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出庶出》 穿越? 周依莲从梦中惊醒,感觉周遭完全陌生的环境,不禁骇然。呆愣了一下,才借着月光和烛火,影影绰绰的看到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趴在自己床边。手边的触感,是略带凉意的细腻的丝绸。淡定的闭眼,嘿,最近小说看多了,居然还能梦见穿越啊!恩,继续睡吧! 可还没等闭上眼,床边的小姑娘便一抬头,对着她的脸看了两秒,就一声大叫:“姑娘!你醒了??” “啊!?”这梦做的好真实!不是说做梦看不见脸的么?虽然光线不大好…… “姑娘醒了?”又一个小姑娘冲到床前,眼泪哗哗的流,哽咽着抓着她的胳膊:“我的好姑娘,你总算醒了,我们只怕你……” “呃……”好么,这梦做的还有触感了…… 然后……冲进来了一群人,屋里瞬间变成菜市场。 再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天亮。 再再然后,看到一个老太太跑来看了一阵,说了一堆话,哭湿了帕子一条。 再再再然后,看到一个中年妇女过来哭了一阵,继续牺牲帕子一条。 再再再再然后,看到一个小美女坐在床边绣上花了,天也正午了,肚子饿的咕咕叫。 我勒个去!这梦也做的太久了吧!? 小美女突然抬头,盯着周依莲看了半天,周依莲依旧做梦呢!也呆呆的望着人家。 “三妹妹?”小美女迟疑着喊。 周依莲想,这小萝莉长大肯定是美女哈,啧啧,这花绣的真好。 “三妹妹!?”小美女抓着周依莲的肩膀摇了摇。 周依莲继续很淡定,唉,更饿了,不知老娘做了早饭没。 小美女突然惊叫起来:“梅子!快去叫母亲,三妹妹傻了!!!” “啊!?”一群小美女围了过来,接着一团混乱。又来了一群人,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有几个。只见一个中年妇女,捞起袖子二话不说,长长的指甲狠狠的往她虎口一掐! “啊!痛痛痛痛痛!”周依莲痛的眼泪直飚,心里一凉,特娘的不是真的穿越了吧! 还在神游中,就被拖入一个怀里:“我的儿,总算醒了,你是要吓死我这把老骨头啊!” “老太太别着急,三姑娘只是吓着了,调养两天便好了。” “是啊是啊!”“巴拉巴拉”“叽里咕噜”。 周依莲被老妇搂在怀里差点憋死,我擦!果然穿越了吗!? 被雷的风中凌乱如梦似幻的周童鞋,在吃了两顿正餐一顿早餐后,终于认命的意识到,格老子的,老娘真的穿越了!FUCKYOU!真是网络所有的脏话加起来,都形容不了现在苦逼的心情!!!! “姑娘。”丫头柚子轻唤:“待吃过药,还是往老太太那里走一遭吧。为着您被吓着,老太太着实哭了好几场呢。” “可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啊!”周依莲回过神巨苦逼的说。 “姑娘果然呆了。”另一个丫头橘子笑道:“都是自家骨肉,谁还笑话你不成?不记得了,再重新认认便好。” 周依莲一噎,古人忒彪悍了吧,失忆这种玄幻的玩意居然这么容易接受? “没上没下!”柚子眼一瞪:“姑娘也是你说得的?” 橘子向周依莲努了下嘴:“你看,姑娘可不是又呆了?” 周依莲叹了口气,这什么跟什么啊?还有,这俩丫头名字谁起的啊?太有才了! “姑娘!”橘子跺脚。 “啊!?” 橘子递过来一张纸:“二姑娘听说你不记得家里人了,特抄了一份名录先瞧瞧。” “哦。”周依莲接过来一看,瞬间倒塌,我勒个去!足足四页纸啊!最后一行还写着别房不在京城,暂不需记! “还是先去上房,对着人记吧。”周依莲有气无力的说:“只要长辈们不介意就好。” “不会不会。”柚子笑道:“老太太说了,您人小,魂不全。没准迷糊两天就好了。谁没个迷糊的时候呢?” 周依莲心想:这便宜祖母,还真够慈祥宽容的哈~~~~也许日子不算难过?眼睛一抬,好死不死的看到不远处的绣架,顿时泪流满面——得言容工,三从四德!顺便还附送裹脚资历一个!至于神马电灯电脑YY小说,都是小事了啊擦!到底是哪个神经病让我穿的啊!我X你们家所有的亲戚!!!靠! 介于周童鞋比较怕死,只好深呼吸三次,攥紧拳头,上房请安去也。 带着两个水果,前面还有领路的奶娘杨妈妈一枚,一行人慢慢走入上房。目测居住环境,果然古代老太太都住在西边。正房门口,几个小丫头福了一福,掀起帘子并报:“三姑娘来了。” 周依莲傻愣愣的跟着杨妈妈进屋,磕头,完全不知道说啥==|||。 老太太招手:“三丫头,过来!” 周依莲只好走了过去,还没站稳,就被老太太拉到身旁坐下:“可好些了?家里的事想起来了?” “回祖母的话,”周依莲捏着说:“什么都没想起来。让祖母担心,是孙女儿不孝。” “孝不孝不在这上头,”老太太笑着拍了拍:“只要你们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说起来,我们家的孩子,就是壮实!”一中年妇女笑道:“除了三丫头掉池子里,再没谁有过凶险。”又走来点了点周依莲的头:“累你祖母母亲并姐姐伤心了好一阵,再不可顽皮了!” 周依莲依照N多穿越小说得的经验,站起来福了下,呃,卡壳,这位是谁啊!?TT,魂穿神马的真是太坑爹了! 二姐姐锦绣扑哧笑了:“这是三婶婶!去瞧过你的,又忘了。” “多谢三婶婶教导,累长辈为我担心,我再不敢了。”哦,三太太刘氏,纸条上写的,终于接上茬了! 锦绣摇头说:“恐怕这丫头还一头雾水呢。且让我给她顺一顺!”说着拉起周依莲:“祖母可别记错了!”又指着老太太身边立着的一妇女:“这是大伯母,大姐姐嫁了,以后回门见吧。”大伯母,姓徐吧?貌似? “三婶婶边上的是四妹妹和五妹妹。”这俩丫头记得,特别是老四,纱织啊!太凶残了!想不记得都难!老五更猛,宝络,恩,章鱼保罗……咳!对了,自己叫罗衣,还不算离谱。这家的女孩子,居然全都是以丝织品命名,是想说这家姑娘们,都生在绮罗丛中么?真自信!暗暗翻个白眼! “这是大嫂子,大伯母的媳妇儿。”锦绣拉着周依莲福了福,嫂子姓啥啊!忘了!==|||算了,日后再记。 又见了一个小丫头片子,才5岁,叫做盛梅,大嫂子的女儿。还有一小子,盛春,大嫂的嫡长子。这名起的!一屋子主子总算认完了。锦绣见周依莲已经有点迷糊,便不再介绍丫头。只待日后再说。 老太太看了一圈,眼角湿润起来。用帕子擦了擦说道:“看着二丫头这样儿,我又想起闺中时的姐妹了。如今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我一个。再见不着了。” “老祖宗这话我可不依!”锦绣回身对着老太太笑道:“我们几姐妹定要在一处不分离的,再不许乱说!” 老太太笑道:“好!好!在一处,在一处!我跟你们老子说,全不许给外地的,统统嫁到京城可好?” “老祖宗!”锦绣拉着老太太的胳膊直晃。 “哎哟哟,骨头架子都散了!不说了不说了!” 众人又笑闹了一阵,依次退出上房。 锦绣跟着周依莲回房,找出昨天写的名录,笑着说:“赶紧给我背熟了!过几日大伯父生日,要宴请宾客,别人家的可不是自己人,真要闹笑话的!” “恩!”周依莲看着眼前的小萝莉,内心一阵温暖,这姐姐真称职!突然想起:“姐姐,我们丫头的名字谁起的啊?这么……”饿死鬼投胎吧!当然这半句烂死在肚子里! “大姐姐呗!”锦绣抿嘴笑道:“我那会儿还不记事,只听长辈说,大姐姐是个馋猫,写了十来个水果名儿,自己挑了两个不说,还一路排了下来。咱们五姐妹,可不正好么?” 周依莲囧:“屋里的小丫头,也是吃的!?” “可不是!”锦绣无奈的说:“大姐姐的小丫头,可不就叫豆包和花卷?” “那你的呢?” “莲蓉枣泥豆沙蛋黄……”锦绣表示对大姐起的名字很无语。 “我的小丫头呢?”周依莲心惊胆战的问。 “呵呵,放心,这是你自己起的了!” “叫什么?”周依莲兴冲冲的问。 “荔枝葡萄山楂枇杷” “噗!”这一家吃货!!!!! 长辈 介于周童鞋连同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二姑奶奶锦绣童鞋命全屋子的丫头婆子全都直接叫“罗衣”。终于三天之后,形成了条件反射。老怀欣慰之际又发现,反射个毛!除了刻意的提醒,家里任何情况都用不上她的名字!叫三丫头平辈三姐姐或三妹妹,奴仆则是三姑娘!怪不得古代这女娃,起不起名字都没差!人权啊人权!女权啊女权! “姑娘!”橘子清脆的声音传过来:“太太从舅太太那里得了好些山东苹果,特给了我们一篓子!可香了!” “别处得了么?”谢天谢地,杨妈妈恶补了三天的基础知识,总算有点大家闺秀的反应了。 “自然有!” “姑娘怕是要去太太那里谢一个?”杨妈妈正给罗衣纳鞋底呢。说起这位妈妈,罗衣又一阵无力。本来吧,这种玄幻的情况,不都是奶娘丫头上来细说的么?这位妈妈倒好,畏畏缩缩的,三锥子打不出个屁来。还是这两天她“失忆”,为了刻意的提点她,才话多了那么一点点。要不然也不至于要锦绣来讲解家里的一团乱麻了。阿弥陀佛啊,要是没有个姐姐,简直不用混了!对着人家亲妈卖萌,那是有压力的!万一当成妖怪被烧了,绝对的得不偿失啊!!!! “那柚子跟我去一趟吧。”罗衣叹口气说,内心表示橘子很抽风,这家人选下人的眼光很不靠谱。 行到上房,照例是老通房链姑娘打帘子——职业打帘!?真可怜,三十多岁了还没混上姨娘,貌似姨娘真挺不好混的哈。 走进门内,只见锦绣黏在母亲身边撒娇,二太太黄氏眼角的鱼尾纹都笑的温柔。罗衣看的有点触动,行礼轻轻唤了句:“给母亲请安。” 黄氏的笑容微微收起身子坐正:“这时候过来,有什么事么?” “特来谢母亲赏的苹果,”罗衣笑的灿烂:“搁在屋子里头,好大一股甜甜的香味,真好!” “我这还有,喜欢就再拿点去。” 罗衣有点不好意思了,到底还不大熟,只好羞答答的说:“等没了再来要。” 黄氏笑着点点头:“厨下来了个点心厨子,你们姐妹俩也去瞧瞧,以后三日事翁姑,总要有点拿手的东西奉上的。”又看了看锦绣说:“十三了,展眼要说人家了……” 锦绣脸一红,拉着罗衣就跑。罗衣回头只见便宜妈笑着摇头,突然一阵心酸,自家自家老娘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了。只希望是灵魂交换,好歹……身体还在…… 从厨房回来,锦绣又拉着罗衣到自己房间——其实两姐妹住一起,共用一个厅,锦绣住东边,罗衣住西边——“这几天你想起什么没有?” 罗衣抽抽嘴角:“没。”压根不是原版,想个毛! 锦绣叹:“针线活可记得?” 罗衣死命摇头,那玩意已经超越人类的极限了。 “字呢?” 字?您是说书法吧?罗衣只好依旧摇头。 锦绣一脸菜色:“你还记得什么?” 罗衣不忍这便宜好姐姐过于伤心,只好说:“还认识些字……” 锦绣呼口气:“那就好,总比什么都不记得强。也罢,从明日起,早起请安回来后,我便教你写字,横竖我们书房也是共用的。吃过午饭,歇过晌,再让你奶妈妈教你些针线。其余的琴啊棋啊的,再说吧,会不会都不打紧。夜里只陪着说说话就歇了吧,免的坏眼睛。” “恩,我知道了,谢谢姐姐。”这便宜姐姐还真是,长姐如母啊。 “自家姐妹,说什么谢不谢的?也不知……”锦绣垂下眼睑。 “怎么了?” 锦绣想说,不知以后各自在何方,今生还有没有得再见面,到底不好意思,只好转个话题:“是想起大姐姐,也不知她好不好。” “这两日我听几个小丫头说起,总说大姐嫁的如何如何好。你还担心什么?” “真是孩子话!”锦绣笑道:“怎么不担心?定西伯爵府,上头连老太婆婆还在,正经的三层婆婆,妯娌无数,你当嫡长媳好做么?” 罗衣突然想起以前看的小说,某个作者说,大家族的小媳妇最舒服,果然如此么?好像母亲是蛮闲的!这大姐姐滴,宅斗滴干活啊!呃,话说,自家是干啥滴啊? 只好问锦绣百科全书:“咱们家是干嘛的?” 锦绣已经很淡定了:“咱们祖上,也出过伯爵!” “啊!那岂不是勋贵?”罗衣睁大眼问。 “算不上,”锦绣摇头:“不是世袭的,就一辈,只是趁机攒了好些田土。绵延到祖父便是两榜进士,如今祖父是太常寺少卿,正四品。也算高官了,可以荫子的。” 罗衣点头:“于是大伯父就出仕了?” “大伯父倒是自己考上的,也是进士。圣上还表彰过我们家,父子双进士呢。现伯父是工部主事,正六品的官了。” “很厉害吧?”罗衣想着明代变态的科举制度,对这家的便宜有了个新的认识:“那我们父亲呢?” 锦绣顿了下:“父亲……是恩荫出仕,外放了贵州黎平府的双江县令,如今只带着张姨娘在任上。” “咱们不用跟着去么?” “贵州太远了,祖母舍不得我们。何况母亲身子不好,咱们也……恩,我们哥哥还未娶亲呢。” 罗衣想想也是,这便宜爹得多倒霉催的才跑去贵州那地儿。正宗的穷山恶水,正宗的三省交界并民族杂居。一家子没准交代在那儿。不过夫妻分居没事么?还是古代女人有了儿子,丈夫可以去死了? 才刚说道哥哥们的秀才功名,就有小丫头报:“二姑娘三姑娘安,因给大老爷贺寿,大姑奶奶这会儿已经到家,正在上房给老太太磕头呢,老太太叫请二位姑娘去见见。” 要不怎么说,人就是不经念呢?两姐妹相对一笑,携手去了上房。 这是罗衣第一次见到鵷纹,微笑,行礼。坏了!纸条上那“鵷”字读啥!? “三妹妹果真不认得人了?”大姑奶奶牵着罗衣的手,问的却是锦绣。 锦绣点头:“还请姐姐别见怪才好。” “我偏不!”鵷纹笑道:“这话说的,难道这只是你妹妹不成?” 锦绣自知失言,笑了笑没说话。罗衣倒想说,但又不知道怎么说==|||| “三妹妹,”鵷纹又回头看着罗衣:“我是你大姐姐鵷(圆)纹,可记住了!” “是,记住了。”原来读“圆”字啊。 天色不早,各自厮见一阵,又一起吃了晚饭。罗衣顺便隔着屏风看了一眼大姐夫以及家里的伯父叔父五个兄弟。大家也就撒了。 第二天,罗衣起床洗漱完毕,习惯性的往锦绣房里跑。才到门口就听见鵷纹的声音。怎么这么早?门口丫头也没一个,只好自己掀起帘子进门。 “咦?大姐姐你怎么了?”鵷纹眼睛红了一圈。 鵷纹淡然的说:“也没什么,跟你姐夫绊了句嘴。找二妹妹诉诉。” 罗衣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要是姐夫欺负你,叫大哥给他一板砖!” 鵷纹嘴角抽了抽,没接话,搞的一下子冷场。 锦绣看了看两边,也不好说什么,转个话题:“明日大伯父生日,这会儿上房尽是送礼的,祖母让我们在屋里呆着,别去裹乱。你若得空,先回屋把诚悬先生的《金刚经刻石》好好临一临。回头我可要查的。” 罗衣就算再二,也知道那位大姑奶奶不喜欢她了。内心比了个中指,在老娘的院子里摆脸色,你算老几啊!不过自家亲姐姐,还是要给面子的。起身微笑,行礼告退。 柳公权的金刚金拓本,统共才一千来字。假如有电脑,半钟头就打完了。可惜用的是坑爹的毛笔,那边两姐妹都闲扯完了,她才写出两百来字,纸上黑团无数。锦绣走进来一看,哭笑不得。又细细教了她一些技法,让她先练着,自己坐在边上发呆。 罗衣练了几笔,忍不住说:“大姐姐欺负你了?” “怎么这么说?”锦绣惊讶的问。 “我看她……有点……”高贵冷艳!当然罗衣没说出来。 “别怪你大姐姐,她心情不好,你担待些。” 罗衣点头,又问:“姐夫做坏事了?” 锦绣一笑,用眼神示意,支开丫头们:“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是做坏事?” “讨小老婆!” 锦绣赶忙捂住罗衣的嘴,轻声问道:“这话谁跟你说的?” 罗衣有些慌乱:“没、没谁,我就是突然想到的。”不是犯什么大忌讳了吧?汗! “这话可不许跟人说去。”锦绣叹了口气:“你这丫头病了一场,再没以前那谨慎样了。以后有什么话,先问过我。不许四处乱说。” “母亲也不许说?”罗衣偏头问。 锦绣一噎,看了罗衣半晌:“母亲身体很不好,且看吧,忙过大伯父的寿辰,必定要躺几天。依我说,母亲就是太好强了些,连老太太都知道她身子不好,何必强撑。”说着,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了。 罗衣手足无措,只好转移话题:“你还没告诉我大姐姐为何心情不好呢!” 家事 锦绣见罗衣的慌乱,微微一笑:“你这个小管事婆!” “说嘛说嘛!”罗衣开始卖萌。 “你也不小了,说与你听,不许告诉别人。” “恩。” “大姐姐才嫁过去半年不到,姐夫就把两个屋里人开了脸。大姐姐一怒之下就借着大伯父生日的由头回来了。” “那要多久开脸,大姐姐才不生气?”耶?开脸就是通房了吧?宅斗文不都说了,小日子就要给通房啊!! “至少也要一两年吧,这样也太不给我们家做脸了!”锦绣怒道:“那帮子勋贵!一屋子纨绔!仗着世袭罔替的爵位,成日见斗鸡遛狗!无所不为!也不知当初大伯母怎么想的!” “勋贵不好啊?”罗衣囧了,以往看小说,不全奔着神马世子候爷去的么? “好什么!?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到底还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好!至少,不左一个屋里人,右一个屋里人!” 罗衣缩缩脖子,看样子这位姐姐气的不轻。跟那位大小姐感情很好么?还是物伤其类?“姐姐以后必定嫁到书香门第,而后有个青年才俊的姐夫,再来个大小齐登科!” 锦绣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捏着罗衣的胳膊道:“你这个小鬼,越发嘴里没个章程!叫人听见了,你怎么做人?” “哈哈,姐姐不是说,什么话都先跟你说吗?” “你!”锦绣难得翻个白眼:“不跟你说了,先练字!”说着起身回房。罗衣哈哈大笑,这位萝莉姐姐真可爱! 锦绣才回房,乳母李妈妈就跟了进来,急急道:“姑娘!你怎么对三姑娘说那些?” 锦绣回头:“你听见了?” 李妈妈老脸一红:“我路过,听了一耳朵。” “哦?” “姑娘,我是为了你好!”李妈妈分辨。 锦绣沿着椅子坐下:“依你说,我该对三姑娘说哪些?” “这些话原不该姑娘说……”李妈妈分辨。 “你也知道!”锦绣突然喝道:“我让人退下,你倒带头听墙角!” “好姑娘!”李妈妈吓一跳:“我们只是担心你。” “我们?”还有谁? “只有梅子和李子!” 锦绣大怒:“合着我说的话就是放屁了!” 李妈妈连同梅子李子立马跪下:“奴婢不敢!只是您说那些话,三姑娘若跟外人说了,别人怎么看你呢!?好姑娘,你何必……” 锦绣冷笑:“三丫头上哪说去?为了我好?让我妹妹跟个傻大妞似的,我便好了?她日后出丑,我很得脸呢!?母亲常年生病,我若不教着她,还指望你们不成?” “可是姑娘……” “够了!”锦绣断喝:“大房看不上她,是大房的事!我们二房,谁敢作践主子,别怪我不讲情面!” 李妈妈再不敢吭声,李子和梅子也噤若寒蝉。 锦绣把桌上的茶碗狠狠一丢:“出去!” 李妈妈只好带着两个丫头退出房间,锦绣霎时泪如雨下。娘,若你好好的,我又何必操碎了心…… 次日,是官居六品的大伯父的生日。六品京官在京城地界儿的确不算啥,不过好在还有七j□j品,自然也有人过来奉承。当然若大伯父运气没那么背,换在吏部礼部之类的部门,估计不论是贺礼还是贺客,都会多出不少来。 出嫁的鵷纹已经是夫家人,小四小五年幼,招待别家姑娘的事就落在锦绣和罗衣身上。大约上一个罗衣比较木讷,那些太太小姐们也没看出什么不妥。只跟在锦绣后面装布景板就好。罗衣惦记着锦绣的话,眼角不断的往便宜妈那边扫去,果然施了很厚的脂粉,看起来气色倒比两个妯娌还好些。可是额上微微的细汗透露了她不大康健的身体。罗衣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万一这便宜妈挂了,守孝神马的倒先不论,当爹的整个后娘出来…… 于是当机立断,悄悄走到黄氏身边轻问:“母亲,可是有哪里不适?” 黄氏愣了一下,微微笑着摇头:“无事,你莫担心,且先与你姐姐招待客人,别让人看了笑话。” 罗衣一急:“可是……” “好孩子,去吧,等宴席完了,我躺躺便好。” 罗衣无法,只好继续跟着锦绣。期间之间锦绣的乳母李妈妈一个眼刀杀过来,吓了一跳。随即明明白白看到她轻蔑的眼神。罗衣内心FUCK,就算以前的她再上不得台面,也不是你一奴才可以鄙视的吧?这家人选奴才的眼光,果然从上到下都不行!!!!! 锦绣显然也看到了罗衣的行动,不免对母亲有些愤恨,死要面子活受罪!却又有些无奈,女人再好强有什么用?若不是父亲不得重视,母亲又何苦追求事事齐全?可若是父亲真能干,又难免像大伯父那样一言堂。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鞭炮又一阵阵响起,锦绣和罗衣都回过神,仔细招待着各方来客。据罗衣观察,来的大多数是文官集团的成员。那些个神马有世子的家族,只有姻亲定西伯爵府的夫人,即鵷纹的婆婆到场。果然文臣武将不是一个世界的,那鵷纹怎么就莫名其妙嫁入勋贵家了呢?算了,穿越这么玄幻的事都出现了,何况文臣之女嫁给武将之子! 伯爵是超品,大姐夫又是上表请封了的世子,来客倒有一多半都要给鵷纹行礼。大红的礼服衬的她容观焕发,再不见昨日委屈的神色。想想也是,依照多年在小说地界打滚的经验,这种鬼地方女人想要靠自己,那素绝对不可能滴!当然除了YY小说!只是罗衣童鞋还是蛮冷静,就算是YY小说的架空世界,也难保自己不是主角而是炮灰。所以,再看看本家亲友的姑娘们对着鵷纹艳羡的神色,便可以理解了。 不过……悄悄拉起锦绣的衣服:“姐姐,我们皇帝叫啥?” 锦绣差点脚一滑:“圣上的名字也是你我敢提的!?脑子里想什么呢?” “咳,那咱们这是什么朝啊?”总不能两眼一抓瞎,看服饰像明朝,但她又真的没裹脚,莫非是架空? “周!”锦绣悄悄说:“当年太祖从南到北,把鞑子撵回去了。又恢复了我们汉家江山!” “……”太祖,鞑子,明朝服饰,莫非皇帝是吴三桂!???“皇家姓吴?” “恩,想起来了?” 点头,深吸一口气,好么,还真是架空==|||,算了,没给抛到农村种田就谢天谢地了。 酒席戏曲一直热闹到申时才陆陆续续散了,一些低品级的官员太太,与主家告别后还特特向鵷纹告辞。因是自家的大姑娘被奉承,老太太和大太太也只有高兴的。倒是大嫂子赵氏隐隐有些不快。等到大家都散去,太阳都快落山了。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大礼服加身,整整一天,大家也都累的够呛。席面自有奴才收拾,虽说大事总是三个太太一起襄理,但此时罗衣和锦绣十足默契的,驾着二太太就走。老太太见了只笑笑,并不说什么。众人也体谅二房主母常年不好,也不计较失礼了。 回到二房的院子,果然黄氏已经十分支撑不住,倚在罗汉床的靠垫上,差点就晕了过去。锦绣指挥着,一群人打水的打水,换衣的换衣,不到一刻钟就把黄氏收拾的妥妥帖帖。又有黄氏的陪嫁段妈妈,从外院的厅里将等待已久的医生领进来,把脉开方。罗衣等人又煎药服侍着黄氏睡下,已经亥时了。 锦绣见罗衣哈欠不停便说:“你先去睡吧,母亲这里我守着便好。” “姐姐今晚睡这里?”生活了几天,罗衣也知道正房只有黄氏的床。外间是丫头睡的,她倒不介意,只是锦绣这种大家小姐睡丫头的床? “我跟母亲睡。” “使不得!”段妈妈走来:“好姑娘,如今你们正是长个的时候,我们定服侍好太太,您还是带着三姑娘去歇了吧。” “不了,去歇着也不安稳,不如就在这里。”锦绣拒绝。 “姑娘……”李妈妈还想再劝。 锦绣只看了一眼,梅子就老老实实退回后院拿自家姑娘的用品去了。罗衣见状,知道锦绣是个不听劝的,便指着旁边的卧榻说:“那我跟着姐姐,我睡这里就好。” 锦绣沉着脸说:“胡闹!仔细半夜掉下来!倒添乱了!快回去!” 罗衣一阵委屈:“再没有看着姐姐劳累,我还能安心睡着的!” 锦绣也意识到自己口气重了点,又见罗衣自从失忆便跟小尾巴似的跟着她,不由心软:“也罢,随你了。” 罗衣咧嘴一笑:“好姐姐,我去洗漱,你让人帮我摊好铺盖哈。”说完生怕锦绣反悔似地,一溜烟的跑到后院去了。锦绣也憋不住笑了。 次日起来,黄氏见塌里裹成一团的罗衣愣了愣。锦绣却已经醒了:“母亲今日可好些?” 黄氏还是笑的那么温柔:“你怎么又跟我一处?仔细过了病气,不然岂不连累你也不好?” “母亲安!今日可好些?”罗衣听见黄氏说话也醒了。 黄氏笑道:“无事,让你惦记了。” 罗衣一愣,这当娘的怎么对女儿这么生疏?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莫非前身是个脑抽的,所以不招亲娘待见?不由看向锦绣。 锦绣却似什么都没发觉,自在那里一面收拾一面对罗衣说:“我还要服侍母亲喝药,你去上房跟老太太说一声,并陪个礼。” 罗衣点头,迅速的收拾干净,胡乱吃了些东西,带着乳母并两个丫头往上房急急赶去。 走到上房,已经有些迟了,大伯母早已去处理家务,只剩三婶婶带着两个妹妹在此。罗衣给祖母请过安,又给三婶婶行过礼,说了二房的状况,方才坐下。屁股下却像针扎着似的,坐卧不宁。 “三丫头这是怎么了?”三婶子刘氏笑问。 罗衣索性破罐子破摔:“祖母,我实在惦记着母亲与姐姐,想先回去瞧瞧,还请祖母恕罪。” 老太太笑道:“我知你孝顺,且去吧。” 罗衣福了一福,就准备离开。此时,老太太的大丫头丽云进来:“三姑娘且慢。” “何事?” “方才外院大老爷的小厮送信进来,说二老爷并张姨娘,不日将回京述职。还请三姑娘给二太太带信去,让二太太和二姑娘也欢喜欢喜。” 罗衣对便宜爹倒没什么感觉,但也装作开心的样子接了信。往回走的更快了。柚子也欢快的跟着,眼角都闪出了泪花:“我们姨娘总算回来了,姑娘你……” 罗衣一阵莫名,当爹的小老婆回来关她屁事:“姨娘?” “姑娘怎么连自个儿姨娘都忘了?”柚子目瞪口呆。 罗衣机械的将头一点一点扭过去:“意、思、是、我、是、庶、出!” 柚子点头。 霎时间脑海里一万匹神兽咆哮而过!尼玛坑爹啊啊啊啊啊啊啊!!! 生母 带着万分沉重的心情回到二房,强颜欢笑着奉上信件,并内心默念:笑的灿烂点、再灿烂点,眼前这位主是你的神啊!想到这里更加郁闷了,合着认错便宜妈了!一脸血啊! “三丫头这是怎么了?”黄氏到底心细,发现罗衣神色并不是很好。 罗衣一惊,强笑道:“我忘了父亲,怕父亲生气。” “不怕,趁着你父亲没回来,好好收拾你的功课,他见你样样都好,自然喜欢了。”黄氏不经意的说道。 罗衣本就跟她不熟,这会儿脑袋里全特么是嫡母庶女斗法大全,更是吓的不敢擅动。倒把黄氏看乐了:“瞧瞧你妹妹,听着父亲就吓成这样,倒让我想起你们二哥,那会子老爷一说查书,也是这么个鹌鹑似的!” “她这几日都这样,从醒来就一直跟着我,生怕我把她丢了似的。”锦绣也笑起来。 罗衣囧了下,看着锦绣的笑脸,总算平复了点心情,至少这个姐姐还是不错的?不会是面甜心苦那种吧?又暗骂自己:蠢啊,面甜心苦的,犯得着带着你四处走又教你这教你那的么?不管,先信了再说,不然真没法混了。 遂稳住心神:“哪有这样做姐姐的,明知道我怕,还笑我!” 锦绣突然一本正经:“你担心的原也没错,父亲自来最严,不单女四书,就是四书背诵,倘或错一个字,也要打十板子的!” “啊!?”我勒个去!那是些神马玩意啊!一冲动也忘了这在嫡母房里,像炮弹一样往后头冲去,一边还喊柚子:“快快,把我的书本全捡出来!” 众人怔了怔,哄堂大笑。黄氏笑着指着锦绣笑的说不出话来,锦绣想起罗衣那鸡飞狗跳的样子,眼泪都要笑出来了。此事成为罗衣闺中一大糗事之一,被全家上上下下笑了个遍,此是后话。 此时交通极不方便,又在贵州那种偏远山区。萧家也没有财力一日一报,所以二老爷的归期不过一个大概日子,只是确定了回京而已。如此等待了三个多月,才接到准信,说是已经到了通州。原来那便宜爹是经巫水到资江而后入长江再绕京杭大运河,虽然远远绕了一圈,却比从陆路走舒服的多,且走长江段,顺势而下,一日千里,比起陆路的崇山峻岭来,反倒快些,当然前提是不晕船。 黄氏接到信后,带着儿女奴仆齐齐在上房等待。罗衣也难得与兄弟们处上半日。趁此机会,锦绣把几个兄弟从大到小,依次介绍了一遍。分别是大房的大爷绍世,二房的二爷绍熙,大房三爷绍述,大房的四爷绍衣。再有三房的五爷绍承和六爷绍隆。其中四爷绍衣,罗衣是有印象的,她屋里那对栩栩如生的绢布翠鸟,据说就是这位爷送的。想想自己的出身,招来柚子轻问:“四爷……是庶出吧?” 柚子点点头:“是大太太的陪嫁丫头周姨娘生的。” “咱们家还有谁庶出?” “四姑娘,只是严姨娘血崩没的,所以一直在三太太跟前。” 罗衣点点头,表示了解。本来想问她是不是生下来就抱给太太养的这类问题,想想算了,还是背地里再问比较安全。自从知道自己庶出以后,她有点惊弓之鸟的味道。何况还跟着父亲去了任上。更让她焦躁不已,谁知道有没有恃宠而骄?有没有昧了父亲的灰色收入?会不会一回来就给主母收拾了?再不敢像初来的时候咋咋呼呼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不知过了多久,估计大嫂子赵氏的脚都已经站木了,才见一个穿着绿色比甲的妇人带着一个婆子并三个丫头走进来磕头:“奴婢请老太太安,老爷让告诉老太太知道,老爷先去给太爷磕头,随后便来。” 老太太满面喜色:“好!好!这是张姨娘吧?” “是奴婢,难为老太太记着,可折煞奴婢了。”张姨娘低眉顺眼的说。 “呵呵,怎么不记得!你跟老二去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太太笑道:“丽云,把前儿那对荷花金镯子赏给张姨娘。” 张姨娘立马叩头谢赏,又给几位太太请安,再见过爷们姑娘。毕竟是长辈的妾,一群人急急起立侧身避过。忙乱一阵,便熟门熟路的在黄氏身后立着。眼睛却忍不住死死盯着罗衣。 罗衣坐在三太太下首,正是黄氏的斜对面,恰好与张姨娘眼神一对。只见张姨娘紧紧咬住嘴唇,好悬没哭出声来。罗衣深吸一口气,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她也想她老娘了!! 恰好此时二老爷走了进来,老太太搂着儿子儿啊肉啊的一阵大哭。上房内立马哭声一片,张姨娘借此机会狠掉了几颗眼泪,却到底不敢爽快的哭出来。罗衣也借此机会,把莫名穿越过来好几个月的委屈宣泄了一番。只见锦绣与二哥也哭的眼泪汪汪,罗衣的行为倒是不显。反倒是黄氏还端着,还站起来去劝说婆母。哭过一阵,二老爷正式给老太太磕过头,小辈又给二老爷见了礼。整个二房便拥簇着二老爷回去洗漱休整,只等晚上再吃团圆饭。 回到二房正屋,张姨娘再次给黄氏磕头,并奉上账本。黄氏端坐了一天,又有些顶不住,慌的锦绣和罗衣一个端茶一个倒水,端的是默契无比。黄氏挥挥手:“哪就如此了?张姨娘也去收拾收拾,晚上不用跟我过去了,好好在屋里歇歇。”又把早准备好的一对小金花簪赏给张姨娘:“这么些年,你替我服侍老爷,也辛苦了。” “服侍老爷并太太,原是分内的是,不敢当太太这句辛苦。”张姨娘恭谨的回话。 “一家人不必讲这些虚礼,先下去吧。” “是” 等黄氏躺下,锦绣笑道:“这里有我,你且去看看姨娘。” 罗衣摇头:“日子还长着呢,何况姨娘那也乱着。” “何必这么死心眼?姨娘必想你的。” 罗衣犹豫了一下。 “去吧,虽说礼法有据,但母女却是天性。我给你担着。” 对于张姨娘,原版的罗衣估计都没什么印象。据柚子披露,她生下来就抱给嫡母不说,父亲一外放就是整六年。即便是原版估摸着也忘的差不多了,何况这个山寨版。但锦绣的好意不能拒绝,因此还是点点头,对锦绣福了福,出了正房。 二房是典型的大户人家宅院,正院自然是黄氏的地盘,前边是正房,相当于后世的客厅或起居室,后面是卧室。正屋东边是三个小院子,前头一个是二爷绍熙的院子,后头一个便是锦绣罗衣两姐妹共用。最后一个极小的,因二房人口少,便赏了张姨娘住,通房莲姑娘倒住在本该妾住的正房东厢。因此罗衣从黄氏的卧室出去,过一个月亮门便到了东小院。萧家虽然是读书人家,与居住上却不讲究什么诗书礼仪,并未给院子起什么名字。称呼起来无非就是大太太院里等,只有老太太院子,习惯性的叫上房。实际上每个院子都是有上房的。 走进小院,门外没人?是了,姨娘统共也就一个丫头服侍,粗使洒扫的算在黄氏名下的。只好站在门外问:“姨娘有空么?” 张姨娘主仆一时没听出是谁,随意答道:“进来吧。” 罗衣一掀帘子,倒吓了他们一跳。 张姨娘穿着家常衣服,头发还未干,松松的挽了个发髻,一跳就从凳子上起来,满脸堆笑:“姑娘怎么来了?可是太太有什么吩咐?” 罗衣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跟人亲妈相处,张姨娘再这么拘谨,她更不知道怎么办了,好歹是这具身子的亲妈,简直是亲了也不好,疏了也不好。还有,见自个儿亲妈,要不要行礼的啊口胡! 倒是四儿还算机灵:“姑娘且坐,我去倒茶。” 罗衣顺势坐下,扯嘴僵笑,还一面解释:“春天的时候,不慎掉到水里。吃了一吓,醒来便什么都忘了。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姨娘别见怪。” 张姨娘哪听得这话,她之前并不知道这件事,如今听说,只觉得心肝脾肺都扭成一团,颤声问:“如今……没什么大碍吧?” “这倒没有,”罗衣摇头:“只是不记得前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记不记得都不要紧,只要身体没事!当然,张姨娘很想问问女儿过的好不好。只是这话若碰上锦绣,或者任何一个萧家人,都可以客套一句别来无恙。但这是她生的,这么一问吧,好像怀疑嫡母照顾不好。不问吧,又不安心。一时踌躇,房间里再次冷场。 好在四儿这救火队员很称职,立马接话:“姨娘不是在贵州买了好些奇怪的玩意?且拿出来给姑娘瞧瞧!” 罗衣才一个醒神,总算找到了话题:“姨娘在贵州,有什么好玩的没有?” 张姨娘也反应过来:“可多了!那地方汉人不多,都是侗人苗人。平日里只穿着黑色或青色土布衣裳,毫不起眼。到了过年或者嫁女,便把那满副的银饰都拿出来带在身上,白晃晃的一片,加上黑糊糊的衣裳,若不是袖口裙边还有些彩线,真活像奔丧的一般!” 罗衣看着眼前这位“大汉主义”者抽抽嘴角一面说:“大约他们没甚金器。”一面内心OS,尼玛你才奔丧,你全家都奔丧!上辈子的老娘是侗民高考还优惠了20分的罗衣同志悲愤了! 张姨娘浑然不觉,自顾说的开心:“话虽这么说,但他们的银器,比我们的不差呢!就是咱们用不上!”又扭头喊:“四儿,你把那杉木大箱子里的银饰拿出来,给姑娘瞧瞧。” 四儿在行李里一顿翻,没多久就捧出一个藤箱。打开一看,只见充满了侗族苗族风情的绣布上别着簪子配饰压领镯子耳挖子,随意的满满的堆了一箱。再仔细一瞧,得,合着银的就上面一层,下边的全是铜的。张姨娘有些尴尬:“我只有这么一些,姑娘怕是瞧不上吧。” 罗衣没说什么,只用行动证明:“这把梳子有意思,姨娘送我吧。”厄,居然是空心的…… 张姨娘喜无可无不可,把箱子往罗衣这边一推:“姑娘喜欢就都拿去,拿去赏人吧,也,也是个意思。” “呃……”罗衣又囧了,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姨娘走的水路,见到江南了吧?” 张姨娘已经彻底兴奋起来,一叠声的叫四儿把从江南带回来的丝绸伞绢扇小竹雕等玩意儿一股脑的拿出来,又把江苏山东河北的各色特产全都翻出来。罗衣看着这一堆一堆小女孩可能喜欢的东西,眼眶不由红了。 “姑娘莫哭,姨娘没什么好东西,别笑话。” “我很喜欢,这一桌子都送我吧。只不许笑我皮厚!”对于母亲而言,没有什么比儿女的索要更让他们开心。 张姨娘果然感动的不行,强忍着眼泪,把一桌子小玩意并藤箱里上层的银饰都齐齐打了个大包递给罗衣:“姑娘且去吧,上房怕是要传饭了。我这里不是好地方,以后……以后别来了。叫人看见不好。” 罗衣无奈的接着大包袱:“那些个银饰我也用不上,姨娘留着吧。”银饰,是可以当钱用的! “我也没处使去!”张姨娘拒绝:“再有,你得了小玩意总该跟姐妹们分享,那些个杂项的上不得台面。银饰你也别一个人收着,拿一半出来,就说是我孝敬二姑娘的。” 看着她殷切的眼神,罗衣不敢拒绝,也不忍拒绝。四儿接过包袱,就要送罗衣回房。 嫡庶 罗衣本想直接回房,又想了想,还是先去了黄氏的卧室。 黄氏还在休息,锦绣坐在椅子上看书。罗衣戳了戳锦绣,两姐妹一齐来到正房。让四儿解开大包袱摊在罗汉床上:“姨娘说,这是她一路买的小玩意,给我们俩玩的。今天还没收拾利落,改天再来看姐姐。” 锦绣笑笑:“姨娘的一番心意,你又拉上我做什么?” “我俩谁跟谁啊!” 这么一说,锦绣倒不好拒绝,再说这些虽是些小玩意,到底京中不大常见。她如今也不过十三岁,正是好玩的年纪。不客气的分了一半,倒是银器一件没动。 罗衣知道她万事求全的性格,也不勉强,横竖她是嫡出,不缺这点东西。 四儿回去复命,正巧黄氏醒了。罗衣只好又把包袱再次抖开,给嫡母看过。 黄氏不过撇了两眼,一点不在意。看着两姐妹有些兴奋的神情倒笑了:“果然还是孩子气,见到小玩意儿就走不动腿。我才瞧了账本上也有好些,等收拾出来,你们姐妹分了吧。” “谢母亲!” “我只觉得胸闷,二丫头陪我走一走。三丫头先把包袱带回去,再洗把脸。早点过老太太那边也好。” 罗衣一愣,才记起刚才哭过,只怕脸上有些狼狈。顿时尴尬的退出去了。 回到院里,急急洗了脸梳了头,又在衣服外头加了件鲜亮的褙子。让丫头带着刚才分好的东西往东边屋里送去。 “妈妈在啊?”迎头遇见李氏,赔笑说:“才刚姨娘送了我们一些玩意,这些是姐姐的,劳烦妈妈收好。” 李妈妈皮笑肉不笑的说:“劳姨娘惦记了。” 罗衣懒得计较,转身就走。却听见帘子里头李氏故意说:“呸!仗着姑娘好性儿,什么脏的臭的都敢往姑娘屋里送!也不照镜子瞧瞧,什么啊物儿!” 罗衣脸色一白,攥紧拳头强忍着怒火。 突听一声断喝:“住口!哪个奴才如此放肆!” 罗衣抬头一看,只见黄氏扶着锦绣正站在院门口气的发抖:“青天白日的,自家人就敢作践姑娘们!我还没死呢!” 李妈妈吓的抖筛子一样跑出来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锦绣看着李妈妈气不打一处来,偏又是她的奶妈妈,又欺负了庶妹,她若开口倒显得张狂。 罗衣好歹也跟锦绣朝夕相处了好几个月,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母亲请息怒,犯不得为了个奴才生气。” “来人!”黄氏叫道:“叫吴管事的娘子来,送李妈妈家去吧!这么大脸的奴才,我们二房用不起!” “母亲且饶了妈妈这一回吧。”罗衣还没蠢到家,就是看过红楼梦也知道乳母对于小姐少爷是个什么地位。这么一赶,岂不是把嫡姐往死里得罪? “不用说了,这等刁奴,没得坏了我们家的名声!” 李妈妈惊呆了,她可是二太太嫡亲闺女的奶妈妈啊!为了个姨娘养的,怎么这么打自己亲闺女的脸! “罗衣!” “女儿在!”罗衣被黄氏吓了一跳。 “跟我进来!”说罢,黄氏看都没看李妈妈一眼,带着两个女儿就往正房走去。 罗衣低眉顺眼的跟着进了正房,黄氏一坐下就问:“李妈妈这么指桑骂槐多少次?” 罗衣不吱声,她摸不准黄氏想做什么? “你个没刚性的!”黄氏没好气的说:“不过一个奴才!敢这么说话,你就该回我才是!再不然告诉你姐姐。好好一个姑娘,叫奴才堵的话都不敢说,这也是我们这样人家的姑娘!” 罗衣满腹委屈,内心不由埋怨嫡母站着说话不腰疼。 黄氏看到罗衣的样子,叹了口气:“三丫头,过来!” 罗衣走近,就被黄氏牵着在身边坐下。又看着锦绣还站着,神色开始有点慌乱。 “三姑娘啊!”黄氏抚了抚罗衣的鬓角:“我知道你心里的那些想头,无非是疏不间亲,无非是有别。可你扪心自问,我有亏待过你?” 罗衣摇头。 “你才醒来那会儿,虽说什么都不记得,但总算从容了好些。我还与你姐姐说,这一吓把你那鹌鹑样给吓没了,也是好事。不曾想没几天又变回原样!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虽不是我生的,却也在我跟前养这么大,我便是偏心你姐姐一些,却也不说对你不闻不问。你说是不是?”黄氏也不等罗衣回答:“今儿我们娘几个好好诉诉,有什么都说出来!没得一家至亲骨肉,还横着一根刺的!” 这种话罗衣不好接,锦绣却道:“三妹妹,你有什么想头不说出来,我们怎么知道?” 罗衣本就不是受委屈的主,这么三个月折磨下来,早已经到了临界点。话被逼到这个份上也豁出去了,一口气不停顿的说道:“我若太得瑟你们看着我又想起我姨娘不难过么?然后就找我麻烦……厄,那个……我不是说您,我,我听人说的……” 罗衣脑袋轰的一声,坏了,怎么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我怎么就这么蠢呢!我是猪我是猪!绝对的猪!死定了。我勒个去,果然不在沉默中变态,就在沉默中脑残啊啊啊啊啊啊! “你这丫头!这是信我呐,还是蠢呐!”黄氏扶额:“当着和尚骂秃驴啊你!以后要碰上婆母,还不得让跪祠堂去!” 锦绣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母亲,你说她这是听谁说的啊?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真笨得没边了。” “还有谁?”黄氏也笑了:“必定是大姑奶奶陪房的亲戚说的呗。” “哈?”这哪跟哪啊? “那些勋贵人家,逗猫遛狗,醉生梦死,不思进取。唯有盯着祖产不放,是以别说,便是一个娘的也争得个你死我活。下人们仗着几辈子的脸面,踩低捧高无所不为。更是乱成一团!岂是我们这样人家的风气?”黄氏顿了顿,正色说:“别说你一个姑娘家,嫁妆都是公中出的,好不好嫁出去便罢。便是个哥儿,难道挣的诰命还能给姨娘不成?何况我们这等所谓的书香门第,若一味打压庶子,弄得乌烟瘴气,再没有人科举出仕,偌大的家业岂不是给别人挣的?以后你们都是要当主母的,且细想我这话。” “那要宠妾灭妻呢?”罗衣算是豁到底了。 “你当御史吃干饭的?何况还有族长族老呢!几个做妾的可以翻天?好不好,提脚卖了便是!不过一个奴才,也值得费心思?”锦绣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说道。 罗衣震撼了,尼玛坑爹呐!这这这这……跟穿越小说完全不一样嘛! 一直到从老太太那里吃过团圆饭,罗衣还恍恍惚惚,今儿刺激大发了!回到二房,也没注意锦绣粘着她亲妈,迷迷糊糊回房睡了。 而此刻黄氏母女也躺在床上:“今日学了几成?” 锦绣笑道:“母亲饶了李妈妈吧,好歹是我的乳母。” “觉得落了你的脸面?” “有点!” “傻丫头,这样倚老卖老的妈妈不能留!” “可是……” “没有可是!你当我只为了三丫头出气么?你才是我的亲闺女!”黄氏翻身对着女儿的脸说:“这么不知尊卑的奴才,日后带到婆家还不把人往死了得罪?再有,你还小呢。等到长大嫁人,夫君纳小,生了庶出的子女,她岂不是更作践?作践那些是小,移了你的性情可怎么办?若是传出一丝不贤善妒的名声来,你的儿女还要不要说亲!” “娘!她不过有些小想头,好歹给点体面吧。” “儿啊,你当娘真‘一碗水端平’呐!你道李妈妈为何总跟三丫头过不去?那是以前就跟张姨娘不对付,连带挤兑三丫头。这么多年当我不知道么?此其一。其二,今日过后,三丫头必定对你我死心塌地。虽说一个姑娘玩不出什么花样,可我都养她这么多年,何必差那临门一脚?何况你爹膝下只有你们兄妹三人,谁又知道她以后会不会妻凭夫贵?谁又知道你们兄妹的造化在哪?做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呐!” “娘心里,真的一点都不难过么?” “哪能不难过呢!可他从有了通房开始,你既无情我便休!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也值得我为他争风吃醋!?” “啊?没有好男人了么?” “也有,再有也要看你怎么过日子。女人要温柔,但也不能一丝刚性都无。我且告诉你个傻办法,还是你外婆教我的。拿张纸,只管把自己受得了受不了的事写下来。碰上受得了的,就忍了,受不了的就关门闹起来。轻言细语小意温柔,乃至一哭二闹三上吊,怎么有用怎么闹。但切记不可带了痕迹,不可闹到外头去,不可带到公婆跟前。” “他要顶不过不会对人说么?这一说,我名声可就坏了!” “男人死要面子,被老婆降服住了,哪敢吭声。” “你就是这么降服爹爹的?”锦绣笑起来。 “你爹不用降服,他就是那书上剥下来的。拿本四书回来,照做就成。所以也……得罪上司,给发配那那种地方去。” “那哪样的好呢?” “看命吧,谁知道呢!”黄氏挪了挪,换个舒服的姿势:“日后啊,夫妻恩爱最好。若有了庶出子女,便像我养你三妹妹这样。厚积薄发,一头棒喝!不怕她不从。若遇上白眼狼!哼!也不须管,都成白眼狼了,聪明不到哪里去!自己就蹦跶完了。须知做人做事,不是看你作对什么,而是看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只要大方向不错,总归是你赢。” “要是那种厉害的白眼狼呢?” “忍气吞声,教好自己的子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真宠妾灭妻呢?” “这种人家不用过,直接和离!” “这跟书上说的不一样!” “笨!书是男人写的!” “不说是女人写的么?” “那也是男人推广天下的,信他们,怎么死都不知道!” “……” 黄氏 又彪悍又聪明,可天总妒英才。下午和半夜连接两番教导,第二天立马高烧不退。二房还没在老爷回归的喜悦中回神,就再次一片混乱。锦绣愧疚,自己没管好李妈妈又让母亲熬夜教导;罗衣更愧疚了,那不是她亲妈,还花那么多心思教她,还气病了。万一有个好歹,她这辈子都良心不安。因此,两姐妹端茶喂药,无不精心。 真心相待与当工作目标,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锦绣见到罗衣的行为,更信奉了母亲的话。姐妹两原本就亲厚,那一丝隔阂消除之后,感情突飞猛进。老婆病着,二老爷既不能睡老婆,也不能睡小老婆,只好成天在书房睡,罗衣差点就没记住便宜爹长啥样。 病的相当凶险。二房直接就排了班——锦绣罗衣共同守白天,张姨娘莲姑娘共同守晚上。二老爷成日里四处寻医问药。二爷绍熙倒想帮妹妹分担一点,只是话还没说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拉着他是手:“我的儿,你如今正是读书考功名的时候,要因我的病耽误了,我宁愿立等就死了!你不看我,也要看你两个妹妹,你不立起来,以后谁给她们出头呢?”直说的绍熙落荒而逃,这也提醒罗衣,这位哥以后是她婚姻的保证啊口胡! 白天虽然要侍疾,但最累的并不是照顾病人本身,而是不断有人来探望。神马的娘家姐姐并姐姐的妯娌,娘家的嫂子就不用说了。外家的,大太太家的,三太太家的,二老爷舅舅家的姨妈家的,一拨又一拨。亲近点的呢,直接请进卧室瞧瞧。生疏点的全靠两姐妹张罗,亲眷们见两姐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犹如双生姐妹一般,一时与锦绣贤名大涨!哪怕病中,也有人隐晦的寻老太太的口风,不单锦绣,连同罗衣都被打探了好几次。这些并不瞒她们,就是要告诉她们,什么叫做双赢! 趁此机会,几乎想尽办法的让兄妹三人培养感情知晓世事。当然,在心里,罗衣不过是顺带的,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但罗衣这个傻妞,还真当待她极好,更是掏心挖肺,煎药熬汤亲力亲为,累的眼睛都扣了下去。急的张姨娘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于是低级文官圈子又流传锦绣罗衣事母至孝的话来,打她们主意的还没来,就有礼部侍郎夫人亲自上门,为翰林于学士之侄孙女说亲!萧家哗然! 要知道文官至贵不过翰林,还有非翰林不得入阁之说。对于萧家这种以科举立足的家庭来说,翰林那就是高山仰止的存在!就是被翰林摸一下,都觉得体面有增加了些许。更别说结亲了!何况二老爷才七品,翰林学士就算论品级也比他高两品!这门亲事绝对的高攀!即使是侄孙女,那也是高攀!何况于家几代不分家,自来被视为佳话的。 听到这个喜事,病好了一大半!第二天就起的床来指挥运作,打首饰、修缮房屋、准备聘礼,等罗衣反应过来,三书六礼都差不多了,只剩正月迎娶了!这……这……也太快了吧?而且奇怪的是,二老爷结了个翰林亲家,按理说应该放个好缺,可她那便宜爹一点去任上的意思都没有。连张姨娘都缩在屋子里,半步不出房门,带着四儿拿着一堆布料低头猛绣!真是囧囧有神! 锦绣罗衣更忙,二房事物猛然完全放手,只凭两姐妹折腾,还撵着她们俩去大房见习。时不时在哥哥娶亲的事情上帮把手,累的罗衣每日倒头就睡,简直比高考都恐怖。 越是临近腊月,家里越是忙乱。一方面绍熙娶亲,一方面也是常规过年。二老爷都上街跑腿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俗话说越忙事越多,这边正商量着明日腊八粥的东西,就有人报:“回太太话,门外官媒求见。” 罗衣正抄单子,听到这话不免抬头。不过大太太是不会让姑娘们听到什么官媒不不官媒的话的。挥挥手,就把她们赶回房了。 才到屋里坐下,就听见外头大太太带着人马直冲到二房。两位太太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又匆匆忙忙离去。是了,腊八粥的礼单还没整明白呢!罗衣见人都走干净了,巴在锦绣身上说:“哈哈,我知道!必定是哪家夫人看上我们贤良淑德的二姑娘了!” “呸!你怎么不说是看上三姑娘了?”锦绣脸一红,倒也不忘反击。 “这还用说,长幼有序!” 这架势谁还不明白呢?所以大家都瞅着锦绣直笑,锦绣实在受不了,跑进屋内还把门给关了。外头的丫头婆子霎时笑成一片。 可惜正房内,拿着男方庚帖,沉默的挥手屏退所有下人,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一呆整一个时辰。而后又把二老爷请进来商量了一下午。罗衣升起一种不安的情绪,莫非是神马断袖王爷之类的看上姐姐了?锦绣似乎也察觉了什么,一时间二房陷入诡异的寂静。天黑了,正屋亮起了灯。可一直到三更,才瞧见那灯熄灭。罗衣更是有些惶然。难道是传说中的庶女做妾?啊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刮去!嫁给卖猪肉的都好过给人做妾!萧家应该还丢不起这人!算了,不想了,想也没用,睡觉! 次日,照例正屋请安。因为二房先是主母重病,再是准备婚礼,老太太那里早免了她们家晨昏定省好久了。 只见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望着锦绣不说话。半晌,再次挥退众人,只留下锦绣。想了想,又把罗衣叫回来,这时罗衣知道!戏肉来了! 果然,长叹一口气:“昨日,官媒来了帖子。” “母亲很为难么?”涉及锦绣婚事,只好罗衣出马。 “是前户部尚书之孙,昭延三十一年的探花郎,监察御史范世俊!”直接报出对方身世姓名。 “很好啊!母亲是担心齐大非偶么?”探花啊,彪悍啊!而且还是御史!铁饭碗哦,除了昏君,谁都不敢宰的存在!很好很好!不过,御史会不会太……“儒家”了点?想想海瑞,直直打了个寒战。 摇头:“可他是昭延五年生的,如今二十九岁了!” “……”。 “可是范家家风清正……,不许纳妾……,前头元配只留下一个十一岁的女儿……还没有婆母,过门就当家……”也说得犹豫。 罗衣囧了,这的确是一门纠结的亲事。你说后妈不好当吧,又只有一个女儿还11岁了。也就是说再难为也不过两三年,起码比伺候婆婆轻松。要说很好吧,锦绣二房嫡长女,做填房被个死人压一头好玩么?何况这年纪差了整整十六岁,可对方又摆明前途无量,实属高攀,绝对的纠结!依罗衣说,还不如放放,锦绣才十三呢,急啥?找个不纠结的更好些吧? “绣儿,你自己看呢?”也没了主意。 “婚姻大事,哪有问我们的。”锦绣羞红了脸。 “规矩是这样,可也得你自己满意,才过的和睦。” “但凭父母做主。” “不如问过祖母?”罗衣支招。 “昨日你父亲便问了,你祖母说好。便是名分差些,内里着实实惠。” “大太多了吧?”罗衣开始挑刺。 “大点,疼人!” 好吧,罗衣同学歇菜了。 “那,我应了?”问锦绣。 锦绣犹豫了一下,问:“三妹妹……” “人品怎样?”阿弥陀佛,罗衣总算想起这个问题。 “自然是极好的,”说:“原与我娘家嫂子有亲,也算我们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 可不是!比锦绣大16岁,不就跟差不多么?怪不得他妈已经挂了。而且还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小孩!” “那就应了吧。”锦绣无所谓的说。照她看来,嫁谁不是嫁?一看就知道母亲已经意动,她要不肯,母亲也定然拒绝,可她一个养在深闺不知世事的姑娘,懂什么呢? 笑了笑,这事算定下来了,大大松了口气。罗衣明显见她憔悴了不少,年纪大的人果然熬不得夜啊! 后面的事就很顺利了,这边准备娶亲,那边忙着放定,约好等锦绣及笄了再嫁过去,现在只是预备了婚书而已。趁着亲朋好友来往密切,顺便把罗衣的信息放了出去。罗衣囧了,她才十二好不好!十二啊十二!小学没毕业啊啊啊啊!!! 这个年过的并不好,正月二十四二爷绍熙娶亲显然更加重要。罗衣第一次在古代过年,完全搞不清状况。想问人吧,各个都忙,姨娘还继续与绣活死磕。迷迷糊糊过完年,终于在喧闹声中,迎来了娶亲的日子。 翰林地位高贵,不过是清贵。是以嫂嫂并没有多少陪嫁,据大太太的陪嫁的小姨子的婆婆的侄女八卦。嫂嫂的陪嫁48亩良田加30亩山地,并不值多少,不过于家世居京城,京郊的良田不易得,这也算难得的了。衣裳鞋袜不多。比起大嫂子传说的整两倾的大庄园来差多了。 这样看来萧家也算富裕的了,每位姑娘的嫁妆公中就出两千两。剩下的各自的父母用私房填补。不过她是庶出,大约最多能再得个三五百两就不错了。这也亏的他们家主要收入靠田产,要是只靠着男人的俸禄,早八百年就饿死了。 婚礼热热闹闹结束,罗衣数着嫂子的见面礼,一对梅花样的金锞子,少说也有一两一个,看样子嫂子的压箱银比想象的多。收好金锞子,把自己摔到床上,从穿过来一直到现在,展眼就过了大半年。差不多两百天啊,就没几天消停的!好不容易等哥哥娶了嫂子,总算有几天休息时间了!真是……累死个人了!做闺秀,居然是个体力活!!!!睡吧睡吧!困啊!哈欠…… “砰!”突然一阵瓷器落地的脆响惊的罗衣跳起,就听见有人尖叫:“快来人啊,太太吐血了!” 母丧 黄氏衣襟上的血触目惊心,脂粉掩盖下的脸,泛着令人窒息的青色。作为一个无风无浪的中产之家出身的大学宅女,并不确定嫡母是不是离死亡不远,只是本能的,有一种非常不好预感! 锦绣守在床边,看着昏迷的母亲伤心欲绝。罗衣也一脸惨白,不得不承认,她对锦绣有着极强的雏鸟情节,不提黄氏日常对她的照顾,只看这是锦绣的亲娘,她就忍不住难过。二老爷与绍熙坐在外面,整个二房四处传着压抑的,细细的啜泣声。二嫂于氏站在一边,恨不得隐掉自己的身形。要说对没相处几天的婆母有感情,那是瞎扯!可她才嫁过来几天啊,婆婆就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命硬克人呢! 不知过了多久,黄氏才悠悠醒来。昏暗的烛光下,环视一屋子亲人,艰难的想爬起来。陪房段妈妈眼疾手快的拖了一把,又在其身后放了个靠垫,黄氏才微微放松了点表情。 “大夫怎么说?”黄氏倒问的淡定。 屋内没一个人敢回话。 “唉!”黄氏叹口气:“吐血啊……你们就直接告诉我,是不是痨病?” “不是!”段妈妈斩钉截铁的说。 “果真不是?” “不是,只是……”段妈妈捂嘴哽咽,只是肺不成了…… 黄氏没有追问,只淡淡的说了句:“若是过了你们谁,我死不瞑目!” 绍熙忙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伤!” 黄氏听到这话,放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软软的靠在床头:“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闭目养神了一阵,声音却明显不如刚才,虚弱的问:“老爷呢?” 听到黄氏的声音,二老爷急急走到床边:“我在!” “老爷……”黄氏含泪说道:“我是不成了……你我夫妻一场,聚少离多,是我对不住你!” 二老爷瞬间老了十岁一般:“我对不住你才是!是我迂腐,才累你一个人苦苦支撑家业。是我木讷不得欢心,才累你在母亲跟前举步维艰。对不起……”二老爷嘴唇颤抖着:“瑞娘,是我对不起你!” “老爷!”黄氏哽咽着说:“听到老爷这番话,我死也无憾了!” “别说了!”二老爷随手一抹脸:“别说了!我必请名医来治好你!” 黄氏摇摇头:“我早知时日无多,才急急给绍熙娶了媳妇。”转脸找到于氏的方向:“你才嫁过来……就要守…三年孝……别怪我!” 于氏狠捏了自己一把,憋出一行泪:“媳妇不敢,婆婆必定长命百岁!” 黄氏惨淡的一笑:“不过是骗人的话。” 又道:“锦绣定了那样的人家,即使守孝三年,也定不会反悔!…………那时候她家姑娘也该嫁了,你嫁过去……如同原配夫妻一样,你又有些魄力,我必不担心你的!” 锦绣死死咬住嘴唇,强忍着不哭。她终于知道为何母亲对一个做填房的亲事也如此上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丧妇长女不娶,无教戒也!娘……娘……你瞒的我好苦! 黄氏闭上眼,又歇了一阵才说:“我唯有可虑的,是三丫头!……人又傻!又没刚性!奴才都能骑到头上来!可怜我的儿啊…………是我没能耐……咳,咳……来不及给你定门好亲。你让我怎么放心的去?”罗衣眼睛一酸,就掉下泪来。虽然只相处了短短半年,她却真的不舍得。这个家里,父系常年打酱油,哥哥见面都少。日常所见,比起明显更看重嫡出孙女的祖母,当她不存在的大伯母,黄氏显然温柔慈祥许多。就是嫡姐,也不像大姐鵷纹一样,眼里只看到同是嫡出的妹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这样一个长辈离世,罗衣是真心难过。何况下一个掌握她生杀大权的女主人,谁知道是什么样呢? 至此,黄氏的生命,正式进入了倒计时。二房的人来人往穿梭不止,却一点也觉不出热闹。黄氏娘家不过一小官之家,除了黄老太爷,几位舅老爷都还未有当官的资格。因此也算清闲,带着各自的媳妇住在萧家特意腾出的小院里,方便每日过来探视。众人难掩悲戚的神情,大太太、二太太、以及家里的老老小小都一日过来几次。听到黄氏如同遗言一般的话语,老太太也忍不住落泪。 老太爷也来过一次,站在院外问了问老爷,并没有进来。罗衣知道是礼法所限,只是这个老人她觉得很陌生。传统的,极度重男轻女的爷爷。仿佛二房只有哥哥一个孩子,让她这个曾经千娇百宠的独生明珠有些不满。不过老太爷对黄氏这个媳妇是极满意的,对于儿子媳妇,他不像老太太那样偏心老大老三。这个三从四德的典范媳妇成为这个样子,老太爷更是为次子痛心,怕是再没有这么好的女人陪他儿子走过一生了。 众人各怀心思,怜悯的、痛心的、装表面功夫的,无一不是紧紧的崩着跟弦。说不得哪时就“啪”的一声断了!罗衣的精神异常亢奋,她知道这是因为过于紧张。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即使不到她轮班也睡不着。与锦绣同睡在黄氏旁边的屋里,两个人接连着翻来覆去,又相互影响,更是没法休息。罗衣只好抱着被子跑到塌上去睡,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是她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以往的岁月里,最多也就听到谁谁家的老人没了,再有就远远的看过几次别人办丧事。 她不知道面对临死的人,会有如此强烈的压抑,空间都扭曲了似的!让她胸口如同堵着棉花,喘不过气来。看着黄氏咳血、盗汗,一个人居然可以瘦成那样!!就好像那灯里的油,慢慢的、慢慢的、熬的、越来越少……直至消失不见。有时候罗衣想,这么艰难的熬着,还不如……死了…… “姑娘!”乳母杨氏轻轻叫了句。 罗衣一个激灵睁开眼:“何事?” “太太有请!” 罗衣咯噔了一下,翻身就起来,没想到眼前一黑!杨妈妈用力扶住:“姑娘!” “我没事!”罗衣晃晃头,强行把自己甩醒。看着头发还凌乱的锦绣疾行,也扶着杨妈妈出去了。 黄氏如几天前一样靠在床头,吃力的睁眼、又闭上,慢慢的呼吸着。想到还有事情没有交代,强撑着一口一口吃着段妈妈手中的参汤。不想,才喝了几口,又昏了过去。时间仿佛静止下来。 罗衣看着外面的天空,逐渐露出鱼肚白,身体已经冻的没有知觉。清晨解除宵禁的鼓声,一下、一下,敲在心头。 黄氏娘家人已齐齐赶到,屋子里满满都是人。黄氏才慢慢的再次睁眼。这一次却说不出话来,颤巍巍的指着桌上的梳妆匣。段妈妈迅速的拿过来打开,只见匣内三个信封,分别写着绍熙、锦绣、罗衣。众人便知是她的嫁妆分配了。 黄氏大大的喘了两口气,看了看二老爷,又突然伸手抓住绍熙的手,嘶哑且艰难的喊:“妹……妹……”随即双眼一睁,断了气,手却还指着锦绣和罗衣所在的方向。 罗衣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就跪在床前,喉咙里,卡的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她曾经以为嫡母这种生物,就是为了虐待庶女而存在的;曾经以为再好的嫡母,也不过是面子情;曾经以为,作为二房的唯一庶出,她就是嫡母的眼中钉肉中刺!即使后来因黄氏的细心教导渐渐放开心扉,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感情也是有限,更多的是对嫡母的敬意和感激,以及……对失去庇护的彷徨。她从没想过黄氏是这么善良的一个人,从没想过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她!那天留给她的那番批评,也成了她来到这个世界,最美最好的词汇。 罗衣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声音轻轻的唤了一句:“母亲……”,而后哇的大哭起来。这一声悲泣,如同被启动的开关,二房院内顿时哭作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只感觉一双有力的手将自己托起、放下。隐约见到锦绣浅绿色的袖子,安心的晕了过去。 遗产 罗衣发起了高烧!原本因落水没有彻底康复的身体,在一连串的打击之下终于崩溃。当然伤心只是一方面,经历了种种,对嫡母的尊重与敬爱已经上升到一个难以形容的高度,但那毕竟不是生养她二十年的亲妈。大概就像亲姑姑,够慈爱够温柔,出什么事会很难过,哭的撕心裂肺,但绝对不可能像锦绣那样伤痛欲绝。因此,罗衣重病的根本原因在于累的。从穿过来开始,竟然只过了几天好日子,即刚过来认为自己是嫡女的那几天。那时候想着随便整整,无论何时,自己的亲妈总不愿意相信女儿消失,只要她不抽风抽到造反,也不可能被当怪物烧了,所以根本不急,再者也想着是不是能回去。虽说照小说的经验来看,百分百没有可能,当然如果赶上四四八八另当别论。 随后,古代的日子还没开始适应,嫡母就病了。侍疾,那绝对是顶顶辛苦的事。虽然有丫头婆子,但锦绣惦记着亲娘,凡是必经手。罗衣就被引导的,压根忘不知道可以交给别人==|||。何况在现代,家庭条件说起来都很好了,但也没好到在大学外买个房子再请个保姆啥的,所以日常洗个衣服铺个被子,用电饭煲偷着炖点东西,自力更生惯了,仆人也就被华丽丽的浮云鸟。当然看在众人眼里,简直对黄氏的崇拜又提高了一个境界,特别是罗衣这厮对张姨娘有些若有若无的愧疚,不免有点躲,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更是觉得黄氏有手段。反过来,不免让绍熙锦绣有些心疼,人心向善,很多时候只要有一方递出橄榄枝,另一方就会接地好好的。你对我母亲真,我自然也待你真,何况礼法教导下,他们本就是亲亲的兄妹三人,这下一折腾,绍熙和锦绣算是彻底抛开了罗衣与他们不同母的事实。 于氏是个识时务的,加足马力,一面为罗衣寻医问药,一面另人紧盯着一脸灰白、默然跪在灵前的锦绣。事情都是这样,只要你做了,或多或少总会让人感觉到。比如绍熙就暗自点头——这个媳妇贤惠,不愧是翰林家的家教。日后必得敬重些,几个从小伴大的丫头,恩……寻个日子打发了吧。 待到罗衣起来,已经过了头七。晃悠悠的走到灵前磕头,看到哀哀欲绝的锦绣,也悲从中来。 一双青色的靴子停在眼前,锦绣与罗衣不由抬头。只见那素服男子面露不忍,轻轻说道:“莫哭了,哀毁至此,怎慰尔母在天之灵?”说完,也不等她们反应,就大步离去。 段妈妈悄然在锦绣耳边道:“那是姑爷。” “惟才兄甚怜香惜玉!”好友余悦安走至范世俊面前拱拱手。 “蕴秀兄怎么也在此” “黄氏夫人乃我表姐之小姑。”余悦安答道。 “原来如此!” 余悦安叹道:“你本无内眷主持中馈,如今又要等三年了。” “无妨,这事议亲的时候便知道了。” 余悦安一惊:“此话怎讲?” “你也知内子过世没得两年,家慈也仙去了。我那女儿接连守了五年孝!就如黄氏岳母担心的一般,我也怕她日后不好说亲。” “那就更该早日成亲才是!” “一时间哪寻得到?”范世俊摇头:“我也是偶然听见有人议论岳母贤名才动了求娶的心思。当日岳母也不瞒我,早与媒人说清,一则女儿还小至少要留到及笄,二则她怕也…总归时间上也差不多。” “只是这……与日后侄女说亲……?” “且听我说,即便守孝三年,我家大姐儿也不过十四岁。只要两年!”范世俊伸出两根指头:“大姐儿能与她相得,就能借得贤名不让人那么挑剔了。不然娶的别个,倘或不好,倒还不如不娶!” “这倒也是!”余悦安不由点头。 “再者,”范世俊接着说:“你我也知,‘如同己出’乃妇人常挂嘴边之言,可要做到何其容易?不过是面上情。适才我在内里,却见她那庶妹哀痛欲绝!想是真心爱戴嫡母。日后黄氏贤名必定更甚,有母如此,也不怕她是刻薄小气之人。” “还是兄台深谋远虑!佩服!佩服!” 范世俊苦笑:“有甚好说,我倒宁愿内子依旧在世,一辈子不用动这心眼才好。” 余悦安默然。 萧家并非豪门世家,丧事不讲究极尽奢华。摆过三七便,就只是家里人规矩守孝罢了。 三七过后,黄氏族人与萧家人同坐大厅议事。 黄家大舅率先开口:“亲家是素有德行的人家,我那妹妹也给熏陶的仔细了几分,我们无甚好说,今日过个过场罢!” 萧老太爷道:“亲家大爷客气了!有妇如此,是我们萧家的福气。只可惜世事难料,也是我们没照顾好所致,还请亲家恕罪!” “不敢不敢!”黄家大舅拱手说道:“按理这妇人嫁妆自来留给亲生子女。”黄大舅顿了顿说:“但是妹子既然分的停当,我们也不多说。只把我们瞧一瞧有个数吧。” “很是!理当如此!”萧老太爷点头道:“绍熙,去把你母亲留下来的东西拿来,舅爷也做个见证,让他们兄妹三人分了吧。” 绍熙点头,指挥着仆人们拿地契的拿地契,搬箱子的搬箱子。又抬了张大案来,不多久便整理明白。绍熙拿出黄氏留下的信封,首先拆开锦绣那份。只见上面写着:“上好水田100亩,中田120亩。缠枝纹楠木匣子并首饰若干。金30两。”段妈妈便捧着一个匣子过来,打开众人一看,里面堆的满满的金凤钗、玉镯子、宝石项圈等物。又有三个十两一个的金元宝摆的整整齐齐。 见众人无异议,又拆开罗衣那份念到:“上好水田80亩,山地100亩。莲花纹楠木匣子一个,并首饰若干。金80两!”满堂哗然,罗衣也呆了!土地在山东,况且也比锦绣少几分,不算打眼。80两金子,就是八百两银子!这放谁家都是个大数目!黄家人有些不岔!这妹子也太死心眼了吧?便是给个庶女一些,挣些名声罢了,还真当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不成?大舅正想出声,二舅忙拉了一把,朝罗衣方向努了努。大舅扭头一看,只见罗衣脸色透着不自然的苍白,人已瘦的脱了形。又想起她当时哭的岔气,最后又是晕又是病。心也软了七分,罢罢!当多个外甥女吧,又把不快挥去了两分。 等段妈妈打开匣子众人才明白。匣子内几乎没什么值钱的首饰,比起锦绣的流光溢彩,这里单薄的凄凉,只不过三五根细细的金簪并金镯,宝石、点翠几乎没有,多数是银饰。黄家圆满了,最后一丝不快也跑的干干净净。大房的庶子绍衣见状挑眉,黄家还真上上下下都是厚道人,要换成他“舅舅”家,非得重新分配不可,才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比嫡出的少,至少那一百两金子非得归到绍熙头上不可。唉,怎么就没托生在二房里,呃,摸摸鼻子,算了,萧家也算好人家了,至少对庶出的不打压,知足常乐、自足常乐! 罗衣到了此时,已经是习惯性的感激。嫡母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不能单单用称职形容了。她的东西虽然不如锦绣,但大方向也不差多少。爸爸曾说过,人要学会感恩,才能活的从容。想起自己的父母,罗衣又忍不住掉泪。这绮罗玉户,哪比得上曾经的千娇百宠?爸、妈、你们……忘了我吧…… 看着罗衣的眼泪,于氏晒然。当日只有她那个角度看到婆婆指的其实是锦绣。只是两姐妹挨的极近,随后罗衣又跪下了。以至于众人都以为黄氏指的是两姐妹。她当然不会傻到特意说出来,但不免笑话这丫头是个傻的。可是此刻看着黄家众人格外慈爱的表情,再看看丈夫和姑子心痛的眼神,得!傻人有傻福!以后这位小姑子必定与嫡出无异了。果然,黄氏大舅母一把搂过罗衣道:“好孩子,莫哭了。我知你是个孝顺的,只是哭坏了身子,叫你母亲怎么安心呢?”又摸了摸锦绣的头:“二姑娘也是,你是姐姐,俗话说长姐如母,日后还要靠你立起来才是。” 罗衣感到众人似乎误会了,尴尬的跟着锦绣点头。看在众人眼里,更觉得这孩子还真是老实! 段妈妈见到众人的反应,想起黄氏的那番话:“范世俊年纪不小,范家不许纳妾,后宅除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一个主人都没有。谁知道他等不等得这三年孝?若是等不得,出了孝锦绣就16了,说大不大,但这个年纪还没定亲便不好挑拣。何况祖母伯母到底隔了一层。索性我舍了这千儿八百两银子买个好名声,范家不等也得等。即便等不得,被退了亲,人家也定不好说我们的错。” 那时段妈妈也问过:“也不用给这么多吧?” 黄氏极自信的道:“不给这么多,怎么晃花别人的眼?我跟前养大的,多少要给,索性大方些!好儿不吃分家田,好女不穿嫁时衣。我的儿女,日后岂会将这一两千银子放在眼里?” 绍熙吸了吸鼻子,把眼泪逼回去。段妈妈也收回神思,只见他拆开自己那份念道:“水田400亩,中田300亩,京郊铺面一个。早生贵子花梨木妆奁一个,首饰若干。黄金300两。”众人看着匣内首饰,虽不比锦绣,但也差不了多少,纷纷点头,嫁妆给儿子大头才是道理。 黄家大舅母不由有些佩服,黄氏出嫁时,她已经嫁过来了。黄家只有公爹做的7品穷京官,靠的是老家的田土。当日黄氏嫁妆,不过200亩水田,300亩沙田。首饰不过两盒。这才十几年,就让她翻出这么多来,也算能为。再看儿女,儿子不必说,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前途必有的!锦绣定了探花郎,更不用说了。唯一一个庶女,还拢的跟自己亲生的一样。唉,只是老话说的没错,慧极必伤啊。 老太太有些撑不住,二儿子是个榆木脑袋,二儿媳更是言语不丰又常年生病,所以平日里都不怎么在意。但人一老,就经不得这种架势,不由伤心起来。众人一阵慌乱,老太太可有五十五了!一个不小心,非得带了重(chong)孝不可!闹哄哄的一阵,各自散去。大厅里只剩下二房几人,彼此对望了一眼,无语……闷声不吭的搬着东西回房。 回到二房,于氏才说:“还有些锦缎,丧中不好拿出来。改日分出来才是。” “是了!”段妈妈接道:“当日太太有命,若她…去了,姑娘且只管把嫁妆绣好,不必管其他,只别让人看见了才是。不然她必不快的。” 锦绣只得点头。 “太太有些话,都是病重时断断续续与我说的,我且告诉老爷并爷奶奶、二位姑娘和诸位知道。” “说吧!”二老爷道。 “莲姑娘跟了老爷十几年,等过了孝期,便抬了姨娘吧。”说的莲姑娘一愣,有些难过,又有些欢喜,虽然这只是内宅里叫的好听的称呼,但能上族谱的名额早已被张姨娘占了。但总比一辈子叫姑娘强太多。她也不算很老,出了孝期能怀个孩子,就真熬出头了。 “莲姑娘针线极好,虽太太有命,但孝期动嫁妆到底不好,叫人听见了也不像。二姑娘的针线衣裳,还请莲姑娘看顾些许吧。” 莲姑娘点头称是。 “三姑娘姻缘还不知在何方,趁机练练吧,您那手针线活真不大好!”段妈妈摇头说:“太太先让姨娘动二姑娘的大件,慢慢再绣您的。您也多少学着点才是,以后别让人笑话。”说着段妈妈有些头痛,二房从太太到姑娘,就没一个女主子针线好的。就靠两位姨娘,那么多件,绣到猴年马月去!等出了孝期,少不得还要请绣娘。 罗衣脸一红。段妈妈说的客气了,她上回钉个盘扣还钉的太紧不能用,不是“真不大好”,而是“惨不忍睹”。在现代时没少被她妈飞白眼。 “太太还说,李妈妈家去了,叫我跟着二姑娘。姑娘别嫌弃。”段妈妈试了试眼角又对于氏说:“长嫂如母,以后两位姑娘就靠奶奶教导。若有不好之处,只管打骂便是,万不可纵着他们,今日不苦,日后到婆家就是一辈子苦。” 于氏郑重应了。婆婆没了,她如今就是二房的当家主母。萧家这样的人家,儿子都娶媳妇了,一般也不会续娶。最多纳几房姬妾。张姨娘是个省心的,莲姑娘还只是个通房名分。难也的确难在两位姑娘。 锦绣想了想说:“父母在无私财,母亲留下的土地,父亲且帮我们收着吧。” 二老爷挥挥手:“我不通这些经济事务,叫你哥哥嫂子一并管了吧。” “妹妹们略懂点田亩之事才好!”绍熙拒绝。 锦绣无力的说:“我与三妹妹都不懂这些,哥哥只当疼顾我们,且让我们日后在学吧。” 绍熙还待再说,于氏使了个眼神,只好闭上嘴。 锦绣身心俱疲,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强撑。勉强的对父兄行过礼,拖着罗衣就回房了。 赵氏 二房经历了大丧,老太太免了他们请安,好好休息休息。罗衣整整躺了七八天才缓过来,虽然还是看着瘦,精神却好了许多。据传说孝期内不许吃肉,只能喝米汤,但实际遵守的几乎没有,除非真吃不起肉。当然书香门第有时忒装逼,又想吃肉又怕被人知道说嘴,只好曲线救国——给二房特劈出一个小厨房“守孝”,每月拨银子过来。吃什么自己弄,以免搞的人尽皆知。于氏也趁机专拨了个老妈妈教锦绣罗衣做菜和点心,多少要会几个撑门面。 又过了几天,二房的日子正式进了轨道。一行人齐齐走去上房请安。这阵子的晨昏定省有些混乱,因此今天是黄氏病重以来,第一次这么整齐的见老太太。不免又正式磕了几个头,相互哭了一阵。三房众人也到了,而大太太惯例早早辞去主持家务。 老太太是个极重视嫡庶之别的人,只从她身边的座位就能看出。除了罗衣落水之后第一次过来有幸坐过一次之后,再没有这个荣幸。如今坐在她旁边的,一个是锦绣,还有一个是三房的嫡幼女宝络。 老太太摩挲着锦绣说:“怎么瞧着又瘦了些?小小年纪,也该好好补补才是。” “老太太必定眼花了!”锦绣眨眼笑道。 “你这丫头!”老太太在锦绣的胳膊上拍了一下:“不许跟我打马虎眼,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顿至少要吃两碗饭!” “太多了吧?” “你们年轻不知道,这时候亏了底子,吃亏在后头呢!何况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叫你乳母好好盯着才是!” 大奶奶抿嘴一笑:“二妹妹的乳母家去了,老太太不知道?” “这是为何?”老太太惊讶的问。 “听说得罪了三妹妹?”扭头问罗衣。 罗衣卡壳,她没得罪大嫂子吧?为什么问她这么尴尬的问题?这事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楚。唉,要是黄氏在,倒很好说话。 锦绣也愣了一下,既不好说乳母的不是,这样显得她有点忘恩负义。又不好说是罗衣的原因。一时也不知如何接话。 于氏只好冲出来救场:“大嫂子想是听岔了?” “哦?这话怎么说?”老太太眼角瞟过罗衣,罗衣一凛。 “原是那位妈妈时常不好,一则怕耽误了她,不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行事;二则也是怕二妹妹过了病气。”于氏笑道:“原是我嫁过来之前的事了,不过前日看账本,发现每月总关一两银子出去,一问才知道缘故。也是二妹妹的一片心。” 于氏这番话滴水不漏,不好说什么。罗衣却明明白白接到一个轻蔑的眼神,十分不快。 “你婆婆总是太良善了些!”老太太意有所指的是说。 于氏立马接道:“是老太太的眼光好,我们也托老太太的福了,可惜我没在婆婆跟前尽几天孝心。日后还请老太太疼顾我们些,替婆婆好好教导我们。”说毕,还用手绢擦了擦眼角。 老太太不想持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锦绣:“现在你屋里谁管呢?” “母亲把段妈妈给我了。” “也罢了,让她多上点心。”说完就让大家散了。 回去的路上,锦绣沉声问:“大嫂子可是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么?” 罗衣很不好意思的说:“都是我不好,要不把李妈妈接回来吧?” 锦绣摇头说:“与你无关。”在段妈妈归到她名下之后,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李妈妈没有成算,心眼又小。母亲自知时日无多,怕以后被李妈妈往偏执了引。一个女人要想不开,这辈子基本也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管事婆子对上要有足够的衷心,对下要有绝对的权威,乳母卡在中间会形成两虎相争之势,李妈妈必须让位给段妈妈,日后到了婆家好使,最起码别在婆家随便的罪人,只看段妈妈对谁都和气就知道了。 此后的日子里,罗衣发现对她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比如这天早上,笑问:“听说张姨娘扎的一手好花?真想见识见识。” 罗衣对她有些防备,便含糊说:“见的少,我也不大懂那个。” “三妹妹别是藏私吧?我听说你日日跟姨娘一处呢!” 罗衣感到不妙,养在嫡母名下的庶女跟姨娘过于亲近绝对不是好事,可非要说她跟张姨娘在一处,也说得通!于氏是个省俭的人,晚间做活总把女人们拢在一处,一齐点上几十盏灯。如此,既光线充足不伤眼睛,又比分散开来更省烛火,还能彼此讨教一齐进步,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总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大家对她的印象难免不好。果然见老太太皱眉,却看都不看罗衣一眼:“姑娘们都是母亲带着,母亲不得空也是嫂子带,二奶奶可不要躲懒!” “老太太可冤枉死我了!”于氏笑道:“哪一日不带着她们?我知道了!必定是我这几j□j着她们做鞋记恨上我,特求了大嫂子,到老太太面前‘告状’不是?” 嗤笑:“二婶婶对小姑子倒护的紧。跟姨娘亲近些也没什么,原是母女天性。” 锦绣神色一变,怒道:“大嫂子这话我听不懂了!跟姨娘什么母女不母女的?何况三妹妹日日跟我一处,我竟不知何时姨娘成了我母亲了!” 听到锦绣的话,罗衣算是知道庶出的尴尬在哪里了。那番话,锦绣说出来是掷地有声,要是她说,即使有理,别人也免不得说她冷血无情忘恩负义。探春不就是这样么? 自来小姑子呛嫂子,没理也有三分理,何况锦绣说的诛心,讪讪的说:“是我想岔了,我也是为了妹妹好,怕妹妹被某些人骗了。”说罢还瞟了罗衣一眼。 这一声明显的挑拨,让罗衣憋不住发火:“我哪里得罪了大嫂子,让你次次找我麻烦?” “哎哟,三妹妹这话可不对了。我不过是为了妹妹好,好意提醒一下。以免传到外头,让人听着不像,倒连累二婶子和两位妹妹的贤名!” “放屁!我看谣言的源头就在你!搬弄是非的长舌妇!” “够了!”老太太断喝:“有你这么对嫂子说话的么?你的家教修养到哪去了!” 罗衣更是气的不行:“老太太怎么不说大嫂子无端端坏我名声呢!” “你这是跟我顶嘴?”老太太质问,满脸的怒火已经掩盖不住。 “三丫头还不跪下!”锦绣气疯了,这丫头怎么就这么蠢!“对着长辈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罗衣见锦绣发火了,到底不敢惹姐姐,扑通一声跪下,用低头掩饰表情咬牙切齿的说:“孙女不敢。” “老太太息怒。”锦绣也跑下来跪下:“都是我这个姐姐没教导好,请老太太责罚,只求您千万别动气。” “是啊!”三太太也出来打圆场:“不过是他们几个小辈斗嘴,舌头还有碰到牙齿的时候呢,老太太且不必管他们。年轻人总浮躁了些,今日好了明日恼了,您这边还没气完呢,他们回头又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您不是白气了么?” 说的老太太神色渐缓,示意姐妹俩站起来。但看罗衣的眼神已有些不善。小小年纪心机这么深沉,连嫡母嫡姐都骗了过去!到现在锦绣还在出言维护!也难怪不喜欢她!老太太娘家也是不许纳妾的人家,所以从不待见庶出子女。奈何天下薄幸男儿多,三个儿子一个女婿都要来个“红袖添香夜读书”,想想女儿出嫁后受的委屈,再看看罗衣那张酷似张姨娘的脸,就有些心烦气躁!罗衣也是她孙女,要说完全不疼也不可能。但这个孙女算计到她的嫡孙女头上就不一样了!于是冷冷地开口:“做姑娘的还是谨言慎行,才不让人说嘴。我再不想听到什么长舌不长舌的话,二奶奶还是上心点为好。不然……也是你这个做嫂子的没体面。” 于氏只好站起来称是,又对福了一福:“小姑娘家家的不懂事,大嫂子别见怪,我替她向你陪个礼。” “哪的话?不过说笑两句,你倒正经陪起礼来,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们生分了呢。”说罢又故意搂过罗衣的肩膀:“我最爱玩笑,自来跟姐妹们说些顽话,姐妹们都不见怪,我哪能见怪呢?” 三太太看着如此做,不免冷笑。做嫂子的跟个隔房的小姑子过不去,也好意思。数次含沙射影的,真坏了罗衣的名声,谁有好处?她的长女只比罗衣小半岁,虽不是她生的,但要受了罗衣的连累,岂不是她也面上无光?再者,黄氏已死,二房有个什么不好,就是于氏的失职。这不是将于氏往死里得罪?大房怎么找了个这样不知轻重的媳妇! 回到二房,于氏怎么也想不通:“三妹妹得罪过大嫂子?” 罗衣摇头,隔房的嫂子她上哪得罪去?真是白日见鬼了! “算了,些许小事,无须挂在心上。”于氏笑道:“日后遇到那不讲理的族人,夹枪带棒的时候多了。这都不算什么。” “……” 绍衣 上 守孝的日子如同白开水,寡然无味。罗衣每天早上起来读书写字,下午和晚上做女红,劳动强度居然和高考差不多。为了避免过劳死,只好每天都去花园走几趟松松筋骨。唉,上辈子十二三岁,还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跳皮筋吧? 遥远的歌声仿佛在耳边响起:“青菜青,绿茵茵,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 忽然一个婆子叫了一声:“哎哟!我的三姑娘!” 罗衣被吓了一跳:“何事?” “三姑娘,这些花儿各房都有定例,这些可都是要晒干卖到铺子里去的,哪能这么糟蹋呢?”婆子扯着嗓子道。 罗衣看着手中孤零零的一朵小月季花抽抽嘴角:“这一朵?” “哎呦,姑娘唉,您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今儿您掐一朵,名儿他掐一朵,统共这么个园子,还能剩下多少?”婆子皮笑肉不笑的说:“况且姑娘还在孝中,折腾花儿朵儿也不好,我也是为了姑娘着想。” 罗衣噎住,郁闷非常!!自从赵氏找她麻烦以后,老太太对她的感观直线下跌!老太太不喜欢她了,难免有人落井下石,其中以老太太房里的和大房的为最!这个婆子虽不知道名字,却也知道是老太太房里的,她本来就不是很善于言辞的人,又是长辈屋里的,更不好吵架,一时梗在那儿,看着婆子得意的笑脸。 “橙子,”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叫那婆子去折几十根柳条下来,姑娘我要插瓶!” 婆子正想反击,回头一看,是三房的宝络,旁边还站着三太太,霎时间尴尬无比:“三太太安,五姑娘安。” 三太太盯着那婆子,一声不吭。婆子被盯的发毛。 半晌,三太太慢条斯理的说:“曹妈妈,且让丫头去拿几个钱来,我替三姑娘把那花买了。” 听到这话,婆子暗叫不好。三太太又继续说:“是了,我们五丫头还要几十根柳条儿呢,不知要几两金子?” “不敢不敢。”婆子冷汗都下来了:“不过是些花草。” “我不敢坏了规矩,不然今儿我几十根,明儿他几十根……” 婆子还算反应快:“太太恕罪,是我糊涂了。”又转身对罗衣说:“三姑娘,饶了我这一遭吧。” 到底是老太太的人,三太太也不好做过了,挥挥手:“下去吧,只是……我若听到一句闲话,可别怪我恼了。” “不会不会。”说完就一溜烟的走了。 罗衣才对三太太认真的福了一福:“侄女谢过婶子。” “我与你母亲交好,如今她不在了自然要看顾你们一些。”三太太道:“你是个老实的孩子,日后……”三太太本想说让她厉害些,可是庶出的身份,厉害了就不招人待见了,只好转了话风:“也不用与丫头婆子计较。” “是。”罗衣显然还不适应这夹枪带棒的生活。 三太太见她这个鹌鹑样,暗自皱眉,家里越来越乱了!大家都是聪明人,庶女过于唯唯诺诺,在娘家就被丫头婆子欺负,黄氏的贤名就是笑话。作为和黄氏一样带了个庶女的主母,黄氏好未必有她的好处,坏,却会连累她许多。她还想将亲生女嫁到范家那种不纳妾的人家去呢!那种人家一贯一家有“子”万家求,但凡有一丝不好的名声,想都别想!抚养庶出子女这种打落牙齿肚里吞的事,她再不想自己女儿受了!得好好找大嫂说一说了!想罢,随意嘱咐了罗衣两句,就带着女儿回去了。 刚才的情节,罗衣看的清清楚楚。庶出,难道就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么?还是自己太懦弱?可是若是反击,老太太肯定会更加讨厌她。那次与老太太的争执,锦绣拿着戒尺追着她狠打了几十下,忤逆!十恶不赦的罪名!长辈的仆人该怎么对付呢?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蚱蜢,抬头一看:“四哥哥?” “哎呀,没吓着!”四爷绍衣笑道。 “这有什么可怕的?”看过虫虫特工队的罗衣表示很淡定。 “那正好,我正愁没什么玩意送你做生日呢。你且等一下,”绍衣转头喊了句:“红檀,去把我案上那榆木匣子里的一套小虫儿拿来。” 看着对方温和的笑脸,罗衣脑海里迅速闪过自己房间里他送的各色玩意,比如桌上的翠鸟、首饰盒里的知了、架子上的木制的会动的小蛇——据说当年这玩意闹的二房鸡飞狗跳,锦绣甚至都被吓哭。不由一笑:“不会又是吓哭人的东西吧?” “别人不知,你是必不怕的。”绍衣笑道:“你姨娘可好?我姨娘前日想去瞧瞧,又怕你们忙不过来。”两人的姨娘是表姐妹,又分别属于不同的爷,关系比别人好很多。 说起这个话题,罗衣有些疑问:“你们怎么都知道我们‘忙’呢?” “家下人多了,说闲话的自然多。”绍衣收起笑脸说。 罗衣沉默,一时间有些冷场。 “大嫂子……”绍衣想了想说:“她就那个性格,你别在意。” 罗衣扑哧一笑:“说的跟你媳妇儿得罪我似的。” 绍衣一窘:“这话可说不得。” 依照柚子橘子的话,前身跟这家伙关系非常好,于氏罗衣斟酌着问:“你…可知大嫂子为何总这样?” “她看不惯你,横竖又不是你亲嫂子,当她不存在就好。” “你也说她不是我亲嫂子,那她看不惯我什么啊?”这是罗衣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绍衣微笑:“嫡长女不都这样么?” 罗衣嘴角一抽,想着鵷纹数次对她的无视,好吧,咱庶出碍着你们高贵冷艳的嫡长女了…… 绍衣见罗衣不说话,又想起刚才的那场官司,忍不住提醒道:“他们不过觉得你伪善,哄得长辈喜欢你罢了。” “啊!?长辈?”哪一位?就算帮过她的三太太,平常也不见多喜欢她吧? “自然是你母亲。”绍衣冷笑:“不过见你沾了些便宜,也不想想二婶子是什么人?总觉得自己是最聪明的,也忒自信了些。”就罗衣那呆劲,全家她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有些人自己心里阴暗,想着全世界都阴暗了。不过罗衣也是在太……咳,单纯了些…… 罗衣囧了,忽然想起天涯著名格式——八一八我那极品的XXX,她现在就很想开贴八一八这手长的大嫂子,真是干卿何事啊!管这么宽,幸亏不是二房的亲嫂子,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对了!”罗衣道:“她没为难你吧” 绍衣摸摸下巴:“唔……估计以后得为难我媳妇儿。” “呃,那你打算怎么办?” “考功名呗,我们这样的人家,只要能进学,不管嫡出庶出,自然没人肯小瞧你。”绍衣笑道:“姑娘就吃亏些了,好在二婶三婶都不是那样的人。” 罗衣囧,言外之意就是大太太是那样的人咯?这话说得忒明显了吧?她都听出来了!不过按照大房的传统,通常是无视到底。 “是了,我一直想问,我们的名字怎么那么像?听起来跟亲兄妹似的。”罗衣突然想起便问。 “这你都忘了?”绍衣摇头笑道:“我月初生的,你月尾生的,祖父为我起名的时候,一起帮你起的呗。” “原来是顺便……”罗衣遭打击了,她开始还想着是不是两位的亲妈起的,但后来又想想古代的姨娘根本没有资格。 “好听就行,况且女子闺名本就没几个人叫。有没有都不要紧。” 罗衣瞪眼! 正巧红檀把匣子拿来,罗衣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整套面塑的昆虫演奏会,五彩缤纷,不由笑意盎然:“好巧的心思!真可爱!” “我就说你喜欢!”绍衣也开心的笑了:“你虽然呆了些,品味倒是不差!” “你才呆呢!”罗衣轻轻抚摸着虫身,头也不抬的回:“还有么?我送姐姐一套!” “你还真不客气!”绍衣翻个白眼:“你收着吧,二姐姐最不喜欢这些蛇啊虫啊的,你给她也不要。” “小气!”大约是本身身体记忆的影响,罗衣在他面前渐渐放松起来,说话也不拘着了:“她要不喜欢,我要两套不成?” 绍衣无奈:“红檀,晚间把我那架子上摆的那套耍百戏的与三姑娘送去。” 红檀福身表示知道。 绍衣看了看天色:“怕是要传晚饭了,你先回去吧。日后,别这么一个人出来,总要带几个人才是小姐的范儿。有些时候做主子的不好说话,尽可使奴才说去。今日若橘子在这儿,曹婆子必被呛几句。” 罗衣点头受教,心知要不是关系很好,也不会这样提醒。 “红檀送三姑娘回去吧,我一个走回去便是。” “是。”红檀应诺。 罗衣也行礼:“那我先走了,四哥哥再见。” 绍衣 下 罗衣回到二房,洗漱过后亲自捧着两套面塑跑到锦绣的房间显摆:“姐姐你瞧,四哥哥送我们的!可爱吧?还有一套晚间才送来。” 锦绣笑道:“送你的吧?说起来过两日是你生日,如今在孝中,只叫厨下做碗长寿面吃罢。” “多谢姐姐。”罗衣再问:“你不喜欢吗?” 锦绣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说:“哟,四弟的眼光有进步啊!比起往日里送的什么毛虫啊、蜗牛啊好多了。” “啊?他还送这些?我怎么没见?”这绍衣童鞋实在是…… “可不是,那会还丢到橘子的领子里,把橘子吓的哇哇大哭。闹的太厉害,让大伯母知道了,狠敲了他一顿,把那些都丢掉了。”锦绣摇头笑道:“说来你们俩一样大,小时候没少在一起淘气。如今大了,也别生分了才是。” 罗衣点头,她也不想生分。有个兄弟多好啊,二哥虽好,但总觉得更加靠近爹的感觉。那话怎么说的?以后出嫁受委屈了,娘家也得出几个能砸板砖的兄弟。绍衣的味道与锦绣有些相似,总能让人很安心。 不想回到卧室,杨妈妈跟上来欲言又止。 “怎么了?”难得这位背景妈妈有在教她女红以外说话的时候。 “姑娘还是与四爷避开些吧……” “这么亲的兄妹还要避嫌!?” “就是太亲了!”杨妈妈担忧的说。 “恩?这话怎么说?” “大太太可不比我们太太,对姨娘防的厉害。若走的太近了,太太太不高兴就不好了。”其实太太也防,没见两个小的针线都一等一的好么?只是这话不能说。 “你想太多了吧?”罗衣不以为意的说。 “姑娘……”杨妈妈还想再劝。 “妈妈真是多想了!”橘子接道:“不过是年纪近的兄妹和气些,还能有什么想头?四爷如今是准备考童生了呢,回头再中了秀才,谁还敢小瞧?日后对姑娘只有好处。妈妈总是这么小心!” “可是大太太若不喜欢,岂不是与姑娘为难?”杨妈妈担忧的说。 “又不是我们太太不喜欢。”橘子嘟着嘴说:“四爷小时候与姑娘吵嘴,太太替四爷瞒了多少回啊!” 杨妈妈心道:太太不瞒着,难道还向婆子一样去大太太那里打小报告?不过懒得说罢了。只好换个方式:“如今太太不在了,没见姑娘受委屈么!还惹事呢!” 杨妈妈无心的一句,罗衣顿悟了。没错!刚穿过来的时候,日子不好过无非是开始惧怕嫡母,后来照顾嫡母,从没在别的地方受过一丝委屈!黄氏死后,赵氏开始找麻烦,现在连婆子都敢踩她一脚!今天婆子的紧张,不是因为宝络是嫡女,而是慑于三太太这个正经太太。嫡女受尊敬,无非也是因为是太太生的!黄氏果然很重要!想到这里又泄了气,重要又怎样?还不是不在了。 不过她不会因此疏远绍衣,对她友好的人并不是很多。最开始以为老太太毕竟是亲祖母,没什么利益冲突,对她应该会好的。但没想到还有个偏心眼的问题。大太太以及大房诸位,除了绍衣,几乎都当她空气。三太太对她倒不错,只是两个姑娘被教的十分规矩,也没什么接触。说来说起,二房以外的人,关系好的就只有绍衣,其次勉强能算上三太太。就算她再不懂所谓的宅斗,也知道有一个拉一个了。杨妈妈从来谨慎到恨不得消失,她的话不听也罢。 杨妈妈见罗衣好不听劝,也只好闭嘴了。 晚间红檀把另一套昆虫杂耍送过来,罗衣兴冲冲的摆在桌子上,突然想起这是孝期,又郁闷的收回柜子里。顺手把另一套甩锦绣柜子里了。锦绣见了也没说话,随她折腾。红檀见了,当个新鲜事学给绍衣听,倒让绍衣十分感兴趣!这套玩意儿,居然能放进锦绣的柜子里,多诡异的事啊!也屁颠颠的跑来瞧——纯属守孝关家里闲的! 走到院子里,只见两姐妹正在书房写字呢。拿起一瞧,女四书…… “谁让你们抄这个呢?”绍衣问。 “四哥哥来了?”罗衣站起来。 绍衣先对锦绣做了个揖:“二姐姐安。”又问罗衣:“你怎么抄这个?” “嫂子叫抄的。”罗衣笑道:“不愧是翰林家的小姐,你看这字!”真让人羡慕嫉妒恨! 绍衣仔细一瞧,颜体!?:“字好,内容不好。” 锦绣无奈:“我们闺阁女子该看的书,怎么不好了?你又来淘气!今日的书看完了?” “二姐姐此话差矣!”绍衣促狭的笑:“难道日后与姐夫说话,开口便是‘卑弱第一’么?” 锦绣气的随手拿起一叠纸就敲过去:“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我没胡说!”绍衣一躲:“好姐姐,你不曾听闻‘红袖添香夜读书’么?但凡男子总喜欢这个调调,可别让那些人骗了。读出个呆头僵脑的来,让夫君跟对着神佛似的,无趣死了。” 锦绣捏着绍衣的耳朵,恨恨的道:“越发说的没谱了!小心我告诉大哥去!” 罗衣笑道:“那依你说要读什么书” 绍衣忽然一本正经状:“自然是圣人言!” “四书?”罗衣抽嘴角。 “然!” “有什么区别嘛!”罗衣表示不满,都是很无聊的书,她想看小说啊!再不济史书也比四书强。如果有《明朝那些事儿》这种级别的,更好!多好笑啊…… 绍衣悄悄的在罗衣耳边说:“以后有话题聊啊!” “四弟!”锦绣斜眼看着绍衣说:“你又编排什么呢?” “我哪有!”绍衣反驳:“昔日孟母三迁,无非就是因为孟母虽没读过四书,但懂礼。如今我们有了四书,还不好好琢磨,日后怎么教养后代呢!好姐姐,我这是让你像孟母学习呢!” 说的锦绣脸一红,又不好驳。罗衣见状,默契的踩了绍衣一脚,痛的绍衣挤眉弄眼的说:“只是别读腐了,腐儒最要不得!” 罗衣暗自翻白眼,腐儒要不得,难道腐女要得?啊!悟了!悟了!刚才绍衣是说“红袖添香夜读书”是吧?她想起曾经网上说的那句话,男人的梦想无非是老婆——客厅里像贵妇,卧室里像X妇。这么看来《女四书》还真没用,还真不如《四书》,因为其既不能做贵妇,自然更不能做X妇。罗衣果断收起坑爹的《女四书》,抽出《汉书》,决定学习赵飞燕。哗啦啦翻了半天,终于翻到外戚传一瞅:“姐,您看的懂不?我看不懂啊!” 锦绣接过来一看:“孝成赵皇后,本长安宫人……”你个文盲!无语。 绍衣一拍手:“大善!孺子可教也!” 锦绣难得单纯一回:“你们又打什么哑谜?又想着去哪淘气了呢?” 罗衣大囧!比起古代萝莉,她果然被污染的很深……捂脸…… 绍衣是黄氏的侄儿,服齐衰的孝,为期一年。黄氏二月初一没的,如今才六月底,整个萧家绝大部分主人都在孝中,自然关门闭户,不单没有访客,子弟轻易也不许出门,更不能去别人家以免给别人家带了晦气。离黄氏亡故也有四五个月,连绍熙锦绣都缓过来了,隔房的自然觉得憋的慌——都是半大的孩子,最是活泼好动,成天关在家里,最多能到花园晃晃,这还是有花园的人家,要是那种穷官儿只有一个院子的,非得长苔藓不可!罗衣不止一次腹诽儒家的守孝制度!明明最开始并不是很严格的,越到后期越变态! 正因为如此,绍衣才闲的四处晃。大哥三哥都是嫡出,大房传统不需多说了,何况和老二一样,都是已婚或差点已婚——三爷绍述原本准备结婚,碰上婶子的孝期推后了——语言也不通。三房那两个小子太小,四姑娘太规矩,五姑娘更小。最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落户二房了,年纪差距最小,性格最合适。只是到底长大了一些,不再像小时候一样以捉弄丫头为乐。 绍熙也是埋头苦读,萧家祖籍在河北,倒也离京不远,出孝之后且去试试再说。绍衣的到来正好被抓了,兄弟俩一齐在书房啃书,加上在房里奋斗的锦绣姐妹俩,一时间倒很符合“书香门第”的风采。每日勤练不辍,罗衣的字也逐渐能够见人,原本这个年代,女性就没有独立的人格,标准的附属物。因此罗衣那笔没什么风骨的正楷,众人也纷纷说好。罗衣是电脑时代出身的,看着笔下标准的跟印刷体似的字体,圆满了!当然前提是别去看其他人的字,只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别说锦绣一贯执行的长姐如母政策,接触久了,发现绍衣也是个无良分子,以刺激罗衣为乐。导致罗衣写是没什么进步,鉴赏力倒节节攀升,此是后话。 这日,兄妹几人加于氏正围在一起,听绍熙讲《孟子》,忽听段妈妈急急走来:“二爷二奶奶,姑老爷没了,老太太哭的晕了过去了!” 姑母 众人一听,飞奔往上房冲去。才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哭喊:“我苦命的儿啊,都怨你爹,要把你嫁个破落户!说什么文采好有前途,考了十几年也不过是个秀才!如今还喝酒喝死了!如今孤儿寡母怎么过啊!冤家!都是你害的女儿!要是我那玉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看样子是已经醒过来了。 绍熙脚下一顿,后面跟着的也全都停下来。听着里面似乎老两口吵架,还是回避的好。遂带着弟妹媳妇悄悄往后退,一直退到院外站了一刻钟,各方众人都来了个齐全,才有小丫头悄悄回报里面正常。至此,鱼贯而入。 老太太脸上还带着泪痕,但情绪已经平静了很多。罗衣在这间房子里也经历了不少是是非非,作为没人撑腰的庶女,还是老实为上。因此悄悄的站到于氏后头,再在姑娘们有座位的时候,坐下低头装死人。 老太太见到大老爷,又哭着说:“你们来的正好,我正想与你们商量。” 大老爷赶紧站起来,一屋子子孙也跟着起来:“母亲有什么话尽管吩咐。” 老太太拭泪:“你妹妹是个苦命的人,嫁到陕西十几年,山遥水远也没归宁过。若是……若是她过得不好,我接她回来住可使得?” “自然。”大老爷点头:“只要妹妹肯回来,做兄长的定不亏待她。” “你这个哥哥是个好的,日后我死了,也要记得今天的话!不然我死了也不安心。”老太太不放心的说。 “母亲您这是什么话?您自然是长命百岁的。”三老爷接口道:“至于姐姐,自家兄弟姐妹,哪能不照看呢?” “那也要守完了孝再去接!”老太爷说道:“哪有夫孝都没守完,就四处跑的?” “什么叫做四处跑!?”老太太声音尖锐起来:“死了男人回娘家的也不少,你嫌女儿晦气是不是?” “你怎么说不通?”老太爷也生气了:“守寡的女儿回娘家是常有!可是孝都不守,人家怎么看我们家?” “我不管人家怎么看!当初要不是听你的,也不至于把姑娘嫁的那么远!” “曹家本来也在京城,不过回祖籍了。京城里的官十个有九个是外省的,除了勋贵,谁家不是满天下四处跑呢?你简直无理取闹!” “那也是你说姑爷定能考上进士才许嫁的,如今连个举人都不是!一辈子就只知道借酒消愁!出息没有,通房倒一大堆!这就是你找的好女婿!” 老太爷火了:“当时谁看的爱的跟什么似的?儿女婚事,你不同意我能自己做主?” “那也是你先引来的!” “好,好,我引来的,都是我做主的!既然我这么做的主,女儿也不必回来了!出嫁从夫,有本事让她儿子考到京城来!”说罢,老太爷甩袖走了。老太太立马嚎啕大哭起来,众人劝说不止。 过了两天,不知道是老太爷不想跟老太太计较,还是老太太哭功过于彪悍,大老爷和二老爷联袂出发去陕西看妹妹去也。虽说是去看,但老太太的意思就是要接回来,因此这好与不好都不重要。爷们没什么好说的,自己嫡亲的姐妹,死了男人当然是要照看的。大太太就有些不乐意了,自古婆婆和小姑就是压在媳妇头上的两座大山,小姑总是要嫁出去的,忍了也就忍了。但现在小姑又回来了,她是当家太太,难免有冲突,到时候里外不是人,比当后娘的还憋屈,自然高兴不起来。好在她常年板脸严肃状,大家也不曾看出什么来。 嫡母气压低,绍衣怕连累他姨娘,干脆直接避到二房来,不在嫡母面前现眼。对比罗衣和绍衣的状态,底下人暗地里议论大太太不够贤惠,没见二太太从不对三姑娘说句重话么?再说,比起当家太太来,温和的黄氏在下人眼里自然是千好万好。好在下人议论主人,主人从来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甚至是永远都不知道的,不然绍衣躺着都要中枪了。 孝期内读书,多少有些无聊。绍衣便招来段妈妈问:“是个什么样的人?” “自然是个和气人。”段妈妈笑道。 “那姑父呢?” “这就不知道了,只听说当年也是玉树临风,才华横溢。只是时运不济,始终没考上。” 绍熙笑道:“要我说进学哪是容易的事?哪能个个都考上呢?” “二爷和四爷必能考上的。”段妈妈奉承。 “借你吉言了。”绍熙无所谓的说。 “有几个孩子?”罗衣问:“到时候我们怕是要准备见面礼吧。” “是了,我们三姑娘也周全起来。”于氏笑道:“妈妈且说与我听听,我才嫁过来不知道呢。” “要说孩子,姑太太生的有一子一女,还有个庶出的姑娘。”段妈妈想了想说:“原本还有个庶出的爷,前几年一场风寒没了。” “那要回来,庶出的会不会带来?”罗衣继续问。 “自然,姑娘必定是跟着母亲走的。祖父母与父亲都没了,难不成丢在老家?何况也要说亲了吧。”这个绍熙倒是知道。 “年纪多大了?”锦绣也好奇了。 “少爷怕是有16了吧?两位姑娘同年,嫡出的小些。同三姑娘一年的,那大表姑娘是年头,二表姑娘是年尾,倒是三姑娘与四爷卡在中间了。”段妈妈不愧是家里的老人,知道的就是多。或者仆妇们早八卦过好几回了? 呃,同年啊,那岂不是接触比较多?不知道好不好相处。绍衣摸摸鼻子,庶出啊,他爹正想给他说亲呢!千万别来个亲上加亲才好,不然一个矛盾,他非的里外不是人不可! 罗衣也想到一块儿去了,冲着绍衣直笑,摆个口型无声的说:“表妹啊表妹~~”要不怎么说近墨者黑呢?绍衣暗自泪流满面。丝毫没想过,从未看过才子佳人的大家闺秀,怎么就知道了“表妹”这暧昧的词呢? 其实说来当初老太爷顾虑的也没错,很少有孝期到别人家四处窜的。何况是死了亲爹这种重孝。黄氏娘家就在京城,绍熙都没去过。到底带了晦气不好,即便舅舅不在意,也不知道舅母在不在意。好在萧家也在守孝,半斤对八两。彼此彼此,也不好说谁晦气谁了。再说老太太还在,她老人家都不怕冲撞,底下的晚辈也只能受着!二老爷虽然知道这样的行为不大符合圣人言——女子就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丈夫死了槁木死灰课子读书,死在夫家葬在祖坟里头——但这又是老太太的意思,不从似乎又不孝,更违背圣人的话了。这么想了两天,脑子都打了结,族人尚远也管不了这么许多,索性抛开,只学当今圣上的以孝为天,爽爽快快的出门接妹妹去了。倒让老太太惊了一下:什么时候这榆木脑袋开窍了?真是奇了怪哉! 话说罗衣前生生活在一个极端标准的家庭。所谓标准,就是典型的让人连八卦的欲望都没有。比如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啥的,虽说她妈跟她婶婶姑姑也有吵嘴的时候,但绝大部分情况还是很和平的。每逢年节大家聚在一起滚汤圆,甚至十分蛋疼的做那种指甲盖大小的肉馅汤圆,一屋子人一天做的半死才做了几百个,第二天一天就没了!可搁不住她奶奶乐意啊。一家人边做汤圆边聊天,间歇的夹杂着鞭炮声和孩子们吵嘴的声音,再从电视里传来一句“观众们,我可想死你们了”,好一副天伦之乐图!想着就心理暖暖的。 如今再来一个姑妈和几个表亲,从前世带来的性格来讲,她是很乐意的。人多热闹嘛!可是想想这坑爹的庶出身份,决定还是抱谨慎的态度比较好。谁知道这位姑妈是大伯母版本的还是黄氏版本的?私底下的传言最不可信,老太太的嫡亲女儿,谁敢说不好?即便敢说,也不敢让她听见啊!还是见到人再做判断比较好。再不济继续装死,总挑不出错来了吧? 至于见面礼,那里有于氏去打理,表哥不用送,姐妹无非送几个小玩意。这种任务就直接交给绍衣了,他的小厮来顺在常年的淘换昆虫动物园的磨练下,找几个小玩意还是不在话下的。 果然没多久,来顺就找来了毛茸茸呆在篮子里的假猫一只,还细心的买了素色的。既可以当闺阁礼物,又不妨碍守孝。还有木制的“小桥流水人家”一个。一个葫芦下坠一个铃铛的风铃,闹的罗衣想自己眯下,因为过于廉价,绍衣又让买了一打回来送她。再有不过是个常规的铜制九连环。锦绣默契的拿走前两个,剩下两个不出彩的让罗衣送人——不明情况下,庶女出头者死!古代有风险,穿越需谨慎! 就这样晃晃悠悠直到秋去冬来,丫头推门进来行礼:“二位姑娘安,姑太太快到家了,老太太让请姑娘们去二门迎一迎。” 锦绣和罗衣对望一眼,终于来了。 进府 从二门迎进姑母,还未坐下,就上演了一场林黛玉进贾府。姑太太只刚出嫁的头几年在京城,后来公爹死后扶灵回乡,十几年都没有回来过。这年头信息不畅,信都没通过几封,因此老太太这一次是真伤心透了。罗衣暗叹:怪不得前世的奶奶以娘家的距离为判断幸福的标准。想来也是,嫁出去一辈子不得见面,跟死了差不多。对于亲人而言,绝对是难以言喻的打击。不由的望了望锦绣,唉、唉,嫁的离家远不远都无所谓,希望别离锦绣太远了。不然说私房话的人都没一个,闷都闷死了。 好不容易哭完了,又开始一番混乱的见礼。姑姑舅舅、表哥表妹表嫂,认的眼花缭乱。罗衣趁机观察姑太太一家。姑太太穿着青色(一种极接近黑色的深蓝色)的袄裙,头发盘成一个髻子,什么都没带。标准的寡妇打扮。姑太太的儿子名叫华章,今年15岁,虚岁16。看起来有些不大健康,当然刚经过丧礼又赶了远路的,没几个人能健康的很的。大女儿是嫡女,名叫华英,实岁13,眉眼看起来有些老太太的影子,应了那句三代不脱外家相的俗语。庶女华彩和华英同年,只是看起来有些畏缩。姐妹俩的打扮差不多,青色的袄裙,双丫髻带着个白花。到底是在外祖家,似乎不大好直接穿斩衰?他们也在打量着萧家的众人,待看到二房齐齐斩衰时,唉,都是三年重孝,彼此彼此啊!华章见罗衣大大的眼睛骨碌碌的打量,不由脸一红。 比起姑太太一家来,显然罗衣他们要幸福许多,虽然俗话说宁愿跟着讨米的妈不愿跟着当官的爹,可事实上在这个男权社会,爹死了绝对比妈死了要惨。妈不在了可能受继母的威胁,但爹不在了,那就是受全世界不怀好意的人威胁。特别要是族中有几个渣属性的,“孤儿寡母”这四个字就是代表着一把血泪史,这也是老太太执意要接女儿回娘家的缘故。死了当家男人,儿子又小,稍微差点的就会被生吞活剥了去,当亲妈的肯定揪心不已。 哭完了见完了,就是送姑太太去她以后要住的院子。萧家的院子结构是——老太太的主院在中轴线上。前面是二门,再往前客厅,客厅前面是一块空地,种了几颗桃树与杏树。左右是老爷们的外书房。主院两侧散落着一些院子,分别是左前院大房;右前院二房;左后院三房;中后院大爷绍世夫妻的院子。右后院客院,现正好给姑太太住。也就是说姑太太以后会是二房的邻居之一。右边后面还有个小院子,暂时空着。 最后就是后花园了,后花园的边界并不是罗衣以前想象的围墙,而是两排下人居住的房舍,最靠近三房的地方则是大厨房。房舍后还有一块狭长的空地,也没有树什么的。再往后才是院墙,开了一个后门,丫头婆子采买的好出入。传说中的“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罗衣很怀疑其真实性! 等到姑太太安顿下来,罗衣一行人也回了院子。时间也不早了,估计姑太太一行人梳洗完毕就要开席。罗衣也懒得再翻出绣活,只倚在榻上翻着从绍衣那里偷渡来的市井小说,大名鼎鼎的《三言二拍》。这类书虽然不是j□j,但是咧好似闺阁女子看着也不是特别好,所以她从不敢带到书房去,锦绣知道了不过啰嗦两句,要让她哥她爹知道,那就死定了!在那两个大男子主义的眼里,女人就该只读《女戒》的。为此罗衣不免腹诽,糟蹋了二嫂子一身好才华!不过就如今男人对后院的无视程度,特别是二老爷这种典型的反面教材,倘或做妻子的真只认得几个字,后代必然几乎百分百的报废率。整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腐儒们果然是毁人不倦! 等到酉时三刻,便有丫头来报——老太太传饭了。此时已经立冬,白天已经很短。此刻早就天黑了,前头婆子打起三四个灯笼,丫头们各自扶着自己的主人,浩浩荡荡的往上房走去。老太太的上房里摆了四桌,本来曹华章算是外男,但显然要在这里常驻,因此也没什么屏风。萧家依然集体守孝中,席面上别说酒了,荤菜都没有一道,还不能像寻常吃团圆饭那样大声说笑。一顿饭吃得只剩下杯碗轻微碰撞的声音,安静的有些压抑。老太太忽然就失去了兴致,匆匆吃完,众人也就各自回房安歇了。 次日,罗衣等人一出门,迎头就碰上姑太太一行,蹲下行礼:“姑母安,表哥安,表姐安,表妹好……” 华章脸再次通红:“见过二表哥表嫂,二表妹三表妹好。”看吧,果然古代礼仪就是这么变态…… 大部队会合一起走到上房,又热热闹闹的见过一回礼。老太太见华章一进来就眉开眼笑:“哥儿坐到我这里来,昨日匆忙,今日且让我好好瞧瞧。” 华章听话的走过去,老太太一把拉到怀里一阵摩挲:“真俊!可进学了?” “回外祖母话,还未曾。” 老太太指着绍世绍熙说:“你大表哥与二表哥俱中了秀才,你们常在一起切磋切磋,一同进步才是。” “是。” 老太太又笑问:“如今你们哥几个在哪读书呢?” 绍世回道:“三弟跟着我,四弟跟着二弟。” “好,好!”老太太有些得意问华章:“你愿跟着哪位哥哥读书呢?” 华章低头说:“不敢,只看哪位哥哥有空,随便指教我一番就是了。” 老太太想了想:“去跟着你二哥吧,一起守制读书也便宜,住的也近些。” 华章点头称是。 闲话了几句,爷们和大太太开始陆续告辞,毕竟只有不当家的女人和未婚的姑娘们有那么多空陪着老太太闲扯。 老太太早习惯了,送走儿孙并打包带走华章:“且让他们先走,别碍咱们的事。”才把华英拉到怀里问:“好孩子,你读了些什么书?说与我听听。” 华英笑道:“不过是些女四书。” “正好!”老太太又让锦绣坐在另一边:“你二表姐也是个读书识字的,你们日后一起读书做活吧。” 华英和锦绣齐齐称是。一群小姑娘又聚在一起相互深入了解了一番,华彩罗衣和纱织三人年纪相近,又同是庶出,不免多说了几句。华英和锦绣亦然,不过锦绣如今是家中女儿最长者,也不忘招呼了华彩几句。一时间满屋子小姑娘的唧唧喳喳声,硬是把上房闹出了菜市场的感觉。老太太直眯着眼笑,三太太依然可以保持微笑装菩萨,间歇与老太太或姑太太说两句无关痛痒的闲话。 过了辰时,老太太笑道:“哎呀呀,你们几个闹的我头晕,且自己玩去。” 一群娘子军立马闭嘴起身行礼,一套动作日常练习下来,端的是行云流水。 老太太又说:“三太太且带着姑娘们先回去,碧玉留下来与我说说陕西风光吧。” 谁不知道老太太母子想趁机说私房话?都十分识趣的退下了。 众人一走,老太太瞬间疲惫下来,摸着女儿的鬓角说:“这十几年实在委屈你了。” 姑太太一听这话,直接扑到老太太怀里大哭起来:“娘!我是真难过!呜呜呜……您不知道他有多混账!考了四五回俱没考中,我又不曾逼他!他倒日日借酒消愁起来,书也不看,成日见跟那几个妖精似的丫头混在一起!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还有这样的事?什么时候开始的?” “还不是那年那个混小子没了得事,全怪在我头上,说我这个当嫡母的不慈,若不是因为有章哥儿,非休了我不可。”姑太太咬牙切齿的说:“我又不是没给他生儿子,眼里只有那个狐狸精和她生的儿子!等到出事了,又想起我这个嫡妻了!”说着哭的更难过:“娘!我这些年过的苦啊!” 老太太眼泪哗哗就下来了:“我的儿啊……” “如今他死了,他那些叔伯兄弟又欺我孤儿寡母的,要谋算我们的家产。公公做了那么些年官,攒下那些家底,他们就眼红了。族长非逼着章哥儿娶他的内侄女,说什么他都不委屈侄女儿做慌亲,我还不识好歹!呸!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也敢妄想我们章哥儿!”姑太太抹了把眼泪:“幸亏大哥二哥去了,不然我真没法活了!活着没想过他一天福,死了还不放过我!娘,我怎么这么命苦!” 老太太内心绞痛,不由也哭道:“日后也别回那穷乡僻壤去了,只跟着我们过,等日后章哥儿有了出息必然孝敬你的。你哥哥是个好的,嫂子必不敢亏待你。我的儿啊,你别哭了,再哭下去,我心都要碎了。我苦命的女儿啊……” “娘!” “碧玉!” 母子两抱头痛哭,不知过了多久,才断断续续的停下来。 绣房 相比之下,姑娘们就轻松多了。三太太带着纱织宝络回房,锦绣则带着表姐妹两个到了她与罗衣共用的小院。 华英和华彩打量着两姐妹的房间,只见布置皆是一模一样——前面兼起居室后面卧室。两姐妹中间公用的房间用一个四扇的水墨芙蓉屏风和幔帘格成两段,前面是客厅,正中摆了个案,放着炉瓶三事,并没有使用。旁边各摆着几把椅子一个茶几。看样子是姐妹们来做客时的坐处。后段是书房,比前面大了许多,两姐妹各有一个核桃木的大书桌并书架对面放着。挨着屏风处有把琴,对面的窗户下有一个小炕收拾的整整齐齐,估计平日里起居闲话多半在书房。 果然锦绣笑道:“外面这间屋子不过做个样子,两位妹妹且随我进来。”又引着两姐妹上炕:“咱们就别讲究那些虚礼,且暖和暖和。” 半大的孩子本就没那么多客气好讲,华英两姐妹随意推脱了几句,也就沿着炕边坐了。丫头们开始上茶摆果子,锦绣指着丫头们一一介绍:“我们姐妹的丫头最好记,这是李子梅子,那边两个是三妹妹的柚子橘子。只别笑话我们俗气才好。” “怎么会?我听着觉得别致可爱呢。”华英客气的说道,又介绍自己的丫头:“瑞雪、玉雪。笨笨的上不得台面,日后有冲撞的地方,还请姐姐别见怪。” “妹妹谦虚了,有这么千伶百俐的姑娘,哪能有笨丫头?”锦绣笑道:“不知大表妹的丫头叫什么?” 华彩抿嘴微笑,轻轻的说:“大些的是烟烟,小些的是阿云。都是母亲赏的。” “烟烟?好诗意的名字!”罗衣看了那丫头一眼,又转头对华彩说道:“表姐必定是个才女了。” 华彩赶忙摆摆手:“不是不是,不过是胡乱起的。哪敢担才女的名号。” 罗衣看着对方的紧张,也就闭了嘴。 锦绣又接过话头:“我们姐妹准备了些许玩意,妹妹们随意看看,不值什么,只是我们一番小心意。”说着让丫头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一齐给她们姐妹,只说明送礼的人,余下随他们姐妹自己分。女孩子在一起又不免说几句绣活,再谦让两回,便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于氏走来邀请客人与二房一起吃饭,绍熙与绍衣索性避了出去,直接到绍世那里蹭饭了。一群娘子军吃的也算热闹。想着姑太太必定跟老太太混一天,二房的人到了冬天也不怎么睡午觉,遂邀请两位表妹一齐到黄氏正屋旁边的针线活专用室坐一坐。 偏厅里火盆烧的旺旺的,张姨娘和莲姑娘坐在一块儿做衣裳。见他们来了急忙起身见礼。不免相互介绍一番才落座,于氏开始招呼:“两位妹妹怕是针头线脑都不齐全,索性让我做个人情捡个漏儿,帮你们预备了吧?以后一齐在这里做活,大家热闹些。” 华英见这间房四处摆了绣架椅子,便知道不止一个人在此了:“原来二表嫂家都聚拢在一起做活啊。” “我从小儿淘气,这些都没学好,只好把大家拢在一处,有什么问题好互相请教。”于氏笑道:“妹妹们今日先看看,有什么不妥之处,尽管提出来,千万别客气。” 华英看着这屋里又有姨娘又有仆妇,暗自皱眉,有些不愿意,却又不好说出来。不免腹诽这二表嫂好生小气,萧家也不至于穷到这个份上,至于这么省炭火么?日后必定要劝着二表姐回屋里做去。 华彩则有些羡慕的看着罗衣,她的姨娘早就不知道在何处去了。据说当年冲撞了太太,被太太卖了。这到何处寻去?罗衣却可以日日见到自己姨娘。又想起他们嫡庶两个用度几乎一样,内心里的酸水就有点往外冒。再想想她们各自送的礼物,暗自冷笑一声,是了,她也不过面上光,不过有姨娘又没嫡母,还是比她强多了。 冬日天短,等于氏将华英姐妹的针线家伙收拾出来,又一起扎了几针,天也就黑了。两姐妹起身告辞,于氏让陪嫁的乳母刘妈妈亲自送到客院里。吃过晚饭,锦绣和罗衣又被抓着学做鞋。 做鞋是个苦差事,但上回被抓着孝期动嫁妆,大家也就停了手。日常只做衣裳鞋袜,这总不至于让人讲罗嗦了吧?此时风俗,女子出嫁,要给婆家每个长辈做一双鞋。当然大户人家通常有丫头婆子帮忙,只做亲近的长辈而已。锦绣好说,男方家有些什么亲戚,早被摸的门清,闲着也是闲着,先把鞋底纳了再说。罗衣更好说,不知道嫁在哪里是吧?每个尺码做两双,好的捡出来日后用,不好的全当练习了。 弄的罗衣苦不堪言,鞋底可是一层浆糊一层棉布糊在一起的。硬的跟石头一样,单纯用针还穿不过,非得用专用的锥子扎个洞,再用针带着结实的棉线穿过。为了保证鞋底的质量,还得用力拉的紧紧的,扎的密密的。她从最开始傻傻的用指头力,到现在终于学会了巧劲,扎的两手满是窟窿,估计打人都能比以往痛几分。往事不堪回首啊,泪流满面。 姑太太的到来让萧家的作息稍微乱了几天——除去第一天大家避开了她们母子的私房话,随后几天都在上房陪着一起热闹热闹。华章也跟兄弟们混了个半熟。姑太太一家也就正式安顿下来。 因为年纪和守制的缘故,姑太太家的孩子居然全跟在了二房。不免让于氏非常头痛,按理说这是长房的事,放到二房算什么?几日观察下来发现,华英不知是不是因为幼女的缘故,多少显的有些骄纵。管当然不能管,但也没得在自己的地盘上让自家姑娘委屈吧?不然丈夫知道了非怪她头上不可。因此不免对姑太太有些腹诽:你这个当娘的也太不管事了吧? 不行,非得请几位先生回来不可!不单哥儿们不能因为前先生辞馆就一直这么混着,姑娘们也得立起规矩来。她可不想担这些责任! 而华英跟着二房混了几天,实在受不了这一屋子人来人往,悄悄对锦绣说:“二表姐,你就没想过自己回屋做活?” “为什么回屋?”锦绣笑道:“屋里又冷,又没什么人气。孤单的慌。” “我陪你去屋里做,这样既有说话的人,又不至于这么多人挤在一处。” 锦绣摇头:“我们那院子本就是隔出来的,房屋狭小,更小了。”说着下巴往华彩那里抬了抬:“我们四个要去,哪里坐的下?” 华英正想说关她们什么事,就听锦绣已经笑道:“哟,三妹妹今天纳的鞋底挺像回事的啊。” “哈哈,不错吧?”罗衣也笑了:“我今天状态奇好!一针都没错!要是做成了,给姐姐做双拖鞋穿。” “拖鞋?” “就是没鞋帮子的鞋,这样上炕下炕方便。” 锦绣对着罗衣的额头一点:“你就懒吧!上回嫂子才说了不许你踩着鞋跟走,你就想法儿把鞋跟做没了。” “唉,横竖在家里穿,别人又瞧不见。你怎么就不夸我聪明伶俐呢。” “可见我说话不顶用呢。”于氏也笑道:“改日再让二妹妹拿着戒尺打她个几十下才好。” 众人想起上回罗衣被锦绣打的杀猪一样的惨叫,纷纷笑的前仰后合。罗衣涨红了脸:“哪有这样做嫂子的?八百年的事了,总拿出来笑。” “这算什么?”锦绣接道:“去年掉到水里,不知是烧糊涂了还是怎么,醒来后谁都不认识。最可笑的是字认识一半一半的。那会看唐史,硬是把回纥,读成‘回乞’,我与二哥只差没笑的岔气。” 段妈妈也笑道:“说起三姑娘,我就想起去年老爷从贵州回来。二姑娘骗她说老爷回来要考她《四书》的,三姑娘还真信了。关屋里背了半月的书,说话都是之乎者也,把我们乐的不行了。” 罗衣怒了:“你们一个个都不是好人。”把手中的活计一放,捏住锦绣的脸:“你个不讲义气的,还带头笑!” “哎!鞋底掉到火盆里了。”锦绣叫道。 “哎呀!”罗衣立马跳起来:“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满屋子哄堂大笑,于氏指着锦绣说:“你就骗她吧,火盆都隔着罩子,也能掉下个鞋垫子去。” 锦绣也撑不住了:“你怎么就这么好骗啊。” “二!姐!姐!”罗衣气的不行:“真该让那些赞你贤良淑德的人瞧瞧!这事日后我非得告诉姐夫去!” “我看你日后还是告诉妹夫去吧。”锦绣快口的接了一句。 橘子霎时笑的锤桌:“我们二姑娘真是铁齿铜牙,姑娘,您还是认了吧。” 罗衣气的抓着锦绣一阵晃:“我不依了啊!” 锦绣好容易笑完,见罗衣鼓着嘴跟个青蛙一样,又忍不住笑道:“好,好,我错了,你只别做这个样子。哎呦,不行了,肚子痛。” 罗衣泪流满面,有个这样的姐姐,实在是太坑爹了!众人见她这悲愤的样子,再次笑成一团。绍衣他们听见这边的笑声,也赶过来看了一回热闹。罗衣彻底悲愤了。 生分 华英僵硬的跟着众人笑着,明显的感觉被众人排斥在外。内心有点不爽,本来在家她是最小的,不说围着她转,也从不像这样被无视的这么彻底。才想使性子,又想起这是在别人家,用力忍住了,但不免有些闷闷不乐。 而华彩则羡慕的看着笑过之后倚在一块儿的两姐妹,那样亲热,仿佛一母同胞。屋子里的其他人,虽然在笑罗衣,但这并不是恶意的嘲笑,而是一种……家人对于宠溺的孩子做傻事时善意的取笑。罗衣的娇憨刺痛了她的眼,凭什么她一个庶女可以得到这么多人的宠爱? 曹家两姐妹都有些不开心的回到家。萧氏正想使人去叫他们回来,见到两姐妹面色都不大好,皱眉道:“这是怎么了?他们欺负你了?” 华英闷闷的不想说话。 萧氏便对着华彩呵斥一句:“你是个死人呐!妹妹被欺负,你也不知道护着!” 华彩懦懦的说不出话来,不由想起敢肆意与嫡姐打闹的罗衣,心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也没什么,不过是不惯跟太多人一起做针线。”华英无法解释那种不爽的心情。毕竟于氏和锦绣怎么都不能说待她不客气。 “那就跟我到外祖母屋里玩去。”萧氏不以为意的说。 华英想想也是,我干嘛老跟着去锦绣他们家啊! 于是第二天,华彩便落了单,于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邀了华彩照例去二房读书做活。少了一个人,便少了份人气,安静了些许。但于氏大大的松了口气,女儿是娇客,特别是这种客中的娇客,最难讨好。照顾好了是应该的,照顾不好是往死里得罪太婆婆。她还没有个婆婆做缓冲,出事负全责。华彩不过一个庶女,这几日观察下来,发现也不是个受宠的。即便有些慢待,老太太才懒的为了个便宜外孙女说自己的嫡亲孙子媳妇。所以,于氏也乐得华英呆在老太太屋里,呆到出阁才好呢。 这厢老太太搂着华英满目慈爱:“京里跟陕西大不一样,可过的惯?” “回外祖母话,我觉得都好,只是京里冷些。” “是了,京里靠北边。你若是怕冷,我让你大舅母给你们添几个炭盆。” “那可好,”萧氏道:“出京十几年,我也有些不惯了。” “不惯你又不说?”老太太嗔了一眼:“还有什么不惯的?吃的可习惯?” “吃的倒好。其他的,唉,守孝都是用草垫着,总觉得咯的慌。公婆没的时候不觉得,过了几年真不一样了。”萧氏叹道。 “你把棉布垫厚几层,如今比不得正年轻了。要仔细些。再有哥儿姐儿也还小,别凉了。”老太太嘱咐。 “是。” “是了,英儿跟姐妹们玩得来么?”老太太又问。 华英回道:“都是和气人,只是四妹妹跟着三舅母学针线,玩的少些。” 老太太笑道:“你三舅母对儿女要求最严,总要亲眼盯着才放心。” “这才好呢,我瞧三弟妹两个女儿规矩都极好。”萧氏笑道:“二姑娘也好,说了人家了么?” “她母亲做主许的范家的探花郎。” “大名府的范家?” “正是。” “二姑娘是个有福气的。”萧氏有些遗憾,锦绣模样不错,年纪又正好。娘家什么实力她是知道的,何况如今依附娘家,亲上加亲,显然更能把华章放在心上。罗衣模样更好,可惜是庶出。 “她的福气不是姐妹们的福气么?”老太太看着华英笑了笑。 萧氏了然,与范家这样的人家做了亲,若是族里还有男丁,不妨让锦绣牵根线。 “说来二侄媳妇是个省俭的,我听华英说,她特腾出一间房做绣房呢。”萧氏闲话道。 “她素来都这样,我老了也懒得管了。你二侄媳妇千般都好,就是针线活不行。要没个人帮着,更出不了活了。” “竟然是这样?”华英笑道:“怪不得竟和下人挤在一处呢。” “你若是不惯,叫上姐妹到屋里绣去。”老太太说道。 “我与二表姐说了,只是二表姐说房里太窄了些,恐怕摆不开。” 老太太点头说:“二丫头那屋是小了些。原本我说她们都大了,把三丫头挪后头去。你二舅母却说你姐姐胆小,人少了害怕才没挪。如今又在孝期更不好动了。” “日后我邀二姐姐到外祖母这里做活好不好?”华英笑问。 “随你,横竖我这里空屋子也多。”老太太笑道。 华英起身福了福:“谢外祖母。” 次日,华英就特意叫住锦绣说:“二表姐,我们到外祖母屋里做活吧!” 锦绣奇怪的问:“为什么要到老太太屋里,吵到老太太岂不是不好?” “你那里人太多了拉,我们都不好说话。”小姑娘家家总是有些话不愿给人听到的。 锦绣原本也无所谓,可是老太太现在摆明不大待见罗衣,假如她过来了,罗衣又该如何?只是,这个理由不能说出来:“过来也一样,咱们过来了,三妹妹和二表妹自然也要跟过来。丫头婆子到哪里都一堆。反而吵的老太太不安生。”这倒是实话,老太太并不是很喜欢日日与孙儿呆在一起,她更多时候喜欢跟仆妇们打牌。 华英跺脚道:“你何必行动都带上她们!” “自家姐妹当然要在一块儿了。”锦绣跟华英又不熟,当然不愿意为了她舍弃一起长大的罗衣。 华英一撇嘴:“不过是庶出。” 锦绣微微皱眉,便是庶妹,也比表妹亲些吧?于是淡淡的说:“庶出也是姐妹。” 华英便有些恼了:“你还真当她们姐妹不成?没得掉了价。” 锦绣暗自冷笑,不当姐妹当奴才不成?你若是我嫡亲的妹子说这话还差不多,不过是个表妹,岂不知疏不间亲的道理?何况罗衣又和别人不一样,做媳妇的还有“与更三年丧不可休”,何况守着母孝的罗衣?顿时对这个表妹一丝好感也无,只说道:“我比不得二表妹手巧,素来不善针线,需与姐妹们讨教才好。” 华英见锦绣油盐不进,只当她自甘下贱,也不喜欢起来。两人不欢而散。之后华英日常伴在老太太处撒娇说笑,硬占了锦绣原本的位置,得意非凡。锦绣不以为意,亲孙女就是亲孙女,不可能为了外孙女不要亲孙女。何况老太太最喜欢是鵷纹,她本就不是最受宠的,更没什么失落感。倒让华英白炫耀了。 只是这么一来华彩就更尴尬了,早上都是锦绣他们雷打不动的读书写字时间。一人一张桌子,房间又小,既不好加桌子,更不好和他们挤在一处。曹家并不像萧家这样重视女子教育,准确的说是不像二房三房这样重视。她也不敢嫡母娘家特别申请读书写字的家伙,手头随便有本书瞧瞧就不错了。便只好早上跟着嫡姐混老太太房里当布景板,吃过中饭又跟着锦绣他们回房学刺绣。 随着与二房日渐加深的交往,华彩逐渐对整个萧家熟悉起来。她知道常在二房与哥哥和二表哥一起看书的四表哥也是庶出,知道三房的孩子们看起来冷淡,其实也经常来往。借个书,还个线什么的,常常有说有笑,只是明显比不上二房自己的两姐妹。更让她惊讶的是罗衣在二房的地位真的丝毫不比锦绣差,偶尔说一句点心不好吃,小厨房就能屁颠屁颠的重做一份端过来。哪像她在家,但凡有些什么差使,不给点打赏根本别想做成。看着仆妇们对罗衣讨好的笑容,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这日,吃过中饭的华彩照例走到二房,却只见罗衣等人的丫头都站在于氏院子里,不由问道:“今日是怎么了?” “表姑娘安。”李子行礼说道:“今日庄子上送了年下的东西来,我们姑娘并二奶奶三姑娘一起看帐呢,表姑娘进来坐坐。” “既然是查账,我就不去了,不方便。”华彩知道账目这种事,最不好让外人知道了。 哪知锦绣已经听到她的声音:“不过是母亲庄子里的一些玩意,二表妹也来瞧瞧吧。” 华彩只好走进去,只见院子里有堆了好些东西,也叫不出名字。 罗衣一一指道:“这是冬笋,这是冬菇,这是晒干的黄花菜,这是酒酿杨梅干——孝期不能吃,预备孝敬给老太太的。家里各处都要送的,你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拿去。” 华彩怔了下,悄悄的问:“我拿去?你做的了主么?” 罗衣奇道:“为什么做不得?这都是我的山地产的,虽说是嫂子打理,这点人情还是做的主的。” 华彩一呆:“你的!?” 罗衣突然反应过来,不是每个庶女都有这么好待遇,华彩闷闷的性格就表明她过的很不好。她现在的行为倒故意刺她的眼了,因此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呃,姐姐让我分配的。” 华彩不知为何松了口气,锦绣对罗衣的态度她看在眼里,此时便认为罗衣在说大话。不好拒绝罗衣的好意,也不好拿吃食,就随便选了几个竹编的小玩意走了。 没想到过了几日,二房的礼品送到客院。 于氏亲自送来的,口中客气道:“姑母且瞧个新鲜吧。” 萧氏笑道:“偏你们这么客气。这是你婆婆庄子上的吧?都与你们了?” 于氏笑道:“哪能呢,做哥哥的岂能独占,两位妹妹的也在此。” 萧氏惊讶的问:“两位妹妹?三姑娘也有?” “有一些,”于氏依旧微笑着说:“只是年纪小些,少点罢。” “二嫂真是贤惠。”萧氏随口问到:“不知三姑娘得了多少?” 这种事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氏就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良田80亩,山地100亩,另有一百两金子日后与她打首饰买田土,出嫁时好看些。” 华英目瞪口呆:“这,当做嫡女养也不是这个养法吧?岂不是乱了规矩?”她家早被她爹败的差不多,大头要留给哥哥,她日后还未必有这么多嫁妆呢。居然被一个庶女踩到头上! 于氏稍稍有些不悦,心想:我家有没有规矩关你什么事?但没表现在脸上:“三妹妹可人疼的,从小养在婆婆跟前,跟亲的差不多。总归要留些念想给她。” 萧氏有些僵硬,不免觉得娘家太没规矩,有教坏庶女的嫌疑,果然看着华彩一脸艳羡的看着那些礼物。霎时气不打一处来,只是于氏在场不好发作。待到于氏走后,收拾东西时到底发作出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看什么看!怎么?怨我没给你这些东西?呸!不过是丫头肚里爬出来,也当小姐似的养这么大!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起来!还不离了我这里!” 华彩咬着嘴唇,低下头默默的退下了。 华章见母亲这样微微的皱了下眉,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劝说,只得罢了。 做鞋 守孝的日子淡的出个鸟来,罗衣敬重黄氏没错,但她不是古人,没有理所当然的守孝的意识。难免觉得这种日子有些变态。何况这斩衰奇丑无比不说还穿的很不舒服。母丧说是说三年,但是实际是守二十七个月,即两年一季度。黄氏是昭延三十五年二月初一没的,到昭延三十七年五月初一正式出孝。出孝前的两个月,二房忙的人仰马翻。两位姑娘都是半大的姑娘,孝前的衣服早八百年不能穿了。出孝后的衣服,给锦绣请绣娘绣嫁妆,乃至汗巾手帕荷包,新打首饰,简直处处要人。 罗衣经过整整两年的高强度职业手工训练,终于成功成为二房女主人针线第一人。不得不说这种事于氏和锦绣真的很没天赋,就如罗衣的文化课水平依旧很惨烈一样。要是现代,罗衣是被鄙视到死的那个。好在这是古代,显然针织女红才是本分。最值得人称道的是她的鞋子做的奇好,看起来和别人的一样,但穿起来就是舒服些。锦绣甘拜下风,乳母的影响力果然彪悍。 两年时间,华彩进步也蛮大的。但她擅长的是刺绣方面,曹家出孝仅在二房两个月以后,也开始忙碌起来。曹家虽然寄居在外祖家,该有的绝对不少一分,但是毕竟很多事情得靠自己人。华彩只好如针线婆子一般拼命的赶活。当然华英也做,只是做的很少罢了。毕竟她长期混迹老太太屋里,跟大伙都不大熟,针线活要是一个人做,真的是闷的想死。 形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就是——华英瞧不起庶女,其实锦绣也不大瞧的上,只是没表现在脸上那么明显。很简单,人类是天生会划分阶级的种族。所以嫡女瞧不上庶女简直是穿衣吃饭一样理所当然。但是!锦绣她护犊子,从小她可以瞧不起,别人却不能瞧不起。偏偏二房主母常年病弱,她这个长姐有绝对义务保持二房在内宅的脸面,因此她不能像其他嫡女一样明目张胆的歧视庶女,还得护着,即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否则人家耻笑庶妹即耻笑二房。 人类喜欢划分阶级没错,但人类的习惯也是强大且可怕的。照顾庶妹久了,难免形成一点老母鸡的感觉。两姐妹同进同出十几年,养条狗都熟了,别说是同父的亲姐妹。不免感情深厚起来。再到后来,同在母亲榻前侍疾,同守母孝,革命感情早已突破阶级感情,彻底忘记阶级仇视了。因此华英再来瞧不上罗衣,锦绣就不是一般的不爽了。但就如同锦绣对庶妹的坚定维护一样,华英对庶女的歧视也一样是死不悔改!他们俩合得来才有鬼! 三房的俩丫头一个是庶女,在华英歧视范围内,但这个庶女有点不一样,她娘生她下来就死了,嫡母从襁褓中带到这么大,比起罗衣,那是真正意义上嫡母名下的。何况当时三太太又没女儿,宠她那个劲也差不多同亲生女儿一样了。一个是嫡女,还是全家的最小的孩子,大家没事都要让三分,年纪又差的有点大,也跟华英玩不到一块。何况华英这孩子想什么都有点带脸上,到底是自己劳心劳力养这么大的娃,好端端叫你个破落户看不起,这叫神马事啊?何况嫂子弟媳妇,跟大小姑子天生的犯冲,三房整个就跟姑太太一家要多生分有多生分。所以,姑太太一家的存在,别的不说什么,光让二房三房紧密团结在一起,功劳也莫大了。 只是这功臣未免有些不开心,大舅母不过面上情,三舅母端庄的跟庙里的菩萨一样,真正疼她的不过是外祖母和她母亲。可她外祖母不管家,母亲也只是做客,行动上就有点不受重视。更加跟萧家姐妹合不来。两年孝期下来,居然只混了个眼熟。还不如华彩天天跟着二房的混,好歹也能接三两句话,于是更加不爽了。但不爽也没办法,谁让这不是自己家呢? 二房出孝照例是要摆酒席的,出孝的前一日,衣服首饰都已经准备的妥当。但罗衣并没有关注。不是她孝服没穿腻歪,而是正与鞋子在奋斗。她学纳鞋底的时候,开始水准不好,自然纳了许多不大好见人的。可是丢掉又觉得很可惜。于是她沾吧沾吧,拼拼凑凑的做了几双松松软软的雪地靴式样的家居靴子。又厚又暖,就是不大好看,不精神。先是给自己姑嫂三人做了,没想到哥哥看着好,又要了一双去。有了绍熙的,绍衣的还远么?那个总在二房混的表哥不好拉下吧?有了表哥的,表姐表妹要是没得又显的奇怪吧?表姐妹都有了,亲亲的堂姐妹咧?平辈都有了,你居然敢不献给长辈?不孝啊你?何况自己亲爹好歹也给了两双,虽然这位主早出孝期去湖南就任了。 这么多罗衣当然做不完,锦绣你让她帮着绣个鞋面子花还行,纳鞋底她没力!好在她乳母杨氏是个鞋底高手,奴才做的也一贯算在主家名下。才勉强凑够了全家大大小小几十口人的份额,只是老太爷老太太的一双雪地靴和一双毛拖鞋必须得自己动手才行。送礼果然是个技术活,这种大家族绝对不能乱送啊!不然怎么说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呢?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一时心软给隔房的哥哥做了! “你还没做完呢?”锦绣见罗衣屋里亮着好几盏灯,就知道她还在忙。 “还差一点,”罗衣打个哈欠:“好端端的二表妹又想起亲手采艾叶了,不然今天早绣玩了。”罗衣不是小M,所以对常年斜眼看着自己的人绝对喜欢不起来。 锦绣更是直接翻个白眼:“偏她多事,没见谁家姑娘孝期内这么折腾的。” “别提了,要不是我做这鞋,她嚷嚷的满世界都知道,我至于么……”罗衣说起来就满腹怨气,本来么,这鞋又不好看,不过穿着舒服,按道理来说是极其亲密的人才互相赠送的。偏偏华英当个什么事一样嚷出来,搞的老太太一时兴起问了她两句。她还得绷着神经回:“原是想先做给长辈们的,只怕不好,所以才先拿兄弟们做个练习,等做的好些了再献上夺个彩头的。”余下的话没多说,倒把华章羞的满脸通红,他听着这话以为罗衣是要给长辈一个惊喜,偏让自己妹妹给破坏了。说到底也是自己拿到鞋子后显摆所致,实在很不好意思。又不知道该如何对罗衣道歉,更是不安了。 锦绣叹口气,这些本是冬天穿的鞋子,老太太好奇问什么时候做好。一句话闹的定了个日期,不然也没必要这么赶,说着拿过做好的鞋子就开始打包。明天长辈的全在这儿堆着,她先帮忙包好吧。二房又损失了N多好缎子包袱皮。一直做到丑时初刻,罗衣才吹灯睡了,回头一看,锦绣早已经占了她的床了。只好把锦绣赶到床里面,两姐妹一处睡到天亮。 次日起来,罗衣眼底稍稍有些青色,谁说年轻无敌的?泪流满面!好在今日出孝,可以施脂粉了。丫头们忙忙碌碌的将两姐妹盛装打扮起来,不多时就一个个光彩照人。吃过早饭,一行人继续往上房请安,只不过这次后面跟着一串儿拿着托盘托着8双长辈的鞋的丫头。 走到上房,罗衣把鞋献上。老太太瞧了一回笑道:“倒适合我们老人家。” “不止,”三太太也笑了:“这个‘拖鞋’冬天在家里上炕下炕方便。”又对着罗衣说:“三丫头,我托个赖儿,冬天时教我那针线丫头做一双使得?” “三婶说笑了,这有什么使得不使得的?原该我亲自做了才是。”罗衣总算学会一般级别的客气了。 “咦,我怎么见到大舅母这双,是二表姐做的鞋面子?”华英心中还想:我够厚道了,没说是杨妈妈做的。一脸得意状。 三太太几乎扶额,姑姐啊喂,您真养了个宝贝闺女。 罗衣吐血,姑娘,我跟您有多大的仇啊,这第几回了都。 大太太也很囧了,杨妈妈以前是针线上最擅长的。只不过当时恰好赶上有奶,就做了罗衣的乳母。她当家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何况全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要一个小姑娘一人来一双鞋,傻子都知道不可能!再说来来往往的丫头又不是瞎了!早看见当八卦在说了——杨妈妈做了什么鞋底,锦绣又绣了什么花,倒比以前好多了,二奶奶居然也扎了一朵像样的牡丹花!?——她能不知道这鞋不是罗衣亲手做的?最多绣两针意思意思。偏这位傻大姐说出来,我的个亲娘耶,全家老小都是罗衣“亲手”做的,就她这大伯母的是别人做的,叫她脸往哪里搁啊! 一时冷场。 锦绣暗自翻个白眼,假笑道:“二表妹真是火眼晶晶,我上回见这双鞋胖嘟嘟的可爱的很,没忍住绣了两针,这也被你瞧出来了?果然是个针线上有天赋的,我等俱不及你。” 总算华英没傻到彻底,见到冷场了那么一小会儿,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闭嘴不谈。于氏又开始活跃气氛:“说起二姑娘,我就想着咱们家要办喜事了呢!” 锦绣霎时低头下去,羞的满脸通红。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这个说选个好日子,那个说哪家的绣娘好,再有人谈论下锦绣又长高了些许,总算把话岔了过去。 此时,丫头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几位爷来请安了。”萧家的少爷都是要考功名的,老太太让做了早课在过来请安,这时间几兄弟一齐来了。 行礼完毕,华章抬起头来,一时间看到盛装的罗衣,呆了。 出孝 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但这是指常年浓妆艳抹盛装丽影的前提下,突然不施粉黛清清丽丽我见犹怜的出现在人前,有一种巨大的反差形成的效果。就好比你连续吃肉一百天,在第一百零一天居然有一把水萝卜,那真是要多鲜有多鲜了。 但正常情况下,女人是要靠三分姿色七分打扮的,何况斩衰那款式真的很坑爹。罗衣又是众姐妹里容貌最好的,她像她亲妈,做人小老婆的,长的不好,那像话么?一下子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于是,晃瞎了一年方十七的青春少年的眼,实属正常不过。再想想那双绵软的暖靴,心神不由荡漾起来。好在及时想到如今还是孝期,硬是把心里的三分春(chun)意压了下去。只是眼睛不由自主的寻找着罗衣的身影。 众人一落座,说起今晚的晚宴来。其实也没啥好说的,当家的不是二房,他们只管做招待就行了。而且也只是请了些亲朋。 第一个要来的自然是大姑奶奶鵷纹以及其丈夫,他们来的很早,看样子是想在家里混一天了。外头丫头报信的时候,罗衣等姑嫂都迎了出去。 罗衣刚下台阶,鵷纹就偕同丈夫走了进来。只见鵷纹顶着凤钗,穿着大红色顾绣的礼服,真是华丽异常。有诰命有时候果然很爽,这首饰的选择范围都大了好多。只可惜鵷纹连生两个闺女,还没有儿子,在婆家底气总不是很足。人果然难得十全十美,只希望她日后多生儿子吧。 大姐夫给老太太请安时,罗衣仔细看了看,几年没见好像没太大的变化。要说帅吧,其实有点伪娘,罗衣倒是腐女,可惜她喜欢强攻强受><> 不多时,外头又报,二姑爷来给老太太请安。一时间上房热闹的有点炸锅,大姑爷看得比较习惯,而且不出彩。二姑爷可是探花郎啊探花郎,看一百遍都不嫌腻的啊!可惜锦绣得避了出去,罗衣几个姐妹统统跑到屏风后,隔着半透明的屏风往外瞧。罗衣毕竟胆大些,伸出脖子偏着个头瞧了个仔细,差点没口水了,极品大叔受!!!五官不如大姐夫精致,但在朝堂上历练出来的气度不是勋贵公子一个等级的。这种罗衣喜欢!不由想自己以后也要找个这样的!娘受什么的,最没有爱了!转头悄悄对锦绣说:“比大姐夫好!英气!”把锦绣羞的满面通红啊!古代的萝莉果然面皮薄。 吃过午饭,黄家人也来了。三个舅母把二房姑嫂一人搂了一个,亲亲热热的道:“我瞧着两个外甥女长高了好些,不知诸位长辈废了多少心呢。瞧把老太太都累瘦了。” 老太太笑道:“亲家客气了,是你们外甥媳妇的功劳,我老了,不中用了。” 黄家二舅母道:“这话奇了,我瞧着老太太跟我大嫂差不多年纪,哪里老了?” “你把你大嫂比我这个老婆子,也不怕你大嫂撕了你的嘴!” 三舅母接过话来:“我倒想撕她的嘴呢,见大嫂长的比我好些就巴结上了,不然怎么不拿我比老太太?” 虽说是奉承话,但女人一百岁了都喜欢人夸,老太太很给面子的笑的花枝乱颤:“你们舅甥说说体己话去,二奶奶陪着我在这里迎客吧。” 黄家妯娌三人也不客气,带着锦绣罗衣齐齐告退,反正姑娘家本来就比较布景板。 几人也没走远,就在老太太上房附近的一个小花厅里说话。 黄大舅母问:“你们也了,二丫头的嫁妆开始准备了么?” “回舅母话,段妈妈已经找人开始绣了。家里两位姨娘,三妹妹的乳母及针线上的预备从明日开始动手。”锦绣羞答答的回道。 “我不问这个,”黄大舅母笑道:“你们家又不是头一回嫁姑娘,这些错不了什么。我只问你,你们家的姑娘可有什么章程?论理不该问你本人,只是……” 锦绣点头:“母亲不在了,少不得大家一起操持起来。我并不是那种一味害羞的。家里姑娘,每位两千银子,随便用到什么地方,公中是不管的。嫂子与我商量,我想着咱们也不做表面功夫,多买些田土要紧。还烦几位舅母打听着。” “真是如此,被子衣服头面,五百两尽够了。一千五百两,远些的上田也能买一百亩,加上你娘留的,我们这样的人家也算体面了。”大舅母了解一下就放心了,回头笑道:“三丫头也要说人家了。” 罗衣笑嘻嘻的回:“还早呢,总要嫁了姐姐才成。” 黄二舅母点了罗衣一下:“你倒一点不害臊。” “那是,”锦绣笑道:“她脸皮八尺厚,怕是没有红脸的时候。” “说来三丫头也15了,不早了。”大舅母正经道:“依我说,不如把你们姐妹两的银子总关下来,一齐买田,多了还能便宜些呢。日后也不匆忙。两姐妹的买到一处,也好照应。” “这话找嫂子说去,我必不好出头的。”锦绣笑道。 “自然,还能让你去与你大伯母说不成?”大舅母又想了想说:“我多嘴一句,三丫头的嫁妆银子也是两千?” “一千五。”罗衣回答:“嫡庶有别嘛。” “好姑娘,回头舅母多添些妆给你。” “要比姐姐多才成!”罗衣开玩笑的说。 锦绣捂脸:“看吧,果然脸皮堪比城墙。” 大家笑了起来。 大舅母又说:“三姑娘倒是个豪气的,不拘泥嫡嫡庶庶。” 罗衣听了垂下眼睑:“那也是母亲宠的。”华彩那日子,恐怕才是正常庶女的状况吧。 大舅母搂过罗衣,拍了拍她的肩膀:“也是你内心爽快,大大方方的讨人喜欢。” “大舅母您可别夸她了,尾巴都翘天上了。”锦绣抿嘴笑道。但刚才提到了黄氏,气氛却一时间有些滞涩。又闲话了几句,众人就去老太太上房了。 戏台子已经搭了起来,戏子们也要上场了。分宾主落座,扫了周围一眼,果然都是些极近的姻亲,族人也只来了两房。锦绣与罗衣乖巧的倒了一回酒,戏曲就热热闹闹的开场了。 年轻姑娘们就没有几个能安心坐着看戏的,没唱两场,众姐妹带着亲戚家的姐妹全跑出来了。大人们早见惯了,况且他们也是这样过来的。一群j□j个少女,齐齐的窜到园子里玩去了。 未过端午,荷花还没有开花。池塘边一圈菖蒲倒长的极好。每年割那么多挂在门上,也丝毫不损其景色,可见茂盛程度。 姑娘们赶了一圈围棋,开始觉得无聊了。罗衣便拿出穿越女主的必杀技——跳棋。跳棋属于标准的规则简单老少咸宜的玩意,非常经典,只是这年头玻璃制品不好找,即便有杂质也多,更不好上色。罗衣很不明白某些小说里为什么一定要找玻璃,找不到居然用宝石代替。要不然就用木头……当初她让绍衣去订做这玩意的时候,几乎什么功夫都没费,就让他去瓷器厂直接定了几十个不同颜色的不需要很规则的小陶球回来。中国人烧玻璃没天赋,烧瓷器陶器绝对是只能让世界仰望的,羡慕嫉妒恨的资格都没有。小陶球上居然还画了花朵,比如粉红色底就是白色的桃花,蓝色的底就是白色的百合花,星星点点的十分可爱。 还没开始讲规则,一群女孩子一拥而上,把棋子给抢了…… 某人说:“依我说这个若是用磁的定然细腻许多,要串成帘子挂在屋里,灯光一照,怕没有走珠帐的味道?” “就这个样的好,打两个孔穿起来,做耳环也极好。”另一个姑娘拿着的大红色底梅花图的小球兴奋的说。 “那做小一些,串起来做十八子手串也使得,还可以挑花色呢!” “还不如让他们捏成花样,打成簪子呢。”姑娘,你悟了,曾经淘宝上就有这种簪子卖。 “呀!那岂不是还可以做挂坠?” “做簪子不够精致,带在家里玩还好,见人就不行了。不如也打成花样,配上叶子,放在屋里做盆栽。染上香,冬日里可好看了。” “我在书上见过一种‘猪笼草’,专吃虫子的。做成那样,胎做的极薄,抓些萤火虫在里头,不知什么效果?” “不如放上灯?横竖瓷器不怕烧,只怕烟大了。” “既如此,索性做个又大又素的当灯笼,还不怕风呢。只是这么薄的胎怕是贵的很,咱们家可做不起。” “厚点的也透光,只是没那么亮罢了。多点几盏就是!” “这种灯我却见过,不稀奇了。” 罗衣抽抽嘴角,她……这是引起陶瓷装饰的革命了么?这些姑娘太有才了吧……她开始还想,万一别人问起这个好创意来,就推到绍衣头上去。结果,人家压根没问,讨论了一下午陶瓷装饰品,走了…… 幕艾 罗衣囧囧有神的送走客人以及他们带走的跳棋子。第二天就跑到绍熙的内书房找绍衣:“那个跳棋的棋子贵不贵?” “不贵啊,一文钱一个。”绍衣回答 罗衣目瞪口呆:“一文钱?太便宜了吧?”鬼扯吧!? “本来就不是什么难的东西,我找了家小民窑,人家见我是官家子弟,差点送我了。我好说歹说才一文钱一个给了他们。” 呃,好吧,他们是特权阶层:“那还能不能帮我再买一些回来,昨天那个被抢光了。他们都觉得有趣。” 绍衣奇道:“这有什么有趣的?你要喜欢,满大街的瓷车马瓷碟子,一吊钱拉一车回来。不过一个珠子,也值得抢?” 罗衣默……您不知道,意义不在于珠子,在于她们强大的引申义。所以每个人开心的拿了几个珠子回家继续引申去了,结果她没棋子了。 “唔,你要喜欢,我使人去找家好些的民窑,多花点钱好好烧几套出来。再用些边角料打个好棋盘。上回你那个杉木的就算上了漆也不好看。” 罗衣摇头:“横竖要上漆呢,好木头糟蹋了,又贵。” 绍衣调笑:“不值什么,压箱底的嫁妆可不要好些!?” 罗衣伸脚一踩,绍衣立马跳起来。绍熙和华章也笑了。 绍熙问:“上回你说的那个什么棋,还没给我们玩过呢,哪天也教我们玩玩。” “现在就可以教你们玩。”说着拿出一张纸,又叫丫头拿了一支描花样的笔,直接画了张图。把围棋一样倒了十颗棋子来,就开始了。 一刻钟没有,绍熙学的个精熟:“果然雅俗共赏!三妹妹出息了,这样的好玩意也想的出来。” “这是你想出来的?”华章惊叹:“我以为是别处看的呢。三妹妹你真聪明!”华章也叫三妹妹了…… 罗衣老脸一红:“神仙托梦托的……” 没有人会相信,但罗衣却打死不肯说自己想的。 绍熙正色说:“也是,闺阁传出名声不好,除了女红或者至孝之类的话,别的一概要被人编排。不如……”看了看绍衣。 绍衣抽嘴角:“你不是她亲哥么?” “我就要下场了,你好意思让我背?” 绍衣沉重的点了点头,没几日果然听说被他老子捶了一顿,理由——玩物丧志。 但不管怎么样,绍衣还是趁着给锦绣打家具的方便,顺了一些楠木的边角料来,顺便让工匠打了四个跳子棋盘,给家中四姐妹一人一个。看着上面上的彩漆,罗衣心角落都痛了,楠木楠木,上清漆多好看啊……太奢侈了!绍衣还理直气壮,这些边角料又没什么用了,不用了白丢了么?罗衣肝疼……雕个花儿当摆件多好啊,内什么潮汕木雕什么的。 更肝疼的是华英大小姐不爽了,以至于在老太太的上房,姑太太萧氏笑问:“三姑娘,那个什么跳子棋你妹妹也喜欢,不如借她玩几日?” 罗衣不爽,老娘的妹妹一人有一个,你算哪门子妹妹。但面上还要假笑:“还没做得呢。”可不是么,棋子还在设计中,绍衣务必要整的尽善尽美。不然这放在嫁妆里的东西,随随便便的岂不是丢人? 老太太听了只说:“既然没做得,就再多做一个给你妹妹便是。” 绍衣这次很爽快的点头,没几日就送去了一个——不就是木棋盘瓷棋子么? 没想到萧氏居然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家英姐儿也没什么爱好,我也不舍得亏了她。大侄子,你与你妹妹的是楠木,与表妹的却是核桃木,怕姑姑不给你钱不成?” 绍衣只得回道:“原是给二妹妹打家具的边角料,现已没了,只好换了核桃木的来,并不是成心怠慢。” 华英还是不大高兴:“人人有,偏我没有,我知道我不是你亲妹妹,所以瞧不上我。” 绍衣噎的半死,他也不是不知道该人手一个,但曹家还在孝期呢,谁知道送这玩意人家忌讳不忌讳啊?再怎么样棋盘也是红的绿的,太打人脸了。这下华英当众说出这种话,意思叫他赔上。楠木啊喂,他就做个棋盘,就算人家有,谁懒的卖他那么一点点? 罗衣想着事是她惹出来的,只好说道:“上了漆,看起来都是一样的。二表妹要喜欢,我们换一个便是。” “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抢的!” 罗衣也一噎,见过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没见过卖的这么理直气壮的。算了,懒的计较,不过是个玩意。以后她打家具,少不得也和锦绣一样有个楠木床,实在想要,到时候再打一个就是。 华章却皱着眉头,这妹妹越来越给母亲宠的不像样了。罗衣的话,有眼色的都知道顺着台阶下,她还逆着上。怪不得众姐妹都与她合不来。这样想着,又觉得欠了罗衣一份人情。寻思着出了孝后,上街买个什么赔礼才好。 过了几天,曹家正式出孝。也稍微摆了个宴席,但没有请戏。姻亲来的也不如二房时的齐全,几个姑娘反而被拘束住了,没有再次讨论装饰品。罗衣蛮遗憾的,他们讨论的东西外头未必没有,但这帮子女孩关在家里,也只靠着大家有限的想象力来描绘心中的美景。有时候想想,古代真是郁闷透了。虽然这里的生活条件的确比以前好不少,无公害的绿色食品和清新的空气不必说了,精致的首饰和衣服也是以前不敢想的。以前不过中等之家,有点钱,估摸着以后她要结婚,一套房子也就灭的差不多了。话说回来,这里的房价还真蛮便宜的==|||,当然,不是指京城。可惜,再没有比金丝雀更好的形容了,也深切的明白鲁迅说的,什么叫抬头的四角天空。更别提网络。自由想都不敢想了,除非有勇气去死。 罗衣闷闷的,华章看在眼里不由有些烦躁。他误会的深沉且彻底——谁让她嫡亲的妹妹没事喜欢掐罗衣几句呢?心里不知为何,急的要命。因此,出孝的第二天,就急急上街买东西去了。 千辛万苦挑了一个礼物,屁颠颠的跑到罗衣面前说:“三妹妹,前日我妹妹多有得罪,特买个小玩意替他赔罪,还请收下。” 罗衣点点头笑纳了,心道:你妹妹是得罪了我很多! 只是拆开一看,囧了!拳头大的小小鎏金笼子里,装着一对翠玉雕的小鸟儿。抽嘴角,曹华章,您这是讨好我咧,还是讽刺我啊!口胡,才想到金丝雀,就这么默契的送了一对过来,罗衣怨念了。 “呃,你不喜欢么?”华章有些紧张。 罗衣反应过来,赶忙摇头:“喜欢喜欢,不过没见过这样的。让表哥见笑了。” “你若喜欢,下回再买些给你,不值什么。” 罗衣假笑:“下回再说吧,我先玩了这个再说。”您再多卖几个,您家女王又要吃醋了。 华章却听岔了,以为罗衣真心喜欢这个礼物,不由心花怒放。没几日又买了一组六个陶响球来。上一次好歹也算是赔礼,这一次算什么?表哥表妹本就有些暧昧,罗衣并不想过多的与华章纠缠。这种不值钱的小玩意收了也就收了,但却向于氏报备过,连同那个小鸟笼,都说成是与华英换了棋盘曹家补过来的玩意。此后在于氏的帮助下,除了老太太那里的日常请安,华章再没单独见过罗衣。 华章内心有些着急,有些怨于氏多事。但也没胆子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只好想尽办法的打探罗衣的行踪。没多久绍衣就发现了,二话不说直接给了华章一拳:“你自己想死,别拖着我三妹妹陪葬!” 华章捂着肚子:“我怎么就拖着三妹妹陪葬了?” 绍衣轻蔑的一笑:“你当我不知道你内心的想头呢?趁早死了这份心,姑母必不同意的!” “你怎么知道我母亲不同意?” “三妹妹庶出!”绍衣鄙视道,就算你母亲同意,我们家还未必同意呢。 “可是……可是……也未必啊……”想想萧氏对华彩的态度,华章有些踌躇。 绍衣拍拍对方的肩膀:“兄弟一场,我劝你好好读书,日后得了功名再说话。” 华章听着又有些不爽的说:“莫非你们家的姑娘就只奔着诰命去?” 绍衣冷笑:“怎么?不可以?” “那岂不是个个要去做填房!?”华章也冷笑起来,世间有几个青年才俊?二表妹夫范世俊都是大器早成的典范了,史书上都没多少比他更早的! 绍衣似笑非笑的盯着华章看了半天,直到看的华章毛毛的,才吐出了四个字:“低娶高嫁!” 轻飘飘的四个字如同千斤钧打在华章胸头,千种理由万种缘故,都抵不过这四个字的含义。罗衣是四品官之孙,七品官之女,秀才之妹。何况,还有个探花姐夫。自己呢?祖父当年也不过六品官,父亲更是一丝功名也无。更别提家境了,他在萧家这么久,怎会不知萧家的女儿即便庶出也有千儿八百两的陪嫁?瞬间犹如皮球泄了气,一丝争辩的底气都无。只好垂头丧气的回了房。 婚礼 华章连续好几天都不高兴,除了绍衣,也没有人知道缘由。萧氏只当他一时不爽快,百般哄他开心。只是效果不大明显。但萧家上下却没功夫关注姑太太一家,因为二姑娘锦绣马上就要出嫁了。范世俊都三十四了,内院多少年没人管了?早就急的冒火。要不是锦绣母丧,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黄氏亡故,主持的人定的自然是大太太。嫁妆一份一份的打包装盒,整整三十六抬。两百亩良田,一百亩中田,在低层官员里也算体面的嫁妆了。此时良田亩产通常是三四石,锦绣的陪嫁一年少说有七百石粮食,官家不用交税,便是四六分佃给佃农,也有四百石。一两银子两石米,一年田产最少都有二百两。 罗衣以前看穿越小说,没少看豪门贵族没事出手就是几千两。开始算田产银子时,觉得二百两真不够看的。你想啊,刘姥姥上门打一次秋风,王夫人甩手就是一百两呢!二百两银子,岂不是只够接两回亲戚?后来跟着锦绣查账,才发现银子购买力是真彪悍,对着物价表算了半天,才勉强算出二百两差不多相当于现代的十几万!?女人的嫁妆都是不养家的,有条件的人家还要给女人发月钱,也就是说这十几万人民币只是零花钱!!!罗衣彻底晕眩了! 这几日于氏都跟锦绣歇在一起,教导夫妇之事。不可避免的羞的锦绣满脸通红。锦绣的发髻已经挽成类似于新婚妇女的待嫁姑娘常见的样式,看起来忽的觉得成熟了几岁。 罗衣看的怔怔的,眼睛酸涩无比。只好一遍一遍的清理着锦绣的嫁妆分神。凤冠霞帔别皱了,压箱底的二百两银子要收好。绍熙硬是拿出了一百两金子给锦绣添妆,锦绣也硬是没要,最后各退一步,还是收了四十八两,与压箱银子放在一起。呼,好累。 锦绣也是恍恍惚惚,不知所措。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每个人都说,做媳妇不比做女儿。做女儿可以任性,做媳妇就只能隐忍。又有众人暗自羡慕,丈夫有本事不说,还没有婆婆。一进门就当家作主,范家还不许纳妾,除了填房名份上差些,真是再找不到的好亲事了。 锦绣惴惴不安的熬到了出嫁当日,起床时手都在颤抖。才掀开帐子,就看到罗衣已经盛装打扮好,在屋里和丫头们一起完善今天的工作。心里突然稍稍安定了些。深吸一口气,唤丫头伺候她起床。 大太太主婚,三太太就当了全福人。换衣、梳头、上妆,一步一步做的从容。呆在闺房里,都能听到外面的熙熙攘攘。今天来了许多客人啊。 正忙乱着,大姑奶奶鵷纹跳了进来:“二妹妹今日也出嫁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罗衣行礼后,才抬头看鵷纹,只见她今天穿的是浅蓝绿色面正红底的褙子礼服,虽然那袖口裙边透出来的一点点红色显出一种别样的华丽,但的确没有抢新娘的风采。 锦绣也想站起来行礼,鵷纹按着她肩膀道:“别多礼,今天新娘子最大!” “还要多谢大姐姐那对联珠瓶呢,实在太贵重了。”锦绣笑道。 “别的没有,这些古董瓶子我那堆了一屋子。只是那天大姐儿有些不好,没得亲自来,你别见怪才好。” 枯坐无聊,屋子里的人一长一短的聊起天来。罗衣张张口,却又闭上嘴巴。大喜的日子,她却感觉浓浓的不舍。喜庆的颜色包围着,她觉得脸都已经笑的有些发僵。从此以后,夫家才是第一位,娘家姐妹也要靠在小叔小姑之后;从此以后,再不是最亲密的人。罗衣居然有一种失恋的感觉,虽然她敢肯定她绝对不是拉拉。 锦绣顶着大妆,只能吃些糯米团子,梗的她胃很难受。又觉得没饱,个中滋味难以描述。 如今正是九月的天,虽说天气开始转凉,可是大礼服加身,怎么都憋的难受。只盼着时间快点过,又盼着时间不要动才好,矛盾纠结之极。但不管怎么说,太阳渐渐西斜,前院传来嬉笑声:“姑爷来了,姑娘们快栏门!” 罗衣纱织、华英华彩以及族里的三五个姐妹迅速的跑到院门前,用力的顶住。鵷纹好笑的在旁边看热闹。罗衣还在想,等下用什么话语拦一栏,或是逼着他发个誓?又马上把这弱智的想法甩出脑海,她拦不住探花郎,誓言也有时候等同于放屁。因此,她随着众人,在红包的袭击下投了降。 罗衣混混霍霍的跟着众人一路笑闹观礼,一直送到二门口,眼泪再忍不住唰的掉了下来。于氏上前搂住她的肩膀,却阻止不了她压抑的啜泣声。锦绣带着盖头,在喧闹声中,清晰的听到了罗衣那微弱的哭声,与刚才老太太大伯母略带夸张的哭很不一样。锦绣脚下一顿,强忍住没有回头。母亲过世之后,两姐妹真正的相依为命整三年,怎么可能无动于衷?眼泪也忍不住再次滑下,滴在绣花鞋上,溅起微弱的水花,霎时消失不见。 天渐渐黑得透了,罗衣逃了席。原本喧嚣热闹的,像一团棉花似的堵的她胸口很难受。走回自己的院子,丫头们都跑去看热闹了,听着远远的嬉闹声,倒显的这里更加安静。 看着空了得东边屋子,突然觉得寂寞侵袭到骨头最深处。这个劈出来的院子,原本窄的有些转不过身,此刻却觉得空荡荡的。 毫无形象的坐在台阶上,看着灿烂的星空,夜凉如水…… “三妹妹,你怎么了?”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打破了院子里的寂静。罗衣抬头一看,华章正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此刻,她不想再遵循什么礼仪规范,只是稍稍点了点头,并没有站起身来行礼。 “回屋坐着吧,地上凉,小心肚子疼。” 罗衣双手撑着下巴,摇了摇头。 沉默…… “三妹妹,你别哭了!”华章急切的道。 罗衣摸摸脸,果然又哭了,妆恐怕花的不成样子了吧,也不知对面这位兄弟有没有吓到。 “二妹妹出嫁是喜事,你到底怎么了?” 罗衣顿了下,才轻轻的说了句:“雏鸟的妈妈,飞走了呢……”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罗衣抬头看着华章:“你怎么来了?” “呃……就是随意走走……”华章脸红的说。 “那你继续走吧。” “三妹妹……” “干嘛?” “呃……你们姐妹感情真好。比那一母同胞的还亲些。” 罗衣心情不爽,直接刺了句:“比不得你们礼出大家,嫡庶有别。”而且还是天壤之别!哼,嫡妹不敬庶姐,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华章刚退下去的脸色又变的通红:“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老娘心情正不好,你送上门来吵架么? “我就是夸你们姐妹情深。” 罗衣假笑:“是啊,特别是我们这种非一母同胞,更是难得。简直可以写进《女诫》里,做天下人的表率是不?” 华章被说的熄火了,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只好望着罗衣发呆。 又沉默了半晌,华章才说:“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恩,我知道。”罗衣很是敷衍,华章看不看得起她,说真的,只比家里倒夜香的婆子看不看得起她重要一点点。 “刚才……抱歉。”华章又憋出了一句话。 罗衣不耐烦了:“大表哥,男女有别,你还是先回去吧。”叫人看见了又叫什么事?倒霉的还不是她?这年头对女性苛刻,她的三座靠背山还倒俩座了。想想姑母萧氏说起华章那得意的仿佛他儿子小JJ镶钻石的表情,顿时一阵寒战。脑海霎时又想起天涯熟悉的界面——八一八我那极品的XXX,囧了。 但华章怎肯放过这难得的独处:“三妹妹……”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罗衣已经到临界点了。 华章憋了半天,才用极小的声音说了句:“三妹妹,嫁我可好?” 罗衣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你是想跟我私奔么?……不知道古代的小女孩怎么回绝这种事,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立刻站起来,抬腿就往屋里走去。 没想到华章居然果断利落了一回,抓着罗衣的手腕不放:“三妹妹,我会对你好的!” 我勒个去,你想害死我啊!尼玛你没见过你妈看我的眼神吗?久违的口语闪过罗衣的脑海,身体下意识的做出反应——抬脚一踹,正中华章的膝盖。华章吃痛,手自然松了许多。罗衣趁机跑回房间,碰得一声关上门。轻呼一口气,还没放松两秒,又慌乱起来,那个呆子要是不走怎么办?这种日子,无论被误会成缅怀锦绣,还是与她有关,都是很麻烦的事。正想出去彻底解决了那个麻烦,就听到外面传来绍衣的声音:“大表哥你真是,吃醉了酒还跑错院子了。这是二哥的院子,你们家在后头呢!” 然后只听到一阵喧闹,又呼啦啦的的走了。罗衣才安下心来,点了灯,洗了把脸,又把妆上好,悄悄的回到上房去了。刚才的插曲,仿佛就一阵烟,风一吹,散了。 看中 马车骨碌骨碌的在京城大街上行走,罗衣忍不住趴在纱帘前,痴迷着看着外面的景色。来到这里三四年,居然第一次出了二门。原本还想可以去锦绣家玩玩,没想到锦绣刚结婚,蜜月还没度完,范世俊就被皇帝一竿子支到云南去了,把罗衣气的够呛。这猴年马月才能姐妹团聚啊? 因此,罗衣兴奋且郁闷的坐在马车上,趴在纱窗上看着外面的世界!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卖什么的都有。她就见到了剪刀铺、银铺、衣裳铺、还有大大小小的酒楼食肆。以及不少沿街叫卖的小贩,见到她们的车队就立马往两边避开,等车过了再汇拢。而且还真让她看见了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不过颜色并不是很好看,也不如后世她在王府井大街吃的精致,就几个看起来有点脏脏的红色果子串在一起,什么菠萝猕猴桃串子想都别想了。一点食欲都没有,不知道为何总有穿越女要跟一串这样的玩意死磕。 忽然一阵香风飘过来,罗衣盯着那卖锅贴的摊子,狠狠的咽了咽口水,以免直接流出嘴巴。算了,不看了,不然不够馋死的!没一会儿,又忍不住趴那儿重新看起来。惹的纱织一阵轻笑,不过她占了另一边窗户,也看的津津有味。真是感激安排的人,要是她跟嫂子或者什么妈妈坐一辆车,这样的事就别想了! 今日是定西伯爵府太夫人的寿宴,跟红楼梦里贾母的寿辰一样,是要连续摆好几天的。第一日皇亲国戚,第二日勋贵世交,第三日姻亲故旧,第四日本家兄弟,第五日奴仆群贺。但是,勋贵世家总是联姻不断,第二日说是说勋贵世交,居然大部分是姻亲。于是萧家有些尴尬了,他们家不是勋贵,却也不是什么旁支的姻亲,放哪一拨都觉得有点怪。最后,顾忌世子夫人的面子,还是放在了勋贵这一拨里。因此,大太太带着赵氏于氏以及罗衣纱织出了门。三爷在黄氏孝期过后就娶了媳妇苗氏,不过苗氏有孕,在家里安胎。宝络太小了,不好出门。三太太么,家里总要有个大人看家。 勋贵大多都聚集在一处,萧家就远很多。马车晃了一个多时辰才晃到伯爵府,众人都被晃的散了架,只有罗衣恨不得时间再长一些才好,这样街景也看得多些。至于伯爵府反而没什么兴趣,第一故宫和博物馆逛的多了不稀奇,第二么,在罗衣眼里这不过是个大点的笼子,让她惊喜起来,真有点难度。 下了马车,换了小轿,一路行至二门口。鵷纹亲自接了出来:“母亲来了!请母亲安!大嫂安!” “二弟妹好久不见,精神越发好了。” “两位妹妹又长大了好些呢。” 罗衣和纱织微笑问好行礼,再一路微笑到大厅。一行人磕头拜寿!是真磕头!那位端坐在主位的老太太是长辈不说,伯爵诰命是超品,全帝国也没几个不用对着她行礼的。 太夫人笑的很慈祥,带着疏离的客气着。大太太带着晚辈们凑趣了几句,又跟亲家亲热了一回,跟众位夫人太太见了见礼,才在离主位比较远的地方坐下。而后闭嘴不言。罗衣环顾全场,瞬间失笑。在场的怕只有自家的诰命最低了,剩下的各家媳妇恐怕要不没诰命,要不随便捐个闲职但也有个四五品的。据说到现在勋贵已经式微,朝堂早已是文官的天下。不过见这个场面,罗衣绝对相信,在金钱上,绝大多数文官是拍马不及的。 宴会无非就是坐一起闲话几句,然后一群人跑去看戏。人一多,不免有些乱。罗衣发呆去了,一不留神被人把她和自家人隔开了些许距离。她也不是很在意,跟着大部队走,到了地方自然就容易找了。但多少有些着急,步子便比平日迈的大些。说到这,真是感谢开国某位愤青,大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裹脚是不孝!” 有人反驳本就是父母让裹的,怎么不孝? 愤青同志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孩儿忍受那不得走路之苦,只为取悦不知在何方的女婿,这等父母也是不慈!”巴拉巴拉讲得畅快淋漓,驳的人哑口无言。 汉人的王朝和异性王朝是不一样的,汉人不讲究平等,但讲究对等。则责任义务一定要相统一。比如“子不孝父之过”,到了清朝便是“子不孝子之过”了(弟子规大意)。所以没被打断脊梁的汉人,尽管在孝道上掐的很死,但还是没人敢背个不慈的名声的。明朝裹脚本就不是特别变态,也就没遭什么抵制的废除了。当然,那些个特殊场所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正巧安阳侯太夫人回头跟儿媳说话,就见罗衣走的颇有些英姿飒爽的味道,便笑问周边的人:“那是谁家的姑娘?好俊的模样,好爽利的性格。” 周围人都摇头说不知道。 永昌伯家的三太太笑道:“怕是世子夫人的娘家人,咱们都是熟的,只有她家没见过几回。” 众人纷纷笑道:“还是你机灵。” “你们哄我呢,都瞧出来了,偏让我说出来,回头定要给我安个长舌妇的称号!” 说的大家都笑了。又有一个夫人问:“定西伯家的世子怎的娶了文官的女儿?” “世子夫人绣工了得,也不知那一次,被定西伯太夫人看到了,喜欢的不得了。寻人去打听,闻的素有才名,又美貌非常,便请了宁远侯夫人亲自上门提亲聘了来的。你没瞧见她比一般人长的好些么?” 不知道这个典故的都恍然大悟:“也是个有福的。娘家不过四品官,她现在倒有一品诰命了。” “就是肚皮不争气……”另一个夫人幽幽的说。 永昌伯家的三太太笑着岔开话题,聊起其他的事情来。 安阳侯太夫人却动了心思,她的二孙子从小在她跟前养大,比不得长孙有爵位继承。前途只怕还要从科考上走,娶个读书人家的姑娘正好。方才那位模样极好,又不像普通文官家里的扭扭捏捏,只不知年纪有多大了? 没几步就到了戏台前,各自按位置坐了。安阳侯太夫人趁定西伯夫人亲自斟酒时便悄悄问:“你媳妇的那个妹妹多大了?” 定西伯夫人笑问:“您问哪一位?” “是穿黄衣那位。” 定西伯夫人顺着视线瞧了瞧:“倒是长的极好,只是太夫人您为谁打听呢?” “还有谁,不就是我跟前的那个混小子!” “这就不妥了,”定西伯夫人笑道:“模样是好,就是庶出。与我那媳妇也不是同父的,她父亲如今在湖南做县令。倒是嫡亲姐夫是范世俊,还算有点名气。” 安阳侯太夫人有些失望:“父兄官职倒随意,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靠这些,我只看她精神着呢。可惜了。” 定西伯夫人笑道:“您小儿子家不是还有两个?” 安阳侯太夫人微笑:“又不是养在我跟前,不好做这个主。” 定西伯夫人知道对方是懒怠操心庶子家的事,笑了笑茬开话:“今儿怎么没见您大孙媳妇?又藏起来了?” “前儿诊脉还不大准,我也没谱,索性让她在家歇着。” 定西伯夫人有些羡慕的说:“这是喜事。” 安阳侯太夫人拍拍她的手笑道:“该来的总会来,先开花后结果也是常有的。” 定西伯僵硬的笑了笑,心道:都开三回花了,果子影都没见着。 安阳侯太夫人又扭头瞧了瞧罗衣,忽然灵光一闪:“你说那位姑娘说与我家老四可好?” 定西伯夫人囧了,你家四孙子的名声可不大好,出了名的窝囊,庶出倒在其次了。那些个读书人家最左性,十有八九为了名声都不肯的。但也不好拒绝,只说去问一问。安阳侯太夫人也无所谓的点点头。 罗衣他们一行人有些无聊,只好不断的喝水,不免又喝了几口酒。喝多了难免上厕所,两姐妹只好叫了个丫头带他们去。 走远了些,纱织揉揉耳朵说:“好热闹的戏。” 罗衣笑道:“贺寿嘛,自然是越热闹越好。” 纱织笑了笑不说话,在别人家里当然是越端庄越好! 两人洗了手出来,罗衣觉得有些头晕,似乎刚才那甜甜的就酒还有些后劲。 引路的丫头见状笑道:“附近有个小亭子,我引两位姑娘歇歇?” 纱织也不想回去荼毒耳朵,便点头答应了。 谁知刚坐下,就见不远处有个男孩,一看就是个标准纨绔。大约是喝了酒,拉着个丫头打扮的姑娘含糊不清的说:“来,给爷笑一个!” 罗衣差点笑场,直接想到下一句:“要不,爷给你笑一个?” 可惜对方不配合,只管抓着那丫头往怀里带。引路的丫头吓的半死,这两位姑娘看见了要回头学给大人听还得了!!!她小命未必保的住!顿时冷汗淋漓。 只见那丫头拼命的挣扎,情急之下对着纨绔子弟的胳膊一咬。纨绔子弟吃痛放开,丫头一溜烟的跑了。 纨绔子弟朝她们这边看了一眼,巨猥琐的一笑,走了! 纱织受的完全金丝雀教育,虽然觉得很奇怪很不舒服,但压根就没明白那两人在干啥。罗衣电视看多了,也淡定的不行。倒让那丫头更紧张了,完了,还都是不开窍的,肯定要跟他们的大人学!!! 好在罗衣和纱织都是不喜欢打搅别人的主,见有人在这里,虽然已经走了,难保没有别的阿猫阿狗在这里约会,自然起身往回走。引路丫头的脚都有些发软,想要对两位姑娘说这事别告诉人,可是话说出来反而欲盖弥彰。只心惊胆战的随着说笑的两姐妹回到席上。赶快开溜! 萧家两位姑娘没蛋疼到那个地步,坐席实在太累了。好容易散了场,罗衣的脑袋还在嗡嗡的响。坐在回家的马车上,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提亲 定西伯太夫人的寿宴做完,鵷纹只在家歇了一天,就回了娘家。 给老太太磕过头,就被老太太拉到身边坐着:“你们家忙的跟什么似的,怎么有空回来?” “早忙完了。”鵷纹笑道:“今儿有事求老太太呢。” “说说!”老太太笑呵呵的说。 “安阳侯太夫人看上三妹妹了,要说与安阳侯的第三子,侯府的四爷。叫我来探探口风。” 萧氏笑道:“这可是大喜事!安阳侯啊,富贵无边呢。”说着又有些不爽,大太太不肯带华英去,那么多显贵,没准谁看上华英了呢。岂不比一个庶出的强。 老太太皱眉:“我们两家惯不熟悉,怎么好端端的看上你妹妹?” 鵷纹笑了笑:“我就是借着传话的名头回来消遣一日罢了,她家的那个四爷,名声很不好。从小儿就知道偷嫡母的丫头,屋里两个房里人,还有个怀了孕,好悬没封了姨娘,好在后来掉了,也就不了了之。又是庶出,分不到什么家产。勋贵人家有庶女的,差些的太夫人看不上,好些的自然看不上他。梗在那里不上不下的,见到三妹妹长的好就动了心思。” 老太太笑道:“我明白了,你只说你二叔在任上,我不好越过她父亲做主。” “老太太知道这回事就好。” 萧氏纳闷:“母亲竟是不答应?” “为何要答应?” “对方可是侯府啊!三丫头不过庶出,太挑了也不好吧。别人还挑她呢。” 鵷纹有些无语,这么典型的纨绔,又不是安阳侯世子,有什么好答应的? 老太太收了笑容,正色道:“胡说八道什么!宁愿把三丫头嫁个庄户人家的读书人呢!也好过别人戳着脊梁骨骂卖女求荣!” 萧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到鵷纹在场,也就没再说话。寻思着等鵷纹走了,她再和老太太说道说道,萧家不肯嫁女儿,她曹家肯嫁,华彩也长的不差嘛!实在不行,华英也成啊。房里人算什么?她那秀才功名都没有的死鬼,还不一样一屋子狐狸精! 没想到鵷纹去找自己母亲后,老太太断然回绝了她的要求:“我们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见到个什么侯啊伯啊,就巴上去讨好!要真是个好的,他们勋贵人家怎么就没人把女儿嫁给他?” 萧氏听着就红了眼圈:“当初把我嫁给读书人,还是官家子弟呢,如今呢?母亲,这名声什么的都是虚的,你若顾忌,我却不顾忌。我还指望两个闺女嫁的好些,日后好拉扯我们华章一把呢。” 老太太耐着性子解释:“一个庶子怎么拉扯?自己都不得体面!”! 萧氏还是不肯:“庶子不也是侯爷的儿子,侯爷岂有不疼的?” 老太太翻个白眼:“你当只是好色?勾引嫡母的丫头?”说着冷笑一声:“别是嫡母用狐媚子勾引爷吧!打量谁不知道呢?庶子也是子,他们那种人家,分家少说也有几千两银子,一座宅子又是好几千两。先用酒色掏空了身子,一场风寒挺不过去死了,做嫡母的哭一场,赚个好名声,里子面子得了个遍!守了寡的庶子媳妇,还不是任搓圆搓扁?即便不管她,一年也不过几两银子完事!不然勋贵人家为什么不嫁女儿呢?如花似玉的闺女,丢到水里不听见一声响,还不如给了商户,换几万银子实惠呢!” “啊?侯爷不管么?” “侯爷又不是没有嫡亲儿子,怎会为了庶子跟嫡妻过不去?” 萧氏咕咕囔囔的说:“那个死鬼可不就因为庶子跟我过不去。” 老太太只差没翻白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素日对华彩就看得出来,你对庶子什么态度?出了事不是你的责任是谁的?” “那也不关我事啊,又不是我生的!” 老太太懒的再说这个话题,横竖女婿死都死了,说这些也没意义,只语重心长的说:“你也别只盯着钱啊权啊的,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掉石头还差不多!你只管教导好儿子,以后给你挣个诰命来。世间男人靠的住的少,还是儿子靠的住些。” “那是,我们华章从小儿就聪明,日后必中的。”萧氏又得意起来。 老太太摇头道:“小孩子别太夸狠了,要压一压方才好。” 萧氏不以为然。 老太太只好换个说法:“你别不信,这压一压啊,富贵在后头。多少豪门子弟,特地寻个穷人家做干娘,就是为了压命。有些孩子从天上来的,你不压着,没准就给上天收回去了。听见没有!” 萧氏见老太太严肃起来,点了点头,心道:原来还有这种说法,日后少挂在嘴上。等章儿日后金榜题名再说,才体面呢。 萧氏点头受教,心情转好,开心的跟老太太聊起其他的家常来。没想到一进家门,就一块石头砸在她头上。 有人看中罗衣也并不是什么大事,下人们拿来八卦的内容无非也就是——三姑娘也大了,开始有人来——之类的话。萧家要说大也不大,要说小也不小,总归几个时辰足够将八卦传到家里的各个角落了。华章听说,顿时急的不行。直接冲回家,正看到母亲归来,拉着母亲的手就急急说道:“母亲,有人向三妹妹?老太太应了么?” 萧氏笑道:“不过一说,哪能一说亲就应呢。显的萧家姑娘们太不精贵了。” 华章松了口气便道:“母亲,你帮我向三妹妹吧!” 这一句刹似一个晴天霹雳劈到萧氏头上:“你说什么?” 华章咽了咽口水:“母亲,我们向三妹妹吧。” 萧氏火气立马上来:“你发哪门子疯!?要娶一个丫头肚子里爬出来的种!你自甘下贱也要有个限度!我辛辛苦苦拉扯你这么大,还指望你光宗耀祖呢!” 华章莫名奇妙的看着母亲:“她是舅舅的女儿啊,我怎么就不能想了!表哥表妹,不是正好门当户对么?” 华英也醒过神来,随即冷笑:“她骄傲着呢,你又知道她愿意嫁给你了。” 华章脸瞬间变的通红:“当然愿意!要……要是……不愿意,她收我的东西做什么?” 萧氏的怒问:“什么东西?” “呃,就是几个小玩意。” 萧氏强扯出一个笑容:“兄妹间互送礼物的也多,她没准当你亲兄弟呢。乖儿子,等母亲出门,替你寻一门好亲。我的儿子,定要那些名门千金才配得上。” “我就是喜欢三妹妹!我不要名门千金。” 萧氏忍怒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自己做主的理?” “我不!你要不给我去说三妹妹,我就,我就终生不娶!” “你还威胁起你娘来?” “我不是威胁,我就是喜欢三妹妹,我就只想娶她!” “你到底看上她那点了?” 华章脸再次变红:“三妹妹……她,她好看。” “我不许!” “我就要!” “你这是要忤逆我?” “我就只想娶三妹妹,又不是忤逆你!我若娶了三妹妹,必定一起好好孝顺你!” 萧氏只觉得血气轰的一下冲上脑门,深呼吸几口:“好!很好!” 说完,一阵风的冲去了二房。 罗衣正在书房拆锦绣路上写的信件,随着范世俊的奏章走的驿站,倒也还方便。忽见萧氏冲了进来,还未来得及行礼,萧氏就已抓着她的头发,狠狠的甩了一巴掌:“我打死你这个j□j娼妇!毛还没长齐全,就知道勾引男人了!”说罢长长的指甲划了过来,罗衣条件反射的用手一挡,只见左手上齐齐的出现三道抓痕,痛的直抽一口气。 萧氏抓着她的头发占了主动,见一把没抓到,便一脚踹在罗衣的肚子上:“下贱的小娼妇!我的儿子也是你能勾搭的?” 华章也跟着跑来,见罗衣的狼狈,愧疚的不行:“母亲你别这样!” “你放开!今天我就处置了这个狐狸精!” 华章跪下:“都是儿子的错,与三妹妹无关。” 这话无疑火上浇油:“你还护着她?我今天不打死这个狐狸精我就不姓萧!”说着对着罗衣又是两下。 于氏听到动静,率领一群丫头婆子就赶来,婆子赶忙上前扯开萧氏然后死死抱住:“姑太太,有话好说。” 于氏立马赶到罗衣边上扶起:“三妹妹你没事吧?” 罗衣被打的七荤八素,痛的眼泪直流:“这是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萧氏拼命挣扎,见挣不开便破口大骂:“你个狐狸精,就知道勾引男人!啊呸!娼妇肚子里爬出来的,你也配!” 于氏顿时脸一沉:“姑母请慎言!您这话是说我公公呢!何况三妹妹好端端的在家里,什么狐狸不狐狸的!您是长辈,也别信口开河。” 萧氏顿了一下,又骂道:“才出门一趟,就勾的人来!又哄的我章哥儿给她买这买那!不是下流的狐媚子是什么?” 罗衣气的发昏,神经病啊你!冷冷的道:“曹太太!就是犯了刑律秋后问斩,还要让犯人说话呢!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冲进来又打又骂,直接判我的罪,好歹也要说一声我犯了您老那一条天条!” 许亲 这里一阵混乱,早让丫头报与各处了。三太太见状只差没气晕过去,沉声道:“姑太太,你家姑娘不要礼义廉耻,我家的还要呢!” “礼义廉耻?”萧氏哈哈大笑,指着罗衣道:“知道礼义廉耻的姑娘,随便收外男的东西?” 大太太脸色也极其难看,她是嫂子,说的更加直白:“知道礼义廉耻的,就跟个市井泼妇一般,万事不问,撒泼打人!” “狐狸精果然会妖法!引得你们个个护着她!”说着拎过华章就说:“你不是说她收了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人了吗?说啊,到底送了什么,她又到底说了什么,为了个狐狸精忤逆我!” 于氏冷哼:“姑太太,我这个成天守着小姑子的嫂子,竟不知你曹家还送了聘礼来!事关姑娘闺誉,还请慎言!不然你脸上也不好看,别忘了你也姓萧!” “啊呸!你们姑嫂串通一气糊弄我!”萧氏道:“我定要请族老来,撵了这不要脸的丫头。” “够了!”老太太怒喝:“嫌丢脸不够多么?你要闹多大才甘心!” “母亲!”萧氏看到老太太立马大哭起来:“您要替我做主啊!” 老太太沉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罗衣此刻已经反应过来了,跪下哭道:“老太太,我好好的在家里看姐姐的信呢,姑母就冲进来又打又骂的。我一句也听不懂,只夹着大表哥上回为了补那棋盘的礼,若是姑母介意,我退回去便是。只是不知道这跟礼义廉耻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贵重物品……” 老太太一愣,这什么跟什么啊? 又看着萧氏,萧氏怒道:“这丫头跟华章私定终生!” 罗衣再次装傻:“私定终生是什么?”全家都知道她曾失去记忆,然后侍疾守孝,私定终生四个字虽然一般闺阁女子都知道,但不知道也有可能。何况现在只能一口咬定不知道,别人也拿她没办法。 三太太松了口气,这三丫头没傻彻底。 罗衣这句话惹的满院子一片寂静,一个连“私定终生”都不懂的小姑娘,怎么私定终生呢? “呸!你不知道私定终生是什么,也能哄得华章非你不娶!”萧氏最愤怒的就是这一点。千娇百宠的儿子,她一个庶出的也配?她若答应,改日金榜题名岂不亏死。“怪不得华章日日往二房跑,说什么与兄弟切磋,原来你们一条藤的害我!” 鵷纹有些同情的看着罗衣,简直是无妄之灾。就曹家那破落户,要不是有个姑母,跟他们家并在一起提都不配。不过,华章总往二房窜?莫非……自古嫦娥爱少年!?又立马把这个想法甩出脑海,谣言就是这样产生的!罗衣跟绍熙都隔了个院子,丫头婆子一堆,想独处应该没机会。 于氏平静的跪下:“婆婆临前亲自拖着我的手将两位妹妹交与我,姑太太又指着我与三妹妹串通一气算计你儿子?这不孝不贤搬弄是非的七出之条,我不敢领。我没了婆婆,还请老太太做主。” 鵷纹哑然,是啊,真要出了这种事,于氏简直不用在萧家混了。姑太太算是往死里得罪于氏了。 此刻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太太也就白活了这么多年。萧氏日常看儿子看的极重,萧家规矩又严,暗通款曲是不可能的。只有萧氏误会这一个解释了。不过……“三丫头,你姑母说你收了表哥的东西,能让我瞧瞧么?” 罗衣叹口气:“橘子,去把那鎏金的小鸟笼和那什么陶响球拿来。” 橘子进房,不一会儿就捧着两个盒子出来,打开一看,鵷纹冷笑一声:“好精贵的定情信物!” 萧氏也一愣,她没想到是这么不值钱的玩意,随即又怒道:“你必定还藏了东西!赶快拿出来!不然我叫人搜了!” “哟,”鵷纹笑道:“曹家什么时候在刑部任职了?”她是姑奶奶,政治地位又最高,还真是除了她没人好顶萧氏了。事态已经这么明显,姑母还纠缠不放,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罗衣受伤不轻,有些无力的道:“我屋里的东西都造册的,还有什么你问我嫂子去。再者,母亲留给我的东西,一年少说也有七八十两银子,三四年也二三百两。嫂子疼我们年幼没了娘,除去公中的,都私掏银子给我们添最好的。父亲还说,女儿要娇养,有哥哥的必有我的,有我的倒未必有哥哥的。您说,我图您什么?”罗衣说得很不客气:“曹太太,您家一年有三四百银子的收入么?” 萧氏顿时窘的满脸通红!曹家若不是败落了,她怎么会依附娘家呢?罗衣的话过于直白,让她十分丢脸。华章脸上一片煞白,他根本不知道事情闹成这样,三妹妹必定恨死他了! 院子里再次陷入沉默,三太太开口说:“历来闺中女儿最重名声,姑太太日后说话且小心些。没得让人日后说我们家的女儿没家教!” 老太太被三太太这话刺的如鲠在喉,偏又发作不得,萧氏是她亲生女儿,闹出这么难看的事来,她也很没面子。何况她再不喜欢罗衣,这也是她孙女。说实话,真要说给华章,抛却朝廷屡次宣告但几乎没有人遵守的中表不婚,即便她同意了,也会内心觉得委屈了罗衣。没想到她女儿闹的这么难看,要是传出一丝半点,后面三个姑娘都不好说亲!三太太的愤怒可以理解。于氏更没面子。何况无论错在何方,别人都只会说萧家的女儿没教养!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吩咐道:“去请大夫,诊金要给的重重的。”语气一转:“家里人谁敢泄露半句!直接打死!!” 又冲着萧氏喝道:“你够了!还不赶快回房反省!”萧氏还是不服气,但只要华英不是傻子,就能看清楚萧家所有人眼中的怒意。死乞白赖的与华章强拖着母亲回房了。 绍熙也强忍着愤怒把罗衣抱回房,于氏含泪在后面跟着照看。好不好都亲手照顾了三四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等把罗衣放下,绍熙退了出去,于氏拆开罗衣的衣服,顿时失声痛哭起来,一半是真伤心,一半是哭给外头的人听。 丫头婆子们什么时候听过见过闺中姑娘被打成这样?也跟着哭起来。等到老太爷办公回来,叹了口气,对大老爷说了句:“碧玉是别人家的人了,我也不好罚她。章哥儿也要回原籍考试了,寻个日子送回去吧。” 大老爷点头称是,他日常没少被老婆吹枕头风,早看曹家人不爽了。此刻闹出这种事来,巴不得立马送回去。省得老婆小妾一个个烦他。 三太太回家就大发脾气:“谁要再跟姑太太家的任何人说任何一句话,家法伺候!” 三老爷见平日端庄冷静的三太太发这么大火,也不好再说什么。读了圣贤书的他,觉得姐姐真是变的太彻底了。整个就是一个陌生人,有这么打亲侄女的么?幸亏没结亲呢,要是结了亲,亲侄女在亲姑姑婆婆手里被打成这样,外头得传成什么样啊? 而赵氏再跟罗衣不对付,她也是个有女儿的人。挤兑罗衣几句没关系,这样闹出来,真要闹大了,丢人的是萧家全家!比起最初看罗衣那一点点不爽,此刻更恨萧氏。这种事,即便真的私定终生。悄悄的回了老太太,把罗衣嫁了就完了。非要搞的这么波涛汹涌,简直比市井泼妇都不如!更别提萧氏日常颐指气使,华英掐简要强,给他们管家添了多少麻烦。一挑起东西来,萧家正经的四位姑娘都得靠后,这叫什么事啊! 萧家上上下下无非是这个思想,一时间对萧氏十分抵制。萧氏一家四口,仿若被放入真空。主子们无视,下人们敷衍。连送饭菜的时候,都是撂下就走。 最难过的莫过于华章,他记得罗衣当时的眼神像刀子一样。萧家兄弟几乎与他断交——绍衣使人把他的东西从二房彻底清出,直接丢在客院里,连门都懒的进。更痛心的是罗衣重伤,姻缘无望还害她这么惨,真是再没脸见她了。当然他也没法见人,老太爷回来后,直接将他们关在院子里不许出门。兀自跟老太太僵持着,一定要送他们回原籍。 萧家上下还统一的一件事,就是要赶快把罗衣嫁出去。免得萧氏一家又发疯,到时候真传出些有的没的,罗衣也不用嫁人了。世人传谣言,谁管你是非曲直呢?都是怎么香艳怎么狗血怎么传。只是如今结亲的没有不挑嫡出庶出的。一时半会哪里找得到什么好人去?总不能见个人就上门推销自己的姑娘吧?更不能嫁给商户吧?范家更是不要庶出,便是锦绣在京城也毫无办法。 黄家那边没有适龄男子,要不然亲上做亲倒是好极了。大太太那边只有一个寻填房的,又不是范世俊那种,自然不好。三太太是幺女,那边的亲戚都错辈了。赵氏于氏苗氏家统统没有!何况这会儿罗衣还有伤,左手上指甲挠伤的地方更是很有可能留下疤痕。手是女人第二张脸,绍熙绍衣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要去跟华章拼命。还是老太太亲自出面拦住了。绍衣恨恨的发誓,看我以后不把曹家往死里踩! 直闹了好几天,只闹的鵷纹叹了口气:“这是命么?安阳侯太夫人又使人来了,看样子诚心结亲。” 老太太沉吟了一下:“安阳侯家的哥儿……还能改么?” 鵷纹有点不确定的说:“还年轻不定性,没准娶了妻懂事了呢?” 老太太纠结了,这门亲事真的很不好。但如果罗衣不嫁出去,老太爷绝不放曹家人出来,没准一怒之下送回陕西。当年就差点被生吞活剥,现在回去更没了根基。何况外孙女怎么寻人家呢?难道真在那乡下地方随便许人不成?至少也要等两个孩子结亲了才能回原籍。不然女儿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只是罗衣也是她亲孙女,嫡庶只在嫡母那儿,与她而言,都是她的血脉。老太太天人交战了一番,到底亲生女儿的指望占了上风。 疲倦的说:“应了吧。” 矛盾 “老太太……”鵷纹轻轻唤了一句,又不知道该劝还是不劝。 “这事……先别让三丫头知道。”老太太想了想说:“连绍熙媳妇一并瞒了吧。只告诉她我们替三丫头找了人家。” “多陪些嫁妆吧。”又对着儿媳说:“你们几个有女儿的,也别争了。” 大太太多少有些不爽,公中陪的多,他们日后就分的少。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还能说什么呢?她也没狠心到那个地步。再说婆婆的亲闺女惹事,可不得亲儿子收拾么?不由又把萧氏一家更厌恶了几分。 三太太本就不喜争这些,何况能陪多少?老太太从来偏心,最多明面上跟嫡女持平,然后压箱底再多几百银子。这么想着,不由暗骂老太太糊涂,为了女儿,糊里糊涂把孙女嫁了,日后儿子知道了哪能不怨呢?何况看看二房的绍熙那疼妹妹的样子,知道祖母纵容女儿在先,乱嫁孙女在后,即便不好恨亲祖母,也得把曹家恨了个死。于氏娘家翰林院的,锦绣男人是御史台出身的,他们要不把曹家踩死,也就太不符合女人的小心眼了。即便正经考上进士呢,进士轮不上缺的,也不是没有。 虽说有些事情要瞒下,但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因此报喜的婆子依旧出现在二房,眉飞色舞的恭喜罗衣,但是整个二房却压抑的让人窒息。 “三妹妹……”于氏欲言又止。 “我去外头打听打听!”绍熙起身直接出了门。 罗衣却还好,她心理倒早有准备。穿到这里,嫡母宽厚,嫡姐和睦,简直是五好家庭。既然这样,婆家就不可能有这样的好运气。她运气要真这么好,怎么会莫名其妙跑到古代来?回想一下以前看过的小说,无非就是小妾多啦、当后娘啦、妯娌极品啦之类的。说是斗的风生水起,其实格局并不大,归根结底就是争男人的宠罢了。 她胆子小智商低,估计玩不过那群后宫,借个种而已。反正娘家也不算很差,夫家轻易不能拿她怎么样。在古代这么久,她算看透了,妾之所以低人一等,不是名分,不是大义,而是娘家人没能耐。只要当男人是种马,有那个斗的心思,还不如好好把儿子培养成人。谁说诰命得从丈夫头上来?再说古代的沙猪男人,她真能喜欢才有鬼! 天渐渐黑了,又飘起雪花来。罗衣的伤还未完全好,也没再做针线。于氏怕她想不开,一直拿着个绣绷呆在她房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绣着。 帘子突然一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 “我跟四弟去打听了。”绍熙声音有点喘:“勋贵人家,我们也没有个相熟的。只泛泛的听说是个庶子。别的建树也没有,可是到底年纪还小,日后懂事也未可知。” “两位哥哥坐!”罗衣缩进炕里头,绍熙和绍衣也不客气的直接坐了上来。 喝了热茶吃了两块点心果腹后,绍熙才说:“我日后再去打听打听其他的,大姐姐那里也不必问了。”说着冷笑一声:“就算有什么,也必不告诉我们的。” 罗衣笑道:“说来对方还是公侯门第呢,再次也有几千的分家银子。即便他再没出息,最差也不过是哥哥派人帮我管下外头的田产铺子罢了。还能怎样?” 于氏叹口气:“姑娘家的不知道,若是个一日掷千金的纨绔怎么办?” 绍衣挑眉:“只管掐死了钱财,不服气我一拳头给他!我不信侯府能因为一个庶子被大舅子打了出多大的头。” “公侯人家最好面子,你少胡来!”绍熙正色道。 “倒不是这个!”于氏道:“没分家是没多少银子的,分家之后,嫡出的哥哥未必管他。只是……吃酒赌博、宠妾灭妻的,也没那么容易对付。” 罗衣沉思了一下,也没什么好对策。说到底,这里就不是女人的主场,自己再厉害,又能怎样呢?突然惊觉,她这都快赶上贾迎春了,只好苦笑一声:“公侯门第,看似比我们家高了许多。又少有来往的。我怕……” “怕什么?”绍衣急急的道。 “武将人家会不会喜欢打人?不然别家的庶女也多,怎么就偏偏找上我了呢?嫂嫂,你训两个健壮的婆子给我陪嫁吧。” “婆子不过奴才,提脚卖了就是!”于氏觉得这个方法不好。 罗衣赌气说:“他卖我一个婆子,我就卖他一个妾!看是我的婆子多,还是他的妾多!” “噗!了不得!日后岂不是泼名远扬?”绍衣喷了。 罗衣心情突然转好:“万一我名声坏了,日后子女说亲就靠你们了。” “你也不怕羞!”于氏瞪了她一眼。 罗衣笑道:“怕什么?咱们一家人还端着不成?说真的,我也不怕以后有什么刀山火海。别的不说,两个哥哥,一个嫂子,还有姐姐姐夫当真能看着我受苦不成?现在已经是这样了,到时候实在过不得再想办法。咱们家是不许和离的,但不能让我寻个庄子好好过一生么?” 于氏笑了笑没说话,心想这小姑娘没开窍呢,后宅婆媳妻妾斗争哪有那么简单?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算了,”绍熙说道:“没准就是个普通的公子哥儿,先别多想。事已成定局,只好见招拆招了。” 于氏也笑道:“既然……总归要求老太太帮忙备东西的。就这么几个月,我们一房人忙不过来。三妹妹还有伤,我知道你针线好,却也不宜劳动。只管意思意思吧。” 罗衣点头,本就没什么大的期待,现在期望值降到最低,也懒得想办法讨好夫家人。于氏把张姨娘和仆妇们集中到一起,大概的分了下工,大家也就散了。 没几日就到了过年,萧家上下忙碌不已。罗衣已经订婚,挨不住老太太的哀求,老太爷还是把萧氏一家放了出来。张姨娘气的肝疼,背地里骂:“不得好死的一家,怎么也不遭报应!”到底也没敢嚷出来,就是想做个小人日夜的扎。 众人有心隔开华章和罗衣,罗衣也借口养病再不去晨昏定省。因此即便到了除夕也不过匆匆打个照面。但华章却像失了魂,定定的看着罗衣避退的方向。萧氏几乎咬碎一口牙,华章自从听到罗衣迅速定亲,就一直跟她闹不停。见儿子这幅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一声:“有什么好看的!人家早攀了髙枝了!公侯门第呢!这么大的福气咱么家可接不住!” 萧氏这话太过分了,尽管二房为免尴尬,集体撤到偏房。但留下来的没谁是傻子,仓促定亲还能嫁的好的,那绝对八字好到逆天。世人嫁女挑三拣四的,还未必保证女儿过的好呢。罗衣定的这么急,还不是败她所赐! 华章脸色更白了,讷讷的说了句:“母亲,别说了……” “我说不得么?这都定好日子了!说来我还要向侄女说声恭喜呢!” 老太太原本心理就梗着一块,听到这话更是难受。再看看两个儿媳妇难以掩饰的厌恶的表情,内心更像堵了块棉花。这女儿到底怎么了?听说守寡后性情大变的,可是变的这么左性的依然少见。只能无力的说了一句:“你还不满意么?你还想我这个当娘的怎么样?” 萧氏依旧愤愤的道:“不怎么样,只求那个狐狸精别在我眼前晃!” 三太太气乐了:“我竟不知我们家什么时候姓了曹。” “是啊!”赵氏这个同样有女儿的也气疯了:“萧家的女儿自然是狐狸精,姑太太不如寻个干净的场所清清浊气?” 老太太看着被儿媳孙媳围攻的女儿,更是堵的厉害。一方面气众媳妇不把她放在眼里,另一方面也气女儿不争气。都是萧家的女儿,这么不留余地,难道传出去对她有好处么? 可是老太太也不知,因为她执意要把曹家人放出来,家里的媳妇们已经很不满了。相处了好几年,不可能不知道萧氏的为人。这不,果然满嘴喷粪。这个时代的女人为何这么注重名声?还不就是世人结亲,总要打听家风品行么?家风好的人家,就是高娶都是有底气的。比如于氏的娘家,就有娶了三品大员的女儿的,那家女儿还欢天喜地丝毫不觉得委屈。要换家普通人试试? 三太太为何咬牙看着丈夫一日日睡通房?为何当初憋着气,还要装着慈眉善目的把庶女照看的白白胖胖?不就是想让自己的孩子有个好名声,结个好亲,考功名时不被人挑刺么!!萧氏倒好,闹了一场又一场!家里的下人怎么可能个个嘴紧?透一丝半点风出去,她这么多年白做了都。因此看向萧氏的眼神,就差没飞刀子了。 大太太更加,女儿本来就是高嫁。再怎么标榜着书香门第的矜持,她丈夫只有六品官这是事实。女儿这么多年生不出儿子,本就立足不稳。罗衣的亲事又是她牵的线,万一闹出什么来,要鵷纹怎么在夫家做人?再说,有个“狐狸精”的侄女儿,她怎么出门应酬? 要知道别人才不管你大房二房三房,只知道是萧家的女儿。即便众人都知道罗衣是无辜的,你萧家出个大泼妇,很好看么?这种疯婆子,就不该放到外头来!要么远远送回陕西,要么关院子里永不放出来!否则十个萧家都不够她闹的!想到这里,也不由对婆婆怨念起来。 萧氏犹自不知,还在骂骂咧咧。三太太忍无可忍:“姑太太住的这么不爽,不如叫兄弟们送你回陕西可好?” 流言 萧氏一怔,立马怒道:“三弟妹这是赶我呢?” 眼看就要吵起来,老太太发威了:“还用不用过年了!都给我闭嘴,吵吵闹闹像什么样?” 萧氏悻悻的闭嘴。三太太拳头攥紧了又放开,深吸一口气,忍气告退了。出门没走多远,只见溜出来的华章拦着满脸通红的罗衣,又气的差点就摔倒在雪地里,这曹家人一个个都是丧门星! 罗衣也无语问苍天,大过年的,为了避免跟曹家碰头,她们一房避到上房后面去,以便老太太那边随时召唤。但是听到萧氏那些颠倒是非的话,她就是脾气再好也坐不住了。婚事定的急,中间又夹着过年,二房的下人们只差没把绣架随身带着了。她不想打搅别人,一个人出来走走散心,没想到就碰到眼前这个二货! 罗衣深呼吸,再深呼吸,转身就走。 华章拦住罗衣:“三妹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你、那个……” 罗衣用几近怨毒的眼神看着华章。是!她没指望古代男人有几个好人,但消极到这个份上,却是因为已经无可奈何自我安慰!一切一切,都被眼前的这个人毁的干干净净!罗衣忍不住眼泪溢满眼眶:“曹大爷,你嫌我不够惨么?” “没有,我只是想道个歉。” 罗衣已经不想说话了,引用那句名言——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不是意外伤人就可以免刑的,只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不过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无可忍,从头再忍,惹不起躲的起。 华章看到罗衣强忍的眼泪,觉得心都碎了。走上一步拉住罗衣:“三妹妹,我去求母亲!” 三太太见到华章抓住罗衣就要往这边赶来,罗衣听到此话,霎时气的心肝脾肺都要炸了!嫌她命长是不是?这已经没法忍下去了!抬腿对着华章的命根子就是狠狠一脚!华章立马痛的蹲了下去,罗衣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废了你这惹祸根!不让让你曹家断子绝孙,岂能消我心头之恨!! 三太太脚底一滑,丫头死死扶住才没有倒下。到底是谁教了罗衣这么阴狠的招式啊!于氏也不像这种人啊???这只是巧合吧……恩!一定是巧合……三姑娘一个小丫头,不懂事儿,不小心的……恩,不小心的! 罗衣抬头见到三太太,再不管在雪地里蹲着的华章,只委屈的跑了过去:“三婶安好。” 三太太不是铁石心肠,看到好好一个姑娘变成这样也是于心不忍:“好孩子,我送你回二奶奶那里吧。日后出门多带几个人。” “谢三婶。” “不谢,都是一家人。”三太太笑着将牵着宝络的手放开,拉着罗衣送到于氏处,交代了几句,才带着两个女儿离开。 折回来见华章还蹲在那里,心道一声活该,没见过这么无礼的男子,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看都不多看一眼,绕道走了。回到三房才叹口气对两个女儿说道:“看见了你们三姐姐的下场了么?虽然不是她的过错,可是如刀,受苦的一定是她。女儿家行动就要想着避嫌,外男能不见就不见。不然赶上一两个疯魔的,世人只赖到女儿家头上。” 两姐妹点点头。 三太太又道:“姑母讨厌吧?做女人万不可这样。” “受苦的又不是她!”宝络道。 “傻孩子,这种女人,怎么可能到了老了不凄凉呢?”三太太笑道:“即便她命好,能寻个绵软的媳妇,且这媳妇没被她磨死,孩子们见自己亲娘被折磨,能不恨么?” “孝道所迫,恨又怎样?”宝络恶狠狠的问。 三太太脸色沉下来暗骂,看吧,就教坏我女儿了!却还要耐心解释:“你觉得你表哥这黏黏糊糊的性格,还能做的了官么?不能做官,孝道?不过是笑话!不做官的人家,怕什么呢?” “可是,要是她运气有这么好呢?”宝络依旧不解。 “傻孩子,看人要从几个方面看。一方面是她运气好不好,另一方面……你三姐姐即便是庶出,嫁到曹家也是下嫁。这样的姑娘她都看不上,还百般折辱,你说那些门第低的任她折辱、娘家出不了头的,她能看上么?退一万步讲,贤良淑德又是嫡出门第模样又好的,凭什么看上她家呢?”三太太叹口气:“所以说,人要有自知之明,捧多大的碗吃多少饭。眼高手低,满心怨愤的人,害人害己。”三太太从不觉得这些话不该跟女儿讲,当亲妈的都不教,指望她们以后自己碰的头破血流?还是指望她们一朝顿悟所向披靡? 宝络低头道:“我却总是觉得,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沙织却道:“三十年媳妇熬成婆,三姐姐还是姑娘呢。离不被人骑的日子长着呢。” 三太太点头笑了:“你有这层见识就好,如今这世道越发不堪了,不知一个孝字压死了多少人。一个德字又束住了多少姑娘。哪像……”曾经的鲜衣怒马盛世繁华,如若武瞾生在当今,又有何用呢?无数规矩条款,卡的人死死的。“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说着,想着多年来的如履薄冰,滴下几滴泪来。 宝络抿嘴,想到罗衣的遭遇,不免有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母亲,我们多送三姐姐一些东西吧。” 三太太摸摸女儿的头:“这就对了,遇事能帮则帮。人心要向善,不为求回报,只为自己心安。” 宝络垂下眼睛:“能帮的也有限……” 一句话说得母子三人沉默不语。 罗衣挨着于氏坐在偏房内的炕上,只觉得头昏脑胀,一阵阵的心悸。曾经不是没幻想过嫁个好男人,即便不爱,也是最重要的家人。生两个可爱的孩子,父慈子孝共享天伦。不用男人多出息,她的陪嫁都已经够日常生活。再说男方家也不可能真的一穷二白。能考上个举人更好,秀才也行,实在考不上,耕读传家也可以。她有不错的娘家,护短的姐姐,努力的哥哥,到了这里才知道,不是所有男人都纳妾,虽然不像范家明白写进族规,可纳妾多了的人家名声也是不好。只要野心不大,一生一世一双人,一点难处都没有。可是现在?公侯府第么?妻妾成群么?还特么除了光有个“高贵”的名声外,一个庶子能有什么?别说看贾环那种小冻猫子,就光看绍衣憋着劲读书的样,庶子是好混的么? “三妹妹,大过年的,别哭了。”于氏轻轻的安慰。 正伤心的人,哪经得起如此温柔的抚慰?越发哭的伤心了,要不是顾及着不在自己房里,一定能哭的撕心裂肺。于氏无法,只好送她回房休息。又不能丢下小姑子一个人,干脆也懒得去看萧氏那张脸,叫厨房端了些好菜,姑嫂两个静静吃完便罢。 大过年的奴仆来来往往,下午那点事没到子时,该知道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守夜的哪个不闲呢?以至于仆妇们都猜测,三姑娘和表少爷是不是真的有JQ。 一个婆子说:“不能吧,我听说曹家就只在陕西剩了几百亩田了。那地方又穷,风沙又大,没什么好产出的。哪就能看上了呢?” “切,自古嫦娥爱少年,表少爷长的也不差。” “比四爷差远了。” 另一个婆子贼笑:“长的不好能做姨娘么?当娘的好看,孩子好看的多了。你瞧三姑娘四姑娘就好看。” “大姑娘还好看呢!不然怎么有那么大的福气。” “还福气呢,能生儿子才福气。” “你们别把话扯远了,你们说,要不是他们有¥@%,姑太太能那么闹么?动上手了都。今儿表少爷抓着三姑娘不放呢。” “呸!依我说三姑娘嫁了还好些,”一个婆子撇嘴说:“这么个婆婆……不知哪个短命的摊上呢!我听说她以前还看中二姑娘呢,她也配?” “亲姑姑有什么配不配的?” “也要门第差的别太远,曹家不过是白身。哪有现在二姑爷好,探花郎呢。文曲星下凡呢!” “你们听说了没?”一个婆子神神秘秘的道:“你们也知道我在客院洒扫,我听曹家的婆子嘀咕,想把曹二姑娘许给五爷呢!” “你就造谣吧!五爷比曹二姑娘小三岁呢,哪能做亲。” “是真的!要不是年纪不对,姑太太早提出来了。你想啊!”那婆子冷笑:“三太太什么人家出身?当初的嫁妆虽不说十里红妆,却也可观。若论富贵,还在三房!五爷能分的少了?何况三太太素来和气,做她的媳妇儿才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呢。” “三太太最重规矩,这么个泼妇,定不肯做亲家的。这样的娘,能有什么好女儿不成……所以我说三姑娘定是冤枉的。嫦娥爱少年,我听说那什么青春慕什么艾呢。三姑娘长的好,嫁妆多,又是官家小姐,哪个男人不爱呢?那些话本不是说了么?落魄书生看上官家小姐,之后成事的,表少爷未必不是打的这个主意。依我说,曹家这样人家,要不是亲戚,京里官家谁愿嫁女儿给他?别说功名什么的,功名那么好考的?姑老爷不是考了一辈子没考上?” “那姑太太疯什么?就是正经儿媳也没那么打的,难道他们……?” “呸!日常丫头婆子跟了一群呢,你当寒门小户呢!” “那也说不通啊,要我说,两个人有心自然成事的。李有才多厉害?李娘子还不是跟陈大勾搭上了?” “我看也是!” “你放屁!有这么说姑娘的么?” “你才放屁呢!” “你再说一句试试?” “我说你又怎样?呸,也不看看什么啊物儿,好端端的姑娘这么编排,龌龊!” “呸!背地里表忠心,主子也听不见!收起你那狗腿样儿。” 说着两人就大吵起来,众人纷纷劝了半天才罢手,到底心里存下了疙瘩,不免各自找朋友诉说一番。霎时如烟火,爆发在萧家的各个角落。 传闻 婆子们七嘴八舌,到了初一晚上,连各房丫头都为此吵上了。舆论要是一面倒,一阵风也就没了。最怕这种有争议的,吵得面红耳赤,话题不绝。不见后世某些媒体,总是放一些似似而非的消息出来,然后辟谣,两拨粉丝掐的你死我活,媒体再架桥拨火一番,哪怕凤姐那德行呢,也就这么火了发了。 等到老太太听到这个传言,已经说什么的都有了。一面抱怨华章不懂事,一面又抱怨罗衣不守规矩,四处乱窜。心里将他们各打五十大板。罗衣只关在家里生闷气,这种谣言驳不得辩不得,大过年的也不能打打杀杀,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大太太和三太太联手压制,才勉强明面上控制住了,私底下却也无可奈何。 熬到年初二,鵷纹回来听到此事,气的肝一阵阵的疼,连饭都没吃就回去了。见鵷纹动了真怒,老太太也有些讪讪的,何况老太爷也冲她吼了一顿,这么多年了,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火。只得再次禁了萧氏一家的足。老太爷对女儿和外孙失望之极,即便喜欢表妹,也该发乎情止乎礼。这样闹的人尽皆知,日后罗衣的夫家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作践呢。喜欢就是嘴上嚷嚷,然后看着对方不得好死么?这样的废物,就是女儿求到他头上,他都不想嫁孙女。何况他堂堂一个四品官的亲孙女被人嫌三嫌四的,什么世道!? 而罗衣索性跟着于氏回门省亲,眼不见心不烦。 到了于家,打发罗衣跟未出阁的姑娘们玩,于氏就对着亲娘直吐苦水。有道是有婆婆不好,没有婆婆遇到这种事更加累人。委屈的眼泪直掉,于太太知道女儿只是想诉诉苦,便只当自己是垃圾桶,略劝两句算了。 不多时,于家出阁的姑娘们都回来了。姐妹们聚在一处聊天八卦,罗衣早去了于七姑娘的闺房。这时于家大姑奶奶才问:“你们怎么把姑娘许给顾家?” 三姑奶奶笑问:“大姐你这是说谁呢?” 大姑奶奶对着于氏努努嘴:“五妹咯,不是小姑子许给了顾家庶子么?” 于氏眼前一亮:“你竟知道安阳侯家?我们家惯不与他们那样的人家接触,半点消息也打探不到。” “那怎么结的亲?”三姑奶奶惊到,二房没了婆婆,这做嫂子的居然蒙在鼓里,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于氏含糊说:“老太太应的,我们做晚辈的也不好说。” 大姑奶奶惊道:“莫不是被人骗呢?” 于氏心理咯噔一下:“怎么回事?” 大姑奶奶一跺脚:“哎呀,你不早来问我。我们那九房的十一姑娘嫁的就是顾家旁支!我听说,听说……” “听说什么快说呀!”于氏急的直跳脚。 大姑奶奶犹疑的说:“我也是听说的,未必做得准。我只听说安阳侯夫人最狠毒不过,叫人把庶子往烟花柳巷里头引。年纪轻轻就酗酒好色掏空了身子,听说平日里脚步都是虚浮的。怕是命……不长……子嗣……撑不到候爷……也就分不到家产。” 于氏一阵晕眩:“此话当真?” 大姑奶奶叹气:“当不当真都不重要,名声这样坏,你们家还……要人知道了,不知怎么编排你们两口子呢。就算是庶妹,也不该不当人。想法子退了吧……” 于氏急道:“都定了婚期,哪能退了?萧家还要名声不要了,可是,这……对二爷不会有影响吧?。” “影响必有的,虽说咱们都知道那些个功勋世家什么调调,但他们有钱也是实情,又是超品。若是妹夫得了重用,必有小人嚼舌根子……” 卖妹求荣! 于氏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话。直气的呕血,老太太你疯了么?为了女儿,不惜让孙子背上骂名?要是真的卖了庶妹有好处,她也就咬牙认了!现在却是好处没有,黑锅背的结实!二房只有她一个主母,说不是她卖了妹妹,谁信呢?世间从不乏用最大恶意揣测别人的人。萧家不就有一个活的么?何况归根到底,都是她这个嫂子在带小姑子,要是丈夫恨到她头上,冤都没处诉去,不带这么坑人的! 众姐妹一见于氏这神态,都知事情怕是不简单,也不好多问。纷纷转过来安慰,只好说传言而已,不必当真。于氏哪里不知他们不过是安慰而已,更是心神不宁。吃过午饭就叫上罗衣回家了。 罗衣还没往自己身上想,只当她在娘家遇到什么事,也就没开口问。回到萧家,于氏第一时间将此事告诉了丈夫,果然绍熙气的脸色发青。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托付,想起母亲灵前罗衣的哀毁,又想起老太太对萧氏的维护以及这几日的流言,真是前有狼后有虎!竟一点生机都无! 于氏哭道:“都是我不好,早知如此,门禁该更严些才是。” 绍熙叹口气:“不怨你,他们也没说过几句话。不过是三妹妹长的好了些,自古红颜多薄命。唉……” “要不要告诉三妹妹?” “不可!”绍熙忙道:“统共没几日舒心日子,何必惹她心烦?” “可是,要是三妹妹当安阳侯夫人跟婆婆似的和善,这可怎么办?” 绍熙皱眉:“我且想想。” “再有,三妹妹若是没个心理准备,万一想不开……”到时候要没见红,嫡母赖到罗衣身上,百口莫辩!这种事本就不是可以评理的,再怎么样都只能咬牙认了。即便后来补救,到底丢了脸。何况丈夫这样,做妻子更没脸。更何况要是华章的事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这日子怎么过啊! 绍熙咬咬牙:“我去说!” “你糊涂了!”于氏连忙拦住:“你一个爷们怎么好去说,还是我去说吧。” “晚两天吧,好歹……让在家里过个好年。”绍熙说着眼圈都红了,萧家还不是那种屋子大到彼此难见的人家。绍熙的院子就在罗衣的前面,幼时也是一起玩耍识字的。亲妹子这辈子都被毁了,偏自己无能为力,怎能不难过?还不能让人瞧出来,憋的他喘不过气。 萧氏虽然再次被关了,但二房与客院隔的本就不远,萧氏发疯的时候,二房也能隐隐听到一些。何况还有丫头婆子们的闲话呢。知道流言可以杀人的罗衣如同惊弓之鸟。二房的气氛比年前更压抑,她直觉不对劲。忍了几天,更是内心惶惶,索性冲到哥嫂的屋里问:“到底什么事,告诉我也好有个准备,别又像上回一样措手不及,白挨了遭打不算,直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要是早有准备,她到舅舅家住一阵子也好啊,哪能像现在这样被动。 于氏与绍熙对望一眼,罗衣就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于氏艰难的说:“听说,三妹……安阳侯那庶子……身体不好……怕是子嗣有碍,年寿也……有限。” 晴天霹雳! 罗衣想到一万种可能,就没想过自己会嫁过去守寡,还是无子的寡妇。待到于氏更加艰难的道出个中缘由,罗衣顿时觉得冷汗如油,粘满了整个后背。风刀霜剑严相逼,这是要她的命!霎时间仇恨充满了大脑,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我要让那个女人不得好死!这么想着,直直就奔向于氏的针线笸箩。于氏吓的死死的抱住:“我的姑娘,我的祖宗,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咱们再想办法,一定有办法。或许是谣言也未可知。” 绍熙紧紧抓着罗衣的手:“好妹妹,哥哥定给你出这口气,咱们都要长命百岁,才能看到他们的报应呢!” 愤怒这种事,本身就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事。明知兄嫂误会她寻死,却再也没用勇气再去拿剪刀杀人。颓然的软了身子,靠在于氏身上。半晌,沙哑的道:“瞒着姨娘。” 于氏点头:“我知道。” 罗衣又道:“瞒着姐姐。” 绍熙忍不住哭起来:“哥哥没用,护不住你……” 罗衣摇头:“我曾经不信命,现在信了。这都是命……”不然她怎么一步比一步倒霉?从文明时代穿越到这女性如蝼蚁的时代,从千娇百宠的公主沦落到这被牺牲的角色,她从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没什么因果循环,不是命是什么?此刻,她真想死了,一了百了,没准还能回到现代。可是,看看周围的严阵以待,想死都不容易……她到底是来做什么了? 绍衣一脚踏进房门,就看到罗衣一脸绝望的神色,匆忙跑过来问:“这是怎么了?姑太太又闹什么幺蛾子?” 罗衣摇头不想说话,绍熙却不忍再在罗衣面前把刚才那番话复述一遍。绍衣意识到事态严重,话都不敢说了。兄妹四人就这么沉默的坐了一下午,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杨妈妈和张姨娘一齐走来唠叨:“姊妹们有什么好玩的,也别忘了吃饭。竟是两顿都没传饭了,大过年的点心虽多,到底不如饭有营养。” 几个人才如梦初醒,于氏强笑着说:“姨娘不说我都忘了,马上传饭吧。” 虽说如此,到底没什么食欲。只是吃了饭,抑郁多少会散一些。罗衣看着张姨娘立在她边上布菜,也不肯坐下,更不肯退下,只殷切的望着她。暗自叹口气,还有挂念的人啊。望了望一齐吃饭的几人,又想起随丈夫远行的锦绣……是了!就要像哥哥说的那样,长命百岁,看着他们不得好死!无子寡妇又怎样?安阳侯府绵延几代,人数众多,不信就找不出一个孤儿来!到时候交给舅舅教养,谁能说她不能有凤冠霞帔的一日?绝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总归已经倒霉到底了,还能怎样? 想到这里,突然生出一大股力气来,端起碗狠狠的扒了几口。然后学着牧野杉菜的气势,把碗递给张姨娘:“再来一碗!” 大定 要说罗衣也是个相当想的开的人,当然要是想不开的,早在刚穿过来时就上吊自杀了。虽然网络上穿越小说满天飞,混的风生水起的满地爬。但真的穿过来了,才知道能平安活下来真特么不容易。不信你代入一下——好端端的坐在家里,法院突然直接给你判个无期,不得释放不通知家人的那种是神马感觉?而且,既然没胆子死,就只能好好活着。憋屈也是活着,快乐也是活着。既然如此,何不快乐些? 何况好歹也是在网上看过偏远山区等待援救的孩子们的照片与资料,也看过大地震后满目苍夷的现场版,尽管离那一天的人间地狱已经很远,但路过那里时,还是能感受的到那刺骨的寒意。再想想目前以及以后,至少能保证衣食无忧四肢健全。没准还能趁机脱身跟着探花姐夫外放游览天下风光,也就顾不得无病j□j了。她现在巴不得未婚夫立马就死,在家守望门寡更好,起码不用看那传说中恶毒嫡母的眼色。以后要实在闲疯了,就用毛笔做码字党!神马《西厢记》《牡丹亭》这种早期就在JJ烂透了的类型,在她面前算个毛?什么文笔差他们太远?你不知道广大人民群众就是喜欢这种小白文么?因此每日早起默念一百遍“知足常乐”,没几天也就淡定的不哭丧着脸了。 这一下却把于氏吓的不轻:“好妹妹,你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即便我们解决不了,心里也舒缓舒缓,千万别闷在心里。”闷疯了咋办啊? 罗衣微笑:“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书上那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比起他们而言,我愁什么呢?” 于氏有些辛酸:“妹妹豁达如此,也是福气。” “福气是自己挣得,不是别人给的。”罗衣想起了爸爸的话。做任何事努力过,认真过,不后悔就行了。人生在世,所求不过心安二字而已;幸福也不过心态二字而已。再说尼玛穿越都赶上了,再惨也惨不过从人人平等的时代穿越到这个坑爹的时代! 于氏看着手中拿着针线却做奇怪东西(公仔)的小姑,一声叹息没敢出口。只得找个借口出去了。转身去了三房的院子,有些事做姑娘的不好出头,那么嫂子我就替你争一争! 三太太见到于氏一愣,随即笑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这几日你们忙的很吧。” 于氏福了福道:“三婶,我也不瞒您了,有件事还得求您帮忙。” “什么事直说。” “是三妹妹的事,”于氏便把事情复述了一遍,末了哭道:“虽然三妹妹豁达,可是……” 三太太目瞪口呆:“这还不把婚退了!”随即又反应过来,连只与安阳侯旁支有七拐八弯的亲的于氏都知道了,没理由鵷纹不知道,而鵷纹更没理由为了所谓的“世交”欺瞒娘家人。虽说女儿亲过孙女,但老太太也偏心太过了! “你想让我帮什么呢?”三太太问。 于氏低头道:“也要大家都知道三妹妹的苦才是,日后娘家也好照应一些。真到那时候,我们若是一味的为了体面缩脖子,她就真是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您也知道,她惯常是个呆的,哪里是那些人的对手。” “你婆婆不在了,娘家长辈该出面的我会出面。”三太太给出承诺。家族之所以要住在一起就是为了方便抱团,谁知道以后她的女儿要不要娘家兄弟出头呢。 于氏又福身道谢,便去了长房。其实于氏的态度就是想争一争嫁妆,一来这门亲事二房很亏,基本白养大一个女儿。二来对方再怎么不堪未来再怎么暗淡,至少现在是安阳侯的儿子,该有的体面不能少,离分家还有多年,罗衣不能被妯娌踩下去太多。再有了一层私心,现在她四处奔走了,也就尽力了,日后遇事也好有个不被丈夫怨恨的推脱理由,不然丈夫要是心疼妹子,随便说几句话,就是个无底洞。书生总有些不切实际的义气,却又不知道为自己打算。这个恶人就由她来做吧。 不多时,全家上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老太爷一度想把亲退了,但打听出来的官方说法是——男方年幼风流,祖母想为其寻个好媳妇管一管,成亲了有责任心了就好了。那些什么命短无子的话终究只是小范围传言,虽说这个传言很有可能才是真相,但是却不能作为官方的退亲理由。无故退亲,要是对方说一句嫌弃庶子彩礼不多,他们家就百口莫辩了。勋贵人家这方面的名声有时候损失一点无所谓,但文官就是致命伤。 这也是他很不喜欢跟勋贵结亲的原因!不门当户对的,投鼠忌器的时候太多了。事到如今,也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了。还有那个祸害女儿也要送回陕西,要是她在京里说些有得没得,别人更说他们萧家无耻了——拿个坏了名声的姑娘换荣华,这家人还有下限么?想到这里他又开始头痛了。 安阳侯顾府请求的婚期在二月底,萧家人也应了。既然婚期已定,双方家长自然要见面说个细节,顺便摆个酒过个的场。正月二十九,安阳侯夫人曹氏带着儿媳雷氏上门了。 奉茶落座后,曹氏笑道:“亲定的急了些,委屈贵府小姐了。” 大太太笑道:“姻缘姻缘,就是个缘分,只要合得来,早些晚些又有什么?” “还是亲家太太敦厚。”曹氏笑道:“原也不敢这么催贵府,只是我们三爷的姨娘有些不好。虽说姨娘是……为人处事却也不能够罔顾人情。是以多有得罪,还请恕罪。” 萧家人一噎。 于氏霎时气的脸发红。要说晚辈为长辈冲喜的,也不是没有。毕竟定亲了要赶上个三年孝期,变故也太多了些。只是为个姨娘冲喜,也太羞辱人了!姨娘不过是奴才,便是有婚书的良妾也算不得亲人,竟让个堂堂千金为一个奴才冲喜,顾家欺人太甚! 用力攥了赚帕子笑道:“既如此,三爷怕要侍疾,只怕没空。不如迟些日子?我们姑娘小,做嫂子的还想多留两年呢。”果然老而不死是为贼!老糊涂了,结这么一门亲!说出去她都不用见人了! “哦?”曹氏皮笑肉不笑的说:“贵府姑娘竟不急着出门么?是我想岔了,原以为我们一提你们就应了,是怕……留来留去留成仇呢。原来不急啊。” 萧家人脸色微变。只听曹氏又笑问:“听闻贵府有位姑太太惊才绝艳,今日怎么不见?” 东窗事发!?萧家人内心只闪过这一句话,顿时纷纷各种暗骂。这种两家人碰头的大场面,不管谁出事,都是全家丢人。萧氏那个扫把星! 大太太到底管家多年,反应就是快许多,当即收了笑容,光明正大的正色道:“亲家莫不是听了些什么?”要坦然,要淡定!越慌张越容易被人怀疑。 曹氏笑道:“世人说好话的人少,说歹话的人多。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别人问起来我也好有个回话,您说是不是?” 萧家人脸色霎时变的奇难看无比,要说第一次萧氏发疯还能压下去,第二次华章站在上房人来人往的路上诉衷肠,就怎么也不能保证毫无风声泄露。现在要如何是好?于氏急的冷汗都出来了。 大太太深吸一口气,愁容满面的道:“实不相瞒,姑太太有些不好。本是些家事,但既然是亲家,也不便隐瞒。”说着大太太用帕子按了按眼角道:“我那小姑子也是个苦命人。年纪轻轻守了寡,偏又夫妻情深,若不是为了三个孩子,早跟了去了。虽说如此,到底受了刺激,总是有些糊涂。故而也不好见人。” 曹氏笑嘻嘻的望着大太太:“竟是位节妇,失敬失敬。” 大太太稳住心神,心知今天这一关不过,麻烦就大了。遂又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哽咽道:“我倒宁愿她不挣着个好名声,指望她们两口子白头到老,可惜总天不如人怨。”突然一拍大腿:“看我,说到哪儿去了?亲家且听我说,原是姑太太有两个如花一般的女儿,这两位姑娘与我们那三姑娘最要好,成日在一齐做针线,姑太太看着喜欢,便有求娶的意思。” “亲上做亲岂不更好?”曹氏道:“您别误会,我就问一问。” 大太太已经整理好思绪,反倒从容了:“亲家有所不知,咱们家比不得府上乃功勋之后,比常人家尊贵三分。我们小户人家的孩子,总要考个功名才能立足。朝廷律法规定中表不婚,如今虽也没几个人遵守了,但我们小户人家见识浅,胆子小,也不敢为。是以从未往这方面想过。那日您托我们大姑娘过来问声儿,恰姑太太听见了便犯了糊涂。闹着老太太要求了三姑娘做媳妇,老太太自是不肯。”大太太越编越顺溜,故意哀叹一声:“唉,这病人病久了,总怕自己两腿一瞪,没看到儿子娶媳妇,就闹将开来,还抓着三姑娘不放,直说要带回家去。我们三姑娘的手都被她抓伤了。又是长辈,岂敢计较,还不就这么算了。若是别人哪能这么欺负姑娘家呢?您说是不是?” 曹氏笑的更假了:“果真一家有女百家求!幸好咱们家赶上了。” 大太太也打起太极:“原也想着急了些,只是贵府从来宽厚待人,太夫人从年轻时便贤名远播,我们俱知道。因此贵府提了时间,我们怕有缘故,也不好问。只想着早好晚好,横竖咱们都是为了孩子好,才应了。” 曹氏听到说到她婆婆了,反而不好说话,只能含笑点头。 大太太笑的更灿烂了:“我早就说亲家不是那等轻狂人家,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便不问缘由信了的。如今一见果然如此,我们家的姑娘就托付给您了。娇宠过了些,日后还请担待担待。若有不好的地方,也不必顾忌我们,只管好好教导才是。” “亲家过谦了。”曹氏暗自冷笑,她根本不在乎庶子娶个什么媳妇,只要别太厉害就行,这家人真有意思,这样的借口还真以为能骗的过谁呢?哈?婆婆喜欢媳妇喜欢疯了?打量谁是傻子呢?不过今日只是来下马威的,敲打敲打就好,不必闹的太僵。不然真惹恼了这帮二愣子,要退了亲,她上哪找个名声坏了好拿捏的庶子媳妇去?所以装作相信的样子,摆出十二分慈眉善目的神态,完成了之礼,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 备嫁 大定完了以后,离婚礼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婚事本就定的急,好在锦绣出嫁时,黄家出头先提了罗衣那一千五百两银子买了地。此时京郊良田极贵,少说也要25两银子一亩,权贵又多,更是没有空子钻。只好又退到山东,挨着黄氏留下的田产买。也是两姐妹运气好,在黄氏田庄不过五十里地,有个小庄子要卖,三百亩的良田外加一百亩的山地,还有十亩苹果树,恰好三千两。 只是罗衣的一千五百两不能全用了,锦绣便拿了金子兑了出来。本来说两姐妹平分,但罗衣不想占这个便宜,就要了一百亩良田以及山地苹果树。反正她有山地,人都是现成的,比让锦绣又重头开始方便。说到底这钱不是自己挣的,她对金钱又没有明确的概念,大方起来倒是一点不心疼。锦绣也是个没什么金钱概念的,说真的未婚姑娘有这概念的还真不多。她只想到现在她得了多些面子上好看,日后罗衣出嫁添妆的她多给些,罗衣面子上好看,所以分起来也格外顺利。 但现在问题来了!对方是侯府,动辄上万的银子抛费。人家嫁女的田,根本就不是按亩计算,而是按倾计算的。少说也有一二十倾,便是庶女,那也有个五六倾良田才像样吧?何况他们的首饰衣料,无不是金碧辉煌,罗衣的嫁妆在普通人家里算体面,在公侯家里算什么?穷要饭的? 于氏的四处哭诉,硬是从老太太那里抠下了两千两,可是现在这么急,这东西上哪买去?现在是地本位时代,谁没事卖地呢?要靠着收农民的那三五亩地的,这时间还不够跟他们磨牙的。于氏看着两千两银子直发愁。这到底怎么花才划算啊? 罗衣飘过来说:“全压箱了,婆家不知道,全是我的私房。” “说你呆还不承认!”于氏已经翻白眼了:“压箱银子不上单子,婆家谋了你的都没处诉去!” 罗衣抽抽嘴角:“他们不是挺有钱的么?” “公侯之家惯会摆谱,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有钱?”于氏对那帮人的印象已近滑道谷底,暗自发誓自己有女儿,就是世子亲自求娶都不给。 罗衣想想也是,贾府不就入不敷出还可劲儿摆谱么?“要不,换成金镯子?可以带也可以用?” “二百两的金镯子?你不嫌丢人啊?” “我不管,我不要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宝石!”罗衣喊道,两千两不是花不出去,要是买华丽点的首饰一下子就没了。“那些我不会看,日后要用了准被当铺杀了猪,还不如金镯子呢,兑换都有定数的。” 于氏叹气,这小姑子说糊涂也糊涂,但总是在冷不丁的地方精明一下,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金镯子通常四两一只,也有六两的。难道真陪十对镯子过去?或是全黄金头面,一点宝石都无?晒嫁妆的时候人家会笑你的。” “笑就笑啊,”罗衣淡定的放佛不是说自己:“丈夫都渣成那样了,十里红妆也不过换别人一声叹息,何必?实惠自己最好。我还想拖舅舅再给我寻机会买地呢。到时候金镯子一给,连戥子都不用,多方便?” 三太太恰好踏进屋来,听到这番话也笑了:“我们三姑娘真会持家。” “三婶婶安,您怎么来了?” 三太太笑道:“你妹妹要私给你添妆,我也跟来凑凑热闹。” 罗衣笑道:“不知两位妹妹有什么好东西,不好的我可不收!” 宝络顿时发起脾气来:“不想笑就不要笑!笑给谁看呢?” 屋里顿时一静。 “宝络!”三太太反应过来喝道:“怎么跟姐姐说话呢!” “本来就是嘛!” 罗衣反倒哈哈大笑起来:“我们五姑娘居然是位女侠?放心,姐姐不是强颜欢笑。” “我明明就觉得你不高兴。”宝络鄙视的看着罗衣。 好敏锐的小孩!罗衣望着宝络说道:“待嫁的没有几个舍得家的,仅此而已。” “你就装吧!” “好妹妹,谢谢你。”罗衣微笑:“我不会让人欺负的。” 宝络满眼的不信任。 罗衣只能摊手:“我只能说如果真被欺负,就告诉你们,让兄弟们替我打群架去,行么?” “还有爹爹也要去!” “好!” “你不能死!” “呃?死?”这孩子听到什么了都?家里的下人的确该管管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三太太气道:“一点忌讳都没有!三丫头,你这妹妹实在被我宠坏了,你别往心里去。” 罗衣这次真的笑的开心:“亲姐妹方如此呢!”又伸手与宝络拉钩:“你死了我再死如何?咱们七子八婿寿比南山,不活够一百二十岁不罢休!来,拉钩!” 宝络囧了,这傻大妞……我不认识这货…… 满屋子人都笑起来,一贯沉默的纱织才拿出锦盒柔柔的说:“这是我们私下添的,改日添妆再算。也是姐妹们的一番心意,三姐姐别嫌弃,也别客气。” 罗衣打开盒子一看,竟是满满一盒子金灿灿的麦穗高粱等物,再仔细一看:“黄金!?” 宝络挑眉冷冷的道:“五谷丰登,恰好二十两。穗子是空心的,每条四两,也不用戥子了。” 罗衣一拍巴掌道:“我们再按这个规格多做几个,用银子编个篓子,装着满满的一篓‘五谷丰登’,寓意也好,又不俗气,还可以不亏本。”说着搂过宝络吧唧亲了一口:“你真是我的福星。” 于氏也想到了:“索性再打些银的莲子花生,一两一个,既可以送人也可以自己用。不然这银子放在娘家或压箱底,三妹妹脸上不好看。陪送过去真金白银的更不好看。换了首饰,就如三妹妹说的,到时候要用非亏死不可。” 罗衣霎时头脑风暴了:“花生莲子不好,日常我们过年的压岁钱都是这种,没新意。不如做成小盆栽,再挂上金箔做的嵌着吉祥如意字样的小片儿,又好看吉利。” 三太太早已明白罗衣的想法,因此摇头说:“好是好,手工贵了也不划算。” “啊?”罗衣如泄了气皮球一般:“也是,粗糙了不好看,精致了手工费都不够给的。” 宝络想了想说:“你不是喜欢那个跳子棋么?一个棋子要是实心,少说也要二两银子。十个金的十个银的,反正顶着个书香门第的名头,没准当你雅趣呢。说来咱们才多少钱?这些差不多了。” 大家想想也是,不过金银跳子棋明显不够用,又添了铜的、镀紫金的等其他颜色的金属凑够一套,算是专业装X。罗衣有黄氏留下的金子压箱倒也不用另外准备。再有当初从贵州买回来的银饰,因当地银极便宜,张姨娘那些就算了,落在黄氏手里又让妯娌三人分了的也有几十两。现金既然有很多,压箱也就没必要太丰厚了。 论理二房嫁女,二老爷是要出体己银子的。可这两任到的都是穷乡僻壤,实在没什么收益,众人也不指望。以前也不是没在富裕地方做过官,不过当官的灰色收入早融到黄氏的嫁妆里去了,不然父母在无私财,谁有私房银子?还不都挂在媳妇的嫁妆上。此事锦绣出嫁的时候罗衣就隐隐知道了,怪不得黄氏当日大方的让人咋舌,原来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她便宜爹的钱。 尽管如此,罗衣还是很感谢黄氏的。看看她那位传说中的未来婆婆,再看看那疯姑母,自己和纱织绝对是泡在蜜罐子里的典型。这样再不知足不知感恩,与禽兽也无异了。 出嫁倒计时二十天,张姨娘拿着个包袱进了罗衣的房间。 罗衣起身让座:“姨娘怎么来了?快坐,橘子去倒茶。” 张姨娘把包袱放在炕桌上:“姑娘,我没什么好给的,只有这些不入眼的东西,姑娘且收下,留着日后赏人吧。” “姨娘先喝茶。”罗衣从橘子手中接过茶盘放在张姨娘面前,张姨娘倒起身接了。 喝了几口,张姨娘又道:“姑娘一晃眼就这么大了。”真舍不得…… “姨娘,我的银子够了。”罗衣开门见山的说:“都赶上那会儿大姐姐出嫁了,这些您留着吧。虽说吃住都在公中,但一点钱没有如何方便?” “姑娘!”张姨娘忍不住哭了:“你别瞒我了!你们个个都瞒着我,我都知道……知道……这不是门好亲。姑娘,我不会说话,你就收下,我心里也少担忧一点。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姑娘命苦,托生在我这卑贱的地方,不然何至于如此……”说着哭的更伤心了。 罗衣叹气:“姨娘是让我嫁的都不安么?我知道你的性子,必定是箱底都翻遍了,一文钱不留的。我怎么能拿的心安理得?”何况还是山寨版。 “姑娘不收,却是在揪我的心。我是,我,我与你……” 罗衣见这几个月迅速憔悴转老的张姨娘,突然觉得这种废话毫无意义。直接接过包袱打开来看,原来已经兑成元宝,二十五两一个,只有三个。凑不成对数,便只好将其中一个缴成两段。这些大约是她的全部了吧。罗衣又回想起第一次见面,那巴望着她收下银饰的殷切的眼神。起身拿起银元宝,假意叫杨妈妈收到柜子里。路过张姨娘身边时,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娘,谢谢你。” 张姨娘强忍着眼泪,攥紧了拳头,却一丝声音都不敢露出来。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叫我娘了…… 28新婚 披红挂绿,锣鼓喧天。 萧家上下却都有些强颜欢笑的意味。跟锦绣出嫁不同,那时候只是罗衣一个人拧上了,大家虽然不大舍得,却都是开心的。老太太总有些心疼孙女,当然那两千银子也不是小数目。老太爷觉得这门亲事跟吞了苍蝇似的,恶心坏了。大老爷和三老爷到底被人酸了几句卖女求荣,心情自然算不上好。 女人们呢?姐妹们当然是真心难过的,长辈们跟一个姑娘又没什么冲突,至少道义上都比较同情。于氏兴致就更低了,张姨娘索性关在屋里不敢踏出房门,就怕大喜的日子哭的太难看。 嫡母黄氏的娘家人,只把前因后果猜的七七八八,心理也不高兴。再怎么样也是他们家认了的,即便不是亲的,也太无视他们这个舅家了吧?但终究不是亲的,打上门掐架这种事好像显的很傻,要是黄氏在世还好,如今黄氏已逝,娘家人出这个头到底面前,只好道义上的帮衬了点银子,然后对萧家印象大为下滑。可是这对罗衣实在没什么更大的帮助,有时候在命运面前,银子显的格外苍白。可这些人也只能用钱补偿她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坐在宝马里哭的另一个版本?但无论如何,众人多少抱有一丝希望,也只得强打起精神来张罗。看起来倒是一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气氛。 罗衣穿着大红嫁衣,心情诡异的平静。连锦绣离家时的不舍和悲伤都没有。到底是生活了近四年的地方因还怀念着现代没有归宿感,还是已经被打击的麻木?谁知道呢?从今晚开始就是宅斗的战场,冷静好,冷静不容易出错,也不容易受伤。 开脸、梳头、上花冠。一不留神太阳西斜,只听外面一阵吵闹。屋里人迅速将盖头盖上。默默的等待着对方的到来,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好像比一天都长。 这样的婚事,拦门的也就意思意思了。待到门打开,沙织见到新郎官不由咯噔一下——这不是当初在大姐家遇到的纨绔么?绝望的闭上眼,内心想到:娘啊,您可千万别像二伯母一样撒手去了啊!没娘的孩子惨,没嫡母的庶女更惨!作践起来,连名声这种事都不存在了,还有什么可以阻止这帮人的? 罗衣趴在绍熙的背上,第一次觉得这个文弱书生居然也有些力量。不过好在本尊的力气也不小,天生的,估计是遗传。随即狂汗,这哪跟哪啊!淡定的过头了吧! 花轿晃啊晃,难得没有晕轿。然后一系列仪式,这算不算实现了上辈子的梦想——穿着汉服来一次古版婚礼? 盖头掀起,对方明显愣了一下:“是你!?” 罗衣茫然:“你是谁?”本尊以前见过么? “姑娘这是忘了我么?”只见那男人分明长的路人甲又要学人家面若桃花的,罗衣突然囧的想死!你Y的要不要这么猥琐!? 喜娘笑道:“原来二位见过?有缘有缘。” 罗衣依旧茫然,直到对方轻佻的说了一句:“定西伯府!” 罗衣霎时肝疼了,道听途说是一回事,真的跟猥琐男相处时,才发觉的确需要勇气。偏偏这时候又不能咋样,只好一个人坐着生闷气。 那男人跟着喜娘出去敬酒,丫头们上前来给她卸妆,她才想起,那Y的叫啥来着?顾容仪是吧?抛开与“容易”谐音的囧事,容仪这名字好像很优雅啊,擦!白瞎了这么好的字。脑海里迅速翻阅各版本字典查询这俩字的意思,呃……引申为“仪仗、随从”,……很好,安阳侯府的庶出果然不是人。此次嫁人的倒霉程度,果然和穿越级别差不多!尼玛还要不要人过日子了啊!老天爷,我再送你一万匹神兽!!!!!! 等到洗了澡换好衣服坐在床上,一直等到丑时一刻,才听见动静。几个人扶着烂醉如泥的顾容仪进来,一股酒气直扑面门。差点熏的罗衣吐了,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对跟进来的一个穿的还算华丽的丫头说:“去带他洗漱一番。” 丫头福身称是,又折腾了半天,估计都到寅时了,还没见出来。罗衣再不愿等,直接倒下就睡。扶着容仪出来的丫头目瞪口呆,囧囧有神的把容仪放下就撤退了。 卯时,晨昏定省的时间之一,罗衣虽然很累,但生物钟已经自动强迫她醒来。看着身边睡的跟死猪一样的男人,忍气将其推醒:“快起来,要去敬茶了!” 容仪迷迷糊糊咕咕噜噜的说:“紫藤,去与太太说一声,今儿我不舒服,不去请安了。” 一个穿着浅紫色比甲的丫头走过来急道:“我的爷,今日可是您新婚敬茶的日子,还不快起来。” “管他什么日子,不去就是不去!” “爷,快醒醒,今日不同的呀。” “你烦不烦啊!!”容仪索性把被子一蒙头,继续大睡。 “四奶奶,您别看着不动啊,您也劝劝才是。”丫头跺脚道。 罗衣正郁闷呢,皮笑肉不笑的说:“哟,您看的见我啊。” 那丫头赶忙一跪,两行清泪滑下,啜泣道:“奴婢知错,请奶奶责罚。” 容仪听到哭声,十分不耐烦的掀起被子,一看紫藤跪在地上磕头,正想说什么。突然感觉旁边有人,一看!才想起昨天结婚了,不由扭头怒道:“这才第一日呢,下马威也太早了吧!” 罗衣冷冷看着他:“这才第一日呢,宠妾灭妻也太早了吧!” 容仪一噎:“你个妒妇!” 罗衣继续道:“您是想说太夫人和夫人眼光很差么?” “哼,装模作样惯会骗人罢了。” “是啊,太夫人活了一辈子了,被我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骗了。”罗衣笑道:“您是想说我狐狸转世?还是想说贵府太夫人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 屋里的丫头被这番话吓的脸色发白,而罗衣对这门亲事的不满现在彻底爆发出来。这是些什么跟什么?酗酒且不辨是非的丈夫,她不想XXOO是一回事,被人无视是另一回事! 还有,这什么?一屋子妖魔鬼怪!?这才第一天呢!第一天!丫头就敢在她面前装模作样!一看打扮,哪像普通丫头?望着她的眼神,全都是一汪酸水,尼玛老子才是正妻吧?你们酸个毛啊?还有,那妾呢?不是说妾也要服侍主母起床的吗?死了啊?婚前的各种内心调节是一回事,事情发生在眼前了,真是叔叔可以忍婶婶都不能忍!你们就传吧,把我的话传给太夫人,休了我好了!真是气疯了! 另一个丫头走来劝道:“爷,奶奶,你们别吵了,先起床梳洗吧,今日还要敬茶呢!” 容仪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要是晚了,他爹非打死他不可!迅速跑下床,一叠声的叫丫头。霎时四个丫头一齐行动起来,井然有序。当然也默契的忘了她的存在。橘子和柚子又不熟,急的发疯。这怎么算都算她们姑娘迟了,第一日就迟了,这还得了?而罗衣内心道:看,果然吧!给主母下马威是吧?你们就做吧,有你急的时候!索性一翻被子,继续躺下睡觉。橘子柚子只差没晕了过去。 果然容仪整理好了,见罗衣还在睡,瞬间爆发:“你挺尸啊!还不快点!” 罗衣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知主人做错,受罚的是谁呢?” 四个丫头才想起这茬,吓的腿软,侯爷那暴脾气……这新妇怎么也不急啊??? 罗衣当然不急,她急什么?反正都不指望丈夫了,丈夫的妈也好,奶奶也好,讨好有个屁用。女人后宅生存,第一指望丈夫,第二指望儿子。婆婆之类是生物很重要没错,但丈夫是本,婆婆是末,本都没了,求末做什么?何况还不是亲婆婆。现在她新婚第一天,正是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新嫁娘是不懂,但你们一群奴才死了么? 容仪见罗衣还是不动,急的满头大汗,不情不愿的说:“劳烦你快点!不然你也没面子是不是?” 罗衣也不想第一天就闹出麻烦,见好就收。随那四个丫头服侍打扮。四个丫头自然也不是傻瓜,大户人家的潜规则——好事都是主人做的,坏事都是下人做的,他们门清。真闹的不好看,她们的命可不值钱。手忙脚乱的一通收拾,罗衣终于顶着华丽的新妇装饰出门了。 安阳侯太夫人也姓曹,与安阳侯夫人曹氏是同族的姑侄,皆是宁远侯家的人。勋贵世家这样的联姻不知道有多少。彼此知根知底不说,性情习惯也差不多,这样比较好相处。假若与其他的家族联姻,比如现在,罗衣就很不喜欢顾家的装饰。也不知道是看一个人不顺眼所以恨屋及乌,还是真的不大符合她的审美。 一行人先走至太夫人的仙萱堂磕头敬茶,太夫人是个很和蔼的老太,大约到了这个份上已经不需要装什么威严了。看得出她对庶孙容仪还是有些宠爱的,不过话说萧家老太太对罗衣也是有些宠爱的。这个“有些”有时候真有限的很。 罗衣奉上千层底手工鞋,老太太稍微拿远一点仔细瞧了瞧,高兴的说:“好针线!那日在定西伯家,只见你长的又好又爽利,没想到针线也好,真不愧是读书人家的姑娘。就是好!” 罗衣福身笑道:“太夫人过奖了,针脚粗糙,您别嫌弃就谢天谢地了。” 太夫人故意一板脸:“我说好就好!还有,叫我什么呢?” 罗衣想起刚才请安,容仪的称呼,便笑道:“老太太!”幸亏大户人家规矩好,不然要忽然改口叫奶奶什么的,那才囧。 “哎!真乖!”太夫人笑呵呵的说:“今日忙,我也不留你们了。且先去与你们父母叔伯行礼。”说完赏了他们一人一个荷包,一套头面,就让他们退下了。 接下来该去安阳侯的正房,名唤朱阳院的地方。想起传说中的嫡母,罗衣深吸一口气,接下来才是挑战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想说,孩纸,愣想太多鸟 29回门 现任安阳侯顾如松,经典的勋贵世家的家长。有些唯我独尊,也有些……不着调儿。本来么,开国都多少年了?太平到现在,早不是他们祖宗马上风范的时代了。一代一代这么圈养下来,又没什么竞争压力,不废的那才是奇葩。所以他些个捧戏子讨小老婆的毛病真不算什么。当然让绍熙他们接受不能就是。 安阳侯只有一个弟弟,叫做顾如柏,庶出。亲娘不知道死那个角落里了。有一妻两妾通房无数,还有两个嫡子。嫡妻董氏,长子容与,行二,已婚;次子容辉,行五,暂时未婚。不过这一家人比较隐形,当初萧家也没能耐探出点什么。 至于安阳侯夫人曹氏,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恶毒嫡母了。育有二子一女,长子容观,行一,妻雷氏,育有一子;次子容止行三,妻戴氏。他们这些门当户对的人家彼此都是相熟的,看对眼了下定什么速度都快,更别提戴家还有点点冲喜的味道。结果还是没赶上,刚放定对方的爷爷没了,所以罗衣倒先进了门;长女容姿,安陆王妃,算是嫁入高门,而且实际上比嫁给皇帝还爽。 庶出的孩子全部都是薛姨娘所出:一个是容仪,行四;还有两位姑娘容覆荣臻。容覆比容仪大些,已经出嫁两年,据说是天上掉馅饼的亲事——庶出的姑娘嫁到京山伯家做世子夫人,尽管京山伯已经日薄西山,但是庶女能有这样的造化也是很不错的。另一个姨娘姓陈,怀了几个孩子都没保住。 因此算来两房人加起来也不过庶子一个,庶孙一个。果然庶出男丁存活率相当低?不知道是在肚里就没了,还是出来后没的。总归这种人家不需要庶出的孩子在科举路上抱团打群架,庶女还能卖俩钱,庶子就是绝对的赔钱货,所以唯一长大的这位,真是前路坎坷。 以上就是她嫁过来之前,家里帮忙搜集的资料。似乎也不是特别复杂,简而言之就是二房不用管什么。重点讨好太夫人,尊重嫡母和嫂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如果可能抓紧机会生孩子,最好生两个以上的儿子就什么都不怕了。为此罗衣相当纠结,她宁愿容仪真的X无能,不然一个公共厕所,呕…… 大厅的人不是很多,罗衣也没整的晕头转向。族人大概要过几日开祠堂才得见,不过也好,她又不是宗妇,才懒得跟人打交道。奉茶奉了一堆鞋出去,又扫了一堆荷包回来。当然也损失了几个荷包,但总的来说目前还是赚的。嫡母是婆婆,是上位者,当然没必要第一天就做的那么明显,因此也还算顺利。 顾家的人养尊处优还都算长的不错,太夫人跟前养大的容止更是又白又愣,整一个贾宝玉。想到这里罗衣忽然艰难的扭头看着自己的丈夫,庶出、猥琐、好色……尼玛越看越像贾环!!!是了,还有同胞姐妹两枚,希望不要出现个探春就好。不对,要是有个探春没关系,还算懂礼,要是亲娘是赵姨娘…… 罗衣第一万零一次痛恨自己的乌鸦嘴。看着眼前这唾沫横飞的女人,抓着女人递过来的荷包……尼玛什么回事啊?这就是她要“冲喜”的姨娘是吧?还真特么冲成功了是吧?但问题是荷包不是长辈给晚辈的么?尼玛你算哪门子长辈啊?罗衣哀怨了,已经气了一早上,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搭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听着,早已神游天外。一直游到绿姨娘摇曳生姿的过来请安为止。 “奴婢请奶奶安,祝爷和奶奶白头偕老百年好合。”绿姨娘声音娇媚的似乎能滴出水来。 “起来吧,不必多礼。”罗衣平静的说,恩,长的的确很不错,就是有点……呃……恩,某长的很狐狸的明星那一型的。她算长的漂亮了,不过比起眼前这位,还是差几个段位。而且这位姨娘还没有姓氏,八成不是良家子,估摸还不是家生子,就算是,也是多姑娘型的。唉,这么明晃晃的证据,算是容仪找不到老婆的真相么?算了,你媚就媚吧,反正她也暂时不想上公共厕所。拿去吧拿去吧! 姨娘过后就是早上那四位“可爱”的丫头了,分别是紫藤、海棠、杜鹃、玉兰,好么,环肥燕瘦啊,就是没有袭人型的,连长的像的装门面的都没。一个个神色嚣张,大有不把罗衣放在眼里的趋势,看样子早上那一顿还没怎么吓住。罗衣就纳闷了,我说眼前这位猥琐的主是贾环啊喂!要不要一个个饿狼扑虎一样啊喂?我怎么就记着正版贾环就招了一个彩云,山寨版估计比正版的更猥琐,怎么就这么招人待见呢?见鬼了不是? 按照国际惯例,结婚以后明面上得脸的丫头便是奶奶的陪嫁丫头了。通常这个位置上的,不是做小老婆就是做管事娘子。罗衣有些捂脸,她真不舍得把这么俩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给猥琐男,虽说猥琐男已经在他们俩上扫了好几回了。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无力的想到,原来她真是穿过来宅斗的。但是!尼玛宅斗的前戏也太长了吧?刚穿过来的时候以为宅斗,绷紧神经整了半年,发现是种田。种吧种吧种习惯了,尼玛一个雷劈下来,告诉她要宅斗了。老天爷你玩我是吧!!!罗衣再次气到无力了。 因为新婚第二天就闹的有些不愉快,晚上容仪趾高气扬的去了绿姨娘的房间——我就不跟你圆房,看你到时求不求我!罗衣恨不得他赶快滚!爱去不去,没准你就是X无能,特意去绿姨娘房里做幌子呢。话说新婚之夜的那个神马白布她真没看见,也不知道是本朝风俗没有,还是以前的小说扯蛋。想想也是,是不是处做老公的能不知道?特别是这种有钱人家没结婚先有女人的,这是门清吧?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大家唧唧歪歪。 新婚第三日回门,容仪懒洋洋的起床,罗衣已从太夫人那里请安归来,一个人斜倚在炕上看书,现在还是二月底,倒春寒还蛮冷的。 容仪走到她面前:“哟,你真不急啊?”媳妇还蛮好看的,就是性子坏了点。 罗衣头也不抬的说:“没种的男人要了干嘛?” 屋里人一僵,这位奶奶还真能说,这是书香门第出身的么?刚才耳花吧?是吧?是吧? 容仪噎的半死,赌气道:“那你自己回门吧!” 罗衣不置可否,起身换鞋穿衣就真出门了。等容仪反应过来,发现罗衣真一个人坐马车回去了。接到消息的曹氏心急火燎的冲到容仪的院子一顿痛骂!开玩笑,故意放纵庶子不与管教,那是不能说出口的事。新婚第一天醉成死猪,第二天睡姨娘,第三天嫡妻回门不陪同,安阳侯府的家教还有下限么?她这个当家主母难辞其咎!还有新媳妇你还真“贤惠”过头了!容仪是个好色无能的,你撒娇也好撒泼也罢,他都扭不过你好不好! 好在顾家离萧家真的很远,容仪寒风中骑着马,赶死赶活的跟了上来。 “你不要太嚣张!”容仪气喘吁吁的上了马车:“后院里没有男人的宠爱,凭你是谁,也翻不得天!” 罗衣笑道:“原来你自己能在家里翻天?我以为只有你两个哥哥有这个资格。” 容仪脸色一变:“你嫌弃我庶出?” “不,”罗衣平静的说:“我嫌弃你废物。” 容仪冷笑:“莫非你还想要我去争那个爵位?” 罗衣无语,话不投机半句多…… 回到萧家,走完惯例程序。容仪就被拖出去跟男人喝茶了。萧家的女人们团团坐在上房,竟没一个敢开口问罗衣过的怎样的。但这好像也是惯例程序,老太太只好硬着头皮问:“姑爷对你可好?”这句话问了,一般新妇羞答答的答:“还好。”程序完结,私房话回房再说。所以未出阁的姑娘们也在。 可罗衣老早就对老太太满腹怨气,勉强扯了扯嘴角,也没给老太太留什么面子:“第一日喝醉了,第二日歇姨娘那,第三日么,不是婆婆骂着他还不肯来呢。” “啊?”这得对亲事不满意到什么程度啊?是华章的谣言闹开了么?众人不自觉的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恼羞成怒:“女孩子和软些才讨人喜欢,三丫头别太犟了!” 不得不说老太太无意中真相了,但听在别人耳中,却只纷纷觉得老太太越发糊涂了。纱织心头掠过阵阵寒意,不由扭头看着三太太。三太太安抚性的拍拍纱织,更是同情的看着罗衣。 鵷纹头都大了,虽然不是她做的主,但却是她牵的线。二房估计上下都恨死她了,好端端的结了个仇啊。那些个世子爷,谁不是一身的毛病啊。要是锦绣记仇,让范世俊挑唆哪个御史参世子一本,她在婆家更不好做人了!别人她不知道,锦绣那护短的性子,真惹了她,姐妹都没得做。 屋里霎时尴尬无比,于氏只好笑道:“三妹妹不如去你屋里歇歇?” 罗衣点头,一屋子人都大大松了口气。希望这样的事不要有第二回。 猫言,你客串滴海棠粗现鸟,不过还不是你一统江湖滴时代~ 30日子 内宅倒是太平了,外头老太爷抓着茶杯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眼前这个主,压根就是个文盲!居然连论语都没读过!!!哦,也是念过书的,尼玛三字经都背的结结巴巴的,也叫念过书!?叫写字,连绍衣都捂脸了,罗衣从水里救出来那会,都写的比他好。 再看对答,绍熙问:“妹夫日常有些什么消遣?” 容仪答:“听戏。” “不知喜欢听何戏。” 容仪眉飞色舞:“回春堂的青衣扮相绝佳,真是风流入骨,小旦倒一般balabala。” 居然还搞戏子……绍熙忍气,继续问:“还有甚么喜好?” “呃……”逛青楼不大好跟岳家说:“太白楼的酒菜不错……” “日常在家做些什么呢?” “念,念书。”这倒是真的,族学每日至少去半天,不过他经常逃学就是了。 老太爷更肝疼了,别玷污了“念书”二字行不?喝口茶顺顺气,抬眼一看,茶杯差点掉地上——容仪那家伙居然看上茶的丫头看呆了!还巨猥琐的盯着人屁股。那是他老太爷的笔墨丫头!! 大爷绍世已经不想说话了,这样的妹夫不是一般的丢人。不由抱怨胞妹,你就不能找个稍微靠谱点的么? 等到小辈带着容仪走了,三爷才沉重的对老太爷说:“父亲,大姐姐什么时候启程回陕西?”孝道压迫下,他的女儿万一闹出点什么,媳妇能宰了他! “明日。”老太爷也气的不行了。“学而不思者忙,思而不学则台”。刚才容仪背的论语……想想那至少把四书原著背完的孙女,绝对的呕血。儿子回来非怨死他这个老子不可,他就不该由着老伴乱搞!无比后悔当时心里的天平倾斜了那么一点点。孙女到底比亲闺女远了一层。再者人在难以抉择中,总是习惯性的把事情往好的一面想。他知道孙女婿纨绔,却没想到居然这么夸张。这也怪不得老太爷,一代不如一代的勋贵子孙,的确很挑战他们这种规矩人家的认知。老太爷深感对不住罗衣,只好心理默念:孙女啊,一定要早早生个儿子,爷爷亲自操刀替你教导! 罗衣回到二房,看到倚在她院门口的张姨娘,眼泪哗的就流下来了。就算有心理准备,这打击也着实有点大。不得不承认,她最开始和老太爷一样还是报了一丝丝希望的——小说中不总说,庶子装傻逃过嫡母的猜忌么?可是见容仪看丫头的眼神就知道他不是装傻,是真傻。何况再装也没必要第二天就装到姨娘房里去。跟一个猥琐男相处,想到以后还要XXOO争取生儿子,就觉得内心拔凉拔凉的。 哭了整一刻钟,罗衣才慢慢停下来。于氏捧了杯茶给她,张姨娘也赶忙递帕子,罗衣擦干眼泪,喝了慢慢一大杯茶,吃了两颗松子糖,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勉强笑道:“哭过舒服多了。” 一句话惹得张姨娘差点又哭出来,于氏也红了眼圈:“三妹妹,你受苦了。” 罗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觉得一辈子真的很长,可惜她真的没有死的勇气。 屋里沉默起来,彼此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嘱咐的婚前就嘱咐了,婚后的日子那样,抱怨都懒了。 外头也是一样的沉默,两个世界的人,更加相互看不顺眼。走流程一样吃过饭,容仪和罗衣也就准备告辞回去了。临走前罗衣还拜托三太太和于氏,让他们帮忙看哪里有还有田卖,侯府日子不错,钱闲着也是闲着。说完就告辞了。家下人传闲话的,不免让萧氏知道。华章依旧那么愧疚不安,萧氏自然是得意洋洋。但是当晚就得意不出来了,老太爷直接传话,让他们收拾行李,明天就出发,一天都不能耽搁。老太太见老太爷动了真怒,也不敢再吱声。 华彩一阵绝望,萧家是个规矩人家。在这里呆着,嫡母至少不会太过分。回到陕西……光这么一想,就生生打了个寒战。弟弟怎么死的?疏于照顾、久病无医。华彩内心呐喊:你们母子三个丧门星!闹的族里住不下去,闹的娘家恨不得人人诛之。我看你日后有什么好下场!然而却也知道,要是他们母子三人都没有好下场,她这个庶女更是任人宰割。我怎么这么命苦?华彩如是想。不由缩在角落里暗暗哭泣,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响动。 三朝回门,日子正式进入轨道。罗衣也有更多的时间去了解这个家庭,目前就知道了她居住的院子叫做青葵院,按理来讲这些下人都要告诉一声,不过显然青葵院的规矩已经乱到一定境界,不能用常理视之。 容仪在顾家那顿饭吃的极其不开心,一个一个用鄙视和嘲笑的眼神看着他。作为安阳侯府的庶子,有时候真是骄傲与自卑并存,对于这种看不起的眼神真的很熟悉。再回想一下自己老婆,也是这样的眼神,瞬间对漂亮的罗衣感观降至谷底。压根就不准备再给他面子,故意日日歇在绿姨娘房间。 罗衣巍然不动,绿姨娘果然是青楼赎身的。据传说良贱不婚,纳妾都不可以。但实际上良家子没有特殊理由也不愿意做妾,更何况法律又规定妾通奴婢。这就好了,无论是不是良家子,一旦当了妾,都是贱籍,制定法律的人真蛋疼。或者是贵族的妾不通奴婢么?这都不重要,重点是一个青楼出身的妾还没有威胁她地位的资格。而容仪的那四朵花——还真是四朵花啊——酸水也开始往绿姨娘那边泼去。当然顺便瞧不起她。绿姨娘什么人?红牌出身啊,因此,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曹氏自然是知道青葵院的种种,她本就不是亲婆婆,才懒得管这么多。本就不待见庶子,没刻意养坏都算对得起天地良心了。既然已经娶妻,更懒怠插手,横竖婆婆原就不该管儿子的屋里事的,不然娶媳妇用来干嘛的?太夫人倒是说过几回,不过一个庶孙,疼爱有限,又觉得年轻少年哪有不好色的?横竖罗衣只是媳妇,不是他们家的人,操那么多心干什么?于是,青葵院的混乱,在各方默认下,居然延续下来。 要说安阳侯府的日子是真的很奢华,日常喝的茶不说了,光点心都能翻一个星期不重样。怪不得丫头一个一个不要命的往上钻。虽说做平头夫妻好,可是做到大丫头,锦衣玉食惯了,忽然一夜回到解放前,即便嫁的是管事,也不可能有主家跟前的日子舒服。更别提没嫁人的姑娘就是要娇贵些,要是做妾么,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的确保持了姑娘的娇贵——孩子生下来就是主子还不用亲自带,家也不用管,只管陪男主人,只要够老实,嫡妻一般也懒的收拾,简直乃享受权利不承担责任的绝佳生活方式。霎时间,闲到蛋疼的罗衣悟了! 罗衣真闲啊,嫡母其实真不待见他们。婚后大发“慈悲”,只叫他们初一十五去请安。因此罗衣每日就在太夫人房里装两次壁花,剩下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安阳侯家的饭菜都是有份例的,到了时间只管一份一份从大厨房里端出来就是。衣服鞋袜皆有针线上的人,她最多也就替自己做点小东西,譬如送人的荷包之类的,还有一屋子丫头帮做。 翻书么,又没有小说看。四书五经她赶鸭子上架似地背过一遍,好久没看又忘了许多,但决计不想看第二遍。学做饭吧,小厨房没开,去大厨房还不够添乱的。只好拿起针线继续奋斗她的鞋底——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当然,除去丫头婆子都不怎么把她放在眼里之外。 “砰!” 忽然传来一阵脆响,吓的罗衣一个不稳,针扎在手指上,痛死了! “怎么了?”柚子走向声音的方向。 只见紫藤已经指着一个跪在地上的小丫头痛骂:“作死呢!毛手毛脚的,没用的东西!还不收拾的滚下去!!” 罗衣抽抽嘴角心道:这谱摆的,比她这个正房奶奶还大。要不要踩一踩呢?可是她真的懒的宅斗啊。而且重点是还没犯到她头上,这正房的谱,也不是摆出来的。说起正房的谱,罗衣又开始头痛了,据传说古代女人至少有两个以上的儿子才能站住脚,公共黄瓜啊……鸭梨山大! “哟~~”荡漾的一波三折的一声,酥到了人的骨子里,不用说一定是绿姨娘:“紫藤姑娘好大的火气,在奶奶屋前就发作起来。知道的是你替奶奶发作下人,不知道的……”绿姨娘故意一停顿,眼波一转:“还道是……姑娘不把奶奶放在眼里呢~~” “姨娘这话说的倒奇怪了!”紫藤假笑:“打骂小丫头这事,难道还要奶奶亲自动手?没得掉了份儿。”罗衣再抽,得,你一箭双雕,还没忘了顺便挤兑一下我。 又听紫藤继续说:“倒是姨娘,原只该想想清福,怎么今儿也管起闲事来了?” “这话我听不懂了。”绿姨娘一笑:“我不过怕姑娘在奶奶院里打鸡骂狗的,吵到奶奶罢了。有多少地方骂不得呢?偏在正院里头!小心太太给你个奴大欺主的罪名!我这也是为了姑娘好。姑娘该心领了才是!” 柚子已经气的脸都憋紫了:“姑娘!!他们!!他们!!!!!” 橘子直接冲了出去怒喝:“够了!在主子院里对嘴对舌的,还有没有规矩!” 不说话还好,橘子这一句,惹的绿姨娘和丫头们同仇敌忾,七嘴八舌的一起挤兑起来。反正四奶奶是个菩萨,等闲不出声儿,不过是个有气的死人。过路的丫头婆子全围在青葵院外头看热闹,一时间侯府角落犹如菜市场一番。柚子见众人不把罗衣放在眼里,眼泪哗哗的掉。 罗衣单手支着下巴,斜斜的依着墙,看着外头的闹剧,并不作声。屋里的陪嫁丫头和嬷嬷急的直冒火。连万年布景板的杨妈妈都忍不住道:“姑娘……您别只顾着看啊!这,这……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乱的事,您还是管管吧。” 不知道我停在这里会不会被抽…… 内个……大家淡定……一定要淡定……请默念三遍:亲爱滴潇湘一定是亲妈! 31争执 罗衣在犹豫,一直不做声。她是“不得宠”的,娘家么?不属于一个范畴,谈不上过硬,也谈不上没用。但要命的是她是庶出,除非绍熙能跑过来给山寨贾环一板砖,否则大约整个顾家大约都当她不存在。在府里生活这么久,并没有遭到什么苛刻,当然也没有什么特权,这就表明容仪的地位真的是……连被收拾的资格都没有。大约是已经废的差不多,媳妇也一般,所以毫无威胁?也是,几千银子侯府还真就没放在眼里。看样子曹夫人狠毒也有限。 厄,想远了……目前这种吵嚷的情况,想压下去还不被看笑话,与她而言是比较难以完成的任务。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那属于绝对威严下的恐吓,目前她没有。冲出去掐架呢,又太丢脸。她倒无所谓,但连累了哥哥姐姐就不好了。怎么办呢,摸下巴…… 罗衣一发呆,丫头仆妇们急的都快哭了,这算是青葵院主子下人第一次正面交锋,假如罗衣压不下去,以后的日子就好看了!恰好此刻,橘子不敌众人,哭着退回屋内,跪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本来么,人小橘子也是书香门第长大的,哪见过这种破落户,吵不过是正常,吵过了才离谱。远远看着外头绿姨娘和紫藤得意的笑脸,其他的下人嬉笑的神情,罗衣赶脚,还是别顾及了,不然日子没法过了!想起黄氏曾经的教导,冷笑了一声唤道:“海棠!” “奴婢在。”海棠也不是个省事的,虽然在屋里站着不好笑出声来,死死憋着,但神情却十分愉悦。 “去把陈管家叫来。” 这一句吩咐,容仪的乳母赵妈妈扑哧一句笑出声来,哪有屋里的丫头姨娘吵嘴,也要管家弹压的? 罗衣巍然不动,海棠径直去了,一院子留着看笑话的下人叽叽喳喳更像菜市场了。 陈管家满面含笑的跑来,微微气喘,大约也是来看笑话的。罗衣笑道:“陈大爷辛苦,橘子,拿一吊钱给陈大爷喝杯茶。” 橘子差点气晕了过去,又不好在这种时候落主人的脸,忍的手都发着抖的把钱拿给陈管家。 罗衣又含笑道:“今儿麻烦你一件事。” “您说,您说!” “海棠从今天起伺候四爷吧。” “呃!?”一院子人吓一跳,这是想分宠?不大有用吧?虽说海棠没有名份,通房的名份都没有,但院子里谁不知道四大丫头早摸上四爷的床,只不过为了娶妻好看不抬举而已。 陈管家笑道:“回去就给您记上。”通房丫头的名份月例都不一样,册子自然要改动一下。 罗衣再笑:“至于门外那两个……” 陈管家听到罗衣顿了下,以为要问他意见,心下鄙视,只不带出来,乐的装死看笑话。 罗衣看他鄙视都懒的掩盖的神情,更加坚定了刚才的想法:“去叫个人牙子,卖了吧!” 满场寂静…… 陈管家也愣了,这这这这……。 “怎么?我辈分低,体面差,使唤不动陈大爷么?” 陈管家一噎,再怎么样这话也不能接,事实如此可不能说,只好吞吞吐吐的说:“四爷……” “嗯!?”罗衣挑眉:“不过两个丫头,我这不是抬举了海棠么?” 海棠冷汗都出来了,紫藤是家生子啊!真让卖了,紫藤家的人还不活剥了她?立马翻身跪下:“奶奶还请收回成命,奴婢当不起这么大的福气。” “你素日是个伶俐的,怎么刚才不说话,这时才说没福气?”罗衣似笑非笑的盯着海棠,尼玛老子不发威,你当我是hallokitty啊。 这么一岔,绿姨娘和紫藤也反应过来,霎时院里一哭二闹三上吊,鸡飞狗跳!陈管家更懒的掺和这妻妾大斗法。他很忙的好不好。但是罗衣并不放过他:“当然这事轮不到陈大爷亲自动手,只让你领个路,我这自有人收拾。”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管家再拒绝就矫情了,何况也真不是什么大事。要是别的爷屋里,也没人敢这么闹腾。 陈管家谦虚的话还没说出口,罗衣已经吩咐道:“向妈妈!叫上两个小子,拖出去!内宅里吵吵闹闹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爷宠妾灭妻,没得坏了爷们的名声!更别坏了府里的名声才是!” 向妈妈就是特意从娘家选的高大威武以防家暴的仆妇,听到罗衣一声令下,早忍的不耐烦的冲了出去,一手拎一个,活活拖出院子里,只听两位娇客的呼声越来越远。众人哑然。 “陈大爷麻烦你选几个丫头补了我们屋里的缺,你可别糊弄我,找什么歪瓜裂枣来,我也不依的!” 陈管家脑带上挂了一滴汗,应了。心想今晚四爷回来,还不定怎么闹呢!这四奶奶可真是…… 罗衣看见满院子看热闹的,皮笑肉不笑的说:“诸位可想与绿姨娘作伴?” 霎时整个院子作鸟兽散,开玩笑,就算再体面,这少奶奶发火非要卖了谁,还能为这个休妻不成?即便是后来太太看她不爽,被卖的也没有找回来的理。不由想,这四奶奶可真够狠的!晚上要不要偷溜进来看热闹?一时间院里静的落叶可闻。 不多时,容仪果然听到消息,一阵风火的冲进了屋。还不等发怒,罗衣说道:“橘子,关院门,关房门!” 橘子今天早就吓木了,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容仪愣了一下,怒道:“你还知道丢脸啊!你这个妒妇!今天看我不收拾你!” 罗衣心知,这样的人是不讲道理的。除去自己贴身陪房和容仪剩下的三个丫头,其余全部赶出去。回头冷不丁的对着容仪抬脚一踹!容仪惨叫一声,蜷缩的倒下。罗衣冷哼,尼玛真当我死了啊!老娘我这口气憋了好久了!招呼向妈妈一根绳子把容仪捆了,嘴也用布堵住。一屋子丫头仆妇全木了,怔怔的看着这位“书香门第”的小姐比三等粗使婆子还彪悍的眼神,齐齐后腿一步。 罗衣恨不得直接给他两巴掌,又想起黄氏的教导,关起门来千万别落了痕迹。奸笑一声,果然把容仪那既不金玉其外,更是败絮其中的山寨贾环吓的眼泪都出来了。罗衣鄙视:“孬种!” 容仪一听,又气的半死,无奈手脚被绑的死死的,嘴也堵住,只好白眼直翻。罗衣笑的更灿烂了,把仆妇和陪嫁丫头赶出去。然后暴力的把容仪裤子一脱到底, 越气愤越冷静,反而慢悠悠的拿出针线篓子,果然见容仪惊的发抖。罗衣拿出最细的绣花针,对着不能见人的大腿内侧附近一顿猛扎! “我叫你宠妾灭妻!” “我叫你纨绔子弟!” “我叫你不学无术!” “我叫你眼高手低!” “我叫你在老娘面前嚣张!” “我叫你得瑟!” “你当老娘好欺负是不是!” “尼玛你当老娘愿意嫁给你是不是?” “你个废物!你个孬种!你个色胚!” “我今儿就扎死你扎死你!” 容仪痛的眼泪直流,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罗衣阴测测的笑:“索性我废了你吧,再到族里抱一个孩子,我看还省心些。您说是不是啊四爷?” 容仪流着眼泪猛摇着头,一脸哀求。 “有什么不好呢?回头我在你屋里放十七八个美貌丫头,保管没人怀疑你不举的。” 容仪真是泪流满面,尼玛这泼妇到底谁教出来的啊啊啊啊!!!!不行,一定要告诉祖母,休了这Y的,不然日子没法过了!可是她今天不会就真的动手吧??? 罗衣见状,不再扎的那么猛了,容仪刚松一口气,忽然一阵剧痛,眼泪直飙。原来罗衣不急了,开始拿出纳鞋底的功夫,挨个的屡着皮肤均匀的一针一针扎到底,务必求美观大方。容仪看着罗衣那逐渐冷静下来的恬淡的笑容,直接晕了过去。 外间偷听的、容仪屋里的四大金刚,当然现在只剩下三个,只听到容仪被限制的惨叫。已经不知道作何反应了。罗衣替容仪穿裤子松绑,随意盖上个被子。一拉开们,就看到三个丫头,冷笑一声,正好对着那三丫头说:“我若听到一丝谣言,全在你们三人身上。我也不说什么虚的,再给我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直接卖到窑子里去!奶奶我学不来那些个什么勾心斗角,梨花带雨的。这世道,从来就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惹的我怒了,豁出去算完!看到时候,是你死还是我亡!” 三个丫头哪经过这样的阵仗,早就吓软了。只顾着点头,悄悄看了看容仪,却又没见什么痕迹。莫非这四奶奶会妖法!?罗衣折腾一下午也累了,挥手叫他们退下,并顺便去太夫人说一声——容仪喝醉了,她要伺候,就不去给太夫人请安了。三个丫头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罗衣才软软的倒在床上,扯过被子一蒙头。睡过去之前,内心只闪过一句话——感谢CC□,感谢芒果卫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我说,大家淡定,昨天的压抑,是为了今天的爆发。那啥,大家爽不?反正我码这一章时,自己都笑的半死的说 32斗法 罗衣累坏了,长久的憋屈爆发过后是无尽的疲倦。黑甜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请安自然迟到,当然屋里的丫头也早就替她请假了。介于她一贯做的很好,而容仪一贯很没人品,众长辈只当又是容仪闹事——毕竟昨天卖了丫头姨娘的事没避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曹夫人听到还吃了一惊,没想到罗衣闷声不吭的有如此魄力。但她不打算插手,容仪素来有些左性,如此夫妻决裂更好。被收拾了也无所谓,她不希望容仪有岳家的助力,但如今岳家既然只是小官人家,就算被拿捏住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何况又不是她生的,管他去死! 而容仪一醒来,就翻身起来脸都没洗,略略梳了头发,趁罗衣没反应过来,火烧屁股的往太夫人院里冲。趴在太夫人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罗衣是怎么怎么泼辣,怎么怎么绑了他。当然没好意思说被踹被扎的事。“老祖宗,您救救我吧,休了那个泼妇,不然不定哪天让她给打死了呢!什么书香门第,比那市井泼妇还厉害!” 罗衣慢吞吞的赶到仙萱堂,屈膝一跪,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多说多错不说不错。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撕破脸也就这样了。名声是重要,但是命都没了要名声做什么?那只是锦上添花的玩意儿。何况顾家未必愿意为了个庶子跟萧家对上,论文雅的吵架的功夫,功勋贵族一百个也吵不过一个文官。没准到时候被对方挖坑埋了还替人数钱。罗衣想通了之后越发没有顾忌了,她是庶女没错!但搁不住她受宠!有势不仗那是白痴! 果然太夫人皱眉道:“两口子拌嘴也是有的,怎么动不动就说这么绝情的话呢?” “她昨儿对孙儿动手动脚的!哪有一点三从四德!” 太夫人都快捂脸了,你一大男人被媳妇打了还好意思说出来,重点是顾家那是武将之后,子弟都要学骑射的。媳妇文臣之女,你说你男人打不过女人,武将打不过文臣,真是没有下限了好伐! 太夫人身边的婆子机灵,笑道:“哟,四爷跟四奶奶今儿是彩衣娱亲,来耍花枪来了?四奶奶能有多大的力气?能打的过四爷?怕是哄老太太开心的吧?” 容仪也意识到,好像这么说来是挺丢脸的。只好换个理由:“她一个醋坛子,昨天把姨娘丫头全都卖了!嫉妒,那是七出之条!” 太夫人只想息事宁人,一大把年纪了,闹哄哄的弄的她头痛:“卖了就卖了,回头叫媳妇陪你个好的。” 罗衣恭敬的道:“回老太太话,已经抬举了海棠。只等她生了一男半女再封姨娘。昨儿已经告诉陈管家了,本想今天带来给老太太、太太磕头的,只是还没来得及……” 太夫人一听,顺杆就下来了:“既然如此,便好了吧。年轻小夫妻,越吵越恩爱啊!” 婆子机灵的借口:“可不是,要不怎么□头打架床尾和呢?” 说着太夫人一系都笑了。 容仪无法,祖母不管事,嫡母是不会为他出头的!巴不得他过的不好呢!只得恨恨的抓着罗衣的手往回拖。 回到屋里,简直越想越气。恰好此时薛姨娘进来看儿子,容仪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薛姨娘就怒了! 冲进正屋道:“好你个悍妇!居然这样对爷们!你娘家没教过你什么叫做三从四德么?” 而后变戏法一般赖在地上,双手拍着大腿:“我苦命的爷啊!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夜叉啊!什么书香门第!什么贤良淑德!只是骗人罢了!哎哟!……这个夜叉哦!不就欺负我们爷不是从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么?”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罗衣一阵头痛,这是闯关打游戏灭BOSS么?来了一个又一个的…… 薛姨娘果然威武,一哭二闹三上吊齐活了,逼着罗衣给容仪磕头道歉,要不然就继续在屋里打滚,青葵院再次变成菜市场,门外看热闹的无数!话说家下人也太闲了吧? 罗衣心力交瘁,她昨天能泼起来,无非是因为已经逼到份上了。丫头姨娘在她院子里来去自如,各自看戏。婆婆不是亲的,不可能出头,她娘家实力不行,不豁出去根本没办法镇住这帮刁奴。然而今天这个,是公公的姨娘,处置权利在婆婆手里,她不能打不能骂,强烈怀疑是婆婆故意纵容的。她本就不是什么惊才绝艳的人,只不过电视看多了,论坛逛多了,知道一些常规方法,又仗着明媒正娶罢了。可眼前这个怎么办?一时头痛不已。 <strong></strong>的孩子,看眼色是本能了。容仪见状更是窃喜,使眼色给生母,母子两配合的极其默契。罗衣没招,只好硬着头皮使出赖皮招——院门一路开到底,移驾院子里。看到底谁先坐不住,毕竟一个妾跑来骂正经媳妇,丢脸的是妾的上司。当然她也很丢脸就是,只是此时不丢脸,日后更丢脸。 不过曹氏也蛮狠,派一个人悄悄赶开了下人,拘的丫头婆子一个都不许靠近青葵院。纯粹当做不知道,她不愿意管庶子,更不愿意当庶媳妇的枪了。处理家务都忙不过来,薛姨娘惯常一天照三顿闹,理的她。 这一回合,罗衣完败!薛姨娘骂够俩时辰,也实在没法逼着罗衣服软,口干舌燥腹内空空的撤了。 容仪见罗衣没辙,越发得意,跟生母悄悄通了气。第二天,薛姨娘果然带了茶水继续骂。我勒个去的,罗衣再次怒了,看着容仪得意的神情,气不打一处来。好容易挨到天黑,薛姨娘回房去了,罗衣把院门一关,拿着绳子又把容仪绑了!这回不扎大腿根了,改扎菊花周围了!腋下也可以,那里更看不出来!!!可以拿粗针扎!尼玛当老娘那20遍《还珠格格》白被观赏的么?特么你Y脑残也要有个限度吧?你白天叫人骂,我能不知道根子就在你!?看不扎死你扎死你! 容仪再次被扎的眼泪直飚。罗衣这次更狠——被薛姨娘气狠了,痛晕过去了是吧?拿盆水泼醒了继续扎!尽可能在有限的区域扎更多的针孔! 容仪颓了,这是真的颓了,堵着嘴也没法求饶,没法让罗衣消气。好容易罗衣发泄完了,头发还滴着水珠的容仪总算能喘口气。不曾想罗衣恶狠狠的说:“明儿从厨房拿罐盐回来!在扎的地方抹上盐水!!” “呜呜呜呜呜……”容仪挣扎着,尼玛明晚还来?老子小命都得交代了!一定要休了这个夜叉! 罗衣抽掉堵嘴的布:“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祖宗,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容仪心理憋屈的呀,要是在外头打架,还能让小厮冲上去帮忙。被老婆打,助手都找不到一个。好不容易有个姨娘出手,看样子也不能了,他绝对相信,假如明天姨娘再骂,就算不是他指使的,回头帐也记到他头上。他又不是曹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曹夫人肯帮他出头才有鬼! 罗衣哼哼两声,解开绳子,回屋睡觉!这时天还冷嗖嗖的,容仪被冻的直哆嗦。颤颤巍巍叫了丫头进来收拾外加伺候他洗澡。第二日就病了。请了大夫来,说是受惊过度加着凉。罗衣面不改色的推到薛姨娘头上,薛姨娘打落牙齿肚里吞。第二回合,罗衣胜! 一时青葵院还真被罗衣震住了,容仪这位爷多扭曲啊,薛姨娘多彪悍啊,愣就是让罗衣收拾了,还方法未明。介于是关上房门收拾的,又是两口子,大家的眼神也开始暧昧起来,居然还时不时往罗衣的肚子扫去。罗衣也无所谓,她是没跟容仪上过床,但是他们俩是夫妻,你说你还是个处?信的人脑残!既然如此,爱咋咋地吧! 容仪郁闷啊!不行,一定要想办法破坏罗衣的权威!还有,不能再让罗衣逮住他扎针了! 要说容仪那也不是真智障,小聪明还是有的。冥思苦想,还真让他想出一个招来。 这天罗衣一醒来,就发现绿姨娘和紫藤居然特么站在正屋里服侍,目瞪口呆:“你们怎么在这?” “回奶奶话,您不是说要填上院里的缺么?管家从家生子里头选了我们上来。”紫藤低眉顺眼的回道。 罗衣抽抽嘴角,这是卖出去又买回来呢?还是压根就没卖出去?好,很好!满院子低头耸肩的笑,当我没看见是吧?容仪怕被打,压根就没回来,这会儿出气都没地方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罗衣过的越发艰难,属于她的份例看起来是不少——少了就是曹夫人管家不力了。青葵院的斗法还波及不到大BOSS手下。但是她的威望降到最低,毕竟她喊卖的人又堂而皇之的回来了,谁还怕她呢?于是屋里的灰尘开始堆积,院子还是凌乱,饭食分量够,迟一点送来总可以吧?除了东西没丢,简直是要多乱有多乱,而容仪早借口读书,睡外书房去了。第三回合,罗衣再次惨败!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哇~ 33反击 罗衣现在的日子不算最艰难的,因为婆婆并没有为难,连立规矩都不用。但话又说回来,你特么混的跟小老婆一样连立规矩的资格都没有,更加没面子吧?下人们都是捧高踩低的主,就算容仪有十万分体面,罗衣还未必有体面。如今是容仪的实际地位还不如管家呢,她就算跟容仪恩爱非常,也没体面,更何况她还被容仪无视。下人们更乐的当她不存在了。 本来么,一个家族就像一家公司一样。在曹夫人院子里的,那叫做业务部。在太夫人院子里的,那叫做董秘办。各爷们的院子里,差别就大了。比如世子屋里至少也是采购部级别的,比如嫡子屋里少说也是研发部级别的,再比如容仪屋里,那奏是红果果的生产线啊生产线!尼玛还不如厨房呢!被分到这个地方的都是工作能力不行的、跟管家有仇的的、没关系的、脑子不清楚的。介于环境的原因,脑子不清楚还没关系的学坏那是分分钟的事,所以容仪院子里就变成垃圾下人集中地。 这就说明了为什么曹夫人轻易不管容仪了!最开始萧家和罗衣都以为容仪变得这么猥琐,肯定是曹夫人故意着人带坏的!但经过罗衣的观察发现,这勋贵跟文臣压根就是两个世界!就好比萧家,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闲人奇少——养不起啊!就算是地主也养不起!所以那些个太奸诈的,要不是嫡母故意留下来带坏人,早就被当家的撵的干干净净了。最多不过是机灵的和蠢笨的区别,人品大抵都不坏。 可是勋贵不一样,他们从来就奢侈,家生子也奇多,不像萧家很多岗位都是雇了外面的良家子或者佃农。然后他们生在侯府长在侯府,又各自走后门拉关系,人员臃肿,跟那国企似的。闲人一多,坏人自然也多了。做嫡母的不需要教导,也不需要往坏了引导,只要无为而治,这孩子不被引坏了就奇怪了。就是嫡母细心养育的嫡子,废的都不止一个两个,典型代表就是红楼梦里的那一群!更何况没人教导的庶子?再加上宅门里的各种纠结各种争宠各种不平衡,人不变态难度不亚于她穿回现代! 这些都是罗衣在困难的几天里想明白的事情,毕竟家里乱糟糟的,就算她真贤良淑德,针线活也是做不下去的。捂脸,前几天还在感叹寂寞如雪,这几天就一点不寂寞了,老天爷我¥#@@%¥#…… 日子还要继续过,总不能继续乱糟糟。现在天气不是很冷,饭菜啊水啊稍微温点没关系。等天气冷了再“温”就惨了。她倒是有陪嫁,但这帮下人实在太过分,不用他们吧他们还捣乱,直把罗衣恨的牙痒痒。好几日都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怎么收拾这帮渣! 这里不得不说我们罗衣同志运气还是不错滴!正在踌躇万分的时候,下冰雹了…… 还是很大的冰雹,范围广,损失大,所以侯府今年的收成……罗衣差点仰天长笑,脚不沾地的跑到嫡婆婆屋里,主动要求消减开支。 婆婆曹夫人笑的很慈祥:“虽说有些损失,也不艰难到此,哪能委屈孩子们呢?好孩子,我知道你们的孝心,只是也别让我心焦才是。” 罗衣琢磨了这么久,再不知道里面的道道就是傻子了,曹夫人无非想要个台阶而已。于是万分诚恳的说:“我们也知道婆婆疼我们,只是……我心里有个小想头。” “怎么说呢?” “四爷也大了,不拿出点什么孝敬老爷太太已是不孝,岂敢让老爷太太如此操劳?”说着就跪下了,口称万不敢不孝,不敢给父母添加更多的负担。宁愿自己苦一点,哪怕还有结余,也该多买些祭田,为子孙万年计。噼里啪啦,说的那是情深意切冠冕堂皇。 曹夫人再三不许,罗衣再三恳求。毕竟在萧家熏陶了这么久,不打草稿未必行,但打了草稿的谎言,说的一套一套的。最后曹夫人泪流满面的勉为其难的答应了,还说先帮他们收着,等到哥儿出息了做官了,再一并赏回来。 罗衣再次感谢,曹夫人再次表彰。顺手把各位姨娘的用度消减至最低——爷们都主动节省了,你们还敢奢侈!?各位嫡子明面上的用度也消减了。姨娘那里是省不了什么,但可以膈应他们啊,曹夫人很开心很爽快。也很欣赏罗衣的当机立断。当然消减用度仇恨值全冲罗衣去了,她依旧还是大善人慈祥的侯夫人。至于罗衣?她压根就不知道被曹夫人顺手推舟了,本来侯府的下人对她就不河蟹,再不河蟹一点她也不知道。真是皆大欢喜! 罗衣院里霎时只剩下海棠这个过了明路的通房以及几个粗使丫头。剩下的都是从她娘家带过来的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一个奶母一个向妈妈了。当然本来不可能只剩下这么一点的,但大伙儿赌气,全都自己撤了,看罗衣求不求他们回去,没有他们看她这个奶奶怎么办! 可是呢,萧家本就不奢侈,一个院子能有多少事?吃饭有大厨房,衣服有针线房。满打满算就是一个搞卫生一个浆洗还有一些贴身衣物。古代环境污染小,卫生比较好搞,分给自家带来的两个小丫头。一个小院子每天都要搞,两个小丫头做不来才有鬼。洗衣服的事分给留下的粗使婆子,不是她的人她也不心疼。两个大丫头就管理她陪嫁账目等,贴身衣服全都由乳母做了——反正她一天到晚一句话不说就低着头绣。杨妈妈有儿子一个,算是罗衣的奶兄,伺候出门上的,暂时让他在外院混着吧。至于向妈妈,那是专职打手,顺便出门采买一些小东西。完事!好在几个粗使都是外头买的没胆子跟主家叫板,不然那个罗衣都想让海棠去洗衣服的……呃,好吧,嫡母大人有过教导,做事万不可留了痕迹。否则路越走越窄,便没有回头路了。当然,为了此事罗衣还当众表白了几分对婆婆的感激之情,试图让那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更加让人信服。可惜收效甚微。 话说其实大奶奶也很想学罗衣的,安阳侯家跟所有的勋贵都遇到同样的问题——入不敷出。子弟日渐多,开销日渐大,攀比之风日渐离谱,国家发展通货膨胀日渐严重,别以为古代就没有通货膨胀的问题。可是收入减少——子弟有出息的不多,不占实权就没有灰色收入。当年能支撑起那么奢侈的生活那是因为当家人掌兵权啊,那灰色收入就比田产来的快多了。可是想消减人员是不现实的,一个是面子上过不去;二来么,作为采购部门油水也多,全家的熟人都盯着,你用了这个不好不用那个,人员臃肿就是这么来的。也只有罗衣这种山寨古人才能这么光棍,也只有罗衣这种庶子媳妇没有油水揩又不用管事的才能光棍的起来。大奶奶简直是且羡慕且同情,怎纠结一词了得啊! 没有那帮捣乱的,罗衣乐死了。其实要说各处对青葵院没有克扣那是不可能的,曹夫人也知道。但各处要害部门都是她的人,比庶子亲多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如极品布料换差点的,比如肥鸭子换瘦鸭子之类的。罗衣一点都不在意,离婚是别想,侯府又不是她的家,让那个混蛋早日适应普通人家的生活更好!何况就算是克扣了一个档次,那也比萧家的好一点点,所以罗衣大概猜到被揩了油,但具体怎么揩了,她还真不知道。==|||| 前面说了,因为罗衣出头,导致各位姨娘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期间包括了二老爷一家的生活水平都被砍了一截。二老爷是容仪的中年版,二太太被前后两任侯夫人揉搓过,老实多了,也不敢怎么出头。罗衣又常年除了请安闭门不出,不插手家里的事。二太太就算要找麻烦,总不至于跑到侄儿屋里骂街吧?也只好算了,背地里还骂罗衣死蠢,不趁着在侯府多捞一点,分家了有你好看! 但是薛姨娘就没有这个顾及了,她跑来骂街也不是一次两次。消减用度后,曹夫人是不敢骂的,儿子是不舍得骂的,只好跑来骂罗衣了。可怜容仪的胞妹,简直拦都拦不住,看着都快哭了。薛姨娘看着罗衣一直不反击,越发来了劲。罗衣原本想关门耗着,一直耗到曹夫人出手为止。没想到曹夫人也耗的住,把“无为”进行到底,反正下人没谁敢讲此事拿去外面嚼舌头的。前一次拿去当八卦说的,还真被曹夫人绞了舌头,真人版,不是威胁!吓的罗衣都打了个寒战,原来曹夫人居然是王熙凤级别的,平常根本看不出来,这个院子……卧虎藏龙啊。好在她跟当权的没什么利益冲突,暂时比较安全。 但是面对薛姨娘,罗衣是真没招了,只得遁回娘家。过了两日,绍熙拿了一本奏折标准格式的文章递给了安阳侯。从此世界安静了!罗衣泪流满面,有娘家的孩纸是个宝哇! 至于容仪?他统共二两银子的月钱管家还送到罗衣手里,薛姨娘的用度还被腰斩,他能在外面呆多久?喝花酒不用钱?私房银子全锁在正屋呢。就算别人请客也要回请啊。庶子不可能融入嫡子的圈子,谁又是很有钱的?所以,罗衣操心个啥,没钱了他自然也就回来了——此乃于氏支的招,效果考察中—— 作者有话要说: 悲催的新婚生活哇~这还是在新婚呢——|| 我勒个去的,文案公告不见了!!! 明天入V三更,更新时间为晚上。从28章开始倒V,请养肥的孩纸速度观看。 34怀孕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img src="/BookFiles/Html/14/13561/Images/1312300320336151.gif" /></div><div style="text-align:center;"><img src="/BookFiles/Html/14/13561/Images/1312300320336232.gif" /></div> 35挨打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img src="/BookFiles/Html/14/13561/Images/1312300320337341.gif" /></div><div style="text-align:center;"><img src="/BookFiles/Html/14/13561/Images/1312300320337452.gif" /></div> 36想通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img src="/BookFiles/Html/14/13561/Images/1312300320338641.gif" /></div><div style="text-align:center;"><img src="/BookFiles/Html/14/13561/Images/1312300320338702.gif" /></div> 37过年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img src="/BookFiles/Html/14/13561/Images/1312300320339821.gif" /></div><div style="text-align:center;"><img src="/BookFiles/Html/14/13561/Images/1312300320339882.gif" /></div> 38哭泣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img src="/BookFiles/Html/14/13561/Images/1312300320340991.gif" /></div><div style="text-align:center;"><img src="/BookFiles/Html/14/13561/Images/1312300320341062.gif" /></div> 39花灯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img src="/BookFiles/Html/14/13561/Images/1312300320342181.gif" /></div><div style="text-align:center;"><img src="/BookFiles/Html/14/13561/Images/1312300320342242.gif" /></div> 40比试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img src="/BookFiles/Html/14/13561/Images/1312300320343351.gif" /></div> 41忽悠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img src="/BookFiles/Html/14/13561/Images/1312300320354641.gif" /></div><div style="text-align:center;"><img src="/BookFiles/Html/14/13561/Images/1312300320354712.gif" /></div> 42台灯
43家常
44礼物
45难产
46死亡
47闹事
48事平
49回归
50乌龙
51读书
52理财
53祥瑞
54转折
55谋划
56懂事
57相聚
58装修
59新居
60中秋
61偶遇
62生产
63取名
64前程
65表白
66撒泼
67惧内
68兄妹
第 69 章 日暮时分,容仪才从外面回来。一进屋,发现罗衣已经摆饭,嬉皮笑脸的坐下喊道:“橘子,替我盛饭。” 橘子应声而去,罗衣依旧无视。 琼英拉拉罗衣的袖子说:“娘,四舅让你别生气了哦。” 罗衣敲了下琼英的头:“吃饭别说话。” 琼英吐吐舌头,又对容仪眨眨眼。容仪回了个搞怪的表情。看到罗衣直翻白眼。饭毕,乳母把琼英和还只能在婴儿椅上坐着不动的虫子带去院子里消食。容仪便尾随着罗衣回房。 经过绍衣的劝说,罗衣也气够了。日子还得过,而且这母子俩都欠调|教,要顽强对待!因此正准备开口,却见容仪从袖子里掏出个东西来:“你瞧,我替你买的西洋玩意儿,会动的呢!” 罗衣随手接过来一看,咦?铁皮青蛙!?居然是铁皮青蛙?伸手把发条领了几圈,然后放在炕桌上,青蛙开始一跳一跳的向前走。不由微微一笑,这个在现代人手一个经久不衰的小玩具,今生竟然还能再见。青蛙啪嗒啪嗒的声音,触动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回忆。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父母一面,哪怕一面也好,不,别说见面,就听一条消息!可惜,现实是连这都是奢望。 容仪快崩溃了,听从绍衣的指点,满京城才淘到一个新鲜玩意。罗衣她她她居然拿上手就会玩?这不是吧?难道她以前就玩过?我说萧家老太爷,你要不要搞的你们家个个这么变态啊…… 可是随即见到罗衣一脸难过的表情……ORZ,四舅哥你是故意坑我的吧?是吧?是吧? 罗衣回过神来,见容仪懦懦的样子,不由问道:“怎么了?” 容仪道:“你哭了,这个东西不好么?” 罗衣一怔,半晌才说:“我想我……娘了。”妈字到了嘴边又咽下。 容仪松了口气:“这有何难?后日我不上学,陪你回去看看就完了,这也值得哭。” “……”罗衣知道这家伙说风就是雨的脾气,只好硬生生转口说:“天人两隔,怎么看?” “啊?”容仪惊了一下,然后尴尬的笑:“哦,呵呵,这样啊……”好吧,看着琼英粘罗衣的样子,他相信罗衣是真想嫡母。 罗衣知道他想岔了,却也没法提醒,索性岔的更远:“这个多少银子?” “二两。” 罗衣汗:“好贵!” “西洋玩意么,自然是贵一点的。” 罗衣点头同意,这年头西洋玩意绝对是奢侈品,因为生活用品还是贸易顺差,洋人脑抽了才卖那些。 容仪见状,立马抓住机会猴在罗衣身上:“媳妇儿,你不气了吧?” 罗衣瞪了一眼:“想得美!” “嘿嘿,我知道你不气了。” 罗衣哼了一声。 容仪叹了口气:“她毕竟是我生母。” 罗衣正色道:“我也是个母亲。当人母亲的,不该这么作践人。” “我会跟她好好说。” 罗衣稍稍退让:“就这一次,再有这样的事……杖毙那话是吓她的,但请老太太出山……” 容仪应了,却有点不高兴。看了看桌上的青蛙,内心暗叹:罗衣到底还是只跟嫡母亲近,根本不懂我啊…… 罗衣不是神仙,自然猜不出容仪的想法。屋子里沉寂的有些尴尬,夫妻两相对无言。 第二天容仪继续上学,罗衣送他出门后,便让人将薛姨娘请过来。逃避不是办法,谦让效果更糟糕,一定要让她消停下来才行! 不多时,薛姨娘到了。罗衣指着旁边的凳子说:“姨娘坐。” 薛姨娘被绍衣吓了吓,态度好了很多,虽然表情还是不大爽快,但至少没开口乱嚷嚷。 罗衣喝口茶,慢慢的道:“前阵子是我错了。” 薛姨娘睁大眼,嘴巴长成个O型。 罗衣微笑:“长幼无序,主奴不分,是乱家的根源,姨娘你说呢?” 薛姨娘张了张嘴,还是硬忍了。 罗衣从来就不是兵不血刃的主,何况顾家这一群,需要文斗的她不用斗,以她的智商直接弃权。剩下的么,就算是文斗也伤不到她们,索性捞起胳膊直接上:“姨娘也必不想老爷为难是吧?” “太太娘家能耐,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薛姨娘冷哼。 “要不怎么嫡妻就比妾体面呢?”我就是娘家给力,你能怎样 “你!” “我劝姨娘消停些,我从来也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角色。” “好一个书香门第家的小姐!” “书香门第?”罗衣冷笑:“按我们家的规矩,姨娘就不该踏出佛堂!” “你什么意思?” “我让着你,是看在老爷的份上。姨娘最好不要蹬鼻子上脸,忘了这顾家后院谁当家!好听的话我也不会说,自问生活上也没亏待过你。若想摆老太太的谱~”罗衣拖长了调子:“姨娘你还不配!” 薛姨娘蹭的一声站起来:“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我还不配?我呸!” “来人,”罗衣冲外头喊道:“去租辆车来,姨娘说在这里住的闷了,要回侯府。” 薛姨娘一听这话,吓的跳起就往房里冲,碰的一声关门上栓子。罗衣也不在意,只要她不再闹就好。指望这种人从内心尊重她?回炉重造都未必有用。 一个人从来就过苦日子,他未必觉得有什么。但一旦享受过后,苦日子便格外难熬。薛姨娘便是如此。她在亲生儿子这里,顶着个生母的身份,一直是无冕之王。如今又让她让着罗衣,简直是不可能!这也是罗衣棋差一着,没在最开始打击她的嚣张气焰。因此,薛姨娘日日关在屋子里想辄。不免心中又暗恨:这个贱女人,倒是凶悍。当年老候爷在时,如今的老太太还要顾及她三分呢。一个晚辈还这么嚣张,我要你好看。 罗衣却恍然未觉,只在家处理家务。柚子已经出嫁,橘子马上就要说亲,她的人手严重不足。管理不善啊,远目……只好打发人牙子去买。 不曾想这日大太太①亲自登门道:“前日听柚子说你这里要买人?” 罗衣惊讶:“柚子什么时候这么大嘴巴了?” 大太太笑道:“是我问她的,我问‘你嫁过来,谁接你的班伺候呢?’。她说:‘还没得呢,正找人牙子呢。’我这不就知道了。” “你今天就专程为这事来的?” “拐了你一个,赔你好几个,划算吧?” 罗衣莫名其妙的看着大太太。 大太太大笑:“我说四婶啊,你怎么还这样啊?什么都写脸上。” “……” “不瞒你说,侯府家生子太多了,你替我分担些个可好?也省几个零头。”大太太无奈的道:“真不是做耳报神的,也不是那些得脸的人家。” “大嫂爽快!”罗衣笑道:“那我只好却之不恭了?” “少跟我掉书袋。”大太太重重的靠在迎枕上:“啊~还是你这里舒服。” “这倒奇了,锦衣玉食的,竟没我这里舒服?” 大太太伸手捏住罗衣的脸颊:“我就喜欢你这个性,直爽不带一点拐弯的。若是别人说这话,我就真当讽刺了。” 罗衣赶忙避开,揉揉被捏的地方:“大嫂你下手好重!直爽点不好么?像你们一样肠子十八道弯,活着都累。” “可不是,所以我说你这里舒服。” “可惜你是宗妇,没这么多道弯招架不住。”罗衣笑道:“体面啊。” “体面个屁!”大太太在罗衣这里越发放松了:“还得看那帮老家伙的脸色,到底谁主谁仆都分不清了。” 罗衣不好说什么,只能含糊应着。 大太太抿嘴一笑:“你怕什么?怕我告诉他们不成?” 罗衣怒了:“我听你吐苦水呢!还笑话我。说就说,统统提脚卖了!” 大太太一倒:“我果真不应该找你说这个问题。” 罗衣被鄙视了……深刻的鄙视了…… 大太太又语重心长的说:“日后做了官太太,可不能这样。实在不行打发人来问我。奴仆虽然人微言轻,有时候却也能反咬你一口呢。” 罗衣点点头:“多谢。” “有什么好谢的?”大太太摇头道:“做姐妹才十多年,做妯娌可是一世。我们嫁到一家也是难得有缘。” 罗衣但笑不语,怎么不见跟二嫂有缘?她连跟宗妇叫板的资格都没有,可不是性格相投就好? “那一位怎么样?”大太太冲西厢努嘴。 罗衣哀叹一声:“说句大不敬的话,公公的眼光实在是……” 大太太也跟着叹一声:“一脉相传……” 妯娌两对望一眼,满是无奈。 “是了,”罗衣突然想起:“我决定定一条家规!” “什么家规?” “不得纳妾!哼哼!” “噗,你这是什么家规啊?四叔他肯?” “有什么不肯的?这么多人没纳妾呢。我姐夫家一个族都这样,我们家怎么就不行了?” “日后虫子也不许?”大太太笑笑。 “不许。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②” 大太太怒道:“都说了不许掉书袋!” “嘻嘻,”罗衣笑道:“嫂子可要好好读书才是。” “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么?我读什么书?你当人人像你一样书呆子呢。” “呸,你听那些人的鬼话,不读书,如何相夫课子?”罗衣翻个白眼:“女人都不读书,便好骗了。比如若是我们四老爷,他要敢说这一句,我有一百句等他。” “合着你是用来吵架的!?” “嫂子,你太犀利了。” 大太太笑个不住:“偏你嘴里有那么多新词儿,别跟我说是书上看来的,我可没听三妹妹他们说过。说真的,真个不许纳妾?” 作者有话要说:①:大太太,即大奶奶,罗衣的夫家的大嫂。老侯爷挂了容仪出孝后改了称呼 ②: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君子所坚守的中庸之道,是从普通夫妇都了解的浅近的道理开始的;等达到精微深奥的最妙之处,就能够明察天地之间的一切事物。 日暮时分,容仪才从外面回来。一进屋,发现罗衣已经摆饭,嬉皮笑脸的坐下喊道:“橘子,替我盛饭。” 橘子应声而去,罗衣依旧无视。 琼英拉拉罗衣的袖子说:“娘,四舅让你别生气了哦。” 罗衣敲了下琼英的头:“吃饭别说话。” 琼英吐吐舌头,又对容仪眨眨眼。容仪回了个搞怪的表情。看到罗衣直翻白眼。饭毕,乳母把琼英和还只能在婴儿椅上坐着不动的虫子带去院子里消食。容仪便尾随着罗衣回房。 经过绍衣的劝说,罗衣也气够了。日子还得过,而且这母子俩都欠调|教,要顽强对待!因此正准备开口,却见容仪从袖子里掏出个东西来:“你瞧,我替你买的西洋玩意儿,会动的呢!” 罗衣随手接过来一看,咦?铁皮青蛙!?居然是铁皮青蛙?伸手把发条领了几圈,然后放在炕桌上,青蛙开始一跳一跳的向前走。不由微微一笑,这个在现代人手一个经久不衰的小玩具,今生竟然还能再见。青蛙啪嗒啪嗒的声音,触动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回忆。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父母一面,哪怕一面也好,不,别说见面,就听一条消息!可惜,现实是连这都是奢望。 容仪快崩溃了,听从绍衣的指点,满京城才淘到一个新鲜玩意。罗衣她她她居然拿上手就会玩?这不是吧?难道她以前就玩过?我说萧家老太爷,你要不要搞的你们家个个这么变态啊…… 可是随即见到罗衣一脸难过的表情……ORZ,四舅哥你是故意坑我的吧?是吧?是吧? 罗衣回过神来,见容仪懦懦的样子,不由问道:“怎么了?” 容仪道:“你哭了,这个东西不好么?” 罗衣一怔,半晌才说:“我想我……娘了。”妈字到了嘴边又咽下。 容仪松了口气:“这有何难?后日我不上学,陪你回去看看就完了,这也值得哭。” “……”罗衣知道这家伙说风就是雨的脾气,只好硬生生转口说:“天人两隔,怎么看?” “啊?”容仪惊了一下,然后尴尬的笑:“哦,呵呵,这样啊……”好吧,看着琼英粘罗衣的样子,他相信罗衣是真想嫡母。 罗衣知道他想岔了,却也没法提醒,索性岔的更远:“这个多少银子?” “二两。” 罗衣汗:“好贵!” “西洋玩意么,自然是贵一点的。” 罗衣点头同意,这年头西洋玩意绝对是奢侈品,因为生活用品还是贸易顺差,洋人脑抽了才卖那些。 容仪见状,立马抓住机会猴在罗衣身上:“媳妇儿,你不气了吧?” 罗衣瞪了一眼:“想得美!” “嘿嘿,我知道你不气了。” 罗衣哼了一声。 容仪叹了口气:“她毕竟是我生母。” 罗衣正色道:“我也是个母亲。当人母亲的,不该这么作践人。” “我会跟她好好说。” 罗衣稍稍退让:“就这一次,再有这样的事……杖毙那话是吓她的,但请老太太出山……” 容仪应了,却有点不高兴。看了看桌上的青蛙,内心暗叹:罗衣到底还是只跟嫡母亲近,根本不懂我啊…… 罗衣不是神仙,自然猜不出容仪的想法。屋子里沉寂的有些尴尬,夫妻两相对无言。 第二天容仪继续上学,罗衣送他出门后,便让人将薛姨娘请过来。逃避不是办法,谦让效果更糟糕,一定要让她消停下来才行! 不多时,薛姨娘到了。罗衣指着旁边的凳子说:“姨娘坐。” 薛姨娘被绍衣吓了吓,态度好了很多,虽然表情还是不大爽快,但至少没开口乱嚷嚷。 罗衣喝口茶,慢慢的道:“前阵子是我错了。” 薛姨娘睁大眼,嘴巴长成个O型。 罗衣微笑:“长幼无序,主奴不分,是乱家的根源,姨娘你说呢?” 薛姨娘张了张嘴,还是硬忍了。 罗衣从来就不是兵不血刃的主,何况顾家这一群,需要文斗的她不用斗,以她的智商直接弃权。剩下的么,就算是文斗也伤不到她们,索性捞起胳膊直接上:“姨娘也必不想老爷为难是吧?” “太太娘家能耐,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薛姨娘冷哼。 “要不怎么嫡妻就比妾体面呢?”我就是娘家给力,你能怎样? “你!” “我劝姨娘消停些,我从来也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角色。” “好一个书香门第家的小姐!” “书香门第?”罗衣冷笑:“按我们家的规矩,姨娘就不该踏出佛堂!” “你什么意思?” “我让着你,是看在老爷的份上。姨娘最好不要蹬鼻子上脸,忘了这顾家后院谁当家!好听的话我也不会说,自问生活上也没亏待过你。若想摆老太太的谱~”罗衣拖长了调子:“姨娘你还不配!” 薛姨娘蹭的一声站起来:“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我还不配?我呸!” “来人,”罗衣冲外头喊道:“去租辆车来,姨娘说在这里住的闷了,要回侯府。” 薛姨娘一听这话,吓的跳起就往房里冲,碰的一声关门上栓子。罗衣也不在意,只要她不再闹就好。指望这种人从内心尊重她?回炉重造都未必有用。 一个人从来就过苦日子,他未必觉得有什么。但一旦享受过后,苦日子便格外难熬。薛姨娘便是如此。她在亲生儿子这里,顶着个生母的身份,一直是无冕之王。如今又让她让着罗衣,简直是不可能!这也是罗衣棋差一着,没在最开始打击她的嚣张气焰。因此,薛姨娘日日关在屋子里想辄。不免心中又暗恨:这个贱女人,倒是凶悍。当年老候爷在时,如今的老太太还要顾及她三分呢。一个晚辈还这么嚣张,我要你好看。 罗衣却恍然未觉,只在家处理家务。柚子已经出嫁,橘子马上就要说亲,她的人手严重不足。管理不善啊,远目……只好打发人牙子去买。 不曾想这日大太太①亲自登门道:“前日听柚子说你这里要买人?” 罗衣惊讶:“柚子什么时候这么大嘴巴了?” 大太太笑道:“是我问她的,我问‘你嫁过来,谁接你的班伺候呢?’。她说:‘还没得呢,正找人牙子呢。’我这不就知道了。” “你今天就专程为这事来的?” “拐了你一个,赔你好几个,划算吧?” 罗衣莫名其妙的看着大太太。 大太太大笑:“我说四婶啊,你怎么还这样啊?什么都写脸上。” “……” “不瞒你说,侯府家生子太多了,你替我分担些个可好?也省几个零头。”大太太无奈的道:“真不是做耳报神的,也不是那些得脸的人家。” “大嫂爽快!”罗衣笑道:“那我只好却之不恭了?” “少跟我掉书袋。”大太太重重的靠在迎枕上:“啊~还是你这里舒服。” “这倒奇了,锦衣玉食的,竟没我这里舒服?” 大太太伸手捏住罗衣的脸颊:“我就喜欢你这个性,直爽不带一点拐弯的。若是别人说这话,我就真当讽刺了。” 罗衣赶忙避开,揉揉被捏的地方:“大嫂你下手好重!直爽点不好么?像你们一样肠子十八道弯,活着都累。” “可不是,所以我说你这里舒服。” “可惜你是宗妇,没这么多道弯招架不住。”罗衣笑道:“体面啊。” “体面个屁!”大太太在罗衣这里越发放松了:“还得看那帮老家伙的脸色,到底谁主谁仆都分不清了。” 罗衣不好说什么,只能含糊应着。 大太太抿嘴一笑:“你怕什么?怕我告诉他们不成?” 罗衣怒了:“我听你吐苦水呢!还笑话我。说就说,统统提脚卖了!” 大太太一倒:“我果真不应该找你说这个问题。” 罗衣被鄙视了……深刻的鄙视了…… 大太太又语重心长的说:“日后做了官太太,可不能这样。实在不行打发人来问我。奴仆虽然人微言轻,有时候却也能反咬你一口呢。” 罗衣点点头:“多谢。” “有什么好谢的?”大太太摇头道:“做姐妹才十多年,做妯娌可是一世。我们嫁到一家也是难得有缘。” 罗衣但笑不语,怎么不见跟二嫂有缘?她连跟宗妇叫板的资格都没有,可不是性格相投就好? “那一位怎么样?”大太太冲西厢努嘴。 罗衣哀叹一声:“说句大不敬的话,公公的眼光实在是……” 大太太也跟着叹一声:“一脉相传……” 妯娌两对望一眼,满是无奈。 “是了,”罗衣突然想起:“我决定定一条家规!” “什么家规?” “不得纳妾!哼哼!” “噗,你这是什么家规啊?四叔他肯?” “有什么不肯的?这么多人没纳妾呢。我姐夫家一个族都这样,我们家怎么就不行了?” “日后虫子也不许?”大太太笑笑。 “不许。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②” 大太太怒道:“都说了不许掉书袋!” “嘻嘻,”罗衣笑道:“嫂子可要好好读书才是。” “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么?我读什么书?你当人人像你一样书呆子呢。” “呸,你听那些人的鬼话,不读书,如何相夫课子?”罗衣翻个白眼:“女人都不读书,便好骗了。比如若是我们四老爷,他要敢说这一句,我有一百句等他。” “合着你是用来吵架的!?” “嫂子,你太犀利了。” 大太太笑个不住:“偏你嘴里有那么多新词儿,别跟我说是书上看来的,我可没听三妹妹他们说过。说真的,真个不许纳妾?” 70爬床
71处理
72故友
73惩罚
74华彩
75安顿
76外放
77到达
78县衙
79大族
80治理
81育儿
82教学
83山歌
84上巳
番外一 功绩 昭延四十六年底,帝崩。 随后太子即位,次年改年号为育德元年。太子即位要维稳,容仪就顺势留在了绥宁县连任。三年后迁湖南洪江,但不到一年赫章县令亡故,洪江被人盯上,容仪只好被人家黑到贵州赫章县去鸟,好在容仪也不甚在意,横竖任完这两届他也打算谋求回京,实在不行辞官也行,反正他过官瘾也过够了。 容仪走到哪儿,就把穇子和玉米番薯带到哪儿。和在绥宁一样,不用手段不用花言巧语。扎扎实实的或租或借几亩地,请几个长工种!通常到了第二年,高产作物就开始推广。第三年几乎呈爆炸式辐射区域周边。穇子的产量实在过于凶残,还营养好富含各种维生素,尽管味道是在坑爹,嗓子略细一点的都咽不下。可青黄不接的时候不用饿肚子,这种诱惑力真够强大,而且还不占水田,这才是重点中的重点。 但是,到了贵州此路不通!头先还好,两年后恶果就出现了!贵州属于高坡度的喀斯特地貌,水土流失十分严重!种粮食越种越流失,发展高产根本没用。推广玉米的时候,玉米扎根极潜,导致养分严重不足,个头极小,而且越种越小。可是不种吧,又要饿死人。不单如此,贵州还泥石流横行,好容易攒点家底,一场泥石流财没了算好的,人都经常没了。筑堤坝都不管用,堤坝根本就挡不住泥石流。农民只好离水远一点,但种粮食又却不得水,简直一部血泪史! 容仪带着他的团队不停的研究,整整两年都没有头绪。这时离他离任也只有两年,不由心急。虽然就这样离任也没什么,贵州穷的人尽皆知,没有成就才是正常。可是在绥宁享受了那样高的成就,心一大就收不回来。不由焦躁。 前一任的县令倒是发现,如果养羊的话就不会破坏水土。因为贵州粮食长不好,偏长的好杂草。养的羊又肥肉又精健,端的是好口味!可是问题又来了……你倒是养羊了,可往哪儿卖啊?养会自己走没错,可是赶那么远,得带多少粮草?那样赶路,即使到了有购买能力的地方,羊早就只剩下骨头了。所以只能自给自足。 好吧,自给自足,肉也能当粮食。而且养羊没有很大的劳动力需求。实在没饭吃了,跟游牧民族一样吃肉吃奶总行吧?不行! 贵州坡度太大,那么善于会爬上的山羊都能掉下来摔死,那人呢?女人和小孩就不适合放羊。这只能男人来做,男人还要种地呢……死结!最后发展成养一点羊补充——羊不多看的人就轻松。不然一只养掉下去,农妇一心疼一紧张没准也跟着掉了。女人在这块地上照样是贵重资源啊。唉……所以还是没法解决根本问题。 最后,范先生发现了贵州多草药,金银花长的尤为好,还不破坏水土。范先生他们乐疯了!金银花比羊好,他可以晒干!这里空气湿润,适合植物生长,包括金银花在内的很多药草品质都很好。把这些卖到贵阳去,也是一笔收入。 容仪更流氓点,仗着他是军阀出生,把草药卖卫所去了==|||。贵州卫所不少,当兵的哪能不需要药草呢?一个县的药草还吃不下?那才见鬼好不好。全部直销军需,反正量少,也不影响原来的供应商。这破地方抢的人真不多。至于其他县的人?他操心不来,直接一封信甩到范世俊那儿去了,范世俊如今是吏部侍郎,这事不归姐夫你管,但你是高材生还可以经常见皇帝,忧国忧民去吧!自觉办完一件大事的容仪乐颠颠儿抱媳妇去鸟。 容仪在努力,那罗衣在干嘛呢?罗衣在配合容仪整理农学资料。中国古代交通不便利,很多时候明明有比较高的技术,但农民未必知道。因此容仪每次都是等穇子高产后,再对农作物常见病进行针对性治疗。有穇子在前,信誉绝佳,农民也愿意听,愿意学。 同时,推广教育。三年时间足以让小青年们脱盲。就如同在绥宁一样,有些地方最开始认字的是小孩子,甚至是女孩子。中国式家长很有意思,自己嫌难不学,却在有机会的时候一定逼迫孩子们学。罗衣也好,容仪也好,从来不教什么关关雎鸠的浪漫情怀。《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之后,直接上的就是《天工开物》《农政全书》和本朝出版的《昭延农书》。这些对农民而言比四书五经用处大太多了。而且在这种少数民族聚集的地方,有相应的族规,县令摆着好看的时候多,容仪和罗衣两口子有很多很多时间来修书。即用大白话将此地农作物容易出现的状况写出来,再写出应对的的措施。 比如罗衣出了一本书,上面画图,下面写字。比如说水稻夏日不长反缩,是因为有些地方靠近盐矿,盐碱超标,需要大量灌水冲刷①。罗衣就像后世的连环画一样,一副一副画上去,农民不识字,他总会看图吧?他们理解不了什么是盐碱超标,能看懂当稻子往回缩时狂冲水就成。 范先生开始对罗衣插手这些事很别扭的,可是他又算是走了罗衣的门路才来,十分不好吱声,憋都憋的半死。另俩个帮手反倒算晚辈,更说不上话了。可时间长了也就慢慢接受,至少得承认,罗衣在有了第一次带女小学生经验后,手段越发高明。在洪江时,她就拿着绣花去招人家小姑娘的眼。把小姑娘们勾过来,教识字教画画。回头大人一不留神,你妹哟,自家棉花黄叶子了闺女居知道咋回事了!?哪学的?县令孺人教的!一窝蜂的堵了县衙。罗衣再抖出在绥宁就画好的西南地区常用农作物常见病虫害手卷,一扯开图文并茂版,坑爹的是还彩色版!orz……范先生服了!合着上回京城千里迢迢押送来的颜料就是干这活的!?你牛!估计绥宁那里也有一个版本,怪不得离开绥宁时,农民们哭的跟死了亲妈似的。他还以为是官场惯用做戏技巧,还内心嘲笑容仪你跟着哭屁啊,现在想想他们是真哭啊。这么一想,顿时也变得杀气腾腾……厄,是志气满满的帮着罗衣画图了。 罗衣的绣花样子技巧就得到了如此发挥,到了赫章县,经验更加丰富。她索性把女孩子们都集中起来,每一个人都会画花样子对吧?那好呀!很好!画呗!给绢布画!画农田,画图纸,画药草,画杂草的样子——除草教材。更有一位神人居然直接把害虫和害草给绣出来挂家里头,罗衣利用孺人的身份给予特别表彰。大家更加有积极性了。而且从罗衣这里毕业的女学生各个都背的基本农学常识,矮油,不要太受欢迎哦。提亲的人简直踩烂门槛了有木有。罗衣的学生越来越多,基本当地有点身份地位的姑娘家全在她这里了。在赫章县的时候,县衙住不下,县里大户友情提供房子一座。隔壁是范先生的男学生班,在这少数民族地区,成就的姻缘也是很不少滴! 为了在他们离任后这里的知识不断代,罗衣极力培养学生。选最聪明的几个开小灶教会更多的知识,回头罗衣离任了,她们是本地人,可以教书一辈子。收入也很可观,她们再带学生,源源不断,农村版女子农学培训班就可以长长远远的下去。男子班也一样。而且当过县令的地方,容仪始终记得。作为朝廷官员,向朝廷索要最新的农学技术是理所当然的事。他通过驿站要到了,卷抄一份,就会拖行商或者驿站,送到他曾经当官的地方的最熟的大族族长手里。不是跟现任抢功劳,他只害怕这些东西到不了农民手里。 外放十几年,容仪成熟稳重了。多年来致力于农学的研究,似乎脑子也开了窍。或许他这个直性子就不该混人事。在后世有很多做技术的不也是看起来挺傻缺的么?可他们在自己的领域大展神威,不可小觑。容仪整理了很多前人的研究和目前的情况,打表格,出文字版。协同罗衣范先生以及范家两个晚辈出图文版,长子次子长女见习。 十几年呀,容仪这份职业做的相当满足。内心再不像以前那样空虚,每个角落都是填的满满的开心。虽然也时常遇到目光短浅的极品农民,但自己会想也就算了。父母官父母官,赶上子弟他抽风有什么办法呢?几千年的人性,穷山恶水多刁民的本质,不是他能改变的。只要做到他能做到的事就好。 育德十二年,任满。一道圣旨,让容仪直升京城户部贵州司员外郎,正七品!范先生以秀才功名直任四川平武县县令,两位范家侄儿一个被丢到云南,一个被丢到广西,两人都是县令。天下读书人哗然!容仪也就算了,12年县令,治下没闹过事,出生权贵从七品调到七品,虽然通常来讲从外地调往京城要降级他反而平级是挺变态,但也勉强能够接受。可范家三个说好听点是幕僚,说不好听点尼玛不过是个打工仔,他们一个个能跟考公务员考的吐血的进士们一较长短,你妹啊!范世俊你个吏部侍郎不带这么偏心眼的吧?你探花了不起啊!我参死你!参死你!一递本子,你妹啊!都察院左御史是范世俊他小舅子!你参个屁!当然还有耿直的,见都察院绍衣当家,偏要参几本,看看范世俊是否清廉,绍衣是否结党。 绍衣他见了参范世俊的折子,不知声也不拦着,还在后面推波助澜,自己装无辜,搞的朝堂掐成一团。他早知道了,这事吧,要一面倒就没啥了。就怕掐,一掐能掐的全世界都知道。绍衣老早让罗衣把他们出版的各种农学书籍往京里头带来,通过范世俊给丢皇帝案头。皇帝看完之后当然大加赞赏,再看看湖南贵州巡抚的折子!连声大叫三声好!还没跟群臣商量就把圣旨给发了。朝堂上炸锅是肯定的,大家都是走正规路线,凭啥你这样啊? 很多人就说范世俊谗言啦,因为吏部尚书年老病重,很多事都是范世俊做主,皇帝这次犯糊涂就是范世俊这位皇帝宠臣给挑唆的!参! 但皇帝不这么想啊,看看巡抚知府的折子!但凡容仪治下的少数民族地区就没造过反——大家研究穇子药草去了==|||。还出了这么多农书,推广了农作物,想办法解决无法种地的地区的生存问题。还不忘表扬死了的前任发现了养羊的好处。巡抚知府只有夸的,还说这人忒老实!——能不夸么?哦,换你,你敢昧下一连襟是日后的吏部老大,一大舅子是御史老大的人的功劳?还真特么是功劳,只要如实上报就成的功劳。妹哟,我爹怎么没给我娶个这么好媳妇儿,娘家太特么给力了!但凡皇帝,都是喜欢好官的。他还想整理一下资料官方出版呢,还想深入研究一下贵州那块地儿草药畜牧怎么成就一条龙呢。结果朝堂上掐上了。把他那一鸣惊人的豪华版农书给掐断了,皇帝表示十分火大! 而容仪一群人被一道圣旨砸懵了脑袋,几个人一合计,总觉得此路有鬼!不是谁假传圣旨吧?呸呸!这话不能说!不管怎样,先上本推辞!开玩笑,外地能降职入京不降级就是恩典了,尼玛你还平调到户部这种油水衙门,他顾容仪是挺想回京的,他闺女儿和长子四年前赶上机会让送东西过来的家丁带回了京,至今才得了两封口信,他想孩子想疯了都,但也不是这么个回法啊!小心被人后面捅刀子。于是大力推辞,上本说那穇子不是他发现的,是他岳父发现的,功劳不是他的云云。 很好!罗衣她爹已经致仕了!这事就被人脑补了——看吧,岳父在湖南当官发现了高产作物,身体不好要致仕,苦口婆心的委托女婿他帮忙推广。女婿就真做了,成功了,受表彰了,还不忘岳父的功劳。靠之,模范啊!事情就这么囧囧有神的发展着。这时候清高耿直的范世俊算是知道为啥别人参他,绍衣不拦着还特么在后头使劲了。这小舅子一肚子坏水,萧家一家人的肠子都特么长他身上去了!靠! 皇帝高兴呀!矮油,这娃是真老实。这还是当初她妈动手销的案底咧,老太后目光如炬呀!当初受牵连是必须的,还是他们皇家人英明,老早就知道顾容仪他是无辜滴。不过据范世俊说他妹夫是真憨,看样子不适合做大官,而适合做实事。先丢户部呆着学会算账,回头扔工部造农具去!他在位时间要能搞出什么农具创新,也是名垂千古的事!不好再往上提,就赏他媳妇儿吧。反正这彩图版也是她画的,的确有功。于是补了道圣旨,特别嘉奖顾门萧氏蕙质兰心贤良淑德,赏银千两珍珠两斛。再次接旨的容仪,看着圣旨上的“贤良淑德”四个字,再艰难的扭头看着盘算怎么进京教女儿收拾男人的老婆,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①这是很久以前一部农学科普电影的情节,但我忘了是叫啥名了==||,咳,大家知道我挪用就好,咳咳 昭延四十六年底,帝崩。 随后太子即位,次年改年号为育德元年。太子即位要维稳,容仪就顺势留在了绥宁县连任。三年后迁湖南洪江,但不到一年赫章县令亡故,洪江被人盯上,容仪只好被人家黑到贵州赫章县去鸟,好在容仪也不甚在意,横竖任完这两届他也打算谋求回京,实在不行辞官也行,反正他过官瘾也过够了。 容仪走到哪儿,就把穇子和玉米番薯带到哪儿。和在绥宁一样,不用手段不用花言巧语。扎扎实实的或租或借几亩地,请几个长工种!通常到了第二年,高产作物就开始推广。第三年几乎呈爆炸式辐射区域周边。穇子的产量实在过于凶残,还营养好富含各种维生素,尽管味道是在坑爹,嗓子略细一点的都咽不下。可青黄不接的时候不用饿肚子,这种诱惑力真够强大,而且还不占水田,这才是重点中的重点。 但是,到了贵州此路不通!头先还好,两年后恶果就出现了!贵州属于高坡度的喀斯特地貌,水土流失十分严重!种粮食越种越流失,发展高产根本没用。推广玉米的时候,玉米扎根极潜,导致养分严重不足,个头极小,而且越种越小。可是不种吧,又要饿死人。不单如此,贵州还泥石流横行,好容易攒点家底,一场泥石流财没了算好的,人都经常没了。筑堤坝都不管用,堤坝根本就挡不住泥石流。农民只好离水远一点,但种粮食又却不得水,简直一部血泪史! 容仪带着他的团队不停的研究,整整两年都没有头绪。这时离他离任也只有两年,不由心急。虽然就这样离任也没什么,贵州穷的人尽皆知,没有成就才是正常。可是在绥宁享受了那样高的成就,心一大就收不回来。不由焦躁。 前一任的县令倒是发现,如果养羊的话就不会破坏水土。因为贵州粮食长不好,偏长的好杂草。养的羊又肥肉又精健,端的是好口味!可是问题又来了……你倒是养羊了,可往哪儿卖啊?养会自己走没错,可是赶那么远,得带多少粮草?那样赶路,即使到了有购买能力的地方,羊早就只剩下骨头了。所以只能自给自足。 好吧,自给自足,肉也能当粮食。而且养羊没有很大的劳动力需求。实在没饭吃了,跟游牧民族一样吃肉吃奶总行吧?不行! 贵州坡度太大,那么善于会爬上的山羊都能掉下来摔死,那人呢?女人和小孩就不适合放羊。这只能男人来做,男人还要种地呢……死结!最后发展成养一点羊补充——羊不多看的人就轻松。不然一只养掉下去,农妇一心疼一紧张没准也跟着掉了。女人在这块地上照样是贵重资源啊。唉……所以还是没法解决根本问题。 最后,范先生发现了贵州多草药,金银花长的尤为好,还不破坏水土。范先生他们乐疯了!金银花比羊好,他可以晒干!这里空气湿润,适合植物生长,包括金银花在内的很多药草品质都很好。把这些卖到贵阳去,也是一笔收入。 容仪更流氓点,仗着他是军阀出生,把草药卖卫所去了==|||。贵州卫所不少,当兵的哪能不需要药草呢?一个县的药草还吃不下?那才见鬼好不好。全部直销军需,反正量少,也不影响原来的供应商。这破地方抢的人真不多。至于其他县的人?他操心不来,直接一封信甩到范世俊那儿去了,范世俊如今是吏部侍郎,这事不归姐夫你管,但你是高材生还可以经常见皇帝,忧国忧民去吧!自觉办完一件大事的容仪乐颠颠儿抱媳妇去鸟。 容仪在努力,那罗衣在干嘛呢?罗衣在配合容仪整理农学资料。中国古代交通不便利,很多时候明明有比较高的技术,但农民未必知道。因此容仪每次都是等穇子高产后,再对农作物常见病进行针对性治疗。有穇子在前,信誉绝佳,农民也愿意听,愿意学。 同时,推广教育。三年时间足以让小青年们脱盲。就如同在绥宁一样,有些地方最开始认字的是小孩子,甚至是女孩子。中国式家长很有意思,自己嫌难不学,却在有机会的时候一定逼迫孩子们学。罗衣也好,容仪也好,从来不教什么关关雎鸠的浪漫情怀。《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之后,直接上的就是《天工开物》《农政全书》和本朝出版的《昭延农书》。这些对农民而言比四书五经用处大太多了。而且在这种少数民族聚集的地方,有相应的族规,县令摆着好看的时候多,容仪和罗衣两口子有很多很多时间来修书。即用大白话将此地农作物容易出现的状况写出来,再写出应对的的措施。 比如罗衣出了一本书,上面画图,下面写字。比如说水稻夏日不长反缩,是因为有些地方靠近盐矿,盐碱超标,需要大量灌水冲刷①。罗衣就像后世的连环画一样,一副一副画上去,农民不识字,他总会看图吧?他们理解不了什么是盐碱超标,能看懂当稻子往回缩时狂冲水就成。 范先生开始对罗衣插手这些事很别扭的,可是他又算是走了罗衣的门路才来,十分不好吱声,憋都憋的半死。另俩个帮手反倒算晚辈,更说不上话了。可时间长了也就慢慢接受,至少得承认,罗衣在有了第一次带女小学生经验后,手段越发高明。在洪江时,她就拿着绣花去招人家小姑娘的眼。把小姑娘们勾过来,教识字教画画。回头大人一不留神,你妹哟,自家棉花黄叶子了闺女居知道咋回事了!?哪学的?县令孺人教的!一窝蜂的堵了县衙。罗衣再抖出在绥宁就画好的西南地区常用农作物常见病虫害手卷,一扯开图文并茂版,坑爹的是还彩色版!orz……范先生服了!合着上回京城千里迢迢押送来的颜料就是干这活的!?你牛!估计绥宁那里也有一个版本,怪不得离开绥宁时,农民们哭的跟死了亲妈似的。他还以为是官场惯用做戏技巧,还内心嘲笑容仪你跟着哭屁啊,现在想想他们是真哭啊。这么一想,顿时也变得杀气腾腾……厄,是志气满满的帮着罗衣画图了。 罗衣的绣花样子技巧就得到了如此发挥,到了赫章县,经验更加丰富。她索性把女孩子们都集中起来,每一个人都会画花样子对吧?那好呀!很好!画呗!给绢布画!画农田,画图纸,画药草,画杂草的样子——除草教材。更有一位神人居然直接把害虫和害草给绣出来挂家里头,罗衣利用孺人的身份给予特别表彰。大家更加有积极性了。而且从罗衣这里毕业的女学生各个都背的基本农学常识,矮油,不要太受欢迎哦。提亲的人简直踩烂门槛了有木有。罗衣的学生越来越多,基本当地有点身份地位的姑娘家全在她这里了。在赫章县的时候,县衙住不下,县里大户友情提供房子一座。隔壁是范先生的男学生班,在这少数民族地区,成就的姻缘也是很不少滴! 为了在他们离任后这里的知识不断代,罗衣极力培养学生。选最聪明的几个开小灶教会更多的知识,回头罗衣离任了,她们是本地人,可以教书一辈子。收入也很可观,她们再带学生,源源不断,农村版女子农学培训班就可以长长远远的下去。男子班也一样。而且当过县令的地方,容仪始终记得。作为朝廷官员,向朝廷索要最新的农学技术是理所当然的事。他通过驿站要到了,卷抄一份,就会拖行商或者驿站,送到他曾经当官的地方的最熟的大族族长手里。不是跟现任抢功劳,他只害怕这些东西到不了农民手里。 外放十几年,容仪成熟稳重了。多年来致力于农学的研究,似乎脑子也开了窍。或许他这个直性子就不该混人事。在后世有很多做技术的不也是看起来挺傻缺的么?可他们在自己的领域大展神威,不可小觑。容仪整理了很多前人的研究和目前的情况,打表格,出文字版。协同罗衣范先生以及范家两个晚辈出图文版,长子次子长女见习。 十几年呀,容仪这份职业做的相当满足。内心再不像以前那样空虚,每个角落都是填的满满的开心。虽然也时常遇到目光短浅的极品农民,但自己会想也就算了。父母官父母官,赶上子弟他抽风有什么办法呢?几千年的人性,穷山恶水多刁民的本质,不是他能改变的。只要做到他能做到的事就好。 育德十二年,任满。一道圣旨,让容仪直升京城户部贵州司员外郎,正七品!范先生以秀才功名直任四川平武县县令,两位范家侄儿一个被丢到云南,一个被丢到广西,两人都是县令。天下读书人哗然!容仪也就算了,12年县令,治下没闹过事,出生权贵从七品调到七品,虽然通常来讲从外地调往京城要降级他反而平级是挺变态,但也勉强能够接受。可范家三个说好听点是幕僚,说不好听点尼玛不过是个打工仔,他们一个个能跟考公务员考的吐血的进士们一较长短,你妹啊!范世俊你个吏部侍郎不带这么偏心眼的吧?你探花了不起啊!我参死你!参死你!一递本子,你妹啊!都察院左御史是范世俊他小舅子!你参个屁!当然还有耿直的,见都察院绍衣当家,偏要参几本,看看范世俊是否清廉,绍衣是否结党。 绍衣他见了参范世俊的折子,不知声也不拦着,还在后面推波助澜,自己装无辜,搞的朝堂掐成一团。他早知道了,这事吧,要一面倒就没啥了。就怕掐,一掐能掐的全世界都知道。绍衣老早让罗衣把他们出版的各种农学书籍往京里头带来,通过范世俊给丢皇帝案头。皇帝看完之后当然大加赞赏,再看看湖南贵州巡抚的折子!连声大叫三声好!还没跟群臣商量就把圣旨给发了。朝堂上炸锅是肯定的,大家都是走正规路线,凭啥你这样啊? 很多人就说范世俊谗言啦,因为吏部尚书年老病重,很多事都是范世俊做主,皇帝这次犯糊涂就是范世俊这位皇帝宠臣给挑唆的!参! 但皇帝不这么想啊,看看巡抚知府的折子!但凡容仪治下的少数民族地区就没造过反——大家研究穇子药草去了==|||。还出了这么多农书,推广了农作物,想办法解决无法种地的地区的生存问题。还不忘表扬死了的前任发现了养羊的好处。巡抚知府只有夸的,还说这人忒老实!——能不夸么?哦,换你,你敢昧下一连襟是日后的吏部老大,一大舅子是御史老大的人的功劳?还真特么是功劳,只要如实上报就成的功劳。妹哟,我爹怎么没给我娶个这么好媳妇儿,娘家太特么给力了!但凡皇帝,都是喜欢好官的。他还想整理一下资料官方出版呢,还想深入研究一下贵州那块地儿草药畜牧怎么成就一条龙呢。结果朝堂上掐上了。把他那一鸣惊人的豪华版农书给掐断了,皇帝表示十分火大! 而容仪一群人被一道圣旨砸懵了脑袋,几个人一合计,总觉得此路有鬼!不是谁假传圣旨吧?呸呸!这话不能说!不管怎样,先上本推辞!开玩笑,外地能降职入京不降级就是恩典了,尼玛你还平调到户部这种油水衙门,他顾容仪是挺想回京的,他闺女儿和长子四年前赶上机会让送东西过来的家丁带回了京,至今才得了两封口信,他想孩子想疯了都,但也不是这么个回法啊!小心被人后面捅刀子。于是大力推辞,上本说那穇子不是他发现的,是他岳父发现的,功劳不是他的云云。 很好!罗衣她爹已经致仕了!这事就被人脑补了——看吧,岳父在湖南当官发现了高产作物,身体不好要致仕,苦口婆心的委托女婿他帮忙推广。女婿就真做了,成功了,受表彰了,还不忘岳父的功劳。靠之,模范啊!事情就这么囧囧有神的发展着。这时候清高耿直的范世俊算是知道为啥别人参他,绍衣不拦着还特么在后头使劲了。这小舅子一肚子坏水,萧家一家人的肠子都特么长他身上去了!靠! 皇帝高兴呀!矮油,这娃是真老实。这还是当初她妈动手销的案底咧,老太后目光如炬呀!当初受牵连是必须的,还是他们皇家人英明,老早就知道顾容仪他是无辜滴。不过据范世俊说他妹夫是真憨,看样子不适合做大官,而适合做实事。先丢户部呆着学会算账,回头扔工部造农具去!他在位时间要能搞出什么农具创新,也是名垂千古的事!不好再往上提,就赏他媳妇儿吧。反正这彩图版也是她画的,的确有功。于是补了道圣旨,特别嘉奖顾门萧氏蕙质兰心贤良淑德,赏银千两珍珠两斛。再次接旨的容仪,看着圣旨上的“贤良淑德”四个字,再艰难的扭头看着盘算怎么进京教女儿收拾男人的老婆,泪流满面…… 番外二 回京 容仪接旨准备回京,农民们自然要送。那天又正好下大雨,从容仪到农民,一个个被淋的跟落汤鸡似的,混着眼泪鼻涕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农民们自然是伤心走了一个好官,容仪更是惴惴不安,十二年没有回家,京城里到底是怎样一种光景?回想起生长的家乡,竟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尔虞我诈。农民再刁,因受教育程度所限,最多就那样了。同样是官员的刁,他能不能应付啊?一入京城,罗衣就会被圈住,没有老婆的协助他还能不能这么顺利?何况罗衣她习惯了自由自在,能否再适应的了京城那种圈养的生活?这样那样的困难,把得到圣旨嘉奖调职入京的喜悦冲刷的几乎所剩无几。 上了马车,罗衣替他换上衣服,又递了快毛巾给他:“块把头发擦干。” 容仪接过毛巾胡乱擦着:“螃蟹呢?怎么不在车上?” “银杏带着呢。”罗衣的水果丫头终于用完了,她开始扒拉中草药和干果了==|||。 容仪叹口气:“不知道虫子怎样了,四年年前回了京城,还是我们在湖南时通了两封信,也不知道秀才考过了没有。这贵州的交通实在太差了。” “哪有这么容易过?我四哥都考了三回。” “噗,你四哥知道当初他为啥要考三回了么?” 罗衣坏笑:“不知道!”脑补一下,绍衣一定会他来着——哼哼,你以为个个都像你爹,一回就中!哈哈哈,罗衣光脑补就笑抽了。 容仪也跟着哈哈大笑:“我们一辈子都不告诉他!让他懊恼去!让四哥吃个闷亏,真乃我和二姐夫一辈子最成就的事呀。” “你就这点出息!” “呸,你四哥蔫儿坏!能算计过他真是太不容易了。我就得瑟!” 罗衣直翻白眼,你成天跟四哥混,那情商一点没学会,十年如一日啊! 容仪蹭蹭罗衣:“我说,大姐儿怕是生了吧?当初那么小小的,居然要当娘了,时间过的真快。” 罗衣用力靠在迎枕上:“可不是,一晃眼,嫁个你这个混蛋居然二十年了。” “什么我混蛋啊?我后来从良了好吧。” “噗!还从良呢!到京城可不能乱说话啦。” 容仪重重的点头:“我倒还好,就怕你拘的慌,要不再过两年我致仕吧,咱俩出去玩去。” 罗衣摇头:“再看吧,不单我,你怕也不惯。当年在京里你是纨绔,随意自在些谁也不计较。后来这边又都是直爽人,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如今回京,咱们是受的表彰回去的,怕有人眼红呢。从此你要正人君子了。” 容仪呸了一声:“我才不呢,太容易露馅了。索性流氓到底,大家习惯也就好了。倒是你要得瑟,必定千夫所指,真委屈你了。” 罗衣惨叫一声:“你妹哟!老娘一生就特么波澜壮阔了!”天杀的,老天爷尼玛你让我种完田又开始宅斗了是吧?不带这么玩人的吧? 容仪早已习惯罗衣这几十年不变的古怪用词,十分正经的接口:“要不,咱生个闺女玩玩吧?你在家肯定闲的慌。” “……这是我想生就生的么?”再生就高龄产妇了! “嗳,京里大夫好,请个人来瞧瞧。自从生了螃蟹,你身子就不大对劲,这也是我写信跟姐夫说谋进京的原因。这地方好是好,就是大夫不成。你不知道那年你生螃蟹,差点没吓死我。” “你哪回不被吓?不就是早产么?我深刻怀疑是螃蟹太沉我背不住他窜下来的!没见过早产还六斤半①的。”罗衣狂汗。 “你还说,琼英生的时候难产。虫子是你第一胎我能不怕么?螃蟹还早产!我在这当爹的就没赶上一回安稳的。你就再生一个,让我也从容一回?生个像你的闺女,招一个状元女婿,刷刷拿出十根绣花针,从此状元家也不纳妾了!哈哈哈哈!” 罗衣用力推了把:“去你的!状元多大年纪了?还状元女婿呢!你大女婿现在还是童生呢。” “哎哎,我不是说笑么。好久没见孩子们啦,还真想呢。这么说来还是儿子好,不离了眼跟前儿。” “……大姐儿不就在隔壁秦家?哎呀真是缘分,他们俩小时候还一起在我跟前上过学呢,结果就看对眼了。只是这么多年才听到琼英怀上孩子,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那条街统共才几个读书的?我闺女又不能总嫁在隔壁……至于琼英跟苗女学的泼辣的很,她不欺负人就不错了。我还是更操心小闺女。” “你小闺女还没影呢,我不生啦,痛死了。” “先让大夫瞧瞧再说。” “不瞧!” “瞧瞧吧瞧瞧吧!要不你死我前头都没趣儿啊?要死咱俩一块死!我还没活够呢,是吧!” 罗衣呸了一声,有这么说情话的么?死来死去的。不过内心怎么这么甜兹兹的呢? 历尽千辛万苦回到京城,刚进门就见琼英跟虫子等在院子里。姐弟两一见父母就哭着跪下了:“爹!娘!孩儿不孝,你们受苦了。” 容仪顾不得吐槽这句套话有多么不符合逻辑,一看到三四年没见的两个孩子,很没形象的跟着哭起来。弄的罗衣也潸然泪下,螃蟹跟着补上,一家人在院子里哭了一盏茶功夫,仆妇们才上前劝说。洗漱吃饭,罗衣总算爬上她十几年没上的炕了,捧着杯热茶,自己家真舒服呀。 腾出空来问琼英:“你出月子啦?路上没接到你的信,男孩还是女孩呢?” 琼英答道:“是个闺女,乳母带着呢。” “怎么不自己带?” 琼英皱眉道:“没奶水……” “月子里虚的还是?” 琼英摇头:“不知道,大夫看了也没办法。老人家说是姐儿没带粮食来,幸亏早定了乳母,不然不定怎么办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罗衣便不再说这个话题,转而问其他的:“你婆婆呢?” 琼英更叹气了:“我刚进门没多久就没了,年轻时为了攒家底,把身子都弄坏了。如今家底攒的不少,福却没享到,他哭的跟什么似的。” “你怎么不告诉我?” 琼英奇道:“上回我怀着姐儿,给您去了信的呀。” 罗衣道:“没有啊,你不是叫人带的口信说你怀上了么?” 容仪听到隔壁那位攒家底攒坏身子的,正担心罗衣呢,插言道:“必定是路上丢了,又怕不好交代,就带了口信吧。好歹也是带了信,一路上那么远,谁知道呢。倒是你们姐弟该去给你祖母伯母请个安,替我们告声罪,明儿我们再去请安。再有求你大伯母寻个医生来,你娘这几年总不大舒服,年轻时还不显,这两年变天就着凉,路上还病了一场,大意不得。” 虫子道:“姐姐看孩子呢,还是儿子去吧,打马过去一会儿就到。回头请回春堂的大夫来一趟。” 罗衣挥挥手:“明天再说吧,今天刚进门累的很,大夫一瞧还当是什么大病呢。” 容仪无视罗衣,只对虫子道:“回春堂的大夫是哪个?” “近些年来有名的大夫,需得早些打个招呼才能约的到呢。儿子先去回春堂,再去拜见祖母。回头到车马行租辆车把大夫拉来。爹娘先歇一会儿,姐姐也先去看看外甥女。螃蟹你在家伺候好爹娘。”虫子一路分派过去,倒有点当家风范。罗衣被父子俩架到床上,没一会儿就真的沉沉睡去。容仪等着大夫进门,只好歪在炕上养神。 不多久回春堂的大夫到来,先问容仪这官老爷行礼,再隔着帘子替罗衣把脉。罗衣正呼呼大睡,问是没可能了。好在容仪差不多能搞清楚状况,也就没必要把罗衣叫醒。 大夫探过脉之后便道:“孺人是累着了,可是常年耗费心神?若调养不当,恐与年寿有碍。” 容仪点头:“随我外放时,常赶制图纸,受累了。次子又早产伤了身体。”说着就眼睛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大夫拱手道:“大人与安人心系百姓,乃我等小民之福。小民且开个方子试试。若是问的更好的大夫,还请告诉小民,这方子还有哪出不好。” 容仪听到丈夫的诊断,没心思客套,胡乱点点头就叫人送客。 姐弟三人听到诊断嗓子里犹如堵着棉花,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容仪倒火了,:“哭什么!你娘且厉害着呢!明儿求你大伯母请太医去!不就是累着了么?几服药必好的,哭哭啼啼像什么话?出去,都出去!” 容仪推着孩子们出去,把门砰的一关。自己靠着门背就低声哭起来。那句“年寿有碍”刺痛了他的心,特别是今天又听琼英说起秦嫂子的死因,更觉得喘不过气来。“罗衣,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都是我累了你。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之抽,我已经无语凝噎了,后台吐血才进来,评论神马的,我点都点不动==||| 容仪接旨准备回京,农民们自然要送。那天又正好下大雨,从容仪到农民,一个个被淋的跟落汤鸡似的,混着眼泪鼻涕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农民们自然是伤心走了一个好官,容仪更是惴惴不安,十二年没有回家,京城里到底是怎样一种光景?回想起生长的家乡,竟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尔虞我诈。农民再刁,因受教育程度所限,最多就那样了。同样是官员的刁,他能不能应付啊?一入京城,罗衣就会被圈住,没有老婆的协助他还能不能这么顺利?何况罗衣她习惯了自由自在,能否再适应的了京城那种圈养的生活?这样那样的困难,把得到圣旨嘉奖调职入京的喜悦冲刷的几乎所剩无几。 上了马车,罗衣替他换上衣服,又递了快毛巾给他:“块把头发擦干。” 容仪接过毛巾胡乱擦着:“螃蟹呢?怎么不在车上?” “银杏带着呢。”罗衣的水果丫头终于用完了,她开始扒拉中草药和干果了==|||。 容仪叹口气:“不知道虫子怎样了,四年年前回了京城,还是我们在湖南时通了两封信,也不知道秀才考过了没有。这贵州的交通实在太差了。” “哪有这么容易过?我四哥都考了三回。” “噗,你四哥知道当初他为啥要考三回了么?” 罗衣坏笑:“不知道!”脑补一下,绍衣一定会他来着——哼哼,你以为个个都像你爹,一回就中!哈哈哈,罗衣光脑补就笑抽了。 容仪也跟着哈哈大笑:“我们一辈子都不告诉他!让他懊恼去!让四哥吃个闷亏,真乃我和二姐夫一辈子最成就的事呀。” “你就这点出息!” “呸,你四哥蔫儿坏!能算计过他真是太不容易了。我就得瑟!” 罗衣直翻白眼,你成天跟四哥混,那情商一点没学会,十年如一日啊! 容仪蹭蹭罗衣:“我说,大姐儿怕是生了吧?当初那么小小的,居然要当娘了,时间过的真快。” 罗衣用力靠在迎枕上:“可不是,一晃眼,嫁个你这个混蛋居然二十年了。” “什么我混蛋啊?我后来从良了好吧。” “噗!还从良呢!到京城可不能乱说话啦。” 容仪重重的点头:“我倒还好,就怕你拘的慌,要不再过两年我致仕吧,咱俩出去玩去。” 罗衣摇头:“再看吧,不单我,你怕也不惯。当年在京里你是纨绔,随意自在些谁也不计较。后来这边又都是直爽人,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如今回京,咱们是受的表彰回去的,怕有人眼红呢。从此你要正人君子了。” 容仪呸了一声:“我才不呢,太容易露馅了。索性流氓到底,大家习惯也就好了。倒是你要得瑟,必定千夫所指,真委屈你了。” 罗衣惨叫一声:“你妹哟!老娘一生就特么波澜壮阔了!”天杀的,老天爷尼玛你让我种完田又开始宅斗了是吧?不带这么玩人的吧? 容仪早已习惯罗衣这几十年不变的古怪用词,十分正经的接口:“要不,咱生个闺女玩玩吧?你在家肯定闲的慌。” “……这是我想生就生的么?”再生就高龄产妇了! “嗳,京里大夫好,请个人来瞧瞧。自从生了螃蟹,你身子就不大对劲,这也是我写信跟姐夫说谋进京的原因。这地方好是好,就是大夫不成。你不知道那年你生螃蟹,差点没吓死我。” “你哪回不被吓?不就是早产么?我深刻怀疑是螃蟹太沉我背不住他窜下来的!没见过早产还六斤半①的。”罗衣狂汗。 “你还说,琼英生的时候难产。虫子是你第一胎我能不怕么?螃蟹还早产!我在这当爹的就没赶上一回安稳的。你就再生一个,让我也从容一回?生个像你的闺女,招一个状元女婿,刷刷拿出十根绣花针,从此状元家也不纳妾了!哈哈哈哈!” 罗衣用力推了把:“去你的!状元多大年纪了?还状元女婿呢!你大女婿现在还是童生呢。” “哎哎,我不是说笑么。好久没见孩子们啦,还真想呢。这么说来还是儿子好,不离了眼跟前儿。” “……大姐儿不就在隔壁秦家?哎呀真是缘分,他们俩小时候还一起在我跟前上过学呢,结果就看对眼了。只是这么多年才听到琼英怀上孩子,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那条街统共才几个读书的?我闺女又不能总嫁在隔壁……至于琼英跟苗女学的泼辣的很,她不欺负人就不错了。我还是更操心小闺女。” “你小闺女还没影呢,我不生啦,痛死了。” “先让大夫瞧瞧再说。” “不瞧!” “瞧瞧吧瞧瞧吧!要不你死我前头都没趣儿啊?要死咱俩一块死!我还没活够呢,是吧!” 罗衣呸了一声,有这么说情话的么?死来死去的。不过内心怎么这么甜兹兹的呢? 历尽千辛万苦回到京城,刚进门就见琼英跟虫子等在院子里。姐弟两一见父母就哭着跪下了:“爹!娘!孩儿不孝,你们受苦了。” 容仪顾不得吐槽这句套话有多么不符合逻辑,一看到三四年没见的两个孩子,很没形象的跟着哭起来。弄的罗衣也潸然泪下,螃蟹跟着补上,一家人在院子里哭了一盏茶功夫,仆妇们才上前劝说。洗漱吃饭,罗衣总算爬上她十几年没上的炕了,捧着杯热茶,自己家真舒服呀。 腾出空来问琼英:“你出月子啦?路上没接到你的信,男孩还是女孩呢?” 琼英答道:“是个闺女,乳母带着呢。” “怎么不自己带?” 琼英皱眉道:“没奶水……” “月子里虚的还是?” 琼英摇头:“不知道,大夫看了也没办法。老人家说是姐儿没带粮食来,幸亏早定了乳母,不然不定怎么办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罗衣便不再说这个话题,转而问其他的:“你婆婆呢?” 琼英更叹气了:“我刚进门没多久就没了,年轻时为了攒家底,把身子都弄坏了。如今家底攒的不少,福却没享到,他哭的跟什么似的。” “你怎么不告诉我?” 琼英奇道:“上回我怀着姐儿,给您去了信的呀。” 罗衣道:“没有啊,你不是叫人带的口信说你怀上了么?” 容仪听到隔壁那位攒家底攒坏身子的,正担心罗衣呢,插言道:“必定是路上丢了,又怕不好交代,就带了口信吧。好歹也是带了信,一路上那么远,谁知道呢。倒是你们姐弟该去给你祖母伯母请个安,替我们告声罪,明儿我们再去请安。再有求你大伯母寻个医生来,你娘这几年总不大舒服,年轻时还不显,这两年变天就着凉,路上还病了一场,大意不得。” 虫子道:“姐姐看孩子呢,还是儿子去吧,打马过去一会儿就到。回头请回春堂的大夫来一趟。” 罗衣挥挥手:“明天再说吧,今天刚进门累的很,大夫一瞧还当是什么大病呢。” 容仪无视罗衣,只对虫子道:“回春堂的大夫是哪个?” “近些年来有名的大夫,需得早些打个招呼才能约的到呢。儿子先去回春堂,再去拜见祖母。回头到车马行租辆车把大夫拉来。爹娘先歇一会儿,姐姐也先去看看外甥女。螃蟹你在家伺候好爹娘。”虫子一路分派过去,倒有点当家风范。罗衣被父子俩架到床上,没一会儿就真的沉沉睡去。容仪等着大夫进门,只好歪在炕上养神。 不多久回春堂的大夫到来,先问容仪这官老爷行礼,再隔着帘子替罗衣把脉。罗衣正呼呼大睡,问是没可能了。好在容仪差不多能搞清楚状况,也就没必要把罗衣叫醒。 大夫探过脉之后便道:“孺人是累着了,可是常年耗费心神?若调养不当,恐与年寿有碍。” 容仪点头:“随我外放时,常赶制图纸,受累了。次子又早产伤了身体。”说着就眼睛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大夫拱手道:“大人与安人心系百姓,乃我等小民之福。小民且开个方子试试。若是问的更好的大夫,还请告诉小民,这方子还有哪出不好。” 容仪听到丈夫的诊断,没心思客套,胡乱点点头就叫人送客。 姐弟三人听到诊断嗓子里犹如堵着棉花,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容仪倒火了,:“哭什么!你娘且厉害着呢!明儿求你大伯母请太医去!不就是累着了么?几服药必好的,哭哭啼啼像什么话?出去,都出去!” 容仪推着孩子们出去,把门砰的一关。自己靠着门背就低声哭起来。那句“年寿有碍”刺痛了他的心,特别是今天又听琼英说起秦嫂子的死因,更觉得喘不过气来。“罗衣,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都是我累了你。对不起……” 番外三 容仪动静太大,反而把罗衣惊醒了:“你怎么了?哭什么?” 容仪从地上爬起来一抹脸,窜到床边:“没事,看着孩子们这么大了,感动的。” “撒谎!” “哪有?” “刚我放佛听到生人说话,大夫来了?” “没有,你听错了。” 罗衣望着床顶淡定的说:“我快死了?” 容仪一下跳起:“你放屁!” 见到容仪的反应,罗衣心下了然:“只要不是大夫说我今天就死,我就还能活的好好的,你信不信?” 容仪狂点头:“信!怎么不信?那庸医乱扯的,回头咱们请太医来,好好调养一阵就好了。咱还要生个闺女呢。” 罗衣点点头:“嗯,我们一起长命百岁。到时候孩子们太多住不下,我们把他们都撵出去,这里就咱俩住!他们沐休了就带着孩子回来热闹热闹。” “好,都听你的。”容仪说着就开心起来:“到时候就我们跟小闺女住!” “噗……你怎么就记得小闺女啊?让虫子给你生个孙女儿玩。要不你去隔壁玩外孙女。” “我要一个长的像你的闺女!” “行,行……”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像哄儿子呀…… 没想到到了夜里,罗衣就开始发烧。容仪急的乱窜,顾家鸡飞狗跳,偏又宵禁了,出门找大夫的向阿吉还被五城兵马司的给逮着盘问了半天,容仪在家里都快撞墙了! 好容易白天的大夫被折腾了来,开了方子吃了药,等退烧都天大亮了!大夫也被好吃好喝的留了一夜,正准备换方子,大太太带着太医就杀进门来。见此地还有个大夫,两个专业人士一碰头交谈了几句,太医直接冲进去把脉,容仪还纳闷,太医不是巨规矩,都要等女眷放帘子的么?不是……很严重吧!? 只见太医瞧了半晌,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罗衣的面色。见罗衣虽有些迷糊,但人还是醒的,趁机问了些问题。随后心里有了腹案,回头看人丈夫俩个招子跟狼似的盯着他,倒吓了一跳! 容仪顾不得那么多,直接问:“我媳妇儿怎么样了?” 太医道:“小时候亏的底子,产后体虚没调养好,累着些。幸而现在还年轻,仔细调养并没什么大碍。” 容仪回头瞪回春堂的大夫:“那你说什么年寿有碍,吓死人了!” 那大夫巨无辜的说:“小民说的是,‘如果’不好好调养……”咳,大夫有些坏习惯,就是把病情往重了说。 太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四小子啊四小子,今儿你也懂事了?当年可让人愁白了头啊。” “呃?您哪位?” 大太太直翻白眼:“常给先老太太看病的供奉,先还给你治过病呢!你怎么就忘了?供奉见你病人家属没计较你无礼,还不快赔罪!” 太医笑道:“无妨无妨,哥儿十几年没回京,不认得也平常。咱们是老世交,说句托大的话,见你出息了我高兴!嗳~真高兴!好孩子长大了哟!受了朝廷的嘉奖,你爷爷不定怎么开心呢。去磕头了么?” 容仪见他说的亲切,也笑了:“还没呢,明儿媳妇能起身了就一齐去。” “好!好!你媳妇儿好好养着必没事。”太医又转头对回春堂的大夫说:“你那个方子有几味药该这么用……”说着反倒教起后辈来。 太医是长者,顾家人不打搅他。回春堂的大夫想听课都没地呢,拼命的默记知识。容仪更绝,这讨论的是罗衣的病情,他索性拿出纸笔给记了。回头一看,得,姐弟三人一人抄着一只笔狂写中……一家人相视一笑,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果然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哇!大太太憋了半天才没笑场。 太医又临走之前又细细嘱咐了几句,想起昔日容仪的种种不懂事,安阳侯府的鸡飞狗跳,再瞧瞧如今容仪的品行和安阳侯府现两个嫡子的风范,不由老怀欣慰:“哥儿别急,媳妇儿不舒服了只管找我,你还得管我叫爷爷呢,别客气啊~你媳妇儿没事,就是没调养好,在我这里包你长命百岁。” 容仪千恩万谢:“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她跟着我在那穷山恶水的地方呆了十几年,都是我的不是……” 常言道医者父母心,太医倒没笑话容仪,只抚着胡须笑眯眯的,人老了不免又唠叨了几句才走。一家人恭送至门口,回春堂的大夫被隐晦的训了一顿也很不好意思的溜了。 罗衣也确实没什么大碍,就是一路折腾回来累着了。吃了药第二天一点事没有,起身回本家给婆婆磕头去,容仪拦不住又见她状态还行,只好跟着去了。先在太夫人院子里磕过头,又跑到祠堂,容仪去上了一炷香,顺便把两道嘉奖的圣旨供上,罗衣在祠堂外磕了头,才折回太夫人院里闲话。 太夫人这几年过得很舒服,庶子出息她脸上有光,嫡亲的孙子更是人人都说好,慈祥程度直逼先太夫人。见到罗衣折回来就扯到旁边坐着:“可怜见的,比往年瘦了好些。也憔悴了,日后可不许谋外放了。” 罗衣笑道:“老太太放心,我们这也是当外祖父祖母的人了,哪还能到处跑呢。听说大侄儿媳妇生了一对双胞胎?这真是天大的喜事,还是老太太有福气。” 太夫人笑笑:“来,老大媳妇儿,快来给你婶子磕头。” 罗衣道:“这可使不得,我今儿来的匆忙,见面礼还没准备好呢。” 大太太笑道:“信她!媳妇儿只管磕头,她没见面礼,直接拆了她的簪子镯子便是。” 大奶奶带着二奶奶就真朝罗衣磕头了,罗衣故作小气状赏了几样见面礼。大太太笑的不行:“你可真是几十年还是这么孩子气,长不大似的。大姐儿都比你稳重。” 太夫人道:“这多好,热闹!我不嫌你吵的慌,得闲就来陪我。你这回回来了,该给我孙子找媳妇儿了吧?” 罗衣回道:“他主意正着呢,非要考上秀才才肯找。我是拿他没办法了,横竖是男孩子,也不怕耽误。” 大太太接道:“如今你们还叫小名呢?他也大了,该叫大名才是。” 罗衣笑道:“他才不呢,说小名乃父母所赐拳拳爱意,,怎可让父母长辈改口?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还说同学里还有叫大狗二狗的呢,我也就索性懒改了。” 太夫人噗的笑出声儿来:“说起虫子,他那古板样哦,到底像谁呀?他几个弟弟见着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乐死我了。” 罗衣也笑:“像他二舅,我们在娘家时,兄弟姐妹也悚我二哥来着。螃蟹早产,小时候身子骨不大好,不免娇惯了些。他爹又纵着,惯的无法无天。前儿刚到家就被他哥收拾了一顿,可老实了!哎呦,我可不用操心了。” 话题被岔开,太夫人又问:“你二哥做什么呢?” 罗衣道:“在礼部混着呢,官职不大,求的是留京孝敬父亲。” 太夫人点点头:“你娘家的孩子个个都好,越发兴旺了。前儿定西伯夫人也把儿子丢外头吃苦去拉,还是你们家的人会带孩子。如今我算知道了,当父母的狠下心才好。那年看着静哥儿手腕上坠着石头写字,把我心痛坏了,只管找你大嫂的不自在,好在你大嫂不记仇。” 大太太笑道:“老太太可是糊涂了,我们本就没仇,哪来的记仇呢。” “呵呵,是我糊涂。”说着太夫人也有点累,大太太带着罗衣悄悄撤了。 走到大太太的院子,妯娌俩相对一坐,大太太就流下泪来:“一去就是十几年,我寻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容易听着你们回来,才第二天就连夜请大夫,你也真是太不爱惜自己了。” 罗衣也有些伤感,她与大太太相处还是很好的:“好嫂子别念我了,我还没去娘家呢。回头耳朵都起茧子了。” 大太太摇头:“我要是范家太太就直接抽你一顿,可惜我不是呀,我等着看你被教训。” “没天理了这是?我还没好利索呢。” 大太太点了点罗衣的额头:“你呀你!”妯娌俩又说了些闲话,罗衣还是觉得有点累,便起身告辞。 次日去娘家请安,娘家祖父母已经仙逝。罗衣在婆家娘家的辈分也统一了。萧家的气氛很好,锦绣带着范世俊也回了娘家。四处磕头后,加上绍衣,二房的人把门一关开始八卦。 容仪正想问呢:“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嘉奖了?忽然就升职了?我还想着一辈子能混个京城八品都是恩荫了呢。” 范世俊没好气的指着绍衣说:“问他!” 绍衣嘿嘿一笑:“没有姐夫您在吏部,我也调不动呀。” 罗衣一头雾水:“这是哪跟哪啊?” 绍衣道:“没见你们去的地方么三个少数民族聚居地,湘西南那里是巧合,然后湘西,然后黔西。三个点辐射周边嘛,这样功绩就大了。我真没想圣上这么注意,你不是写信来说想回京么?我就想着妹夫本就是七品,回京降级太多品级未免不好看,想谋个八品,哪里知道二姐夫简在帝心呢?一提圣上一高兴这不就这样了么。” 范世俊咬牙切齿的说:“所以别人参我你起哄装无辜,回头真相大白时,你就是那不偏袒不护短正直善良的好人对吧?我就是那个耿直的举贤不避亲心怀天下的好人对吧?” 绍衣伸出拇指:“二姐夫厉害!” 锦绣笑骂:“呸!也不商量一声儿,尽胡闹。” 绍衣道:“这还用商量么?二姐夫你本就是朗朗君子嘛。”说完冲着范世俊挤眉弄眼。 范世俊晕死:“我就说你不该去做御史!没得带坏人家,明儿我上折子调你去兵部,跟那群兵痞磨牙去。” 绍衣光棍的道:“也成!御史没意思透了。” 范世俊挑眉:“谁让你榜眼了?” “唉,其实我也想外放呀。” “外放个头!”容仪指着罗衣接口道:“看她那样儿,你媳妇受的了?” “唉,我就是产后体虚没调养过来,你至于唧唧歪歪么?”罗衣受不了了,这两天她走哪都被念。 于氏拍手笑道:“三妹夫说的对!就你媳妇那小身板儿,还是算了吧。这个野丫头都受不住,可别吓人。” 唉……绍衣惆怅了。 四处走了一回亲戚,罗衣又歇了两天。果然在外头逍遥惯了,一回来就各种不舒服。一时没忍住又窜到华彩家玩了。 华彩生活条件不是顶好,又颇劳累。昔日的豆腐西施变成豆腐老西施,倒显得更加从容了些。门脸扩大了,华彩定制了深蓝色的四方盘子装着各色豆腐,旁边以野花野草树叶等装饰,愣是把廉价的豆腐衬的高贵无比。一个一个的排列在竹制的架子上,上头蒙着纱窗,一眼望去还颇有点玻璃橱窗的意思。罗衣拍手称赞:“好巧的心思!” 华彩笑笑不说话,不单橱窗,还有店里的凳子桌子都是竹子打的,十分雅致。好几个秀才家专门上她们家买豆腐呢。想起这点,也颇为自豪。 罗衣又指着碟子里的小乌龟问:“这是豆腐渣吧?居然做成小乌龟,你真行。” 华彩笑道:“难为你也认得豆腐渣,这不过是样品,卖的还是一团。” 罗衣点头:“看着我都想买了,我们在湖南也吃过这个呢。” 华彩道:“这种豆腐渣不好吃,粗的拉嗓子。有时候我们就榨豆浆,剩下的豆腐渣才好吃呢,又细又软又香,我们下回榨了给你送点去。” 罗衣摇头:“你还要做生意呢。” 华彩扑哧一笑:“这值什么呀?豆腐坊还能缺了豆渣吃?你只管接着,日后吃豆腐也别日日叫人带钱来。若当初没有你,我的坟头草都不知几人高了,吃点豆腐你还给钱?你好意思我都不好意思。” “话哪能这样说呢?今儿我拿点,明儿她拿点,你还用不用做生意?” “这么些年你倒黏黏糊糊起来,我说不要钱就不要钱,再说我可恼了,要么就是你看不起我这豆腐娘子,没资格跟你称姐道妹呢!” 罗衣投降:“不愧是生意人,哪里还能见到当年腼腆的影子?我也不罗嗦,你给我我就接着!横竖呀,我不差豆腐钱,你也不差豆腐钱!” “好!爽快!我就喜欢你这样儿。” 罗衣哭笑不得,神啊,这是华彩么?眼花了,一定眼花了!必须眼花了! 姐妹俩坐在店里八卦了一会儿,罗衣不好提也不想提她和华彩之间绕不过去的那位姑太太。华彩倒是提了一句华英嫁了华章娶了,萧氏依旧在家里打鸡骂狗。日子还不就这样?看着如今爽利的华彩,罗衣心情也极好,拎着各种豆腐回家补眠去也。 刚进家门,就见琼英一家三口在院子里呆着呢。罗衣看到女婿忽然笑了:“是了,你们俩口子名字都带英呢,回头外孙子也带个英算了。” 琼英跺跺脚:“娘!” “噗,这还害羞了。”转头问女婿:“三英这是从庄子里回来了?庄稼还好?” 虎头正经磕了个头:“小婿拜见岳母,岳母还像以前那样叫小婿虎头便好。” 罗衣道:“也好,听着亲切。你爹还好?怎么还在做掌柜呢?” 虎头道:“爹一个人闲的慌,一呆在家里看着院子就抹泪,还是让他在外头找点事情做。” 罗衣伤感道:“老伴老伴都是老来伴,要我也受不住。” 一时气氛就有些压抑,好在琼英的闺女哭起来,众人手忙脚乱的哄孩子,才把这一页揭了过去。 日子过的颇为平静,容仪在部里多少遭到一些为难。但他是圣上点名表扬过的,大家也不好太过分。说是在户部,容仪却继续整理着他的农书,这一辈子要真能弄一本全彩页农书出来也值了! 官场上讲究一个好汉三个帮,绍衣见容仪干的事,也来了兴趣。打了份报告上去,申请修书。皇帝点头答应,索性集合了几位在农学上十分有成就的老儒生一齐修书。要不是容仪这位发起者的秀才功名实在看不过眼,他们的活动场所就给挪翰林院去了。随后皇帝又组织了水利研发、农业工具改良研发等官职。都不大,不过天子亲自过问还满体面的。容仪本就没什么野心,上头有了老前辈他也乐的打下手,好腾出时间陪他媳妇儿。 两口子继续恩爱中,老太医手段了得,没几个月罗衣一点问题都没有了。再过一年,还真就怀孕了。接着琼英怀孕,搞的罗衣羞的半死。好在儿媳妇没进门,不然实在太那啥啥了!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还是曾经那个接生虫子的稳婆。一进门再次见到挠窗户的容仪,只差没笑岔了气:“这么多年了,老爷怎么还这样啊?” 罗衣这是第三胎,这次又没早产,可谓经验丰富故而冷静的很,在屋子里笑骂:“你不是说你不怕么?你当还是往常?再挠墙官威就没啦!” “生你的娃!你管我!” 虫子满头黑线,他当年就是这么被生出来的?太丢人了!螃蟹却在窗外喊:“娘,我要妹妹呀,你别生错了。” “放屁!”容仪骂道:“孩子还有生错的?” 父子俩就这么掐上了,一时间院子里吵闹如菜市场。于氏和锦绣赶来时,恰在门口遇到大太太,两人相视一笑,这几个家伙还是这么鲜活!真不错!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