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聪明》 chapter1 在恒美广场后面的美食街吃印尼炒饭的时候,何灿看见了程嘉烨。 他还是IT人士的调调,穿了浅色的休闲服,一个整洁干净的后脑勺,走路很快也很稳。虽然只是背影,但何灿确定他一定是程嘉烨,目光投射在他身上,直到他进入对面的一家咖啡小铺。 他很快出来了,带着一杯热乎乎的咖啡和一条热狗,径直往出口走,完全没有意识到背后有人一直盯着他看。 直到他转弯,整个人消失了,何灿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低头看面前金灿灿的炒饭,用勺子翻动,几只诱人的大虾滚了出来,她却没有一点食欲了。 两年前她和程嘉烨大吵了一架,吵架的原因记不得了,应该是很鸡毛蒜皮的事情,当时两人用词很激烈,拿最伤人的话往对方的心窝子砸,程嘉烨最后勃然大怒,将她丢在沿江的一家报亭边,直接打车走了,她就双手兜袋,站在原地等他回来道歉,但是等了半个钟头就忍不了江边的寒风,离开了,心里骂着,程嘉烨,这回我不会轻易原谅你。 但是这回程嘉烨消失了,她拨打他电话,结果是关机,拨打他朋友的电话,大家都说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她又急又悔,害怕从此后见不到他了,连课都不去上了,满世界地找他,直到她父亲凉凉地说:“你不要再去找他了,他拿了我的钱去深圳了,不会再要你。” 一句话不轻不重,言简意赅地说明了重点,钱,不要你了。 她当然也没有那么犯贱,打算再去找他,恢复了自己吃喝玩乐的生活,慢慢将他排除在自己生活之外。 事实证明她还是过得很好,现在二十四岁,有一份不算薪水的工作,还结婚了。 她想了想,放下手中的勺子,用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指,然后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黑色描金,丝绒质地的小袋子,拉开抽绳,倒出里面的一枚戒指,很简单朴实的款式,莹润有亮泽,是上个月为了庆祝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她和徐豫去珠宝店买的,别看这么简单的一枚,价格却不菲。 趁着新鲜劲的时候,连带了十多天,然后发现打字,洗手,吃饭的时候有它在无名指上真的不便,慢慢地,就将之放进了小袋子里,还是随身携带,不过不在手指上。 此刻,她将之郑重,缓缓地套进左手的无名指上,刚才微微起伏的心瞬间逐渐平静下来。 对了,今天是她二十四岁的生日,徐豫去墨尔本了,她只好一个人过,在恒美广场逛了一圈,买了一块手工皂和一瓶海风味道的精油,再来这里吃了冰激凌和印尼炒饭。 只是没想到遇到了程嘉烨这个混蛋。 回到家,何灿洗了澡,用笔记本处理好自己的工作后又看了一会动画电影,顺便点了买来的海风精油,结果味道难闻得要死,她赶紧吹灭了熏香灯下的小火苗。 刷好牙躺在床上,发现自己有些饿,就打开床柜的抽屉,拿出巧克力饼吃了一块,满齿的甜腻让她觉得很开心。 她睡得不沉,所以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胸口多了一双手,宽大,有力,温暖,熟悉。 揉了揉眼睛,发现有些不对劲,立刻转过身,看见徐豫就躺在她的身边,他穿着驼色的薄羊毛衫,下面还是西裤,眉眼间英气逼人,嘴角衔着淡淡的笑,很专注地看她。 他为了她的生日赶回家了。 她有瞬间的惊讶之后乖乖地扑进他的怀抱,深深嗅了嗅他衣服的味道,果然混杂着一股风尘仆仆的陌生味。他的手掌轻抚她的头发,将上面一抹巧克力饼的碎渣挑掉,然后低头捏捏她的下巴,看着她盈盈亮亮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样子,最后伸长食指按在她唇上:“今,天,快,乐,吗?” 时间正是十一点五十三分,这一天还未结束,还是她的生日,她缓缓点了点头。 空气里有温情的因子在流动,两人抱了一会,徐豫拍了拍她的背说他要去洗个澡,三天没洗了,身上很臭。 “你为什么三天不洗澡?”她说着捏起了鼻子,有些嫌恶地离开他的怀抱。 “事情太多,回到酒店就想睡觉,懒得洗澡。”他起身,脱下羊毛衫和衬衣,光着精壮健硕的上身进了浴室,进去之前招了招手,提了建议,“进来一起玩?” “流氓。”她说,“你那么臭,会熏死我的。” 他进去后,她也起身,穿上鞋走下楼,来到客厅,看见他专用的那只黑色行李箱正突兀地摆在中间,走过去俯身打开,果不其然,里面有她的礼物,一套彩妆,一瓶蜜柑水润乳,一条紧身牛仔裤,一条亮晶晶的项链,一对叮当大的金耳坠,一个有些可爱的马克杯,还有一盒精致的甜点。 基本上她之前写给他要买的东西他都买下了。 何灿慢慢翻的同时,徐豫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还喜欢吗?” 何灿点头,表示很喜欢。出发前他问她要买什么东西,她正在忙着上网,随便说不用了,买东西还是自己亲自挑的好,你买不清楚的,当时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有眼眸慢慢凉了下来,好像是一种献空了殷勤的不满,闭上眼睛不说话了。她察言观色后去网上搜索了墨尔本购物指南,写在纸条上,然后递给他:“那我给你列张单子,你去史旺斯顿街买。” 她戴上耳坠给他看,问他好不好看,他眼眸里满是笑意,点了点头。 因为他刚洗完澡,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她的身子不由地向后仰,倒在他的宽敞的怀里,他双手环住她的腰,伸长腿,和她一块坐在厚实的地毯上。他漫不经心地动手去解她的睡衣纽扣,那扣子又小又细,他的声音有些哑:“这扣子怎么这么复杂?” 她笑着按住了他的手,软软说:“我特地用来防你的。” “哦?”他的尾音轻轻上扬,然后小声哼了一下,轻轻道,“这防御性太低了吧。”说完很是麻利地崩了两颗,伸进一根手指逗弄了逗弄她。 “今晚再疯的话我会没命的。”她急着逃开他,“我连着加班四天,需要好睡眠,收起你那啥求不满的眼神。” 徐豫这才松开手,揉了揉眉心,轻声道:“我恨不能禽兽你一番。” “徐豫,谢谢你赶回来陪我过生日。”她逃上楼几步后又转过来,真心地笑。 他比她大六岁,他们认识很久很久了,婚前她叫他徐豫哥哥,婚后他命令她去掉哥哥两字,起初的时候她改不过来,在他一次次严厉纠正下,她终于改过来了,但还是心存不满:“为什么我不能叫你哥哥了?” “我又不是你哥哥。”徐豫轻描淡写道。 “可是我一直觉得你是我哥哥。”像是亲哥哥一样。 徐豫当时怎么反应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低头玩着腕上的表,懒懒道:“我不喜欢,以后再这么叫我抽你。” 她才真正意识到那是他的地雷,她不敢再踩了。 不过,对于徐豫,她内心还是觉得他是哥哥,可能他们认识得太早了,他一直照顾她,也保护她,每次犯了错,爸爸要责备她,她就找徐豫,双手合十:“爸爸又要打我了,徐豫哥哥,你快帮帮我,上次我被打得很痛。” 徐豫说:“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你爸爸哪一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哪有真正打过你?” 她扁嘴巴,十分委屈地看着他。 徐豫的眼睛很快融化下来,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行了,待会我带你回家,和你爸爸说说。” “如果爸爸坚持要打我呢?” “那我也没办法。” “……”又是眼眸水汪汪的。 “行了,我保证他不会打你的。” “要是硬打呢?” “我挡在你前头。” 他总是陪伴她,照顾她,孜孜不倦的,除了和程嘉烨恋爱的几年。那几年,他很忙,打理徐氏的生意,成了标准的空中飞人,她约他出来总是被他婉拒。好几次去徐氏找他,前台接待员都会说:“你有预约吗?”她憋屈极了,拨了他的电话,过了好久他才接起,低低沉沉的一个喂字,她大声道:“你快下来,我要见你!” 他下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两个实习秘书。 而他穿着正式的烟灰色西服,高大挺拔,头发硬又短,很是犀利,目光很深很敛,浑身散发着一种领导的气息,她瞬间觉得自己有点认不出他了。 “什么事情?”他当时问,开门见山地问,像是对下属说话。 她愣了一下,摇头:“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很久没见你了,对了,我有两张建筑展览会的票,一起去呗。” 他沉吟片刻后用一种清冷严厉的语气说道:“我没有时间,还有,这种事情你比较适合找你男朋友。” 她哦了一声,然后耸耸肩,说还有些事情,要先走了,他点头,没有挽留,也没有再说什么客气话。 那之后,他们就很少见面了,加上她恋爱了,程嘉烨是心里第一位的,她的全部专注力都放在程嘉烨身上,也就忽略了徐豫。后来她和程嘉烨分手后,毕业参加了工作,才又和徐豫又往来起来。 她才逐渐明白其实他那几年不是忙到没时间见她,而是有意无意地避开她,问起理由,他双手枕着后脑勺,淡淡说:“你都有男朋友了,还找我玩干什么?” chapter2 一觉睡到天亮,醒来的时候徐豫已经不再身边了,何灿看见床柜上搁着一张纸条,几个字龙飞凤舞一般,有些潦草,写了他去公司,早餐做好了,在冰箱里,用微波炉热一热就可以。 她下楼打开冰箱,果然里面有一份金枪鱼三文治,用塑料纸薄膜包好,牛奶也倒进了杯子里,盖上盖子,很是贴心。 而整个冰箱干净又整洁,想必是他整理过了。他一直有些“归置强迫症”,书房桌子上的文件,打印机,笔筒,书架,别针都一一摆得很整齐,钱包里的数张卡也是按照开户时间的顺序而摆放,纸币也是按数目大小前前后后叠好,衣橱里的西服和衬衣按的归纳是按颜色深浅的,浅灰色的一定排在深灰色的前面。 她指出他的这种行为暗示他是目的性很强的人,他不可置否,说目的性强有什么不好。 周六的一天,何灿一个人待在家里无所事事,姐姐何蔚子打电话过来,说朋友的烤肉餐厅开张了,为了捧场她必须找一堆人去,问何灿有时间没有,何灿说我正闲着没事呢,她说那就过来吧,报了地址就挂下电话。 姐姐何蔚子是何灿心目中的完美女性,她外貌美丽,气质典雅,现任恒鑫医药器械公司投资部总监,也是大股东之一,恒鑫是她和姐夫叶斯承创立的,经过六年,规模越来越大,发展越来越好,总价值过十亿,是S市的一个奇迹。 从小到大,她做什么都是游刃有余,做好一件事,她用的时间总比别人要少,而且做得比别人要好,从读书时代,她获奖无数,她的房间里有一面墙挂着她的荣誉奖项。 何灿很羡慕她。 烤肉店在一座商务大厦的三楼,何蔚子为了给老板捧场,叫了一堆的朋友,开了一个大包厢,何灿走进去的时候,一股浓浓的辛辣炙烤味窜入鼻腔,她还来不及认清包厢里有什么人,何蔚子已经响声说:“灿灿,来这边坐。” 何蔚子今天穿得很有自己风格,上身是咖啡色的皮夹克,下面是英伦裤加靴子,微卷的长发及腰,美眸亮肤,很是动人,她拿着夹子正在帮大家烤肉。 何灿笑着走过去,坐在姐姐身边,抬眸一看,对面的正是徐豫的小堂弟徐湛,他穿了休闲外套,皮肤很白,温和无害的样子。 “姐夫呢?”何灿转头问姐姐。 “在家睡觉呢,他有些感冒。”何蔚子说着将烤肉分给大家,又让服务员上酒,清酒,威士忌和果酒,热情地招呼大家吃东西。 何灿最喜欢吃牛舌,很有嚼劲,涂抹上厚厚的烤肉酱和葱花大蒜,特别好吃,她连吃了好几片,因为姐姐何蔚子正忙着应酬大家,顾不上和她说话,她只能和对面的徐湛聊天,问他最近怎么样。 徐湛说最近手术很多,有些忙。他二十六岁,是医学硕士,现任一家私立医院的普外科的医生。 何灿看了一眼他白皙修长的手,说:“你现在看这些牛肚牛舌鸡血内脏的东西有什么感觉?我听说外科医生看多了人的器官,不喜欢吃这些东西,有阴影。” 徐湛从容不迫地夹起一颗快烤焦的鸡肝塞进嘴里,笑道:“不会,我还是挺喜欢吃的。” “交女朋友了吗?”何灿喝了口果酒,好奇道。 徐湛摇头。 “喜欢什么类型,我帮你介绍啊,我们公司不少漂亮女生的。” “也没什么特别,大方成熟一点,独立自强一点,外貌我无所谓,身高超过一米六二就好,当然我比较喜欢高个子的。”徐湛淡淡地说。 “哦。”何灿拖了拖长音,“大方,成熟,独立,自强,高个子,应该还喜欢看阿加莎的小说,以及喜欢爬山,骑车,游泳,一年去一次自助游,穿衣风格中性一点的,喝黑咖啡不加糖,对吧。” 徐湛一点也不尴尬,只是微笑。 何灿突然凑过去,狠狠道:“徐湛,你还在喜欢我姐,你真的没救了!” “和你有关吗?大小姐?”徐湛反呛了她一口。 何灿噤声,算了,这人向来一根筋到底的,个性偏执得要死,除了他自己,没人能救她。 “你和我堂哥感情还好吧。”徐湛转移了话题。 何灿适时地侧脸,拨开头发,显了显自己耳垂上的耳坠,笑得灿烂:“好看吗?他买给我的。” “那么大颗,俗气。”徐湛不捧场。 “现在就流行大颗的。”何灿反击。 “他真的对你挺好的。”徐湛收敛了笑容,眼眸里是淡淡的认真,“从小到大,他一个女朋友都没交过,所有空余的时间都围着你转呢,你交男朋友的那几年,他表面上装淡定,但心里……你明白的。” 何灿的手一顿,烤肉盘里的热烟几乎熏到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突然又酸又胀,有些难受,半响后点点头:“嗯嗯嗯。”她有些尴尬,不知怎么接话的时候就只会嗯嗯嗯。 何蔚子忙着招待大家,自己却一口没吃,刚停下来准备吃一点,手机响起了,是公司的事情,她说“好,待会我会过来一趟”就挂下电话,没一句抱怨,也没提工作上的事情,依旧很有兴致地和大家聊天,笑容盈盈,顾盼生辉。 大家热热闹闹吃到了下午三点,何灿觉得整个胃都要爆炸了,拨了个电话给徐豫,徐豫正要回家,听说她在烤肉店,就掉转了方向来接她。 徐豫一身正装进来,气质成熟稳重又严谨,和吃得热乎乎,敞开衣领,卷起袖子,衣着随意的大家有些格格不入,何蔚子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他微笑地和她说完话,然后走过去拉起何灿的手,认真打量了她一下,那目光像是在审视他不在的这些时间,她是否完好无损,结果是他拿起手帕为她抹了抹嘴角的一滴油渍。 然后像是家长提走幼儿园孩子一样,提走了何灿。外面的风有些大,何灿穿了一件格子衬衫,因为刚才室内温度太高,扣子解开了好几颗,徐豫瞟了她一眼,用手帮她一颗颗地系好。 “徐豫,你怎么越来越像我爸爸了,嗯,嗯,徐爸爸。” “乖乖跟爸爸回家。” …… 大家陆陆续续走后,何蔚子结账后又和老板说了会话,然后准备开车回公司处理事情,拎起包走出餐厅,来到电梯旁,有些意外地看见徐湛那站在那里,他喝了一点酒,眼眸里是湿漉漉的雾气,眉目间有些懒洋洋的。 “还没走呢?”何蔚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亲切道,“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还不错。”徐湛说着反问,“你很忙,刚才又是公司来的电话?” “对,有些事情要处理,我们最近在第二轮融资,见了两批的的投资方,他们一个个的都很精明,不好对付。”何蔚子说。 “你要注意身体。” “行了徐医生,我很乖好不好,很久没有熬夜,定期去亲近大自然,爬山,骑车,一年两次体检。”何蔚子说,“我不是那种为了事业消耗健康的傻子,放心。” 和徐湛一起下了电梯坐到地下一层,两人各自取车,挥了挥手说改天再聚。 何蔚子的公司地址在滨江,她开了三十五分钟才到,下了车后匆匆上去,投资顾问杨小岳和她说明了突然情况,何蔚子点了点头,立即召开了小型会议,和市场部,财务部的总监商讨了两个多小时,才暂定了解决方案。 离开会议室的时候,何蔚子问杨小岳:“对了,小岳,上次给我修电脑的那个小崔还在我们这里实习吗?” “您说崔同啊,他在啊,今天正好在机房调整服务器呢。” “你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 过了没多久,崔同就来了,他穿了一件灰不溜秋的卫衣卫裤,头发乱糟糟的,打了个哈欠,何蔚子笑问他是不是没睡好,他点头,她拍拍他肩膀,亲自为他泡了一杯蜂蜜薄荷茶。 “小崔,你是黑客出身,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侵入对方电脑查看他的隐藏博客和锁定的空间?” “这个很简单啊。”崔同来了精神,炫技般地说起来,“你要学啊?” “你教教我。”何蔚子打开自己的私人笔记本。 崔同将步骤讲解给她听,讲得很细致,中途还回他那里拿了一包光盘为她的电脑装了几个程序,何蔚子领悟性很强,她在大学里也接触过黑客教程,所以操作起来很轻松,在崔同的指导下模拟演示了两遍都成功了。事后,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酒店优惠券给他,让他去那里的高级套房好好睡一觉。 崔同走后,何蔚子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按崔同教他的一点点操作,顺利进入了目标电脑的隐藏博客。 一篇篇的私密日记曝光了博主的秘密。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你一直觉得遥不可及的人,竟然来到了你的身边。” “没有一个男人如同他这般好,他成熟,稳重,智慧又有魅力,任何女人都会臣服在他脚下。” “今夜是最特别的一夜,外面星光灿烂,而他躺在我身边,看着他的睡颜,此时此刻,我觉得很满足,幸福充盈在身体里,再没有一丝空虚和彷徨。” “我的英雄,我的斯承哥哥。” 下面附带了一张照片。 年轻漂亮的女孩躺在男人的臂弯里,一手拿着相机对准自己和男人,一手很轻很媚地搁在男人光着的胸膛上,男人的手掌懒懒地握住了她搁在自己胸膛上的手,眉眼间是慵懒和阑珊。而女孩的脖子上清晰可见淡红色的吻痕,狠狠怜爱过后的印记。他们共同盖着一张有些短的薄被,露出四条腿,而她的两条白嫩小腿搁在他颀长且强有力的腿上,缠在一起,甚是香艳,看得她的心直接往下沉。 何蔚子关了叉,手有些发颤地去寻找桌子上的香烟,找了很久才找到,抽出一根,点着,缓缓地吸了两口,然后捻下烟,起身整理好桌子上的东西,拿好包和车钥匙出了办公室。 开车回到半湖湾小区。 叶斯承他正在对着笔记本工作,神情认真,眉头微微蹙起,何蔚子为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喝了大半杯,然后将公司融资方面遇到的问题告诉他。 他听了浅浅一笑:“这算不上什么问题。”修长的手指扣了扣键盘,名表的表盘在灯光下折射出一道亮光。 因为他有实力,创业到现在,他迎接了无数挑战,每一次的胜利都属于他,是大风大浪过来的男人,现在身价上亿,更没什么可怕的了,男人说到底,自信心随着财富正比例增长。 目光精准,出手迅速,有耐心有智谋,连眼眸都流露出睿智的光芒,他表面不动声色,但每次出手都能一招制胜。 何蔚子认真看着他,他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眸问:“怎么了?” 她微微歪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平静道:“你太帅,我时时刻刻被你吸引。” 叶斯承关机,合上笔记本,动作有些懒懒的,眼眸里却是流光溢彩:“男人长得帅真的没什么用。” 说着他起身,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的头发:“很久没带你出去玩了,要不要这个周末出城玩玩?” “周边的城市去了好几次了,没多大意思,远的地方两天是不够的,最近公司在融资,事情很多,没那闲情。”她凝眸看他,慢慢说,“你有这心就好。” 他想了想说:“那好,等过段时间,我们一起放个假,出去好好玩玩。” 不能否认,他一直算是个不错的丈夫,很多地方很贴心,看她的眼神也很认真和温柔。 久而久之,她都快错以为他爱上她了。 chapter3 大清早,何灿的手指被滚水烫出了两个又大又圆的水泡,她“啊”地叫了一声,徐豫正穿好衬衣,慢步下来,闻言快步走过去问她怎么了。 “热水器坏了?”何灿疑惑,“打开就是滚水,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徐豫从客厅里拿出药箱子,找到细针,用酒精棉花球细细擦拭了一下针头,帮何灿手指上的两颗泡泡挑破了,他知道她的德行,如果不及时帮她挑破,她会自己用牙齿咬破的。 挑破后,对伤口周围消毒,再贴好创口贴,松开了何灿的手。 “对了,热水器该怎么办啊?” “我会想办法的。”徐豫言简意赅。 何灿弯了弯手指,点了点头,脑子里浮现以往的情境。好像是有一天的夏天,她和他一起去玩滑板,结果她玩得太高兴了,乐极生悲,狠狠摔了一跤,手肘上的皮都被擦破了大块,他骑车带她去附近的卫生所,做了简单的清创包扎,给她做清创包扎的是一个小实习生,手法很不娴熟,操作过程中还打了一个喷嚏。后来,他带她回家喝冷饮,非要重新处理一遍她的伤口,坚称那个小实习生没有无菌操作,她拗不过他,只要任由他将她手肘上的纱布取下来,重新用消毒水,棉花清理后再包扎好。 他在某些方面很坚持,也很贴心。 上午的工作量很大,何灿的脑袋变成两个大。她现任赛格尔公司市场部总经理秘书,因为她的专业是法语,赛格尔是中法合资企业,当时应聘的时候就是凭借一口流利的法语被面试官赞赏,并当场录取的。市场部的姚总经理有两个秘书,一个是倪红,一个就是她何灿,何灿主要负责的就是翻译工作。 何灿的办公桌乱糟糟的,她每天下班前都会花几分钟整理,但隔天又成了老样子,文件资料一叠又一叠地推着,四五支笔零落地搁在不同处,笔记本,打印机,修正液,笔筒,相框,马克杯,牛皮记事本……她时常发现自己很难找到东西。 每次费力找到一件要找的东西后,她大叹一口气,然后会想到姐姐何蔚子,读书时期,何蔚子总是笑着说她:“你看你,书桌上这么乱,找个笔都要费好几分钟,怎么能安心念书呢?”相对她何灿,何蔚子的房间,书桌,书包可谓是整齐整洁到天人公愤的地步,永远不需要站起身,弯下腰找突然需要的东西,她闭着眼睛一摸就能摸到自己需要的。 这就是差距,何灿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手机短信声音。 何灿打开手机一看,是忙里偷闲的徐大老板。 徐豫:别将手上的创口贴扯下来。 何灿笑了,他可真了解她,就知道她会手痒,忍不住去扯那创口贴。 她回复:你在干什么呢? 他回:工作时间尽量少发短信。 呃,还是他一贯的风格,他算是大半个工作狂了,工作时候最不喜欢接到私人短信和电话,她偶尔发的他都不怎么回,要不就是等到一两个小时后才回。今天他主动发来这条短信算是奇迹了。 何灿正在摇头笑,外面又是狼吼:“何灿!你怎么还坐着呢?我们这里事情好多,快过来……”是脾气很急,额头常常冒汗的姚总经理,他胖乎乎的,常常伸出短短的食指指使她团团转。 “事情真多真多,我快晕了。”姚总经理拿出手帕抹额头上的汗,“这空调怎么打得这么高,去调低点,不不不,还是算了,一冷一热不好,我本来就有点咳嗽。” 他急着拿出两份资料递给何灿和倪红:“这是我们马上要合作的一个客户资料,你们拿去看看,是的,这些很厚,不要求你们全部看完,看个大致,抓个重点。” 何灿随便翻开第一页,竟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程嘉烨。 顿时心像是漏了一拍。 “行了行了,这些拿回家可以慢慢看,今天我们任务不少啊……诶,这个破电脑怎么越来越慢,何灿,过来给我瞧瞧,这个怎么点不开?” 何灿立刻合上文件夹,走过去帮忙。 * 这个阳光大好的早晨,相比于何灿的忙碌,她姐姐何蔚子正坐在二十二层的个人办公室里翻阅文件。 窗明几净,空气里有淡淡的薰衣草味道。 叩门声。 进来的是阮绪绪,她因为老家有事请了五天假回去处理,今天才回来,一回来就进来汇报工作。 何蔚子抬眸,有些漫不经心地打量了她一下。 眼前的阮绪绪穿着粉紫色的套装,袅袅婷婷,曼妙动人,她是娃娃脸,皮肤很好,像是可以掐出水来。记得阮绪绪来面试的时候,何蔚子就觉得这个小女孩挺甜美可爱的,说话字正腔圆却不失亲切,虽然学历偏低,没有经验,但胜在性格好,态度认真,对工作有激情。现在这个年代,激情算是奢侈的东西了,那些被宠坏了的高材生出了学校两三年就变成老油条了,摆谱摆的比领导还大,所以对于阮绪绪的这点品质,何蔚子是满意和欣赏的,再考虑公司里男同事比较多,安排一个甜美可爱的小女生进来,也算是激起他们的工作热情。 阮绪绪很认真地汇报完自己的工作,何蔚子听完后点了点头,然后说:“你上周递交的那份市场数据调查报告我看过了,错误很多,拿回去重做一遍。” “好的。”阮绪绪想了想说,“我一定在两天内重新做好。” “两天?”何蔚子抬头瞟了她一眼,淡淡道,“我今天下班之前就要,你现在就去做,离下班还有七个多小时,足够了。” 阮绪绪有些惊讶,但还是笑着说好。 “还有,帮我泡一杯咖啡,谢谢。” 阮绪绪接到了命令,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 没多久后,阮绪绪就端着热乎乎的黑咖啡进来了,她说:“何总,您的咖啡。”款款走过去将咖啡递给何蔚子。 何蔚子伸出手,食指和拇指轻轻扣住了瓷杯的杯柄,在阮绪绪顺势松开手的同时,她突然垂了垂眸,手上完全没使力,那杯咖啡就瞬间失去重心一般,直接下垂,阮绪绪本能伸手去接,杯子是接到了,那滚烫的液体溅到了雪白的手背上,还落在办公桌上,水汪汪的一滩。 何蔚子蹙了蹙眉:“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咖啡粉很贵的。” 阮绪绪惊慌失措,微微喘了口气,不顾手上的红肿疼痛赶紧走到柜子前,打开柜子,拆开一包方巾,拿着方巾为何蔚子擦桌子,她知道何总最爱干净了,边擦边说:“何总,我等会再给您泡一杯。” 何蔚子有些懒懒地挥了挥手:“不用了,我突然不想喝了。” 阮绪绪微微一怔,随即说:“那我先出去了。” “赶紧将调查报告做好。”何蔚子说。 “好。” …… 阮绪绪出去的时候眼睛微微发红,正巧叶斯承和四个外国人正用英文边谈边走过来。 叶斯承穿着烟灰色的衬衣,西服很随意地挂在臂弯里,他个子很高,英眉俊目,很认真地和四个外国人说话,讲着流利的英文,窗外的阳光轻轻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华光溢动。 她走过去,和他们擦肩而过,用余光瞟了一眼叶斯承,心里有股暖流涌过,五天没见,她想他想得快疯了。 叶斯承却像是完全没有看见她似的,很认真地和老外说着项目的前景。 等到叶斯承和四个外国人走向尽头的会议室,阮绪绪还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想了好久,才记起来现在必须赶紧做那份报告,收敛了心神小跑回去。 下午五点半,阮绪绪将修改完的报告递交给何蔚子,何蔚子认真看了很久慢慢点头:“勉强可以。” 阮绪绪在心里松了口气。 “对了,前几天和利达投资部的总监谈事的时候,他无意中问道,那个阮秘书怎么不在?”何蔚子后仰了身体,长发挂在胸口,美丽的脸上浮现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看来他挺记挂你的。” 阮绪绪有些惊讶,慢慢说:“哦,那天我给他泡茶,他说茶很好喝,就稍微和我聊了几句,大概记住了我的名字。” “这就是搭讪啊,你不会听不出来吧?”何蔚子笑容不减,“既然他喜欢有你在身边,下次饭局你跟着去吧,我们谈事也顺利一些。” 阮绪绪有些尴尬地笑了:“何总,我不会喝酒,去了很扫兴。” “喝点果酒没事的,那玩意和饮料差不多,不过呢,你既然走进这个圈子,免不了饭局应酬,不会喝酒不行,得练练。”何蔚子起身,将笔j□j笔筒里,轻轻说,“下次你就跟着一块去。”语气中带着一些命令的意味。 阮绪绪只好点头,轻声说好。 下班后,阮绪绪走出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发短信给叶斯承:“斯承哥哥,我好想你。” chapter4 晚上,叶斯承要和几个外国人谈项目,一同去日式料理店了,何蔚子自己开车回家,她懒得做饭,又想吃小火锅,就将车开到市中心一家消费不便宜的海底捞。 有人说,最寂寞的莫过于一个人吃火锅。 何蔚子点了一个清汤锅底,一人份的海鲜食材,一盘肥牛外加一扎菠萝啤。 七点多的餐厅,没几桌客人,环境有些清幽,要不是袅袅热烟升腾,真看不出这里是吃火锅的。 处理好的雪蟹肉搁在大的蟹壳里,在灯光下耀眼如雪,她夹起轻轻地涮在滚烫的汤里。 想起第一次和叶斯承约会,吃的就是火锅,在学校附近的一家装修很喜气的火锅店,他坐在她对面很安静地涮羊肉,偶尔会帮她涮几块,放在她碗里。当时她因为兴奋,话很多,问他这问他那,他自始自终浅浅地笑着,她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一点不耐的情绪都没有。 “你以后打算自己创业吗?”她当时问。 他想了想点头:“我不想为别人打工,那样没有成就感。” 说那句话的时候他眉眼间英气逼人,原本温和的眼神闪过了一丝锋芒,嘴角噙着自信的笑,那笑容不会太得意不会太嚣张,像是恰到好处,最自然不过的一个笑容。 她第一次见他就被他吸引了,那时候他站在演讲台上,穿着浅白色的衬衣和灰色的绒裤,头发很短,五官立体俊美,整张脸不同于其他男生的坑坑洼洼,非常干净,眼眸很亮,像是黑暗中的一颗火种。他说话语速有些慢,但没有累赘的用词,表达利落,声音沉沉有磁性,很快让室内窸窸窣窣的声音终止,让大家的目光成功聚焦在他身上。 也是她主动追求他的,只是当时追求他的不止是她一个,但她显然是最有自信的,因为她有自信的资本。显赫的家世,优越的外在条件,风光无限的名声,使得那些暗恋他的女生在听闻她也喜欢他的当下立刻懈气了,纷纷在背后说道:“何蔚子也喜欢叶斯承,我们没戏了没戏了,谁争得过她,何部长的千金……”酸溜溜的话,却也是真相。 而起初在她主动接近他的时候,他对她的态度就是不卑不吭,甚至叫她“何同学”。 “何同学,这次拉赞助的事情谢谢你。” “何同学,刚才谢谢你发给同学们矿泉水。” “何同学,谢谢你请我们喝咖啡。” 虽然带着微笑,但那距离感却是不言而喻的,使得她更喜欢他了。 “你有女朋友吗?”她在和他一起挂海报的时候随意问他了一句 他诚实作答:“没有。” “我毛遂自荐。”她飞快地说,掩藏不住内心的喜悦,幸好他没有女朋友,虽然他总是独来独往,和同学保持一定的距离,外人看起来他都是孤身寡人一个,但是她心里还是有一些担忧,担忧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而听到他说没有的那刹那,她开心极了,赶紧下手。 他缓缓笑了,没有尴尬,没有被取悦的骄傲,说道:“我这人最无趣了,一点情调都没有,连爱情电影都很少看,和我谈恋爱没意思。” 是婉拒,她当然听得出来,聪明如她也不打算步步紧逼,笑着说:“是吗?谢谢你的坦白,看来我是被你的外表迷惑了。” 然后就没提起过这事了,但她的行动没有落下,依旧时不时地找机会出现在他身边,他也没有排斥,容许她的出现,两人就像是普通朋友一般相处了近一年。 回忆很清晰地回放在何蔚子脑中,她眼眸亮亮的,瞧着眼前沸腾不已的小火锅,那热气氤氲了她的眼睛,她修长漂亮的手拿起啤酒喝了一大口,手腕上的镯子慢慢滑下来,和啤酒罐碰在一起,发出很轻微的碰响声。 后来,时间飞逝,发生了一些事情,但结局算是遂她愿了,毕业不到两年,他就向她求婚了。 当时他穿着正式的西服,单膝跪地,拿出一只蓝色丝绒质地的盒子,打开对着她的脸,很认真地说:“蔚子,嫁给我。”他态度真的很认真,甚至带着一些严肃,像是做出了最重要的,不可逆转的决定一般。 她连戒指都没有瞟一眼,只是盯着他的脸看,他俊美的脸上逐渐浮现很温柔的神情,径直拉起她的手,亲吻了她的无名指:“这枚戒指不贵,我知道你见过太多好东西,也许瞧不上眼,但它是我用全部家当换来的,代表着我的真心,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将来我会送你比这好百倍的。” 她缓缓笑了,拿起那枚戒指仔细地看,像是看一件宝贝:“我觉得很漂亮啊,款式简约不俗气,是我喜欢的类型,那些又大又闪的和假水晶一样,我不喜欢那样的。” 他帮她戴上戒指,用一种郑重,虔诚的态度。 那瞬间,汹涌般的幸福铺天盖地而来,她几乎要掉眼泪了,心里一个劲地鄙视外加警告自己,何蔚子,别丢人,不许哭。 她很快就成为了叶太太,现在的叶董事长夫人。 虽然她心里从没有一刻是不清楚,他对她的感情,也许只有一半吧,不必妄自菲薄说她在他心里完全没有分量,那是不可能的,相处那些年,她自身条件又不差,他也是正常男人,不可能不喜欢她,但是深爱呢,这个东西就不要去深究了,结果一定很乏味。 这些年明里暗里向他投怀送抱的女人数不胜数,有些甚至厚脸皮发短信给他要求和他j□j愉,留给好念想,但都被他或婉约或坚决地拒绝了,别人都说他是完美男人,会赚钱养家,还一心守家,没有花花心思,她也一度庆幸自己当初对他的坚持。 然而,这世间似乎没有完美的事情,现实诱惑太多,能守住一时守不住一直。 何蔚子草草吃完东西出了餐厅,一出去就接到妹妹何灿的电话。 “姐,你上次说的那个大排档在江边哪个位置啊,我和徐豫转了好几圈了,还没找到。” 外面的风有些刺骨,何蔚子围上自己的围巾,耐心地回答了妹妹的问题,告诉她准确地址,考虑到何灿有些路盲,她让何灿将电话转交给徐豫,她直接和徐豫沟通比较有效率。 徐豫挂下电话,腾出一只手揉了揉何灿的脑袋:“你的智商没问题吧,和你姐姐说的位置是南辕北辙,害我兜了好几圈。” 二十分钟后顺利到达,何灿饥肠辘辘,点了好多吃的,不一会大盆大盆的东西就上来了,她笑得很欢快,立刻开吃。 何灿喜欢吃油爆虾,还喜欢用手去剥壳,吃完虾肉后再吮吮手指上的酱油,别提多赞了,只是这虾虾壳好硬,有点难剥,不小心就被须须刺到手了,她微微蹙眉,徐豫已经将白色的湿巾纸递过去让她擦擦手,然后主动帮他剥虾。 不得不说徐豫的手很巧,他没有不会的事情,下厨做饭,修水管,帮她按摩,做木工,种花种草……他一双修长厚实的手总是能化腐朽为神奇,不一会,碗里就搁着黄灿灿的虾肉,何灿笑着说谢谢,拿起筷子吃得很开心,她低头的时候,长发时不时地垂挂下来,徐豫就伸手帮她撩头发,将之挂在耳朵后。 他一身正式西服,打着领带,穿着昂贵的牛皮鞋,和这里的环境多少有些格格不入,不少路人会转头瞟他一眼,尤其是女孩子。 “这个虾的味道有点像上次我们吃的竹节虾,很弹牙。”何灿边说边评价。 徐豫微微垂眸,手里漫不经心地转着酒杯,似笑非笑说:“我们吃过竹节虾?我怎么不记得了?” “就是那次……”何灿说了一半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搞错了,那个竹节虾是程嘉烨陪她去海边吃的,当时她吃了整整一打。 说出嘴的话收不回,何灿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幸好徐豫也没再追问了,将目光投向远处,眉目间有些阑珊。 “徐豫。”她轻声道。 “嗯?”他漫不经心道。 “徐豫。” “什么事?” “你好帅,这个角度秒到我了。” …… 只能是靠拍马屁转移他的注意力以及讨他的欢心,却不知他有时候是比较难讨好的,譬如今天,直到吃完东西,坐车回家,她滔滔不绝说话,他就是“嗯”“是吗?”“对”“也可以”这些简单的词汇,她拨了拨头发,觉得自己以后绝对不能再将程嘉烨那个混蛋的记忆扯进来。 徐豫回家就进浴室洗澡了,进去之前她问了句:“需要服务吗?” 他解开领带随意仍在一边,摇了摇头。 但洗了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喊她:“灿灿,我的沐浴露没有了,帮我拿一瓶新的。” 她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到液晶电视机下方的柜子边,弯腰打开,拿出一瓶新的,走过去,他湿漉漉的大手已经伸出来轻轻晃了晃,她递给他的刹那,身体感受到一股猛力,她被他整个拉进去了。 何灿丢开了沐浴露,捂住眼睛,面前的他身上可是半点东西都没有! 浴室里湿漉漉的,热气迷蒙,他拉开了她捂眼睛的双手,看着她白皙的脸蛋逐渐浮上红晕,湿漉漉的手指从她的额头蜿蜒下去,到她的鼻尖,嘴唇,下颏,脖颈…… chapter5 亲密过后。 他系好居家长袍,躺上床,侧身看着她甜美的睡颜,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她有一头很柔很软又亮的黑发,摸她的头发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今晚她肯定被他弄痛了,他当然知道自己有些失控,内心深处有些隐隐的悔意,凝眸看着她很久才躺好,双手枕着后脑勺,目光清冷悠长。片刻后,身边的她动了动,很自主地翻了个身,往他的怀里凑,他伸展长臂,将她搂在怀里。 她是他的,睡在他身边,冠上他的姓,这个事实足够了。 他快喜欢她十二年了。 十二年前,他在院子里看见爬到树上,坐在粗壮树枝上的她正在啃苹果吃。 花骨朵的少女,像一只精灵一般,他站在树下,站姿挺拔,看了她好久,她才意识到有人在看她,别过头,对上了他的眼眸。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灵动稚气,一点杂质都没有,就那么好奇地对视他,片刻后笑问:“你是谁啊?” 他收回了目光,垂眸淡淡地笑了笑,再抬头温和地说:“你下来,我不想仰着脖子说话。” 她很敏捷地下树,手里的苹果却滑出去,他轻松地接住,低头看了一眼,嫣红的苹果上有一圈她的牙印,小小的,很可爱。 “嘿嘿,是我的苹果,真不好意思。”她走过来,有些憨憨地笑了。 他将苹果还给她,她又继续啃,然后问他是谁,怎么走进来的,他们一问一答,他的目光就没有从她的脸上移开过,表面不动声色,沉稳内敛,心神已在晃动。 她叫他徐豫哥哥,他叫她灿灿。她当他是一个可以用来照顾她,保护她,当护身符的哥哥,他却没将她当妹妹,很早就打算一定要娶她,和她过一辈子。 “……”何灿在他怀里动了动,他低头,看见她的唇微微开启,粉面桃腮的很是可爱,低头吻了她的脸颊一下,又觉得不够,再吻一下。 夜很长,他没有什么睡意,睁着眼睛看着她。 * 何蔚子回来的时候已经近十点了,她吃完小火锅后开车无目的地转了好几圈才回家,走进卧室看见叶斯承正躺在床上,衣服都没脱,手里拿着一支烟,烟雾缭绕在他身边,显得他的五官有些模糊不清。 “去哪里了?没拿手机吗?都不接电话?”叶斯承淡淡道。 “调成震动了,没注意听。”她摘下围巾,换下风衣。 叶斯承懒懒地笑了笑,伸直长腿,将烟捻在床柜上的烟灰缸里,缓缓道:“今天心情不太好?” “是谁告诉你我心情不太好?” “我自己看出来的。” 她转头,目光对上他的,四目交接,他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带着一点冷。好多年了,他的目光就是这么波澜不惊,就算遇到再大的难事,他还是沉着冷静,不会表现一丝出浮躁和不安。他心态一直很好。 “也许泡个澡心情就会好了。”她说完进了浴室。 等她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长沙发上对着笔记本处理公事了,房间里萦绕着很轻的音乐,是他一直喜欢的古典乐。他抬眸看了看她,然后微微蹙眉:“你的脚上怎么回事?” 她低头一看,自己的脚踝上有一块淤青,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磕到的,我自己都没发现。” “过来。”他放下笔记本,说道。 她目光清亮地看着他,然后慢慢走过去,他拍了拍自己沙发边,示意她坐下,她坐下,他抬起她的腿,搁在自己大腿上,用手帮她按摩青得发肿的脚踝。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温热,力道不轻不重,她觉得很舒服。 这么多年,他虽然对于家务事并不擅长,但是从很多细节上表现出自己对家的重视,譬如会定时请人修剪院子里的草坪,种植当季的植物,譬如买来她喜欢的影碟和书籍,搁在她的桌子上,譬如带回来一些漂亮的的画裱起来挂在墙壁上,譬如会给她按摩,譬如在她痛经的时候给她煮红糖水。 他照顾得她很好,如果不要去深究他那双眼睛深底的情绪,她可以自欺欺人一辈子,和他一起过下去,和和美美的,被外人羡慕。只是生活好像就是一个逐步揭露真相,让你正视自己的过程,她无法再自我欺骗下去了。 有一丝狠意明显地浮上来,她突然收回了自己的腿,撇开头:“行了。” “融资的事情怎么样了?”他问。 “我不想谈公事。”她说,“下周的董事会上我会详细汇报给你。”说完她起身,却被他拉住手腕,一个用力,她已经被他扯进怀里,他的双臂牢牢按住她的腰,熟悉的冷香萦绕在她的鼻尖。 chapter6 何蔚子本能地侧头,对上了叶斯承那双深邃无波澜的眼眸,她对视他,觉得熟悉又陌生。这么多年,她还是无法辨识清他眼眸深处藏着的情绪,他向来是一个情绪不外放的人,学生时代就是如此,经过商海浮沉后更甚,如果他不愿意向你表达他内心的情绪,你是很难看出来的。 他挪了挪手,将她横抱起来,走向大床,和往常一样,轻轻地将她搁在大床上,俯身,手抚上她的脸蛋,寒潭般的眼眸起了一点小小的火苗。 何蔚子只穿了粉色的浴袍,松松垮垮的,他垂眸,修长的手解开了她浴袍上的腰带,很快,她美丽诱人的胴体展现在他面前。 他熟门熟路地抚摸她的耳后,锁骨,胸部,大腿,伴着眼里温度的深高,他的呼吸微微气促,俯身下去,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深嗅,干燥温热的大掌如巡视一般在她身体的每个角落一一占据。 很快落在她的胸口处,欲解开她内衣的前扣,她却突然按住他的手,他俊美的脸在灯光下面如冠玉,看似平静,眼眸里却闪过一丝诧异,她哼了一声,下一秒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上,展开双腿坐在他上面,双手抵住了他的胸。他缓缓笑了,伸手按住她的手,沉沉道:“在上面你会很累的。” 她长发如瀑地披散下来,身上只穿了黑色系列的蕾丝内衣裤,映着白皙耀眼如瓷的肌肤,美得令人心惊。她用手一点点地沿着他的喉结往下摸索,他的身材很好,也许是长期锻炼的原因,看似瘦削,但肌肉线条很漂亮,胸肌和背肌厚实,腹部一点赘肉也没有,即使现在隔着衣服,她都能想象他的身体此刻一定是灼热而紧绷的。 双手探入他的衣服,隔着薄薄的衬衣贴着他的胸,腹往下,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期待她打算怎么做。 手机铃声却突然响了,是他的电话。他向来是在准备亲热之前关闭手机,以防闲杂人士的打扰,但今天的感觉来的突然以至于他忘记了这程序了,此刻有些刺耳的铃声响起让他微微蹙了眉头,但很快理智战胜了激情,因为几乎他的朋友,客户都知道他不喜欢在非工作之余聊不要紧的事情,所以非要事不会选在晚上八点后打来电话,而此刻铃声响起只能说明来的是重要的事情。他向来理智有克制力,温柔地推开她下床去接,顺势回头亲吻了她的脸颊:“我会很快解决的。” 何蔚子摸了摸自己的长发,目光里没有什么情绪。 果然是个急事,恒鑫在郊区的工厂起火了,火势不小,已经有四伤一亡,他冷静地听完对方有些急躁的声音后冷静地下了几个命令,挂下电话后和何蔚子说明了情况,立刻出门赶去工厂了。 工厂起火是大事,何蔚子拨打了几个公司高层管理的电话,通知他们必须立刻赶去现场处理。 挂下电话,她坐在床边,垂下头,双手插/进自己的头发,一点点地梳理,目光所及之处是搁在床柜上属于他的烟灰缸,里面有三个烟蒂,她伸手捏起一个,又扔下。 想到答应他求婚之后,他骑车带着她去江边看夜景,当时她紧紧环绕着他的腰,脚尖有些俏皮地擦着地,嘴里哼着曲子,内心是很闲适的快乐,即那种可以和爱人一起挥霍美好时光的快乐。他载着她骑了好久,才停下,两人就站在江边看远处的油轮,她还很有兴致地读了一首诗: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他抽着烟,手掌摸了摸她的脑袋,问她冷不冷,她点头,他说要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穿,她笑着说没事,我窝在你怀里就好,于是伸手抱住他的腰,贴在他宽敞温暖的怀里。 “结婚后能不能戒烟?我讨厌你身上的烟味。” 他想了想说:“好,我戒。” 他信守承诺开始戒烟,虽然没有彻底戒掉,但烟量小了很多,最高纪录是六天没有抽一根。 除了彻底戒烟这件事之外,他答应她的事情基本都做到了,纪念日的约会和礼物,她生日,她母亲的生日,她妹妹的生日,只要是关于她亲人的事情,他都放在心上,真正将她的家人当做自己的家人。虽然起初的时候她父亲何之愚是不答应她嫁给他的,对他态度冷到了冰点,但他却一直对何之愚不卑不亢,在成功后依旧对他老人家尊敬有加,有一次何之愚犯了风湿性心脏病入院治疗,他陪她隔三差五去医院看老丈人,甚至细心地订了一个月的五星级酒店的煲汤,吩咐那里唯一的一名从香港调任来的行政主厨烹饪。那段时间何之愚终于有些想通了,对她说:“看来,斯承还挺用心的。” 想着想着,她的手指有些微微发颤,一种揪心从她心尖处冒出来,要是他没有做过那些,要是这几年的婚姻他们是相敬如冰,她现在会很果断做出选择,但事实偏偏是这样,她恨他,更恨自己。 工厂起火导致四伤一亡的事情很快被本地晚报记者报导了,幸好恒鑫的公关能力一直很强,董事长叶斯承向伤亡者以及其家属,社会大众表达了深重歉意,并态度郑重地表示会尽最大努力作出最合理最公正的赔偿,承诺会全面检测勘察工厂的管理操作模式,绝不会有下一次。 而私下叶斯承勃然大怒,罢免了两个管理高层。 事情没有往不好的方向发展,算是幸运的。 周三晚上,何蔚子宴请利达高层吃饭,阮绪绪也跟去了。 地点在知名商务酒店一楼的王府餐厅,吃的是宫廷菜。 四合院式的酒店大堂,素色雕砖大影壁,镇宅漆雕红狮,处处都是青石原木的温润和素雅,特色水池里养着锦鲤和黑天鹅。 VIP包厢里有中式的阁床,桌面和贵妃椅,黄红两色相间,锦绣华丽。 利达投资部的总经理叫丁耀辉,人很精瘦,戴着眼镜,目光很犀利,看到穿得俏生生的阮绪绪进来的时候忍不住惊喜道:“小阮?” 阮绪绪微笑地点了点头。 一共七个人,座位随性,阮绪绪在丁耀辉的热情搭讪下只能坐在他身边。 也许是这里的古琴声悦耳动人,大家很快放松下来,谈笑晏晏,丁耀辉明显有些懒洋洋的,一边和何蔚子他们说话,一边为阮绪绪夹菜,有人打趣他怎么这么关心阮秘书,他大方地摆了摆手说:“小阮是这里年纪最小的,才二十出头,当然要好好照顾。”说完拿起酒杯要和阮绪绪喝酒。 阮绪绪推托不了,只好轻轻抿了一口,丁耀辉立刻哈哈大笑:“小阮,你诚意不够啊,我是认真想和你交朋友的,所以一杯都喝完了,你怎么就润了润嘴皮呢?” 阮绪绪很是尴尬,只好喝了全部,喝完就重重地咳了咳,丁耀辉立刻去拍她的背,她有些僵硬地拿过纸巾擦嘴。 大家包括何蔚子在内都知道丁耀辉这人脾气很大,最恨的就是有人不给他面子,不捧他的场,于是都只是默契地笑笑,没有人帮阮绪绪挡酒。 结果是丁耀辉缠着阮绪绪喝了十几杯,最后阮绪绪搁不住了,溜出包厢,到洗手间里大吐,一个晚上她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吃,胃空空的,就被灌了这么多酒,此刻整个胃像是要烧起来一样,翻滚得不行,她吐了很久,才走出隔间,到盥洗盆这里洗手。她洗了很久后抬头,突然一怔,竟然看见何蔚子的脸出现在眼前的镜子里,心跳飞速,稍稍整理了一下头发后转身,小声地说:“何总。” 何蔚子面无表情地看她面色红红,眼眸盈盈的,也没有答应,直接走上去按下水龙头按钮洗手。 阮绪绪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刚才被丁耀辉一直猛灌酒,自己已经不能应对了,却没有人站出来帮她说一句话。 “做这行,尤其是在我们恒鑫,不会喝酒是不行的。”何蔚子突然开口,“大概四年前,我还喝到胃出血。” 阮绪绪又是一怔,手指末端一阵凉意。 “如果你干不下去我不会勉强,但是现在既然来了,我们的目的就是谈成这个项目,就算对方让你喝到死,你都要撑下去。”何蔚子关了水,扯下纸巾擦手,“听说你之前参加过销售培训,那应该知道客户方的需求就是你的需求,这点在职场上是相同的,最忌讳的是只考虑自己的感受,驳了对方面子。”她说了一半看着阮绪绪雾蒙蒙的眼睛,笑了,“不需要这么委屈吧,人家丁总是喜欢你才会对你这么热情,又没有恶意,再说丁总也是挺有魅力的,虽然家室,但听说他和他老婆感情不太好,离婚的几率挺大的。”她的语气有些轻描淡写,像是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而阮绪绪的脸刹那白了好几分,她不是傻子,明显听出了何蔚子的意思,突然倍感委屈,整个人难受得不行,却还是低低地说了声:“我知道丁总是参与我们这个项目投资的关键人物,我会给他面子的。” 何蔚子洗完手,又闲闲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打开小包拿出唇膏抹了抹嘴唇,而阮绪绪突然又是一阵难受,赶紧捂着嘴跑到隔间去狂吐。 等到吐完再走出来,何蔚子已经不在了,她眼睛红红的,手和脚凉凉的,拿出手机给叶斯承发了短信: “斯承哥哥,你不理我了吗?” chapter7 饭局结束的时候差不多近十点了,到了门口,夜风凉凉,何蔚子拨了拨头发,走到自己的车面前,她刚才只喝了两三口酒,后来又喝了不少热茶,那点小酒早散了,精神不错,不打算麻烦公司的李师傅赶过来送她回家,自己开车回去就好。 何蔚子坐上车,侧头的时候阮绪绪坐上了一辆蓝色的的出租车,她坐在后座,低着头,拿出一张纸巾擦着眼角,看上去好像在哭,而从何蔚子这个角度看过去,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她觉得有些眼熟,那神态,那举止让她想起了一个人,她缓缓转过头来,双眼平视前方,终于有些明白了。 阮绪绪来恒鑫不到四个月,起初是在营销部实习的,因为表现很不错,过了试用期后就顺利转正了,恰好那时候何蔚子的秘书小罗因为身体不好准备离职,她急需一个体贴,细心的秘书来顶替小罗的职务,正好听见营销部一小组的组长在夸奖阮绪绪办事很周到,不浮不躁,是个让人挑剔不了的年轻人,她才召见了阮绪绪,和她聊了一会后就说:“明天起你来我这里工作吧。” 阮绪绪刚来她的投资运营部工作的时候小罗还没走,因此还是小罗负责大部分工作,而她跟着小罗学习,以至于忙碌的何蔚子没有多少时间好好观察过阮绪绪,印象里她就是个娃娃脸,安静可爱的小姑娘,说话柔声细语,表现中规中矩,不会张扬,不会特地表现自己的能力,看上去很安分守己。 现在她坐在自己车里,看着出租车里的阮绪绪,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神态,举止,气质,还有很多方面都和某个人十分相似。 原来如此。 何蔚子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阴影,心里是说不上来的感觉,嫉妒?悔恨?内疚?好像都没有,过去那么些年,她几乎都快忘记那号人物了。 生活果然是一个不断和过往产生联系的过程。 她启动车子,缓缓开出去,驰骋在宽敞的主道上。 脑子里浮现的是当年她对那个情敌说过的话:“你能给叶斯承什么呢,小情小爱吗?他需要的仅仅是这些吗?你有没有想过你会成为他的累赘?” 那年,她是那段爱情里恶魔般的女配,但她没有后悔过自己所做的事情,情场如战场,她坚信任何领域都存在竞争,叶斯承是一个男人,不是谁的标签物,他是自由的,她有赢得他的权力,而且若不是那个女人的懦弱和胆怯,她也赢不了,明明就是那个女人自己先退出的,要怪就只能怪自己,怨不了别人。 懦弱无知又楚楚可怜的女人,输了只能怪自己。 她光明磊落,不需要任何负疚感,况且是叶斯承向她求婚的,这么多年,她对了叶斯承够好了,算起来早扯平了。 夜色中,她开着车,突然笑了,笑容有些发涩。 * 周六,何蔚子和何灿一块回家看母亲李沐。李沐现任市政协党组组长,平时工作很忙碌,一个月也和女儿们碰不上几次面,这不,距上一次见面已经有近一个半月了,她有点想念她们,才打电话让她们回家聚聚。 何之愚下乡调研,空荡荡的家里只有李沐一个人,何灿和何蔚子的到来,多少给家里带来了点人气。 “杨阿姨说家里有些事必须回去,她做好饭我就让她走了。”李沐笑着说,“我们赶紧去吃饭吧。” 家里很整洁,窗明几净,一层不染,原木的地板,酱红色的老沙发,浅色格子窗幔,还有那张用了二十多年折叠桌,处处透着岁月的印记,李沐和何之愚作风简朴,家里除了何之愚收集的古董字画之外,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就连李沐身上穿的浅灰色的羊毛衫都是五年前买的。 桌子上搁着的也是家常菜,蒜蓉西兰花,清蒸黄鱼,糖醋小排,醉鸡,放在五六只白瓷碟碗里。 吃饭的时候,母女三人就闲话家常,何灿的话最多,她笑着说公司里的姚总经理每天都要用掉两包餐巾纸擦额头上的汗,常常那纸屑还会粘在脸上,很滑稽,他还老爱跺脚,和小女生似的。又说最近和徐豫在网上订购了面包机,做出来的面包又软又香可好吃了,改天做多一些拿来分给她们尝尝看。 何蔚子的话不多,就说了说公司最近的融资项目。 吃完饭,三人照例去体重秤上一站,何灿哇哇叫起来:“我又重了三斤?要死了要死了!” 何蔚子站上去一看,显示是九十五斤,何灿说:“果然是能者多劳,劳者多轻,瞧姐姐,又轻了两斤。” “是徐豫将你养的太好了吧。”何蔚子笑着捏了捏何灿的脸,“看你,双下巴都要出来了。” “不可能!”何灿慌乱,赶紧跑到洗手间去照镜子,边跑边说,“我不要双下巴啊!” 何蔚子轻轻地笑着,李沐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和道:“怎么?有什么烦心事吗?” 何蔚子摇头:“没有啊。” “我看你刚才吃得挺少的,连喜欢吃的糖醋小排都没吃几块。”李沐说,“最近胃口不好?别是太忙于工作弄出胃病来了。” “没有的事,我三餐向来很准时的,也不吃垃圾食品,倒是妈妈你千万要记得按时吃饭。”何蔚子搂住李沐的肩膀,她比李沐高半个头,每次和李沐表示亲热就会搂住母亲的肩膀。 李沐点头,然后侧头笑着看何蔚子的眼睛说:“月底是你的生日,要不要好好过一过?” “别别别,天晓得我最希望的就是你们忘记我的生日,我不想承认自己已经实打实的二十九了。”何蔚子笑,“生日这种东西,只有小时候过起来有意思,可以收到喜欢的礼物,现在呢,我要什么没有啊?生日真的只是提醒我又大了一岁而已。”其实她压根不在乎年龄,拒绝过生日只是不想累着李沐。 “随便你,你如果想过妈妈帮你过,不想过我们就不过。”李沐笑着说,“不过呢,蔚子,你二十九岁了,该考虑一下生孩子的问题了。” 李沐在女儿结婚生子的问题上从来没有干预过,她向来很尊重她们,以她们的感受为第一。当年何之愚反对何蔚子嫁给叶斯承,也是李沐做他的思想工作的,在她这个母亲心里,只要女儿快乐她就满足了,她虽然在官场,面对不少复杂的人事调动,风诡云谲的局面,但本质是个简单传统的女人。 “好。”何蔚子点头,没有流露出一点异样。 何灿照完镜子,笑着跑过来说姐姐骗人,还有双下巴,明明一点肉都没有。 她们坐在客厅里吃着水果聊着陈年往事,何灿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徐豫的来电,他说和朋友钓鱼回来了,钓了几条鲫鱼和鲤鱼,何灿笑着说:“是吗?那你过来接我,顺便把鱼给妈妈吃。” 李沐连连挥手说不用了,但徐豫那边已经答应了,何灿笑嘻嘻地挂下了电话。 很快,徐豫就过来了,带着一只吊桶,里面是活蹦乱跳的鱼,何灿说好肥啊,伸手摸了摸。 “姐,你也带走一条吧。” 何蔚子摇头:“这么好的鱼给我是糟蹋了,我和你姐夫都不会处理。” “徐豫可会做鱼了,清蒸,酱烧,煎的烤的他都会,做出来可好吃了,一点土腥味都没有。”何灿趁机拍了徐豫的马屁,徐豫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严肃道:“等你自己会做再用这么炫耀得瑟的语气说话。” 分好了鱼,看时间差不多近三点了,徐豫带着何灿告辞了。 外面阳光很好,何灿挽着徐豫的手臂说:“难得今天空闲,我们去百货公司逛逛?” 两人来到市中心广场的shoppingmall,何灿拉着徐豫先到地下一楼买她最喜欢的冰激凌吃,何灿吃完了一个奶油芒果球,意犹未尽,软软地说:“我还要吃一个。” “一个够了,吃多了对肠胃不好。”徐豫向来是健康饮食主义者。 何灿摇着他的手臂:“就再吃一个。” “不行。” “我要。” “不行。” “我要嘛~” “不行。” “徐豫~老公~就再吃一个,一个而已~”语气更软了,使劲拉扯着他的袖子。 徐豫看了看她亮晶晶的眼睛,白皙的脸蛋被商场的热气熏得有些微红,看上去可怜又可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认真道:“下不为例。” “老公万岁。”何灿开心地要蹦起来了。 于是徐豫又给何灿买了一个巧克力球的,何灿啃得很欢快,徐豫拿出口袋里的纸巾擦了擦她吃到鼻尖上的一抹,她侧头朝他笑了笑,嘴唇上都是巧克力奶油,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低头飞快吮吸了一下她甜甜的唇。 何灿的脸顿时红了。 “小嘴儿真甜。”他在她耳低低道。 chapter8 难得有时间好好逛逛shoppingmall,何灿兴致很足,拉着徐豫上上下下地转,在男士服装区,她亲自给徐豫挑选了两件颜色鲜艳的衬衣和两条风格迥异的领带,徐豫对她的品味不置可否,但眼神闪过一丝微微的诧异。 “我觉得这件桃花红色的衬衣很漂亮,韩剧看过没有,里面的男主角都穿这个颜色的。”何灿说。 徐豫的穿衣风格单一,对时尚也不感兴趣,选择的品牌就是那么一两个,每每换季之前,这两个品牌专卖店的服务员会打电话通知他新货上架的信息,他也懒得去挑选,直接吩咐秘书前去选购适合工作场合的衣服,秘书知道他的审美趋于简约内敛,因此带回来的无论是西服衬衣还是羊毛衫领带风格都是走安全牌路线的,一系列的黑灰咖啡色,显得有些老成。 “那就买下吧。”徐豫见何灿很中意这两件花花公子类型的衬衣,心里虽然不怎么喜欢,但没反对。 “不试穿?”何灿问。 徐豫浅浅一笑,摇了摇头:“不用了,你说好看就行了。” 两人出了男装区,手拉手下电梯。八层购物中心的穹顶很高,巨大密集的灯群照得人眼睛有些刺痛,何灿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徐豫侧头拉过她的手:“别总揉眼睛,会揉坏的。” “可是好痒。”何灿侧头,使劲眨了眨眼睛,然后她看见了程嘉烨。 心顿时漏了一拍,接着跳得飞快,她分明看见程嘉烨正坐着和她相对的上升电梯,隔着不算近的距离,她还是一眼认出他。 他穿着简单的休闲西服,身姿挺拔,人很瘦削,一手扶着电梯,微微抬头看穹顶,这是他的习惯,他很喜欢仰头,无论是站着的时候还是走路的时候。 何灿立刻转回头,用一种逃避的姿态。 自从她在恒美广场后的美食街巧遇了程嘉烨,知道他回S城之后,内心深处就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很淡,却让人无法忽视。毕竟她和程嘉烨谈了近三年的恋爱,她一度认为他是她共度一生的伴侣,对他,她是倾尽自己所有感情的,如同任何一个女孩一样的初恋,她体会了类似甜蜜,彷徨,思念,纠结,心酸的种种滋味,直到最后的憎恨。 她恨他将她丢在江边,她恨他拿了她爸爸的钱去了深圳,她恨他留给她那么一个类似笑话的结局。 就算不是和平分手,即彻底撕破脸而分道扬镳,她都不会心存芥蒂,偏偏他是凭空消失,用一种决绝的,轻率的态度彻底退出她的生活,当她是个小丑,这让她无法接受。 那段时间她疯狂地找他,带着负疚和恐惧不停地打电话给他的朋友,那感觉像是走到了世界末日的小孩,得知自己被遗弃了,即将一个人面对着空茫的结局。 电梯到了尽头,何灿才有些反应过来,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值得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忆,她已经结婚了,嫁给了徐豫,有了新的生活。她的手此刻被徐豫的大手拉着,他的手心干燥温暖,给她一种心安的力量。 嫁给徐豫是全家人都乐于见其成的事情,用何灿父母的话来说徐豫是个很优秀的男人,有原则有主见有责任心,可以将她照顾得很好。 和程嘉烨分手后,徐豫就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她生活里,他们一同去吃饭,一同爬山游湖,慢慢地恢复了以往的友好建交,直到徐豫的父母给他相亲。这个挑剔的徐大少爷相了两次后就找各种借口拒绝了,她质疑他为什么不继续相亲了,还给出建议说相亲这种东西非十次以上不能轻言放弃。他听后顿了顿,用很郑重的态度说:“灿灿,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当时他们正在一家咖啡厅吃东西,他贸然求婚让她瞠目结舌,手上的叉子都掉在了桌子上。 “我三十了,到年龄成家了,家里催得很急。”徐豫说,“当然我不会勉强自己找一个仅仅是条件适合的女人做太太。灿灿,我喜欢你。” “我?”何灿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徐豫,“我以为你不把我当女人看待的。” 认识太久了,彼此太熟悉了,何灿对徐豫有依赖感,但不认为那是爱情。 徐豫闻言淡淡地笑了笑,身子往后仰,慢慢地说:“我向来就当你是个女人,大概是你压根没将我当成异j□j。灿灿,我这次和你摊牌是想了很久的,如果你真的对我没有感觉,我不勉强你,我会听从父母安排继续相亲,看看有没有心仪的对象,但是我们的关系得终止了,我不会再和你见面。” 何灿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会无限制地当你的大哥哥,帮你收拾烂摊子,不会再带你出去吃饭看电影听音乐剧,不会接你电话听你诉苦,那些我都会收回。”徐豫摸了摸手腕上的表,漫不经心地说,“你觉得我很小气?灿灿,我真的大方不起来,像一个傻子一样陪着没心没肺的你吃喝玩乐。”他说完招来了服务员结了账单,然后拿起沙发上的西服外套,搁在臂弯上,快步走出去了。 为他这句话,她好几天都心神不宁,因为他从来没有用这么郑重和严肃的语气和她说话,也从来没有丢下她一个人自己先走,这让她意识到他这次说的百分之百是事实,求婚是事实,如果她不答应,这辈子她别想见他了,这也是事实。 怎么办?她完全迷惘了。对于徐豫,她是很喜欢的,但那种喜欢类似喜欢一个亲人,一个长辈,对他有依赖,可以向他索取,从他身上获得安全感,但和爱情不太一样。 对此,她姐姐何蔚子说:“灿灿,你怎么糊涂到这份上了,徐豫喜欢你已经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了,从小到大,你求他的事情他哪件没有立刻帮你去做,你想要的东西他哪件没有立刻帮你拿到手,放在你面前?他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恕我直言,他比程嘉烨好,有家世有背景,会赚钱,这些不是最实在的吗?程嘉烨他家里实在有些复杂,你这么单纯是应对不来的。” “可是我和他太熟了,我喜欢他,但那种感情和爱情是不同的。”何灿苦恼。 何蔚子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脑袋:“你说的是激情?激情很短暂的,天雷地火都只是一刹那的事情,到了后来,需要各种其他因素维持的,譬如温情,譬如耐心,譬如宽容,这些都缺少不了。你确定和程嘉烨结婚就会一辈子有激情?别傻了,那是不现实的。如果说今天换一个人,条件不像是徐豫这么好,我不会鼓励你做出决定,但是徐豫条件那么好,我打赌你绝对会爱上他的,日久生情这句话还是有点道理的,对着一个平凡庸俗的男人相处时间长了都会有感情,何况徐豫那么帅,身材那么好。” 何灿沉默。 “我的傻妹妹,这次不是闹着玩的,如果你不答应他你就会一辈子失去他了,到时候你可别急得哭啊。”何蔚子笑容不减,“你再想想还有谁会对你这么好,在你感冒发烧喊着要吃冰冻杨梅的大冬天,找遍整个城市,帮你买到一串呢?” “他对我是很好,我也很喜欢他。” “那就成了。”何蔚子挥手,“他对你好,你喜欢他,这就足够了。” “可是……” “那什么可是?灿灿,你在感情上一直有些糊涂,能不能聪明一次?” …… “还有什么要买的?”徐豫的话将何灿拉到了现实中。 何灿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想了想说:“对了,姐姐马上要过生日了,我要买礼物给她。” 两人又四处逛了逛,到了礼品区,何灿为何蔚子买了一个巧克力香薰礼盒,一套精致的描花瓷器,因为何蔚子对生活品质要求很高,很喜欢这些东西,何灿投其所好。最后在一楼的高级甜品屋订了一只大蛋糕给何蔚子,要求写上“最爱的姐姐生日快乐”几个字。 “我们的蛋糕是现做现送的,请在这里写上送货地址。”服务员笑着说。 何灿想了想说:“那就直接写姐姐的地址,蛋糕拿来拿去太不方便。” 徐豫赞同。 何灿不太记得何蔚子的详细地址了,为了给她惊喜,她打电话给姐夫叶斯承,在电话里说自己订了一只大蛋糕给姐姐,要他家的具体地址。 叶斯承报了具体地址,何灿一笔一笔地写下又认真地核对一遍,最后还贴心地提醒: “姐夫,你可别忘了姐姐的生日哦,要记得送礼物!” 叶斯承说:“好,我不会忘记的。” 挂下电话,坐在沙发上的叶斯承揉了揉眉心,腿上的一本财经杂志看了一半,他双手枕着后脑勺,目光清冷地看向前方,白暖光下,他神色冷峻,眉眼间英气逼人。 “斯承哥哥,饭做好了。”穿着居家衣,系着粉色围裙,扎着花苞头的阮绪绪端上了最后一盘菜,笑容甜美,“都是你喜欢吃的,我学做了好久呢。” 她为了这顿饭菜已经忙碌很久了,也是,好久没有和叶斯承单独相处了,这难得的机会让她觉得幸福甜蜜不已,此刻赶紧解下围裙,走过去,伸手拉起叶斯承的手:“快点来吃饭,尝尝我的手艺。” 叶斯承随意丢开腿上的杂志,起身跟着阮绪绪到了圆桌子前。 五菜一汤,都是普通的家常菜,有鱼有肉,汤是蛤蜊鸡汤,且不是超市那种速溶的,可见阮绪绪的用心,她笑着拉叶斯承坐下,说:“还有一道饭后甜点南瓜布丁,等吃完饭再拿上来。” 叶斯承淡淡地“嗯”了一声后坐下,阮绪绪立刻为他布菜:“斯承哥哥,你尝尝这个鱼肉,看看有没有腥味,有的话我下次注意,还有这个汤,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我可是一点味精都没有放。” “行了,你吃你的,别管我。”叶斯承表情淡漠,拿起筷子挑着碗里鱼肉的鱼刺。 阮绪绪闻言噤声,乖乖地吃饭,但眼睛一直没有从他脸上挪开过。她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和叶斯承待在一起了,此刻对面坐着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她感觉无比的满足和幸福,怎么也掩不住嘴角的笑容。 chapter9 饭后,阮绪绪端上了甜点南瓜布丁,叶斯承用小勺子挖了一口尝了尝就没再吃了。 “你家里的事情怎么样了?”叶斯承抽出一根烟点上,白色的烟雾缭绕在他脸庞,他没有什么兴致,随意地问了一句。 阮绪绪的老家在N市,前段时间她大嫂被查出得了乳腺肿瘤,恰好她有个小姐妹的阿姨在N市第一人民医院乳腺外科任护士长,她为此特地请假赶回老家去联系小姐妹,让小姐妹托她阿姨介绍经验丰富的外科大夫做手术,除此之外还将自己卡上仅存的八千元给了她大哥。 “手术做得挺好的,切片显示肿瘤是良性的。”阮绪绪笑了,“真是庆幸。” 叶斯承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阮绪绪见他今天兴致不高,小心翼翼地坐过去,挨近他,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轻声道:“斯承哥哥,你别不理我。” 叶斯承将烟捻在烟灰缸里,一手拨开阮绪绪缠在他脖子上的手,突然说道:“你打一份调职申请,去N市的恒鑫子公司上班。” 阮绪绪怔住,片刻后反问:“为什么?” 叶斯承侧头看她,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一本正经地说:“这样也方便你照顾家人,放心,我会给你一个更高的职位,更好的待遇。” 阮绪绪的面色逐渐变白,双唇颤颤的,半晌后双眸变红,带着哀求说道:“我不要回N市,我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节奏了,我喜欢这里,斯承哥哥,你别让我走,我保证不会耽误你的事情的……” 叶斯承目光凉凉地看着阮绪绪楚楚可怜的样子,一手搁在大腿上,一手搭在沙发背上,他没有说话,但目光里的警示和命令已经让阮绪绪知道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没有商量的余地。 阮绪绪的心沉到了谷底,握成拳头的十指泛着青白:“你知道我是为了你才去恒鑫的,因为你我在恒鑫的每一天都很快乐,我要的从来不多,你连这仅剩的都不给我留下吗?” “你留在恒鑫总部发展机会比较少,这里的资源已经饱和了,现在来的实习生学历都比你高,相信我,N市那边处于拓展期,对你而言发展空间更大,你可以继续做文秘工作,若嫌单一无趣的话也可以去营销部,市场部,投资部试试看,随便你选,我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叶斯承浅浅一笑,“你一向很乖,这次也一样,嗯?” 他说话,伸手在阮绪绪头顶上轻轻一抚。 “斯承哥哥,你老实说,是不是何总知道了?”阮绪绪轻轻道。 “和她无关。”叶斯承收回手,语气越来越淡漠,“我真的是为你着想。” “可是我不要什么更好的发展,我只想留在你身边,只想待在可以看见你的地方。”阮绪绪的眼眶微湿,雾气聚拢,想到回N市后无法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见到叶斯承,她心如刀绞。 “你别天真了。”叶斯承收敛了笑容,一字字地说,“你怎么可能留在我身边呢?我是有太太的人,而你也是要嫁人的。” 这句话让阮绪绪非常难受,她早就知道她视为英雄的叶斯承是不可能属于自己的,只是这段时间和他相处的快乐和满足太真实了,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她可以一直和他这样下去,他也会永远放纵她留在他身边,甚至从喜欢她到爱上她,但没想到这样的幸福如此短暂,他的一个转念就可以立刻打破她营造了许久的虚幻幸福。 “我不要嫁人,我不要……”阮绪绪伸手抱住叶斯承,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斯承哥哥,我不会喜欢其他人了,真的,我只喜欢你。”她抬眸,眼泪簌簌而下,将唇贴在他微凉的唇上,他不动声色地看她闭上眼睛颤颤地亲吻自己。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推开了阮绪绪,拿起电话的刹那,阮绪绪就乖乖地噤声了。是工作的事情,叶斯承对着电话认真地说了近二十分钟,挂下后立刻起身,拿起沙发上的西服外套,头也不回地向玄关处走。 “斯承哥哥。”阮绪绪喊了一句。 叶斯承放慢脚步。 “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吗?你真的要我离开这里吗?”她反问,带着最后一丝希冀。 “你应该知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讨价还价。”叶斯承头也不回,开门出去了。 门关上的几秒后,阮绪绪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的难受和委屈,放声大哭。 她很早就喜欢叶斯承了,那次他到她们学校担任座谈会的嘉宾,演讲的内容是谈论民营企业人力资源管理的红与黑,她坐在台下,目光被他俊朗的外形,优雅内敛的气质,举手投足间的耀眼光芒吸引,他当时说话语气平常却带着一种力量,像是字字敲击在她心上一样,听得她热血沸腾,连笔记都忘了记,只是一个劲地看着他,无意间他的头侧过来,目光和她对到,虽然只是几秒钟,她像是触电一般,心跳飞速。那次后她记住了他的名字,上网搜索他的信息,详细了解了他的企业创建及发展史,也知道了他的婚姻状况,但这些没有阻碍她对他偶像般的仰慕之情,她像一个小粉丝一样去他的企业应聘,心想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去试试看,结果那天的面试官是他的太太何蔚子,像是为了争一口气般,她发挥超常,赢得了她的赏识,顺利留了下来。 在恒鑫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虽然她的工作量很大,分配上的不公平导致她要做很多琐事杂事,但她从没有抱怨过,只要看见他如春风般的笑容,一个鼓励的眼神,一句辛苦了的慰问,她就知足了。 谁知,知足两个字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叶斯承出了门,上了他的卡宴开车准备回公司,又想起什么,掉头往另一个方向飞快开去,这个时间段的路段情况尚好,十五分钟后他就到了本市最大的金饰店,下了车走进去,穿着工作服的销售专员看他穿着非凡,气质卓越便立刻过来笑着问他需要什么,他说想要订制一套金饰。 在销售专员的推荐下,叶斯承订制了一套名为爱之今生今世系列的金饰,包括耳坠,手镯,戒指,手链和脚链,当销售专员问他有什么特别要求,他只提了一个,在手镯上刻上何蔚子三个字。 “何蔚子是您太太吗?”销售专员顺便问了句。 叶斯承微微一笑:“对,是我太太,她很喜欢金饰。” 四百八十元一克的黄金,十五元一克的加工费,一套是五十克,服务员算好总价后叶斯承当场就用卡结清费用。 结婚后的每一个特殊日子,她的生日,情人节,结婚纪念日,圣诞节他都会准备好礼物,没有一次落下的。他们在一起很久,但谈恋爱的时间不长,因为彼此很忙,他没有让她好好享受过恋爱的甜蜜,因此只能用这种方式填补他对她的愧疚。 当初她嫁给他,她的父亲何之愚是反对的,认为他用心不纯,而她百分之百地信任他,坚定自己的感情,将自己完全托付给他,他是非常感动的,从他们结婚的那刻起,他就下定决心,一定要给她最好的生活。而现在的他,最不缺的就是钱,钱是实在的东西,他不免俗地用钱表达他的用心,实现他的承诺。 她爱他,她深爱他,这点他比谁都清楚,除此之外,她也是唯一的和他共度一生的女人。 出了金饰店,上了车,他打开了广播,正好是一个音乐频道的怀旧音乐特辑,唱的是李克勤的那首《旧欢如梦》 当年相恋意中人,大家性情近 早种爱恨极亲密,心心相印互信任 月底花间相依偎,恭喜有缘分 恩爱百般愿比翼,痴心一缕共订盟 …… 他微微蹙眉,直接按了停止键,但几秒钟后又按了开启键,音乐继续传入耳畔: 只有叹息旧欢似梦,早经消散莫再寻 早经消散莫在寻 这是当年章泽凌最喜欢哼唱的歌曲。 他微微后仰,修长干净的双手搁在方向盘上,轻轻地跟着音律扣着。淡金色的夕阳透过车窗投射在他脸上,他垂眸,长长的睫毛掩映了他眼里突显的一抹很柔的情绪。 chapter10 周一的董事会上,何蔚子作为投资运营部的总经理,汇报了正在进行中的融资项目的进展,汇报完毕后董事长叶斯承点了点头,问在座的各位董事有什么建议和意见,话音刚落财务总监左滕明就直接提出了几个质疑点,何蔚子一一解答,但左滕明一直来都对利达这个新型的投资机构有不小的成见,话里话外都透着些负面的情绪,在何蔚子解答完一个问题后立刻抛出另一个问题,用词逐渐尖锐,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休息的时候,何蔚子动手整理桌面上的一叠资料,会议室里的几个男人都点起了烟,烟雾很快缭绕在室内,加上空调打得高,她有些头晕窒闷。 负责会议记录的董事会秘书小陈走到门口,吩咐外面的人带一壶热茶进来。 何蔚子翻了翻资料,长时间的会议让她有些疲倦,揉了揉眼睛,抬眸的时候看见坐在对面的叶斯承正在和另一位董事低声说着什么,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扣了扣桌面,表情认真,身上却还是撇不去那种气定神闲的感觉。他好像永远是这样,无论会议的气氛多么紧张,时间多么冗长,他都不会显露出一丝不耐烦,甚至在别的董事争辩到面红耳赤的时候,他表情依旧放松,但她知道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开过小差,聚精会神地捕捉住了每一个细节。 她垂眸,将目光继续移到手上的一叠厚厚的资料上。 开门声,有人端着一壶热茶进来,为在桌的每个人手边的纸杯续水。 何蔚子动手翻着资料,一页又一页,只觉得心烦意乱,室内的窗幔将阳光都挡在外面,她都不清楚现在是几点了,这个会议像是已经开了很久,她的耐心一点点被耗尽,只想快点结束,抬腕看表的时候,手肘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随着一声“啊”,她侧头一看,竟然是阮绪绪,她小心翼翼地持着一个盛满热水的纸杯正递到她这边,却被她用手肘无意中撞到了。 因为水盛得很满,这一撞,热水溢出来了,落在何蔚子面前的一叠资料上。 “何总,抱歉!”阮绪绪紧张道。 “你怎么回事?做事怎么毛毛躁躁的?!”何蔚子蹙眉,立刻喝斥,“还有是谁让你进来的?” 她的声音不轻,带着不小的情绪,瞬间,整个会议室安静了,大家纷纷将目光聚集到她这里。 何蔚子拿过右手边的纸巾迅速擦了擦被水浸湿的资料,很是烦躁道:“你给我出去!” 阮绪绪拿着茶壶,表情有些僵硬,又说了声抱歉,立刻转身走向门口,转身的刹那有意无意地往叶斯承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眸里透露出委屈,叶斯承的眉峰微微蹙起。 在座的董事都有些小诧异,在她们印象里,何蔚子待人是很和气的,就算对基层和后勤员工都是笑容有加,很少有严厉批评的时候,何况现在只是倒水时不小心溅到了资料这点小事,按她一贯的作风,应该是挥挥手说没事,下次注意一点,没想到她会发脾气,看来是被左滕明刚才的句句紧逼闹得心情不愉快了。 因为看出了何蔚子有些情绪,会议后半段左滕明没什么发言,其他董事只是说了些中规中矩的话,最后叶斯承做了一个简单的总结,会议结束。 何蔚子走出会议室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凉水冲了冲手,深深地吸了口气,抬头的时候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很红,充满血丝,也许是被会议室的烟雾熏着了,总之有了这双红眼睛,她的整张脸看起来比平常凶了好几分。 她突然自嘲地笑了,自己怎么变成这样了? 叶斯承回了他的专属办公室,其他董事也各自忙去了,整个会议室里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烟味,她低头看了看时间,已经中午十一点半了,会议进行了两个半小时,不算太长的时间,她却觉得很难熬,这些日子好像都是这样的状态,没有工作的兴致,只觉得很累。 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了妹妹何灿的来电。 “姐,我在你们恒鑫对面的牛排馆呢,你有没有时间和我共进午餐啊?”何灿笑着问,她所在的赛格尔公司和恒鑫位于一个区,只需十分钟的车程,而恒鑫所在的这条商业街最不乏的就是各类的美食餐厅,何灿常常跑过来吃吃喝喝,每次都会打电话给何蔚子,问她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好,你等我。”何蔚子点头。 挂下电话,刚走到电梯旁,电话又来了,她拿起手机一看,是叶斯承的,她迅速接起。 “我叫了外卖,上来和我一起吃饭。”他的声音很温和,“顺便在我这里睡一个午觉,你看起来需要好好休息。”他的办公室里有一张很软很舒适的沙发,还有澳洲羊毛毯,她时常上去睡午觉,而他会贴心地拉好窗幔,将光线都隔在外头,轻轻地发古典音乐,帮她入睡,自己则坐在皮椅上闭门养神。 “不了,灿灿约了我吃午饭,我现在要去了。”何蔚子说完按下了电话。 她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拿好包再坐电梯到一楼,却巧遇了刚才被她斥责的阮绪绪。 阮绪绪和一个穿休闲西服的男人面对面在说话,何蔚子的脚步一顿,这个男人她见过两次,第一次的时候他和阮绪绪有些拉拉扯扯,彼此说话声音都很大,她以为阮绪绪遇到了什么麻烦,还特地走过去问她怎么了,当时阮绪绪有些尴尬地笑说:“没事,何总,他是我朋友。”后来,她辗转知道了这个长得还算斯文,皮肤白白的男人是阮绪绪的前男友,交往了两年多时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分手了。 此时此刻,阮绪绪一手拿着手机,微微仰头和那个男人说话,两人表情都很平静,何蔚子没兴趣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收回目光,径直走向门口。 何灿已经在对面的牛排馆等了一会了,她了解姐姐喜欢吃什么,做主点了两份套餐。 何蔚子坐下,何灿就好奇道:“姐,你的眼睛怎么那么红?” “被烟熏的,每次看会都是这样,一帮没有风度的男人集体抽烟,完全视我不存在。”何蔚子笑,其实她也习惯了。 “什么男人啊,真不懂得怜香惜玉。”何灿不满。 牛排很快端上来,两人慢慢吃起来,边吃边聊,突然间,邻座传来孩子的哭闹声。 两人齐齐转头,看到靠窗位置的一个丰腴的女人正抱着她不到两岁的宝宝在哄,轻声轻语地说:“别哭别哭,看,大家都在看你呢,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多丢人啊。”那个宝宝闻言立刻有些诚惶诚恐地用手捂住了眼睛。 何灿扑哧一笑,转过头吸了口橙汁,说:“真可爱啊,胖的和一只小熊猫似的。” “是挺可爱的。”何蔚子附和。 “不过也挺烦的,你看他多皮,在妈妈怀里扭来扭去的,嘴巴上都是番茄酱,他妈妈自己碗里的面一口没动呢,光喂他吃东西就累死了。”何灿说,“孩子的乐趣果然只有一时间的。” 何蔚子说:“也许这就是甜蜜的负担呢,你只看见做妈妈的辛苦,没瞧见她们心里的幸福。” “好像你做过妈妈似的。”何灿反驳,眨了眨眼睛,立刻问,“姐,你是不是打算今年和姐夫要个宝宝了?” “我可没有这么说。” “不对吧,我记得去年姐夫生日的时候,大家起哄让你今年送他一个娃娃,你笑着说好的呀。” 去年叶斯承生日的时候,正值冬天,何蔚子给他在湖边别墅安排了生日会,邀请大伙一起吃烤全羊,期间不少朋友都开他们夫妻的玩笑,起哄让何蔚子和叶斯承舌吻,两人拗不过,只好当众浅浅地亲吻了一下,他们还不放过他们夫妻,一个劲地开玩笑,又起哄让她在明年叶斯承生日的时候送他一个娃娃,言下之意让他们赶紧努力起来,话题带着旖旎的意味,当时何蔚子笑着说:“好啊,只要他愿意,我没问题。”而他淡淡笑了笑说:“看来我需要努力了。” 何蔚子用纸巾擦了擦嘴唇,说:“计划不如变化,我们现在都很忙,真的没办法要孩子。”见何灿有些失落的样子,她又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别盯着我了,你和徐豫也可以考虑起来了,早生早恢复,我是错过最佳时候了,你可别和我一样。” “我还没做好思想工作呢。”何灿摇头,“我现在可不想当妈妈,想到一个孩子在我怀里哭闹就头皮发痒。” 何蔚子懒懒一笑,不再给建议了。 两人用完餐,出了牛排馆,何蔚子问:“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公司?” “不用了,走过去就行了,正好吃得有些撑,得动一动。”何灿笑了笑,朝何蔚子挥挥手,转身走了。 阳光不错,暖暖地淌在人脸上,四月的好天气,路边不知名的花香和青草味融合在一起,深深嗅嗅,精神倍感清爽,不知不觉中何灿哼起了小曲子。 走了近二十五分钟,才到了赛格尔,进去之前却看见一辆加长型的悍马停在门口,她好奇地看了一眼,车门打开,下来了四个人,其中一人正是程嘉烨。 程嘉烨穿了浅色的西服,手重重地关上车门,转身的时候,目光和何灿的撞在一起。 猝不及防,没有预警的,何灿连心理准备都没有,就被迫正面面对他。 程嘉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直接走进了赛格尔。 何灿心跳飞速,片刻后有些僵硬地走进去,故意放慢速度,不和他共搭一部电梯。 chapter11 何灿所在的赛格尔公司近期有个项目是和市内有名的宇伽软件集团有限公司合作,她早看过姚总给她的项目资料,里面有程嘉烨的名字,从而知道程嘉烨是宇伽技术部的组长,但鉴于项目性质复杂,牵涉的员工很多,她又只是负责翻译的,压根没料到会和程嘉烨直接面对面。 此刻,大家坐在一个大的会议厅里,宇伽销售部的人员一边演示PPT,一边热情地讲解。何灿认真地坐着笔记,将自己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专业术语上,没有时间分神。等到对方销售人员讲解完,程嘉烨边上台补充了几点,他开口的时候,何灿的心神明显一晃,这声音实在太熟悉了。 边上的倪红用手肘顶了顶她,笑盈盈道:“这个组长挺帅的。” 何灿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程嘉烨,他穿着浅蓝色的衬衣,头发很短,鬓发却很浓密,俊朗的脸上是完全认真投入的神色,眼眸里带着公式化的疏离。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对倪红的回应。 会议结束,姚经理端着胖乎乎的身子很热情地上前和宇伽的四位负责人说话,倪红也积极地跟过去,何灿留在原位置上没动,她放下笔,合上工作本,抬眸时看见姚经理正在和程嘉烨说话,而倪红一直笑盈盈地看着程嘉烨。程嘉烨脸上却连应酬般笑容也没有挂上一个,她突然觉得时光好像没有将他改变多少,他还是老样子,对不熟悉的人连笑容都懒得给,在学生时代他就是如此,不擅长社交,同学私下都说他脾气不好,难以亲近。 没过多久,倪红蹦蹦跳跳地过来,对何灿摇了摇手机:“我要到他号码了。” “他给你的?”何灿问。 “他和姚经理互换号码的时候我趁机说也留给给我吧,他当然没法拒绝。”倪红觉得自己的行为非常自然。 何灿微微一笑。 “程嘉烨,我喜欢这名字。”倪红笑着看手机屏幕。 大家陆续出了会议室,何灿抱着文件走出去的时候,叮的一下,她低头一看,自己的中性笔掉在地上了,她弯腰去捡,看到了两条颀长的腿,那人的步子似乎一停,她捡起笔抬头,果不其然眼睛对上了程嘉烨的。 这么近的距离,两人目光相交,何灿感觉到胸口一阵窒闷,而程嘉烨只是淡淡扫了扫她的脸,转身快步走出去了。 他看起来非常冷漠,何灿不由地回想到起初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这幅冷冰冰的样子,那时候不少女生对他有兴趣,主动问他的电话号码,他都不客气地拒绝:“你要我电话号码干嘛?我不认为我和你会有什么交集。” 他的脾气向来是这样,臭臭的,眼神带着浓浓的疏离,似乎对社交没半点兴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内。他才华出众,独来独往,性格看上去阴沉不定,自然成了大家的焦点,他们对他的议论和猜测持续了好久,在不少女生吃了他的闭门羹后,他们开始不厚道地质疑他的性取向,说他一定是喜欢男人的,这些谣言甚嚣尘上,直到他和何灿开始交往,谣言才不攻自破,大家在震惊之余都有些不小的遗憾,仿佛神秘人物落入世俗,一下子没了谈资。有人甚至过来问何灿:“说实话,程嘉烨是不是喜欢男人的,你和他交往是不是帮他在遮掩,他其实是另有所谓的亲j□j人?” 当时何灿哭笑不得。 虽然大家的目光总是聚焦在他们身上让何灿有些困扰,但恋爱中的甜蜜非常强烈,程嘉烨对她很好,虽然他不懂得浪漫,但对她有求必应,那时候他们常常去爬山,每次爬到一半她就喊累,嘟囔着要他背她,他都会二话不说,不顾别人笑话,直接背起她飞快地跑上山顶,风哗哗地在她耳边吹过,她觉得爽快极了,撅起嘴巴亲吻他的耳朵,他向来很镇定,但耳朵很敏感,每次被她一亲都会立刻变红。 “何灿,你发什么楞啊?”倪红走过来,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何灿这才回神,说:“会议室太闷了,有些缺氧。” “那还不快出去。”倪红拉着她走了出去。 两人刚出去就被姚经理叫到办公室去了,姚经理简单地说了说接下来的任务,边说边用手帕抹额头上的汗,笑道:“宇伽派来的人很靠谱啊,专业性很强,工作态度认真严谨,我们可不能输给他们,这样吧,我们今天要加把劲,将这个推广草案写好了。” 为此,何灿加班到了晚上八点,中间徐豫来了两个电话,她说要加班,会晚回家,徐豫说我来接你,何灿说不用了,我自己坐地铁回家。 回到家已经近九点了,徐豫在书房里对着笔记本敲字,她没有进去打扰他,径直进了浴室泡澡。放好了热水,洒了点精油,她整个人浸泡在芳香的水中,思绪有些乱,她知道接下来的时间她可能会避免不了和程嘉烨的接触,要不要将这事和徐豫报备呢?想了想后还是觉得算了,毕竟她和程嘉烨不是私下的往来,而是工作上的合作,加上徐豫从来没有问过她和程嘉烨之间的事情,让她意识到徐豫对程嘉烨这三个字是挺排斥的,她可不敢去摸他的虎须。 何灿打了个哈欠,将整个身子往下沉了沉,热水浸透了肌肤腠理,每个毛细孔都贪婪地张开汲取舒适的暖意,神经立刻松弛下来,她有些发困,闭上了眼睛。 徐豫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何灿闭着眼睛半躺在浴缸里。浴室是恒温设置,不怕她会着凉,但时间待得久了容易缺氧,他快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轻声喊了声灿灿。 何灿没有反应,他有些紧张,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灿灿,醒醒。” “嘉烨。”她轻声呢喃了一句,眼睛没有睁开,似乎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这两个字很清晰地传入了徐豫的耳畔,他的手一滞,眼眸闪过一道不为人察觉的情绪,但脸上表情不变,只是更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脸让她醒醒,何灿像是被吓到一样睁开眼睛,看见徐豫在她面前,有些惊讶:“你怎么进来了?” “你泡澡时间太久了,我怕你晕倒。”徐豫将何灿扶起,何灿身上没有衣服,顿时些小小的不自在,伸手去拉左边格子柜上的浴巾却够不到,徐豫帮她把浴巾拿下来,迅速打开披在她身上,她随意裹了裹,笑说:“你别一直看着我啊。” “我自己的老婆,看不得吗?”徐豫淡淡道,但人已经转身出去了,留下一句,“快出来。” 何灿似乎没有辩驳的理由,迅速将身子上的水珠擦干净,披上浴袍,出了浴室,她走到化妆镜前打开化妆水和乳液慢慢地擦脸,回头时看见徐豫坐在沙发上,双手枕着后脑勺,闭目养神,眉眼间有些疲倦,轻轻地问了句:“很累吗?” 徐豫没睁开眼睛,只是很低地应了一声。 何灿走到他的沙发前,往他边上坐下,伸出双手按摩他的太阳穴,力道不轻不重,他微微蹙着的眉头很快松开了,整个表情彻底地放松下来,嘴角弯起很浅的弧度,伸手拉下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她刚抹完乳液,手背手心都有一股淡淡的玫瑰味道,很好闻,他嗅了嗅,然后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双手箍住了她的腰,眼眸中充盈着淡淡的温情,就这样认真地看她。 “你干嘛这样看我啊?”何灿问。 “我喜欢看到你眼睛里的我。”徐豫说,“很小的一点,但很清晰。” 何灿笑了,主动搂住他的脖子,身体和他的紧紧依偎,那柔软无骨的触觉让他心神晃动,他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腿弯,将她整个抱起,抱到大床上,沉沉道:“一起睡觉了。” 何灿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 “亲一下。”他有些燥热,但看得出她很累,克制了自己的想法,低头在她软软的唇瓣上吻了一下。 隔天何灿和姐姐何蔚子吃中饭的时候,将程嘉烨回来的事情和她说了,何蔚子嚼着烩饭,认真地看着她,说道:“程嘉烨现在是宇伽技术部的组长啊,挺能干的啊,宇伽算是市内数一数二的软件公司,他这个年纪能取得这个职位,前途无量。” 何灿立刻蹙眉:“他这个势利的小人。” 何蔚子放下勺子,用雪白的纸巾擦了擦嘴唇:“你还恨着他说明你没放下他。” 何灿急着喊冤:“姐,你别胡说。” “其实我可以理解,大学时代干净纯粹的感情,没有任何功利因素,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是一首优美的诗。”何蔚子淡淡笑了笑,“我不会对你说教,其实你有权利惦记他,因为那也是你的青春回忆,是你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初恋,强行让你从脑子里抹去太残忍了,只不过你最好在心里悄悄地惦记,别让徐豫知道,在感情里,无论男女都是小气的。还有就是,你要记住,他是你的回忆,但徐豫是你的现在和未来,哪一个更重要你应该分辨得出吧。” 何灿沉默,她的心事竟然被何蔚子一眼看穿了,和程嘉烨的那段初恋她只是理智又客观地将之关在心房外,但人都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持理智和客观,很多时候,她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那些回忆像是会渗进心门的细缝,一点点地进来,告诉她,你没有忘记,我依旧存在。 “不用那么纠结,随他去吧,什么东西都抵不过时间,人间别久不成悲,这句话多有道理。”何蔚子喝了一口纯净水,“有时候拼命克制自己不去想起,反而更容易想起,你从小到大都有点强迫症,更容易犯这个错误,所以别太勉强自己。还有,灿灿,别恨程嘉烨,恨别人累的是自己。” 何灿叹气:“姐,我有时候很羡慕你和姐夫的感情。” 何蔚子抿了抿唇,片刻后反问:“是吗?” 何灿点头,伸手扣了扣水晶玻璃杯的杯壁:“你们在大学里认识,毕业后顺利结婚,我曾经觉得自己……自己和他也会这样,简简单单地迎来一个童话般的结局,我当时总拿你们的事情举例告诉班上有男朋友的女生,说毕业后就分手这话是以偏概全的,我姐姐就和姐夫就将校园爱情延续到社会了,他们结婚了,还特别相爱。” “是吗?还拿我举例啊。”何蔚子漫不经心地笑了,“这真是我的荣幸。” 其实妹妹并不太了解她和叶斯承之间的感情,过程真不算是甜蜜,现在想来,她可真够糗的,在叶斯承之前她也谈过两个男朋友,那两段感情谈得很轻松,因为对方爱她胜过她对他们的,但和叶斯承的感情里,她从来都是占下风的。 接近是她主动的,表白是她主动的,等待是她自愿的,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最初的心悸和最初的心痛,都从他那里得到了。 那个夏天,作为学生会主席的叶斯承在礼堂里做完工作报告,径直下了台,她立刻从最后排的位置起身,开心地拿着两瓶矿泉水快步走向他去,离他几米远的时候,她突然看见一个穿着湖蓝色裙子的女孩也手持着矿泉水从第一排的位置起身,向他走去,她顿时停步,看着那个笑靥甜美的女孩将其中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他笑了笑,微微眯起眼睛喝了一口水,再递给那个女孩,那个女孩很自然地接过,张开嘴也喝了一口。 她离他只有几米远,静静地看着他们之间默契的互动,半晌后走过去,笑道:“叶斯承,这位可爱漂亮的小姑娘是谁啊?不介绍介绍?” 叶斯承这才将头转向她,说道:“她是英语系大一的学生章泽凌,可以说是我们的师妹。” 叫章泽凌的女孩有一张白白如瓷的娃娃脸,笑起来眼睛和月牙儿一样,眼眸里一点杂质都没有,真可以说是如星一般亮而纯净,头发软软顺顺地披在肩膀上,声音清甜好听:“你是何蔚子学姐吧,我在学校的荣誉橱窗里看见过你的照片。” 她点头,笑着说:“你好。” “我可崇拜你了。”章泽凌笑得更开心了,“你好能干好聪明,我们整个寝室的女生都崇拜你呢。” 章泽凌说话的时候,叶斯承就眼眸带笑意地看着她,他们并排并地站着,章泽凌不到一米六五,站在一米八四的叶斯承身边显得娇小精致。 聪明能干,令人崇拜,何蔚子从来觉得这些赞美很受用,但是章泽凌的出现,让她第一次觉得这些恭维并不是她想要的,她宁愿用这些换来其他的。 chapter12 和何灿吃完中饭,何蔚子在隔壁的咖啡小铺买了一杯热咖啡,然后慢悠悠地回到公司。时间还不到下午一点,此刻正是大伙儿打盹的时候,整个写字楼的空气里弥散着懒洋洋的因子,她坐着电梯到了自己所在的办公楼层,沿着走廊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却看见阮绪绪正站在她的办公室门口。 “何总,不好意思打扰您的午休时间。”阮绪绪说,“我有些事情要找您。” 何蔚子打开办公室的门,径直走进去,阮绪绪也跟了进去。她将手里的热咖啡放在桌子上,转身拉开了窗帘,让外面的阳光透进来,动作慢条斯理的,然后往皮椅上一坐,公式化地问:“什么事?” “何总,这是我的申请调职的报告。”阮绪绪将手里的东西递上去,“我还发了一份电子版的到您邮箱里。” 何蔚子接过后迅速看了看,反问:“你申请要调到N市的分公司?” 阮绪绪点头,声音平静:“何总您知道N市是我的家乡,我妈妈年纪大了,身体一直不好,我放不下她,希望能陪在她身边照顾她,加上分公司那边正处于拓展期,对我来说是挑战也是机会,我想尝试一下。” “合情合理。”何蔚子将她的报告放下,抬眸看她,“等利达的资金到位后再说吧,丁总对你可是很有好感的,你得帮我们应付他。” 阮绪绪尴尬地笑:“何总,这个……” “有什么问题?”何蔚子蹙眉反问。 阮绪绪没将后面的话说下去,慢慢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那就先这样吧。”何蔚子拨了拨头发。 阮绪绪轻声说了句那不打扰您午休了,转身快步走出去,轻轻带上门。 桌子上的笔记本没有关闭,何蔚子滑了滑鼠标,漂亮的星空屏保散开,白云青草的桌面背景展现在眼前,她费了点功夫进入了阮绪绪的隐藏博客。阮绪绪的博客页面是粉色的碎花,右上角还有一只大鼻子的卡通猪,完全标准的少女风格。她的文字也一样,透着少女特有的酸酸甜甜的情思。 “人的欲望真的是没有止境的吗?以前我只希望能离他近一点,能看见他就满足了,现在我却整日都在想和他单独在一起。” “每天出门前我都要认真化妆,挑选衣服和鞋子,只为了在和他擦身而过的那瞬间吸引他的注意力,只要他不经意地将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一下,我就会高兴很久,感觉一整天都充满精力,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那么卑微的事情,不过我愿意。” “为心爱的人烹饪可口的饭菜是最幸福的事情,看着他将我做的饭菜都吃完,我觉得很满足,而且不会感到辛苦。” “对对错错又怎么是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呢?我对他从来就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我只是单纯地喜欢他,没有向他要过承诺,这样也是错的吗?我知道他有太太,他太太很优秀,但一个女人在事业上的成功并不代表她在感情经营上也是成功的,他们婚姻早就存在问题了,这并不是其他第三人造成的。他应该不爱他太太,如果爱的话,那他对我的回应算是什么呢?我到底算是什么呢?这不是我的错觉,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对我是有感情的。” “我陷入了一个痛苦的漩涡,完全不像起初那么潇洒了,现在只要一天不见到他我就难受,想到有另一个女人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他生活在一起,正大光明地拥有他,我就心如刀绞,但除了痛哭一场我什么办法都没有。” “今天他盯着我看了很久,我问他在看我什么呢,他说想到了以前的事情,我好奇地问他是什么事情,但是他不肯告诉我。喜欢一个人就是忍不住想知道他的全部,他以前是什么样子,以后又是什么样子呢?好想拥有全部的他,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非常幸福,真希望时间能够静止,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没有任何的打扰。” …… 何蔚子看到最后,迅速点了右上角的叉,她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咖啡已经有些凉了,而且非常苦涩。 这么多年了,她在这一刻不得不承认,她从没有走进过叶斯承的心里,他的心房一直对她关闭,他可以对她温柔,照顾有加,但是他的爱恨与她无关。她从不想承认叶斯承娶她只是因为他需要她,她对他的的重要性只体现在她的附加价值上,而此时此刻再强大的自信也被这铁般的事实摧毁而尽。 “这是你自找的,何蔚子,你是个傻子。”何蔚子双手捂着脸,低喃了一句。 这天下午何蔚子将积压了一段时间的工作一次性地处理完毕,出公司的时候已经近七点了,手机上有几条未读信息,其中一条是叶斯承发来的,说今晚有应酬,会比较晚回来,她看了后关上手机,瞟了瞟电梯旁的镜子,头发微微凌乱,面色紧绷,眼神没有什么光彩,她抿了抿嘴唇,用手掌按住镜面上自己的脸。 叶斯承这晚和几个B市来的大客户在会所吃饭,吃完饭后,其中一个副总很直接地问他有没有按摩比较专业的地方推荐,做为东道主的叶斯承带他们到了S市最高档的按摩中心,四五个老总在按摩女郎噼啪地拍打下忍不住大声叫舒服,大叹专业。叶斯承也脱下了衣服和他们一样躺在按摩床上,一个专业的按摩女郎见他长相俊美,身材又好,笑得很甜,立刻伸出手按在他的胸肌上使劲地揉,他表情淡淡的,完全没有享受的感觉,没过多久就找了个理由支开了她。 几个老总已经和按摩女郎聊得很深入,话题也很暧昧,过了没多久就有些急得准备带她们去别处,叶斯承喝着温水冷冷地看着他们急躁的样子,不一会儿后起身套上衣服去结账,另附了他们的特殊服务费用。他不是善人,知道他们需要什么,投其所好很重要,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利益能否得到满足。 几个老总带着美女赶赴温柔乡,叶斯承出了大门,司机小纪已经坐在卡宴里等他了,他快步上了车。 车子路过青宴小街,叶斯承让小纪停一下车,吩咐他下车去里面买一束茶花。 青宴小街里有个夜市,里面有一排卖花的铺子,何蔚子很喜欢其中一家的茶花,说气味特别清冽特别自然。 开车回到湖畔弯住宅区,叶斯承拿着花下了车,走向自己的单幢别墅。 何蔚子正在讲电话,叶斯承进门后将花搁在桌子上,顺便放下车钥匙。他有些微醺,揉了揉眉心,往客厅的沙发上一坐,伸长腿,目光落在何蔚子身上。何蔚子背对着他,穿了一件黑色镶钻的紧身羊毛衫,将她纤细身材的漂亮曲线完全勾勒出来,他手指不经意间蜷缩了一下,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直到她打完电话,转身面对他。 “给你买了花,放在桌子上。”叶斯承说。 何蔚子侧头看了看客厅的桌子上,果然有一束用报纸裹着的茶花,她走过去,拿起那束茶花凑近鼻尖嗅了嗅,果然很好闻。 “周末是你的生日,我已经订好了托斯卡纳靠窗的位置。”叶斯承的眼眸浮现温柔的笑意。 “谢谢你的贴心,我想我又会迎来一个愉快的生日。”何蔚子说。 “最近很累吗?”叶斯承的身子向前倾了一下,随意问道。 “融资的事情很烦,说不累是假话。”何蔚子答。 “蔚子,别将自己弄得太紧张了,累了就好好休息一下,或者将事情交给我。” “各司其职,我既然是投资运营部的总经理,也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再累都不能将自己松懈下来。”何蔚子说,“又不是在家里,不高兴洗碗可以交给你负责。” 叶斯承轻笑,低头摘下自己手腕上的表,全身上下都有些懒洋洋的。 “N市分公司这一季度的业绩不高。”何蔚子突然说,“你有什么办法解决?” “那边的管理制度有些混乱,我打算将罗健派驻过去让他抓一抓销售那块,他能力很强,我对他很有信心。” “对了,小阮打了申请报告说要调去N市。”何蔚子扣了扣自己的指甲。 叶斯承表情完全没有变化,很自然道:“她工作态度很认真,经验不足但胜在细心,那边又是她的老家,让她回去也不错,你做决定就好。” 何蔚子认真地对视叶斯承,他有些微醺,但逻辑还是非常清楚,微微垂眸,表情很放松,嘴角有点笑意,看上去再正常不过。 何蔚子突然笑了,说:“我可舍不得小阮,她那么贴心,性格不张扬,脚踏实地的,太好用了,再说利达的丁耀辉对她可是很感兴趣的,每次只要她在丁耀辉就很开心,我们谈事顺畅很多。” “丁耀辉可算不上是君子。”叶斯承想了想说,“你要掌握分寸,别出格了。” “能闹出什么事情?不就是叫她陪丁耀辉喝几杯酒吗?”何蔚子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叶斯承抬眸,静静地看着何蔚子,唇抿得有些紧,虽然他没有再说话,但何蔚子已经察觉到他眼眸里细微的变化,透露出的信息是不赞同,甚至更为强烈点,是反对。 “怎么?你心疼她吗?”何蔚子反问。 叶斯承微微一笑:“我心疼我所有的员工。” 他说完起身径直走向二楼,边走边动手解自己的衬衣领口。 “对了,和小阮相处这段时间后我发现这小姑娘还挺像章泽凌的。”何蔚子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叶斯承停步,转身看着何蔚子,灯光下他的眼眸清亮得很,完全没有了刚才那份微醺的湿意,他微微侧头,像是在思考,片刻后自然地问:“你说谁像谁?” chapter13 一阵铃声猝不及防地划破了这短暂的静默,是何蔚子手机的专属音乐。她侧身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是母亲李沐的电话,她立刻接起,瞬间调整好情绪,轻轻地喂了一声。 “是何蔚子吗?我是李组长的秘书小宁,李组长因为突发性的剧烈腹痛晕过去了,我叫了救护车,现在开往第一人民医院……”小宁的声音虽然急切,但还是很有条理的。 何蔚子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赶紧说:“好的,我马上赶过来,小宁麻烦你先照顾一下我妈妈,谢谢。” 叶斯承正站在楼梯口,手还按在领口上,听到何蔚子语气不对,立刻问:“妈怎么了?” 何蔚子快步拿下衣架上的风衣穿在身上,又打开桌子上的皮包,打开取出皮夹一看,自己的三张卡和一些现金都在里面,立刻合上塞回包里,扣好皮扣,去玄关处穿鞋,边穿边说:“我妈晕倒了,现在在救护车上。” 叶斯承快步走过去,伸手拉过何蔚子的手臂,声音沉沉有力:“我和你一起去,我来开车。” 二十分钟后,叶斯承和何蔚子到了第一人民医院,在急诊室找到了小宁,小宁正在和几个值班医生交待李沐发作时候的情况,何蔚子立刻走过去和小宁打招呼,她心里很急,但还是先向小宁表示了谢意,再问明情况。 “李组长今晚是在国宾饭店吃饭的,吃了没多少东西就说饱了,自己去了洗手间,我在原地等了差不多有十分钟,她还是没有回来,我觉得有些奇怪就去洗手间找她,一进去就发现她一个人一手撑着盥洗台,一手揉着腹部,好像很难受的样子,我赶紧走过去一看,她脸色苍白,大汗淋漓,我急得问她哪里不舒服,她说没事,我就扶着她慢慢走出来,但没走几步她的面色越来越苍白,满脸都是汗,一点力气也没有,就直接往我怀里倒下去……”小宁说明了刚才的情况。 “医生,我是李沐的女儿,请问我母亲到底是怎么了?”何蔚子急着问面前一位值班医生。 “患者疼痛部位在上腹部偏左,阵发性加剧的疼痛难忍,根据体征应该是急性胰腺炎发作。”医生说,“我们会根据进一步的化验和检测确定病因。” 值班医生带着何蔚子何叶斯承一起进了李沐的病房,护士正在给李沐抽血,李沐痛得直咬唇,面色苍白,一点血丝都没有,满脸都是密密麻麻的汗。何蔚子赶紧过去,俯身轻轻道:“妈,我来了,没事的,医生和护士都在这里。” 李沐勉强地扯出一个笑:“斯承也来了啊,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妈,您说什么呢,这叫什么麻烦。”何蔚子赶紧拿出干净的纸巾为李沐擦脸颊上的汗。 “蔚子啊,你别打电话给你爸爸,你爸爸现在在做调研,脱不开身,得一心一意的,我可不想他心里挂着我的事,也别打电话给灿灿了,现在时间不早了。”李沐断断续续地交代。 “好。”何蔚子点头,“妈,我都听您的,您现在别说话了,让护士好好给您抽血。” 何蔚子和叶斯承一起守在医院到凌晨,期间李沐一直阵发性疼痛,忍不住发出痛苦的j□j,何蔚子就握着她的手,用纸巾帮她擦汗,轻声安抚她。 叶斯承已经向一名值班护士提出调整病房的事情,那护士说最早也要明天了,现在无法调配。 天亮的时候,何蔚子耳边窸窸窣窣传来护士端着盘子进来给李沐换药水的动静,她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身上多了一条羊毛毯子,她摸了摸,质地很柔软,还是全新的,应该是刚买来的。 护士一边给李沐换药水,一边说:“外面那位叶先生是你老公吧,挺细心的,一会过来让我们将病房内的空调打高一点,一会问我们这里附近有没有二十四小时的超市,说要买东西,刚刚又问我们这里有没有干净卫生的早餐店,说要给你买早餐,还吩咐我们动作轻点,让你好好睡一觉。” 何蔚子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毛毯,心想这应该是叶斯承专门买回来的。 说话间,叶斯承已经拎着一个袋子进来了,他一夜未睡,但看上去精神尚好,只是眼底有些淡青色。 “我给你买了早点,趁热吃吧。”叶斯承打开袋子,拿出热腾腾的粥和点心。 何蔚子接过,或多或少地吃了点。 叶斯承的手机震动声响起,他接起后说了几句便挂下了,走近何蔚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认真道:“别担心,我和值班医生说过了,今天会将妈调到VIP病房去,那边的环境比这里好很多。” 何蔚子不说话。 “今天你就别去公司了,留在医院里陪妈吧,有什么事情就及时和我联系。”叶斯承说完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我现在要去公司了。” “你一夜没睡还开车?”何蔚子问了一句。 “没事,刚才在外面的走廊的椅子上小睡了一会,现在精神还算不错。”他说完又摸了摸何蔚子的头发,“你别太紧张了,放轻松一些,还有我在,没事的。” 何蔚子抬头,目光对上他的眼眸,看见了他眼眸里闪过的温情脉脉,她却没心情回应,也不想回应。 叶斯承走出病房后,何蔚子整个心绪都很乱,但想到目前最重要的是母亲李沐的病情,她克制自己冷静下来,有什么事情等母亲的病情稳定后再解决,想着想着,握紧的拳头慢慢送下来。 等到八点过后,副主任,主任医生陆陆续续地上班了,何蔚子正用热毛巾给李沐擦脸,小宁和几位重量级的医生都进来了,其中一名两鬓银白的朱主任很热情地说:“我刚刚才知道李组长住到我们这里来了,放心,我们会安排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设备力量,尽最大的努力医治李组长的。” 于是不一会儿,入院手续办好了,李沐被安排到外科VIP房间,房间宽敞明亮,温度湿度都适宜,所有设备齐全,还配备了一个小厨房。透过落地窗还可以看见医院花园里郁郁葱葱的树木和一个漂亮的人工湖,护士长笑说这是观景病房。 李沐还被优先安排做了化验和CT,结果显示是胆源性的胰腺炎。 “妈妈在一年前体检的时候的确发现有胆结石,当时结石很小,她觉得没有什么感觉就没有理会。”何蔚子说。 朱主任拿着片子,认真地说:“李组长的胰腺炎发作就是因为胆结石。胰腺管是重要的消化器官,与胆囊密切相关,胰腺炎一般就是由胆道系统疾病引发的,大部分胰腺炎病人都伴有胆囊结石,有些病人在体检时发现有胆结石,由于结石较小且不痛不痒就置之不理,然而就是这些小结石却有可能要了人的生命。胆囊结石在体内就是不定时的炸弹,当它移动到胆囊管里,就会造成胆管阻塞,引发胆汁反流,而胰腺管和胆囊管是连接的,胆汁随即流到胰腺管里,造成整个消化系统的紊乱,在油腻,辛辣或者刺激性的食物对肠道的刺激下,就会引发胰腺炎的急性发作,重症时还会产生休克……” 何蔚子不免蹙眉,忧心忡忡。 “对胆结石引起的胰腺炎,我们积极提倡手术,一般等炎症退去,血淀粉酶明显下降后就可以进行手术了。” 朱主任很细心地和何蔚子说了很久,说到最后何蔚子深深吸了口气,对朱主任表示了感谢,并诚恳地拜托朱主任和这个科室的医护人员好好照顾李沐。 “这是当然,我们会派最好的外科医生给李组长动手术的。” 中午的时候,小宁给何蔚子送来了饭菜,何蔚子随便吃了两口就没胃口了,李沐已经睡过去了,面色很安静,她不想打扰母亲休息,轻声嘱咐了护工两句便走出了病房。 打开手机,里面是九个未接电话和一堆的未读短信,其中三通电话和四条短信都是叶斯承的,她看了看,却没有回复,直接放进口袋里,沿着走廊走向电梯,打算下楼透透空气。 她走到电梯口,按了按键,没过多久,叮一声,电梯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两名穿白大褂的男医生,正是徐湛和温行恕。 “蔚子,是你啊?我没看错吧。”温行恕看到何蔚子的那一刻立刻惊喜了。 徐湛也是一怔,没想到这里碰到何蔚子。 何蔚子立刻打起精神,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说了自己母亲李沐的情况,边说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忘记徐湛在这个医院外科任职的事实。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徐湛说。 何蔚子点头:“好的,我现在下楼去透透风,买点东西喝,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她走后,温行恕挑眉感叹:“我的蔚子,她还是那么得迷人。” 当年温行恕对何蔚子一见钟情,发起了猛烈的攻势,还抄袭过一首民国的诗充作是原创送给何蔚子。那首诗是叫做:她这一点头。她这一点头,是一杯蔷薇酒,倾进了我得咽喉,散一阵凉风的清幽,我细玩滋味,意态悠悠,像湖上青鱼在雨后浮游…… 当时何蔚子认真地读完,笑着反问:“这是你原创的?” 温行恕潇洒道:“是啊,我写得还行吧。” 何蔚子笑着点头:“还行还行。” 后来还是徐湛点破了温行恕:“这明明就是曹葆华的诗,你无耻地抄袭,还得意洋洋地送给人家,我说你还能更猥琐一点吗?” 温行恕想到自己以前的糗事,不禁有些小羞愧,他侧头看了看神情有些凝重的徐湛,说道:“你傻了?人家已经走远了。” 徐湛收回目光,轻轻嗯了嗯。 “我说蔚子她怎么还是那么美,刚才电梯打开,看到她的那刹那我心跳好快,像是第一次见到她的那种感觉,她黑发飘飘,身材玲珑有致,眼睛如星,皮肤雪白,身上还有一股幽香,简直是像一个仙女,我当时瞬间就陷进去了。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无法忘怀我风流少年时代唯一的败笔。”温行恕戏谑道,“她让我尝到了落空的感觉。” 徐湛不发表意见,随手打开手里的病例翻看。 “但我比你勇敢,我至少向她表白过,不像你这么挫,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温行恕说。 徐湛蹙眉:“你真够烦的。” “你别装了,当年我猛追她,你处处打击我,使劲灭我威风,对我阴阳怪气的,当时我还很迷惘,不知道哪里惹到你了,后来才晓得,原来她就是你的心上人。”温行恕耸肩,“我可不承认我不厚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算她当时是你的女人,我也要试着抢过来,何况她当时是单身呢。” 徐湛不说话,长长的睫毛下垂,在眼底投下一层阴影。 当时追求何蔚子的岂止是温行恕,那个大学区里的很多男生排队守在何蔚子的学校门口,捧着花,开车豪车,只为见佳人一面,但何蔚子从头到尾都没有给过他们机会。只有那个叶斯承,他半点功夫都没费,就得到了何蔚子,使得那些爱慕何蔚子的男生,包括富二代,高干子弟,青年才俊的所有努力像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完全成了一个笑话。 温行恕继续缅怀自己的青春岁月,当年被何蔚子拒绝后,他难过了很久,破天荒地创造了半年单身的记录,但过了那半年,他又开始频繁地交女朋友,但每每交往后都会失落地感叹:“在她身上我找不到蔚子给我的那种强烈感觉,怎么办?我难道拔不出来了?”他随身带着一张何蔚子的照片,时不时拿出来亲吻一下,为此他的好几个女朋友因为他的用情不专而忍无可忍,最后主动提出分手。 温行恕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皮夹,那张何蔚子长发飘飘的照片还夹在里面,他叹气:“我这辈子只能对着这张照片意淫了。” 还没说完,徐湛拿起病例狠狠的打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作为第一人民医院女医护人员想嫁排行榜第二的徐医生怎么能动用暴力?”温行恕蹙眉。 “那第一是谁呢?”推着车过来的,穿着粉色护士装的小护士俏皮地问。 温行恕立刻正色道:“这个还用问吗?” chapter14 李沐的疼痛得到控制,何灿陪在病床边,拿起热毛巾给她擦脸,边擦边说:“不公平,真不公平,为什么每次你和爸有什么事都通知姐,却不吱我一声呢?就算姐比我能干,比我帮得上忙,但我也有知情权啊。” 李沐笑了,轻轻地说:“你都快抱怨一个钟头了,累不累?” 何灿这才乖乖闭嘴,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愉快,母亲李沐住院后整整两天她才从何蔚子这里得到消息,立刻请了半天假赶到医院来,当看见李沐病怏怏的样子心里又急又气,忍不住怪她不及时将实情告诉她。 开门声。 穿着风衣,拎着包的何蔚子走了进来,何灿转头看她,然后微微撅起嘴巴。 “怎么了你?”何蔚子伸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气呼呼的样子。” “妈妈生病住院这么大的事情你都没有及时告诉我,我能不生气吗?”何灿说。 “事情太多,手忙脚乱的,一时间忘记通知你了。”何蔚子将包搁在沙发上,柔声道,“我向你道歉。” 何灿哼了一声,保持沉默。 没过多久,朱主任带着几名医生进来看李沐,其中有徐湛,他看到何蔚子的时候点了点头,何蔚子对他轻轻笑了笑。何灿立刻主动自我介绍:“我是李沐的小女儿,谢谢你们照顾我妈妈,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联系家属的事宜可以找我。” 朱主任笑声朗朗:“李组长你真是好福气啊,两个女儿都这么漂亮懂事,知道你生病了都赶来看你。” 李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朱主任详细地问了李沐今感觉如何,具体哪个部位痛,是什么性质的痛,是持续性的痛还是阵发性的痛,什么时候最痛,李沐都一一回答,他耐心听完后让徐湛为李沐做了个简单的体格检查,当按到左上腹的时候,李沐蹙眉忍不住说这里很痛,像是刀割一样。 朱主任说炎症还没有退去,要等到炎症退去,才能进行取石手术,看现在的情况应该是还要等半个月。 何灿很急,忍不住插嘴:“还有这么久啊。” 查房近四十分钟,朱主任带着医生离开病房,何灿和何蔚子继续陪着李沐,期间何蔚子手机震动声不断响起,李沐很体贴她,不禁说道:“蔚子,你去忙好了,让灿灿陪我就好。” 何蔚子的确很忙,公司里还有一堆的事情没有处理好,想了想便点头,拎着包转身出去了。 时间是上午十点,科室里的医生陆陆续续地查完房,有的在写病程,有的在找家属谈话,有的戴上口罩准备去做手术,一切井然有序。何蔚子沿着走廊走向电梯,看见徐湛站在不远处和一位病人家属说话,他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胸口的袋子里插着几支笔,神情很认真,完全是一个医生的气质。 何蔚子走近的时候,徐湛正结束了和病人家属的谈话,那个家属热情地说:“徐医生谢谢你,你真是负责任的好医生。” 徐湛说:“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家属回病房了,何蔚子走到徐湛面前,对他点了点头,也不准备多说什么,直接走向电梯。 “蔚子。”徐湛开口。 何蔚子停步,侧过身来听他说话。 “你别担心,等李阿姨的炎症消退后就可以手术了,我们这里做取石手术的病人很多,每个医生经验都很丰富,一定做得很好。”徐湛说。 “我相信你们。”何蔚子语气里带着尊敬,“徐湛谢谢你。” 徐湛的眼眸露出浅浅的笑意:“我可不想听到谢谢两字。” 正要告别,温行恕从安全楼梯口快跑了过来,看见徐湛立刻大声道:“徐湛你过来会诊一下,我们这里有个病人伤口感染得很严重!” 徐湛听了立刻说好。 温行恕这才看见徐湛身后的何蔚子,眼神立刻变得很温情:“我的蔚,咳咳,蔚子,你也在啊,早上好……你今天好漂亮啊。” 何蔚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徐湛已经对温行恕蹙眉了:“快带我去。” 温行恕楞了一下,赶紧和何蔚子说了再见,就带着徐湛去他的病区了,下楼的时候还忍不住问徐湛:“蔚子是不是每天都来啊……” 徐湛伸手打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何蔚子回了公司,恰好叶斯承和一行高层管理从大的会议室出来,他正和一个高层在说话,看何蔚子上来了,立刻结束了对话,快步走到她面前,问道:“刚才去医院了?妈怎么样,身上还痛吗?” 何蔚子淡淡地和他说了李沐的情况后就迅速离开去自己的工作区域了。 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脱下风衣,放下包,将整个人陷在皮椅里,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休息了一小会后就打开电脑,接受邮箱里的邮件。 因为即将要迎来自己生日,很多员工都提前发来了电子贺卡。 二十九岁的生日,何蔚子真的没心情迎接,和叶斯承感情的问题,融资的事情,李沐的病情,事情乱如麻,搅得她心烦意乱,她一次一次提醒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将私人情绪带入工作中,必须将手头的事情认真处理好。 下午的时候接到了利达丁耀辉的电话,他笑着说很满意恒鑫做的项目可行性报告,说会尽快派人来做尽职调查,顺便约了个饭局,何蔚子说没问题。 三点多的时候,叶斯承给何蔚子打了电话,说自己马上要去参加先锋投资论坛探讨会,晚上和客户吃饭,会晚一些时间回来,何蔚子听完直接挂下了电话。 忙到七点多,何蔚子饥肠辘辘,整理好桌面,拎着包出了办公室,坐电梯到地下一层取车。刚开出去便遇到路段堵车,她摇下窗,侧头看自己和叶斯承共同创立的恒鑫集团,这银灰色的写字楼,装修设计风格低调内敛,高耸至云霄,好像一个巨人,充满力量,俯视苍生。 这么多年了,她对恒鑫的感情不亚于叶斯承的,恒鑫凝结了她的汗水和心血,此刻她看着这幢写字楼,像是看一个长大的孩子一般,有骄傲,有缅怀,有辛酸,有不舍。 这个写字楼将她和叶斯承的利益都捆绑在一起了,在外界眼里,他们感情的稳定,股权的高度凝聚是考量恒鑫价值标准之一,他们已经是一个整体,休戚与共。 她的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低头深深吸了口气。 除了妻子,女人之外,她还有一个身份是商人,商海浮沉这些年来她不免有了功利性,衡量任何事情好坏都本能从实际的价值角度出发,她不是那种为了爱可以付出一切,为了爱也可以收回一切的女人。 从没有此刻,下一个决定如此费力,那种痛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死死掐着她的神经,她与之抗争,费力抓住自己的思想,不让之往下沉陷。 手机震动响起,她抬起头,整理了一下情绪,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竟然是徐湛的来电。 “蔚子,你妈妈的情况有些不好,刚刚痛得晕过去了。” 何蔚子大惊,赶紧说:“好,我马上过来。” * 叶斯承和客户吃完饭,打开手机一看,里面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阮绪绪的来电,他微微蹙眉。 阮绪绪正在炖冰糖银耳羹,整个室内都充满香甜的味道,听到门铃声立刻开心地放下勺子,熄了火,快步去开门。 叶斯承进来后,她便甜甜地笑说:“我在做冰糖银耳羹呢,要不要来一碗?” 叶斯承往沙发上一坐,懒懒地摆手。 阮绪绪走过去也坐下,拉住他的手,轻声问:“斯承哥哥,你很累吗?” 叶斯承闭上眼睛,没有说话,但神情很紧绷,灯光下他脸上冷峻的神情显示出他的心情不是那么地好。 “斯承哥哥。”阮绪绪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贪婪地嗅了嗅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手贴在他的胸上,“我知道不该现在找你,但是我忍不住,马上要回N市了,以后要见你就没有现在方便了。” 她说着,手慢慢地摩挲叶斯承的胸口,见他闭着眼睛没有丝毫反应,手慢慢地下移,不知不觉中搁在了他的下腹,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就大胆地搁在了他两腿间,去摸他腿间敏感的东西,一边摸一边仰起脸将唇贴在他的下颏,呼吸急促,声音柔柔软软:“斯承哥哥,我想你……”她白皙的脸上起了红潮,已是情动的表现。 叶斯承突然睁开眼睛,眼眸里满是寒冽,伸手直接拽住她在他胯间逗弄的手,狠狠地,像是要捏断她的手腕一般,她一阵吃痛,立刻蹙眉,却不敢喊痛,直到叶斯承用力甩开她的手,她才小声道:“你为什么我这样对我?总是对我若即若离,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为什么让我这么痛苦?” “那我们别再见面了。”叶斯承起身,迈开长腿往玄关处走。 “不!”阮绪绪立刻扑过去,从他身后紧紧抱住他,“我不会要求什么的,只要你肯来来看我,偶尔和我待在一起,我就满足了,我不会给你惹事的!” 叶斯承拔下她紧紧缠住她的手,转身低头看她,冷冷的眼眸中起了一丝小变化,伸手将她贴在脸上的一撮头发拨到耳后:“你这是自找苦吃,有意思吗?” 阮绪绪使劲摇头,面色越来越苍白。 他突然凑近她,捏住她的下巴,深如寒潭的眼眸对着她,片刻后说:“我真的不想再见你了。” 阮绪绪的面色彻底没有了一丝血色,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chapter15 何蔚子赶到医院,看见徐湛和几个值班的实习医生正围在李沐的病房里,护士已经给李沐打了止痛针,李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怀疑李阿姨的胰腺周围有积水,明天复查CT看看情况,如果有积水必须尽快抽出。”徐湛见何蔚子一脸紧张,赶紧解释。 何蔚子点了点头,走到李沐的病床边,伸手摸了摸母亲的额头,很是心疼。 “你脸色很差,是不是还没吃饭?”徐湛察觉到何蔚子的面色苍白,眉眼间都是疲倦,有些担忧地问。 何蔚子看了看腕表,说道:“是啊,还没来得及吃饭呢。” 徐湛立刻吩咐实习生打电话给医院对面的快餐店订两份套餐,他自己一整天做了三台手以至于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实习生去医生办公室打电话订餐,何蔚子想到了什么立刻拿出手机拨了何灿的电话,将李沐的情况通知她,何灿正在和徐豫吃西餐,闻言后大惊,说立刻赶过来。 何蔚子放下电话,径直去了一趟洗手间,等出来的时候徐湛已经在走廊尽头喊她了:“蔚子,快餐到了,快过来和我一起吃。” 两人就坐在医生办公室里面对面地吃饭,徐湛自己订了一份雪菜黄鱼套餐,给何蔚子定了一份蒜蓉排骨套餐,因为他记得她喜欢吃排骨。整个医生办公室里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一个实习医生正对着电脑写病程,氛围很安静。何蔚子边吃边打量周围的环境,雪白的墙上贴着制度规范等条例和几张人体解剖图,六大张办公桌上堆积了大量的病历,书籍和资料,显得非常凌乱。 “这张办公桌是你的?”何蔚子看见桌子上有徐湛的毕业照,照片上的徐湛穿着硕士服,身材挺拔,英挺的五官充满着朝气。 徐湛点头,笑了笑:“我的办公桌是最乱的,没办法,真没时间整理,而且常常需要翻阅很多书籍和资料,就算上一秒刚收拾好,下一秒又要摊开,周而复始,索性不去收拾了。” “你工作很忙吧。”在医院的这几天,何蔚子见识到了徐湛的工作状态,他总是一脸严谨地在忙碌,似乎连停下来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医生就是这样的,尤其是我们科室病人很多,大家每日工作不低于十小时,四天一次夜班,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以防病人突发状况而找不到责任医生。”徐湛的语气轻描淡写,似乎已经很习惯这样的工作形式,他说着抬眸看了一眼何蔚子,正巧何蔚子也在看他,他的眼眸很自然地出现了笑意,继续道,“不过我很喜欢做医生,很有成就感。” “是啊,救死扶伤的医护人员一直是我敬佩的对象。”何蔚子说。 “我刚开始选择读医可不是为了救死扶伤来的,我是迷恋上一部医疗主题的港剧,看着里面的外科大夫拿着手术刀对着人体的皮肤组织庖丁解牛一般,觉得很刺激很有挑战,以至于开始想象自己以后也像他们那样帅气地拿着手术刀对着人体切切割割的。”徐湛笑容不减,“我承认当时的我有点变态。” 何蔚子也笑了:“不管怎么样,现在的事实是你成为了一名出色的,有责任心的好医生,这足以让我这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产生敬意了。” “还行吧,我不过是尽自己的职责而已。”徐湛说着又扒了一口饭。 何蔚子没什么胃口,吃了一半就放下筷子,徐湛问:“怎么吃这么少?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可能饿过头了,觉得胃有些不舒服,真吃不下了。” 说话间,徐豫已经带着何灿往医生办公室的方向走来了,徐湛立刻起身,上前和他们打招呼。 何灿急着问母亲李沐情况如何,徐湛将刚才和何蔚子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何灿很是担心,徐豫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作为安抚。 四人又一起去了李沐的病房,徐湛低头检查了一下李沐的脸色,又为她调了调输液的速度,轻轻地说:“让她好好睡一觉吧,今晚是我值夜班,有我在你们放心。” “徐湛,麻烦你了。”何灿说。 “有必要这么客气嘛?”徐湛微笑,“说起来你是我的小嫂子,我们是一家人。” 何灿这才莞尔一笑,上上下下地扫了一遍穿白大褂的徐湛,说:“徐湛,我突然发现你穿上白大褂和美剧里的外科医生一样有范,你走路的时候会不会总是故作潇洒地甩一甩自己的白大褂,带起一阵风啊?” “我没那么臭美,白大褂很脏,就算带起一阵风也是充满细菌的风,你别被那些电视剧洗脑了。”徐湛毫不客气地戳破了何灿的幻想。 何灿立刻露出失望的神情。 徐湛很久没和堂哥徐豫见面了,两人不免聊起天来,徐豫想起什么似的,问:“听说你很久没回家了,和叔叔婶婶闹脾气?” “没有的事,我多大的人了,还和他们闹什么脾气?”徐湛否认。 “你当我不知道?”徐豫的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你怕回去听他们唠叨你的终身大事。” “我哪有时间谈恋爱,每天起早摸黑的,一周唯一的休息天用来闷头大睡都来不及,连洗澡都好几天没洗了。”徐湛拐弯抹角道,“再说我才二十六,谈什么终身大事。” 何灿立刻捏住鼻子:“徐湛,我对医生彻底幻灭了,你竟然都不洗澡!” 徐湛立刻凑过去,故意闹着要熏何灿,何灿立刻缩进徐豫的怀里,徐豫护住她,伸手推开堂弟,严肃道:“你别熏着灿灿。” 何蔚子正在接利达投资总监丁耀辉的电话,错过了他们的说说笑笑。 徐豫劝徐湛别和父母闹脾气,尽快回去看看他们,徐湛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表情懒懒地,缩在徐豫怀里的何灿瞟了瞟姐姐,又瞟了瞟徐湛,心里感慨:可怜的徐湛,我懂你,但爱莫能助。 回去的车上,何灿叹气:“徐湛分明就还是喜欢老姐的,他看老姐的眼神多温柔多细腻。” 徐豫侧头,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你会不会想多了。” “才不会,我不会看错的。”何灿耸肩,手指扣了扣左胸口的胸针,“突然觉得他好可怜,这样的暗恋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结果。” 徐豫沉吟片刻后说:“对,并不是所有付出的感情都会得到回应的。” 何灿点了点头,然后连打了两个打喷嚏,纳闷道:“谁在骂我?” “是你感冒了。”徐豫腾出一手去摸挂在副驾驶座后的软纸巾盒,抽出一张后递给她,“擦掉鼻涕。” 何灿受凉感冒好几天了,又因为连日加班没有好好休息,刚才又“感染”了徐湛身上的病菌,病情有些加重,回到家就上了床,喉头火辣辣地痛,鼻涕窸窸窣窣地流,头也开始有些发昏,徐豫拿过温水和药丸亲自喂她吃药,她吃完后吸了吸鼻子,软软地说:“徐豫,我有点难受。” 徐豫穿着睡衣上了床,伸臂将她搂在怀里,额头贴了贴她的,温柔道:“吃过药好好休息一晚会好的。” 何灿点了点头,然后紧紧贴着徐豫,她有些不由自主地在徐豫怀里磨蹭,徐豫蹙眉,提醒道:“你别磨蹭我,当心我有反应。” “你会有什么反应啊?”何灿伸出手按了按徐豫的胸口,徐豫只穿了一件纯棉睡衣,她隔着那不厚的布料有些恶作剧地捏了捏他的敏感处。 下一秒,徐豫就翻身将她压在身上,热乎乎的呼吸铺洒在她脸上,微微眯起眼睛,声音透着一点危险:“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何灿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吸了吸他身上的味道:“徐豫,你好香啊。” 对于何灿的蠢蠢欲动,徐豫身体力行地惩罚了她,告诉她一个事实,老公是不能随便招惹的。当他慢条斯理地进入何灿,一手扣住她的两条细细的胳膊在床头,顺势低头亲吻她嫣红的小嘴,低低地问:“灿灿,我是谁?” 何灿已经被他撩拨到不行,身体又酥又麻又难受,小声说:“你是徐豫啊。” “还有呢?”他腰部使力,往里面动了动,前进一点,又退出一点,故意折磨她。 何灿呼吸急促,眼眸盈盈亮亮,像是盛满了春水,看着徐豫黝黑,坚定的眼眸,急忙道:“你是我老公。” 徐豫低头又亲了一下她的小嘴,语气带着诱惑:“老公对你怎么样?” 何灿分明感到他在她里面又挪动了一下,像是瘙痒似的,却始终不是使力到她需要的地方,她只好呜呜道:“好,很好。” 徐豫掌控全局,一点点地攻陷何灿,继续半诱哄半威胁:“说你需要我。” “我需要你。” “你需要谁?” “老公,我需要你……”何灿已经濒临崩溃的界限,她的两条细胳膊被徐豫强有力的手臂扣住,身下已经被他进攻,整个人没有半点反抗力,完全被他牢牢钳住,欲哭无泪。 chapter16 周五晚上,何蔚子的团队赴丁耀辉的饭局,丁耀辉选的地方是市中心一家商务大厦三层的粤菜馆子,档次不高不低。 项目融资已经到了尽职调查的阶段,进展还算顺利,双方洽谈融洽。 丁耀辉兴致很高,点菜的时候时不时侧头问坐在他身边的阮绪绪:“小阮,你看这个菜好不好?”众人自然又是一番揶揄,说丁总总是那么怜香惜玉,丁耀辉闻言哈哈大笑,也没有否认,只是自然地伸出手臂搭在了阮绪绪椅子的椅背上。 何蔚子抿了一口清酒,眼睛瞟了一眼阮绪绪,发现她面色非常僵硬。 起初,大家针对项目内容聊了一会,但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官方话,后来丁耀辉摆了摆手,微笑地说:“我快听不下去了,说的都是客气话,没意思,来来,我们聊些其他的。” 丁耀辉对明代历史很感兴趣,正好何蔚子也看过许多野史书,投其所好,和他聊了好久,包括郑和下西洋导致国库亏空,太监当道,资本主义萌芽的产生……当说到秦淮八艳的时候,丁耀辉不自禁地侧头看阮绪绪,悠悠道:“从明朝开始,人们就注重女性形体的完整美了,明代才女叶小鸾著有一本叫住《艳体连珠》的书,其中重点描绘了女人的手,玉指素臂,肌理腻洁,用词真惹人遐想啊。”他说着伸手拉起阮绪绪白嫩的手,轻笑着暧昧道:“小阮,你的手真白真嫩啊,放在明朝,你一定也是一艳啊……” 阮绪绪非常尴尬,本能地要抽出自己的手,却被丁耀辉牢牢拽住,他喝了不少酒,此刻的神色有些放肆了,硬是拉着阮绪绪的手说给她看手相和摸骨,阮绪绪的面色越来越僵。 大家都没有注意到阮绪绪表情的异样,只有何蔚子分明看出了她眼眸里藏着的隐忍和厌恶,今晚的阮绪绪和平常不一样,没有以往温婉可人的笑容,她表情很淡,刚进包厢的时候还恍惚了很久。 丁耀辉却借着酒劲行为越来越放肆,一边往她的酒杯里斟酒,一边对她动手动脚,阮绪绪无力招架,被他灌了好几杯酒,面色涨红,有些生硬地说:“丁总,我真的喝不了了,我以茶代酒。” “以茶代酒算什么呢?”丁耀辉摇头,“茶多淡,酒多浓啊,酒才能代表我们的感情啊。”说着动手又往阮绪绪的杯子里灌了一杯酒,不由分说地拿起往她的唇边凑,阮绪绪本能地伸手用力去挡,说话也带了情绪:“丁总,您别勉强我了,我真不喝了……”结果一来一往中,那酒杯直接扑腾下去,弄湿了丁耀辉的大片裤子。 气氛瞬间有些凝结。 阮绪绪一怔,立刻小声地说对不起,然后拿过手边的纸巾,弯腰为丁耀辉擦裤子,但擦着擦着眼眶却湿润了,她拼命咬牙克制,但眼泪还是簌簌而下。 “我说你哭什么啊?”丁耀辉有些不高兴了,他这人就是最讨厌女人掉眼泪。 一时间,包厢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丁耀辉没了刚才的戏谑兴致,一本正经地说:“出来玩就是要开开心心的,哪能因为别人好心好意地敬酒给你而掉眼泪了?我最看不得女人的眼泪了,扭扭捏捏的,没意思透了。” 众人心里知道今天是丁耀辉请客的,地点也是他选的,他最看重的就是面子,阮绪绪莫名其妙地哭了,立刻扫光了他的面子,他现在心里一定压着火。 “小阮的面皮薄,经不住丁总的盛情,感动得掉眼泪了。”何蔚子放下酒杯,将视线投向阮绪绪,柔声道,“是吧,小阮。” 阮绪绪的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血色,手里握着纸巾呆呆地站在那边,脑子里一片空白,片刻后硬邦邦地说:“我不是来陪酒的。”她丢下这句话后就转身快步走出了包厢。 丁耀辉一愣,随即大骂了一句。 何蔚子起身,走到丁耀辉身边,拿出口袋里的纸巾,弯腰亲自帮他擦了擦裤子,又捡起落在地毯上的酒杯,轻轻地搁在桌子上,丁耀辉见状收了声,没再说什么。 她做完这些,走出了包厢,径直到洗手间。 不出所料,阮绪绪正在里面,低头按着手机,肩膀微微抽搐。 “你在打电话?”何蔚子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阮绪绪刚才痛哭了一会,此刻低头急着按手机,完全没意识到何蔚子进来了,听到她冷冰冰的声音后吓了一大跳,本能地转身,看见她正不苟言笑地站在自己面前,赶紧用手指去按停止通话键,却不防何蔚子突然上前一步,直接伸手过来,像是要夺自己的手机。 何蔚子其实就是一个试探,未料阮绪绪神色非常慌乱,眼眸里猝不及防地闪过心虚和恐惧,她手指微微蜷了一下,然后直接去拿她的手机:“你的手机外壳挺漂亮的,我看看。” 阮绪绪彻底慌了,前言不搭后语:“不是的!这是我的手机!” “我只是看一下。”何蔚子的声音平静,直接命令道,“给我。” 阮绪绪深吸一口气,说:“我这个外壳是买手机的时候商家赠送的,真没什么特别。” “那就给我看看。”何蔚子步步紧逼,贴近她。 两人正在僵持中,阮绪绪手里紧紧攥着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的心一惊,本能地低头一看,当看见屏幕上的那串号码时,心跳飞速,面色越来越苍白,手都在发颤。何蔚子突然冷笑道:“你的表情和见鬼似的,不会是你斯承哥哥打来的吧?” 阮绪绪一震,像是被一道雷劈中一般,耳朵嗡嗡直响,一点反应都没有,手发颤得厉害,何蔚子伸出右手按住了她的手腕,左手顺利地拿过她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果然是叶斯承的来电。 何蔚子自嘲地笑了一下,直接按了关机键,将手机轻轻掷在洗手间的盥洗台上。 “你找他倾诉你刚才受到的天大委屈?”她问。 阮绪绪的手依旧在发颤,神色慌乱,灯光下她的脸比纸还苍白。 “我该怎么谢你呢?照顾我老公那么长时间。”何蔚子继续说。 “何总,你误会了,不是的……”阮绪绪极力控制住自己情绪,涩涩道。 “是误会吗?”何蔚子反问,“你的意思是万华源的那套单身公寓是你自己买的?我真没料到我们恒鑫职工的待遇会这么好,工作不到半年就有买房的实力了。” 阮绪绪彻底沉默了。 “如果你低调一点我或许不会发现,但是你还是有些心计的,一边装作没事人一样,一边又透过各种细节像我透露事实。”何蔚子一字字地说,“你大概也知道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尤其是对这种事情更为敏感,你在工商酒会上穿的那双manoloblahnik的鞋子,虽然你声称是网上买的高防货,但我一眼就辨出真伪了,倒也不是我多懂名牌,而是你眼睛里那种明明想炫耀却又要极力隐瞒的矛盾感太强烈了。” “奇怪的是,你穿了一次就不穿了。” “更别说你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他身上。” …… 何蔚子将垂挂下来的头发拨到耳后,看着阮绪绪空茫的表情,继续说:“话说回来,我老公他很优秀,这些年明恋暗恋他的女人多的去了,有的是比你漂亮,比你能干,比你温柔的,偏偏你是特别的,他居然对你动心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动心两字让阮绪绪的思绪从远远的空茫中拉回来,她缓缓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何蔚子。 “看来我要打破你的梦幻世界了。”何蔚子冷冷地笑了,“我告诉你吧,他只是在你身上看到了别人的影子,如果不是你有她的影子,凭你自己本身这点姿色,这辈子希望他多看你一眼是根本就是妄想。” 阮绪绪的眼眸闪过一抹痛楚和不可置信。 “你一定是以为自己对他而言足够特别,是独一无二的,你从希望他多看你一眼到希望得到他的全部,我不得不说你的梦做得真美好。”何蔚子说,“但梦就是梦,一定会有醒的一天,你这辈子是不可能得到他半点真心的,你大概不知道他的心有多冷,他从来不是感情动物,他是一个商人,商人看重的价值,需要的是利益,你除了供他泄欲之外还能给他什么呢?老实说,像你这样脑门上贴着标价的女人外面多的是,他只是图你一个新鲜劲罢了。还有,人和人再像,相处久了也会发现不同,你能保持这个优势多久呢?我猜过不了多少时间,他就会对你厌倦了,你要不要和我赌赌看啊?” “不是的……”阮绪绪轻轻摇头,坚持道,“不是这样的,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我就再说直白一点,你以为他会真的喜欢你?别天真了,因为你长得像他的以前的心上人,他需要在你身上缅怀他那段没有善终的过去,他在碰你的时候,眼里心里想的都是另一个人,而你对他而言,完全只是一个零,没有任何意义。” 阮绪绪整个人都软下来,像是没了力气一般,小腿开始微微发颤。 “别痴心妄想了,就算没有我,他也绝对不可能是你的,下辈子都不可能。” 何蔚子说完转身往门口走,耳朵边依旧听到阮绪绪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不是这样的,绝对不是这样的”,她突然转回身,快步走回阮绪绪面前,抬起手臂很利落地给了她一个耳光:“差点忘记最重要的一句话了,阮绪绪,你真够恶心我的。” chpter17 何蔚子不知道饭局是怎么结束的,她从洗手间出来之后整个人就有些茫然,以至于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车上了,司机小李正载她回家,她侧头看了看窗外的夜色,S城的夜色向来迷人,霓虹闪耀,流光溢彩,就连那些鳞次栉比的写字楼,商厦,办公楼都比白日里妩媚动人。 “小李,我想去个地方。”何蔚子开口。 何蔚子让小李将车开到城东创意区里的一家叫木鱼的酒吧,这家酒吧她常常光临,喜欢喝里面的一款酒,名字叫做绿野仙踪,她下了车,转身和小李说:“你回去吧,别管我了。” 木鱼酒吧像是一个蓝色星球一般,各种不同层次的蓝色的光从四面八方打过来,何蔚子坐在离吧台有些近的卡座上,点了一瓶威士忌和一份蓝莓饼干。因为暖气很足,她将风衣脱下放在一边,露出薄薄的紧身羊毛衫,动手整了整头发,然后一手捧着脑袋,一手将威士忌倒在玻璃杯里。 这里的老板娘bertha认识何蔚子,看见她来了便立刻走过来,笑盈盈地说:“怎么今天喝whiskey啊?” 何蔚子笑着点了点那瓶威士忌:“我也不知道,突然想喝这个,就点了。” “对了,我是不是看错了?你好像有些落寞呢,作为事业婚姻双赢的大美女,也会有这样的表情?”bertha打趣道。 “没有,我挺好的。”何蔚子很轻地说。 Bertha看出她想一个人静静呆一会,便很识趣地款款走开了。 打击,弹奏,电音声不断,断断续续的轰炸大家的耳膜,何蔚子一边喝酒一边吃蓝莓饼干,偶尔瞟一瞟表演台上的乐队,看见他们四五个穿着不俗,眼神肆意,不顾形象扯着嗓子唱的大学生,心里有些羡慕,读大学的时候她自己也迷恋过打鼓,跟着一位学姐学了半个学期后不了了之了,后来那学姐还特地打电话问她怎么不来学了,她说好像没什么兴趣了,学姐闻言由衷地遗憾道,真是可惜,蔚子,你都不知道你打鼓的时候多迷人。 一时间的兴趣,却没有什么大的动力,最后都是不了了之的,其实她并不是一个固执的女人,从小到大,她没什么特别的,发誓倾尽自己所有也要达到的目标,好像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对叶斯承的等待。 脑海里突然浮现和叶斯承在塔希提岛蜜月的情景,那真是最幸福的时光。那里的海蓝得令人心醉,像是外国婴儿的蓝眼睛,一点杂质都没有,棕榈树,椰子树和面包树等树影婆娑,异常柔软的粉色沙滩,海里繁茂如花的珊瑚礁群,一切美得像是安徒生童话里的场景。 以至于在后来漫长的日子里,她常常会怀念那个浪漫的蜜月。叶斯承背着她漫步在沙滩上,她的脖子上挂着当地妇女编制的花环,两腿悠悠地晃动,手环住他的脖子,眯着眼睛看那迷人的海景,偶尔低头亲吻他的耳朵。他背她走了快一个小时,她被那暖风,香气和绚丽的景色迷晕了,最后贴在他厚实宽阔的背上打起盹来,醒来后揉揉眼睛,发现景色依旧那么美,而他依旧背着她走得很稳,当时那种幸福从心底直接窜上来,汹涌猛烈,挡都挡不住,就算下一秒是世界末日也无所畏惧,因为想要的都在眼前了,那么具体实际的幸福,实实在在地盛放在她心里。 那几个晚上,他们坐在沙滩边吃烤肉,披萨和椰奶煮的水果,他亲自用勺子兜起一大块椰奶芒果放在她嘴里,她记得那芒果很甜,甜得发腻,和她的心情是一样的。 他们在沙滩上密密地亲吻,彼此抚摸,伴着海风,在篝火边激情了一番,结束后她疲倦地倒在他怀里,他伸手环住她的腰,目光清亮地投向天上的月亮,面色很安静,她问他在想什么呢,他说:“我在想,以后一定要带着我们的孩子来这里看月亮。” 但他们一直没有要孩子,因为两人都太忙了,没有这个计划和打算,每次亲密之前都做好安全措施,他也很克制,不会在危险期碰她,像是达成默契一样将要孩子的计划一年一年地搁置。和他们一起的大学校友好多都当了爸爸妈妈,小宝宝都会走路了,每次聚会,她和他都会笑着逗那几个白白胖胖的可爱宝宝,大家见状纷纷说:“这么喜欢就自己生一个呗!”他们不置可否,回家后讨论了一番,还是决定再等等。 不过两年前她有一次假性怀孕,当时她没经验,兴冲冲地告诉他:“斯承,我好像有了。”当时他一怔,随即眼眸出现强烈的喜悦和激动,立刻伸出手掌轻轻地按在她的肚子上,反问:真的,我要做爸爸了?但后来事与愿违,她得知结果后失望了好几天,他抱着她安抚说:“没事,我们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音乐继续轰炸耳膜,何蔚子面前的酒瓶已经空了三分之一,她慢慢地用手臂枕着脑袋,闭上眼睛。 也许不再会有这个机会了。 徐湛和两个外国朋友走进木鱼酒吧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何蔚子,因为酒吧里人不多,她坐的地方是靠近吧台的卡座,很显眼。他侧头和两个外国朋友说了几句话,然后快步朝何蔚子方向走去,走到她身边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他低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蔚子,蔚子。” 何蔚子已经睡过去了,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底投射出一块阴影,白皙的皮肤上泛着淡淡的红色,嘴唇很湿润,呼吸有些急,徐湛拿过她左手下覆盖的手机,发现屏幕是黑的,他按了开机键却没反应,知道是没电了,放下手机看了看自己的腕表,已经是十一点四十分了。 他走到那两个外国朋友的桌子前,有些不好意思地和他们说了一下情况,然后又回到何蔚子身边,再次轻轻地叫她,她还是没有反应,他低头凑近一看,发现她睡得很熟,还打起了小鼾。 徐湛想了想拿出自己的手机拨打了何灿的电话,何灿的电话却是关机。 他没有叶斯承的电话,没法通知叶斯承。 正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他看见何蔚子突然扭了扭脸,立刻低头拍她肩膀:“蔚子,你醒醒。” 何蔚子蹙眉,徐湛趁机用力拍她肩膀,她费力睁开眼睛,用了一会时间才认出面前的熟人是徐湛,发出疑问:“徐湛?你怎么在这里?” 徐湛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你喝了那么多酒,怎么回去呢?” 何蔚子懒懒道:“那就睡在这里呗,放心,这里很安全的。” 徐湛哭笑不得,何蔚子明显是醉得厉害,说话断断续续的,眼神还飘来飘去,嘴角还噙着一点漫不经心的笑,他怎么能放心?当下伸手扶起她,帮她拿好衣服和包,温柔道:“我送你回去。” 何蔚子踉跄了一下,徐湛及时将她扶稳,她觉得头很晕很胀,想了好一会说:“好,那麻烦你了,对了,我的包怎么没有了?不会是被偷了吧。”她慢慢侧头用眼神找自己的包,轻声喃喃道。 “都在我手上,走吧。”徐湛扶着何蔚子,慢慢带她出去。 徐湛将何蔚子带出去,来到自己的车前,打开门将她塞进副驾驶座,再绕过车头坐上车,一上车就问:“对了,你没开车来吗?” 何蔚子闭着眼睛摇头。 徐湛看她又要睡了,只好探身过去帮她系好安全带,他们瞬间距离很近,他的手肘不经意间碰到了她软软地胸部,顿时一怔,觉得非常尴尬,抬眸看她,她闭着眼睛,表情很放松,心里庆幸她没有察觉他的冒失举止。 他坐正,双手轻轻按在方向盘上,启动车子,缓缓地开起来,时不时侧头看她。她闭着眼睛,从侧面看她,睫毛很长,微微发颤,轮廓精致,皮肤褪去了刚才的红晕,是一种瓷白。 他分明感觉自己心跳加快,如此密闭的空间,他和她离得这么近,这是他平时都不敢想象的事实。他暗恋她很久了,久到如果说出那个数字会被众人嗤笑,在血气方刚的年龄也曾将她偷偷放在心里想象过,而从她结婚的那刻起,他就强制命令自己不能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虽然理智上告诉自己必须死心,这辈子自己是没戏了,但情感上却很难控制住自己,尤其是此时此刻,这个车厢里弥漫着属于她的味道,很温暖很真实,他有些燥热地拉了拉自己的衬衣领子,呼了一口气。 “徐湛。” 徐湛一愣,立刻侧头看了看何蔚子,发现她已经醒了。 何蔚子意识到徐湛的车正稳稳地行驶在四桥上,是往她的湖畔湾别墅群的方向,眯了眯眼睛:“谢谢你送我回家。”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酒吧喝这么多酒?心情不好吗?”徐湛问。 何蔚子点头,却没有解释,反问他:“你怎么也跑去酒吧?” “我前年出国培训的时候认识了两个不错的朋友,他们这几天来S市玩,我白天没时间接待他们,只好腾出晚上陪他们欣赏一下S市的夜景,顺便来酒吧喝两杯,品味一下这里的夜生活。”徐湛微笑。 “那你现在就这么丢下他们不管了?”何蔚子反问,“会不会不太好?” 徐湛耸肩,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不会的,我和他们说了我有个朋友喝醉酒了,我必须去处理一下,否则她会被劫财劫色的。” 何蔚子笑了:“我和木鱼的老板娘很熟,他们酒吧里有监控和保全的,我不会遇到你说的那些情况。” “那也不行,你毕竟是个女孩子,一个人醉倒了,总不太好。”徐湛说。 “你说的也对。”何蔚子认真想了想后应了一句。 两人保持了一会沉默,徐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腕表,发现已经是零点十分了,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生日快乐。” “过了零点了?”何蔚子正在揉自己的太阳穴,听到徐湛的生日祝福时笑着说,“对了,今天是我二十九岁的生日,时间过得真快呀,奔三了。” “现在的女人和以前的不一样,三十岁正年轻呢。”徐湛说,“而且你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三十岁。” “你别急着安慰我啊,我又没说我老了,其实我和你想法一样,也觉得三十岁是一个女人的好年华。”何蔚子说。 “对了,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徐湛说着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我真的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何蔚子实话实说。 “那我可以送你一份礼物吗?”徐湛试探道,“如果你肯收,我下周寄到你们公司去。” 何蔚子一愣,心想难不成徐湛一直记得她的生日,早就准备好生日礼物了? “可以吗?” 何蔚子大方道:“可以啊,只要不是太贵重的东西就行。” chapter18 车子过了四桥,徐湛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接起一听,是何灿打来的电话,他将情况和她解释了一下后将手机递给何蔚子:“是灿灿,她要和你说话。” 何蔚子拿过手机,那头的何灿急着说:“老姐,姐夫在找你呢,你的手机怎么关机了?” 何灿和徐豫看电影到凌晨,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等出了电影院她打开一看,好几个未接电话,有她姐夫叶斯承打来的,也有徐湛的,她回拨了叶斯承的电话,叶斯承问她知道不知道何蔚子在哪里,她迷惑了一会,反问:“我不知道啊,她还没回家吗?” 挂下电话,何灿觉得有些奇怪,又回拨了徐湛的号码,问他打来有什么事情,徐湛说明了情况,她才放心下来。 “哦,手机没电了。”何蔚子伸手摸了摸鼻尖,轻轻道,“你放心,我现在在徐湛的车上,他送我回家。” 匆匆说了两句后将电话还给徐湛,徐湛收回,问了一句:“你老公在找你吗?要不要给他回个电话?” 何蔚子摇了摇头,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说:“不用了,灿灿会告诉他的。” 徐湛觉得她的情绪很低,大概是和叶斯承吵架了,气还没有消,自己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保持沉默,认真地开车。 徐湛将车开到湖畔湾高级住宅区门口,何蔚子拿起包下了车,又和他道谢,他微笑说:“别这么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对了,蔚子,还是容我啰嗦一句,以后别去酒吧里买醉了。” 何蔚子点头,说了声好。 徐湛目送何蔚子进了小区的铁制大门,静静地坐在车子里发呆,过了整整十五分钟才启动车子掉头出去,开了一段路便碰上了叶斯承的那辆卡宴,他一眼就认出坐在驾驶座上,穿着正式西服的叶斯承,很显然叶斯承也看见他了,平静得目光里闪过一丝微微的意外,两人四目交接,短暂的两秒后又同时收回目光,没有打招呼,像是陌生人一般。 徐湛只是在何蔚子的婚礼上见过叶斯承一面,只是那一面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许是潜在的竞争心理和暗暗的嫉妒心理让他不得不记住了叶斯承,在他印象里叶斯承是个挺特别的男人,气质卓绝,目光坚定,让人过目难忘,即使是处于挑剔的立场来看叶斯承,也不得不承认他和何蔚子很般配。 当时他们在台上亲吻,台下的芸芸宾客鼓掌,浪漫音乐响起,他透过大屏幕清晰地看见何蔚子脸上的红晕,娇美动人像一朵早春时节绽放的花,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机会了,何蔚子在他面前向来礼貌客气,还带着一点淡淡的疏离,他曾经以为她对每个男人都是这样,那一刻才晓得并非如此,她对他的态度显然是没将他当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徐湛扯了扯衬衣的领口,吹了一记口哨后自嘲地笑了。 叶斯承进屋后径直上楼,来到卧室,看见何蔚子已经躺在床上了,身上盖着被子,长发披散在枕头上,整个卧室只留了一盏暖黄色的灯。他走过去,低头看了看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自然地弯下腰,嗅到了她身上的酒味,不由地蹙起了眉头。 一整个晚上,他在金樽一会所和几个好朋友打牌聊天,牌局是他的好朋友楚蔚然定的,参与的人不多,就是他平常比较要好的几个,让大家惊讶的是楚蔚然竟然将自己的儿子抱来了,按在自己大腿上,出一张牌低头看宝宝一眼,时不时用手捏捏宝宝的脸蛋,眼神流露出初为人父的喜悦和骄傲。 楚蔚然的儿子楚兜兜是个很白很可爱的宝宝,总是咯咯地笑个不停,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挥来挥去,叶斯承低头看着楚兜兜,伸出一根手指逗他:“来,叔叔抱抱你。”楚兜兜似乎听得懂叶斯承的话,立刻笑得很开心,楚蔚然摸了摸宝宝的脑袋,将宝宝递给叶斯承。叶斯承小心翼翼地将楚兜兜抱在怀里,楚兜兜眨着大眼睛看着他,突然打了一个嗝,奶渣子从嘴角流下来,掉在了叶斯承的胸口,楚蔚然笑骂道:“小混蛋,故意的吧!” 叶斯承一点也不介意,随意地拿过桌子上的毛巾擦了擦,将楚兜兜抱得更紧了,楚兜兜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脑袋贴在他宽阔的胸口,似乎很舒服,眨了眨亮亮的眼睛,他温柔道:“兜兜,喜欢这里吗?” 楚兜兜似懂非懂,没有回答,有些顽皮地开始扭动。 楚蔚然见状懒懒地翘起二郎腿:“斯承,你该要个孩子了。” 听到爸爸的声音,楚兜兜扭得更欢了,还试图张嘴去含叶斯承胸口的扣子,叶斯承用手阻挡,楚兜兜立刻吸住他的长手指,他笑了,漫不经心地回答:“我的确想当爸爸了。” 想要一个孩子,最近这个念头越来越频繁地冒出在他脑海里,以前对于孩子他的态度是顺其自然,没有特别的渴望也不会有特别的排斥,因为他将重心完全放在事业上了,无暇顾及其他,而这两年的大学校友会上发现不少同龄朋友都有了宝宝,不由地起了想做爸爸的念头。更甚的是,楚蔚然这个好兄弟效率更高,先上车后买票,婚礼的时候新娘就穿了遮盖肚子的宽松婚纱,遭到一群人的揶揄,他嘴上也没饶过楚蔚然,但心里却挺羡慕,尤其是看着虎头虎脑的楚兜兜,更是觉得可爱,瞬间激发了藏在他心里的某种特别的感情。 叶斯承一边想一边脱下西服,摘下腕表,走进了和卧室相连的卫浴室,洗了近二十分钟的澡,随意地拿过一条大浴巾擦了擦身体,然后系在腰间,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何蔚子已经起身,靠着床头坐,她正低头,双手抱膝。 听到动静后,何蔚子缓缓抬眸看着叶斯承。 “醒了?”叶斯承稳稳地走过去,来到床边,垂眸看着她,“去木鱼喝酒了?我打电话给小李,小李说将你丢在木鱼了,我开车赶过去却找不到你,bertha说你被一个年轻的男人带走了。” 何蔚子没回答他话里潜藏的疑问,眼睛对视他,认真地开口:“你和阮绪绪是怎么回事?” 叶斯承按在她头发上的手顿了顿,看着何蔚子的眼睛没有躲避,暖色的灯光投射在他脸上,他精致的五官放大在何蔚子的眼眸里放大,那熟悉的样子瞬间变得有些陌生。 何蔚子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差点要摔倒,叶斯承及时将她扶住,她却像是触电一般猛地甩开他的手,冷冷道:“你不要碰我。” 她走开了几步,背对着叶斯承,双臂交叉在胸,醉酒的后遗症在此刻都出现了,头晕头痛,胃里翻腾得难受,她克制住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转过身来对着叶斯承,一字字地说:“你何必这么侮辱我呢?如果觉得过不下去了完全可以和我开诚布公地谈,我会请律师和会计师给我们的财产做个清算……” 还没说完就被叶斯承打断了,他的眼眸深得厉害,脸上的表情变得紧绷,声音很沉:“蔚子,我从没有想过和你离婚。” “是吗?”何蔚子怒极反笑,“也对,离婚对你而言没好处啊,你上哪里去再找一段这么划算的婚姻呢?”她的声音很轻,尾音却在发颤,室内温度很高,但一阵阵冷意从她的脚底窜上来,怎么也压不住。 “一个家境算是不错,可以帮忙经营你事业和社交关系的妻子,一个还算体贴,善解人意的妻子,一个爱你胜过你爱她很多倍的妻子。”何蔚子的声音逐渐紧绷,缓缓道,“还可以容许你在心里藏一个别的女人的妻子,叶斯承,你看我多好,多么适合你。” “蔚子,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这样定义你,也没有这样定义我们的婚姻。”叶斯承说。 何蔚子向后退了几步,靠在卧室的那排红木柜子上,左手攥紧右臂,手指因为用力而逐渐泛白:“是吗?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就是这么告诉我,我只是一个非常合适做你太太的女人。” 她的声音颤颤的,带着一点哽咽,叶斯承的心一沉,赶紧上前,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每一次她的情绪陷入低谷,他的安抚方式就是这样,顺便会说一句,没事的,有我在,可是现在他无法说出这句话。 “因为她像章泽凌是吗?这么多年了,叶斯承,你竟然还没有忘记她?”何蔚子的嘴角扯出一抹很涩的笑,“有个问题我早想问你了,章泽凌她有什么好的?我自问没有一点是输给她的,可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她,都懒得看我一眼,就因为她单纯可爱,楚楚可怜吗?”何蔚子说着说着收敛了笑容,面色越来越苍白,按在右臂上的左手狠狠一攥,继续道:“你知道吗?我表面装作大度,但心里早就恨死她了,我恨死她那种单纯无辜的样子,她死了最开心人的莫过于我。” 气氛如平静的镜面瞬间破裂,何蔚子最后的尾音带着一种狠戾,萦绕在室内。 叶斯承的眼眸闪过一丝不为察觉的细微情绪,唇抿成坚毅的线条,居高临下地看着何蔚子,眉眼的冷意慢慢升起,像是凝结的霜一样,沉吟很久后开口:“蔚子,别再提她了,我向你……” “我偏偏要提。”何蔚子有些急促地打断他,松开左手,伸到他的胸口点了点,“怎么?刺痛你了对吧,我就是要刺痛你,你要躲避我偏要提起,我也要让你尝尝什么是痛的滋味。” 叶斯承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微微使力,声音越来越沉:“你何必要这样说话?”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说话?我不能提她吗?我为什么要小心翼翼地照顾你的情绪?我自己的呢?谁来照顾我的情绪?”何蔚子扭了扭自己的手腕,却被叶斯承用力扣住,“叶斯承,瞧你满脸心疼的样子,太稀罕了,你这样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chapter19 室内的温度很高,但挡不住何蔚子从脚底溢上来的冷意,她分明感到攥住自己手腕的叶斯承的手也是冷的。他没有松开她的手,眼睛也没有躲避她投射过来的视线,片刻后郑重道:“阮绪绪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蔚子,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不会再这样。”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语气很认真,整段话中好几处都顿了顿,说到最后让何蔚子听出了一点涩意。 “你就笃定我不会和你离婚?”何蔚子反问,“因为离婚对我而言没有好处是吧,还是你笃定我的生活是根本不能没有你的,以至于你这么纵情肆意地和她在公司里,我的眼皮下勾搭在一起?” 未等叶斯承回答,何蔚子继续道:“叶斯承,你觉得没有我你会这么轻易有今天吗?” 结婚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即使她家境优越,母亲仕途荣耀,父亲更高位至一省的部长,但她从没有因为这些客观条件自负过,反而她一直欣赏甚至崇拜叶斯承,完全不理会亲戚朋友中的一些闲言碎语,她也很少在叶斯承面前提她的父母,在叶斯承面前非常自然地成了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妻子。只要他们谈及叶斯承,她总会非常坚定地表示:“斯承他很好,在事业上我欣赏他,在感情上我需要他。” “对,没有你的支持和理解,我不会有今天。”叶斯承很坦白道,“蔚子,你对我很重要,我没有一刻是否认过这点的。” “所以呢?你就这样报答我?给我这样的羞辱和伤害,这就是你理解的我对你很重要的事实?”何蔚子说着用力挣扎了一下,他怕弄痛她,及时放开了她的手,她接着有些粗暴地推开他,“你滚开!别碰我,我恨你!” 叶斯承保持沉默,没有再说任何话刺激她几乎要崩溃的情绪,他站在离她几米以外的位置,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后说:“蔚子,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不会再伤害你。我知道我错得离谱,要求你的原谅是奢侈的事情,只求你冷静下来后再做决定。” 何蔚子走到沙发前,整个人陷进了松软的沙发,垂下头,双手插在长发里,她发现自己整个人一点力气都没有,像是被人抽空了一样,叶斯承的那些话传入耳畔,慢慢地变轻,她听不见了,也许是她本能地选择了封闭自己。 叶斯承这晚睡在了二楼另一间客卧里,他盖着薄薄的羊毛毯,一臂枕着后脑勺,两眼看着天花板,一点睡意也没有,过了好久后起身,轻轻走回主卧室一看,何蔚子竟然和雕塑一样还坐在沙发里,低着头,长发如瀑地披散下来,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的肩膀有很小幅度地发颤,他蹙眉立刻走过去,走到她面前却不敢伸手碰她,片刻后说:“去睡觉吧,别伤害自己身体。” “你走开。”何蔚子喃喃道。 “你恨我也不用伤害自己。”叶斯承说着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两点多了,你要这么坐到天亮?” 何蔚子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慢慢起身,走到床边随意脱下自己的外套仍在一边,躺在床上,拉好被子,侧过身去背对叶斯承,用行动告诉他,我睡了,你可以出去了。 叶斯承将室内的温度调低了一度,放下遥控器后转身出去了,轻轻带上门。 何蔚子的鼻腔涌上一阵酸意,随即感觉到自己鼻梁上凉凉的,用手一摸,湿湿的。 她想起那年骑自行车撞到了一辆迎面冲过来的电瓶车,整个人摔在了地上,在前面骑车的叶斯承听到动静后立刻转头,下了车冲过来将她抱起,朝那个落跑的肇事者吼了一句后迅疾拨电话叫了救护车,等救护车的同时,她面色苍白,冷汗沁满了全身,双手紧紧拽住叶斯承身上那件薄薄的T恤,断断续续地说:“我腿真痛,快痛死了。”当时叶斯承根本不敢用手去碰她的腿,只是不停地安慰鼓励她:“没事的,救护车一会就来了,放心,我会陪你去医院的。” 或许因为剧痛,或许是因为他的承诺,她的眼泪哗地流下来,眼眸里的他越来越模糊。 他本能地用大拇指帮她擦了擦眼泪:“别哭,不会有事的。”却越擦越多。 后来救护车来了,她被担架抬上车,他跟上去,陪着她去了医院,医生鉴定她是左小腿胫骨和踝关节骨折。在她住院的那段时间里,他隔三差五来看她,还常常捧着一只西瓜来,她边吃西瓜边看他,心里挺开心的。 “我那天哭得很丢脸吧。”她问。 他直言:“哪里丢脸了,你是女孩子,痛了当然会哭。” “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弱啊?这么点痛就哭得死去活来的?” “不会,我当时看得挺心疼的,一向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的。”他的表情很认真,微笑如春风般迷人。 记忆里,她在他面前好像就哭了一次。 叶斯承一夜无眠,大约六点多的时候听到主卧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起身打开门一看,何蔚子已经穿好衣服,拿着包下楼了,他站在楼梯口,问了一句:“这么早起来?想吃什么东西?” 何蔚子没有理会他,下了楼径直走到玄关处,换上鞋子出了门。 叶斯承怔在原地,好半天才转身,回到主卧室,伸出脚踢开虚掩的门,进去换自己的衬衣和西服,从衣橱里拿出自己的衬衣却狠狠甩在地上。 何蔚子没有去公司,她漫无目的地开车,脑子里一片空茫,最后绕来绕去绕到了大学城。 S市的财经大学,全国知名学府,是她和叶斯承读了四年的地方。 此刻,已经有不少学生陆陆续续地走向校门口。何蔚子看了看表,还不到七点。 她停了车,下车走进去,瞬间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氛围。两道都是高高的水杉,夏日的时候可以有不错的遮阳效果,此刻她抬起头看了看郁郁葱葱的水杉,树枝树叶迎风微微摇曳,带来一阵凉意。 一阵笑声从背后传来,她转身一看,是一个男学生骑车载女学生进来,女学生背上背了一只大包,怀里抱着一只大包,正笑着说:“快点!食堂里的炒面要卖完了!” 这一幕似曾相似,当年,她也看见叶斯承骑车载着一个女孩进来,不过那个女孩不是她。 章泽凌总是文文静静的,穿着很朴素,手里拿着一袋牛奶和一只面包,坐在后座,小心翼翼地抬起自己的脚尖,一边吃一边和叶斯承说话。他们两人都很用功,几年如一日的参加早自习,完全不像她,她是很懒得参加早自习的,她宁愿熬夜通宵背单词也不愿意牺牲自己早上的睡眠。 叶斯承是用功的,他有很明确的目标,有很强的毅力和克制力,虽然身兼学生会主席,但将职务和学习的平衡掌握得很好,他聪明,领悟力强,很擅长抓考试重点,成绩名列前茅,还时常写论文给校内的学报,独辟蹊径的观点引发很多人的议论。 章泽凌也是用功的,但用她的话说:“我不用功对不起父母,更对不起我自己。”她不是那种天资聪颖的人,但胜在会做计划定目标,做事认真,对自己的未来有明确的筹划,不会浪费时间浑浑噩噩,因此她的成绩在英语系也是名列前茅。 他们是有共同点的。 何蔚子漫步在校园内,双手抄着口袋,往事一幕幕在脑子里回放。 她走到校园里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一罐红茶和一个肉包子,付钱的时候立刻被一个高个子的男孩子搭讪了:“请问你也是财经大学的学生吗?” 何蔚子侧头看了他一眼,说:“对。” “你是读大几的?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啊?”男孩子眼睛一亮。 “我已经毕业了。”何蔚子微笑,又加了一句,“毕业很久了。” 她说完拿着东西出去了。 拿着东西走到校内的人工湖旁,往椅子上一坐,草草地把包子吃掉,喝了一半红茶,静静地看着这个还算漂亮的人工湖,她记得这个人工湖上以前养着不少黑鸭子,现在一只都不见了,有些时过境迁的味道。 未料刚才那个搭讪的男孩子又走到她面前,有些腼腆道:“说起来我们也是校友,能不能交个朋友?” 何蔚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直接说:“我结婚了啊。”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突兀,对方还没开口表示什么,自己完全将他当成以前读书时候那些穷追不舍的男孩子了。算了,说出口就不收回了。 男孩显然有些尴尬,点了点头说:“是吗?哦,你看上去很年轻,那那我不打扰你了。”说完他就走了。 何蔚子意识到自己觉得怪异的原因了,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搭讪过了,在公司和社交场合大家都知道她是叶董事长的太太,出去逛街喝茶她无名指上一定会戴着一枚素圈表明自己身份,而今天她没有戴戒指,穿得还很随意,也许让人感受不到她是已婚身份。 想起自己以前也有过“风光史”,那些追求者源源不断地来到她的面前,或直接或含蓄地表达自己的爱意,没钱的在她楼下弹吉他点蜡烛,一副以情动人的样子,有钱的直接开车跑车杀来,后箱装满玫瑰,一副以利诱人的样子。 她好像只是答应过其中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孩出去吃过一吃饭,其他的都拒绝了。之所以答应那个文质彬彬的男孩出去吃饭原因很恶俗,因为他和叶斯承的气质有点像,笑起来很温和,说话一字字地很清晰,身上有一股干净的淡香,她有些心动便答应他的约会,和他出去吃饭。 也不算是将他当成叶斯承的替身吧,大概她就是喜欢那类型的。 却好巧不巧的,在茶餐厅遇到了叶斯承。 叶斯承和好几个朋友一起进来,其中有章泽凌,他们坐在离她有些远的距离,热热闹闹地点餐。何蔚子时不时地往他们那桌看看,不一会后,有服务员端上一只奶油蛋糕,众人开始唱生日歌,她才意识到原来是章泽凌的生日。叶斯承从随身包里拿出了一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章泽凌,章泽凌显得很兴奋,提声道:“天,这个很贵的啦,你干嘛花这个钱啊!” 何蔚子和文质彬彬男的约会进行地不顺利,最后那男生微笑道:“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何蔚子回答说:“对不起,我得向你坦白,我有喜欢的人。” “啊?是吗?”男生有些惊讶,“你有男朋友了?” “不是男朋友,是我单方面喜欢他,他没有回应,算是挺傻挺没劲的暗恋吧。”何蔚子笑着将勺子搁在餐盘上,“放心,我没那么固执,很快时间会逼我放弃的,只不过我必须和你坦白,刚才我发呆是因为想到了他。”总觉得双方相处必须坦诚,即使话很难听很伤人,总比隐瞒好,隐瞒是最大的欺骗,她不想利用这个单纯优秀的男生。 “是这样啊。”男生想了想说,“谢谢你的坦白,不过我希望我有一段只属于我的感情,所以……” “我理解。”何蔚子说,“你是对的。” chapter20 回忆纷纷上涌。 二十九岁的生日,有一个还算不错的天气,此时此刻坐在长椅上,何蔚子目光凝视前方,定的时间长了,视网膜上出现一点又一点的浮游生物,她揉了揉眼睛,抬眸看了看天空,发现太阳红晕晕的,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袖T恤却一点也不感觉冷,也许是夏天要到来的缘故。 好多年前的今天,是何蔚子二十一岁的生日,那天的天气很闷热,学生会宣传部,生活部,体育部等一帮志愿者进社区慰问独居老人,她和叶斯承都参加了,大家送上水果和点心,帮老人打扫卫生,陪老人说话下棋,活动快要结束的时候,她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们陪我过吧,我请你们吃烤肉自助怎么样?”众人拍手叫好,她笑了笑,侧头看了看站如松的叶斯承:“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叶斯承的嘴角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真不好意思,我没准备生日礼物。” 她耸肩:“无所谓啊,你们一起陪我吃顿饭就成。” “可以。”叶斯承说。 没过多久,章泽凌就跑来了,她所在的校自行车协会在今天举行环湖骑车大赛,她结束后给叶斯承发了短信,问清楚他所在的地方就骑车赶来了。 知道今天是何蔚子的生日后,章泽凌微笑地说:“何学姐生日快乐。” 何蔚子也大方道:“待会一起来吃烤肉吧,我请客。” 章泽凌笑而不语。 众人做收尾工作,何蔚子和另外几个同学将一张自制的大海报贴在社区宣传黑板上,以防被风吹落,她还借来了图钉和小锤子,用钉子将海报固定住。 结束后,她侧身看见叶斯承和章泽凌正站在不远处说话,章泽凌微微蹙眉面露不情愿的神态,嘴上说着什么,还重复了好几遍,她从章泽凌的口型判断她似乎在说:“我不去。” 她扭开一瓶矿泉水,快步走过去,果然章泽凌在看见她走过来时立刻噤声了,垂眸保持很安静的样子,她笑着说:“好了,工作全部完成,我们可以去吃东西了。” 叶斯承一手牵着章泽凌的手,有些抱歉道:“今天天气太闷了,她有些中暑,我想先陪她回学校。”他说的时候章泽凌不动声色地摇了摇他的手。 “哦,没事,那你们去吧。”她摆了摆手,又看了看章泽凌,“我带了藿香正气丸,给你几颗。” “不用了,我不想吃药。”章泽凌摇头,“只是有些头晕恶心,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叶斯承带着章泽凌走了,何蔚子有些兴致缺缺,但还是照承诺请大家吃了一顿价格不算低的烤肉自助餐,众人都祝她生日快乐,她笑着说明年请你们去半岛吃自助餐,众人说快将何蔚子的话录下来做呈堂证物。而隔天,她却听同学说叶斯承和章泽凌昨天下午去了新开的游乐场玩了,叶斯承射击和投镖的技术很强,赢了一只大泰迪熊给章泽凌,章泽凌开心极了。 中暑还去游乐场?何蔚子想了想明白了,那不过是他们需要二人世界的一个借口罢了。 叶斯承礼数很周到,为表缺席的歉意他送了一个精致的钥匙扣给何蔚子,笑说:“迟来的生日礼物,聊表心意。” 何蔚子有些宝贝地摸着这漂亮的钥匙扣,情不自禁地说:“好漂亮的图腾!我好喜欢!” 后来宿舍里的官哲哲一言道明:“这钥匙扣不是新开的那个游乐场充值满三百送的吗?你去那里玩过了啊?” 虽然如此,她还是将那个钥匙扣珍藏在抽屉了,包括这些年叶斯承在她每一个生日送上的礼物,她都妥善地归置好,每只盒子上都贴好了便利签,写明:XXXX年X月X日,从叶斯承手里虏获此物。礼物含金量越来越高,叶斯承送起来都是大手笔,蜥蜴皮的铂金包,卡地亚钻表,意大利手工高跟鞋……不过在她眼里,这些东西和那个钥匙扣的价值差不多了多少,只要是他送的,她都觉得很珍贵。 今天是她第二十九个生日,竟然起了这样的变故。 她坐在长椅上很久,周围的学生陆续进了教学楼,铃声四起,上课时间到了,校园内的人少了很多,耳朵边剩下树叶随风窸窸窣窣的声音。 手机音乐响起,她低头摸出来一看,是妹妹何灿的来电。 “姐啊,你昨晚怎么和徐湛在一起呢?姐夫找你找了很久,对了,你们是不是在吵架啊?”何灿在某些方面也是个细心的人,看出了点端倪。 “没呢,手机是没电了,我昨天在外面喝了点酒,巧遇了徐湛。”何蔚子解释。 “你干嘛在外面喝酒啊?心情不好?” “想喝就去喝了呗,放心,不是借酒消愁。” “姐,你忘记之前有过胃出血了啊,怎么还敢喝酒?” “小酌而已,又不是烂醉,紧张的生活需要偶尔放松一下,再说连酒都不能喝还有什么快乐可言?”何蔚子说。 何灿扑哧笑了,随后说:“好好好不说你了,对了,生日快乐啊,我订了一只大蛋糕到你家呢,还有其他礼物,改天给你。” “我期待着。” “别嫌礼物寒碜啊,反正姐夫会送你贵的好的,我的点缀点缀就成。”何灿声音很愉快。 提到叶斯承,何蔚子垂眸,淡淡地“嗯”了一记。 何灿挂下电话,揉了揉眼睛,觉得还有些困,又走进卧室,爬上床拉好被子闭上眼睛,连加了三天班后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日,她却和贱骨头似的又定点醒了。 正睡得舒服,鼻尖上被温热的东西一碰,她睁开眼睛,看见徐豫的俊脸在她面前无限放大。 “不是已经起床了吗?怎么又睡了?”徐豫说着也睡下,伸臂环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入怀里。 “我好困啊。”何灿打了个哈欠,“加班加得我腰酸背脚抽筋。” “那就别上班了,我养你。”徐豫说得很轻松。 何灿笑了:“才不要,我不要成为你沙文主义控制下的产物。” 徐豫亲了亲她的脸蛋,手缓缓地,闲闲地在她腰下探索。 “你手搁哪里啊?”何灿警惕道,“别大早晨的发情啊。” 徐豫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在她下巴上咬了一口:“男人最容易发情的时候就是早晨。”他说着将头埋在了她的颈窝处,窸窸窣窣地吻她,她被弄得很痒,哈哈地笑起来,他将整个身体贴近她,某部位亢挺凶猛的状态让她立刻脸红了,求饶道:“徐大人你饶过我吧……” 手机音乐响起,何灿立刻挣脱开徐豫,伸手去床柜上抓,抓过来一看,是催命符般的两个字:姚总。 “哦,NO!”何灿悲催地喊出来,“是姚胖,又是工作!” “那就别接了。”徐豫将何灿整个人又拉回来,牢牢按在自己怀里,又是几个热吻。 何灿一阵恼怒,片刻后还是无奈地接起。 姚总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急促:“小何,你快来华浓酒店,宇伽亚太区的老总提前来了,说要在后天的产品调试会之前做一个简单的演练,我已经通知小倪了,你们都得过来。” 何灿听姚总说话的时候,徐豫的手已经探进了她的睡衣里,修长的两指夹住了她的一颗敏感娇美的花蕊,何灿差点尖叫出来,徐豫及时侧头含住了她的唇,品尝她的甜美,她“嗯嗯嗯”两下,姚总已经挂下了电话。 “别弄了,我得去华浓酒店!”何灿急着推开徐豫,跳下床打开衣橱拿衣服。 徐豫蹙眉,伸直双腿,低头看了看自己两腿间的状态,反问:“那这个怎么办?” 何灿一边穿衣服一边瞟了他一眼,说:“对着墙,自己磨磨就好。” 徐豫无语,只好起身去洗手间,没多久后出来说:“我开车送你过去。” “太好了!”何灿笑了。 “等晚上,我再连本带利地要回来。”徐豫凑近她的耳朵,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透着一些危险。 何灿的脸蛋又不自觉地红了。 chapter21 二十分钟后,何灿到了华浓大酒店。一楼的大会议室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赛格尔和宇伽两边的人都到了,姚总经理看到她立刻挥手:“小何,快过来。” 倪红也在,她穿了一件鲜红色的风衣,显得很惹眼。 产品调试会的演练开始了,会议室里的灯关闭,投影仪打在巨大的白墙上,开始展示精美的demo,何灿拿出笔和工作本专心致志地记录重点,坐在她旁边的倪红手里不停地转着笔,目光时不时地投向靠窗位置的程嘉烨,何灿偶尔侧头看见倪红有些异样的目光,顺着她的目光瞟去,看到了穿着格子衬衣,坐姿笔挺的程嘉烨。倪红的那点心思何灿已经知道了,这段时间她嘴上时不时地会说起程嘉烨,带着欣赏和仰慕的口吻。 Demo展示好后,程嘉烨上台讲解,他拿着一直激光笔对着白墙,有条不紊地叙述了产品的研发过程,新颖功能,适合的客户群,市场潜力等等,他语速不快不慢,但没一句废话,讲了不到十五分钟就结束了,台下响起了掌声。 光影绰绰中,何灿的目光不小心撞到了他的目光,这回她没有躲避,而他的目光只是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便收回了。 时过境迁,双方成了只有工作关系的陌生人,何灿紧紧地握着笔,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名指上的银圈,告诉自己,以后的人生不会再和这个男人产生联系。 宇伽亚太区的总裁的表情从起初的高深莫测到后来的放松,最后露出一个微笑表示认可,演练结束后,赛格尔综合部的部长安排了午宴,就在华浓酒店三楼的大包厢。 大包厢里是传统的圆桌子,一共十二个人的位置,不知怎么的,何灿坐下后就有一阵眩晕,也许是室内的光打得太亮的缘故,也许是她这段时间睡眠严重不足的缘故,她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了口气,鼻子边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淡香,警惕地侧头一看,程嘉烨竟然大喇喇地坐在了她边上的位置。 她怔住,程嘉烨却风轻云淡地瞟了她一眼,顺带瞟到了她无名指上那枚亮得不可思议的银圈。 鉴于宇伽亚太区的总裁在场,大家有些拘束,谈话的内容也只是关于项目的,何灿的工作只是翻译,对此插不进话来,也就低头默默夹菜吃,因为胃口不好,她只吃一些清爽的蔬菜。 “灿灿!你的鼻子!”坐在何灿左侧的倪红突然惊讶道。 何灿垂眸,视网膜内出现一抹殷红,还未来得及反应,一只手掌已经托住她的下巴直接往上抬,她看见天花板上熠熠生辉的水晶灯,只觉得刺得眼睛灼痛,眯起眼睛的同时,另一只手已经将一块温热的毛巾盖在了她的鼻子上。 是程嘉烨。 她有流鼻血的毛病,尤其是劳累失眠,天燥热的时候。以前她流鼻血,程嘉烨就会这样,立刻抬起她的下巴,说:“灿灿,别动,别动。” 众人被何灿突然流鼻血惊到了,何灿小声说:“没事的,minoraccident。” 她不动声色地伸手推开程嘉烨,自己用毛巾按住鼻子,仰起头,保持姿势不变。 过了好一会,她拿下毛巾,试着低头一下,鼻血没有流下来,她起身不好意思地说:“我去一趟洗手间。” 何灿在洗手间里擦干净鼻子下的血渍,整理了一下仪容,转身出去的时候却刻意放慢了脚步,说实话,和程嘉烨共处一室,还靠得那么近真让她不自在。刚才那一幕让她很自然地想起以前流鼻血的时候程嘉烨总会及时帮她处理,还会用干净的纸巾帮她鼻子周围的血渍擦得很干净,并且嘲笑她说:“色胚,总是看着我流鼻血。” 她有些恍惚,出洗手间的时候和迎面走来的一个女孩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两人齐齐开口。 她看了眼对方,是个漂亮可爱的年轻女孩,穿着米黄色的薄针织衫和及膝裙,声音柔柔的。 那个女孩看到她的刹那有些小惊讶,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片刻,让她有些局促,难道自己没将鼻子擦干净? 她赶紧擦肩而过,拿出手机对着背面的镜子照了照,脸白白净净的,没有任何问题,这才完全放下,慢慢走回包厢。 “对了,我的手机呢?”那女孩提声。 “我这里也没有啊。”站在不远处,等女孩上洗手间的一个高瘦个子的男人摊了摊手,“不会是落在客房里吧?” “那你快上去拿呀,傻杵在这里干嘛呢?”女孩急着催促。 “好好好,我这就上去。”男人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说,“绪绪,那你就站在这里别动了,等会我来找你。” 何灿摸了摸鼻子,慢慢走到包厢门口,手机一阵震动,她拿起来一看,是姐夫叶斯承的来电。 叶斯承打电话,简明扼要地问她有没有和何蔚子在一起,何灿摇头说:“没有啊,你又找不到她了?我早上还和她通过电话呢,她现在手机又关了?” 电话那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何灿正想说什么,叶斯承已经开口了:“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何灿觉得很奇怪,直觉姐姐姐夫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以姐姐的性格是不会随便闹脾气来个失踪让人找不到她的,于是笑着试探道:“今天是姐姐的生日啊,你不会没准备礼物,她生你气了吧?” 叶斯承只是笑了一下,没说什么话。 “对了,她会不会去医院看妈了?因为妈明天要抽积水了。”何灿想了想说。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叶斯承挂下了电话。 何灿回到包厢,正听到倪红笑声朗朗,对着程嘉烨问:“jim,冒昧问一下,你是不是单身啊?”jim是程嘉烨的英文名。 程嘉烨转着手里的玻璃杯,有些不耐地抬头瞟了一眼倪红:“我是不是单身关你什么事?” 倪红顿时面色涨红,她万万没想到程嘉烨会这样让她下不了台。 何灿倒不意外,程嘉烨的脾气秉性向来如此,对陌生人和不熟的人懒得打交道,他直言快语,对女孩子也不会有所谓的“绅士风范”。 程嘉烨说话的时候余光瞟到了走进来的何灿,目光闪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变化,何灿走过去坐下,大家立刻问她怎么样了,鼻子还痛不痛,难受不难受,将刚才倪红和程嘉烨那尴尬的小插曲迅速盖了过去,何灿摇头,笑着说:“没事,已经好了。”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何灿的手肘时不时和程嘉烨的碰到,她蹙眉将自己往左边靠,还拿出手机发短信给何蔚子:“姐,你怎么又关机了?姐夫找你回家呢。” 叶斯承开车到了第一人民医院,他在医院门口买了一束花带着上去,到了李沐的病区,沿着走廊走到李沐的VIP房,轻轻敲了敲门,护工过来给他开门,他进来后笑着有礼貌地问:“妈,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李沐正侧身躺着休息,看见叶斯承一个人来了有些意外,轻轻地笑了:“斯承你来了啊,蔚子呢?” 叶斯承明显有些失望,何蔚子没来这里。 “公司有些事情,她去处理了。”叶斯承将花束递给护工,护工笑着说李阿姨您可真有福气啊,这么贴心的女婿,说着将花插到花瓶里。 叶斯承坐在沙发上陪李沐说了好一会的话,说到后来,李沐不禁将话题带到了她所关心的:“斯承,你和蔚子这些年在事业上获得的成功我和蔚子她爸都为你们感到荣幸,不过呢,你们也别将自己绷得太紧了,钱这个东西是赚不完的,到了一定的限度也是会厌倦的,适当的时候调整一下步伐,好好享受一下家庭生活,蔚子年纪也不小了,你们是时候要个孩子了。” 叶斯承浅浅地笑,一副认真聆听状。 李沐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薄被,笑着说:“有了孩子以后啊你会发现生活的乐趣多的是呢,你们夫妻的感情也会更好……” 李沐说了一半,敲门声响起,护工立刻过去开门,打开门后笑着说:“哟,李阿姨,您大女儿又来看您了,真是好福气啊。” 何蔚子戴着墨镜,抱着一束花进来,看见叶斯承坐在沙发的那一刻明显有些意外。 李沐很高兴,笑着问:“公司的事情处理好了?” 何蔚子摘下墨镜,看了看叶斯承,又对上母亲的眼睛,嗯了一声。 她将花递给护工,护工又是有些夸张地说了几句李阿姨真是好福气之类的话。 往沙发上一坐,叶斯承立刻靠了过来,何蔚子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衣服的领子,开口问李沐:“妈,您刚才在说什么呢?满脸的笑意?” “也没什么,只是一些唠叨罢了。”李沐笑容不减,看着叶斯承,“斯承,你别嫌我啰嗦呀。” “不会的,我知道妈是为了我们好。”叶斯承说。 李沐点头:“是啊,我这些日子在病床上想了很多事,自己这辈子活得挺好的,没什么遗憾了,就算明天去了另一个世界我都不怕,只是惦记着你们……” “妈,您怎么回事啊?”何蔚子蹙眉,“您不就是一个胰腺炎吗,胡思乱想什么呢,再说您向来是乐观主义的,怎么突然这么消极了?这可不是您的风格啊。” 李沐笑着摇了摇头:“活到我这个年纪想想死又怎么了?人都是要死的,这是常态,我敢想说明我心态好啊,敢于面对死亡的人才会更好更勇敢地生活,怎么能说我是消极呢?” 叶斯承伸手按住了何蔚子的手,淡淡地笑了:“妈,我会好好照顾蔚子的,您放宽心。” 何蔚子本能地想抽去自己的手,无奈叶斯承将她的手抓得很紧,她挣脱不开,他掌心的温度很烫,像一块烙铁似的,她有些不适,低头一喵,喵到了他无名指上的婚戒。 “斯承,我一直对你很有信心。”李沐的眼眸变得很温和,透着欣慰的神色,“你们过得好是我最大的开心。” 没多久后,护士推车进来给李沐换药水,而跟在护士后面的是戴着口罩的徐湛。徐湛进来看见何蔚子和叶斯承微微一愣,随即朝他们点了点头,让护士等一会,自己先上前问了李沐的情况,给她做了简单的体格检查。 “明天抽积水。”徐湛转身对何蔚子和叶斯承说,“放心,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出现。” “徐湛,麻烦你了。”何蔚子说。 “这是我应该做的。”徐湛拿着圆珠笔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画了些东西,克制了自己的眼神,不去看他们紧紧相握的手。 何蔚子这才意识到叶斯承还没放开她的手,她趁着李沐闭眼睛揉额头的时候,重重去甩叶斯承的手,但却甩不开,他抓得很紧很紧,像是刻意一般,她有些恼怒却不好当大家的面发作。 护士给李沐换好药水,推车出去,擦过何蔚子的脚尖,叶斯承和徐湛同时说:“小心。” 但不同于徐湛只是嘴上提醒,叶斯承已经用另一只手臂将何蔚子及时带入了自己怀里,低声在她耳边问:“没碰到吧。” 何蔚子蹙眉,心里很是烦躁。 “对了,抽积水是需要家属签字的,蔚子,你跟我去一趟办公室。”徐湛说。 未等何蔚子开口,叶斯承说道:“一起去吧。” 三人到了医生办公室,徐湛讲了抽积水可能引发的并发症后拿出协议书让何蔚子签字,何蔚子低头签字的时候,头发直接垂挂下去,叶斯承动手将她的头发拨到耳后,徐湛目光一滞,随后扭开了头。 何蔚子和叶斯承回到病房又陪了一会李沐,李沐很快困了,两人就离开了病房,何蔚子走得很快,走到电梯边按了一下键,电梯门开了她进去,叶斯承也跟着进去,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认真道:“蔚子,我们谈谈。” chapter22 “我们没必要谈了。”何蔚子甩开叶斯承的手臂,“事实摆在眼前,你再巧言令色也改变不了。” “蔚子,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解释。”叶斯承笑得有些涩,“你说得对,已经发生的事情我说什么都没用。我只是希望你冷静下来想一想,想想我们这些年的感情,然后判断要不要再给我一个机会。” 电梯徐徐下降,叮一下,门开了,四五个人进来了,顿时狭小的空间变得更拥簇,空气热而浑浊,何蔚子后退了一步,叶斯承靠近了她一些,她侧脸,鼻尖涌上的热烘烘的味道让她心里烦躁到了顶点。 四五个人应该是病人的家属亲戚之类的,进来就絮絮叨叨地说起话来,谈论的内容是到底是要手术还是继续保守治疗,言语中的紧张,焦虑,无奈之情感染了何蔚子,其实她和他们思考的问题性质有些像。 很快,叶斯承递过来一块浅色的格子手帕:“擦擦脸上的汗。” 何蔚子推开了叶斯承的手,抬起手臂随意抹了抹额头上沁出来的薄汗。 电梯里的人越来越多,好不容易到了一楼,大家鱼贯而出,何蔚子吸到了新鲜空气,快步地走向门口,叶斯承的长腿迈出的步伐比她大,走路速度要比她快很多,很快就和她并肩在一起,问道:“你去哪里?” 何蔚子完全不理会他,加快步伐走出病区,到医院门口取车,她耳朵边传来的是叶斯承又快又稳的脚步声,心慌得厉害,闭上眼睛,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整个人已经被带入了叶斯承宽阔的怀里,面前一辆电瓶车猛地刹住,就离她的脚尖不到一寸,叶斯承紧紧按住她的腰,沉声道:“没撞到吧?!” “叶斯承,你放开我!”何蔚子火了,“你再跟着我,我会被车撞死的。” 叶斯承闻言松开了她的腰,十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一言不发地看着何蔚子。 “今天是我生日,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你别出现在我面前,OK?”何蔚子说完,看了一眼叶斯承便转身取车去了。 她知道叶斯承是个聪明的男人,他明白她此刻的彷徨和挣扎,却步步紧追完全不给她一点放松的机会,用感情用计谋用更多的手段控制她的情绪,让她的思维和感觉完全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他在生意场上使用这种计策,对她也一样。 她的确顾虑很多,离婚并不是没有想过,但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近六年的婚姻,他已经成为她生活乃至生命中的一部分了,与其说是依赖他不如说是依赖上目前这种生活形式,人总是会站在属于自己的安全范畴中不愿踏出一步,除非天降灾难。这六年,她过得很好,这点她无法忽视。 他们的公司像是一个他们的孩子一样,已经茁壮成长,却依旧需要他们共同的支持和照顾,离开他需要分割股份,这对高层来说不啻于一场震荡,离开他之后呢?她将去哪里?她不愿意离开这个奋斗了那么久的地方,恒鑫是她的汗水和心血,也是她的价值所在,她怎么能轻易离开再从零开始?但继续留下来就有点滑稽了,离了婚却依旧朝朝暮暮地相对,保持冷静理智的态度和他处于一个会议室里谈论项目?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到了这一步竟然开始精打细算起来,跳过感情上受到的创伤,想到的是自己的职业规划,原来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女人了,这些年在商场的浸淫让她的心性有了很大的改变,譬如现在她很痛,但除了痛,她又考虑到很多的东西。 从后视镜里看到叶斯承的那辆卡宴稳稳地跟在她后头,她蹙眉,过了绿灯后就踩油门加速,飙车一般冲了出去,也许是叶斯承看出了她的愤怒和厌恶,过了两个路口,她再一瞧,他的车已经不见了。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她现在乃至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想再看到叶斯承了,她决定给自己这段时间喘口气,让她想清楚到底是和他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还是彻底离开他,但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打算去信任叶斯承了。 何蔚子将车子开到属于她和叶斯承两人共有的郊区别墅,这处房产是他们结婚的第四年购置的,花了大价钱请了知名的装潢设计师打造成了丹麦风格的欧式别墅。他们常常会选择在这里开派对,过生日,请朋友聚会或者商务会谈。 房子里的家具多是金属和木质的,色彩尽量保持了原木的本色。采光很好,无论是客厅,餐厅或者书房都能看到大面积的格子窗,客厅是跃层设计的,跳高的墙面上甚至设计了上下两道窗,非常通透明亮。 何蔚子收拾了一些东西,打电话给官哲哲让她帮忙找一处离恒鑫近一点的单身公寓,官哲哲这人是完全不给别人留情面的,一针见血道:“哟哟哟,你和叶斯承闹分居啊?” 何蔚子随便敷衍了她几句,她知趣地不问了,说了声没问题。 最后,何蔚子走近储藏室,打开大的柜子拿出一个zakka收纳盒。 收纳盒里放着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譬如她少女时代买的胸花,发夹,手机链,譬如她随手画的画,去各地旅游带回的明信片,还有一堆彩色的水笔……以及一支口琴。 她从小就喜欢吹口琴,这个乐器简单方便容易携带,快乐地时候,苦恼的时候拿起来吹一吹,心情就会随之飞扬或者平静下来。比起钢琴,大提琴,打鼓那些大器件,她还是喜欢口琴,悠悠的一曲,不为别人表演,完全是自己吹给自己听的。 读大学的时候,有段时间她时常带着口琴到百草园去吹,吹一首《友谊天长地久》 常常是傍晚,她一个人坐在百草园的椅子上吹着口琴,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树木,隔离了外面的世界一般,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遍又一遍吹着那首曲子,现在想起来真有些装逼,但那时候却乐此不疲。 那次校文艺汇演上,众人拾掇她上台表演打鼓,她推却说:“我就学了半学期,完全是个生手,不丢人现眼了。” 官哲哲说:“别谦虚了,你打鼓的样子超迷人的,我们又不是专家,不需要多专业的表演,要的不过是个范儿,糊弄糊弄人的。” 她还是说不行,但拗不过大家的热情,她商量着说:“要不我表演口琴,我吹口琴还是挺有信心的。”虽然当时她已经好久没去过百草园吹口琴了,但不管怎么生疏总比打鼓要强。 官哲哲说:“口琴多小儿科啊,再说口琴已经有个人报上来了,是章泽凌。” 结果,那次文艺汇演上,章泽凌表演的项目就是口琴吹奏《爱情故事》 而何蔚子被逼上梁山,上台打鼓,众人在台下叫好,比起章泽凌那小儿科的口琴,她倒是大放异彩。 结束后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后台却依旧乱哄哄的,大家忙着卸妆,换衣服,却突然闻到诱人的披萨饼香味,原来是叶斯承为犒劳大家订了十个大尺寸的披萨饼过来,他笑着将披萨饼分给大家,何蔚子也有一份。 有了食物,大家就纷纷坐下来开吃,叶斯承自然是和章泽凌坐在一起,而叶斯承的好友楚蔚然也赶来了,说是特地过来见一见叶斯承的女友的,还带了一箱啤酒。 大家都围过去拿啤酒,配着披萨饼吃,都是年轻人,很快就说说笑笑起来。 “我这个兄弟最闷骚了。”楚蔚然喝着啤酒,将手臂搭在叶斯承肩膀上,笑道,“他上大学的第一天起就发誓四年里不谈恋爱,说是会影响前程,一副要做大事不顾儿女情长的样子,结果呢还不是被我们的小章师妹给俘虏了?” 何蔚子啃着披萨,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靠在叶斯承身边的章泽凌,发现她的小脸红红的,似乎很不好意思一样。 “对了,我爆料,你们知道他们是怎么开始的吗?”楚蔚然伸出手指了指叶斯承和章泽凌,随即拍了拍大腿,“MD真是太好笑了,他啊每天傍晚骑车路过你们这里的百草园,总听见一个人在吹口琴,琴声那叫一个动人,他听到后就停下来听人家吹完一整首,就这样不动声色整整听了两个多月,那两个月是他心情最不好的时候,原因么不说了,总之那个琴声安抚了他的心灵,引起了他的共鸣,让他觉得说不出的舒心……”楚蔚然不顾叶斯承伸手拍他脑袋,笑着继续说,“终于有一天,他骑车又一次经过百草园,天公有成人之美,突然下起了暴雨,我们的小章师妹就从里面跑出来,手里拿着一支口琴,他们就这么浪漫地邂逅了,哈哈,你说这是不是六七十年代的纯爱戏码?更妙的是,小章师妹跑出来,他第一句话不是说这位同学你没带伞我送你回去,或者是小妹妹你好漂亮,而是说你口琴吹得真好,真是半点技巧都没有啊!” 何蔚子楞了楞。 “幸好小章师妹也第一时间被他的皮相吸引了,否则以他这样拙劣的搭讪语,哪可能成功啊?”楚蔚然成心要出叶斯承的糗,说起来完全不客气。 章泽凌的脸已经完全红透了,双手合十:“楚学长,你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叶斯承淡笑:“楚蔚然,你就使劲编排我吧,我都记着,以后一起还给你。” “谁让你道貌岸然地说大学不谈恋爱,结果克制不住色心……”楚蔚然继续编排他。 众人都笑出来,有人说:“不会吧,真的假的?那真是多亏了那场雨啊。” “但要是当时跑出来的是个丑八怪,叶主席你怎么办啊?”官哲哲好奇地眨眨眼,“你还会上前说,你的口琴吹得很好听吗?” 叶斯承微笑地拿起纸巾帮章泽凌擦了擦嘴角,缓缓地说:“会啊。” 章泽凌瞪了他一眼,气呼呼的样子。 官哲哲恍然大悟,握拳:“我明天就去学口琴!” 何蔚子丢下嘴里的披萨,喝了一口啤酒,有些自嘲地笑道:“我听过很多段爱情邂逅的段子,就属这段最古典最文艺。”她说着目光投向了章泽凌,章泽凌的脸满是红晕,目光碰到了何蔚子,不动声色地移开了。 后来学校里有人挥笔杆子将这段古典含蓄的爱情萌芽故事写成了一个短篇,向一本纯爱杂志投稿,结果中了,大家纷纷传阅,一时间叶斯承又成为了焦点人物,最后连外校的女生都知道财经大学有个百草园,里面有很多奇珍异草,还是爱情圣地。 chapter23 官哲哲问:“你和叶斯承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干嘛要找单身公寓啊?” 何蔚子瞟了她一眼,实话实说:“我们的感情出了问题。” 官哲哲静静地看了一眼何蔚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的巧克力酱,说:“看来是很大的问题,介意倾诉于我吗?” “很俗很烂的事情,我都没欲望说出来。” 官哲哲点头:“那我不逼你了,我也不是知心姐姐,对此提不出什么好建议,只是觉得夫妻双方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原则性的问题负气分居是不好的。” 何蔚子用叉子绕了一圈意大利面,放进嘴里,没有说话。 官哲哲挑眉:“看来……是原则性的问题了。”她顿了顿又说:“单身公寓一般都不会超过六十平方的,你可能住不惯吧,要不这样,来我这里吧。” “你不用做和事老了。”何蔚子一笑,她知道官哲哲的心思,估计她一踏进官哲哲的屋子,官哲哲就拨电话给叶斯承了,还会将钥匙借给叶斯承。 官哲哲摸摸鼻子:“好了,我不会通知叶斯承的,我用人格保证自己绝对不做叛徒。我其实是有私心的,一个人住着挺无聊的,你来了我们可以做做伴,聊聊天啊。” “我想一个人待着。”何蔚子蹙眉。 “好吧,我不勉强你。”官哲哲又喝了一口巧克力汁,笑了笑。 官哲哲的效率很高,她朋友是房产中介公司的,她托他找了一处地段好,交通方便,环境清静的单身公寓,离恒鑫的车程不到十分钟,何蔚子不是挑剔的人,去看了一次当场签下了协议,然后开车回湖畔湾住宅区将自己的一些东西打包好带走了。 叶斯承晚上回家的时候就发现异样了,卧室里梳妆台上属于何蔚子的护肤品不见了。他快步走进卫浴室,发现她的洗漱用品还在,知道她来过了,只带走了一些紧要的东西,其他的都懒得拿走了,他低头拿起何蔚子牙杯里的牙刷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又放下,眼眸越来越深。 一整天,何蔚子没出现在公司里,这是他预料到的事情,他拨了她的电话她不接,也是他预料到的事情。 此刻,他拿出手机翻了翻电话薄,锁定了一个号码,正是官哲哲的。 对叶斯承的来电,官哲哲没有意外,她接起一听,说:“蔚子啊,她没和我联系过,怎么?她不见了吗?不会吧!。” 叶斯承微微一笑,镇定自如地说:“哲哲,我和蔚子的感情出了一些问题,我必须及时挽回她,否则后果会很差,你也不愿意见到我们不好吧,所以别骗我了。”他说到后面,尾音带着一点凉意。 官哲哲继续无辜道:“叶主席,瞧您把我说的好狡猾一样,我真的不知道啊,要不我现在打电话给她试探试探?” 叶斯承说了声谢谢后便迅速挂下电话,他走出卫浴室,往卧室的沙发上一坐,整个人陷入松软的沙发里,脱下银灰色丝绒质地的西服,慢慢扯下领带,一点点地卷好放在一边,又解开自己衬衣的衣扣,一手搁在沙发椅背上,一手放在大腿上,闭上眼睛,让自己沉浸在思虑中,光影绰约,在他脸上描绘出坚毅的线条。 和何蔚子这些年的婚姻中他得到了一种自己想要的,和所有男人一样,事业上的冲刺和征服是他需要的一部分,而温馨安稳的家庭生活也是他需要的一部分,他自认为将两者平衡的很好,却不料出现了一个阮绪绪,阮绪绪代表的也许就是他内心深处的违背道德准则的错误躁动,那是错的,他向来理智清醒,却犯了这个大错,从开始的时候他就不该让阮绪绪接近他的。 只要平静下来,闭上眼睛,他就会明白他需要的生活是有何蔚子的生活,这些年彼此相依相偎,彼此融合,彼此照顾让他知道了她的重要性,他需要她,需要有她存在的生活,可以说,在和她走入婚姻之前他是有些孤注一掷的,但未料到和她的生活是那么温馨温暖舒适,使他觉得和她结婚的这个类似他人生中最大的风险投资的决定,是人生中最正确的决定。 她会在他疲倦地时候帮他放好热水,帮他精油按摩,她会修剪漂亮的花花草草,将庭院打理得很好,她不太会做饭,但偶尔照着菜谱下厨,味道却意外得使他得惊喜,她会和他一起研究一个项目的盈利性,她会在打雷的时候故作害怕状蜷缩在他怀里撒娇,她会在他需要鼓励的时候送上鼓励,需要赞美的时候不吝赞美,她会在他低谷的时候拉着他的手,笑得很平和……甚至在床上,她完全没有小女孩的娇羞和矜持,每次都是极热情迎合他,让他感到很满足。她给他了温情和激情,什么都给了。 她是完美的妻子,他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是需要有她的存在,且自己在感情方面也是离不开她了。 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深深吸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目光静静地定在梳妆台前她常常坐着的那把椅子上。 隔天,何蔚子到了公司,走进办公室发现桌子上搁着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套金饰,拿起那条手链一看,还刻着她的名字。和往年一样,他送的礼物昂贵精致,态度也算是郑重,但此刻她看着这套东西只觉得烦躁。 似乎和意料中的一样,阮绪绪不在了,人事部的经理说她昨天被叶董辞退了,原因不明,公司支付了她两个月的工资赔偿金。此外,叶斯承安排了一名研究生毕业的女孩接任了阮绪绪的位置。这个叫小付的女孩看上去很老成,穿着朴实,且已经结婚。 何蔚子对小付简单地交代了一番,小付拿出工作本很认真地记录。 叶斯承和两个高层去B市参加高峰论坛会议了,需要四天的时间,何蔚子暂且不需要面对他。 再次去医院看望李沐的时候却意外看见叶斯承的母亲张莹兰正坐在沙发上和李沐聊天。 见到何蔚子来了,张莹兰嗔道:“蔚子啊,你妈生病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通知我一声呢?要不是前天和斯承打电话无意中知道了这事,你们还打算瞒我多久啊?” 何蔚子笑了:“我们是不想让您担心。”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妈病了我当然得来看看,我们是一家人啊。”张莹兰说。 何蔚子拨了拨头发,没再说什么。 平心而论,张莹兰算是个挺好相处的女人,她退休之前的职业是会计,心很细,也懂得察言观色,平常完全不插手何蔚子和叶斯承的婚姻生活,给了他们极大的自由,有一年她得了皮肤纤维瘤,自己去医院做手术,完全没有通知何蔚子和叶斯承,事后叶斯承说她不该瞒着他们,她笑说:“这有什么,一个小瘤子而已,我自己都可以用剪子剪掉!” 何蔚子为张莹兰削了一只苹果,张莹兰笑眯眯地吃了,说这苹果真甜,我喜欢吃这种脆的,不喜欢吃那种沙沙的。 “蔚子啊,找一天和斯承到家来,我给你们炖汤喝。” 何蔚子笑了笑,没有回答。 李沐立刻附和:“那是当然了,蔚子应该多和斯承去看看你。” 两个老人家开始聊天,很快聊到了要孩子的问题上,张莹兰握着李沐的手笑说:“什么时候要孩子还是由蔚子决定吧,我们别给她压力。” 对于张莹兰的善解人意,李沐很感动,点了点头。 张莹兰又转身,伸出另一只手拉住了何蔚子,柔和道:“最重要的是蔚子和斯承他们过得快乐,他们感情好,和和美美的一辈子,别的事情都是其次。” 何蔚子刚想说什么,却看见张莹兰的头顶和两鬓有了不少银丝,脸上皱纹也比上一次见面要多了,顿时有些心酸,就没开口了。 张莹兰坐了好一会,还不顾李沐的连连推辞,硬是给她的双腿双手都好好按摩了一番,以至于张莹兰走后,李沐连连感叹,张莹兰真的是难得的好婆婆,一个人生活在城北的老房子里自得其乐,没有什么特别大事情都不来打扰儿女,还处处尊重女儿何蔚子,她念了好久,嘱咐何蔚子多和叶斯承回去看看她老人家。 何蔚子心里想的是等李沐的病情稳定后将自己和叶斯承的事情告诉她。 李沐睡觉的时候,何蔚子出了病房,正是午休的时间,整个病区人不多,还弥漫着一股饭菜香味。 她刚走到护士台的地方就听见一个轻扬的女声。 “徐湛!你怎么回事啊,又放我鸽子!” 何蔚子一看,护士台到电梯的转弯处,徐湛,温行恕和一个高挑纤细的女孩站在一块,那个穿着休闲的女孩伸腿往徐湛的腿上狠狠踢了一脚,骂道:“徐湛你没道德!我在寒风中等了你两个小时,回到家就感冒了,你手机还关机!你去死去死去死吧!” 徐湛双臂抱胸,漫不尽心道:“是我让你在七点整到花园饭店的,但我没说我会去啊。” 女孩气得伸出腿准备再给徐湛来一脚,徐湛迅疾地伸手扣住了她的小腿,害得她差点站不稳要摔倒,幸好温行恕从后面扶住了她。 她气得整个脸都是白的,咬牙:“徐湛你混蛋你无耻,总是欺负我!我回去告诉爸爸让他给你穿小鞋!” “徐湛,看你把小攀气的,要我说这事就是你不对,你既然答应陪人家吃饭的,怎么能出尔反尔呢?”温行恕打圆场,说了徐湛几句,又安抚那女孩,“好了好了,别生气啊,生气就不漂亮了,再说了对男人要温柔要耐心,尤其是徐湛这样的情商低的男人。” 那位耿大小姐扭脸,哼了哼,温行恕给她说了几个笑话,她面色慢慢和缓下来。 何蔚子走过去的时候,徐湛第一时间看见了她,收敛了漫不尽心的神色,瞬间凝眸在她身上,温行恕也看到了何蔚子,立刻笑道:“蔚子!” “你们聊天呢?”何蔚子本来想直接走的,未料被他们看见了。 “是聊天,激烈的聊天,也就是吵架,哈哈,他们两个冤家似的……。”温行恕边说边想起忘了介绍了,“对了,郑重介绍一下,她是耿小攀,是我们耿院长的宝贝千金。”他的介绍给足了耿小攀面子,耿小攀却翻了翻眼皮,不领情一般,但出于礼貌她好好看了看何蔚子,惊讶发现何蔚子很美。 “你好,我叫何蔚子。”何蔚子伸出手,打量了耿小攀的正面,她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五官精致,带着一种混血的味道,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眉目间有些傲气。 耿小攀也伸出手和她握了握,说了几句你好,说完又转身看徐湛:“徐木头,我好渴,到下面给我买一杯奶茶。” “你自己没脚啊。”徐湛不客气地笑了,懒懒地低头整理口袋里的笔,“别在我这里拿脾气。” “你必须去!谁让你放我鸽子!这是对你的惩罚!”耿小攀的火气又窜上来。 温行恕赶紧拿出皮夹,笑说:“奶茶是吧,我请客,我有外卖电话。”说着看了一眼何蔚子,温柔道,“蔚子,也请你喝一杯。” “好啊。”何蔚子大方道。 耿小攀突然凑过去,温行恕见状有些心虚地赶紧合上皮夹,说:“干嘛呢?” 耿小攀乐了,伸出水葱一般的手指点了点他:“我听你们科室的医生说你皮夹里有一张老女人的照片,你当护身符一样,每次动手术之前就拿出来看一眼还亲一下,来来来,让我看看是哪个老女人?” 温行恕的脸马上红了,用余光小心地喵了喵何蔚子,急着说:“你别听人胡说八道!” 耿小攀上前抢他的皮夹,笑声朗朗:“那你心虚什么,如果是光明正大的就给我看呗!” 温行恕赶紧躲她,她知道他怕痒,伸出手挠他的脖子,他大笑,说别别别,手一松,皮夹已经被耿小攀夺去了。 耿小攀得意洋洋地转着手里的皮夹,温行恕的脸已经红得和番茄似的,她更好奇了,赶紧打开皮夹,却被徐湛伸过来的一只修长的手夺走了:“尊重别人隐私可以吗,大小姐?” “你们干嘛都防着我啊?不就是一张老女人的照片吗?!”耿小攀瞪大眼睛,气恼了,“凭什么我不能看?!” 徐湛将皮夹递还给温行恕,直接伸手拉住耿小攀的手臂:“你不是要喝奶茶吗?走不走?” 耿小攀这才作罢,哼了哼后紧跟着徐湛走了,还回头朝温行恕伸了伸拳头:“原来你真的暗恋老女人!” 温行恕非常尴尬,赶紧将皮夹收好,然后看着目光有些探究的何蔚子,抓了抓后脑勺说:“耿小攀那女的一直是这样,我和徐湛都在背后叫她疯丫头。” 何蔚子淡淡笑了,很自然地问道:“她是徐湛的女朋友啊?” “那倒不是,是她在追徐湛呢,但徐湛对她没什么感觉,不过呢,她爸爸,也就是我们耿院长是很喜欢徐湛的,徐湛的妈妈也特别偏心耿小攀,两家人算是有这个意向吧,前段时间徐湛就是被他妈妈烦这个事情烦到不行才躲着不回家的。”温行恕说。 “哦,是这样。”何蔚子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24晋江原创网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