的微笑着,“我几乎已经……已经都迫不及待了。” 段寒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半晌之后从口袋里抽出一块男士手帕,把手指擦了擦。 接着他把手帕扔到了楼梯拐角的垃圾箱里,优雅无匹的拍拍手,转身离开了。 2. 郁女神要空降《死斗》剧组,就意味着必须要把原先那个女二号给挤走。原先那个女二号是跟段寒之签的约,制作方对她没责任,也没有为她说话的余地。 段寒之签她倒不是因为什么潜规则,而是这个叫沙泉的小姑娘确实有灵气。中戏还没毕业,叫她演一个嫉妒成性的疯狂女人,她就把自己弄得披头散发的,每一场发狂咆哮的戏都声嘶力竭,叫得嗓子都哑了。段寒之喜欢敬业的人,敬业的还漂亮的小姑娘他就更喜欢了,虽然没来潜规则那一套,但是人人都看得出来段寒之有意在捧她。 郁珍要挤走沙泉的消息每过一天就传遍了整个剧组。中午剧组休息吃盒饭的时候,郁珍和关靖卓带着人来探班,郁珍带着一贯平易近人优雅大方的微笑走到段寒之面前:“段导,我来报道了!” 沙泉就坐在边上,挺漂亮一个小姑娘,闷头吃盒饭。郁珍看见她了,但是是从眼角看的,虽然脸上笑吟吟的,但是压根就当她不存在一般。 段寒之就坐在花园里一块大青石上,穿着黑色深V领的T-恤,黑色牛仔裤,也拿着一客盒饭在吃,一抬头就露出一截白到透明的脖颈,“哦,来了啊。” 他说话声音淡淡的,就好像招呼给剧组送水的工人一样。至于郁珍身后的关靖卓,则直接被他忽略掉了。 满剧组的人都心惊肉跳看着他们这边,有几个离得近的小角色偷偷捧着饭盒往后走,生怕被战火波及到。 郁珍站了一会儿,看段寒之一点没有要招呼她坐下来的意思,就稍微有点尴尬,不过还是笑着问:“段导怎么跟着吃这个,不是看报道说你胃不好吗?市区新开一家粥店,据说好吃得很,我请你当见面礼怎么样?” 段寒之看她一眼,不动声色的招招手,卫鸿立刻小跑过来站到他身边,把他饭盒里的带鱼夹到自己盒里,然后挑好刺,再送回他饭盒里去。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无比流畅,完成过程不过半分钟,段寒之慢条斯理的吃完了那最后的一块带鱼,然后擦擦嘴巴,把饭盒扔到了垃圾箱里去。 那意思很明显,我已经吃好了,谢谢。 郁珍脸上有点挂不住,而关靖卓则不动声色的看了卫鸿一眼,又转开了目光。 “沙泉。”段寒之叫。 沙泉站起身来:“导演。” “去给郁珍说说戏,”段寒之心平气和的吩咐,“你演这个角色演得很出色,体会也很深,去帮郁珍说说去。我不想一会开机以后白白浪费胶片。” “……”郁珍终于脸色变了:“谢谢你段导,不过我不需要这个小姑娘来帮我说戏,我已经看过剧本了。” “那你都看懂了吗?” “我怎么可能会看不懂?” “那你去跟男一号配一段吧。” 这段剧情中,女二号是上司的工作对头,已经放话说要追求未婚上司,同时她敏锐的发现了上司和男一号之间的同性暧昧。女二号伤心并且嫉妒,在一次工作见面中和男一号发生了摩擦,从优雅知性的金领女性化身为人见人怕的泼妇,非常考验演技。 段寒之抱着臂坐在场边,沙泉垂手坐在他身边,摄影机对着场中的男一号:“黄小姐你一定是误会了,我——”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一点不反感你们之间的暧昧,甚至乐在其中!你以为你能瞒过一个女人的眼睛吗?督察他英俊风趣、彬彬有礼,是那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怎么会被你这种恶心的同性恋纠缠?” 男一号脸色变了几变,终于冷笑:“我和他纠缠不纠缠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小姐,和你有半点关系吗?” 女配角伸直了脖子,声嘶力竭的道:“怎么没有关系,我爱他啊!” “你想怎么爱就怎么爱,”男一号冷淡的盯着她,“但是你的爱,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副导演魏霖说:“卡!” 郁珍立刻奔出片场,从包里摸出小镜子来补自己掉了的妆,然后不停的整理头发,似乎觉得刚才片中女二号激烈的表现很伤她一贯的玉女形象。 把这一切都整理好了,她才矜持的转过头去问段寒之:“我刚才演得怎么样?” 魏霖尴尬的咳了一声,别过脸去。 段寒之坐在场外,却没有去看拍摄汇总,而是坐在一块石头上,偏着头和沙泉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好笑的事,两个人哈哈笑成一团,段寒之还比划着什么手势,笑得沙泉前仰后合。 段寒之的手生得很好看,手指长长的细细的,指甲是漂亮的椭圆形,骨节玉一样的白。他很少这样笑,也许这种笑根本就不是他正常的表情,但是不可否认这样的笑意让他看上去很漂亮,很夺目,仿佛眼神都璀璨无比,熠熠生光。 策划喃喃的道:“……看来段导是真不待见这个影后。” 魏霖说:“何止不待见,简直是痛恨啊。” 郁珍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她没有放弃,也没有一点软弱的迹象。郁珍被人捧久了,她只会挺起胸膛来应战,然后就像个所向披靡的女战士一般,把一切阻碍她前进的障碍都粉碎掉,把一切挡住她道路的敌人都踩在脚下。 “段导!”郁珍骄傲的挺起胸,“这一幕算不算过,应该一遍就顺利通过了对吧?” 段寒之慢悠悠的回过头来,似乎刚刚才意识到她在叫自己:“什么?……哦,这一幕啊,刚才拍了哪一幕来着?” 郁珍昂首挺胸的走到他们面前,冷冷的道:“我觉得您刚才根本没有看拍了什么。” “我不用看。”段寒之漫不经心的拉长声音:“卫鸿!” 卫鸿立刻忠心耿耿的出现在他身边。 “你刚才和郁珍配戏,感觉怎么样?” 郁珍咬紧了牙,面上却一点也不显露。她知道眼前这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是段寒之新捧起来的男一号,没什么根基,是个老实人,貌似之前的段寒之酒吧被打事件中他也在场,但是却被媒体直接忽略掉了。 新人最好欺负,尤其是一个在圈内没什么地位,从来都不会主动得罪人的、还容易被女色所倾倒的毛头小子。 卫鸿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感觉不怎么样,怪怪的,没有沙泉来得投入。”然后他大概是想到影后的面子问题,便十分憨厚的笑了:“不过这一定是是我和沙泉的问题,是我没有习惯,影后嘛当然演得棒极了。” 段寒之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你听到了,卫鸿说棒极了。” 卫鸿还证明一样点点头:“嗯,棒极了。” “那我们就开始拍下一幕了吧,”段寒之轻描淡写的站起身,把剧本拿到手里,“各位动作快,争取今天下午把女二号的大部分戏份都拍完,然后我们就可以集中精力不受打扰的拍主要戏份了。” 郁珍脸色突变:“段导,你的意思是我和靖卓都在打扰你们?” “……顺便还可以给编剧留出修改剧本的时间。沙泉,你注意回家多看看新台词,等拍完郁珍的就可以拍你的了。” “她为什么还有台词?”郁珍直直的指着沙泉的鼻子。 段寒之慢条斯理的说:“因为有新角色。” “为什么有新角色?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是我刚刚才决定的,十分钟以前。” 郁珍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半晌才从脸上露出一个礼貌而嫌恶的微笑,“段导您真是,这么护着这个小姑娘……不过也是,小姑娘长得真水灵,是您什么人啊?也是未婚妻不成?” 关靖卓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双手插在西装裤子口袋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边。随着郁珍问“这也是你未婚妻不成”,他的目光转向了段寒之身边的沙泉。他嘴唇紧紧抿着,显出一个看上去有点严厉又有点凶狠的弧度。 段寒之伸手去搭在沙泉肩膀上,动作透出一股微妙的亲昵:“说什么呢,人家小姑娘怎么好好成我未婚妻了?大家都是朋友,朋友而已。我在这行混了这么多年,朋友还多得是呢。” 白金指环 因为要赶郁珍的戏份,所以放工一直拖到很晚。卫鸿一直在片场外等段寒之,因为华强回老家看父母去了,临走时郑重其事的把看顾段寒之的任务交给了卫鸿。 段寒之这人你一不注意他就会跑去抽烟喝酒,和朋友聚会唱K,搞到很晚都不睡,然后错过了时间第二天失眠。卫鸿每次放工的时候就直接把他从片场接走,有时陪他在外边吃顿饭,有时就直接把他送回去,看着他睡下。 段寒之从片场出来的时候看到蹲门口的卫鸿,就冲他扬了扬下巴,意思是出去开车等他。策划在身后郁闷的说:“段导,你这片子不是捧男角儿的,是捧你家大狗的是吧?” “胡说八道,有什么狗见面就扑掉主人两个牙齿的啊。” 策划注意看了一下,段寒之的门牙果然做过加固,据说还打算万一不行就拔掉重新种。 这什么play啊,策划郁闷的猜测,他们到底玩了什么重口味的东西才玩成这样的啊? “郁珍的戏份差不多就是这些了,零碎镜头不算,大块镜头你回去能剪的就剪掉,别留太多。” “你意思就是说,郁珍的镜头能少则少是吧?” 段寒之冷笑一声,说不出的讥讽:“也不看看自己老成什么样的脸,那鱼尾纹都能夹死苍蝇了,还厚着脸过来跟小姑娘抢戏。她以为就凭她那点地位,还能给我下马威?老子玩不死她!” 他果然厌恶郁珍到死!果然是这样!策划忙不迭的点头,连连附和:“我说她今天怎么看上去这么怪呢,果然跟年轻的时候不能比了。老了啊,真是老了啊。” 段寒之冷笑,顺口道:“她年轻的时候也不怎么样,土里土气的。有人给她介绍一个暴发户,她又不甘心,又怕错过这个以后就找不到有钱的了,于是回家翻来覆去思量一晚上,第二天委委屈屈的回复说愿意跟那暴发户见一次面。谁知道人家暴发户眼界高的很,一听她名字就直接说她没名气,不愿意跟她处……这事儿我当年都当笑话来听。” 策划好奇:“段导,你们以前有交情?” 段寒之猛地顿住,半晌淡淡的道:“圈子里谁没见过谁,哪能一个个都说是交情。” 策划好奇心大盛,刚想追问,外边卫鸿已经把车开到了大门口,按了两声喇叭。 段寒之于是匆匆转身离开了。 “中午就吃了半盒饭,现在都九点多了,要不先去外边吃一顿再送你回去吧?”卫鸿一边打开车门一边问,“那家粥铺我也听说过,带你去吃吧。” “哪家粥铺?” “就是郁珍跟你说的那家啊。” 段寒之厌恶的摆摆手:“还去上次那家西餐厅。” 段寒之是个非常懂得享受的人,什么衣服什么香水,什么美食什么音乐,他比谁都清楚。烤牛排要用哪块肉、烤几分熟、下什么香菜洒什么酱汁,他都有非常挑剔的讲究。他常去那家西餐厅已经习惯于准备他的specialorder了,每次他进门去一站,自然有相熟的侍应生面带微笑走上前,把他领到常用的那个座位前坐下。 段寒之刚端起餐前酒,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咦,这不是段导吗?” 段寒之和卫鸿回过头,眼前站着笑吟吟的郁珍和她的未婚夫关靖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也是刚放工就赶过来,靖卓说要给我辛苦了,要来慰劳我的。看来我们和段导还真是有缘分。”郁珍自然而然的拉开椅子做到段寒之对面,妆容精致的脸上洋溢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微笑,“靖卓,既然这么巧,我们就坐一起吧!” 段寒之脸色沉下来,一句不行还没出口,关靖卓竟然也走过来,拉开椅子坐到了段寒之对面。 卫鸿咳了一声。这场景是在是太诡异了,到底要多么的巧合才能把这四个彼此厌恶的人聚齐到同一张餐桌上来啊。 “果然卫鸿和段导在一起。我听魏霖说,段导每次放工后都是跟卫鸿一起走的呢。你们马上有什么活动吗?”郁珍好奇的轮番看向段寒之和卫鸿,“不要紧的话让我们也加入吧?” 段寒之闭上嘴,专心致志的望向墙上的油画,似乎要把那油画望出个洞来。 卫鸿只好说:“送他回去睡觉,明天还要拍戏呢。” 郁珍掩唇而笑:“你也真是辛苦,拍戏任务重,还要照顾段导。靖卓!我们一会儿干脆顺道把段导送回去吧?” 关靖卓一边漫不经心的拿着菜单看,一边淡淡的道:“马上我们还要去拿订婚戒指呢,哪来的时间。” “哎呀,我都忘了,订婚戒指!都是你说什么订婚一生只有一次,非要等店里请人专门做,搞得这么麻烦。”郁珍嗔怪的推了关靖卓一下,语气里却全是幸福和骄傲,“要我说,那个简单白金的环就很好,就是那样简单又朴素的东西才能持续一生一世嘛。” “你说哪个?” “不就是你胸前这里的嘛。”郁珍作势要去摸他脖子上挂的东西,关靖卓轻轻避开了,说:“那个早丢了,现在换了九华山求来的玉。” “啊,丢了?” “不值钱的东西,有什么好心疼的。” 郁珍轻轻拍他一下:“就你有钱,就你会折腾。”说着转向段寒之和卫鸿,笑道:“上次我说婚纱从店里订做一套就好,关锐姐姐和我都喜欢那个款式,本来都打算直接拿下的,但是就他怎么都不满意,硬要让人从巴黎定制一套特别麻烦的婚纱。结果你们看吧,本来下个月就能举行婚礼的,等那套婚纱要等到十月份,可麻烦啦。” 段寒之出人意料的表示了赞同:“对对对,快点结婚多好。” “就是嘛,还要等那么久,订婚结婚两样办,仪式都有好几场,麻烦死了。” “先去把证领了吧!” “还没领呢!也是怪他,关锐姐姐都催了好几次了,他非说不是黄道吉日,不愿意去领证。还说是留洋的人呢!这么迷信!” “要不马上吃过饭就去领证吧,”段寒之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我有个朋友是民政局的,虽然是下班时间不过应该可以网开一面,连夜把证办掉……” 啪的一声响亮的拍桌声,周围静了静,只见关靖卓突然把烫金牛皮菜单拍到桌面上,神情阴沉好像非常不愉快的样子。 段寒之听若未闻,电话一接通,立刻就笑开了:“喂,老菜头?在哪腐败呢?……是这样的啊,我有个朋友急着结婚,你看那个公章能不能今晚就盖一下……” 话音未落,突然关靖卓劈手夺过手机,直接关机取出电池,然后把手机丢到了地板上。 段寒之看看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看卫鸿,一脸无辜:“……他抢我的手机。” 卫鸿表情波澜不惊:“好,待会儿咱们抢回来。” “可是话只说到一半,他们婚还没结。” “他们会结的,一定会结的,乖啊。” 段寒之委屈的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关靖卓突然开口打断了:“你就这么希望看到我早点结婚?” 段寒之眨眨他那长长的眼睫,说:“是啊。” “……为什么?我们结婚了,你良心就过得去了,能解脱了是不是?” “没有啊。” “那你这么急切想看到我结婚干什么?!” 关靖卓忍不住站起身,虽然西餐厅人很少而且他们坐的位置很隐蔽,但是他的失态太明显,郁珍忍不住紧张的拉了拉他:“靖卓……” 关靖卓猛地把她手一挥,紧紧盯着段寒之,冷笑着一字一句的说:“我已经买下了你的投资权,现在我是老板,你是给我打工的。你还以为你是我什么人不成?好好拍你的片子,我结婚的事没你一点关系!” 周围一片让人心悸的静寂,半晌,段寒之古怪的笑了一下,眼神很媚,说不出的勾人。 郁珍紧张的环顾周围,看有没有人在注意他们这一桌:“靖卓,快坐下,快坐下……” 关靖卓慢慢坐回到椅子上,因为怒意和激动而显得动作有点僵硬。与此同时,就在他刚刚落座的时候,突然桌面下一个什么东西抵到了他大腿之间,然后一点一点的往上攀移,最终抵到了他胯间中心部位上。 关靖卓眉峰剧烈的跳动了一下,是一只脚。 段寒之的脚。 “关先生,你真是误会我了呀。”段寒之轻轻柔柔的叹气,“在你面前我是真的没把自己当人看,不是说吗,在老板面前员工应该把自己当成是一条狗的呀。” 餐桌上的其他人都毫无觉察,甚至连段寒之的语调都非常平稳非常自然,没有人能看见桌布之下,他的一只脚抵在关靖卓西裤的裆部上,技巧而挑逗的摸索着那沉睡的器官。 惊人的刺激和羞耻感让器官迅速抬头,关靖卓咬紧牙,他有反应了。 “你看,你和郁珍男才女貌天造地设,都这么多年的感情了,我这不是替你们着急呢嘛。” 段寒之的声音很特别,华丽而低沉、难以言说的磁性。当他带着这样放荡又天真的笑意的时候,就算是铁石心肠的圣人也难以招架。 脚趾隔着薄薄的布料,灵活的挑逗着勃起的器官的顶端,隐蔽的刺激和暴露的威胁使得快感成百倍放大。关靖卓紧紧贴在椅背上,但是不论他怎么躲,他都无法避开来自于段寒之的勾引。 “订婚典礼的时候一定要请我去观礼呀,”段寒之伸出舌尖轻轻舔舐着已经很红艳了的下唇,“虽然你是老板我是员工,我也不是你什么人,跟你的婚姻大事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我的祝福你们一定要收下呀。” 那笑意益发的明显和张狂,嚣张横行,肆无忌惮。 就仿佛致命的毒液一般,顺着动听的声音和妩媚的笑意流入你的耳朵,侵蚀你的大脑,让你从灵魂里慢慢腐烂,慢慢整个人都堕落下去,成为他剧毒的花朵的养分。 关靖卓喉咙里发出近乎无声的j□j。快要膨胀到爆炸的快感逼得他无路可逃。如果松开内裤的束缚,也许他会立刻达到高潮发泄出来也说不定。 就在这快要达到巅峰的当口,突然段寒之带着恶劣的笑容放下了脚,道貌岸然的低下头去喝了口红酒:“卫鸿,我有点困了,咱们走吧。” 关靖卓整个人僵住,得不到满足的欲望叫嚣着,坚硬到几乎发痛。 “啊,对了,”段寒之轻轻一拍掌,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郁珍,我还没送你订婚礼物,这个你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吧。”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戒指盒,随手在空中扔了个抛物线,掉到郁珍面前。那盒子大概年代久了,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打开一看里边,赫然是一个上了年代的、颜色已经非常暗淡了的。 段寒之大大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的站起身。卫鸿赶紧上前一步,看也没看关靖卓和郁珍一眼,直接扶着东倒西歪的段寒之走了出去。 夜色 《死斗》的拍摄从郁女神空降剧组之后就一直不太顺利,先是莫名其妙新增了一个新角色,然后就是段寒之秘密要求大量删减女二号戏份,这件事瞒着郁珍和关靖卓的公司进行,所以难度相当不小。 郁珍天天来探班,要来就带着关靖卓一起来,准夫妻两个在片场大秀甜蜜,看得一帮半红不紫的女艺人羡慕不已。女艺人就算再有名再有钱又怎么样?人老色衰后一样被新人摔死在沙滩上。如果能像郁珍那样,趁着自己还有美貌的时候嫁入豪门,那下半辈子就彻底过上了糖罐子里的好日子。 郁珍仿佛很享受这种被人羡慕甚至是嫉妒的感觉,来得越发勤,甜蜜也秀得越发过火。 郁珍早年出道的时候,其实非常自诩演技,坚信那些靠人捧的偶像派女星是不如自己有深度的。不过演艺圈子不饶人,你愿意清高,演艺圈未必愿意陪你一道清高。她没有被那些真正有实力有阅历的导演看中,从此走上高格调、高收视的高端女星之路;倒是被那些曾经向她示过好的电视偶像剧导演们放逐了,差点从此一蹶不振,成为孤芳自赏的可悲旧人。 那段经历给她的阴影非常明显,她终于不甘寂寞的签了经纪人公司,开始走恶俗又普通的新人道路,几番挣扎几番折腾,好不容易拍了一部拿得出手的电视剧,从此情况渐渐好转。 但是从此她也养成了一些非常不好的习惯。 表面上她始终坚持着高端的品味和格调,穿衣穿大牌,嫁人嫁豪门,开车开莲花,连自己的助理都要比别人的助理衣冠楚楚有权有势;事实上她却始终有种压力,觉得自己一天天在老去,生怕新出来的小姑娘比自己更出头,生怕制作公司和导演没把自己看得更重,生怕嫁人嫁得不好,到最后被其他女演员嗤笑。 她撒娇弄痴,逼着关靖卓在媒体面前宣布两人的婚讯。关靖卓答应是答应了,但是那天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事到临头突然反口,对媒体宣称他们即将订婚,却没说正式结婚。 当时她站在关靖卓身边,段寒之站在身后几步之遥。那个时候她心里猛地一下凉了,就像寒冬腊月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简直不敢置信。 明明说是正式婚讯的,为什么改成了订婚? 连关家说一不二的大小姐关锐都亲口点允了她,为什么面对镁光灯的时候,刹那之间关靖卓改变了心意? 郁珍好歹是这么多年的影后,纵然心里惊涛骇浪,表面上也只能强撑着微笑,帮关靖卓把戏演完。然而等到记者散去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问:“靖卓,你不是说今天宣布正式结婚的消息吗?为什么变成了订婚?” 关靖卓一言不发,径自去拿车,好像根本没听见她一般。就在这个时候得知消息的关锐打电话来,开口就质问:“你在记者面前说的是什么,我们事先谈好的条件,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没忘。”关靖卓顿了顿,才勉强开口道:“我是想另外订一套婚纱,当初在国外的时候我曾经跟那家时尚公司许诺过,你们那天订婚纱的时候我忘了那一茬。” 关锐声音沉沉的:“你可以先订婚,可以拖延。但是你答应过我的事不要忘。” 关靖卓一言不发,合上了手机。半晌才对着后视镜里自己的脸,轻轻的道:“我不会忘的。” 郁珍事事想比人强,比她漂亮的没她有格调,比她有格调的没她漂亮。气质容貌都比她好的,又没有她嫁得好——这就是她的信念和目标。 但是这一切的基石,都建立在能成功嫁入豪门的基础上。 她怕着怕那,老对头的新片给了她压力,新出头的小女星给了她压力,而段寒之,在她嫁入豪门这件事上给了她最沉重最强烈的压力。 她要保持自始至终的高姿态,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未来的婚姻多么稳固,她要让段寒之知道,她才是最终的那个胜利者。 她在片场和关靖卓打情骂俏,奇怪的是,关靖卓明明不是会做这样事情的人,却始终都隐忍着配合她,有时还非常温柔非常纵容的帮她拿包倒水。、 沙泉卸妆的时候忍不住羡慕:“还是郁姐命好啊,嫁个好男人,干什么不比我们这些拼死拼活自己挣命的人强。”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郁珍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受用之色。 恰巧段寒之经过,突然脚步顿住,笑道:“那干脆你嫁我好不好?” 沙泉愣住了,郁珍呆住了,关靖卓动作一凝,默然不做声的,死死地盯着段寒之。 段寒之恍若不觉,痞痞的打了个响指:“你看,我虽然年纪比你大一点,也没关总这么有钱,但是好歹有车有房衣食不愁;再说男人年纪老一点会比较知道疼人啊,我看上去已经老得不配你了吗?” “……”沙泉僵笑道:“哪,哪有?” 这话是实话。段寒之长得比他亲手捧出来的当红一线小生们还要好,已经年过而立的人了,皮肤保养得好像十八岁,眉目唇鼻无一不冷俊精致,不说话时活生生就像个精刀细刻出来的冰雪美人儿。 有个名气资历都尚算一流,却还差段寒之一点火候的知名导演曾经三番五次的上门,求段寒之出演他片中的一个角色,说那个角色是给段寒之量身定做的,知道段导不缺名也不缺钱,求段导看在他一片诚心的份上勉强出演一次。不过段寒之到最后还是拒绝了,说他自己不会演。 段寒之浑身一把戏骨,不会演就有鬼了。 不论是权势地位金钱还是单纯的外在长相,尚自单身的段寒之都是女人前仆后继矢志不渝的目标,更何况一个崭新崭新刚刚出道的小演员沙泉。 “可是……段导……您……” “啊呀,”段寒之笑道,“是因为你喜欢关总,所以无视我了吗?真让人伤心啊。” 他那笑意还是一样的可惜,眼底却透出一点调笑的意思来。沙泉还是比较机灵的,立刻硬生生把刚才的话都当成了玩笑,强笑着说:“都被段导发现了,我才不好意思呢。段导你也真是,那这种事开玩笑。” 谁知道段寒之竟然叹了口气,貌似非常萧索:“不是玩笑……我都这个岁数了,要是能定下来就应该赶紧定下来了,可惜这两年东奔西跑的没时间。等这部片子拍完以后我就暂时停一阵,好好成个家,不然下半辈子怎么办。” 卫鸿帮剧组拿着录音杆经过,面不改色的问:“我你要吗?” 段寒之哈哈大笑起来,顺手摸摸卫鸿的头,打趣道:“有你也很好,但是你还年轻啊,万一有一天你不要我了呢?” 卫鸿被他摸得一脑袋毛都翘了起来,越发像一只撒欢打滚的萨摩。段寒之心里微微一动,俯身过去低声道:“今天晚上送我去酒吧,包个房。” 声音不高不低,不轻不重,恰恰好扫过关靖卓的耳朵边。 演艺圈里混的,差不多都知道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沙泉略有尴尬的低下头,郁珍皱起细细的眉,偏转了目光。 卫鸿说:“好啊。” 关靖卓默不作声,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用力大到掌心都刺骨的痛。 2. 那天放工放得特别早,这边一结束,那边段寒之就无限妖孽的倚在卫鸿身上,缠缠绵绵的出去了。 整个剧组都知道卫鸿跟段导不清不楚,看他们两个出去了都心照不宣。只有郁珍笑嘻嘻的回过头,对关靖卓软绵绵的说:“段导也找到照顾他的人了,订婚的时候把请帖发给他们两个吧。” 关靖卓一言不发。 “但是万一他们以后又分了呢?万一我们订婚的时候他们已经分了呢?……我也是听朋友说的,段寒之玩得特别开又特别过瘾,换过多少个床伴他自己都记不得了吧。”郁珍柔柔的叹了口气,“男人啊,不论多大了都不会照顾自己,只知道酒,只知道女人。” 关靖卓沉默半晌,冷笑一声:“怎么我就成不了那样的人?” “所以说我才嫁给你啊!”郁珍赶紧安抚他。 “……有时候想,要是我也能变成那种没心没肺的人就好了。” 郁珍一愣,还想说什么,就看到关靖卓径自走了出去。 “啊……” “嗯……轻……轻一点……啊……” 喘息中带着颤音,华丽清浅的j□j到后来就变了调,让人心生怜惜,也让人升腾起更加狂暴的蹂躏欲。 段寒之一般跟人上床风流,都是去酒店开房。 他人生有一半的夜晚都不在自己家里那张价值17万的雕花大木床上度过,而是在“”酒店包房里的QUEENSIZE大床上跟人鬼混过去的。 卫鸿知道这张床上曾经来去过很多人,有男有女,各形各色,英俊的美丽的柔弱的性感的……毫无例外都曾经和段寒之翻滚过,曾经深入过这具美丽白皙的身体,也从他身上得到过快感。 而他和那些人,没有什么不同。 一想起这个卫鸿就觉得非常难受,嗓子里堵着一口气一样的难受。 “你今天是吃了伟哥了吗?”好不容易从激烈的冲撞中找回理智,段寒之嗓子都叫得沙哑了,“……别,别射在里边!” 卫鸿深深一个挺身,在射出来的同时狠狠咬住段寒之的耳朵尖,长久的炙热的喷发让段寒之身体虚软无力,非常想骂人,却又没力气开口。 好不容易等卫鸿发泄完了,段寒之一把把他推下身去,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啪!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射在里边!狗都知道长记性了,你怎么还不知道?” 卫鸿低着头:“……关靖卓呢?” “什么?” “关靖卓是怎么做的?” 段寒之一愣,美丽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在床上别跟我提起他。” 卫鸿僵着脸,好像在赌气,却仍然小心翼翼的把段寒之抱起来去浴室清洗。一开始他这么做的时候段寒之还很不习惯,但是久而久之也就随他了——卫鸿照顾人很在行,经常在浴池里帮他按摩,有时候按摩得他就直接睡着了。 “你还喜欢关靖卓吗?” 段寒之在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这句话,惊得他立刻睡意全飞走了:“你听谁说我喜欢关靖卓来着?” 卫鸿低着头,毛茸茸的脑袋对着他:“……我觉得你们以前有一段。” 段寒之惊奇的摇摇头:“我说你今晚怎么跟吃伟哥了似的,搞了半天是因为这一茬啊……不过话说回来我喜欢谁不喜欢谁跟你没关系吧?就算我现在立刻出去跟别人上床也跟你没关系吧?” “……”卫鸿还是低着头,但是明显表情更痛苦了。 段寒之看着好玩,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他的下巴,看着他幽黑的眼睛,“喂?” 卫鸿嗓子里轻微低沉的呜了一声,算是回答。 段寒之笑了:“你是狗吗?你在护食吗?” 卫鸿摆头甩开他的手,然后报复一样,猛地把段寒之扛起来,直接来了个头朝下。 段寒之笑骂着捶打他宽厚的背:“放我下来!这么没规矩,小心明天NG你!” 卫鸿一把把他大力摔到床上,段寒之还没坐起来,身上就直接被卫鸿压住了。这男人还挺认真的,严肃的一字一顿道:“我就是护食。” “……哈哈哈!”段寒之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你真太逗了,卫鸿你真是太忠了你……” 卫鸿严肃的看着他笑,笑完了,又问一句:“你们现在还有关系吗?” “没有了,早八百年前就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连戒指都还他了嘛,你看见了嘛。” 卫鸿纠结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你们以前……都到互送戒指的地步了?” 段寒之垂下眼睫,抽了根烟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卫鸿不抽烟,但是从来没有反对过段寒之在他面前抽,他吸二手烟都吸得毫无怨言。 “我们以前啊……不是床伴关系,”段寒之的声音飘忽在袅袅烟雾中,有些朦胧不清,“我们以前是正儿八经的谈恋爱,从牵手到接吻,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来。” 卫鸿靠在段寒之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那时候演艺界纯啊,还是靠天赋靠勤奋成名的时代,要是你放到那个时代去估计早红了。那时候哪有潜规则这么一说,送送礼走走后门就能拿角色——不过我比较超前,我那时为了拿一个投资,只好去跟人陪饭局。” “认识关靖卓就是在那个饭局上,当时我跟他都年轻,一来二去,对上眼了,就开始纯纯的革命恋爱情谊了。” 卫鸿听他现在说得这么风淡云轻,可是能想象当年又是怎样一个情况。段寒之第一次的爱情,最完美最年少最没有被污染过的爱情,到底是怎样积累又是怎样爆发、在怎样满地狼藉的状况下惨淡收场的? 这么多年过去后,只能调侃的用一句“当时我们都年轻”来陈述了。 “我那个时候还不大会喝酒,投资商往死里灌我,关靖卓就帮我挡。也是一挡二挡挡出来的情谊……谁敢灌他关家三少啊,后来投资就拿到了,当时人人都以为我有关家做后台,其实根本就不是那样。再后来反正就恋爱了呗,王八对绿豆,对上眼了,摸摸小手亲亲小嘴,后来就上床了呗。” “你第一次?” 段寒之回手赏了卫鸿一巴掌:“能不能别问这种娘了吧唧的问题?” 卫鸿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闭嘴了。半晌又犯贱,小心翼翼的问:“后来……” “后来分了,他出国,我当导演去了。” “为什么分了?” 段寒之定定的看卫鸿一眼,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有种经年沉淀过后的伤感,又有点余痛。 “……和我一起的那段时间,他同时也和郁珍在一起。然后我发现了,我们就分手了。” 卫鸿听得张口结舌,半天一个字没说。 段寒抽完烟,拍拍手,翻身睡了。卫鸿很久之后都没睡着,一直到确信段寒之已经睡熟了,才掂手踮脚的走下床,到浴室里去把手机打开。 谭亦为下午来了一条短信,是给他介绍女朋友的。这小子对谈恋爱这件事心存恐惧,坚持要哥们先试过水,然后才敢放手去追MM。 短信还附了他介绍的那姑娘的照片,卫鸿摸黑回了条“不用,我已经有对象了”的信息,然后赶紧把以前跟谭亦为讨论MM的短信全删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轻手轻脚的爬回床上去,跟做贼似的,半响才放心大胆的睡着了。 坐拥后宫 《死斗》剧组受到邀请去参加一个娱乐节目,这也是关靖卓的意思,顺带替他们预热一下市场。 这个节目说起来也算是关家赞助的,全剧组上下不少人都要上去,男一女一、男二女二就不用说了,连段寒之都受到了邀请。 说起来也就是个访谈,与众不同的是在节目中会随意让观众发言,让观众问嘉宾各种问题。在事先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嘉宾的反应力显得格外重要,经常出丑难堪的嘉宾也不是没有,衣冠楚楚的明星经常被恶整得狼狈不堪,于是观众情绪大涨,在底下高声叫好。 段寒之是个毒舌,还是一个据他自称“个性温柔、从不和人争执”的毒舌。所以在接到邀请函的时候他直接扔垃圾箱里去了,说:“这种出风头的事不适合我。” 魏霖催促他:“你不去卫鸿也不去,张希是男二号,男一号都不去他更没理由去。许雁吧她一个人去不像话,就算加上郁珍,光是女的顶不起半边天啊。就算我跟策划他们几个大老爷们上电视,也啥都不会说,呆呆木木的,你不怕网上说我们剧组是乡下的老大爷第一次进城?” 段寒之懒洋洋的道:“老大爷又怎么了,老大爷也有老大爷的风情嘛。” “……寒之,你口味越来越重了。” “好说好说。” 最后段寒之还是被魏霖、策划、场记和剧务“四大金刚”架着,浩浩荡荡的架进了电视台的大门。 节目主持人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花,大双比较活泼,角色定位是迷迷糊糊丢三落四的大女孩,能被嘉宾轻易糊弄过去;小双则比较稳重,不出口则已,一出口必定是最贱最狠毒的问题。 段寒之穿一身英伦学院风的雅灰色针织背心,紫色丝光衬衣立领翻出来,像模像样的戴了架金边眼镜。明明是只高高在上的倨傲狐狸,却装得又清秀又文雅,就像个书卷气浓郁的风流知识分子。 大双捧着脸尖叫:“好帅,帅得我都不认识了!” 小双点头道:“的确不认识了,这还是平时那个又凶又自大的三十多岁老男人段大导吗?一定是化妆师的功劳吧。” 大双四处探头:“化妆师呢?化妆师在哪里,能不能把我化成当年十八岁的样子?” “他连段大导都能化成这样子,把你化成十岁小萝莉不成问题的啦。” 段寒之大马金刀的坐在嘉宾主座上,两条长腿大大的分开着,一派君临天下的慵懒气派,“听说你早熟,你十岁时和现在有区别吗?” 大双傻傻点头说:“有的,我十岁时身高比你还矮。” 小双时机精准的发出一阵狂笑,段寒之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撇过头去。 段寒之身高不高,加上又削瘦,就更显得没有实在感。虽然也达到了我国男性平均身高标准,但是他捧出来的当红小生们可是个个都超过一米八的。 “让我们在身高勉强达标的段大导面前介绍今天的嘉宾帅哥!首先是《死斗》中未播先热的人气角色——督察张希!”小双高高举起张希的手,把他从后台楼梯上领下来。 张希是两届影帝,粉丝众多,刚一上台就立刻引起轰动,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张希今天穿一身西装革履,看上去正式得有些过分,但是粉丝就爱他那一套。他年龄也不小了,粉丝已经从爱追星爱做梦的少女转变为了二三十岁的成熟女性,当然也有五六十岁人老心未老的大妈。 大双大步走向楼梯:“然后是神秘的男一号,宇宙第一好男人,督察张希的暗恋者——下属卫鸿!” 一阵几乎要掀翻屋顶的疯狂欢呼声,在卫鸿亮相的刹那间猛地爆发出来。 这种热情让久经场面的大小双都有点发愣,更别提当事人卫鸿了。在他认认真真勤勤恳恳的几年龙套生涯中,还从被这么热情的欢迎过。观众们几乎是疯狂的尖叫着,尤其是年轻女孩子们,一个个都站在了椅子上,拼命的向他挥舞花束,用力幅度之大几乎要让人怀疑她们的胳膊会不会因此而断掉。 大小双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疑问:为什么卫鸿会有这么多粉丝? 卫鸿是个新人,不存在以前有粉丝的说法。就算他已经确实坐稳了段寒之新片男主角的宝座,但是《死斗》一直是在杜绝记者的情况下拍摄的,这个新鲜出炉的男主角在公众面前实在没有曝光过。 从哪里跑来这么多人支持他?这些人之前难道有见过他不成? 这些疑问不仅仅是大小双有,在场的所有人有,甚至卫鸿自己心里也犯嘀咕。 不过,这些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尾巴!我看到尾巴在摇!” “忠犬最高,忠犬攻最高啊!” “甩掉未婚女友,压倒女王上司!” “你跟张希最配了!!!” “……”张希默默的低下了头。 卫鸿把脸埋在手里。 “扑哧!”段寒之忍不住笑出声来,立刻用手掩住口,视线也转向另一边。 谁知道他不笑不要紧,一笑惹起了另一拨人的注意,这些人是谁呢?——就是不远万里长途奔袭,好不容易赶来现场的段寒之的铁杆粉丝。 在现场这几百个座位中,竟然还存在着那么一小撮人,这些人的彪悍战斗力在上一次混战中已经得到了充分体现,在现场面对真人的时候,她们战斗的亢奋竟然飙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张希算什么,真正的女王在那边啊!” “卫鸿!不要当着女王的面出墙,你会被——飞——的——!” “卫狗狗!压倒女王段!我们支持你!” “女王段,君临天下!!!” 最后“君临天下”这八个字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压倒了对立方的欢呼声,成为了现场唯一可以听见的声音。 段寒之捂着脸,把头转向不对镜头的那一边。 小双问大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大双眨巴眨巴眼睛,说:“我好像听懂了。” 她跑到观众席前边去,大声问:“你们的CP是——” “忠犬女王!”底下的回答无比整齐无比响亮。 大双把话筒凑到段寒之嘴边去:“请问段大导,我可以问一下你现在的感想吗?” 段寒之咳了几声,淡淡的道:“我听不懂。” “可是我看到您脸红了。” “没有啊,你看错了。” “不对啦我真的看见了啦!” “我说过你看错了,你十岁时也戴眼镜吗?……没有戴?果然你现在也没有戴。你应该去配一副眼镜来着,至少看上去和十岁时稍微有点不同。” 大双揉揉眼睛,又凑上去仔细看一眼。段寒之脸皮甚厚,肃静白皙不露半点异色,大双只好悻悻的转过身:“果然面皮太厚,红也红不到表面上。” 段寒之颇有成就感的笑了,然后拍拍座位扶手:“卫鸿张希,坐我身边来。我一手一个,你们俩我都收了。” 两秒钟寂静之后,尖叫和昏倒的声音仿佛狂暴的龙卷风一样,再一次响彻全场。 2. 砰! 关靖卓突然把电视遥控器狠狠砸在地上,刹那间碎片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飞溅开来。 郁珍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靖卓!” 关靖卓半晌不语,眼神阴沉的盯着电视上的画面。大双正充满激情的介绍《死斗》片花,放到j□j处,底下观众一片尖叫,热闹无比。 “你也就在家里发发火,有种你去电视台发火啊,窝里横算什么本事呢?” 郁珍一抬头,只见关锐从白色雕花楼梯上缓缓走下来。她穿着雨过天青色真丝旗袍,挽了一个松松的慵妆髻;胸颈腰身的剪裁非常妥帖合身,高挽的袖口下露出一截粉光玉白的手腕,水葱般的五指轻轻搭在白色大理石扶手上。那手上的皮肤保养得犹如少女,连指甲都做得精细完美、没有一点瑕疵,真正是豪门贵妇的顶尖做派。 佣人纷纷向后退去:“大小姐!” 郁珍不由自主的道:“关锐姐姐……” 关靖卓猛地起身,大步向外走去。他还没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关锐淡淡的一声:“给我站住!” 威慑力十年如一日的强,关靖卓迟疑了一下,扶着门把的手还是顿住了。 “上哪儿去呀?” “……去公司。” “去公司跟人发火,给人看笑话呢吗?” 关靖卓不说话了。 “我知道你不高兴,但是快要结婚的人了,你也稍微收敛一下脾气。在家时是众星拱月的三少爷,结了婚就是一个女人的丈夫、一个家庭的主人了,哪能这么沉不住气?” 关锐走下楼梯,只听精巧华贵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踩出不疾不徐的声响,她停在了关靖卓面前。 “靖卓,你是我弟弟。”关锐从郁珍手里接过领带,仔仔细细的帮关靖卓系在脖子上,“你有时候怨我,这我都知道。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在这个家里你是我唯一的亲弟弟,我不为你,我还能为谁呢?” 关靖卓想说什么,咬了咬牙,半晌道:“……是。” 关锐对郁珍扬了扬下巴,吩咐:“把电视机关上。” 郁珍立刻起身,关了电视机。节目里喧闹的笑声立刻消失了,大厅里人人屏声静气,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可是我恨他,”关靖卓紧紧抓住衬衣前襟,眼底流露出无法掩饰的痛苦,“我真的……恨他啊……” “你要是不爱他,你会恨他吗?” 关靖卓僵住了。 关锐拍拍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弟弟的胸膛,“听我的话,好好结婚,好好生个孩子。郁珍这些年受委屈了,你要好好待她。” 关靖卓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几乎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样颓然。 关锐偏过头吩咐:“郁珍。” 郁珍连忙站起身:“是。” “靖卓这两天瘦了,给他煲些汤。” 郁珍连忙又答一声“是”,再抬头时,关锐已经娉娉婷婷的走上了楼梯,只留给她一个优美华贵的背影。 发病 《死斗》的拍摄进度逐渐加快,已经进入后期阶段,再有几幕转着剧情拍摄之后就可以收工了。 谭亦为贱兮兮的跑来剧组探班,看到卫鸿,立刻正色九十度鞠躬:“忠犬你好!”! 卫鸿一巴掌把他抽飞。 谭亦为一边飞一边嘎嘎怪笑:“忠犬!不要不好意思嘛忠犬!全国人民都知道你是忠犬了啊忠犬!” 他一落地,立刻被张希一脚踢得远远的——张希这个人比较保守,自从那天上过节目之后就自动自发把自己划归到了“中老年男星”的行列里去,并坚决不愿意跟年轻男艺人一起上节目了。 谭亦为捂着屁股,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你们女王呢?女王殿下在哪里?” 段寒之正要进休息室,站在门口对他招了招手:“女王这里没有,导演倒是有一个。你过来干什么?不是已经被我飞掉了吗?” “我过来问……”谭亦为猥琐的溜到他面前去,绞着手指说:“问您老答应我的那件事嘛。那个店铺到底……” “那个花店啊,”段寒之说,“托了一个朋友,到底是保下来了。你也别去感谢他,感谢我就成了——不过那个店一做就亏本,你一个前途大好的当红艺人,干什么不好,偏要去开花店……我真是没法理解。” 谭亦为充满了怨念:“就像我没法理解您一定要飞掉我一样。” 段寒之冷哼一声,走进休息室去,顺手带上了门。 “什么花店?你到底是打算去开花店了?”卫鸿走过来狐疑的问。 “嗨,就是拜托段导给帮了点小忙。原先的店主想把店盘给一家衣服店,但是我想接下手继续卖花,所以段导就去拜托了工商局的人。”谭亦为大力拍着卫鸿的肩:“下半年我就不打算接戏了,要是能把花店做盈利,我请你去吃小鸡炖蘑菇。” “……总算是比请我喝冰水强了,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 “滚!哥们待你还不够义气?上次给你介绍的那妞,人家本来可是冲我来的?你怎么给我推了?” 卫鸿吭吭哧哧半天,一翻白眼说:“我有对象了嘛。” 段寒之在休息室里的扶手椅里坐着,突然一阵心悸。 最近他总是觉得有点不舒服,特别容易累,有时晚上熬夜,心脏会突然早搏、呼吸不畅、隐隐有点肝疼。他以为是自己酒喝多了,但是才少喝两天,胆又开始疼起来。他吃了几颗清火药,结果只一顿忘了吃,胃就痛得受不了。 好像五脏六腑都一起出问题了,纵情声色又劳累过度的身体不断的发出抗议。 “我应该还不老吧,这个年纪的男人不是正好吗?”段寒之摸着下巴,“不会是咖啡喝多了的原因吧?……改喝茶好了。” 他站起身去给自己泡茶。那天谭亦为给他送了一罐头上好的霍山黄芽,他随手给放到休息室柜子里了,一连几天忙下来就忘了喝。 谁知道他这边刚站起来,那边突然眼前一阵发晕。 段寒之错手抓住桌沿,但是手足都软软的,完全使不上力气。 他刚想叫人,突然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从小腹处升起,穿过肝胆、膈膜,深深刺进心脏。这阵闪电般的刺痛一直透过呼吸管道,贯穿了他整个人,段寒之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不由自主的倒在了地上。 倒地时碰撞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是完全没有引起外边任何人的注意。 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里,段寒之躺在地上,紧紧抓住领口,就像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喘息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肌肉痉挛着,手在发抖,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低沉的j□j声。 手机从口袋里滑落出来,落在不远的地面上。 他想开口叫卫鸿的名字。这个年轻人就像只忠心耿耿的卷毛大狗,踢他打他都撵不走,始终摇晃着尾巴跟在他身后,好像不论任何情况都不能把他吓跑,不论任何难关都不能让他离开一样。 在他有能力发出声音之前,休息室门外传来谭亦为哈哈大笑的声音:“胡说什么,你有对象了?你有对象我怎么不知道?” 卫鸿说:“反正有了就是有了嘛。” “你编出来唬我的吧?哥们这样可不厚道哦,我都没女朋友,你怎么就先有了啊?” “靠,凭啥你没女朋友我就不能有!老子的女人缘可比你强多了!” …… 喘息声连自己都听不见了,视线一片模糊,那剧痛攫住了他的神经,段寒之想抓住手机,但是手指剧烈的颤抖着,很难抓住那个光滑的物体。 ……果然是年轻人……段寒之想。 年轻人啊…… 终于指尖恍惚触碰到了什么,他把手机紧紧抓在手里,艰难的滑上滑盖。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几乎耗费他的力气,他想按下120,他凭着感觉按了1按了2,但是怎么也找不到零在哪。 段寒之想把手机举到眼前,但是他完全没有那个能力。 冰凉而颤抖的手指在键盘上一个一个摩挲下去,从一开始,往右三格,往下三格,按在零上。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按下了零,手机从手上滑落下去,他的手最终无力的、重重的垂了下来。 手腕撞击到绿色通话键上,然后手机被撞滑开了出去。 冰凉的地板上,手机屏幕闪烁着,号码是120,显示出“正在接通”的字样。 段寒之闭上眼,失去了最后一点意识。 2. 救护车呜哩呜哩开过来的时候,魏霖正到处找段寒之:“谁看见段导了?他人呢?跑哪销魂去了?” 张希说:“销魂是两个人的事,他一个人失踪,应该不是销魂去了。” 魏霖批评他:“你思想真不纯洁。”接着看到刚刚下戏的卫鸿,急忙拉住他:“忠犬!你看见你家段导了吗?” “……”卫鸿说:“刚才在休息室,没出来吗?” 这时候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没过一会儿,别墅大门砰砰的响。剧务小弟打开门一看,只见两个穿白大褂的站在外边,问:“这里谁打的120?病人在哪里?” 剧务组小弟一愣:“没人打120啊,怎么回事?” “不会错的,追踪定位就是在这里。附近几里都没人烟,不是你们会是谁?” 突然休息室那边传来门被撞开的轰响,魏霖惊呼:“段导!” 卫鸿说段寒之在休息室,刚才也有人证实休息室自从段寒之进去后,门就没开过。魏霖拼命敲休息室的门,然而里边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打段寒之的手机,是忙音。120接线后不得到回答是不会轻易挂电话的,他们有专门追踪信号的仪器,一定位就定位到了这里,然后再过十五分钟车就从市区开过来了。 所以段寒之的手机被120占线着,魏霖怎么打都打不通。 魏霖跟段寒之合作很多年了,真正是比首席大太监还要贴心。他从来没见过段寒之无缘无故从片场消失,他是个非常敬业的人,不可能一声招呼不打就自行离开的。 魏霖有种强烈的、不详的预感。他果断的对卫鸿说:“砸门!” 卫鸿点点头,举起一把扶手椅,轰的一声当头砸下。 门板应声撞开,卫鸿退去了半步,紧接着倒抽一口凉气。只见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里,段寒之昏倒在地,一把椅子翻在一边,手机跌落在身边半米远的地方,上边120还没有挂线。 “段导!”卫鸿冲过去抱起段寒之的头,只见他双眼紧闭,没有一点意识。 “还有呼吸,快叫救护车!” “副导!副导!”剧务组小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救护车就在门口!” 段寒之被放在担架上,两个医务人员匆匆抬着他上救护车。谁知道门外竟然挤满了闻讯赶来的记者,一眼望去人头耸动,把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魏霖寒毛直竖:“让开让开!谢谢合作!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谁知道他这话一说出来,记者们更加兴奋,更加争先恐后的涌上来:“段导到底是怎么回事?”“拍戏受伤了吗?”“谁打的120?”…… 魏霖口才本来就一般,更不善于应付记者,人家一涌过来,他就立刻倒在了群攻之下。 几个娱乐报刊的记者拼命对着担架上昏迷不醒的段寒之拍照,有一个镜头几乎伸到了段寒之脸上,立刻被人推开抢拍。结果被推的那个不服气,又大力的推回来,结果挤得抬担架的医生没法走路,差点一跤跌倒地上,担架也险些摔倒在地。 医生生气了:“快点让开!病人呼吸发生障碍,再不上救护车就可以死在这里了!” 记者立刻吃了兴奋剂,拼命按着医生采访:“请问段导是什么病?为什么会发生呼吸障碍?”“难言隐疾吗?有生命危险吗?”“不是拍戏受伤的吗?我们听说是拍戏的时候受伤请问是真的吗?……” 突然那个记者的话筒被一只手伸过来夺走了。 记者一抬眼,只见卫鸿站在面前,面无表情的劈手一挥,话筒的线竟然被他生生扯断! 卫鸿是个很少发脾气的人,他个性非常的好,随和,容易说话,从来不斤斤计较。 越是这样好脾气的人,生起气来就越让人觉得害怕。 记者还没来得及发表抗议,就被卫鸿狠狠一推,当即摔倒在地。另外几个堵着担架不停拍照的记者还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紧接着他们的照相机就被人夺走了,卫鸿看都不看,直接把照相机往远处一扔。 “快走!”卫鸿一手抓着抬担架的医生,硬生生挤出了一条通向救护车的路。 医生有点惊讶的看着他。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一定是演员,戏服穿着还没脱;演员一般都是不敢对记者动手的,更不敢惹这种狗皮膏药一样只抢新闻、只抢八卦的疯狂记者,因为这种记者一旦污蔑起人来,那连草稿都不用打。 但是这个年轻人敢。边上几个摔倒的记者破口大骂,有的当即就在打听他是谁,但是他连看都不看人家。 明星当中也有这种硬气的人啊,医生不由得想。 “你等着!……耍什么大牌,看我到网上怎么骂你!” 卫鸿充耳不闻,一脚踏到救护车上,动作利落的帮医生把担架抬上车。 救护车的门砰地一声关上,司机不敢耽搁,立刻踩下了油门。 救护车在记者愤愤不平的咒骂声、镁光灯一闪一闪的卡擦声中,风驰电掣一般远去了。 首席大太监 头好重,眼皮仿佛有千钧重量,沉得睁不开。 身体针扎一样的疼。那抽丝一样的痛苦从内脏和骨骼的缝隙中透出来,就像墙缝中刮过的风,刀子一样锋利,冷飕飕的吹得你透心凉。 段寒之手指动了一下,喉咙发出一声沙哑的j□j,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病房里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墙壁是白的,床铺是白的,天花板上亮着一盏日光灯,映得那白中泛出惨绿,让人心慌慌的。 段寒之勉强偏过头,只见手上吊着一根输血管,顺着往上一看,赫然只见一个血袋挂在输液架上。 ……我怎么了?为什么要输血? 胃穿孔吗?阑尾炎吗?动手术了吗? ……除了无孔不入的记者之外,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吗? 段寒之抬起手,仔细端详着。保养良好的手上一点粗糙也没有,手指漂亮修长,指甲是精心修剪过的椭圆形。这样的手简直和钢琴家没有什么两样。 突然他一把拔下输血针头,竭尽全力扶着床沿坐了起来,连鞋都没有穿,就这么踉踉跄跄的走下了地。 才走了短短几步,眼前就一阵头晕目眩,因为过度充血而导致眼前阵阵发黑。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半跪在了地上,耳朵里嗡嗡直叫。 恍惚间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医生带着护士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段寒之只觉得脑袋里晕晕乎乎的,仿佛被什么人七手八脚的抬起来,然后重新架到床上。 “血袋重新吊起来!” “针头扎进去,按住他,按住他!” “放松,放松,血管太细了针扎不进去……” 轻微的刺痛从手背上传来,段寒之神经一凛,猛地睁大了眼睛。 鲜血重新顺着软管流入体内,带来一阵阵温暖的眩晕。段寒之躺在床上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氧气和血液充满提供到身体各大小血管里,他苍白的脸上好不容易出现了一点正常人的活气。 “乱下地走什么,还嫌身体糟蹋得不够吗?”医生忍不住埋怨,“要叫什么人就按铃铛,哪有病人随意下床乱走的,除了毛病责任谁负?” 段寒之张了张口,声音哑的几乎变了调:“……医生,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迎着他的目光,医生竟然顿了顿,然后避而不答:“你有家属吗?” “就我一个。” “父母有吗?兄弟姐妹有吗?” “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 “别人呢?” “现在一时都联系不上。” 医生犹豫了一下,段寒之心沉了下去:“你说吧,不要紧,我受得了。” 医生摆摆手,护士都退了出去,最后一个出去的还带上了门。病房里窗子紧闭着,外边是一望无垠的夜色,透过笼罩在夜幕中的无边无际的原野,可以看到公路边遥远而微渺的路灯。 病房里十分安静,以至于医生把笔轻轻放到文件夹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全身j□j官统一衰竭综合症。”医生看着段寒之的眼睛,“具有遗传性,属于罕见疾病。” 如果从正面看段寒之的脸,你会发现他的瞳孔在刹那间微微变大,然后紧缩起来。除此之外他脸上什么其他神色都没有,眼睛没有眨,嘴唇微微张开着,一动不动,就好像被定住了一样。 “你家里……长辈有得过这种病吗?” 段寒之脑子里嗡嗡响,只看见医生嘴巴在动,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医生又问了一遍:“家里有长辈得过什么特殊的病吗?” “……祖辈有人晚年衰弱而死,都说是无疾而终……有个姑姑是吐血过量而死的。” “还有呢?” “……有个堂弟生下来就高烧窒息,然后就……” “新生儿器官衰竭综合症。” 段寒之死死地盯着医生,慢慢摇头道:“不可能……你们有什么证据?恐吓医患是犯法的!” “我们有什么必要要恐吓你?从那天被送进来到现在,你已经昏睡三天了!” 段寒之猛地坐起身环顾周围,然后抓过搭在桌边的外套,掏出手机来看时间。日历上明确显示着今天的日期,确确实实三天已经过去了。 段寒之手一松,手机滑落在雪白的被单上。 “……有办法治吗?一定有办法治疗的是不是?” 医生看着他,点了点头。段寒之的表现虽然有些失态,但是比大多数病人都好多了。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震惊、伤心和失望,而是怎么积极治疗,属于一生最喜欢看见的病人类型。 “我今年才三十多,还不想那么早死呢……”段寒之摇了摇头,勉强自己显出一点笑意来,“有什么办法可以治疗,哪里可以治疗,您尽管说。这几年的确不大注意身体,我根本没想到过……这种病就算在我们家也不是人人都得的……” “可是要很多钱。”医生斟酌了一下,“当然我知道您是很有名的导演,我女儿也挺喜欢你拍的片子,想必您是不会缺钱的——但是钱这个事情,当然是越多越好。世界上曾经有过换全身器官的先例,完完全全就是拿钱往里砸,从头到尾换完了器官还未必能活上二十年,后期治疗、透析、保养什么的都是大量消耗资金的东西,所以……当然一般病人我不会这么跟他们说,您嘛,我就不见外了。” “换器官?!” “治疗方案要视病人情况而定,真到了那么严重的地步,那器官就非换不可了。”医生想说就你那饱经烟酒的肝和肺,就算不衰竭也应该换一换了,但是看段寒之受的刺激打击已经很大,所以就忍了忍没说,“——如果真要换器官的话,我们这里是做不好的,甚至北京也没几家医院能做,最好还是去国外。” 段寒之呆呆的坐在床上,一只手扶着额角。零碎头发从他指缝里滑落出来,末梢竟然已经泛出了微微的黄。 原来他身体衰竭已经开始这么久了。 只是一直忙着拍片子,忙着各种交际应酬,忙着和记者打交道,忙着纵情于酒色财气。原来在自己还没有发现的时候,危险的警告就已经久久的回荡起来了。 辛苦挣扎了小半辈子,总算是攒下了些身家,换几个器官应该是够的,但是换了以后能成功吗?能活多少年呢?会不会死在手术台上呢?…… 段寒之从来没有感觉到冰冷的死亡离他这么近过。这样寒冷,这样腥湿,就好像湿漉漉的海藻缠在脖子上,让人无法呼吸。 他突然意识到,从头到尾他的世界里就只有他一个人。生是他一个人,死也是他一个人。曾经路过他生命的那些人都已经走了,他们纷纷离开,然后在某一个清寂的夜晚,把他独自一人,留在了这雪白的病房里。 一个人,形单影只。 以一种孤独和守望的状态,面对着死亡。 第二天段寒之出院了。 一周后诊断报告书正式下来。 厚厚的一大叠纸封在牛皮信封里,是卫鸿开车送段寒之去医院拿的。卫鸿那天晚上本来想在医院陪床,但是医院说他不是病人家属,不给陪,把他赶出去了。第二天剧组被投资方审查,一连审查了三天,等到他好不容易抽出空来的时候,段寒之已经自己溜达着从医院里出来了。 魏霖一见段寒之,眼眶立刻就红了:“段导……” 段寒之道:“小魏子。” “臣在!” “平身。” “喳!” 魏霖平身,然后狠狠一巴掌抽飞段寒之:“叫人为你担心!都担心死了!老子上一次这么担心还是老婆给我生儿子的时候!就你不省事!叫你少喝点少喝点,你看报应来了吧?!” “哎哟,小魏子反了!”段寒之捂着肚子,半晌爬起来招手:“卫鸿!上!揍他丫的!” 卫鸿立刻冲出去,用两根手指拎起小魏子的衣领,用投掷垃圾袋的标准姿势甩手扔了出去。 “还是卫鸿听话。”段寒之居高临下的摸摸卫鸿的毛当做奖励,一边往片场里走一边吩咐:“来来来,开工了啊开工了!还差几幕就完了,各位糟糕的演技已经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希望你们不要在最后的几幕中刷新这个印象……” 灯光一打,反光板举起来,录音杆架好,几台摄像机同时运转,男女二号各就各位。 段寒之坐在场边,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攫住了他的肝脏。 这么多年酒桌上拼杀,无数个拉人情拉关系的夜场里赶过,他的肝是第一个坏掉的器官。 卫鸿默不作声的给他倒来一杯热水,低声问:“你没事吧?” 段寒之摇摇头。 卫鸿半跪在他腿边,很坚持:“告诉我实话。” 段寒之扭过头,看着他的眼睛。卫鸿的眼睛在阳光下的琥珀色的,颜色清澈而情绪炙热,包含着柔软的关心。 “……”段寒之笑了一下,“过度劳累,肝硬化。” 卫鸿疑惑的盯着他。 “过几天我要去医院拍个片子,我走之前,你要把所有戏份拍完。”这个高度很适合段寒之顺手拍拍卫鸿毛茸茸的脑袋,“别告诉其他人。我不想让首席太监魏公公操心。” ——要操心你的只有我一个就好了。卫鸿这么想着,很肯定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说:“好!” 居心叵测 拍摄接近结束,后期处理要求重拍一个细节场景,是督察上司在工作的时候扭伤了脚,主角帮他包扎。 这是一个很香艳的镜头。督察坐在椅子上,微微仰着头,露出脖颈往下深深的锁骨;镜头只从锁骨处往下打,一直到搭在扶手上的督察的手指,然后到腰,到卷起的裤腿,然后到纤细修长、光裸白皙的小腿。 主角半跪在上司面前,用绑带把受伤的脚踝层层裹住。他的手指不可避免的接触到上司的皮肤,掌心火热的温度似乎让上司非常舒服,他发出了轻微的叹息声。 主角终于难以克制自己,他的手渐渐完全覆盖在上司小腿上,在光裸的皮肤上摩挲着,一边喘息着一边抬头看着上司。 上司坐着,扬起脆弱的脖颈。主角半跪在他膝边,眼神带着强行压抑、却无法掩饰的炙热,那狂热的爱情和迷醉的欲望,在畸形而黑暗的背景画面上格外鲜明深刻,甚至到了让人无法转移目光的地步…… “要求太高了,”化妆师喋喋不休的抱怨:“把一个‘中老年男艺人’的小腿弄成少年一般纤细、优美、白皙、细腻的样子,就像让段寒之穿上白裙装圣母一样,难度系数太高了。” 张希走到墙角去,蹲下,用手捂住脸。 “……我看也勉强,跟地里刚j□j的萝卜似的。”段寒之用实话实说的语气点评了一下,然后转向卫鸿:“还有你,你表情怎么这么僵硬?你面对的是自己垂涎已久的梦中情人,是你平时高不可攀的上司,蠢蠢欲动的那个人是你!别搞得像张希要j□j你一样!再说张希的腿有那么难抱吗?就那么难吗?大学澡堂的时候没摸过室友的光屁股吗?啊?” 卫鸿头几乎要低到裤裆里:“……没。” 段寒之一愣,勃然大怒:“现在就去给我摸!” “……” “一个一个!都不成气候!这么简单一个镜头都拍不好,金钟奖评委吃错药了才封你当影帝的对吧!”段寒之霍然起身,把外套往椅子上一摔:“还有你卫鸿!一到跟张希的对手戏你就犯浑,你平时跟小女朋友也是这么说话的吗?连目光接触都冷冰冰的吗?” 卫鸿小声反驳:“没有啊!”因为我还没有女朋友啊…… “演员不仅仅要会背台词!还有眼神!气场!肢体动作!你跟张希是情人,他不是欠了你五百万没还的仇人!实在拍不好就给我滚去假戏真做去!” 卫鸿惊恐的战栗了。 段寒之咆哮着顺脚踢开椅子,大步往片场中间走去:“灯光!开机!镜头镜头!镜头对准我!” 卫鸿一呆,只听魏霖催促他:“快点上去啊。” “——什么?” “段导替张希拍这一幕啊。” “这样也行?!” “这个角色的原型就跟段导很像,可惜他自己不演,最后找了张希。”魏霖拍拍卫鸿的肩,顺势把他往前一推,“别紧张,到后期我们会做效果,把段导的头换成张希,这样就看不出来了。” 工作人员匆匆非段寒之换上戏服——敞开领口的白衬衣外边套着督察制服,一只裤管卷起来,绷带一圈一圈缠绕在脚踝上。段寒之的身体脱了比穿上更有料,小腿肌肉薄薄的,并不夸张,但是线条非常流畅并且漂亮;反光板打得皮肤显得更加白皙,几乎从膝盖到脚踝没有一处瑕疵,一整块白玉雕凿的一样浑然天成。 连挑剔的娘C化妆师都没有什么意见要发表,耸了耸肩离开了。 卫鸿站在段寒之面前,刹那间感到一阵眩晕。虽然彼此之间已经发生过最亲昵最隐秘的关系,虽然剧组里不少人都能猜测他和段寒之之间有点不清不楚,但是这样光天化日站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还是第一次。 他半跪在地,连魏霖吩咐开机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还要点冰块吗?好像肿消下去一些。” “别弄了,”段寒之的声音低沉而轻缓,“就这样很好。” 卫鸿把手放到段寒之纤细的脚踝上,就像用手去触摸两百万伏的高压电一样。奇怪的是在这么紧张的时候他竟然还能感觉到段寒之足踝处的脉搏,一下一下在他掌心里跳动。 那光滑的触感让他难以控制,他迟疑而贪婪的顺着小腿抚摸上去,带着强行克制的倾慕和渴望,小心翼翼的触及这个平时高高在上、不可触碰的人。 “啊……”不知道是舒服还是刻意诱惑,段寒之发出一声轻微的、j□j一般的叹息声。 段寒之的j□j简直勾魂。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华丽声音,被他刻意处理成最诱惑的音调,从喉咙深处微妙的震颤着,带着一点点痛苦又有一点点欢愉的意味。 不仅仅是卫鸿,换做任何一个久经风月的老手,都很难抵抗这样明显又沉醉的诱惑吧。 卫鸿的手贴着皮肤滑到段寒之的膝盖,然后从裤缝中深入到大腿内侧。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沉浸在男一号的情绪之中,他就像被推进欲望之海深处的、无助的溺水者一样,只能被动承受这所有的诱惑,只能跪拜在地上,毫无保留的奉献出自己的全部。 段寒之低下头,用一根指关节抬起卫鸿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 那样充满情色的纠缠和抚摸,却是被他以一种矜贵的姿态所施舍下来。光影和暧昧的效果勾勒出两人的侧影,那气场就像一层层萦绕在一起的丝,华美而暧昧,却勒得你喘不过气来。 卫鸿喘息着,半跪在地,一只手跨过段寒之的身体,扶在另一侧扶手上,形成一个类似禁锢的姿势。 而被禁锢的那一方却高高在上的微笑着,悲悯而矜持的注视着被自己挑逗得无可是从的手下。 …… 魏霖亢奋的拍桌:“卡!” 卫鸿还有点发怔,段寒之揉着肩膀站起身,顺手把他拎了起来,“还跪在地上干什么,拍戏的时候没跪够吗……还行,效果拿来我看看。唉剧务!帮我揉揉肩!” 剧务忙不迭的小跑过来,低眉顺目端茶倒水,贤良仿佛刚过门的小媳妇。段寒之翘着腿坐在场外的沙发上,对着总摄像看整体效果,一边看一边哼笑:“还是傻,太傻了,果然新人就是新人,这呆呆傻傻的气场实在是太欠操了……” 魏霖一边大力拍卫鸿的肩,一边唾沫横飞:“好小伙子!拍的很好,很有感觉!非常逼真!我看这一幕可以制作一下当海报了!” 段寒之淡淡的道:“马戏团海报吧?” “胡说什么呀!哎卫鸿你别理他,他就这脾气,嘴里没一句好话的。哥哥我很看好你!这一幕很有感觉,人一看就觉得主角是爱他上司的,演得很成功!哈哈哈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爱上段导了呢,干得不错啊哈哈哈……” 魏霖是东北人,笑起来豪爽无比,卫鸿被他拍得退了好几步,眼神呆呆的,还没反应过来。 心跳得很快,恍惚间他还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不是卫鸿,而是摄像机下的男一号,是那个爱上了自己上司的、矛盾而痛苦的男人。 那假装出来的爱已经和他真正的灵魂混淆了。到底是戏外的他爱上了戏里的督察,还是戏里的男一号爱上了戏外的段寒之,他已经完全无法分清了。 段寒之给予他的冲动和情欲就像海水一般,满满塞住了他的口鼻,让他张大嘴都无法呼吸,只能渐渐沉溺。 段寒之在剧务组那里耽搁了一会儿,刚有点疲惫的感觉,肝部就立刻疼起来了。他咒骂了一声,还没坐下来,口袋里手机突然响起来。 “喂,谁啊?”段寒之语气非常不好。 “老段,吃了火药吗?脾气这么大。”石哥在电话那边呵呵的笑道,“你放心,我就跟你说个小事儿,不打扰你的好事。” 段寒之声音缓和下来:“哪有什么好事儿啊,片场在呢。你说。” “嗨,是我一朋友的朋友吃饭的时候随口说的,我也不知道当真不当真。说是关氏娱乐公司要签安俊瑞,我想安俊瑞不是你一手栽培出来的嘛,那小子好歹也算是你的御用男配角了,我就跟你打声招呼哈。” 段寒之瞳孔微微紧缩:“……这是关靖卓的意思?” “我估摸着是。哎怎么啦,安俊瑞果真是你小情人儿?哈哈,我就知道!……” “……想多了吧你。”段寒之不动声色的笑着,“虽然不关我什么事,不过还是谢谢了啊。” 石哥还想约他那天出来“聚一聚”,段寒之没等他说完,啪的一声合上了手机。 安俊瑞跟段寒之之间的关系陆陆续续保持了几年,又是他从一堆新人中挑出来捧上台的,所以圈子里不少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但是娱乐圈毕竟不把这个当一回事,有需要了上床,各自爽完各自走人,最多给人茶余饭后八卦几句,没人真当一回事儿。 ——但是关靖卓认真了。 关氏娱乐公司手下一百多号艺人,有当红天王也有过气明星。每年都有几个新人大红大紫,走上繁华瑰丽的明星路;也有几个天王过气没落,被公司无声无息的雪藏,从此再也听不到他们的一点消息。 安俊瑞号称天王,但是这个天王有一大部分都是段寒之给他面子,捧他起来的。 关靖卓要是想雪藏他,最多半年,就能让他一点痕迹也不留的、彻底消失在娱乐圈里。 2. 段寒之打电话给安俊瑞,直接劈头盖脸的问:“关氏打算签你?” 安俊瑞愣了一下:“我之前的公司合约到期了,关氏给的条件很优厚,我想我现在还没有到可以摆脱经纪公司单飞的地步,所以就……” “你签字了?” “还没。怎么了?” 段寒之命令:“别签他们家!” “为什么?”安俊瑞大吃一惊。 “……别问这么多,总之别签他们家。” “可是我已经跟他们预定签字的时间了,签约过后什么待遇条件都谈好了,连下半年的几个片约都已经转到了他们家。现在突然说不签就不签,怎么可能?!” “……”段寒之沉默着皱起眉,精细的眉角间隐约流露出不满。 他这番电话说好听点是好心,说直接一点就是多事。安俊瑞虽然跟他陆陆续续好过几年,但是也不过床伴关系,而且还是众多床伴中的一个——这样一个谈不上陌生但是也绝对谈不上熟悉的人,是生是死都不关他什么事。 段寒之难得好心一次,没想到对方还不领情。 “你要签就签吧,被关靖卓整死的时候别来找我就行。”段寒之淡淡的说了一句,刚要挂电话,突然安俊瑞急切的道:“——是不是你怕我签了以后就不能随时客串你的戏了?” “——啊?” “是不是你怕新公司不准我随便接你的戏?不会的,如果你拍片需要客串,你尽管随时打电话给我,你的要求我什么时候拒绝过?” “……你想多了。”段寒之真心诚意的说。关靖卓不仅不会让你接我的戏,他还会雪藏你,让你什么戏都接不了,让你一辈子出不了头。 但是这话他没法跟安俊瑞明说。安俊瑞一定会问他,关靖卓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知道他会这么做?你跟他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们之间的确曾经有过关系。 但是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别说是爱,连恨都没有了。 大概只剩下彼此厌恶而已了吧。 “寒之你别担心,我永远不会抛弃你的。”安俊瑞的声音听起来很像安慰,“就算签了新公司,你我之间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变。我……我这些年,一直都没法放下你……” “去去去一边儿凉快去!”段寒之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你当你是谁啊?排队想上我片子的大小明星多得绕京城能排一圈,你排第几号?就算是个跑龙套的小角色我都能请来巨星大腕儿,你算老几?” 安俊瑞被他骂得一愣:“可是……” “要抛弃也只有我抛弃你的份,在别人眼里你是个腕儿,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段寒之啪的把手机一合:“爱签哪签哪去,被关靖卓整死了是你活该!” 怎么每个人都以为他是应该被抛弃的那一个? 难道他们都不知道吗?被抛弃过一次的人,一辈子都不会让自己再被别人辜负。 段寒之顺手把手机塞到牛仔裤后腰口袋去,然后习惯性的抽出一根中华,啪的点燃了打火机。火苗凑到烟头上的时候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能再抽了,医生说他的身体现在很虚,器官的运行保持着一个危险的临界点,再糟践就要集体罢工了。 要保重自己,戒烟戒酒,按时睡觉。要保持适当的运动,保持良好的作息,像个虚弱而持重的老人一样,不得多走一步路,不得多说一句话。 这对段寒之来说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里的生活。段寒之活着就是为了痛快,拍戏要拍符合自己口味的,选演员要选会伺候自己的,喝酒要喝最烈最醇最上年份的,连跟人分手都要自己先开口,自己先挥挥手掉头就走。 连一根烟都不能抽的生活,还不如直接死了痛快。 段寒之骂了一句操,啪的一声把那限量版铁灰色精钢ZIPPO打火机的盖一合。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低沉的男声从他身后传来:“怎么了,没火?” 段寒之一愣,只见一只手伸过来,手上拿着打火机,啪的一下帮他点燃了烟。 他回过头,关靖卓赫然站在他身后。仅仅是一掌相贴的距离,他这么一回头差点直接撞上了关靖卓的脸。 “……”段寒之冷笑一声,对着关靖卓的脸直接吐出一口烟。 关靖卓也不生气,只微笑着抹抹脸,“一个人?怎么没人陪你?” “关你鸟事!” “……啧,火气真大。你那个小相好呢,叫什么沙泉?她没陪着你?” “她没我没关系。”段寒之抽身就走,不想跟关靖卓多说一个字。 谁知道还没走两步,关靖卓在身后朗声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签安俊瑞是为了要封杀他?这么多年没联系,你怎么还这么了解我?” 段寒之猛地顿住脚步,僵立在原地半晌,才淡淡的道:“……他跟我也没关系。你爱封杀艺人,爱跟自己的钱过不去,那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无关。”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道从身后抓住了他的手,关靖卓的声音带着笑,笑意中却透出阴霾:“寒之,是不是所有人都跟你没关系?哪怕别人在你面前死去,你都能心不跳眼不眨的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我知道你心狠,没想到你竟然狠到这种地步!” 段寒之猛地回身想抽出手,但是关靖卓死死抓着不放,手背乃至手臂都爆出了青筋。 在那样恐怖的力道下,他脸上竟然还带着轻柔的笑意:“——寒之,安俊瑞没法来陪你了。总有一天所有人都没办法来陪你,他们都自顾不暇,你就……你就是一个人了。” “老子本来就不需要人陪!滚!” 段寒之一甩手,力道出乎意料的大,关靖卓退去了半步,站在那里看着他。 男人的眼神说不出来蕴含了多少复杂而激烈的情绪,仿佛暴风雨来临前阴灰色的天空。失望、鄙薄、冷酷和痛苦,这种种负面感情交织形成一个巨大可怖的漩涡,让人看不到底。 关靖卓从卡夹里抽出一张支票,填上一个数字,然后举到段寒之眼前。 “寒之,”他心平气和的说,“当年关锐给了你多少钱让你离开我,现在我给你十倍,你回不回来?” 我本凉薄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段寒之呆呆的看着那张支票上惊人的数字,然后望向关靖卓。 ……竟然是认真的。 关靖卓竟然是认真的! “——关锐给我的可不止是钱啊,你确定你都给?”段寒之笑起来,那笑意说不出的凉薄,“你有那个能力?你舍得?” “关锐给你的我全都加付十倍,只要你回来,你干不干?” 段寒之轻轻咬着食指关节,声音里笑意越发浓厚:“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用钱买我吗?” “如果你这么理解的话,是。” “可是你这样我感到很奇怪啊,”段寒之慢悠悠的说,“关靖卓,你现在也不是过去那个不掌权的毛头小子了,有钱有势有身份有地位,圈子里的俊男美女随传随到,应该不缺暖床的啊?再说我段寒之也早就不年轻了,人老珠黄残花败柳,脾气又坏,性格又不好,值得你花这么多钱买回去相看两相厌吗?” 关靖卓沉默不语。 段寒之俯下身,微微靠近他,言语仿佛在舌尖中舔舐了一番才缓缓的说出口,因此格外有种湿漉漉的煽情:“……难道……你是觉得当年被我抛弃了,很不爽很没面子,所以现在要扳回一城是吗?” 关靖卓猛地退后半步,反手就一个耳光抽过去。段寒之猝不及防,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猛地咳了起来。 关靖卓吓了一跳,刹那间扑上前。后悔和不知所措猛地从他眼底滑过,但是紧接着更强烈的怨愤蒙蔽了他的心智,他硬生生止住了步伐。 段寒之咳得肝肠寸断,几乎连肺都要咳出来一样猛烈,他深深弯下腰,额头几乎要贴到膝盖里,每咳一声身体就剧烈的震颤一下,到最后几乎连捂着唇的手都要痉挛了。 关靖卓居高临下的站在他面前:“喂。” 段寒之死死地按着嘴,从胸腔里迸发出的咳嗽声沉闷无比,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把心肺都震碎,把血肉都刻出来一样。 “……你没事吧?”关靖卓忍不住走上前,“段寒之?你怎么了?怎么回事?寒之?寒之!——” 砰地一声闷响,关靖卓一头栽倒在地,紧接着背上被人狠踩几脚,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来,就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人狠拎起来,接着劈头盖脸就是一记老拳,啪的一下差点打断他的牙。 “呸!”关靖卓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一看只见是卫鸿,恍惚间立刻想起来这人貌似也有传言,说他和段寒之不清不楚。 卫鸿把关靖卓往地上一扔,大步跨过他向段寒之走去。关靖卓怒火攻心,一把抓住卫鸿直接踹翻在地,一字一顿的发狠:“你他妈给我离他远点!” 段寒之喘息着,厉声吩咐:“卫鸿,给我往死里揍!” 卫鸿打架竟然相当利落,二话不说一拳挥过,关靖卓的脸被狠狠打到了一边。两个男人就像逞强斗狠的公鸡一样,鸡冠直竖毛发耸起,彼此都恶狠狠的盯着对方。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一声郁珍尖利的叫声传来,“住手!快住手!” 卫鸿刹那间分神回头一看,关靖卓抓住这个机会,一记上勾拳打得卫鸿踉跄了半步。他刚要再扑上去,郁珍扑上来从身后抱住了他:“靖卓!不要!不要打了!你不是跟我说你已经忘了段寒之的吗?快住手!” 关靖卓听若未闻,一手就把郁珍推到了一边:“走开!” “靖卓!” 关靖卓不耐烦的喝道:“滚!” “——你叫谁滚?”一个低沉动听、却饱含威严的女声响起来,“靖卓,你就是这么对你未婚妻说话的?” 郁珍回头一看:“关锐姐姐!” 关锐穿着一件黑色套裙、踩着精巧的小羊皮高靴大步走来,长发挽起在脑后,身后跟着她的几个贴身随从保姆。那些手下都低眉顺眼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只亦步亦趋的拿着手包、阳伞、购物袋等东西,沉默的跟在她身后。 关靖卓大口喘息着,眼神凶狠,却直接越过了卫鸿望向段寒之。段寒之已经站起来,虽然面色苍白难看,但是神情却恢复了那高傲睥睨、潇洒不羁的凉薄之色。 这么冷淡。 这么……可恨! 关靖卓扶着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几乎难以自持。 就在这个时候关锐走到他面前,挡住了他望向段寒之的目光:“你怎么了,是打算把人打死呢,还是打算被人打死?你嫌最近报纸娱乐版的头条不够轰动,想好好给我们关家露个脸是吧?” “……没有。” 郁珍一把抓住关锐的手,恨恨的向卫鸿那边瞟:“关锐姐姐,他打靖卓啊!” 关锐淡淡的抽出手,说:“我看打得很好。” “可是关锐姐姐!……” 关锐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沉声打断了她:“郁珍,你一个女人,男人打架的时候不要急吼吼的冲过去,你以为做关家的媳妇是在演苦情电影吗?都快要当母亲的人了,给我稍微注意下自己的仪态动作,别给我闹出什么意外来。” 郁珍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是。” 关靖卓突然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关锐沉沉的道:“前几天郁珍跟我说她感觉没精神,今天早上我带她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她怀孕了。” 关靖卓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样,整个人都僵掉了。 “订婚仪式提前举行,完了以后立刻举行婚礼。我不管你在外边怎么样,这孩子的事不能出一点差错。” 关锐转过身,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对段寒之优雅的点点头微笑了一下,段寒之欠了欠身,在她跨过楼梯时礼貌的牵起她的手,随即放开。 就像任何一个上流社会的绅士见到淑女时的表现一样,彼此冷淡而彬彬有礼,带着傲慢的礼遇和尊重。 只是在两人错身的刹那间,段寒之在她耳边低声笑道:“替我恭喜关靖卓。” 关锐神情不改:“谢谢,我会的。” 她踩着高跟鞋走下楼梯,背影挺拔步伐优雅,像个真正的上流社会高傲贵妇。 只是在转角的时候,她紧抿的唇角显示出一点不易为人察觉的阴沉。 段寒之,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有必要毫不掩饰的展现你刻薄、冷酷、全无心肝的一面吗? 她不怀疑关靖卓曾经爱过段寒之,但是那个果断到近乎冷酷、理智到近乎凉薄的男人是否有一点点爱过关靖卓,她却完全不这么觉得。 2. 关锐走到楼下,司机俯身为她打开宾利的门,郁珍随即跟了进来,坐在她身边:“关锐姐姐,我觉得靖卓还是没忘记段寒之啊!” “我看他也忘不掉。” “那我们怎么办?” 关锐一哂:“人一辈子,遇见的、喜欢的、爱上的多了去了,要是每一个都记得,那就是花花公子;要是一个都记不得,那就是没心没肺。大部分人都只记得一两个自己最难忘的或是投入感情最多的,靖卓也和正常人一样,这非常正常。” 郁珍费解而不平,忍不住道:“可是关锐姐姐,我们费了这么大劲才让靖卓从一个男人身边离开,如果他还是对段寒之念念不忘的话,不就白费力气了吗?” 她在“一个男人”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调,意有所指的强调,仿佛暗示着什么不屑、鄙薄、轻视等种种负面的情绪。 自诩正常的人,自诩道德楷模的人,自诩占据着社会主流、矜持而高高在上的人。 关锐突然心生厌恶,但是她神情淡淡的一点没有变,只是眼神中多了些看不透的幽深。 郁珍见她不答言,俯身过来低声说:“你刚才有没有看见,靖卓还想让段寒之回到他——” 话音未落,突然关锐抽了抽鼻子,敏感的问:“你今天喷的是什么香水?” 郁珍一愣。 “香奈儿的N°5,是吧?” “啊,是……是吧。” 关锐扫一眼她身上正红色裸肩鱼纹晚礼服,回头吩咐司机:“掉头回家去换衣服!” 郁珍呆住了:“怎、怎么了?” 关锐倚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沉声道:“那个香味讲究的是深沉、收敛和贵气,你穿这么艳的衣服,带着这样味道的香水,就跟男人上边穿西服下边穿牛仔裤一样,一会儿酒会上的女人都笑死你!” “我……”郁珍讷讷不发一言。 “郁珍,当电影明星和当人家媳妇是不一样的,有时候我懒得说你,但是你自己要看,要学,省得别人看你笑话。”关锐长长的叹了口气,“你穿衣服要是有段寒之一半讲究,我也就不用在你身上操心了。” 人都渐渐散去,段寒之扶着冰冷的墙站在那里,虽然看上去还很刻薄很强悍的样子,实际上没呼吸一次就像是从油锅里煎了一个来回。 太痛苦了,他想。原来甩人也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隔了这么多年,还让人心里难受到这个地步。 “我送你回家吧。”突然卫鸿折返回来说。 段寒之皱起眉,习惯性的不耐烦:“我要是你就好好回去想想怎么保住男主角的位置,打了投资方,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过去了?” 卫鸿委屈的控诉:“是你叫我打的。” “……”段寒之气结:“我叫你杀他,你也杀?” “杀。” “……你没救了。”段寒之默默的抚摸卫鸿的头发,“狗狗,你没救了。” 卫鸿呜咽了一声。 “你都不问我和关靖卓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这么直接就扑上去揍他?万一我骗了你,当年负心的是我呢?万一现在纠缠不清的是我呢?你不就成了助纣为虐的地主恶狗了吗?” 卫鸿眨了眨眼睛,诚实的说:“我早就怀疑负心的是你了,你人品很一般啊很一般,哪怕关靖卓都看上去比你牢靠啊。” 他眼睛本来就不大,但是湿漉漉的,眨起来显得特别忠厚可欺。段寒之一看就郁卒了:“所以?” “所以我已经做好当反面角色的准备了>_<> 段寒之挥手给他一掌:“放P!你给我时刻记住,老子才是被伤害的那一个!老子才是代表正义的那一方!以后就像背台词那样天天早上给我重复一万遍,听到了没有!” 卫鸿被拍得在原地晃晃悠悠转了两圈,然后立刻啪的立正:“是!” ……其实不是啊卫狗狗。 你看段大导那小样儿,他才更像是负心薄幸的那一方吧。 不要欺骗自己的内心和良知啊,卫小鸿小同学! 卫鸿从来没有去过段寒之的家,归根结底是因为段寒之他根本很少回家去。那个家就是一个空荡荡的房子,买了大半年,还没有装修,家具非常少,连热水都不全。 段寒之突然对纸醉金迷的夜生活厌倦了,让卫鸿把他开车送回了家。 他家里东西丢得乱七八糟,客厅竟然是个小篮球场,卧室里一张豪华无比气场恢弘的雕花大木床,段寒之指着它说:“看见了吧?我特地叫人订做的,十七万。” 卫鸿沉默半晌,“……因为滚床单方便吗?”要不然一个人睡这么大床干毛? “方便你妈啊。以后我不结婚了?不生孩子了?不养宠物了?就算养只宠物狗也是要上床睡觉的吧。” 卫鸿第一个念头是段寒之竟然会想要结婚,这个夺走了(喂喂)他二十多年处男身份的人竟然要抛下他去结婚。竟然还要生孩子。“段导,你不能结婚!” 段寒之大乐:“连关靖卓都有孩子了,为什么我不能结婚?” “……不能就是不能!” “再说不能我现在就去结了啊。” “反正就是不能!”卫鸿急了,“你结婚了,我怎么办?” 他这话说得太义正词严,以至于段寒之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你怎么办,你爱结婚结婚爱恋爱恋爱去喽,你不是还有个小女朋友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喽……”年轻人果然都没什么定性啊,段寒之困惑不解。 卫鸿急了,脸红脖子粗,急得满房间转圈圈:“我没有!就是没有!明天就去把这床退了,你想对我始乱终弃还是怎么滴,没门儿!” 段寒之彬彬有礼的摊开手以示他迷惑不解:“我没‘乱’过你。”潜规则不叫乱!这是段大导的逻辑。 卫鸿显然并不认同他这种逻辑,就像流浪狗把第一个丢给它肉吃的人认作主人一样,他嗷呜了一声猛扑过去,结结实实把段寒之压倒在身下:“不许结婚!一定要结婚的话就嫁给我好了!” 段寒之脸色黑了一半:“……滚。” “要不我嫁给你也行!” “……你穿新娘礼服?!” 卫鸿气喘吁吁的亲段寒之的脸,眉毛鼻子眼睛嘴巴,一口气胡乱的亲,连亲带咬,段寒之痒得一时没憋住,哈哈大笑起来:“哎!哎!别别别,不结婚就不结婚,哈哈哈……放手放手,我喘不过气来了哈哈哈……” 突然他一下子一口气没抽上来,卫鸿的体重可不是开玩笑的,直接一下压倒了他肝胆那一块儿,针刺一般的痛苦刹那间席卷了他全身的神经。 段寒之猛地坐起来,一把掀翻卫鸿。 放射状的疼痛以肝部为中心点,就像闪电一样卡擦一下布满了整个身体。痛苦不禁没有减轻反而更加剧烈了,段寒之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颓然倒在了地上。 因为太痛了 卫鸿在诊室外的走廊上不停转圈子,明明是深夜,却紧张得冷汗直冒。 这个时间送大医院是来不及的,卫鸿知道附近一家小诊所,他直接把段寒之往肩膀上一扛就飞车赶到这里,一路上闯红灯无数,也不知道被拍了多少次。 医生从诊室里走出来:“你是病人家属吗?” 卫鸿声音一紧,听起来都变了调:“是!我是!他怎么样?” “肝功能衰弱,被重力压迫导致肝包膜张力增大,因此引起疼痛。” 卫鸿疑窦顿生:“他不是肝硬化吗,为什么会肝功能衰弱?” 医生摊开手,非常无奈:“我们只是小诊所,又这么晚了,没办法给你细查的。何况肝功能的疾病都是要专家确诊的,你最好还是去大医院吧。” “那他现在怎么样?” “没有大碍,不是急病,你送来的时候病人已经恢复意识了。现在打了止痛针和镇静剂,正在休息,要不你进去陪床吧。” 卫鸿不需要他说第二遍,急急忙忙就扑进了诊室。 狭窄的病床上段寒之闭目沉睡着,衬衣袖子摞到关节上,削瘦的手背上吊着水。他柔软的头发披散在雪白的针头上,显得格外漆黑柔软。 卫鸿趴在病床边,终于忍不住伸出爪子,小心翼翼的触碰段寒之的头发。 “本人很贵重,只准看不准摸。”段寒之闭着眼睛突然开口,“你那脏手,到医院以后洗过没有?” 卫鸿悻悻的把爪子收回来:“我,我才没有想摸>_<> “没有就好。快去洗洗手回来给我削苹果!我要吃水晶富士,要甜的!” 卫鸿一骨碌爬起来冲去洗手,冲到一半又转回来:“可是这里没有苹果啊……” “那还不赶快去买?” “……现在是深夜两点半,商店不开门的啊……” 段寒之猛地起身,劈头盖脸把枕头砸过去:“你这糊涂孩子!24小时便利店你没去过吗?” 卫鸿不等他吩咐第二遍,呼哧呼哧撒丫子就往外跑。 段寒之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直到走廊那边大门传来砰地一声打开又合上的响声,他才慢慢倒回床上,紧紧捂住腹部,把脸深深埋进膝盖中去。 肝病到晚期才会感觉到痛,但是一痛就痛得非比寻常。 他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身体多么好,连头痛脑热都很少有,只要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不舒服,那个人就立刻紧张兮兮鞍前马后的伺候,恨不得当他是玻璃做的雪人儿,太阳一出就化了。 只可惜年少深情,变得那样快,那样让人猝不及防。 真痛啊,他想。上一次这么痛是什么时候呢? 是第一次知道关靖卓和郁珍之间暗地交往的时候? 是痛得不可自抑,却偏偏要撑出表面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的时候? 是事隔多年后再一次看到片场上郁珍和关靖卓夫妻情深相濡以沫的时候? 还是明明在心里狠狠嘲笑自己这个失败者,却偏偏要装出一副的骄傲表象,把伤口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的时候? ——我偏偏不要死,段寒之咬着牙想。我要活下去,要活得好好的,骄傲的,尊贵而矜持的,让所有人知道是我负了天下人,而不是天下人负了我。 手无意中碰到自己的脸,竟然毫无预兆的摸到冰凉的液体。 ……是泪水吗? 当年一滴眼泪也没有流的自己,闯荡演艺圈这么多年的自己,吃了亏流了血、磕磕绊绊踉踉跄跄好不容易才闯出一点名头的自己,什么时候都把血和泪混合起来咬牙咽下肚的自己,竟然在这么多年以后,才后知后觉的哭了? “……我什么也没有看到。”身后传来卫鸿讷讷的声音。 段寒之翻了个身,喃喃的解释:“是。” “嗯,我知道。” “太痛了啊……” “嗯,嗯。” 卫鸿紧挨着他,坐着削苹果,暖暖的身体上传来让人落泪的温度。 “卫鸿。”段寒之突然说。 “嗯,在。” “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卫鸿头几乎要埋进裤裆里,声音细如蚊蚋:“就算……就算是又怎么样?” 段寒之笑起来,伸手去抚摸卫鸿的头发:“那要是我抛弃你了怎么办?要是有一天我不要你了怎么办?要是我背着你和其他人搞到一起去,那怎么办?” 卫鸿悻悻的控诉:“你已经跟很多人搞到一起去了。” “那你伤心吗?会难过吗?” “会啊。”卫鸿诚实的点头。 “那你怎么办?” 卫鸿困惑的眨了眨眼睛,口气中充满不确定:“我把你……抢回来?” 段寒之笑了:“傻叉啊你,又不是狗,叼着主人裤脚不松口就能把主人叼回来。告诉你吧,你应该努力当影帝当巨星,比安俊瑞还要天王的天王,一哥啊大神啊什么的,最好神到连我都要哭着喊着求你上角色的地步,我就不会抛弃你了……懂了吗?” 卫鸿呆了半晌,努力点点头:“懂了!” “懂了你应该做什么?” “当大神!” 段寒之满意拍拍卫鸿的头:“孺子可教也。” 如果卫鸿真长了尾巴的话,现在他的尾巴应该摇得比小狗还欢。 个傻孩子啊……段寒之想。 你封神之后,我还是否活着,我还是否在拍电影,都很难说啊。世界上有谁是不能被抛弃被辜负的?有什么誓言是海枯石烂永久不变的?如果不想被别人抛弃,首先你就要学会主动抛弃别人啊。 不过也好,如果你不这么傻的话,我不就成了世界上最傻的那一个了吗?…… 段寒之在诊室里狭窄的病床上睡了一晚,而卫鸿坐在椅子上,竟然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天快亮的时候他被一通电话叫醒,恍恍惚惚去摸自己的手机,结果摸了个空。 段寒之一骨碌爬起来,动作利落的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一看号码皱起眉:“华强?这么早你打电话干什么?” 华强在老家看他父母,前天晚上才赶回北京,听声音还风尘仆仆的:“段导,马上来剧组一趟。” “出什么事了?” “关靖卓找你。”华强不少年前就开始跟段寒之,每次在提起关靖卓这个名字的时候都声调冰冷仿佛机器人,“他昨天晚上看了电影剪辑片,发现你把郁珍的镜头全都剪了,现在在剧组里发火呢,说要告你违约!” 救命钱 郁珍坐在剧组的办公室里哭。 郁珍在戏里经常哭,梨花带雨,楚楚动人,有着一般男性都无法抵御的娇弱和美丽。女人的眼泪往往是无敌的利器,男人们征服世界,而女人却用她们的笑容和哭泣,来征服男人。 剧务组的小弟来送过一次茶,心疼得跑前跑后为她递纸巾。是啊,这样的女人谁不爱呢?记者是偏爱她的,舆论是偏爱她的,甚至连影片的投资商都是她的未婚夫,她应该是上天眷顾的女人才对。 段寒之是一株生在黑暗中的植物。开出艳丽的花,却终日阴霾在刻骨的寒凉之中,妖气缭绕妖艳刻骨,但是能有几个人看到?就算死了残了,又有几个人知道? 她想她是聪明的。段寒之比她有才华,比她有能力,甚至比她生得还漂亮;但是段寒之从当年开始起就一直没能赢过她。段寒之太骄傲,太矜贵,他傲慢得甚至可以把初恋情人说丢就丢说弃就弃,他傲慢得整个世界都不放在眼里,所以他输了。 就算是导演又怎么样?关靖卓是她的未婚夫,她的未婚夫是掌握剧组生杀大权的投资方老板! 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前台小姐急匆匆的说:“关总,段导来了。” 关靖卓的心脏突然好像变沉了,一下一下有力的撞击着他的胸腔,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话声音变奇怪了:“带了什么人?还是就他自己?” “带了……带了卫鸿卫先生,其他人就没了。” 卫鸿,又是卫鸿!关靖卓眼神中掠过不加掩饰的阴沉。 他派人调查过卫鸿的背景,发现这小子走运的速度简直不亚于神七升空。明明是个只跑过龙套的普通北漂,外貌条件也不是那么好,谁知道在酒吧偶然救起了被安俊瑞纠缠的段寒之,然后就莫名其妙的被段寒之一眼看中,直接飞了谭亦为让他当男一号。这还不算,据说段寒之对他相当喜欢,每次上戏都是一起来一起走,甚至那辆心爱的悍马也是交给他在开。 他们一定上过床了,关靖卓想。 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他自己都被自己的暴虐和愤怒吓了一跳。段寒之这几年没少跟人逢场作戏,这个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但只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段寒之竟然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当着他的面,竟然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嘭的一声房门被踹开了,段寒之优雅的收回脚,缓步走进来:“关总,听说你找我?” 在“听说”这两个字的后边他微妙的停顿了一下,带着一种貌似有点可笑,又碍于礼仪不得不忍住笑意的味道。段寒之的声音很好听,比一般男声要更低沉、华丽、并且刻薄,所以当他刻意加重语气的时候,轻而易举就挑起了关靖卓蓬勃的怒火。 关靖卓应该知道的。跟这个男人发怒,就是把自己狼狈的一面展示于他面前,让自己处于随他嘲笑、随他踩在脚底的弱势处境。 但是关靖卓忍不住。 他猛地一摔剧本,硬壳文件夹几乎贴着段寒之的脸飞了过去:“段寒之,你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段寒之一偏头,然后慢慢抚摸着被疾风掠过的脸颊,“哟,关总生气了。小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让关总这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生气?说出来给我听听。” 他是故意的,关靖卓想。他是故意要我发火,要我狼狈不堪的。 关靖卓深深的吸了口气,勉强让自己挤出一个冷酷的笑容:“很好,段寒之。很好。我竟然不知道你在这个圈子里做了快十年,还不懂这个圈子的规矩。你真是被那些三流投资人给惯坏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卫鸿忍不住要有动作,段寒之轻轻把手往他手背上一搭,悠然道:“跟关总相比我当然什么都不是。” “你知道你什么都不是就行!郁珍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吗?她是我什么人,还要我再告诉你一遍吗?谁给你胆子删她戏份的,嗯?!” 段寒之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但是紧接着他又笑起来,充满了刻意的、优雅的、夸张的做作:“郁珍小姐是关总你的未婚妻,这天下人都当然知道。” 卫鸿不安的看了他一眼。虽然不易为人发觉,但是他能感觉到段寒之的脊背突然挺直了,直到甚至有点僵硬的感觉。 “谁给你胆子删我未婚妻的戏份的?!”关靖卓盯着段寒之覆在卫鸿手背上的手,眼里阴沉的乌云几乎要把人撕碎了吞噬下去,“——段寒之,你在这行里做了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从导演到演员全都给投资方打工的?你知道什么叫老板什么叫员工吗?你知道讨好她是你的本分吗?!这个娱乐圈不是非你不可!不愿意给老板当狗,你自己可以滚蛋!”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让人窒息的静寂。 关靖卓喘着粗气,血流嗡嗡冲上脑子的声音冲击着耳膜,仿佛电视放到最后,除了一片空白的噪音喧杂之外,什么也没有。 “……原来我在关总眼里,就是只给老板打工的狗。”段寒之慢慢的笑道,那眼神几乎是愉悦的,仿佛带着血一般的笑容。 “可惜我段寒之活了三十多年,脾气又坏,身体又不好,别的身无长物,唯独一身做人的骨头打不断、敲不碎,变不成摇尾乞怜的狗。关总是娱乐圈的人上人,郁珍小姐是关总你的未婚妻,既然惹不起您二位,我只有自己滚走了。” 段寒之的声音非常清淡,甚至是很悠然的,一点烟火气也不带,就像袅袅轻烟一样,一出口就飘散在了几乎凝固的空气里。 关靖卓突然产生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你要违约?” 段寒之偏过头,似乎不屑于去看他,“卫鸿。” 卫鸿低声道:“是。” “支票簿。” 卫鸿手里搭着段寒之的外套,他动作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很快拿出支票簿,低着头递到面前。 关靖卓声音止不住的不稳:“你知道你现在不干了的话,要付多少违约金吗?”为了防止投资方或导演临时搁挑子不干导致巨额资金浪费,违约金一般都是天价的,是一个匪夷所思的数字。在圈子里几乎也从来没人当真付过这样一笔数字,哪怕导演和投资方之间真的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也基本上会寻求其他方式解决。 段寒之接过支票簿,轻轻撕下一张空白支票。他的手原本就非常修长漂亮,这个动作几乎是优雅的,让人连眼睛都转移不开。 “关总,”段寒之淡淡的道,“我段寒之一辈子不求其他,但求两个字:痛快。如果我活得不痛快,那我还不如死了来得干脆。” 他上前一步,轻轻的把那张空白支票放到关靖卓办公桌上。 他气场这样威压而沉重,以至于连郁珍都下意识止住了哭泣,惶然的看着他。 关靖卓脑子里乱嗡嗡的,一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理解段寒之说“如果我活得不痛快,那我还不如死了来得干脆”这句话隐含着怎样的意义,但是在当时,他满脑子都只有“他要走了,要不干了”这个念头。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关靖卓一遍一遍的想。他费尽心机回到关家,花费大量时间金钱拿到段寒之的电影投资权,那么麻烦那么费事的把郁珍送到段寒之的剧组里去,不是为了要逼走段寒之啊。 明明是为了……明明是为了接近他啊! “……我不会让你走得这么顺利的。”关靖卓的声音仿佛从空荡荡的地狱中弥漫上来。 段寒之看着他,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去:“卫鸿,我们走。” 2. 卫鸿坐在驾驶座上,不敢回头看,因为段寒之坐在后座,命令他不准回头看自己。 段寒之感觉到痛的时候,是不能让别人看见的。 所以卫鸿耷拉着耳朵趴在方向盘上,努力听后座上传来的哪怕只有一点点细微的动静。可惜段寒之安静起来的时候特别安静,空气中只传来细不可闻的呼吸声,其他的一片悄无声息。 半晌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划破了寂静,段寒之抬手接起电话,声音懒懒的:“——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怪腔怪调的男声,像极了鬼佬饶着舌头说中文:“哈喽!段!你想我了吗?猜猜我是谁?” 段寒之不耐烦的说:“滚你丫的张大伟,少在那卖关子,给我把舌头捋平了说话。” 那边赶紧咳嗽了几声,似乎是努力想把舌头摊平,但是再开口时仍然让人听起来别扭:“喂,喂,我已经很努力的学习了嘛。我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诉你,为了庆祝这个好消息,你一定要请我吃饭!” 这回他说得比刚才清楚了,不过因为发音太中规中矩,反而有点像电子词典。 “到底什么事?”段寒之问。 “就是j□j了啦,美国圣维斯莱特医院找到合适你的j□j了,你可以做肝脏移植手术了!” 卫鸿猛地回过头,震惊的盯着段寒之。 段寒之面无表情的望着车窗外,仿佛一点也不为这个消息感到惊讶或兴奋,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怎么了,段?你不高兴吗?发生什么事了?” 段寒之顿了顿,沉声道:“j□j迟早会找到的。我现在只关心手术费用要多少?” “咦,和生命相比钱很重要吗?还是你打算呼吁社会捐助?不要啦,把社会捐助留给更需要他们的人啦。”张大伟开了一个根本不好笑的笑话,然后自己在那很有幽默感的笑了半天,“好了,我告诉你好了,你的情况对医院来说很麻烦,周围脏器都已经很虚弱,不知道能不能承受换肝的大手术,所以要比上次我给你估算的那个数字再高出一点点。其实手术费只是一小部分啦,更多钱要花在抗排斥药上边,具体要多少等你飞来美国再说啦。总之你要尽快过来,合适的j□j不会总在那里等你的哦。” “……我可能暂时没法做了。” 张大伟大大的惊讶了一下:“哎——?你的病好了?” “不,没有。我暂时没法承担手术费用。” “怎么可能?你的钱打算带进棺材里去吗?” “我的钱在半个小时以前被当做赡养费,付给前任配偶了。”段寒之苦笑,“离婚的代价是巨大的,半个小时以前我深深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张大伟惊悚的尖叫:“你离婚了?那我可以和你结婚吗?……哦,不不,NONO,可怜的寒之,我想说的是,是怎样的女人这么狠心?不能等你做完手术后再付赡养费吗?手术后扛排斥药的花费是巨大的,你可以一边吃药一边慢慢的攒钱付赡养费……” “可是我已经付出去了。” “啊!我可怜的寒之!……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要我帮忙吗?” “你帮忙把那个j□j留得久一点吧。”段寒之疲惫的揉按着太阳穴,“钱的事情我再想办法。” 张大伟絮絮叨叨的哀叹着,充分表现了他身为一个美国人的鸡婆又八卦的性格。段寒之好不容易让他闭嘴,然后挂了电话,把手机一扔,长长的叹了口气。 卫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段寒之说:“为什么这样看我?” “你要换肝?” 卫鸿的眼神从来没有过这样严肃,段寒之一愣,点头说:“是,可能不仅仅是肝脏,坏了的都要换。” “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段寒之感觉难以形容,斟酌了半天用词,最后只得一摊手说:“器官提前老化衰弱,三十岁的人,九十岁的心脏,差不多就是这个解释。” 卫鸿眼神炯炯的盯着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要多少钱?” 段寒之不知道怎么说。卫鸿的生活方式跟他从来都是两个世界,这个数字连他都有点接受不能,何况是卫鸿。更何况就算他说了又怎么样?什么事情一旦说出来,就潜意识的在寻求帮助了,段寒之从来就不是个喜欢向人求助的人。 卫鸿作势下车:“如果你不说的话,我现在就去找关靖卓,把他暴揍一顿然后把支票要回来……” 段寒之一脚把他踹回座位上:“去去去去去!”他满心烦躁,但是看到卫鸿跃跃欲试的、仿佛等待着主人下令的大狗一样的眼神,又忍不住切了一声,把那个数字说了出来。 这还是保守估计,手术后的医药是非常昂贵的。段寒之原本就是个手上散漫的人,这笔费用在几天以前还不是大问题,但是现在却实实在在把他给难住了。 段寒之不怀好意的等着看卫鸿丧气的表情,谁知道卫鸿耷拉着脑袋,沉默了半晌,突然伸爪一把拉住了段寒之的手。 段寒之吓了一跳:“你疯魔了?” “你,你等着,我会去赚钱的。”卫鸿脸上表情无比悲壮,“谁叫我,谁叫我,……谁叫我喜欢你呢。” “……”段寒之默默的抽搐了。 天使之爱 卫鸿是个说到做到的男人,具备大型犬类动物的一切优点:忠实,守信,挨了打不知道叫疼。 《死斗》剧组出于茫然之中,因为据说段导和关靖卓吵翻了,从剧组里退出了,连卫鸿也跟着走了。现在谁都不知道这部戏是换个主角换个导演再拍下去,还是干脆就流产。 在大家都很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卫鸿以闪电般的动作,签约了另一家电视剧组。 《》。这部长达二十集的青春偶像连续剧是某电视台制作的晚间档,一线明星一个都没有,男一号是卫鸿,其他配角全是二线、三线小艺人。卫鸿对自己当上男一号这一点感到很不可思议,他本来是去试镜男配角的,不知道为什么被编剧一眼看中,非要坚持说他完全符合自己心目中男主角的形象,于是亲自拍板让他当了男主角。 编剧是个年纪轻轻的网络女写手,戴一副无边眼镜,面色严肃不苟言笑,偶尔瞥人一眼,眼镜猛地反出一道雪亮的光,让人忍不住要打寒战。 作者坐在场外看试镜,看到卫鸿的时候,突然开口简洁的道:“尾巴。” 卫鸿和导演面面相觑,同时把脸转向她。 编剧指着卫鸿:“……在摇。” 卫鸿忍不住在屁股上摸了两下,他确定自己没有尾骨骨质增生。 编剧眼镜雪光一闪,凌厉非常:“忠犬!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 ……于是卫鸿就当上男一号了。 那天晚上卫鸿回到家,对着镜子照了又照,一边照一边疑惑的喃喃自语:“……没有啊……明明没有尾巴啊……” 至于女一号的人选,是卫鸿在开拍当天到了片场时才见到的,一见面他就大大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沙泉歪着头说:“为什么不能是我?” “你不是在《死斗》剧组吗?” “我也出来了,郁女神她太温柔太美好、太纯洁太天真,以至于我一看到她就自惭形秽得吃不下饭。我想我怎么能和这样完美、这样善良、这样高贵的女人同处一室呢,万一我呼吸过的空气弄脏了她高贵的裙角怎么办?所以我就自觉的主动退出啦。” “……她不是戏份都拍完了而且还怀孕了吗,怎么还去剧组?” “谁知道,跟她老公秀恩爱来的吧。关三少来了两次就不愿意来了,她就天天跑来秀名牌衣服高级珠宝,生怕没人眼红她。”沙泉撇撇嘴,向周围望一眼,放低了声音:“你以为她怀的是谁的种,估计她自己都不清楚吧。小道消息哦,她以前可乱的很,怎么可能攀上关三少之后就一下子完全干净了?” 卫鸿吃惊:“所以说……其实关靖卓戴了绿帽子?” “不知道啦,可能孩子姓关的可能性最大吧。” 卫鸿算是个本性厚道的人,替关靖卓冤屈了一会儿以后,又不由自主的生出点幸灾乐祸来。这个报应可比生儿子没P眼要狠多了——生下来的有可能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儿子! 这部片子走的是通俗商业路线,剧情白烂狗血,纯商业不带半点艺术性。由卫鸿饰演的男主角白一帆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富家公子,回国后即将接手父亲白松的公司。白松身家巨万,和白一帆的生母离异多年,身边情人无数,由沙泉饰演的女主角雪夏是合作公司送给白松的礼物。出身贫寒却清纯美丽的雪夏受到白松异乎寻常的宠爱,在白松因公事赴往法国的前夕,他把自己年轻的情人雪夏委托给了儿子白一帆照顾…… 单纯优柔的雪夏对白家人没有一点好感,对于即将见面的白一帆也感到非常恐惧。剧组因为有财大气粗的电视台撑腰,道具场景全部是精益求精下足了血本,白松走后女主角抱膝蜷缩在宾利雅致RL的豪华后座上,不愿意下车去见那个受命照顾她的大少爷白一帆。 宽大的座椅更加显出雪夏的娇小和玲珑,打开车门的刹那间,见惯美色的白一帆为之倾倒,并俯下身来,真心诚意的请求雪夏扶着他的手下车。 画面上雪夏纤细娇嫩、十指青葱的手,轻轻放在白一帆厚实温暖的掌心里,仿佛一件无价的宝物交到他手心。白一帆猛地一拉,雪夏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然后半空中衣裙翩飞,美丽的女孩凌空跌落在英俊温柔的富家公子怀中。 镜头拉远,白一帆抱着雪夏向别墅正门走去,一路奢华的红地毯被他踩在脚下,前方是百家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的大门…… “太好了!太完美了!”导演激动的站起身,“简直就像是天生的王子与公主,天生一对啊!” 画面切换,刚刚还眉来眼去缠绵悱恻的王子和公主在0.1秒之内迅速分开十米远,然后拼命拍打身上被对方碰到的部分。 “男女授受不亲,55555我还没嫁人呢~”沙泉拼命用纸巾擦手。 “段导我没有背叛你,段导我没有背叛你,段导我没有背叛你,段导我没有背叛你……”卫鸿把手拼命在裤子上蹭。 “……”导演爆发了:“喂,你们把我这当成是三级片吗?!” 这种电视剧拍得非常快,而这部片子又异乎寻常的顺利。男女主角的表演都大出导演意料,原本以为是新人担纲、二三线演员压阵的戏,结果硬生生演出了一线的演技来。 导演很欣喜,原作者很高兴,剧组上下都有种感觉——这部戏,拍得很顺! 不像段寒之的那部《死斗》,虽然是大制作、大屏幕,但是从换主角到换投资,从导演和女二号的争执到投资方和导演的争执,几番矛盾下来,这个片子拍的是磕磕绊绊、没有一天顺利的日子。 相比较之下呢,《》的拍摄简直可以用一路绿灯、畅通无阻来形容。作为新人的男一号卫鸿和女一号沙泉,每一次对戏都是彼此气场激烈碰撞的过程,每一句简简单单的台词、每一个明明白白的眼神都被诠释出无穷的深意,缠绵悱恻而张力十足。 很多镜头几乎没有NG,一次就能过;灯光和拍摄的角度烘托出他们完美而深情的那一面,甚至连场外监督的导演和场务,都要以为他们真正在苦苦相爱了。 那样深情、忠实、痛苦而温柔的富家公子,和天使一般娇弱纯洁、却不幸成为了父亲情人的寒门少女。 错综复杂的际遇,阴差阳错的误会,曲折离奇的相见和无奈痛苦的分别,……连编剧看过之后都忍不住摘下眼镜、轻拭眼角,声音低沉而抒情:“——啊,这样忠犬的男人……他为什么不去BL啊!” 导演也很激动:“是啊!……嗯?你刚才说什么?” 编剧迅速戴好眼镜,面色严肃毫无表情:“没什么,你听错了。” “……” 在剧组上下的盛赞中,作为聚光灯焦点的男女主角二人,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心境。 不论是沙泉还是卫鸿,都对自己的演技能获得这样高的赞誉而感到惊讶。 沙泉之前拍过广告,也拍过MV;而卫鸿之前只跑过龙套。在参加《》剧组拍摄前,他们唯一的正式演出经验,就是段寒之的《死斗》了。 也就是说,段寒之是他们唯一真正接触过的导演,段寒之的导演风格,是他们唯一亲身体验过的导演风格。他们已经习惯了在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被段寒之当头棒喝,也习惯了被段寒之冷言冷语、尖酸刻薄。每一个镜头都必须返工返工再返工,一个简单的场景可能被重复十几遍甚至几十遍,甚至整整一天什么也不干,就一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那同一句台词,连晚上做梦都是戏里的场景……这样变态到几乎没有人性的导演,这样精益求精、鸡蛋里挑骨头的导演风格,已经成为了他们习以为常的东西。 卫鸿甚至以为,导演就应该是段寒之那样的,拍片子的时候一个场景重复上十几遍才能过,那都是正常的。 所以当他们在拍《》的时候,一个镜头竟然只拍了一遍就过了,他们简直都觉得难以相信! 卫鸿只能跑去问:“导演,刚才那一幕真的过了?” 导演兴奋的大力拍他肩:“你们干得很好!当然过了!” “但是好像还不够感觉,是不是要再来一遍……” 导演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你自虐狂吗?还再来一遍干嘛?再拍一遍万一没这么好怎么办?” 卫鸿和沙泉震惊的认识到,原来他们的认知是错误的!原来圈子里大多数的导演都不像段寒之这样的!原来拍片子的时候,导演是不可以对演员破口大骂,外加问候演员祖宗家十八代的! 他们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大学生考试的时候拿到了小学一年级的试卷,或者用沙泉的话说,就是“名侦探柯南参加小学部考试,轻轻松松拿到一百分”一样! 在《》首播的前一天晚上,导演亲自出面宴请全剧组工作人员。饭店包厢的大圆桌上,导演首先和男女一号碰了杯,踌躇满志的宣布:“这个剧一定会热播!” 新人编剧,新人演员,二三线压阵,半红不红的导演……这些因素综合在一起,原本他们只打算拍一部中档次、小制作的商业连续剧,连宣传都没有费什么功夫。 然而在纵观拍片的全过程之后,导演竟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这个通俗而白烂的言情偶像剧,好像出乎意料的拍出了不同寻常的水平,也许,这将会是一部是非常值得期待的片子! “你会红的。” 在碰杯的时候,导演盯着卫鸿的眼睛,虽然带着醉意,却非常认真的道。 “我虽然没怎么和最顶尖的艺人合作过,但是我拍了这么多年片子,也见过不少形形j□j的演员。我看得不会错,你这个新人以后可能会很红,甚至有可能——封神!” 声色淫靡 《天使之爱》的播出时间档,原本安排在晚间九点整,是一个相当黄金的时间。 其实以电视台对这个片子的看重程度来看,九点这个收视率最高的时间根本轮不到他们上。原先定在九点播出的一部片子是名制作名导演、一流阵容、大牌云集,只是在临播出的时候,突然因为著作权纠纷闹上法庭,导致无法按时上映。 结果一下,九点到十点的晚间档就空出来了。 电视台九点档急需补缺的消息一经传出,哗的一下,不知道多少片子挤破了头要上,其中不乏明星压阵的大制作连续剧。《天使之爱》也不是没想过要争取这个黄金时间段,但是制作方和剧组四处活动之后,都没能找到门路。 论关系,这圈子里的很多关系户都打断骨头连着筋,后台硬的背景大的不知道有多少;论制作,人家很多都资金雄厚牛逼无比,随便一个配角拎出来都是一线当红,《天使之爱》连人家的一个小手指都比不上。 几番活动无果之后,投资方和剧组也就都放弃了,灰心丧气的准备接手别人不要的档期。 卫鸿回去后也蔫蔫的,一副打不起精神来的样子。正巧段寒之指示他来家给自己做饭,一看他那样子,就懒洋洋的问:“怎么了,给我做饭你有意见?” 卫鸿赶紧摇头摆尾表忠心,强烈表示自己很稀罕给段寒之做饭,觉得很荣幸,很哈皮,倍儿有面子。 “那你摆出一副怨妇脸是给谁看呢?” 卫鸿于是垂头丧气的把剧组排不上黄金档的事说了。他只是纯粹抱怨而已,也没有其他意思,谁知道段寒之一听就笑了,说:“这有什么难的,黄金档不黄金档,也不过就是电视台上边人一句话的事。” 卫鸿疑惑的问:“你有办法?” 段寒之悠悠然的去打了个电话,卫鸿趴在厨房门板上偷听,只听他在电话里跟人哈哈大笑的交谈了一会儿,又约了哪天一起出去喝酒,没一会儿就满面春风的把电话挂了。 电话一挂他立刻变了一脸淡定:“都说定了。先让你们上九点档试几集,不行还移到下午去。” 卫鸿震惊,手指发抖的来回指着段寒之,又指着电话:“你你你……这这这……我我我……” “我怎么了?这种事就是看谁的关系硬,谁的面子大,真正牛逼的连电话都不用打,一个短信了事。也就你们这帮小导演小制作,啥事都不懂,只知道往人家家里送钱——俗!” 卫鸿默默低头听训,耳朵耷拉着,尾巴来回摇晃,眼睛余光瞥见段寒之搭在膝上的手,肌肤玉白五指修长,忍不住想抓过来拉一拉爪子,但是又犹豫又矛盾,生不出这个胆子。 就在他不断做着思想斗争的当儿,突然一股焦味从厨房传来。 “糟糕,我的炒三鲜!”卫鸿一跃而起,飞速蹿进厨房。 《天使之爱》被移到晚间九点档的消息在电视台内部引起了相当的震惊,很多人都觉得难以置信,纷纷打听这个二流电视剧到底有什么后台,竟然打败了众多实力雄厚的对手。 《天使之爱》的制作方和导演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明明这么多天活动下来,连个门路都没摸着,怎么突然这张大馅饼就自己从天上掉下来了呢? 面对众多同行难掩酸味的恭喜,制作方的疑惑简直强烈到无以复加,最后连他们自己都要以为自己拍的这部片子真有什么常人难以想象的深度和内涵,以至于高层慧眼识珠的相中了他们,对他们网开一面。 最终有个和电视台高层关系不错的人,偷偷问导演:“你们的制作方跟段寒之是什么关系?” 导演十分惊讶:“段寒之?”段寒之在圈内的身份绝对不能用“名导”这个简单的称谓来形容,在新兴的这一代导演中,他是当之无愧的代表,是个里程碑式的人物,说话是相当有分量的。 “哎呀你还装什么傻,段寒之亲自打电话给台里的高层,说给你们一个上黄金档的机会,好大一份人情呐!这要是没有过硬的关系,怎么请的动人家段大导来帮你们说情?” “……”导演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自己在做梦。 恭喜者有之,羡慕者有之,当然嫉恨者也有之。一个没什么一流制作的片子竟然堂而皇之的爬上了九点档,叫那些原本摩拳擦掌要上黄金档的片子都恨得咬牙切齿。有个制作人已经跟台里人说定要上九点钟了,结果煮熟了的鸭子被《天使之爱》横空夺走,恨得他当即就放出话来:“我倒要看看,能让段寒之亲自求情的片子到底有多好,首映收视率到底能不能突破三个百分点!” 首映的当天,卫鸿早早就坐在了电视机前,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死斗》还没有公开上映,《天使之爱》是他第一次在电视上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和以前一晃而过的龙套角色不同,聚光灯第一次对准了他,镜头第一次追逐他的身影,他的名字也是第一次被列在在演员表上,第一个出现。 卫鸿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会。 被人重视,被万众瞩目,被灯光笼罩着,被镜头追逐着…… 恍惚之间,竟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之中夹杂着狂喜、狂喜之中又夹杂着心酸的感觉。他甚至想,哪怕这个剧的收视率扑街都没关系,哪怕从黄金档被移开都没关系,这一刻的喜悦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已经让他无比满足无比幸福了。 不过卫鸿悲观的预言并没有成真。很快导演打电话给他,隔着电话还能听出他声音中不加掩饰的兴奋:“猜猜我们首映第一集的收视率是多少?五点八!百分之五点八啊!” 二流制作的狗血商业偶像剧《天使之爱》,在首播第一集的时候,就创下了5.8%的收视率,一举跌碎了所有人的眼镜! 要知道在电视剧大规模、小成本制作的现在,偶像剧收视率已经呈逐年下滑趋势发展了,一些精工制作的超人气明星剧有时也会扑街。而在《天使之爱》上映之前,上一年台湾偶像剧的最高收视率也不过是7.8%而已! 《天使之爱》一经放映,就在各大网络社区上引发了空前的广泛讨论。 “我第一次看到这种题材,儿子和父亲的情人,雷得我简直萌了!” “画面好炫好有型,白一帆太帅了>_<> “男主太萌了,活生生的萌物啊!” “我觉得我不比女主差啊,为什么我没遇到这样好的男人?” “老爸还是白松好,嫁人当嫁白一帆!” …… 有权有势的富家公子,却忠诚到没有原则的地步,深情而专注,温柔而宽厚,把那娇弱单纯的灰姑娘奉为世界上最最高贵的公主。 多少萝莉坐在电视前,用眼光杀死女主一万遍;多少御姐拍桌大叹,要是真有白一帆这样忠厚专一的好男人,哪怕没钱没地位,倒贴也愿意嫁啊。 《天使之爱》的收视率稳定攀升,从5.8%开始缓慢增长,慢慢突破六个百分点,逐步向7%逼近。 在多少电视剧争相出新、出奇、挖掘深度题材、表达深刻思想的现在,一部商业到几乎烂俗的《天使之爱》,竟然奇迹般的走红了! …… 卫鸿打电话给段寒之,心情激动,爪子发抖,快乐的小调几乎从心底冒出来。 但是这个电话打过去,却没有人接。 段寒之的手机占线。 2. “听说你正打算卖房子?” 关靖卓打来电话的第一句就是这个,段寒之一愣:“你怎么知道?” 关靖卓耳朵语气很急躁:“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总之你为什么打算要卖房子?你那房子不是祖上传下来,给你当宝贝似的?” “……奇怪了,管天管地还管我卖不卖房子,你是我什么人啊。”段寒之钻进车门,顺手把外套丢给侍立在一边的华强,“喂关总,你不会是怕你订婚时我送不出贺礼吧?喂你这样可过分了啊,那天白金戒指我不是都送过了吗?” 关靖卓啪的一下挂了电话。 段寒之冷哼:“神经病。”顺手把手机扔到车座边。 谁知道手机还没放下,那边关靖卓又不屈不挠的打了进来:“你真的要卖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急需用钱?” 段寒之这下烦了,对着手机咆哮:“你他妈滚!跟你没关系!” 那边关靖卓好像被他这巨大的音量吓了一跳,一时反而没了声音。 段寒之气哼哼的要挂电话,突然只听关靖卓出乎意料的放缓了声音,说:“我知道你不舍得那个院子,但是你要是真的急需用钱,我这里可以商量。最近听魏霖说都没看见你,你到底在搞什……” “滚你XX的,老子就是嫌那院子旧了,这破事也值得你操心!”段寒之把电话猛地一挂,厉声吩咐华强:“开车!” 从他家开到工体附近那家酒吧,车程不过二十分钟左右。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站在包厢门前听不到里边的半点声响,但是这边一推门,那边声音立刻潮水一般爆发出来,把人整个席卷进去。 石哥亲自站起身,对着门口的段寒之鼓掌:“我们段哥可是来了啊!哎哟可把我们给等的!都j□j焚身了都!” 里边一众人都七嘴八舌的打招呼,几个年轻漂亮的男女演员也陪着笑脸站起来,有的给他理出一片沙发,还有的倒了酒,往里边搁上冰块放到他面前。 “你不会用成语就不要用,什么叫j□j焚身?我看你天天焚身。”段寒之坐到众人中间的沙发上去,顺手接过身边人敬来的烟,“怎么着老石?还要我跟你赔礼道歉?咱们哥儿俩,这就不必了吧。” 石哥眯着眼睛笑:“话是这么说,这今天的酒你可少不了……我石某花大价钱投资的片子,硬生生被你一个电话移出了九点黄金档,看来我们生意人的面子还是不如你段导的大啊。” 另一边电视台高层某要员笑起来,推石哥一下:“老石真不会说话。” 石哥哈哈大笑:“我们生意人,说话就是粗!不过老段啊,我就疑惑了,你说要是你拍的片子想上九点档吧,我石某一定不用你亲自开口,二话不说立刻把黄金档时间让给你!但是这个什么鸟天使之爱也不是你拍的,也不是你投资的,怎么用得着你来打电话帮他们说情呢?” 那边电视台的人也有点疑惑,便兴致盎然的望向段寒之。 段寒之手里把玩着那根细细长长的烟,半晌,突然一笑,环顾周围:“这烟是ESSE,女人抽的啊,谁敬给我的?” 石哥蹭的跳起来,一把夺过那烟:“真他XX的!谁给我们段哥女人抽的烟,看我不打死他!——老段,别转移话题卖关子,你石哥我心痒痒的难受。” “……嗨,”段寒之懒洋洋的笑起来,“那个演男一号的,就是我上次带来的那个……那个什么呗。” 石哥一愣,段寒之每次带来的人都不一样,他一时还真没想起来那个高高大大、沉默寡言的年轻人。 电视台那个高层却笑了起来:“敢情是他!段哥你真越活越回去了,这种口味的你也喜欢,我看你不如捧华强去好了!好歹人家也伺候了你这么多年!” 一屋子人都哈哈大笑,连段寒之都笑了起来。唯独华强肃立在段寒之身后,脸上面无表情。 那些在场的男女艳星们却都心思活络起来。段寒之玩得开是出了名的,不像有些制片人那样睡了也白睡,据说他床上没什么特殊爱好,床下也颇厚道,虽然说脾气坏了一点,但是该捧你的从来就不会少。 卫鸿算是个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说过的小角色,一点名气也没有,长得也不是特别俊俏,在俊男美女流行的演艺圈里最多就算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档次。但是就算这样的人段寒之也捧他了,一出手就是个男一号,然后再附赠九点档这样一份厚礼,简直大方得让人嫉妒。 连这样的人段寒之都能捧,那其他人呢?比卫鸿外貌条件高多了、也更会伺候人的他们呢? ……这些男女艺人们大概做梦也想象不到卫鸿和段寒之私下里是怎么相处的。段寒之不是傻瓜,谁跟他是逢场作戏,谁对他是一片痴心,这个他分得清。 安俊瑞虽然招他烦,但是安俊瑞签关氏娱乐公司的时候,段寒之劝他劝得仁至义尽。因为他知道这个男人是真心喜欢他,跟那些只想往导演、往制片人床上爬的俊男美女们不一样。 可惜这些光鲜亮丽的帅哥美女,只知道在身体交易商下功夫,却没想到这个演艺圈里最最缺乏最最珍惜的,就是人和人之间的一片真心。 段寒之原本看周围人抽烟,烟瘾又犯了,实在忍不住,就问石哥:“还把那根ESSE给我,我要抽口味清淡些的。” 石哥笑着把烟递还给他:“你不提我还真忘了。这其实不是女人抽的烟,是另外一种,你抽抽就知道了。” 段寒之看他一眼,不说话,把烟叼在嘴里。石哥连忙起身殷勤的帮他点上烟,立刻一股难以形容的、麻酥酥的感觉从口腔里泛出来。 段寒之深深的吸了一口,又缓缓地吐出来。 “怎么样?”石哥得意的问。 “……靠,大麻啊。” “谁他妈抽那玩意儿!这可不是简单的大麻,最新技术箤取的,比大麻要带劲多了!” 段寒之抽了几口,低声笑道:“你不如直接去抽海洛因算了,那个更带劲。” “哎,那玩意儿就算是有座金山也抽不起,咱们升斗小民还是算了啊。也就抽抽这玩意儿,据说还是什么美国最新技术,前天张家那少爷从美国留学回来时带的。你要是要我多找他拿几盒。” 段寒之不语,半晌笑道:“我戒了。最近身体不大行。” “哎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我怎么听人说你打算卖房子?怎么着了你?” “你买吗?”段寒之斜觑他一眼,比了一个手势:“——这个数我就出手。j□j消息啊,明年那块地要修地铁线,国家给补偿的,你赚发了你。” 石哥奇道:“我为什么要买房子?我就是奇怪,你不是经常说什么祖宗留下的地,不能动不能卖,要留着给后代的吗?怎么又要卖了呢?” “我治病啊。” 段寒之说得半真不假,石哥就笑了起来:“治个毛的病,你不行还是早泄了?好吧,就算你老不行了,等着孝敬你的人绕北京城能排三圈儿吧?还用得着你自己掏钱?” 段寒之微微一愣,卫鸿的脸卫鸿的眼神卫鸿掌心的温度都刹那间掠过脑海,但是也就那刹那间的功夫,随即他就漫不经心的笑了起来:“谁要那钱啊,都是些苦哈哈的年轻人,自己都没结婚没成家的……再说我好歹混了这么多年,没困难到那地步。” 石哥一惊,烟雾缭绕中看见段寒之脸色真有点不好,刚想问你是不是真病了,段寒之却已经转头过去跟其他人说话了。 很多人都开始抽大麻,或抽那种细细长长的烟。尼古丁和麻醉剂的因子在空气中缭绕着,伴随着酒精带来的热度蒸腾,奇怪而旖旎的气氛从房间里渐渐弥漫开来。 原本穿的就很少的美女们开始脱下身上最后一点纺织品,放浪形骸的笑声此起彼伏。 夜晚灯红酒绿之间真正的欲望就像盛宴一般,终于上了主菜。在催情剂和大麻的刺激下,人们抛却了羞耻和自矜,开始追逐彼此陌生的肉体和快感。 汗水和麝香的味道充盈在空气里,就像是丰满多汁的水蜜桃,让人很想亲口去品尝一下那甜蜜的汁水。石哥和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女人纠缠着,其他人三三两两的混合在一起,沙发上、地上随处可见赤裸的男女,耸动为一团,发出沉醉和淫荡的j□j。 大麻的迷幻感渐渐让神经麻痹,段寒之深深陷进沙发里,身体的不适全都被这制幻感所掩盖了。 真舒服,整个人就像是漂浮在云端,所有的创伤和疼痛都消失不见,就好像他从未受过那刻骨铭心的伤害。 “段导……”一个女明星只穿着吊带,媚眼如丝的依偎过来,一双雪白丰腴的臂膀紧紧缠住了段寒之的脖子,“……你要我么?……” 脂粉和汗水混杂起来的味道,夹杂着奇异的麝香味,段寒之直觉想要推开她,但是在接触到女人略显汗凉的身体时改变了主意。 那种烟原本就催情并且制幻,让人全身燥热,所以房间里只有一半的人抽了,而另一半人抽的都是普通大麻。这个女人明显没有抽那种烟,也就是说,一开始他们就把她定在了一个主动去伺候人的角色上。 而段寒之的体温很高,隐秘的欲望和烦闷随着神经末梢攀附上来,他喘息着,没有再拒绝。 女人低下头去吻他。湿漉漉的丰满的唇,可能还带着别人的唾液,在迷离的灯光下泛出水光。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包厢的门被人粗暴的一脚踹开了。 几个还没有完全丧失神智的人一惊慌忙跳起来一看,石哥惊道:“关……关靖卓?” 关靖卓带着几个人,面沉如水的逡巡室内一圈,然后大步走进来,一把把坐在段寒之身前的女人拎起来摔到了一边。 女人发出一声惊呼,随即房间里整个静寂了下来。 关靖卓一手拎起段寒之,一手脱下自己的外套粗暴的裹在他身上,然后把他拦腰一扛,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石哥腾的一下坐起来,厉声道:“关三少,你这是什么意思?!” 关靖卓回过头,冷冷的瞥他一眼,唇边泛起一点冷冽的笑意:“……你们继续。” 说着一声巨响摔上门,脚步声渐渐走远了。 谋杀菲林 段寒之迷迷糊糊的,因为催情制幻剂所带来的燥热使他口干舌燥。 他的喘息非常低沉,那音色带着他特有的华丽,难耐渴求又婉转柔媚,只是这样听着就让关靖卓难以把持,一股热流立刻往下身涌去。 司机低着头打开车门,关靖卓把段寒之扔进后座,随即自己的身躯就覆了上去。 当他看到段寒之和那个女人纠缠不清的时候,他简直整个人都要爆炸了。虽然他知道这几年段寒之没少和人胡搞,他长得漂亮,又有权又有钱,就算他自己没兴趣,那些人也会想方设法的勾引他来玩。 他在美国的时候甚至就听说过段寒之这方面的名声,那告诉他的制片人甚至还不乏神往的感叹:“要是这辈子能和段寒之合作一部片子,再哪怕不上床,合着吃顿饭聊个天,老子都觉得完满了……” 当时关靖卓就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险些当场拂袖而去。 现在谁都不知道了。谁都不知道他们当年曾经那样好,那样紧握双手,那样彼此相爱。 谁都不知道段寒之曾经是他的,曾经是他一个人的。谁都不知道他们才应该在一起,他们之间明明不应该有任何人插足的余地。 关靖卓承认自己心里有一个阴暗面,他嫉妒得发疯,嫉妒得恨不得要杀人,恨不得带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这痛苦的深渊日复一日的折磨他,无数次让他频临崩溃,但是又无数次的用疼痛来提醒他保持清醒,保持忍耐。 这感觉从来没有一天离开过他,从来没有一天放过他。 十年如一日。 段寒之被摔到后座上的时候撞了一下,虽然座椅很宽,但是撞击力还是让他猛地一顿,勉强恢复了一点清醒。 关靖卓摔上车门,一个膝盖把他狠狠抵在车后座上,一只手按住他手腕,就这么如狼似虎的吻了下去。段寒之紧咬着牙,关靖卓用空出来的那只手强行板开他牙关,用力之大甚至在他下巴上留下了深深两个指印,然后舌头强行伸进了他口腔里。 这个吻太粗鲁甚至于接近暴力,段寒之无法呼吸,他狠狠的咬了下去,口腔里顿时泛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关靖卓不仅没退缩,反而就像野兽被激怒了一样,一只手用力强行板开段寒之的下颔,另一只手解下皮带,三下两下绑在段寒之两个手腕上。这几下动作太大,段寒之酒意完全醒了,虽然手脚发软但是仍然剧烈的挣扎:“……放……放开我!j□jXX的!” 关靖卓听若未闻,直接抓住他衬衣领口往下撕,刺啦一声嘣嘣几下,衬衣扣子全都绷开落地,胸口皮肤猛地一下接触到凉气,那冷意让段寒之顿时一个激灵,然后就彻彻底底的清醒了。 “滚你妈的!放开我,滚出去!” “闭嘴。” “我他妈真报警了!” “行啊,我强奸,你吸毒,一块儿进局子去。” “关靖卓你个XX养的!你妈给XX操了生的你是吧!狗都他妈比你高贵!你XX了没人要只能出来j□j是吧!……”段寒之破口大骂,那语言之恶毒之下流之粗鄙,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他骂得太大声,甚至有些声嘶力竭,尾音都尖利得变了调,直接带上了尖锐悍厉的破音。 关靖卓被他镇住了,一时手边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只愣愣的看着他。 “滚你丫的!”段寒之一脚把他踹到一边,“别沾上老子,老子嫌你恶心!” 关靖卓一字一顿的盯着他:“为什么那些人可以,我就不行?!” “所有人都可以!”段寒之咆哮,“只有你不行!” 车厢里陷入了死亡一般的静寂,关靖卓仿佛僵住了,半晌不能动弹。 段寒之狠狠摔开绑缚在手腕上的皮带,因为系的不紧所以挣脱也没费什么力气,倒是摔开的时候他对着关靖卓的脸就这么劈头盖脸的抽了下去,关靖卓没躲,生生挨了那一下。 “看到你我都觉得恶心!”段寒之厉声道。 “……为什么?” “滚你他妈的!” “……为什么?”关靖卓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了那皮带,紧紧盯着段寒之的脸,目光炙热甚至于可怕。 “你这样子到底是为什么?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他妈一句话都不说就把我给甩了,这么多年了,连半个字解释都没有!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他妈对谁都好!对谁都大方!那为什么偏偏要对我这样!” 如果不是司机还在车外低眉垂首的等着,如果这不是在大街上,关靖卓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克制不住狠狠掐住段寒之的脖子,然后让他生生被掐死在自己怀里。 他的样子这么凶悍,凶悍之中又掩藏不住那声嘶力竭的脆弱,无奈,恐惧和绝望。 如果车厢里的光线亮一点,如果段寒之能看见的话,也许他会看到关靖卓脸上的表情。也许他会意识到这个世界上仍然在痛苦的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也许一切都会因此,而产生微妙的不同。 这都是假设了。实际上段寒之无法看见这一切,因为光线太暗,关靖卓又背着光,而他本人,又在条件反射一样躲避着接触这个男人。 “……郁珍已经怀孕了,你跟她好好过日子吧。”段寒之喘息着,慢慢平静下来,声音充满了疲惫的苍凉,“当年的事我不想再提了。关靖卓,你已经碰了别的女人,你好好跟她过到底吧。” “可是我……” “我一看到你,就想起你没过门的未婚妻,还有你未婚妻肚子里的孩子。有家有口的你就别折腾了,我们……”段寒之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我们已经老了。” 关靖卓看着他,突然说:“那不是我的孩子。” 这个男人在说笑吧。段寒之决然打断了他:“你都三十多了吧,别纠缠不清了。人是要好好定下来过日子的,就算是我都——”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自己不也没定下来?我们,我们还有机会……”关靖卓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在没见面之前他想过很多话可以说,威逼利诱,慢慢劝说,质问咆哮,什么办法都想过了,但是真正面对面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想说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钱,那么既然你能为了钱离开我,我就要让你再为了钱回来。他一开始把情啊爱啊的放在心上,现在他只要这个人能留在自己身边,其他途径或办法他都不在乎了。为钱也好为什么也好,他真的全都不在乎了。 已经卑微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还无事于补? 明明人就在眼前,为什么彼此的距离还仿佛远在天边呢? 关靖卓突然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性,他声音冷凝下来:“寒之,你身边固定有什么人吗?……你,爱上其他人了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关靖卓全身僵硬,几乎连呼吸都停顿了。他能接受段寒之为钱而离开他,但是他不能接受段寒之因为爱上了其他人,而放弃了他! 这样就等于直接否定掉了他们之间最后的一点情分!连关靖卓这个人,都被彻底的否定掉了! 段寒之迟疑了一下,才缓缓的道:“有。” “——谁?” “……卫鸿。”段寒之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仿佛在这迷离的夜色中渐渐飘渺散去,“那人不错,更重要的是他真心爱我,他比你……要爱我。” 2. 段寒之的手机再一次响起,在寂静的深夜中格外响亮。 屏幕上一闪一闪的是个未知电话。 “喂,我是段寒之,……” 那边传来卫鸿气喘吁吁的声音,似乎跑了很远:“我,我卫鸿啊,手机没电了,我打的便利店电话……家里怎么没人?你在哪?” “不是跟你说我今天下午跟魏霖有事出去吗?” “你骗我!”卫鸿委屈的指责,“我打电话给魏导了,他说他今天下午根本没见过你!” 段寒之微妙的挑起眉毛,根据他一贯的行事准则,卫鸿应该在说出这句话的刹那间就被他划归到过期床伴名单中去。 可惜现在,一个比唠唠叨叨管东管西的床伴还要让他憎恶厌烦的男人站在面前,相比之下卫鸿这点小小的指责连个失误都算不上了。 “我在……”段寒之透过车窗,看了眼外边的街景,“……大概是工体酒吧周围,街心公园附近。” 话音未落手机被一把夺去,Vertr手机被关靖卓随手丢到地上,然后一脚踢开。 段寒之沉下脸:“你干什么?” 关靖卓说:“你要是让他来,我这就杀了他。” 连他自己都能清楚明白的听出自己这话里充满了货真价实的杀气,如果卫鸿现在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不能克制住自己。他甚至连杀人之后如何处理善后、应该联系什么人走什么关系这样的步骤都想好了。 然而段寒之只是森冷的盯着他,问:“你杀人和你扔我手机有什么关系?捡起来!” “……”关靖卓久久的盯着他,终于弯下腰,捡起手机,递到段寒之面前。 这个姿势看上去有些卑躬屈膝的意味,或者说,这个意味是这样明显,以至于段寒之足足晾了他在那十几秒,才慢吞吞的把手机拿起来,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段寒之的语气就像这个城市冬天时下的第一场雪一样,充满了锋利而细小的尖刃,听起来让人觉得有用刀子刮脸的错觉,“你和我失去联系已经有半个小时了吧,这是你一贯的工作态度吗华强?” 华强的声音迟疑了一会儿才响起来:“……抱歉。我这就赶去。” 他甚至没有问段寒之现在身在何处,就像是某天他第一次出现在段寒之身边那样,谁也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来,谁也不知道他为了什么而来,他就这样没有什么存在感、却又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了、并且停留在了那里。 段寒之显然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或者说,他根本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 他把电话一挂,冷冷的对关靖卓说:“让我下车。” “你不打算留下来见你那个床伴儿最后一面了?” “我只希望这是我见你的最后一面。” 关靖卓突然伸手一拦,挡住了段寒之去推开车门的手:“为什么你可以为钱离开我,却不会为钱离开他?什么地方我比他差?” 这个问题如果由一个温柔而哀伤、充满江南碧玉气息的女人问出来,也许段寒之还会犹豫一下,然后放下身段耐心哄劝两句。也就是两句而已。这两句原本他能顺口说出倒背如流的话在关靖卓那凶狠甚至狞厉的眼神面前根本不会起半点作用,于是段寒之也就干脆利落的把关靖卓一推,然后打开车门,钻了出去。 还没走两步,一股差点捏碎他肩膀骨的力道制住了他,关靖卓的声音沉沉的,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温柔:“你还没说为什么。” 段寒之转头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你跟他没得比。” “为什么?” “因为他是人,你是渣。” 关靖卓扬起手,此时此刻与其说他想把段寒之抽一顿,倒不如说他想把自己抽一顿。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车前灯雪亮的光打到了他们身上。因为光线太过明亮,关靖卓举起来的手改成立刻捂住眼睛的姿势。然后只听急速刹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的一声刺响,几秒种后,一记重重的老拳把关靖卓打得倒退了好几步。 段寒之咆哮起来:“卫鸿!” 这咆哮中没有一点指责他揍了关靖卓的意思。 卫鸿没能正确理解段寒之的指令,或者说,护食的念头已经完全主宰了他的大脑,段寒之那声咆哮中潜藏的“现在立刻带我走”的指令完全没听进他耳朵里去。 这个不能怪卫鸿,毕竟对大型犬类来说,保卫它最最喜欢的食物的本能超过了世界上其他一切。 于是当关靖卓好不容易从突如其来的暴打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第二次被情敌殴了。 关靖卓此时愤怒的情绪甚至和卫鸿不相上下,与之不同的是卫鸿愤怒时最多把人暴揍一顿,而关靖卓则是货真价实的想杀了他。如果他手边有匕首,卫鸿一定已经被扎成了马蜂窝;所幸关靖卓裤子口袋里只装着一把瑞士军刀,他一时也找不出最尖的那一把。 远远观望的关家手下都傻了,好不容易才回过神,一窝蜂的涌来。 段寒之厉声喝道:“华强!” 华强正开着段寒之那辆车一阵风驰电掣的赶过来,段寒之下达命令的时候,他没有丝毫迟疑的奔下车,只一把就抓住了跑得最快的那个关家人,远远扔了开去。 黑暗的街头因为这帮人而乱成一团,看不清到底谁揍了谁,不过拜华强所赐,在好几分钟的时间里关靖卓和卫鸿身边一米范围内没人,只有他们俩就像两头斗惨了的狼一样撕咬在一起。 段寒之当然不会像苦情电影中柔弱的女主角一样声嘶力竭的大叫住手,也不会傻乎乎的冲上去用自己矜贵万分的身体挡在他们中间。华强站在他身后,面对完全丧失理智的关靖卓和卫鸿,颇有些不知所措的请示:“段导,有什么吩咐?” 段寒之静静的注视着那两人,半晌道:“……傻透了。” “那现在……” “去把卫鸿拎回来,我们走。” 华强没让他多说一个字,立刻冲上去准备把卫鸿从战场上拖下来。谁知道他刚刚靠近,突然一阵镁光灯在电光火石间划过,紧接着就像爆炸的原子弹一样轰轰烈烈的亮起来。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无数菲林在刹那间永生极乐。 段寒之条件反射一样撇过头去,抬手挡住脸:“……糟糕。” 关氏娱乐公司的未来掌门人和崭新出炉的人气偶像卫鸿深夜街头斗殴,一流大牌名导段寒之在一边袖手旁观。 一切都被忠实的刻画在了相机底片上。 ……真劲爆。 会场大门 在这个爆炸性新闻产生的深夜里,另一场电视时尚发布会在这座国际性大都市的另一端悄然启动。胶卷底片上三个主角的名字分别被列在了主办方邀请的嘉宾名单第十七位,第二十三位,以及第一百二十二位。 段寒之。关靖卓。卫鸿。 这场电视发布会的等级大概相当于电视界的好莱坞金球奖颁奖典礼,与之不同的是没有那么多领先一季的天价新款时装。电视明星和一线偶像们从红地毯上迤逦而入,每一个都光鲜亮丽得仿佛施华洛世奇精心仿造出来的水晶,每一个头上都被无形的牌子标注了价格,然后被导演们、制片人们、时尚杂志的主编们逐个一一评头论足。 根据这些人的意见,那些手脚上都被牵了线的评委们决定出谁是今年的偶像剧最佳新人,谁是最佳着装,谁是最佳表演。然后这些被贯上金光灿烂的名头的明星们,就如同他们骄傲的着装一样骄傲的昂着头在场内走来走去,等待任何一位“贵人”的挑选。 是的。这些导演们制片人们时尚杂志老板们就像是菜市场里挑拣青菜的大妈一样,用挑剔并且苛刻的目光注视着这些光鲜的艺人,从中挑选出他们喜欢的TYPE,然后在这场灯光下的酒会结束后,把他们带走。 明明知道并不是被带走就意味着从此攀上大树富贵荣华,但是那些年轻美貌的明星们仍然竭尽全力的抓住这样荒唐的机会,试图凭借这个取得更高的地位,更大的资本,更有利的支持。 他们之中无数人都惨烈的倒下了,只有极少数的那几个幸运儿,集合了天时地利等等诸多幸运的巧合,从此青云直上飞黄腾达。然后在若干年后,功成名就的他们再一次站在这个镁光灯下富丽堂皇的酒会里,只不过他们的身份已经由菜场里一块二一斤的青菜转变为了挑拣青菜的大妈。 事情就是这样一次次的循环反复,就像飞速转圈的□转盘一样,期间抛出无数人的残骸,然后又有无数新鲜稚嫩的美貌新人被源源不断的输送进去。 没有人想过要停止。所有人都坐在上面。 循环往复,如醉如痴。 关锐在临出门前看到了那张报纸。她是连续不断工作了十四个小时之后又经过两个小时精心装束、准备出门去参加电视时尚发布会的前五秒钟看到那张报纸的。 其实这不能怪她消息渠道太窄,因为在她看到那张报纸前,整个事件的中心人物没有一个人通知过她那一晚的闹剧。 关锐坐在她的宾利车上,黑色香奈儿品牌礼服长裙的褶边被助理精心铺平放好在真皮车座的边缘,十个形状完美的指甲按在那张报纸上,明明经过特殊水润柔光处理,却泛出了锋利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光芒。 郁珍坐在前座比较远的地方,因为据说关锐的香水是从法国特别定制空运过来的极品,那价格滴滴万金而味道全世界独一无二,所以她不想被郁珍身上的香水干扰了味道。 但是就算是这样的距离,郁珍也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关锐手上报纸娱乐版耸动的标题: “卫鸿关三少深夜街头大打出手,名导段寒之袖手旁观。” 大幅照片上清清楚楚刊登着三张照片,关靖卓拉着段寒之不放他走时两人的僵持,卫鸿和关靖卓扭打在一起时的纠缠,以及华强冲上去、段寒之抱臂站在一边时的冷酷。 就像中央歌剧团芭蕾舞演出时的大幅剧照一样。 “男人。”关锐冷笑一声,合上报纸放到一边。 郁珍以为她会发怒,会爆发,甚至会咆哮。但是事实证明她实在是低估了这个女人的城府和涵养。关锐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仿佛包含了这世界上所有的冷淡和不屑,但是偏偏她的声调温柔充满质感——怎么说呢,那冰雪一样的质感就仿佛她经过无数次钻石粉末加冷光焕肤之后的皮肤一样,剔透冷白得不像个活人。 郁珍包裹在浅紫色PRADA小礼服里的身体不易为人察觉的颤抖了一下。 关家的大小姐,一个半路姓关的不知道从哪个乡下被关烽发现的女孩子,一个和自己亲生哥哥乱伦并且生下一个弱智女儿的女人,一个充满了女人穷极一生也无法修炼而成的魅力、风情万种却又冷酷无情的大小姐。 当她选择嫁进关氏豪门的时候,她就把自己的下半生分成了两部分,一半交给她的丈夫关靖卓,另一半则交给了这个关家当家大小姐,关锐。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关锐把报纸放在一边,眼神在长长的睫毛和精致的眼线衬托下深邃近乎无底。 郁珍低下头去:“……没,没有什么。” 关锐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问:“——你见过关烽没有?” 郁珍摇了摇头。 关锐口中的关烽,就是她和关靖卓的兄长,整个关氏集团的幕后大BOSS,一个半神隐状态、很少有人看他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的人物。别说郁珍订婚这么久了还没有看到过他,据说就连当初关锐生孩子,都是满月之后才抱给关烽看的。 关烽每年有半年的时间在世界各地来回飞,还有半年居无定所。除了关锐生下的女儿婕婕之外,没有人知道他还有没有其他女人,有没有其他孩子。这个男人很少发话,几乎所有事都全权交给了关锐处理;但是当他发话的时候,那就是一语定乾坤,没人能够反驳半个字。 “关烽啊,”关锐用一种淡然的、稳定的、仿佛在讨论今晚晚餐菜单的口气说,“他是个很少让自己失控的男人,他有无与伦比的冷静、镇定和控制力,就像一台双核电脑一样精密而有条理,好像永远不会出现任何错误。在我们家,他是绝对权威的存在,没有人能违背他的意志和命令,因为事实证明他总是正确的那一个。” 郁珍涂着金色眼线和铂金SHADOW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但是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关锐悠悠的把话锋一转,“——当你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你完全不可能想象到他以前年轻时玩得有多疯,多荒唐,多变态,多……”她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语气温和柔软的道:“——下贱。” “当然我也没有见到过,都是别人告诉我的。”关锐迎着郁珍惊愕的目光优雅的笑了一下,“告诉我的人当然也没胆子添油加醋,不过我能想象那时的情景。你是圈子里混出来的,你知道段寒之玩得有多乱是吗?——我告诉你,关烽年轻时可乱出一万倍去了。” 关锐此时的语调半点讽刺或讥诮的意味都没有,相反,语调温柔得就像是在念普希金写给情人的诗。 “您告诉我这些是……”郁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质感更轻柔。 “哦,我只想告诉你,这世界上的男人都是这样,你找不出和关烽、或者是跟他们——”关锐轻轻拍了拍她手边的那张报纸,“——不一样的男人。唯一的区别是他们还年轻,所以还没收心,而关烽已经老了。” 郁珍仿佛明白了一二分。 “你呀,你还不知道,男女之间就是这样的……”关锐轻轻抬手,用她那护理过无数次的保养良好的细长的手指梳理着郁珍的头发,动作轻柔居高临下,就像是梳理宠物猫咪柔软的毛,“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等他们玩累了,变老了,自动自发的回到你身边来。这期间你可能要等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唯一的区别在于聪明的女人用等待的时间做很多事,而愚蠢的女人,只白白让时光消耗着,让自己慢慢变老。” 关锐俯下身,仿佛亲密的耳语一般俯在郁珍耳边,轻轻的微笑:“——你唯一的聪明,就是在我问你有什么话要说的时候,你告诉我没有。” 她姿态无比优雅的坐回到宾利真皮总裁后座上,就在这个时候汽车戛然而止,车窗外是酒店会场极尽奢华的三米高水晶大门,关靖卓的黑色奔驰车已经停在了那里,而他本人则在跟下属吩咐着什么。 门童打开车门,关锐穿着七厘米高的钻光高跟鞋,用一种旁人完全模仿不来的、仿佛在平地上悠闲行走的姿态走下车门,站在酒店门口的红地毯上。 “跟我来吧,郁珍,”关锐淡淡的吩咐着,神情完美得可以随时被拍下来放到时尚杂志的扉页中去,因此没人听出她声调里的一丝低沉和冷凝,“——我们来看看,这几个男人打算对我们解释些什么。” 2. 关靖卓穿着一套深灰色的意大利手工羊毛修身西装,这个颜色深得有点像卡其灰了,以至于映得他脸色都有些难看。虽然对手下的吩咐和统筹都有条不紊,但是他看起来就像一只随时有可能停止摆动的巨大座钟,充满了僵硬的、阴霾的、疲惫的气息。 关锐走到他面前,会场外的记者用镁光灯在他们周围咔嚓咔嚓照着。关家二小姐三少爷再加一个尚未过门的三少奶奶,绝无仅有的一家人一同暴露在记者的镁光灯下,简直就是一张难得的娱乐版首图。 关锐注视着关靖卓,淡淡的微笑起来,涂着水色口红的唇弯起一丝绝妙的弧度:“好几天没看见你了,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这个姐姐说的?” 关靖卓也注视着她,在她问过这句话之后长达十几秒钟的时间里,他都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关家人的微笑,然后轻轻的摇头:“什么都没有。” 关锐点点头,说:“好。” 然后她一句话都不说,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从来就没有出现在她身上过的速度,飞快拉过站在一边的郁珍,把她的手往关靖卓怀里狠狠一塞。大概从来都没有见识过姐姐这样力气的关靖卓张大了嘴巴,郁珍惊呆了,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僵硬的手拉着手。 这个姿势如果被报社的记者拍下来,加上两个人身上价格昂贵的衣饰和周遭奢华的会场布景,大概可以直接当关家三少爷的结婚照。不过可惜,在这天造地设璧人一双的照片上看不出来关靖卓内心有多煎熬,这样的接触对他来说不啻于他姐姐塞给了他一个两千万伏的高压电棒,并要求他徒手紧紧握着。 关锐退去半步,眯着眼睛盯着弟弟和郁珍,几秒钟之后轻蔑的发表了她的评论:“……你们真丑。” “……”关靖卓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深灰色西装,以及郁珍的浅紫色PRADA小礼服。 “我早告诉过你,你应该穿那套珍珠白色晚礼服长裙的。” “……”郁珍在无数记者的镜头前伶牙俐齿巧笑倩兮,此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们就不能站得更近一点?” 关靖卓默然不语,郁珍看了看他的脸色,走进了半步,看上去就像是一对准夫妻互相依偎着,含着笑和姐姐聊家常一样。 当然如果记者的镜头可以捕捉到阴影处不易为人察觉的细节的话,那么他们可以看到,关靖卓握着郁珍的手几乎不能用“握”这个动词来形容,说“攥”或“捏碎”还更适当一点。 那样的力度也许再下一秒就能把郁珍的手整个捏成粉碎性骨折,如果时间再过去一秒钟,郁珍的尖叫就会划破云霄;如果时间再过去半秒钟,那么关锐会敏锐的发现这个异常然后立刻阻止它。 然而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矛盾永远都不会在刚刚开始积累的时候爆发。它就像雨天的阴云一样,不动声色的慢慢加厚,一点一点逐渐沉重,逐渐狰狞。 当郁珍痛苦的尖叫就要冲破喉咙的时候,突然关锐的视线越过关靖卓,微笑着向他身后望去:“晚上好啊,段导,卫先生。” 关靖卓的手猛地放松力气,然后回过头,脸上的神情就好像是刚刚吃过晚饭带着妻子散步的男人一样。 段寒之站在他们身后的红毯上,带着恰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微笑,冷漠疏离、彬彬有礼。与之产生严重反差的是他今天的着装,他穿了一套Dior的深灰色礼服,同款丝绸方巾,因为走的是斯文儒雅的英伦学院风,所以衬托出他眼底冰冷锋利的光芒格外可怕。 卫鸿站在他身后半步远,深黑色正装,既不过分张扬也不过于沉闷,是绝对不会出错的晚宴着装。但是问题在于,当他走在段寒之身边的时候,不论他穿什么,都让人觉得很像是段寒之牵着的一头比主人还要高大的大狗。 也许就算他穿蕾丝小吊带和蓬蓬裙,也会给人相同的感觉吧。…… 关锐的目光倒是在这个当红小生的脸上瞄了几眼,然后她拍拍关靖卓和卫鸿两个人的肩,用赞许的口吻道:“现在你们看上去都好多了,一点也不像深夜街头醉酒群殴的小流氓了——是吧郁珍?” 她的声调十分温柔,就像用刀子温柔的刮你的脸一样。 郁珍咳了一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所有词语都被关锐、关靖卓、段寒之三个人发出的巨大的气场压力重重塞回了喉咙深处,就像人体在五千米深海底被巨大的海水压力挤得粉身碎骨一样。 “我宁愿当个深夜街头醉酒打架的小流氓,也不愿意——”段寒之用挑剔的眼神在自己深灰色的礼服外套和关靖卓深灰色的西装外套上转了一个来回,然后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没有说出口的话。 他直接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轻轻丢给助理,头也不回的吩咐:“十分钟内去长安俱乐部把我房里那套黑色的备用礼服拿来。超过这个时间的话,你被fire了。” 那个助理没有丝毫迟疑,在接过那件深灰色礼服的十秒钟之内就和那辆车一起消失在了前。 “现在,”段寒之转向关锐,心平气和的伸出手,“很高兴见到你,关小姐。” 关锐抽下香奈儿黑色蚕丝手套,他们仿佛多年未见的朋友一样紧紧握手。 在镁光灯噼里啪啦闪烁起来的时候,段寒之带着他那一贯的、仿佛随时随地都能张口喷出一排尖利小刀的微笑,淡淡的说:“有一个人我想向你介绍。”他伸手按住卫鸿的肩,彬彬有礼的对关锐宣布:“——这是我现在的Partner,卫鸿。” 关锐的英文很好。关靖卓和卫鸿的英文水平也都很够用。 于是在Partner这个词的尾音轻轻落地的时候,它在这几个当事人毫无例外妆容精致的面前,引发了重重的、巨大的震荡。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关锐,她在经历了长达二十秒钟的沉默之后,微笑着说:“这是这么多年以来,我第二次听见你在我面前宣布谁是你的Patner。上一次我表现出的态度很不友好,我很抱歉。不过这一次我恭喜你。” 然后她拍了拍比她还高一个头的卫鸿的肩:“你很英俊,黑色的衣服很适合你。” 卫鸿非常虚弱的盯着段寒之:“我……我……你……你……我……” 段寒之微笑起来的样子非常美,不过透过他微微开启的薄唇,可以隐约看见他锋利到让人不寒而栗的牙齿:“——怎么,你嫌弃我?” 卫鸿正色、立正、摇头、否认,整个过程在一秒钟内完成。 “很好,”段寒之懒洋洋的回过头去,对关锐道:“那么我希望贵府的三少爷从此以后不要再对我的Partner大打出手——谁先动手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贵府三少爷对我的交际行为进行了不必要的干预,让我觉得十分困扰。” 关锐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眼关靖卓:“你做什么了?” 段寒之还没开口,关靖卓面色阴沉的回答:“——把他从酒吧的圈内嗑药□Party上弄出来。” 气氛突然陷入了整整三十秒钟的完全肃立,没有人说话,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就好像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比“这是我的Partner”还要惊悚的爆炸。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矛盾永远都不会在刚刚开始积累的时候爆发。对,不错,还有一句话是:当你觉得这个矛盾已经被积累到足以炸毁世贸大厦的时候,实际上它还远远没到能量积蓄的最顶点呢。 这个代表爆炸最顶点的声音,就在长达三十秒钟完全的静寂之后,突然从众人身后响了起来。 “晚上好,女士们先生们。”一个面孔精致得仿佛大理石雕刻、皮肤苍白得好像白纸一样的俊美男人,面无表情的站在他们身后,那声音冷淡得几乎能把所有人都在刹那间冻成冰块。 “请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开茶话会吗?” 关锐的后背僵硬了一秒钟,然后她缓缓的回过头来:“……关烽。” 交易 曾经有人点评过娱乐圈里最不受记者待见的两个名人,第一是段寒之,第二是关烽。 段寒之能用最流利最优美的纯正维多利亚英语骂出世界上最肮脏最下流的词句,甚至在他被激怒的时候,他会把外套一扔袖子一卷,把锋利的玻璃酒杯砸到记者脸上。——当他在出席圈内前辈葬礼的途中被记者围堵的时候,他确实这么做了。 而关烽,这个天生就缺少面部神经的家伙,没有任何一个记者见过他除了面无表情之外的任何表情。他用简短并且刻薄的语言来回答记者的问题,比方说记者问:“关总,能拍一张你和你旗下所有艺人的合照吗?”关烽说:“不能。”“为什么不能?”“我不想。”“能请你合作一下好吗?”“你没那个资格。”“你这么说太过分了!我们可是XX时报的记者!”“是啊,你只是个XX时报的记者。” 关烽的助理曾经有过这方面的感慨:“把关总早上睁眼的刹那间拍下来,这张照片可以直接放到顶级护肤品的彩页广告上,不用做任何修饰和高光,所有人都会以为他在沉思。” 在今天之前,没有任何一个记者拍到过关烽和段寒之碰面时的场景,也没有人想象过。 因为没有人会想象一颗原子弹和一颗氢弹互相碰撞时,会产生怎样的爆炸。 关靖卓回过头去,有点惊讶:“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关烽平淡的瞥了他一眼,反问:“为什么我不能出现在这里?” “关总在主办方的邀请名单上位列第一,也是幕后评委之一,两个小时前才刚刚从飞机上下来……”关烽身后的助理小姐低声对关锐解释,完了以后又近乎耳语的补充了一句:“……他已经看过报纸了。” 关锐妆容精致的脸上微微有点变色。 关烽先是和段寒之握了握手,两个人都面无表情:“好长时间没见。”“是啊。”“十分钟后有空一起喝一杯吗?”“可以啊。” 于是跟在关烽身后的助理立刻打开掌上电脑,把两人即将于十分钟后会面谈话的事情记在关烽的行程表上。 前无仅有的、万众瞩目的、热烈隆重的两位毒舌教祖宗的会面,就在他们两人对话的最后一个字音落地的瞬间结束了。助理看了下掌上电脑的时间,这次会面的开端由两人握手开始,由双手分开为终结,共计五秒钟整。 关烽转向卫鸿,出乎众人意料的伸出了手:“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卫鸿意外的和他握手。 “对了,”即使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关烽脸上都波澜不动止水不惊,“一会儿请你给把你的签名交给我的助理,上面写上‘天使之爱,白一帆’七个字。”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像是生吞了一个鸡蛋,卫鸿的面部表情迅速僵硬了:“……为什么?” 关烽淡淡的道:“我喜欢。”接着松开手,头也不回的大步往会场走去。 他的那位助理立刻从口袋里掏出特制真皮烫金签名簿以及一支金笔,双手奉送到卫鸿面前:“卫先生,请。” “……我可以问一下这是为什么吗?” 现场一片静寂,没有人发出任何一丁点声音。 半晌段寒之轻轻叹了口气,悠悠的道:“——关大少爷喜欢看偶像剧的恶习还是没有变啊。” 在几乎接近凝固的死寂中,他耸了耸肩,然后迈着轻快的步子也向会场里走去了。 2. 事实证明电视圈里的大小明星们走起红毯来压根不比戛纳电影节来得逊色。当大门轰然开启,关烽和关锐并肩踏进大门的时候,周围疯狂闪烁的镁光灯几乎可以让当事人的眼睛突发性失明。 不过有资格从这条红毯上昂首挺胸走过的人都练就了超人的奇功,他们的眼睛都显然是凌驾于光学之上的存在。 关锐优雅从容的微笑着,向周围的记者小幅度挥手,斜肩黑丝晚礼服裙摆的动荡仿佛水波粼粼,把簇拥在她周围的女明星们映得黯然失色;而关烽则面无表情的注视前方,薄唇抿得很紧,面孔苍白近乎透明,就好像他常年失血。尤其是配上他那身黑色修身窄腰西服和外套深黑色风衣,看起来就像是君临黑夜的吸血鬼贵族偶然闯进了人类世界。 摄影记者发生了拥挤,有几个记者踩上红毯向他们扑过去。关烽停住了脚步,关锐略微挡在他身前一点,然后紧接着,关烽的几个助手纷纷礼貌而强势的挤进来,记者推到红毯的两边去,强硬的护住了红毯中间宽阔而空敞的路。 “关先生,你对这次受邀成为发布会嘉宾有什么看法?高兴吗?是否感到激动呢?”一个一看就十分年轻、没有多少资历的记者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大声叫道。 关烽脚步不停的往前走去:“很厌烦。” 记者显然兴奋了:“为什么会感到厌烦?!详细说说好吗?” “会场布置太差,主办方不够尽责。”关烽头也不回的走向红毯尽头,“——连你这样的记者都能挤到红毯上来,保安人员的职业素养真差。” 不仅仅是那个记者,不少人都脸色突变青白交错。常年旅居海外的关烽实在很少和国内的娱乐媒体打交道,以至于最近几年出道的娱记对关大BOSS的脾气都没有足够了解。 “烽哥,有报纸上那件事我想跟你解释一下……”关锐话刚刚出口就被关烽一挥手,轻而易举的打断了:“那件事过一会再说。” 关烽走到嘉宾席的真皮大座椅边,助理人员飞快的给他拉开椅子并送上一杯香槟酒,他的助理从冰桶中夹出几块冰放进酒杯里,然后悄无声息的迅速退下。 关锐坐在他身边,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忽略过程,直接抓住问题的重点,“——郁珍她怀孕了。” 关烽静静的望着红毯上珠光宝气、缤纷交错的人群,线条精致、俊美无匹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过了很久才听不出任何情绪的问:“确定是靖卓的种么?” “……对你来说,是或不是有区别吗?”关锐长久的注视着他。 关烽唇角边慢慢挑起一丝也许可以称之为笑意的东西,尽管其上扬的弧度连正常人微笑的万分之一都未必到。“我真喜欢你这种聪明。” 段寒之每年起码要走五十次红毯,走到后来他整个人都麻木了,以至于当他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还穿着白色的礼服衬衣,脖颈下开着两个纽扣,隐约可以看见胸膛;并且他的两只手都以一种特别无所谓特别拽的姿态插在裤子口袋里,看上去就像是上学路上低着头叼着烟向前猛冲的高中男生。 而卫鸿——尽管他很想亦步亦趋的赶上段寒之的步伐,但是他仍然不可避免的在中途就被记者拦了下来。作为身价破高的当红新星,有不少记者愿意放过关烽和段寒之两条牙齿上滴着毒液的大鱼,转而拦截看上去比较好欺负的卫鸿。 段寒之看了一眼在众多如花似玉女记者围堵下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的卫鸿,这个时候他那开车风驰电掣并且十分钟内赶到的助理冲过来,把熨烫平整光华崭新的黑色礼服递给他。 段寒之对记者歉意的笑了笑,尽管这笑容看起来就好像露出微笑的食人鱼一样充满了冷冰冰的可怕。然后他潇洒的披上礼服外套,谦虚的对着镜头说:“——我们重来。” 接着他大步走回门口,在路过卫鸿身边时闪电般出手把他拎了出来,就像拖着他的滚轮旅行箱一样把这个身高一米九的男人拖到了门口。当他再一次踏上红毯迤逦前进的时候,和刚才不同的是他身后多了一只身高一米九的金毛大狗,以及他本人身上精致昂贵的外套和虚假欠揍的气质。 “如果你把我刚才走红毯的样子拍下来发到报纸上的话,我担保你会永远失去这份工作。”在几秒钟的准备空隙里段寒之还忙里偷闲的警告了一个记者,后者面色苍白,立刻把刚才拍的胶卷拉出来曝了光。 段寒之满意的点点头。 由十二个评委组成的评审团将在这个星光熠熠的晚会上颁布最佳穿着最佳气质最佳搭配等十几个无聊的奖项,真正有点分量的则是在这之后的本年度最佳DRAMA奖、最佳男女主角、最佳男女配角。 明星们彼此带着亲热的笑容,握手的力气却足以把对方的指头一根根拧断。 尽管他们都知道这些奖项早就被内定好了,但是谁都不知道最终被内定的是谁,谁都不知道现在站在眼前和自己亲密聊天的人是不是自己蹿红路上的最大障碍。 争奇斗艳和勾心斗角被掩藏在觥筹交错之中,艺人和老板们彼此握手交谈,随时随地摆出假惺惺的完美姿态让记者拍照。一切都被镁光灯此起彼伏的亮光镀上了一层虚幻的光影。 关烽端着一杯酒站在露台上,一只手随意的搭在雪白大理石雕凿栏杆边缘。每个晚宴中都会有那么一两个身份高到不需要做出任何姿态去奉承别人、也完全不需要理会任何人奉承的大人物,显而易见的,关烽就是这样一个身份。 另一个具有相同级别的人推开露台的门,段寒之夹着一根细长的薄荷烟,一边叮的一声点燃,一边走过来:“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他这话的口气带着一贯的欠揍,潜台词是:“没什么事情就别在这个时候烦我!” 关烽回过头来,夜色下他的目光就像闪烁着的XP电脑启动键一样,泛着着幽蓝冰冷的光,“我有个想找你。” “什么玩意儿?” “关于《死斗》剧组的上映卡壳和你的违约金赔付情况,以及你的身体情况,我都差不多了解清楚了。靖卓冻结了你的大部分银行账户,但是他的权限也就到这个地步了,不可能大过我。” 段寒之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我什么身体情况?” 关烽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却清晰的传递出一种不以为然的情绪来:“美国圣维斯莱特医院大股东是我的朋友。” 就是那家储存着稀有□,时刻准备着给段寒之做移植手术的医院。 “你也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了,把房子的地缝扫一扫,应该能扫出来做肝脏移植手术的钱吧,用得着苦成那样?”关烽挑起眼皮向大厅宴会的方向瞥了一眼,“再说卫鸿拿到了他的片酬,但是他给制作人的账户是你的。他很能赚钱,光他那两笔片酬就够付你的手术费了。” 段寒之漫不经心的吐出一口烟:“……说得好听,我怎么可能要他的钱……没车没房没老婆的小崽子而已。” “你自己的钱难道不够?” 段寒之厌恶的皱起了眉:“关烽,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成天顶着一张面瘫的脸说着一口讨债鬼的话啊,你知不知道很多人想揍你?好了你赢了,我不仅仅要换肝,光手术后保养一天就要上这个数,”他夹着烟比划了一个手势,“——而且单位不是人民币,是美金。我全身的器官都出毛病了。” 关烽干净利落的打断了他:“所以我们找到了合作的基点。” “……什么基点?” “你缺钱,而我,”关烽面色如常的说,“我缺劳动力。” 他说这话的时候竟然可以做到脸部红心不跳呼吸脉搏一切都正常。这真是太让人惊讶了。要知道就算是脸皮比城墙还要厚的人,在说这样无耻又缺德的话时,也会稍微把脸红上那么一红的。 “今年下半年,我的新公司明华娱乐将会开始运营,而你将结束随心所欲拍电影的生涯,开始进入公司担任制作人和艺术总监。原先预定的那个艺术总监因为在我的车上玩演员,而被我fire掉了。” “……”段寒之说:“我可不敢保证我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不过话说回来,我凭什么要帮你干活呢?” “凭你今年才三十岁,你一定不想这么早死。我会让《死斗》这个片子公映,让靖卓解冻你的银行账户,然后我另外支付你整个手术的所有费用。当然我是个商人,商人讲究的是物尽其值,我会利用你的每一点才干、关系、背景和名气,来为我的新公司造势。”关烽说到这里,竟然还彬彬有礼的询问了一下:“——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段寒之默默的盯着他:“……这个主意好烂。” 就在这个时候,宴会厅方向传来了如潮一般的掌声和司仪洪亮的声音:“——下面我们将揭晓今年的电视节最高收视连续剧,让我们一起看向大屏幕!” 片刻的静寂之后,也许过了更长时间,掌声和欢呼声在刹那间爆发出来:“——收视率百分之十七点二,《天使之爱》荣膺本年度最佳收视率大奖!” 轰然爆发的欢呼在这个岑寂的深夜,仿佛是从天堂里传到人间的仙乐,就算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清晰的听到每一片喧杂的片段。 而那喧嚣反而更衬托出了露台凝固的气氛,段寒之手上的烟头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关烽的声音非常柔和,你甚至可以从中听到一丝假惺惺的赞美:“刚刚出道所主演的电视剧就获得最高收视奖,运气真是太好了,你说是吧?——当然,如果能顺便获得接下来的最佳男主角奖的话,那就更完美了对不对?” 段寒之用同样假惺惺的眼神回望他:“完美得就像你的脸皮啊,关大少。” “哦,这样啊。”关烽的手按在手机通话键上,温和而有礼的询问:“也就是说你决定接受我的邀?请了,是吗段导?” 段寒之也一样优雅而陈恳的点头:“如果这真称得上是邀?请的话。” ……奇迹般的,这两人的语调竟然有着不分轩轾的欠揍气质,完全分不清谁更贱一点。 关烽满意了。他愉悦的——尽管从脸皮上完全看不出他内心的愉悦——打了电话给会场,紧接着过了一会儿,司仪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相信大家已经在期待我们今天的本年度最佳男主角奖了,那么接下来,我们来看八项提名中是谁最终得到了胜利!” 一阵照例的隆重音乐过后,评委主席的声音在静寂中响起: “今年的最佳男主角奖得主是,《天使之爱》中白一帆的扮演者——卫鸿!” …… “这是他应得的。”关烽收起手机,端着高脚酒杯翩然离去,背影像极了一只刚刚吃完大公鸡的黄鼠狼。 “哦,对了,”突然他又回过头,用很诚恳的表情望着段寒之:“我想问你,被当成言情偶像剧中的女一号并且有两个男人为你在大街上大打出手,这个感觉到底如何?” “……”段寒之眼神阴郁的盯着关烽那张苍白精致的脸,半响才缓缓的道:“如果是你为我大打出手的话,我一定钦点你为男一号。” 男性虚荣心 卫鸿有点喝多了,以至于当他在宴会上看见谭亦为的时候,他轻飘飘的笑着,张开双手从谭亦为身边擦肩而过:“谭子,真是太好了,段导他承认我是他合法配偶了。” 谭亦为默默的回过头,对卫鸿的背影问:“你欠我的十块钱酒帐打算什么时候还?” 卫鸿悠悠的转过身,带着亲切的笑容,挥手一掌打飞了谭亦为,然后乐呵呵的抓过香槟杯把酒一饮而尽。 关烽推开门,重新走进这座灯红酒绿又纸醉金迷的大厅。 段寒之面无表情的从他身后飘过,直接飘进了飘荡着酒气和脂粉香的嘉宾席,然后默默的、阴郁的坐进了角落里。他一定对自己卖身的经过感到很不爽,但是如果要他平白无故用别人的钱给自己治病,他一定会更不爽。 关锐从人群中走出来,牵着郁珍的手,对她说:“这是大哥。” 关烽看着面前的女人。演艺界的明星,不管再漂亮再富有,都不可能保养出贵族那般苍白又剔透的皮肤。她们的脸被一层层化妆品所覆盖,劣质的彩妆侵蚀着她们的皮肤,昼夜颠倒的生活让她们的内分泌紊乱,当她们走出炫目的镁光灯并且除去厚厚的妆容时,她们的眼角和唇角都布满了细小的皱纹。 关烽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郁珍,足足过了一分钟之久,他才回过头:“Jason。” 他的助理立刻上前,捧起一个小巧细长的紫色丝绒盒子,并且打开了它。 一串晶莹剔透的蓝宝石项链在黑色的天鹅绒上闪现出华贵的光芒,刹那间耀得人睁不开眼睛。郁珍的脸色在这虚幻而昂贵的光芒中微微变了,不确定的问:“这是……” “见面礼。” 郁珍没敢动,关锐拍了拍她:“拿去吧,不仅仅是给你,也算是给没出世的孩子的。”说着回头叫随从上来把那价值连城的蓝宝石项链收好送了下去:“去化妆间帮郁珍戴上,再回来给烽哥看看。” 郁珍连忙谢过关烽,然后跟助理走下去。整个过程中关烽只是抿着唇盯着她,目光沉思着,半点看不出情绪。 关锐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关烽突然开口道:“我给孩子的见面礼,比给婕婕的要薄吗?” 关锐停下脚步:“哪里有的事?婕婕她……到底有点不同。对了,最近朋友给我介绍一个著名的医生,你愿意让他见见婕婕吗?” “什么医生?” 关锐犹疑了一下,“治疗小儿自闭症和智力发育不良的。” 关烽冷冰冰的移开了目光,修长的眼睫在灯光下投下一圈完美的扇形阴影,覆盖在挺直的鼻梁上,“我关烽的孩子,懂得享受好东西就行了,要那么聪明干什么?” 关锐瞳孔眯了起来,但是表面上她只是深深吸了口气,放弃了这方面的争论。关烽曾经要求她变强大起来,要求靖卓变狠辣起来,要求郁珍变得像个贵妇人起来……他甚至要求他自己变成一台会走路的人型双核电脑。但是对于婕婕,他却没有任何要求。 是因为失望到没有任何希冀了呢?还是因为他已经为婕婕打下了足以坚固一生一世的江山,所以只希望她平安富足一辈子就好了呢? 没有人知道关烽的想法,甚至他亲口说出来,关锐也不能当真。 关烽从人群中带出一个年轻男孩,让他站到自己身后,指给关锐看:“这是我从法国带来的人,我准备把他留在国内,你下半年把他捧红。” 关锐留神打量了一眼。这个年轻人大概有着西方混血,眼睛是漂亮的蔚蓝色,笑起来的时候英俊无比,就像黑暗中的小太阳一样熠熠生光。他笑起来的时候有点跟人不一样的特殊意味,直得就像有根小棍子撑着一样的鼻梁下划出一道深深的笑纹,有点邪又非常性感,配上他白色Dior衬衣领口下刻意露出来的胸膛肌肉,野性而优雅,只往那里一站就能硬生生拽来周围一片目光。 关锐抱起臂:“他叫什么名字?” “Louis,有一半法国血统,美国耶鲁大学双学士学位毕业,走过欧洲几场时尚发布会的压轴秀,上过《ShowDetails》的封面,签过圣菲尔普的工作室。我花了大价钱把他从他的经纪人手里买下来,你最好能让他帮我赚回这笔钱。” Louis俯过身,充满诱惑力的对关烽的耳朵吹气:“钱和身体我都能给你,问题是你要吗?” 关烽漠然瞥了他一眼,语气无动于衷,“你很少的钱和你难看的身体吗?” “……” “这里空气太差,我去那边喝一杯。”关烽平静的对关锐招呼完,然后轻轻转身离开了。 卫鸿已经彻底喝醉了。醉得一塌糊涂的卫鸿抓起一瓶白葡萄酒,冲到段寒之面前把酒一放,极有气势的要求:“寒之!来喝交杯酒吧!” 段寒之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卫鸿生生打了个寒战,一秒钟内仿佛依人的鸵鸟一般凑到段寒之身边,黏糊糊的撒娇:“段导~一起来喝一杯吧~” 段寒之的眼睫毛微微挑起来,就好像那排柔软的眼睫上绑着一吨重的巨石一样虚弱、无力、扭曲、刻薄、变态、冷酷、残忍——他脸上的神情完全不像是看着卫鸿这么一个大活人,而是像看着一堆由脑部组织、心脏血管、肌肉骨骼、蠕动的大肠……所组成的一大摊肉。 卫鸿倒抽一口凉气,闪电般退出半步:“段导我错了!” 段寒之懒洋洋的:“错什么了?” “我没有资格陪您老人家喝酒啊我明明应该站在三米远的地方帮您老人家手中的酒杯斟满酒然后怀着万分虔诚的心情看着您喝下去啊那才是我存在的意义和生存的价值啊啊啊啊啊啊!我真是大错特错错的离谱啊啊啊啊啊啊!……” 段寒之老佛爷一般,阴阳怪气的吩咐:“——自裁!” 卫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刷的一声抽出道具匕首,对着脖子横刀刺下:“段导我先走一步!段导!保重!” 砰地一声闷响,卫鸿倒在地板上,呼噜震天而响,发完酒疯后就幸福的睡着了。梦中他乐得屁颠屁颠的进洞房,新娘子盖着娇羞的红盖头,掀起来一看,下边赫然是段寒之慈禧一般的脸。 段寒之用脚尖给卫鸿翻了个身,仔细打量了一下:“……还真睡着了。” 他懒洋洋的挥挥手,做牛做马忠心耿耿的助手立刻围上前,把卫鸿七手八脚往上一扛,一溜烟奔到洗手间去浇凉水。 段寒之跷着腿,深深陷进阿玛尼真皮沙发里,手里端着一杯血红色的不含酒精的鸡尾酒。 关烽打发走了一群前来搭讪的圈里人,也不知道被灌了几杯酒,脸色微微有点泛红。这个时候他一手拉松领带一手端着半杯葡萄酒,轻蔑的走过段寒之身边,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原来你已经孤家寡人到只有喝醉的傻金毛犬才敢来对你表白的地步了啊。” 段寒之张开口,嘴里隐藏的一排沾了毒药的小匕首立刻嗖嗖飞出来,刀刀正中靶心:“我想这样总比连金毛都没得养的人要好,你说是吧关老板?啊对了,我听说你养了两只灰色美短小母猫,结果它们没有一只理睬你,到发情期就搞GL去了,是这样吗关老板?” 关烽猛地顿住脚步,关心的眼神无比虚假:“当然没这回事了,说什么呢段导。啊,段导你气色看上去真不好,欲求不满吗?看你肤色灰败的!” 段寒之突然伸手抓住关烽的下巴,充满忧虑的打量着:“关总,你的面部神经还有救吗?我知道一个很好的神经科医生要介绍给你吗?万一你在j□j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那该怎么办呢,怪不得我听看报纸上说你现在买枕头都只买单个的……” 关烽温柔的把段寒之的手从自己身上拂下来,然后真诚的的抓住了——或者说是紧紧的捏住了他的腕骨:“你敢陪我试试j□j这件事吗?” “亲爱的,我怎么不敢呢。”段寒之也温柔的回望他,口气无比淫荡,“难道你真认为我已经被一只大型金毛犬绑定了不成,你想什么呢真是的。” 关烽和段寒之感情很好的勾肩搭背着,踉踉跄跄的——一方面是因为他们都喝高了,一方面是因为他们都在拼命试图绊倒对方的脚——走出了大厅。这个时候不少人已经散去了,就算没散去的也已经喝多了,几乎没人注意到他们这番充满了无聊的、并且恰好介于傻A和傻C之间的对话,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径自去了楼上酒店,用彼此助理的名字开了一间双人房。 23双贱合璧 首发首发 五星级酒店豪华双人套房里的巨大SPA浴缸完全放得下段寒之和关烽两个人,但是当他们摔上房门,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同时开始旁若无人脱衣服的时候,突然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发现了:啊,除了我之外,这里还有第二个人存在啊…… 关烽和段寒之对视着彼此,两个人都面色凶狠,仿佛争夺地盘的成年狮子。看吧小说阅读网 不论是段寒之还是关烽,在他们混乱而又保持绝对隐秘的私生活中,都从来没有过在别人显微镜一般的目光下宽衣解带的经历。“被人观赏脱衣服”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在大街上当众和****”一样叛经离道、惊世骇俗。 哦不,对关烽来说“在大街上当众和****”也许不算什么,改成“在大街上当众和外星人**”会比较适合他一点。 段寒之的手停滞在自己衬衣的最下边一个纽扣上,而关烽抓着自己已经托了扣的皮带,在经过了三十秒钟完全静默而僵硬的对视之后,段寒之赢了。 他哼着小调,一把脱掉了自己的衬衣往地上一扔,整个上身□,然后他低头去解自己的皮带扣。 当他低下头的时候只听一声摔门的轰响,当他带着胜利的笑容抬起头来的时候,关烽已经消失不见了。 两贱相逢,皮厚者胜。 与此同时,楼下大厅。 卫鸿被酒精麻痹的醉醺醺的脑袋承受了半吨凉水持续浇灌的压力,在此期间中他一直口齿不清的发着酒疯,嚎叫着“段导你说真的你的确要嫁给我吗”、“我会赚钱养家的我一直是个好男人”以及“我不会出墙找小三的但是你也要保证以后不会当着我的面跟别人打情骂俏了哦呜呜呜呜呜呜”…… 段寒之的助理先生伏在他耳边轻轻说:“你醉了。” “谁,谁说我醉了!我,我滴酒不沾的!” “是的,你的确醉了。看吧小说阅读网 你把酒都喷到段导鞋子上了。” 这轻轻一句话刹那间把卫鸿从飞满粉袖色小天使的梦境中狠狠拽出来,并直接把他打进了清醒而痛苦的十八层地狱。卫鸿幅度相当大的打了好几个寒战,眼神清醒毫无醉意的问助理:“你说真的?!” “……我开玩笑的。”助理往后退去:“但是你向段导求婚了。” 卫鸿痛苦的跑出洗手间,冲进了接近曲终人散的宴会厅。如果这是漫画的话,我们可以看到一只摇着尾巴奋力奔跑的萨摩犬,四只爪子快得不沾地面,他身后飞扬着两条长长的、少女漫画一般飘逸的泪水。 段寒之刚才坐的那张阿玛尼真皮沙发上已经空无一人,周围有几个关系好的明星在吧台上喝酒。 卫鸿站在大门口,身体一寸一寸僵硬了。他这时的心情就跟一只因为打碎了古董花瓶而被主人丢弃的小狗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找人吗?”谭亦为从美女从中探出头,满脸猥琐的通袖还没来得及完全退去,“段导好像跟人出去了,但是跟谁出去的我不知道,可能直接上楼开房了。” 卫鸿一股醋意直冲天灵盖,再看志得意满左拥右抱的谭亦为,顿时那股醋意从脑门上冲下来灌进了他嘴里:“……专心泡你的妞去吧!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谭亦为耸耸肩,重新一头扎进了他被众多小美女所包围的粉袖色的云雾里。 卫鸿窜出电梯的门,左右看了一眼。这里的房间门都一模一样,纯桃木制作带雕花镶边,配着白色的长毛地毯,看起来富丽堂皇。问题是,段寒之他开的是哪一间呢? “请问,”卫鸿心惊胆战的靠在柜台边,问那两个前台小姐,“刚才有个大概个头这么高,穿一件黑色西装,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带着一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人,一起来开房吗?” 前台小姐对视一眼,短发那个缓缓的问:“你说段寒之,还是说关烽?” 关烽也堕落的带着一夜情对象跑到这里来开房?不过这不是卫鸿关心的事,就算关烽同时跟十个男女一起上床,也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看吧小说阅读网 “段寒之!”卫鸿就像个去抓奸的绿帽老公一样,激动的喷着口水,“他开了哪间房?怎么走?在哪里?” “2014,”短发小姐说,“当时我记录的时候特别激动,‘爱你一世’啊,这数字太吉利了!……你要去找他们吗?快往前走,到尽头左拐,顺门牌号走下去就行了。” “谢谢!谢谢!”卫鸿掉头就跑。 在他身后的柜台里,另一个女孩子害怕的盯着短发小姐:“你怎么能把房号告诉他呢,这样是违反规定的啊!” 短发小姐温柔的笑了。 “因为被拆CP了,”她轻柔的注视着卫鸿跑走的方向,眼中莹莹水光,仿佛带着无尽的甜蜜与哀伤,“——女王段明明应该是卫忠犬的,怎么能随便和别人上床呢……” 关锐在晚宴上坐了一会儿,头微微有点疼起来。她站起身说:“我去跟烽哥打声招呼,然后我们就回去吧。烽哥人呢?” 关烽的助理Jason摇摇头:“抱歉大小姐,我不知道。” 关锐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半晌突然把茶杯一放,叮的一声:“Jason。” “是。” “刚才烽哥和段导出去说话,说的是什么?” Jason额上渗出了细细的汗:“关总的事谁说的清楚,大小姐在门口的时候也看到了,关总要和段导喝一杯的决定也是临时做出的,怎么可能提前通知我知道?” “哦?”关锐淡淡反问,“那你告诉我,烽哥这样级别的人物,怎么会千里迢迢回国特地参加一个电视圈颁奖典礼?” Jason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尴尬的笑了笑,垂手站在一边不说话。就在这个时候,关锐的助理小姐穿着尖锥一般高挑的高跟鞋,从门外轻盈的走进来,伏在关锐耳边道:“客房部的人有回馈了,关总的助理和段导的助理在楼上开了一间房,房号是2014。不知道他们是要商量什么,我想着很可能是来自关总和段导的授意。” 关锐站起身,就仿佛正要去花园散步的淑女一样把双手交叠放在黑丝长裙上,向门外悠然踱步:“——我去参观一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我一个人去,你们都别跟来。” 当关靖卓环顾周围的时候,他只看见零零星星还没有散去的几个评委和明星。他没有看见段寒之,也没有看见卫鸿。 关靖卓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 他从来没有把卫鸿真正当成是自己的对手,就像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他从来没有把舆论和世俗当做是他和段寒之之间的阻碍一样。 那时他有多坚信他们会不顾众人的压力坚持在一起,现在他就有多坚信段寒之不会因为一个籍籍无名的卫鸿而离开他——然而,两次他都错了,并且错得彻底。 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幻想过拉着段寒之的手,坦荡而亲密的告诉朋友:“这是我的爱人。”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结局是段寒之拉着别人的手,残忍而微笑着告诉他:“这是我的Partner。” 关靖卓坐在酒店摄像头前,他的一个保镖过来,放下咖啡,轻声道:“三少,虽然没有查到段导的行踪,但是已经知道卫鸿往酒店二楼包房的地方去了。今天酒店二楼接待的全是宴会上的来宾,二楼从一到十三号都已经订满,唯一空余的是2014,段导一定约了卫鸿在那里见面,所以他才会这么急匆匆的赶去。” 关靖卓拿起咖啡大大的喝了两口,大步往外走去,凌厉的步伐散发出怒意和醋意混杂起来的气息。 保镖跟在后边叫:“三少!今天记者很多的,要小心被拍啊!” “没事,我等着他们帮我和段寒之出柜。” “可是!可是还有关总,今天关总也在,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啊……” 关靖卓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等大哥他自己能管好自己下半身的时候再说吧。” 郁珍在自己专属的休息室里坐了一会儿,补了补妆,变换着角度欣赏自己脖子上那条价值连城的蓝宝石项链。 听说关锐的女儿婕婕出生时,关烽亲手送了一对明夏龙凤古玉手镯。黄金有价玉无价,何况那块玉是关烽找人从古墓里买的,据说出土的时候有几千年历史,基本无价也无市。 郁珍知道自己脖子上这串蓝宝石虽然珍稀昂贵,但是也未必有那对玉镯值钱。然而关锐的女儿身份不同,那很有可能是关烽亲生的种啊。自己腹中的呢? 郁珍抚摸着自己已经微微显出弧度的小腹。虽然这孩子没有关婕那样天生的公主命,但是一辈子富足优裕不愁吃喝,那是稳当的了。运气好能接手关家的公司,母凭子贵,以后就谁都要看她脸色了。 郁珍脸上显出一丝满足的笑意,她觉得在蓝宝石的光芒下自己的脸越发美丽。她忍不住走出休息室,想找关靖卓来给他看一看。 休息室外就对着宴会大厅的门,她刚推门出去,就只见关靖卓急匆匆的走出来,穿过了整条走廊,径自按下电梯按键。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关靖卓身边一个人都没带,像是刻意回避着什么但是又十分匆忙、急不可耐一样,向周围望了一眼,抬脚走了进去。 电梯上方的灯光指示向二楼。 郁珍心里泛出一丝狐疑,但是她没有声张。她向周围看了看,这个时候边上一个人都没有,她走过去打开了电梯门,也按下了数字2。看吧小说阅读网 看吧小说阅读网 三劈吧,你们 <!--start--> 段寒之充分享受了一下巨大温泉SPA浴缸的舒适感,在小憩了一觉之后才慢慢爬起来,随手抓了一件雪白的日式浴衣裹住身体。 从对襟的缝隙中可以看见深陷的锁骨和削瘦的肌肉,以及苍白如纸的皮肤。段寒之的身材全是在空气中充满负离子的健身房锻炼出来的,压根没晒过太阳,更别提卫鸿喜欢的野外生存锻炼、海滩冲浪之类。 段寒之连从公寓走到停车场这一段短短不过二十米的路程都要卫鸿打着伞跟在后边伺候。这人从里到外都是冷的,冷冰冰阴惨惨,阳光一照原型立现。如果没有卫鸿和伞这两样东西的话,也许他会在停车场大门的阳光下被晒成一滩水,然后蒸发得无影无踪。 段寒之一手用白毛巾擦头发,一手拧开门,懒洋洋的对外边吆喝了一嗓子:“关烽!轮到你了。” 套房里静寂无声,连个放屁的都没有。 段寒之猛一踹门,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关总,你丫不会是临时怯场偷偷溜了吧?这么没种?当心我明天就去狗仔队那爆料你下半身不行啊哈哈哈——啊?……” 段寒之眨了眨吊梢狐狸眼,神情极为无辜,极为困惑。 关烽坐在床边上,面色如霜,冷冰冰的盯着正坐在他对面的Louis。 Louis穿着一件雅灰色修身衬衣,扣子一直开到倒数第二粒,深色低腰牛仔裤被拉得很低,隐约露出腹部完美的腹肌。他的皮肤是性感的古铜和小麦混合起来的颜色,一看就知道经历过阳光热情的舔舐。他的笑容灿烂而诱惑,他全身散发出的气场就和杜蕾斯安全套小盒子上的**男模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这都不是重点。 关烽盯着Louis的眼睛,声音就仿佛浸透了三九寒冬的冰霜。他一字一顿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Louis的笑容更大了,“我早就告诉过您吧,通告费分成啊**易啊幕后潜规则啊……Whateveryouwant,Wheneveryouwant,Howeveryouwant。我对您忠心耿耿予取予求,只要您开口——或哪怕不开口——我都能随时奉上我的心灵乃至身体。这些我不都早说过了吗,关总?” 关烽这时的眼神如果凝成实质,那就跟放在速冻室里冻了一个月的锋利匕首没差了。 “我们来做吧。”Louis热情的邀请,一边伸手去脱自己的皮带,“从我在米兰国际时装秀的后台上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梦想着和你上床了。” “……你是怎么搞到这个房间的房卡的?” “这不是重点。亲爱的——” “这是重点。” “不,这不是。”Louis伸手去抚摸关烽苍白不带半点血色、却精致得仿佛古老英国白瓷一样的皮肤,关烽脸一偏避开了。“重要的不是我怎么进入到这个房间并坐在你的床上,”Louis深情的盯着他,“重要的是我们怎么享受这**的一晚,是吧?你想怎么玩儿?” 关烽站起身,大步退去,拎起搭在床头的外套,直接掏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Louis两步上前一把按断电话,随着他的动作,衬衣的最后一粒扣子也挣脱开来,露出了强壮健美的六块腹肌,更要命的是他还有意无意的特地把它们展现出来:“您想让所有警察和媒体都知道您今晚在这里开房,打算和两个同性上床吗?” 关烽冷冷的纠正:“一个。你现在立刻滚出去。” “我对你而言就这么没有吸引力?” “滚出去,不然你的模特合约立刻中止。” “为什么?你有过跟比我更出色的人上床的经历吗?”Louis无辜而困惑的摊了摊手,“我的外貌、学历、身材和知名度,这些外在条件都没法换来跟你共度一夜的资格吗?亲爱的,拜托了,就一夜。” 关烽再也忍不住了。他扔掉手机,下一秒钟他一手狠狠捏住Louis的下巴,手臂上青筋暴起,声音锋利字字如刀:“——你他妈也太嫩了,小崽子。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拿到双硕士而不是双学士的学位,而你的知名度是我给的,我能让你当炙手可热的名模,也能让你走投无路到去夜店当男妓。至于外貌身材这些东西,看你还不如对着镜子看我自己!” 关烽把他往后一推,然后从口袋里抽出男士手帕,狠狠擦拭刚才捏住Louis下巴的那三根手指。 Louis不甘心的耸了耸肩:“亲爱的,comeon,我床上技术也很好的,你真不要试试看?” “滚你妈的吧,”关烽轻蔑的说,“还能有我好吗?” 卫鸿顺着走廊跑到2014号房门前。他确认了一下,门口亮着请勿打扰的红灯,这几个字让这只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感到悲伤无比,同时醋火中烧。 他低头四处寻觅了一圈,没有任何具备强大杀伤力的东西,口袋里只有一串车钥匙、一把瑞士军刀和钱包名片夹之类,唯一能造成惊天动地砸门效果的是刚才颁奖典礼上的小金像。可惜他把小金像丢在楼下了。 卫鸿想要掉头回去拿小金像来砸门——可能他是这个奖项成立以来唯一如此运用小金像的最佳男主角了。但是他刚回头跑了两步,又停下了,万一就在他回头去拿东西的这一两分钟内,段寒之和他的419对象滚到床单上去了怎么办? 卫鸿满面黑气的转过身,决定用自己的双手砸门。 就在他刚准备这么做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高跟鞋踩踏地面的蹬蹬蹬声。卫鸿回头一看,关锐和他同时愣住了。 “……2014?”关锐确认。 “2014。”卫鸿确认。 刹那间两人心里同时翻起滔天巨浪。卫鸿愤怒的想:原来段寒之开房,竟然是要跟关锐上床!他男女不忌吗!他打算跟关家姐弟两个玩三人PLAY吗!太过分了!世界上还有比他更没有节操的吗!!! 关锐也愤怒了:烽哥到底是在打什么注意,他让自己的助理和段寒之的助理见面开房不知道商量什么,竟然还中途把卫鸿给叫去?这帮狗男男到底在PLAY什么啊?! “我说……”卫鸿和关锐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顿住了。 两个人的脸色都一阵青一阵白。 “好吧,你先说。”卫鸿咬牙切齿的让步。 “……不,还是你先说吧。”关锐的声音就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还是你先说好了,Ladiesfirst嘛。” “Lady叫你先说你就先说,这样的事Lady怎么fist?” 本年度偶像剧最佳男主角和娱乐圈最大经纪公司女老板在某个酒店房门前面面相觑,两人的脸色都像是在三个月没打扫过的厕所。如果把这诡异的一幕拍下来再取个名字的话,《暗战》应该十分适合。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身后的走廊上传来了一声诧异而又熟悉的:“姐姐?” 关锐和卫鸿同时回过头,关靖卓困惑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姐姐和自己的情敌一同站在酒店房门前:“——你、你们……?!” 关锐看着弟弟难以置信的眼神,过了很久,她张了张口,缓缓的道:“靖卓……事情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 关靖卓摇晃了两下:“……我想象的是怎样?” “……”关锐默默的抬手把脸埋在掌心里。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关靖卓解释。情况的复杂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语言认知范围。该怎么说呢?“我是来跟踪你大哥的助理并监听他们都在干什么”吗? 而关靖卓神色复杂的盯着卫鸿。他一开始以为段寒之定了2014这个房间,而卫鸿急匆匆赶去和他相会;然而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卫鸿和他姐姐站在一起,两个人都像是要进2014的门。这到底是什么PLAY? 情敌不跟自己的情人上床了,改跟自己的姐姐上床吗?! “……”卫鸿把脸从掌心里抬起来。在经过长达一分钟的缄默之后,他决定勇敢面对这荒唐的事实:“你们两个都是?”都是来跟段寒之上床的?!你们三个开房?! “都是……都是什么?”关靖卓愣愣的重复。 “就是都是……” “……都是什么?!” “……”卫鸿张口结舌。这样的复杂情况对于单纯又有节操的卫忠犬来说实在是太难以想象了,半晌他才在自己有限的语言量里找出一个足以表达他现在愤怒的词汇:“无耻!……太无耻了!” “我无耻?!”关靖卓也愤怒了,“我无耻什么?我都没发表什么意见,你竟然说我无耻?喂你有资格吗?你以为你是谁啊?他妈的!从这里滚出去!” 卫鸿彻底被激怒了:“有空问别人是谁还不如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是谁,你已经晚了!过去式了!年老色衰徐娘半老了!没竞争力了!他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拜托你哪儿凉快上哪儿去吧!” “你的人了?!”关靖卓被惊得心跳上窜一百八,血压急速升高,几乎站立不稳,目光战栗着在卫鸿和关锐之间转来转去,“你的人了?你的人了?!” “对,老子的人了,是男人就转身离开别婆婆妈妈纠缠不清,哥们你都这么大了,该断奶了!” 关靖卓双手颤抖,脸色发青,就好像他晚上在宴会上吃的东西都要一股脑儿从他胃里翻涌出来一样:“我……我不相信……” 卫鸿紧紧护住自己胜利取得的战地,丝毫不松口:“别逃避事实了哥们,你都这么大了。不相信你自己亲口问他吧,看看他会怎么回答你。” “……姐姐?”关靖卓绝望的望向关锐。 关锐矢口否认:“不是这么一回事!” “可是……”你想让我管自己的情敌叫姐夫?! “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那……” “我不是来干这个的!”关锐罕见的气急败坏了,“我是来——我是——” 世界上的倒霉事差不多都是这样的,当你觉得“世界上还会有更倒霉的事吗?”的时候,都会在下一秒赫然发现:我操,还真有! 所以,当关锐艰难的寻找词汇来向弟弟解释这一切的时候,突然走廊上又传来一个疑惑的女声:“靖卓?关锐姐姐?你们在干什么呢?” 关锐的目光跃过关靖卓,只见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郁珍戴着那条昂贵而美丽的蓝宝石项链,脸上愉悦的神情还没有完全被惊奇所替代。 这还不是情况最混乱的时候。因为当关靖卓再一次开口的时候,关锐刹那间产生了一种一头撞死在2014号房门上的冲动。 关靖卓用绝望之后的寂灭语气,神色萧索而决绝的指向卫鸿,对她一字一顿的道:“——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姐夫。要么是他,要么是我,姐姐你选吧。” 郁珍也摇晃了一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着关锐,这个雍容华贵的、貌美无双的、曾经有过和自己亲生哥哥**历史的女人,又看看关靖卓,这个两分钟前趁别人不注意、偷偷独自来到二楼酒店包房的、这个女人的弟弟。 “……你、你们……”郁珍强自镇定、但是语调发抖的哆嗦了起来。 与此同时,隔着一层薄薄的、但是有着消音隔层的门板,2014房间里也同样弥漫着一股天惨人怨、鬼哭神号的低气压。关烽指着门口,对Louis厉声命令:“滚出去!”一边转向段寒之:“你也住嘴!” 段寒之狂笑以至于全身发软,保养良好形状完美的指甲在墙上留下了深深的挠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逗乐了这是,关总你被性骚扰了,你被性骚扰了哈哈哈哈哈哈……” Louis无辜的摊开手:“OK,OK,关总,请你冷静下来。为什么你愿意跟这个现在正在狂笑的毫无形象的男人上床,但是完全不接受我的邀请呢?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我已经邀请了好多次了吧,二十次还是二十一次来着?我什么地方比不过你今晚的床伴?” “就算他现在毫无形象,但是他毕竟是全中国最有名的导演之一!”关烽气的口不择言,等到他回过味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因为好不容易止住大笑的段寒之在他说出这一句话之后,险些又爆发出一阵狂笑来:“关总你终于承认了!你终于承认我在导演界的地位了!上次是谁说‘段寒之的片子我根本看都不要看,纯粹是商业+狗血+大制作的垃圾’来着?你是因为嫉妒所以才一直诋毁我的吗?你终于说出你的真心话来了吗?” “我到现在都不看你的片子!”关烽刻薄的说,“我以后也不会看!一辈子都不会看!你代言的香槟酒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喝了!” “真的,原来你还喝我代言的香槟酒?早说啊,早说我跟厂家说给你打折啊。” Louis认真的问段寒之:“也可以给我打折吗?” “成,看在你让关总吃瘪的份上。”段寒之真诚的拍拍Louis,又转头对关烽建议:“让他留下来3P吧,说真的,这孩子对你一片痴心,连我看到都要感动了……不就是上个床嘛,你当你是青楼第一次开苞的小姑娘?” 关烽修长的手指一紧,手机盖硬生生给他拧掉了下来,咔的一声。 “我们做吧。”Louis也看着关烽,再一次诚恳的建议。 …… 三秒钟后,关烽一把拧住Louis的后颈,以一种足够杀人的力道硬生生拖着这个比自己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大步走到房门口,完全不在乎Louis竭尽全力的挣扎和段寒之不阴不阳的嘲笑。 “要做也是我做你,不是你做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白日梦!”关烽一把拉开2014号房门,冷酷无情的当胸一脚,把Louis踢得倒退了两步,“滚出去!明天早上之前我不想见到你!” Louis撞到身后一个什么东西,然后踉跄了一下止住脚步。 敞开的大门里,关烽的身形突然僵住了。 大门之外,关锐、卫鸿、关靖卓和郁珍也僵住了。 几道过于震惊的目光齐齐落在关烽只穿了白衬衣、皮带扣已经散下来、松松挂在胯部的身体上,然后跃过他,望向他身后只披了一件浴衣、明显已经洗过澡的段寒之。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作。 如果把这幕场景拍下来然后取一个名字的话,应该不是《暗战》,而是《死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感谢捉虫滴童鞋>_<!--end--> 25我带你回家 <!--start--> 虽然是深秋季节,但是酒店里的中央空调温度适宜,每个房间都被调到了最适宜人体的温度。就算这帮人只穿着宴会晚礼服和长裙,也绝对不会感到半点寒气侵袭到他们的皮肤上。 然而,此时此刻,几乎所有人都在战栗着发抖。 关靖卓要扶着墙才能逼自己站稳,不至于倒下去,也不至于扑上去揪住关烽的领子左右摇动:“……大哥?你们……?!” 关烽一言不发,保持面瘫。 关锐毕竟比较了解关烽,虽然难以接受,但是这种事发生在关烽和段寒之两个人之间是完全有可能的。她咳了一声,听上去就好像强逼自己咽下一个生鸡蛋那样,然后她拦住关靖卓:“不,不要问,什么都不要问……” 关靖卓难以置信的望着她:“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只是在做梦,来,我们回家去睡觉……” 关靖卓梦游一般转身走了两步,霍然转身,声色俱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来给我个解释,嗯?!” 一片静寂。然后Louis举起手,兴高采烈的回答:“如你所见,我试图勾引关总,但是失败了again。” “失败了again?什么叫失败了again?!你连着我大哥和段寒之一起勾引吗?我问的是他们为什么在一起,为什么看上去就像要上床那样?难道是你把他们绑在一起的?!” Louis认真的摇摇头:“不是啊。” “那你就闭嘴!”关靖卓暴走了,“不要回答我!” Louis遗憾的耸了耸肩,说:“很抱歉,我本来打算告诉你事情经过的,既然你不想听我详细描述关总和段先生是如何打算一起开房上床的、也不想听我详细描述我是怎么试图让他们同意带我一个玩3P的、更不想听我详细描述关总是如何拒绝了我、并宣布他只想和段先生一个人上床的……那就算了。你不想听我也不想说,OK。” 寒风卷过,现场一片死寂。 “……男人啊……”关锐默默的把脸撇到了一边。 郁珍心惊胆战,忍不住拉拉关锐的衣角,怯生生的道:“关锐姐姐?” “不,不要跟我说话。”关锐断然道,“其实我不在这里。我不存在。” 关烽的脸上找不出半点表情,如果不是他站在这尴尬的矛盾中心,他这张肃静冷淡的脸完全可以直接拿去拍男士护肤品广告。 关靖卓跟自己这个大哥没有亲昵的感情,但是也没有讨厌情绪,甚至在他少年上学时期,他还曾经崇拜过这个无所不能无所不会的、电子计算机一样精密冷静的大哥。今天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如此痛恨看到关烽这张没有表情、无懈可击的脸。 在这张脸面前,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他想跟谁上床就跟谁上床,你情我愿天亮拜拜,没有什么不可以。反倒是这帮不速之客打扰了他的私人良宵,他们才是应该道歉的那一个。 “你们竟然搞在一起?为什么?”关靖卓低声问,“什么时候?” “我没有义务跟你汇报我的私生活安排。”关烽淡淡的说。 “那你呢?” 段寒之正旁若无人的脱下浴衣,换上礼服衬衣、套上裤子、扣好腰带,整个过程极度性感极度勾人,他完全没在意门外神色各异的众人,更别提避忌关锐和郁珍两位女士了。 所以他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关靖卓在问他,“……嗯?我?为什么?”段寒之非常无辜的摊开手,看上去跟困惑的Louis颇有神似之处,“——违约金我已经付给你了。” “谁跟你说违约金了!我是说你们为什么会搞到一起!” “……我不知道……”段寒之也很疑惑,“喝多了吧,大概。” 关靖卓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喉咙里弥漫上来,连带着声音都飘飘忽忽找不到实处了:“你们……做了?” 段寒之没来得及开口,关烽敏感的插嘴问:“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了?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吗?” 段寒之轻飘飘的转向关烽:“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吧喂。” “不对,是怀疑我吧。” “你想多了关总,明明是在怀疑我。” “不对,是……” 关靖卓猛地上前一步一脚把门完全踹开,门板嘭的一声,差点打到了关烽的鼻子:“你们够了!难道你们还打算现场做一次试试谁上谁下吗?!” 关烽条件反射的退去半步,想拦住关靖卓,但是关靖卓直接把他大哥一推,大步走向房门里的段寒之。他这时暴怒的情绪连再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出来,所有人都不怀疑如果此时他抓住了段寒之,一定会做出相当不理智的事情来。 关烽卒不及防,被推得踉跄了半步,靠墙站住,然后脸色刷的一下就沉了下来:“靖卓!” 关靖卓充耳未闻,直接一把抓住段寒之。 就在这个时候,卫鸿冲过来一把拉住关靖卓,往后推了两步,挡在段寒之面前。关靖卓勉强站稳,暴怒的盯着卫鸿:“让开!我有话跟他说!” “有话跟他说的应该是我才对。”卫鸿平静的反驳,“连我这个现在进行时都没有意见要发表,你一个过去式又算那根葱?” “你疯了吗?你真是现在进行时?你没看到他刚才就要和别人上床了吗?” “看到了又怎么样?” “那你还这么冷静,你不是男人吧?你圣母?!” “我只庆幸我及时赶到并且阻止了。” “你疯了!”关靖卓冷冷的抛下一句,“你们都他妈疯了!” 卫鸿不再理他,他转身看看段寒之,好像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过了很久才慢慢的道:“我送你回家吧。” 段寒之原本预备了一大篇毒舌刻薄的词句准备应付这种情况,卫鸿却只跟他来了句“我送你回家”。段寒之顿时觉得全身力气都打到了棉花上,只能抽搐了两下嘴角:“……好吧。” 卫鸿默默的捡起段寒之扔在地上的外套,帮他披在身上,然后弯下腰帮他扣好扣子,动作仔细而耐心。做完这一切以后他转身往门外走,默默的分开门口众人,脚步缓慢而沉重。 “……”段寒之那张混迹娱乐圈多年、早就水火不浸百毒不侵的老脸竟然罕见的红了红,然后他咳了一声,跟着卫鸿往外走。 在他身后,关靖卓深呼吸了几下,语调带着显而易见的阴沉:“你给我站住。” 段寒之停在门口。 “你就这么走了?” 段寒之不语。 “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了?”关靖卓盯着他的背影,他扶着门框的手指,他略微有些凌乱的后领,甚至他短发覆在耳后的细微的弧度,“你已经彻底决定离开我跟别人走了,是不是?” 相较于关靖卓的咬牙切齿,段寒之的语气几乎能用平静来形容:“你看,”他指了指卫鸿,“我已经找到可以送我回家的人了嘛。” 关靖卓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们一前一后消失在走廊上,半晌之后他突然猛地一摔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郁珍一惊,立马要去追:“靖卓!” 关锐一按没按住,关烽沉声道:“站住,别管他!” 郁珍犹犹豫豫的站在了那里,“可是……” 关烽的两个助理跑上来,也不知道躲在走廊尽头那里等了多久,一直到段寒之和卫鸿走了以后他们才敢露面。 关烽眼都不抬一下,冷冷的吩咐:“Jason。” 一男一女两个助理立刻上前去,拼命低着头装作什么也没看到。那个助理小姐Helen一颗一颗把关烽的衬衣扣子扣好,Jason立刻抖开外套风衣裹在关烽削瘦挺拔的身体上,然后拿出一瓶保湿喷雾对着他的脸喷了两下。当Helen检查完关烽外在仪表的所有细节、并确认这个样子可以出门见人之后,她训练有素的从包里拿出瓶瓶罐罐,倒出各种药片,而关烽则把它们就着水一口闷了下去。 ——天知道他吃的都是些什么,可能有维他命,可能有抗氧化剂,可能有咖啡因,可能有Panado,也可能单纯的只是晕机药…… “我马上提前飞机回法国,靖卓的事就拜托你了。”关烽一边抬起头让药片顺利滑过食道,一边对关锐吩咐,“还有报纸的事,别让那些记者太嚣张。” 关锐低头道:“是。” “还有今晚的事别捅到报社去。” “是。” “今年的财务预算我看过了,明天Helen会发邮件给你,注意查收。” “是。” “还有,”关烽临出门前,稍微顿了顿,“你最近脸色不好,是不是压力太大?” 关锐一愣,含笑摇摇头:“怎么会。倒是婕婕在你身边,你要费心照顾她了。” 关烽注视着她,半晌才道:“如果实在忙不过来,就分一点事给靖卓做。虽然在段寒之这件事上他让我很失望,但是我答应过你的,我不会忘。” 关烽转身向外走去,Helen和Jason两个助理目不斜视,紧紧盯着脚下的地面和老板的后脚跟,亦步亦趋的往外走,恨不得在自己头上挂一个牌子“我什么都没看见”。 就在这时关烽经过Louis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Louis轻轻叹了口气,不无遗憾的道:“我还以为有重口味的PLAY……我好失望。” 关烽伸手一把拎起Louis的衣领,淡淡的盯着他蔚蓝色的眼睛,唇角挑起一丝明显的、轻蔑的冷笑:“你会PLAY什么?我在床上把人玩儿死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小兔崽子。” 他手一松,往后退去的Louis后背抵到了墙壁。关烽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大步离开了。 与此同时,酒店楼下的停车场已经沉寂在一片黑暗之中,卫鸿坐在驾驶席上,把脸深深埋在手掌里。 段寒之坐在副驾驶席上,突然转过头去问他:“你很失望?” “……”卫鸿不说话。 “在你没有出现的这好几年里,我的生活一直是这样的。没有健康,没有规律,玩起来的时候随心所欲,工作起来整夜整夜不睡,拿着命干活。关靖卓走后我一直是一个人,有很多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想要走进我的生活里,但是他们最终都离开了。” 段寒之的语气在黑暗中仿佛深邃的海,非常平静,却让人触不到底。 “我不会为谁而改变我的生活方式,所以如果你打算离开,你现在可以走出这辆车,我自己开回家。” 车厢里再次陷入一片安静,卫鸿始终不说话,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见彼此交错的悠长的呼吸。 段寒之抽出手机,“我帮你打电话叫的士?” 卫鸿还是不吭声。 段寒之靠近他:“说话啊,你到底是打算……唔!” 卫鸿猛地扑过来,狠狠的吻住他,用力之大甚至重重磕到了段寒之的牙。段寒之痛苦的皱起眉,卫鸿却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唇舌急切的在他口腔里扫荡着,动作笨拙、侵占意味十足。 段寒之讨厌和人亲吻,卫鸿和他关系发生过好几次,但是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亲吻。 “我,我会赚钱养家,也不会出轨的,”卫鸿带着哽咽,颠三倒四呜呜的道,“不要让我走,我,我真喜欢你。真的。” 段寒之想推开他的动作僵硬了一下,他的手在空中顿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慢慢的落下去,轻轻抚摸卫鸿的背。 卫鸿发出受了委屈的大型犬那样低沉的呜咽声。段寒之沉默着,把他的头用力按到自己脖颈边,安慰性的拍打着他宽厚的背,动作非常轻柔甚至温情,直到很久很久。<!--end--> 26男一号,卫鸿 <!--start--> ——最佳收视最佳男主,第一新人占尽风光。 这是第二天某大报知名娱乐版的首页头条。 段寒之早上揉着惺忪睡眼看报纸的时候,差点被卫鸿占据了半个版面的巨幅单人照给惊呛了漱口水。 报纸上的卫鸿穿着段寒之亲手挑选的纯黑色西装,站在颁奖台上,手里捧着小金像,认认真真的对着话筒致辞。镜头和灯光打得无比夸张,下边报纸上的滥美之词几乎把人淹没,就这么一眼扫过去,这只披着人皮的大呆狗竟然还颇有点巨星风采。 段寒之盯着那报纸,半晌才默默的囧了:“……这年头,小狗都能当大神……” 卫鸿昨晚睡在段寒之家,因为据他说“哎呀好晚了我一个人开夜车回家好怕怕”,所以死乞白赖的在段寒之那巨大雕花大木床上占据了一个宠物位。段寒之原本想把他一脚踢出去,但是卫鸿一边拼命扒着床沿不松手,一边发出凄厉而悲哀的嚎叫声,就好像一只即将被主人亲手送上屠宰场的狗(猪?!)。 看在他叫得声嘶力竭及其入戏的份上,段寒之勉为其难的慈悲了一下,让他占据了一个小小的床角。卫鸿乖乖洗了澡缩进去,谁知到半夜段寒之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个人型棉被,卫鸿抱着自己的脖子睡得呼噜震天响。 段寒之一脚把卫鸿整个从床上踹到地上,结果卫鸿眼都没睁,陶醉无比的在地上滚了两圈,又迷迷瞪瞪的爬上床来,抱着段寒之睡着了。 段寒之有个习惯,如果头天晚上有正式晚会或接受采访,那么不论当天搞到多晚,第二天都要起来看报道。电视圈颁奖晚会的第二天,他早上九点多就爬起来,结果卫鸿还打着呼噜睡得很香。 段寒之自己失眠,看别人睡得好就觉得心理很不平衡,当下就一脚踩到卫鸿脸上:“喂,鸡都叫三更了,给我起来!干活去!” 卫鸿迷迷糊糊的哼唧:“嗯~~~嗯~~~再给我睡五分钟~~~” 段寒之眼珠一转,万分诱惑的勾引他:“叫汪,叫了就再给你睡五分钟。” 卫鸿眼都不睁:“汪!汪!” 段寒之满意了,哼着小曲儿出去了。 卫鸿的那五分钟于是被无限延长,一个五分钟又一个五分钟再一个五分钟,直到卫鸿醒来的时候一看表,已经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 段寒之出门去了,他今天要跟关烽的助理洽谈有关于就职明华娱乐艺术总监的问题,不过卫鸿不知道这一点。卫鸿满心都是一早起来就发现自己躺在段寒之家床上的喜悦,连空气中都充满了粉红色的小泡泡,小鸟在窗外叽叽喳喳,仿佛个个都在欢唱婚礼进行曲。 卫鸿哼着歌儿开着车,回了自己那个出租屋,把锅碗瓢盆破破烂烂的差不多收一收,然后一车载回段寒之家。这人竟然奇迹般的完全无视了那么多空闲的客房,一眼就看中了段寒之的那间主卧那张大床,他下定决心从今往后把窝安在那床下,再也不走了。 段寒之在跟关烽的助手Jason讨论薪酬问题,顺便两人对个小眼儿调个小情儿,突然只觉得鼻子发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Jsaon慌忙扶住他:“段导,你没事吧?”关烽说过要完全的、彻底的、百分之百的、不带丝毫遗漏的利用段寒之这个人的名气,这个利用的基础是段寒之本人活着,而不是已经进棺材了啊。 “没……没事……”段寒之莫名其妙的揉揉鼻子。 没有花粉过敏也没有慢性鼻炎啊,是被人说坏话了吗?一定是被谁说坏话了吧? 同一时刻的段寒之家里,卫鸿孤零零坐在饭厅沙发上,餐桌上放着他做好很久、现在已经凉透了的四菜一汤。电视上放着白一帆和雪夏的痴情对白,以往一看这个就兴致勃勃的卫鸿此时却耷拉着脑袋,怨念无比。 “都吃饭了还不回来……跟谁出去鬼混了……到现在都不回来……哼,太过分了!……” 关烽果然信守承诺,没过多久就责令公司把《死斗》的审核结果拿下来,准备公开放映。关靖卓原本根本不打算放映这个片子,得知这个结果的时候他一个电话打到法国,直接找到关烽问:“大哥,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我还想问你是什么意思。”电话里关烽的声音冷冷淡淡的,“签安俊瑞然后冷藏,投资《死斗》然后不予上映,你回国没几个月,钱没赚几个,倒是糟蹋了不少。这浪费了的钱要是买了黄金,大概连根段寒之等高的金像都打出来了吧?” 关靖卓沉默不语。 关烽的话通常都不说透,他所要表达的意思更多是通过表情、眼神、语气和动作传递出来。即使是在电话里,关靖卓也能清晰的感觉到电话那边弥漫的低气压。 关烽的不满就像冰山一样,冷冷的,不动声色,酷寒绝情。 “从今天开始起你不用参与《死斗》的运营了。”电话那边顿了顿,紧接着只听关烽吩咐:“Helen,从今天开始接管国内公司的宣传部门,我亲自接手《死斗》上映的各种事宜。” 关靖卓低低的道:“大哥。”他这一声说不出有多少复杂的滋味,隐隐有些无望烦闷,还有些颓然。 关烽淡淡的道:“如果我是你,我就去订一个仿造段寒之的充气娃娃,好过你怨夫一般拖泥带水,生生丢尽了我关烽的脸面。” 关靖卓差点被口水呛着,结果那边关烽已经挂了电话,听筒里只传来阵阵单调的嘀嘀声。 ……大哥,难道你也用过充气娃娃这玩意儿?关靖卓惊悚的想。 《死斗》的宣传基本不费什么功夫,因为在拍摄过程中已经遭受几番波折,各大新闻媒体都有各种各样捕风捉影的报道,无形之中更是为这部片子进行了先期造势。 再者,段寒之这个名字就相当于票房保证。段寒之当年十六岁入行,圈子里沉沉浮浮十几年,几乎拿过了导演所能拿到的所有最高荣誉。 他出名出的早,早年拍过收不回成本的小制作文艺片,但是最近几年来拍的七八部大片没有一个不红,没有一个不票房爆满,没有一个不引起广泛争论和巨大影响。尤其是去年他的一部贺岁片成功打入好莱坞市场,国际巨星女角+功夫男角+东方古典风情+轻喜剧剧情,宏大的制作和精细的美感,加上浓郁的东方神秘古老风味,很容易就把鬼佬们震得一惊一乍的,几乎成为了当年的好莱坞流行风。 那部片子不仅成功赢回巨额制作的成本,并且赚了大把大把的美钞。段寒之这三个字从此就直接和“国际”挂上了钩。 中国人就是这样,你在自家里再牛都不算牛,非要获得老外的认可了,让老外知道了,你才算牛。段寒之拍了好几部赚钱的大片,人只说他是商业片导演,是娱乐市场经济的大赢家,但是从来不说他的导演水平高不高,他的片子成不成功。直到他的名字出现在好莱坞某颁奖晚会的获奖名单上了,国内媒体才纷纷把“一流导演”、“大牌名导”之类的头衔堆到了他头上。 所以,段寒之新片《死斗》即将赶在贺岁档上映的消息一被放出来,就立刻引起了巨大轰动。报纸上、网络上、电视媒体上不停轮番轰炸,宣传剧组的人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这个片子就已经被炒得很热很红了。 除了这两个原因之外,还有一个让《死斗》获得巨大关注的原因,就是片中明显的同性倾向情节。 同性恋这个话题在社会大环境中就像是洪水猛兽,所有人都假惺惺的挂着“公平看待”、“绝不歧视”的口号,实际上却人人避之不及,恨不得把这个词永远消灭在社会的最阴暗角,永生永世不见天日。国家上层要求屏蔽这个词和这个群体,电视上不准谈论它,报纸上不能描述它,甚至网络上都强迫系统自动屏蔽它……这种抵制的态度在无形中已经把它和“色情”、“变态”之类的概念画上了等号。 在很多人的眼里,同性恋是肮脏的,是**的,是艾滋病的根源,是犯罪和吸毒的温床……然而《死斗》却精确刻画了另一种同性恋情。这种隐秘的爱情缠绵悱恻、温暖干净,有着男女之间爱情所不能及的深沉大气。 两个男人之间彼此的吸引和抵触,感情和眼神之间的交流和碰撞,每一点每一滴都充满了强势和征服。就仿佛战场硝烟金戈铁马,用最让人心醉神迷的姿态和力量将对方斩杀殆尽,让对方心甘情愿的臣服在自己脚下。 这种不见血腥却遍布刀光的爱,让平常影片中生生死死百般痴缠的、小男孩小女孩之间的爱情根本丧失了立足之地。 在影片还没有开始宣传的时候,很多报纸网络上都有人表示没法接受,说不会看,爱有人质疑段寒之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好好的拍什么同性恋电影。但是随着宣传片花出来、剧情渐渐明朗,另一种支持的声音逐渐占据了主流。 “同性恋又有什么,真正的爱情分什么男女?” “爱上同性就是犯罪了吗?拜托,都什么年代了!” “我就是喜欢看他们相爱,真带劲,过瘾!比看动不动就哭的女主角和长得比女人还女人的男主角谈恋爱要带劲多了!” …… 到最后,甚至连开始极力反对的人,也犹豫的表示:“也许会去看看。”“如果女朋友想看的话也会陪着去试试。”“看了再说呗!”…… 就在这一片争议和热炒中,《死斗》的首映被排上了日程,很快就近在眼前了。 然而真正到首映的时候,所有人才愕然发现,不论是影片的争议性、段寒之本人的大牌名声、媒体的关注和炒作……这些都不是《死斗》受到巨大欢迎的真正原因! 首场首映上座爆满,很多影院不得不加场放映,忙得一片人仰马翻……但是最重要的、也是最让人震惊的是——张贴在各大影院门口的《死斗》的海报,竟然被偷撕得一干二净! 那么多海报贴出去,仅仅一夜之间,竟然被偷撕一空! “今晚让男朋友帮忙把死斗的海报撕回来了,虽然不厚道但是真的忍不住!冲着海报上的这个人,首映我一定要去!”——某著名论坛上这个帖子的点击屡创新高,下边跟着附议的、排队的、打酱油的数不胜数,帖子一度被飘红置顶。 有人把海报拍了下来,上传到网络上。 朦胧而温情的灯光下,上司仰着头深陷的椅子里,露出一截苍白纤细的脖颈和柔黑的头发。男主角半跪在地,托着上司的脚,低头去亲吻上司**的小腿。 他的低垂的眼光是如此深情,他半跪在地的姿态就仿佛是臣服在女王脚下的战士。灯光从他侧脸上打下来,半边脸温暖而沉迷,半边脸则隐没在无望的黑暗里。 他们是这样彼此相爱,但是他们又这样冷酷的彼此相杀。死斗——两个大字纠缠在他们依偎的身影中,清醒而显眼。 下边是一排演员表,第一排位列第一个,黑纸白字清清楚楚——主演:男一号,卫鸿。<!--end--> 27北美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