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相思似春色》 第一章 这个城市的夜色太过繁华,透过整面的弧形玻璃墙看出去,夜色黑沉沉的,天空中没有一丝多余的颜色,黑的让人有些压抑。三十六层的高度俯视下去,车流来来往往,霓虹闪烁,晶莹一片。是谁说的,天上的星星都掉到了地上。真是这样。房间里,空调的嗡嗡声,单调而又乏味。 穆韵夕转身拿起桌上的手机,他们很久都没有联系了,所以直拨记录里面没有那个号码,其实号码她已经倒背如流,但是此时此刻,她却宁愿花时间在电话薄里一个一个的翻找。往下,再往下。她的手机里,只有朋友才会存全名,而L开头的只有一个号码,向下键再次被按下,陆良生。纤细白皙的手指停留在绿色的拨号键上,她迟疑了一下,抬头又朝脚下望了一眼,终于一狠心摁了下去。嘟了三声后很快就被接起,那端传来低沉的男声:“哪位?”听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情绪。他一直都是这样,从来不会让自己的声音暴露内心的情绪,永远都是平静无比,犹如一口深邃的古井,无波无澜。 已经删掉我的号码了吗?就这么厌恶吗?穆韵夕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她想了很久,但是聪明如她,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愣之下,也忘记了开口。 那边静默了一下,很快声音就响起:“穆韵夕。”简练的话语一如他工作的作风。电话响起的时候,他正十指如飞般的在键盘上游走,直接拿起电话就接通,没有人说话,他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才知道。不是不吃惊的,只不过这么多年的习惯已经让他可以不着痕迹的掩饰好内心的震惊和激动,犹如面无表情的时候,此刻他的声音里也不带有丝毫的感情。 “是我。”穆韵夕已经从游离的状态中清醒了,秀眉微蹙,为什么她只要一碰上他就会失态,没有了自信和理智,变成了另一个陌生人? “什么事?” “晚上下班后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一起吃宵夜。”她一咬牙,不管不顾,说出了心中的蕴藏已久的话。即使他讨厌她,她也要说。 电话那端,陆良生挑了挑眉头,沉吟了几秒钟。 “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开车,十点老地方见。”穆韵夕快速说完,啪——挂掉。 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总算可以放下心。 陆良生很少会被人挂电话,也只有穆韵夕敢这样做。他面无表情,可是眼睛里的寒芒已经淡了很多,侧脸的棱角也柔和了起来。伸手拿起桌上的内线,“Linda,进来一下。” 很快,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年轻有活力的女秘书走了进来,得体的职业套装为她增添了几分精干和成熟。 “总裁,什么事?”咣咣的高跟鞋声停在了大理石的办公桌前。 陆良生闻声,一直背对着门口的黑色旋转椅被转正,他抬头:“帮我取消今晚的行程。” Linda面有难色,“可是,总裁,已经约好了韩国的代理商,取消的话恐怕……”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逼了回去,因为老板的脸已经变得很臭了,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噤声吧! “推迟到明天中午。如果连这点耐心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谈生意。”陆良生语气冰冷,面无表情,深邃的黑眸中没有丝毫感情。他是商界叱诧风云的人物,在这样高的位置摸爬滚打了多年,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面具。 “是。”Linda正色答道。其实老板还是属于青年才俊那一类的,她很少见他笑,细长的双眼,睫毛比她的还长,太没有天理了。可是他总是板着一张脸,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哆嗦一下。 原本已经低头开始工作,可是眼前的目光实在是让他很不爽,陆良生冷冷的道了一句:“怎么,没听懂我的话?” Linda一惊,赶紧摇头快步走了出去。 等穆韵夕到了的时候,陆良生的车已经停靠在了餐厅的地下停车场。黑色兰博基尼,低调而又奢华。她看了一眼,然后熄火,解开安全带,下车。她的车自然没有那么好,银白色的莲花,流线很好,她很喜欢,所以就一直没舍得换。 他们以前就经常来这家中式餐厅,环境舒适,格调优雅,黑白间隔的墙面,形成强烈的视觉效果。现场演奏的小提琴曲,舒缓悠扬,在这样的场合里吃饭,心情应该很不错。最起码她是这样的。 门口的服务生弯腰为她开门:“欢迎光临!请问您有预订吗?” “陆良生在哪儿?”她直接了当的问道。 服务生领着她,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眼前豁然开朗,大片大片的竹子,翠意盈然,绿绿的,让人心底一凉,心情瞬间舒畅起来。 包厢门被打开,迎面正好碰上陆良生的目光,凉凉的。 她抬手看了看表,差三分钟十点,正好。她并没有迟到。 “等很久了吗?”穆韵夕脱掉外套,顺手挂在角落的衣架上。她身材是属于纤瘦型的,脱掉外套,里面是一件水红色七分袖的荷叶领衬衫,露出细致性感的锁骨,腰身收的恰到好处,袖口紧紧的,简约中隐隐透出不俗的格调。穆韵夕早已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但这样的装扮却带给她更多的成熟和妩媚,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之倾心。 “还好,坐吧。”他道,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眸里依旧是无波无澜。离婚快半年,他一直都是呆在新加坡,上周因为公司出了一点状况,才不得不赶回来。他有时候真的很疑惑,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却偏偏会走到这一步,到底是自己的错,抑或是她的措,还是老天跟他们开的一个玩笑?可是这个玩笑真的一点都不好笑。 “说吧,有什么事会让你拉下脸来请我吃饭?”陆良生打破了寂静的氛围,首先发问道。 穆韵夕闻言,脸色一白,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她清清浅浅的一笑,明眸皓齿,顾盼生辉,陆良生见状心底一动,即使是他,见过的美女如云,但此时,佳人一笑,还是微微有些出神。自从离婚以后,他和她已经很久没这么近的独处,此刻,再凝视她的眉目,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周六是我爸的生日,你也知道,我们离婚的事情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他们。”稍微的停顿,穆韵夕暗自深呼吸,“我知道我们已经离婚了,你也没有义务为我做任何事情,但是,我还是想麻烦你,周六能不能跟我一起回趟家?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帮我瞒过他们,我真的不想他们再为我操心。”其实穆老太太已经给她打过好几次电话了,让她和陆良生一块回家吃顿饭,彼时陆良生还在新加坡,她只得骗老人家说两个人工作太忙,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长久的静默,窒息般的沉寂,穆韵夕几乎就要放弃了,不应该来找他的,她一开始就错了,明明知道这个人的绝情,为什么心底还是会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他能念在他们同床共枕两年余的情分上,可是现实却永远比理想残酷。这一点,她很久以前就明白了,可是却还是情不自禁的忘记。 “算了,就当我没有提起过。”穆韵夕淡淡的叹了口气,声音轻的几不可闻。 “我并没有说不答应。”陆良生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候,他看着穆韵夕在那儿郁闷,似乎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好了起来,说话的语气不经意间也柔和了许多。 “周六早上九点我去接你。” “呃……”穆韵夕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过度的吃惊让她定定的望着对面的陆良生,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乌黑清澈的眼眸里,他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个小小的自己,她专注的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一向都是这样,定定的望着,眼神里总是带着一种无辜可怜的湿漉漉的样子,目光恳切,有一种要溢出来的满足,仿佛是要望到天荒地老,让人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丝疼惜。这种感觉真的很难以言明。陆良生一时间有些恍惚,竟不知身处何地,仿佛很久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场景。 “我说我去接你。周六我应该会有时间。”顿了顿,他又想了想,“应该给爸爸买什么礼物?”陆良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穆韵夕再次抬首看他,那个称呼他已经叫顺口,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来。 “哦,不用,我已经买好了。” 陆良生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不是那种自找麻烦的人。 第二章 走出餐厅的时候,穆韵夕看表,已经十一点一刻。这样的时间,正是这个城市夜生活开始的时候,五光十色,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买醉的人在情爱中挣扎,在欲望中沉沦。 地下停车场,银白色的莲花和黑色的兰博基尼安安静静的停在一起。 坐进驾驶座,穆韵夕突然想起什么,她翻腾了一会儿,终于找出了一个小雪人样子的挂饰,围着红色的围巾,水晶透明的身子,精致而又可爱。她握着它看了一会儿,还是放回了原处。 回到家已经快要午夜了,她一个人住,房子买在城郊,早上起床会听见小鸟的叽叽喳喳声,环境很不错。 酒店式的公寓,比起陆良生的房子,也就是他们结婚的新房,自然会差一些,她原本就住不惯那种复合式的别墅,一个人的时候,空空荡荡,太过于冷清,缺少安全感,可是为了成全自己的爱情,她还是在那儿住了两年多。时间就是这样的毫不留情,一眨眼的功夫,春夏秋冬走了又来,来了又走了,兜兜转转一圈,她什么都没有握住,什么都没有留下,孜然一身。离婚的时候,陆良生要把那套别墅留给她,她拒绝了,又搬回了结婚以前就买下的这套单身公寓。 冲完澡,穆韵夕一边吹头发,一边打开笔记本电脑,白天的工作还有一些没有完成,明天还要上庭,必须要把当事人的证据资料整理出来。有一部分她放在了事务所,明天只好先去一趟事务所拿了,再去法庭。 临睡之前,穆韵夕瞥了一眼桌上的日历,星期四。 晚睡的结果就是严重的迟到。穆韵夕恨不得现在有三头六臂,匆匆忙忙的收拾完自己,小区门口的保安哥哥远远看见她的车,就按下了感应门的电钮,她也顾不得道谢,箭一般的冲了出去,等到保安回过神来,只剩下一缕轻烟从车尾冒出。 等穆韵夕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法院回到事务所,已经是正午时分了,早上太急,从家里出来就匆匆忙忙的喝了杯牛奶。一早上,她都忙于解决手上的这个案子,她一向都是胸有成竹,所以在业界名气还不错。虽然今天在庭上,对方的辩护律师突然拿出了一份她始料未及的资料,不过幸好昨晚的工作做的足够详细,她才能及时的反驳回去,可以称得上是有惊无险,最终还是她的当事人胜诉。现在放松下来才发现肚子好饿。 穆韵夕正在想着是不是应该犒劳一下自己的胃时,手机突然响了。白蕙葉,她的发小,一个很有个性的女人,至今还是单身,典型的不婚主义者,游走于各种男人之间。经营一家酒吧,叫“彼岸流年”。生意非常的火爆,据说大部分人都是冲着漂亮妩媚的老板娘去的。白蕙葉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婚姻不是独木桥,不是人人非过不可,每当这个时候,穆韵夕也只能很无言的看着她。当初她要嫁给陆良生,白蕙葉鄙视了她很久,还说这么早就踏进了爱情的坟墓里,这样的人生太可悲。她闻言,也只是淡淡一笑,不做辩解。离婚以后,白蕙葉跟她的联系变得更加频繁了,她知道,她是怕她一个人难过。友情不能代替爱情,但是身边有了一个贴心的朋友,总是能够缓解缓解失恋带来的痛苦。白蕙葉这样对她说过。 “哦,蕙葉。”这一段时间工作太忙,她们也好久没有聚了。 “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这么久都没有跟我联系,没良心的女人。”白蕙葉接起电话来,一如其人,直接了当,从不拐弯抹角。她一直都很欣赏这样的性子,拥有这样的朋友,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最近太忙了,手头堆了几个大案子。”穆韵夕一想,反正要吃饭,干脆叫上她一块儿,两个人一起吃,想着就说了。 白蕙葉也说有事找她,正好吃饭的时候谈。两人一拍即合,随即约好地点。 等穆韵夕到了的时候,白蕙葉已经稳稳的坐在了餐厅里,面前摆着一杯巧克力摩卡。这里离彼岸流年很近,难怪白蕙葉没有开车。 原来白蕙葉找她是为了明天穆爸爸的生日宴会的事情。她们俩是发小,白蕙葉父亲早逝,穆爸爸对待她就像是自己的另一个女儿,很是宠爱。所以这次六十大寿,白蕙葉怎么都觉得应该送一份大礼,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拉着穆韵夕一起去给老人家挑礼物。 穆韵夕没有多想就答应了。她肚子太饿,现在只顾着吃了。半晌,她才反应过来,白大小姐好像一直都没动过筷子。 “怎么了?这可是这家餐厅的招牌菜,真的很不错,有免费的午餐还不吃?”穆韵夕认真的想了一想,“还是说你为情所困,为了某个男人而食不下咽?”说到最后,已经有忍不住的笑意从眼睛里溢出,她只要吃饱了饭,心情就会很好。她一直都很会抓住时机,现在空暇之间还不忘挪揄白大美女一番。 白蕙葉瞪了她一眼,风情万种的眼眸斜斜掠过,穆韵夕暗自想道,幸好自己不是男人,不然还不被电死了!一双桃花眼,不知道勾过多少男人的魂。 “我是为你担心,好不好?”纤纤玉指点着穆韵夕的额,白蕙葉没好气的说道。 “哦,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穆韵夕夹了一个鸡翅,一边很随意的问道。 白蕙葉气的直翻白眼。明天就要去见太上皇了,穆韵夕似乎一点也不焦急,她明天要是一个人回去,估计也就不用祝寿了,直接就给老太太撵出来。 “穆韵夕,你说说,明天怎么办?你回去怎么跟穆伯伯他们交差?”白蕙葉本来口气很差,可是一想到面前的女子曾经受过的那些苦难,又不由自主的软下心来。“你要怎么把陆良生带回去给二老看?”穆韵夕仍旧低着头,面色如常,可是颤动如蝉翼般的长长睫毛,却泄露了内心的不安。 “他已经回国了。”穆韵夕重新抬头,望着窗外的繁华街景怔怔出神。 白蕙葉闻言,原本慵懒的斜靠在沙发上的身子突然直了起来。“你去找过他了?”看到穆韵夕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后,白蕙葉忍不住轻叹一声,她从没有见过像他们这样的夫妻,明明是相爱的,却不得不在命运强大的力量面前低下头,所以,这个世界,爱情是多么可笑的东西,她从来都不会相信,那些围绕着她的男人们,哪个不是贪图她的美色,有的甚至觊觎她的钱财。所以她从来都是游戏人间,自己的真心只有一颗,给了别人,还要怎么活下去? “昨天晚上一起吃的饭,他说愿意帮我。”顿一顿,穆韵夕有些无奈的苦笑,“但是,这样的人情债......我宁可不要欠。” 白蕙葉安慰的握了握穆韵夕放在桌上的手,冰凉凉的,她的手指细长,指甲修剪的很完美。曾几何时,这双手的无名指上,套着一颗璀璨的钻石,似乎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亮。而现在,白皙的修长的指头上,空空如也,似乎跟着连心都空了起来。 “蕙葉,你说,我要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长长的低叹声,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里,显得过于沉重了些…… 等穆韵夕下班已经是华灯初上的傍晚时分了,下楼来,只见一辆超级扎眼的小跑停在公司楼下,招来保全的频频关注。这女人又换车了?穆韵夕对白蕙葉这种奢侈的作风倒已经习惯了。白蕙葉也同时看见了她,便从车里下来,很鄙视的看着她道:“没有爱情的女强人。”韵夕倒也没有在意,她知道白蕙葉就是这种人,很刻薄,却是真心的对她好。现在,对自己好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或许真的应了那句话:情场失意,赌场得意。离婚以后的半年里,她接下的案子多到自己要不分昼夜的工作才能完成。她身体急剧消瘦下来,原本还有些可爱的Babyface,如今只剩下尖尖的下巴,眼窝处有着淡淡的黑眼圈,远远地看上去更加的深邃,衬得小小的瓜子脸愈发的楚楚动人。 “等你忙完这段时间,我们一起去巴黎休假吧!”白蕙葉看着她有些心疼的提建议。 “不要,到时候你又要放我鸽子,跑去和男人约会,丢下我一个人在酒店。”穆韵夕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以前的回忆,重色轻友的事情是这个女人经常干的。 白蕙葉急了:“我是说真的,给自己放个假,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白蕙葉无语的翻了翻白眼,就算她有时候会重色轻友,但也要视情况而定啊!自己能忍心抛下工作劳累的她去和别人逍遥自在?! 怎么可能? “再说吧,反正还早呢!”穆韵夕浅浅一笑。略施粉黛的脸上,眉色清丽,神情温婉。 韵夕坐上了白蕙葉新换的爱骑,车子好的让人嫉妒,宝石蓝的世爵。白蕙葉还很拉风的打开了车顶,顿时摇身一变成了时尚的敞篷跑车。一路上引来了无数的注目礼,韵夕只觉得如坐针毡,被人看的浑身不舒服,早知这样还不如自己开车了。比起白蕙葉的高调,穆韵夕顿时觉得自己真的低调到骨子里了,朴实无华,勤俭持家,这样的词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 车子一路开到了市中心的美宸地下停车场,一个漂亮的刹车,白蕙葉打了个响指:“OK!” “这么好的车让你这样开,真的是暴殄天物啊。”穆韵夕啧啧有声。 “怕什么,反正又不是我花钱买的。”白蕙葉满不在乎的开口道。言下之意很明显,为博美人一笑不惜重金啊!韵夕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世上的有钱男人都疯掉了吗?怎么都被这个表面温柔实则刻薄的女人迷的晕头转向了。不过陆良生却不是这样,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如果陆良生在这里,一定会以淡淡的口吻否决这种行为:要是我,一定会把这些钱用来投资。他和她在某种程度上是属于同一种人,低调却又挑剔。 “真不知道那些钻石王老五是怎么想的,唉!”韵夕故作怅惘状。 “有机会我一定要给你介绍一个。韵夕,你已经是结过一次婚的女人了,不比那些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还有值得骄傲的资本,也是时候该从陆良生的阴影里走出来了。”白蕙葉语重心长的口气逗得韵夕有些想笑,怎么感觉就像是回到家听着老妈的唠叨一样? “呵,好喔,我等着呢!”韵夕打趣道,正好电梯下来了,两人走进去,白蕙葉按下3。美宸里面,一二层是各大国际知名商标的品牌服装店,分别是男装和女装,三层则是专门卖珠宝。 穆韵夕不得不佩服她这个发小的眼光,真的不是一般的好。在一款水滴形的透明水晶吊坠前面,白蕙葉停了下来,柜台小姐很热情的介绍这是这一季度才上的新款,简洁而又典雅。韵夕还在暗自纳闷白蕙葉什么时候换品味了,居然会喜欢这么低调的饰品?白蕙葉笑言:“怎么样?这个是不是很适合你妈戴?”韵夕愣了愣,不是老爷子过生日吗?白蕙葉像是看出了她的心声:“我也好久没有去你家了,这个就当是我给伯母的礼物。” “会不会太年轻了一点啊?你觉得我妈能戴出来吗?”韵夕有些忿忿不平,她知道这个女人很有钱,可是也不能这么招摇吧! “拜托,你妈站在你旁边,要是不说谁知道那是你妈啊?简直就是两姐妹。”白蕙葉似乎还不解气,“你真应该问一下伯母护肤的诀窍,然后好好学学。”苍天啊......这个女人的嘴怎么会这么恶毒?韵夕扫了一眼旁边掩嘴偷笑的销售员小姐,心里恨恨的想着。 最终还是买了下来。 又去了四楼的烟酒区,这里的酒价格高的让韵夕咂舌,她家老爷子好酒是出了名的,她已经可以想象,明天见了白蕙葉,老头子得多开心呐!这个干女儿比自己的亲女儿还贴心。 穆韵夕斜了斜眼,就看见旁边的marlboro专柜。陆良生从前只抽雪茄,但是她闻不惯那个味儿,太冲,所以他就换marlboro这个牌子的香烟了,很有男人味的一个牌子。她还记得,烟雾缭绕中那双幽深望不到边的眼眸里,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心悸。 第三章 电梯直接下到B1层。 “韵夕吗?”似曾相识的声音响了起来,尾音里有着一丝不确定,在空旷的地下车场里,显得过于突兀。 穆韵夕回头,立即愣在了原地。 一辆灰色奥迪Q7旁边正站着个男子,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一身休闲的装扮,看得出品味不俗。 “真的是你,韵夕。远远看着,我还不确定。”男子朝她们走了过来,声音里有着很明显的惊喜。 “白蕙葉,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男子径自跟白蕙葉打起了招呼,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哼,黎程,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识。不好好呆在你的美国,回来干嘛?”白蕙葉冷冷的笑了一声,又瞟了一眼他身后的奥迪,“混得不错呃!” 黎程轻轻笑了。又看向一侧的穆韵夕,目光深情。 穆韵夕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面无表情,淡定的眉眼。轻轻开口:“好久不见,黎程。” “韵夕,你还好吗?” 白蕙葉抢声回答:“她好得很,劳烦你挂念了。”她一想起来这个男人曾经抛弃过韵夕心里就来气,也不等当事人回答,直接就脱口而出。 “黎程,我好不好已经跟你没关系了。”韵夕终于开口。这么多年了,虽然脑子里不再有他的身影,可终究还是怨恨过,她的真心,她的爱情,曾经都被这个男人颠覆了,彻底的。也许自己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蕙葉,走吧!”说罢,穆韵夕也不理黎程,直接朝那辆扎眼的世爵走去。 留给黎程的只是一尾轻烟。 白蕙葉从反光镜里看见,那个身影纹丝不动,还是一直在...... “在想什么?”车子上了高架桥。白蕙葉侧了侧头,问着坐在副驾驶座里的穆韵夕。 “蕙葉,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轮回这一说吗?”她说罢也不等白蕙葉回答,接着道,“仓央嘉措说过,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我和陆良生属于第三种情况,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不应该和他结婚的,现在看来,我和黎程的相遇也属于一种错误了。”穆韵夕清秀的容颜上有着淡淡的沧桑和荒凉,仿佛是看尽了世间的万物变化,世态炎凉,冷暖自知。 “黎程知道你离婚了吗?”白蕙葉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韵夕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三年前我给他发过邮件,信里面提过要和陆良生结婚的事情,也不知道那个邮箱他还有没有用,所以就连我结婚他都不一定知道。”黎程去了美国后,曾给她发过一封邮件,让她伤心欲绝,那封信也最终促使她做出忘记他的决定。结婚前,她出于礼貌,以及自尊心的作祟,便用那个地址告诉他,但是那封邮件并没有被回复,所以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见。 “这种男人,你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白蕙葉很清楚黎程曾经带给韵夕了怎样的痛楚,他们三个人都读得是本城的S大,大学时,她和穆韵夕整天形影不离,黎程还经常给她们宿舍买零食。那个时候,他对穆韵夕好的不得了,几乎成为全校人人皆知的模范情侣。 现在回过头去,才发现,原来一辈子是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在路上,我们都要遇见很多人,而能牵着手一起走下去的或许并不是最初的那个。也终于明白,不是所有感情都会有始有终,孤独尽头不一定惶恐,可是,生命,总免不了最初的一阵痛。 那时候的他们,意气风发,仿佛世界都已经被他们踩在了脚下。他们天真的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甜甜蜜蜜,可是,还是事与愿违啊!又有谁能肯定的说在金钱和权势面前不会低头?!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地缤纷多彩。 穆韵夕是被冰凉的水给冻醒的,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打了个寒战,她从浴缸里起身,拿起旁边挂着的浴巾,裹住自己,进了卧室。 客厅里的电视机还在亮着,却是静音,演绎了一场又一场的默剧。 是夜,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离婚后的半个多月,她总是整夜整夜的失眠,第二天就顶着大大的两个黑眼圈去上班,后来还是去看了医生,说是精神压力太重导致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放松身心,她恳求医生为她开了少量的安定。严重的时候她只能借助药力进入睡眠,后来渐渐的好了起来。 她翻了翻床头柜的抽屉,药瓶已经空了,看来什么时候还得去一趟医院。 她想起好几年前,具体是几年,她已经记不清楚了,也是这样的半夜,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哭得一塌糊涂,桌上的电脑亮着,黎程从美国给她发的邮件打开着,简短的只有寥寥数语:韵夕,对不起,还有我爱你,但是更热爱我的工作...... 那个时候她还读着大三,而黎程已经大四了,她明明记得他说要考本校的研究生,她还暗自高兴着,他们可以不用分开了。可是他却突然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还是去问了他的朋友才知道原来他早已经申请到了美国耶鲁大学医学院的全额奖学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原来在他安排的未来里,没有她的位置。 这个认知深深的震撼了穆韵夕。彼时的她还是天真烂漫的女孩,是父母眼中的小公主,是同学眼中的乖女孩,是老师眼中的模范生,在父母的疼爱中无忧无虑的成长着,她始终都相信黎程就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是公主最爱的王子,可是她纯洁珍贵的爱情观却轻易就被黎程的不辞而别彻底的颠覆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左眼下的那颗痣,据说长在这个位置叫泪痣,女孩子长了泪痣就爱掉眼泪,以前她或许会相信,但是现在,二十七岁的她,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再也不是花季雨季的少女,纯情如斯,自然会深信不疑。她早已明白,眼泪只会让别人同情你,可怜你,甚至是唾弃你。 这就是生活。 这一夜,和穆韵夕同样的陷入失眠状态的还有一个人。 黎程躺在床上想着,五年了,这五年里,他没有回来过,学习期间他尽量让自己处于忙碌的状态,这样就可以没有时间去想心中的那个人,那根刺。因祸得福,他的勤奋得到博士导师的青睐和肯定,那个已经年过六旬的老太太帮了他很多,介绍了很多的国内外著名骨科专家给他认识。毕业后,他又在美国呆了两年,一个月前,他突然就想回来看看,五年了,究竟有哪些还停留在原地,而又有哪些已经改变?现在他就任的这家医院——国内屈指可数的几家权威的骨科甲级医院之一,也是导师在他回国之前就帮他联系好的。他记得刚来报到时,院长亲自接待了他,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的说道:“年轻人,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啊!”院长曾经在耶鲁大学进修过,和他的导师是同窗好友。 他又想起了三年前收到的那封E-mail,那也是五年的时间里他们之间唯一的一次联系,却是痛彻心扉,她是,他更是。他曾经很笃定的以为她一定会在原地等他,可是世事无常啊,他不在的三年里,已经有一个人代替了他的位置。他终于明白自己并不是上帝,凭什么去决定别人的思想。收到她的信正是他读博的最后紧要关头,跟着导师在实验室做课题的同时,还要完成博士论文,他整天忙得像个陀螺,真真是恨不得自己会j□j术。 黎程点燃一只烟,却没有抽,只是夹在手指间,静静的看着那点点红星闪耀,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放着下午停车场里偶遇的情景。眉眼温婉,容颜秀丽,五年过去了,她似乎变得更加有女人味,成熟妩媚了许多,原本长长的柔顺直发被卷发代替。她应该过得不错,眉宇间是浅浅的淡定,她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像自己以前那样疼她爱她? 迷迷糊糊进入睡眠中的黎程脑中飘过最后一个念头:为什么没有留下她的联系方式......满心眼里都是遗憾。 第四章 穆韵夕好像还做了好多梦,乱七八糟,杂乱无章,所以早晨醒过来的时候一片茫然,毫无头绪,却是一点也想不起了。 眼睛有些涩,睡眠不足的结果。她很无奈,足足做了三分钟的思想斗争,才跳下床。 洗脸刷牙,还做了个美白补水的面膜。 收拾妥当后看表,八点三十五分,还早。于是又开了冰箱,取出剩下的半盒牛奶,用微波炉热了,再打开电视,边喝牛奶边看着新闻,顺便想了一下什么时候去超市买点东西,冰箱里已经空了。 八点五十五,她提着礼物准时下楼。 黑色的Lamborghini毫无异议的停在了小区的楼下,陆良生倚在车门上,手里夹着烟,眉头微蹙着,似乎正在想什么。抬头看见她时,他正好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烟雾缭绕中,穆韵夕看不清陆良生的神情,只是那如同黑曜石般幽深的眼眸定定的停在了她的脸上,一双桃花眼里盛了太多的东西,终究复杂的难以看懂。 因为今天是寿宴,穆韵夕穿的较平时正式些,无袖浅紫色的素纹织锦改良旗袍,正好到膝盖位置,衬托出她完美的身体曲线,透露着温婉大方而又不失高雅的风韵。V字型的领口里露出了精致性感的锁骨。脚上是一双镶满星星点点碎钻的银色高跟鞋。鞋跟很细,衬得脚踝更加的纤细嫩白。 “你能来,我真的很感谢。”穆韵夕首先打破车内的沉默。 “嗯。”陆良生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 穆韵夕不知道该说什么,打开了手中精致袋子中的一个,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盒子,看不出什么材质,有着复古的花纹在盒面上绕来绕去,她侧首朝驾驶座里的人解释道:“你就拿这个孝敬老爷子吧!” 打开盒子,黑色的丝绒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块浅粉色的石头,晶莹剔透,可以清楚的看见中间萦绕着丝丝白色的细纹,穆韵夕拿出来,只觉得触手温润如玉。这块石头还是她托国外的朋友带回来的,没办法,谁让她家老爷子除了酒,最喜欢的就是收藏乱七八糟的石头,她曾经大着胆儿在穆建国面前提起,被老爷子一顿狠骂,直接给她撂了一句: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她无奈的翻翻白眼,只恨自己多嘴。 陆良生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不动声色,但还是不得不佩服她的细心,想得很周到。他这样的身份,送的寿礼既不能太寒碜,显得过于小家子气,也不可以太奢侈,否则老头子又要开始骂骂咧咧他们这些小辈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那样倒是鱼没吃到反惹一身腥。 “他们身体还好吗?” “嗯,挺好的,我妈现在也没有代课了,退休在家,整天闲的就打麻将。”说来也怪,罗莉华是堂堂的S大的数学教授,按说喜好应该很高雅,可偏偏啥都不爱,就喜欢和小区的大妈们凑一块儿打牌。穆韵夕真真是服了她这两个宝贝爹妈。从前有一次周末,她和陆良生回家吃饭,正好遇上罗莉华和另外两个阿姨急着搓麻将,三缺一,硬是拉着陆良生入了座,把她打发到了厨房去做饭。后来晚上他们回去,陆良生苦笑着跟她说,头一次发现打牌竟然是件苦差事儿。他刚不小心赢了一把,老太太脸倏地就拉长了,第二把他赶紧忙着给她点炮,点着炮老太太自然高兴了,另外两个却满嘴嘟嘟囔囔。他输了一晚上的钱却还是没落下好,只能跟穆韵夕抱怨。那也是第一次穆韵夕发现陆良生可爱的一面。 陆良生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旁边不由自主扬起嘴角的人,清清浅浅的笑容挂在略施粉黛的娇颜上,找不到丝毫的阴霾。想到这半年自己是怎样过来的,陆良生细长的的眼眸一暗,深不可测的眸光闪了一闪。沉浸在回忆中的穆韵夕自然没有看见这细微的一幕。 此后一路无语。 车子上了高速后,陆良生就一直开的很快。 路上有一个小小的插曲,高速路上竟然出了车祸,一辆大货车把路边的护栏撞得飞出去好远,车子险险的停在了路的边缘,交警正在处理着,他们的车子不得不停了下来。不过也只是耽误了四十分钟左右,陆良生在其间抽了几支烟,只能在车里等待着。 所以平时只需要两个半小时的路程,他们走了三个多小时。 M城和他们所在的B城离的很近,所以他们从前都是开着车回家,时间匆忙的时候偶尔也会订了机票飞回去。途中,穆韵夕接了罗莉华的电话,告诉他们不用回家了,直接赶到宴会地点。 到地方后,陆良生找车位停好车。这是一家私人的会所,位于城郊,依西山而建,幽静的环境,不同于闹市区的那些。此时此刻,却是门庭若市,看来,她老爹即使退居二线,余威仍存啊,居然来了这么一大票人给捧场,很多的车子聚集在门口,穆韵夕一眼扫过去也不禁咂舌,中国的官员真是有够腐败的,这些名贵车可都是老百姓一摞一摞的票子垒起来的啊! 两人正走进自动旋转门,外面嘀嘀直响的喇叭声使得穆韵夕停步,回头一看,呵,招摇的世爵来了。 “就知道嚷嚷。”穆韵夕看着走近的白蕙葉,不满的嘀咕着。 白蕙葉扫了一眼站在一旁沉默的陆良生,小半年没见了,这厮还是原来那般丰神俊朗,丝毫没有离婚后应该有的元气大伤,他细长眼眸微眯:“好久不见。” 白蕙葉干嘿嘿了两声,这厮难道忘了曾经被她臭骂了一顿吗?!那还是他刚和穆韵夕离婚,她知道后直接一个电话就挂过去,骂他始乱终弃,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猪狗不如,反正是逮着什么词就用什么,愣是把人家骂的一句话没有还口。 三人一路迤逦而来。 到了主厅,白蕙葉眼尖,先看见了罗莉华,就嚷嚷着好久没见了想你啊之类的话赶上前去,听得穆韵夕一阵鸡皮疙瘩往上冒,不得不感慨,真是比自己这个正牌儿的还要真啊!正看着呢,就听见身后陆良生的声音:“爸,生日快乐!”她一急,转身,果然,穆建国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正站在那儿盯着陆良生直看,那眼神,穆韵夕觉得自己都被看的有点毛了。 “爸,你从哪里来啊?吓人一大跳。”穆韵夕掩饰的拍了拍胸口,柳眉微蹙地埋怨道。 “哼,你做啥亏心事了吓一跳?”穆建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穆韵夕乐了,老头子铁定是因为她好久没有回家了,所以心里有点儿不大乐意,这不就给她找茬儿了嘛! “行了行了,有啥话回家说,这会儿有客人在。”罗莉华拉着白蕙葉走了过来,瞪着穆建国插了一句嘴,这爷俩一见面就没好事儿。 “妈,最近身体好吗?”陆良生找准时机开口。 “挺好的,啊,良生什么时候回来的?工作是不是很忙?”罗莉华用手推了推向下滑的眼镜,她听韵夕说前阵子陆良生出差去了国外,公司的事儿挺多的,所以两人都没有时间回趟家。年轻人有事业是好事,现在他们还没有小孩,就应该多打拼打拼,罗莉华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也回来没几天。”顿了顿,陆良生昧着良心又接了一句,“这不爸过生日么,怎么也要赶回来的。”听得穆建国刚才假装拉长的一张脸又乐呵呵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真理! 穆韵夕貌似不经意的瞥了眼一旁浅笑的陆良生,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某些时候。 的确不出韵夕所料,老头子一看到那块石头,嘴就快要咧到耳根上去了,高兴地拍着陆良生的肩膀说不错。被夸的人不着痕迹的侧首看穆韵夕,黑眸中闪过点点了然。 白蕙葉的礼物自然也深得老两口喜爱。而穆韵夕的礼物,是一只烟斗。前两天她出去应酬吃饭,很幸运的看见了这支烟斗,初见之下,就喜欢上了,十足的符合她家老头子品味。在这些多彩缤纷的礼物里,这支黑曜石烟斗,也丝毫不逊色,没有被比下去。 饭局结束,很多不是大腹便便就是聪明绝顶的显贵们轮番上阵的给穆建国敬酒,韵夕嫌包厢里吵的心烦,趁着没人注意,一个人溜出了屋子,进了位于风口处的阳台上,从透明圆滑的玻璃里望出去,外面是一片宁静,西山的树木很多,郁郁葱葱,一眼望过去波涛似海,因为离的很近,几乎可以看清山上的层层陡峭的石梯,弯弯曲曲的在树丛中盘绕着山头,其实树都是很矮的。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山顶的风景应该很不错吧,等哪天有空了一定要来爬爬这山,穆韵夕突发奇想。她低头吸溜了一口杯中的咖啡,苦的忍不住皱起眉头,余味却在舌尖晕出了淡淡的香甜,她又喝了一大口。 就像是爱情,明知道是举世无双的鸠酒,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喝下去。为的只是那仰头时绝美的姿态。 这个世上,究竟谁是谁的毒,谁又是谁的药?! 几不可闻的叹息声自穆韵夕的口中逸出,她转身,却在看到背后悄无声息的人影后怔住了,脊背有些僵硬,兀自直直的挺着。他什么时候走近的,怎么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陆良生从烟盒里摸出了一根烟,叼在嘴里,举着烟盒朝韵夕晃了晃,她下意识地摇摇头,她很少抽烟,偶尔也只是抽抽薄荷香的女士烟。那个香烟尼古丁的味道很淡,唇齿间还有一股子清香,所以她虽然谈不上喜欢,但并不是很讨厌。 陆良生见状,收起了烟盒,又摸出火柴,呲——淡蓝色火苗亮起,点燃后猛吸一口。然后微微眯着眼,神情如常。穆韵夕静静的等着,她知道他跟出来就一定有话要跟她讲。 陆良生吐了几个烟圈,终于开口:“你——这样算不算欠我一个人情?”低沉的声音萦绕在烟雾中,似乎变得有些不真实了。 穆韵夕侧首看向他,Dior的黑色西装里是同色的衬衫,佩戴着银白的纯色领带,贵气十足,严谨中透露出一丝威严。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挺拔,乌黑的头发,衬得整个人看起来像是面如美玉的贵公子,但那双狭长的眼眸却破坏了这一美感,眼神犀利阴郁,看的韵夕有些不寒而栗。她不着痕迹的稍稍退后一步,身体离他远了一些,这才不动声色的开口道:“我一向不喜欢欠人情债,所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只要我能做到。” “那么,等一下结束后不要回家了跟我去一个地方吧!”陆良生弹了弹已经很长的烟灰。他不是瞎子,自然看得见她的闪躲,哼,他是病毒还是瘟疫,就那么急着避开他? 穆韵夕听罢,轻轻的唔了一声,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事情她何乐而不为? 他扫了她一眼,似乎没有什么反应,难道她就一点也不好奇究竟他想带她去哪里,还是说她对他的耐心已经消失殆尽,懒得再问?陆良生心底忽然就有点火了,但是掩饰的很好,脸上还是一片平静,似一口无波无澜的古井。没有再讲话,他转身走了回去。 就在韵夕暗自松口气的关口,身后的人突然又折了回来,逼近她,她的眼前就是他冒着青色胡茬的下巴,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些暧昧的味道。穆韵夕抬头看了一眼,眉头微蹙,退了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陆良生紧跟着步步紧逼,直到她的背抵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墙面上,穆韵夕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口:“你究竟要怎样?”说话的同时用肘部抵住他的胸口,阻止他的继续前进。 陆良生伸出长臂,按住她的肩,死死的盯着她的脸,黑眸中是深深的无奈和伤痛:“我要怎样?穆韵夕,你不觉得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说吗?”肩上的手犹如铁箍,紧紧地抓着自己,穆韵夕眉头微拢,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偏着头看向窗外的山丘,贝齿咬的嘴唇泛白,隐隐有种让人心疼的倔强。陆良生见状,手上的力道稍稍松了一些。他低声喘气,努力平息着自己。半晌,终于放手,漠然的走了出去。 而他身后的穆韵夕,脸上是历经千帆后的沧桑和荒凉,看着窗外的眼眸里已是一片浓雾。 世界在这一刻模糊不清。 第五章 等韵夕平复心情回到大厅来,陆良生已经承欢膝下,帮着穆建国挡好几回酒了。席上众人看见穆家的千金进了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矛头又指向了韵夕和陆良生。什么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天作之合,金玉良缘等等,什么好听拣什么说。韵夕看在老爸的面上,只得勉强打起笑脸喝了两杯。这一屋子的人,个个都是在官场上浸淫已久,又岂会善罢甘休?况且穆建国也并没有不悦,反而乐呵呵的跟着起兴,于是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陆良生见状,拉着韵夕坐下,拿过她手中的杯子,客客气气的笑道:“各位叔伯不介意由我来代她喝吧!”座上的都是聪明人,自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卯足了劲儿的灌酒。 结果,纵使陆良生的酒量很好,也经不住这么多人的狂轰乱炸。脸色倒是如常,韵夕暗自叹了口气,他醉酒的样子她自然最清楚,就跟平时一样,不会脸红,不会发酒疯。仅仅是回到家后吐得天昏地暗。从前除非是迫不得已的应酬,他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醉酒的局面,但是只要一醉,韵夕差不多就要被折腾的一夜睡不了。 穆韵夕看了一眼右侧副驾驶座躺着的人不由得深叹口气。他醉成那个样子,开车负责送他回家的重任只能落到她肩上。她老爹也喝的醉醺醺的。她那能干的妈直接招了一辆出租车,拖着老爷子一屁股坐进去,啪的关上车门扬长而去,丝毫不担心被丢在原地的她那貌美如花的女儿和一个酒鬼姑爷...... 而白蕙葉,只需一个电话,自然就会有人来接。临上车之前,醉得一塌糊涂的她还不忘送给穆韵夕一个飞吻。 韵夕欲哭无泪。 随手打开车里的CD,一首低沉女声的英文歌缓缓的倾泻而出。 Inthisworldyoutried Notleavingmealonebehind There'snootherway Iprayedtothegodsthathe'dstay Thememorieseasethepaininside NowIknowwhy Allofmymemorieskeepyounear Insilentmomentsimagineyouhere Allofmymemorieskeepyounear Yoursilentwhispers,silenttears MademepromiseI'dtry Tofindmywaybackinthislife Ihopethereisaway Togivemeasignyou'reok Remindsmeagainit'sworthitall SoIcangoon Togetherinthesememories Iseeyoursmile AllthememoriesIholddear Darling,youknowI'llloveyou Tilltheendoftime Allofmymemories...... 一曲听罢,穆韵夕感觉脸上麻酥酥的凉,伸手一摸,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晕湿了整个脸颊。这首WithinTemptation的“Memories”,她以前也有听过,可从来没有此刻这种噬骨的绝望和悲恸。等红灯的间隙,她看向车窗外,入目尽是一片繁华,华灯初上的城市,此刻却也萦绕着淡淡的悲伤氛围。行行□的人们,面无表情,寂静冷漠的走过。五光十色的广告招牌,晃花了路过的每个人的脸,一片模糊。 身后响起的喇叭声惊醒了韵夕,指示灯已经变绿,她赶紧踩下油门。 她临走时看了时间,才八点左右,现在赶回去B城也还来得及,陆良生在M城也有一套房子,偶尔会回去住几天。如果现在去了那边的房子,明天一早还得让陆良生陪着回一趟家,不知道又得生出多少麻烦事来,她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开车回B城,躲着她那没心没肺的老妈,离得越远越好。 陆良生的别墅位于静海园,里边住着的大都是这个城市的高层精英人士,他们可以在几秒中内只需要按下一个Enter键就可以决定几亿资金的流动去向,股市的涨跌和他们息息相关。这个城市的经济也因为有了他们才变得生机勃勃。 陆良生的车子太招摇,远远地穆韵夕就看见遥感的雕花铁门缓缓向里打开。到了他的专用停车位泊好车,韵夕打开车门,使劲的拍了拍熟睡中的人的脸颊,“醒醒,陆良生,到家了。”没反应,又加重了力道摇了摇他的肩膀,陆良生难受的皱起了眉头,韵夕突然觉得后背凉嗖嗖的,只道不妙,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车里的人很自然的倾向她的方向张开了嘴。 韵夕恨不得立刻跳地远远的,可是他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她只要后退一步,陆良生马上就会从车子上一头倒栽下来。她只得捏着鼻子,忍受着难闻的污秽物。 吐完后,陆良生似乎好受了一点,迷迷糊糊中就下了车,韵夕半搂半抱的终于把高她一头的人拖到了门口,低头在他裤兜里摸索着钥匙,谁知陆良生突然睁开了眼睛,黑眸定定的望着她,眼眸中一闪而过某种复杂的情绪。被那样的一双眼睛望着,穆韵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脸却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这样的姿势的确是有点暧昧:她的手还在他的裤兜里,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大腿肌肤的温热。那热度似乎随着手传到了她的脸上。 “我拿钥匙开门。”她强作镇定的开口。 进了屋,换了鞋,陆良生摇摇晃晃的上了楼,她顾不得在鞋柜里找女士拖鞋,赤着脚赶紧跟着上去。眼看着他就要倒在雪白的大床上,韵夕一把拉住他胳膊,拽向了主卧的卫生间里。一身的酸臭味黑色的西装上是点点溅上的污秽物,陆良生不耐烦的扯了扯领带,他已经难受到极点了,胃里边像是有什么尖锐的利器在搅拌,太阳穴也不停的突突跳着。穆韵夕给他脱掉外套,去衣帽间找了一套干净的睡衣。 “既然醒了,就自己洗完澡换上吧!”穆韵夕看着他痛苦的微蹙着眉,寻思着就这样走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好歹他都是为了帮她挡酒才喝成这样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想了想:“我还是下楼去给你熬点醒酒汤吧!” 下了楼来,直奔厨房。房子很大,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冰冷的橱柜和厨具,干净的一尘不染,每天都有钟点工来打扫,自然不会有丝毫的灰尘,但是明显能看起来是有些日子没有在这里做过饭了,冷冷清清的。穆韵夕在冰箱里鼓捣了半天,只找着了一小块生姜,没有材料,要她怎么做出一碗鲜美的醒酒汤?!算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韵夕想了想,还是去吧台找来醒酒茶,又烧了热水,泡了杯热热的浓茶,这才端上楼去。 陆良生已经冲完澡出来了,穿着她找好的睡衣。伸展四肢,像个大字一样躺在雪白柔软的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韵夕把茶放下,把他摇醒,“喝了吧!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就只能喝杯浓茶醒醒酒,将就一下啊!”语气温柔的让陆良生恍惚了片刻,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吧!陆良生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微蹙着眉,说道:“这么晚了,你还是留下吧!”放下手中的茶杯,热气似乎还萦绕在掌心里,温暖的让人沉溺,他接着道,“你别误会,我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家,没别的意思。我头很痛,所以也没办法送你回去了。”穆韵夕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又因为他接下来的这句而咽了回去。转念一想,也对,这大半夜的,自己一个单身女人,开着陆良生的那么招摇的车子,实在是不安全。再说她那儿离静海园也远,折腾回去不知道都几点了,就在这将就睡一晚上罢了,反正客房也多的是。想到这儿,韵夕也就点了点头。 “嗯,你想干什么就自便吧!我要睡了,头实在疼得很。”陆良生说罢也不等韵夕回答,就翻了个身,面朝里不再说话。 穆韵夕怕吵着他,就抱着干净的衣物下楼去洗澡。她的衣服离婚时自然全部都带走了,她只得找了一件陆良生的衬衣,权当自己的睡衣了吧! 主卧隔壁的客房。 里面的陈设还是她走之前布置的样子,丝毫没有变过。因为她有轻微的洁癖,家里所有的床罩都是白色的,包括落地窗帘。落地窗前的橙色宫廷式琉璃灯透露出暖洋洋的光芒,以白色基调为主的房间也因为有了这一抹橙红而变得温暖起来。 因为明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韵夕又打开电脑玩了一会儿游戏才钻进被窝。床太大,以至于她睡上去,只陷下去小小的一片区域。温暖瞬间就包裹了她,在一片橙色的海洋中,她缓缓闭上眼睛,内心是无比的安宁和祥和。也许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温暖,她才会这般的贪恋吧!舍不得放开,舍不得忘记,记忆中似乎总是会有一个存储卡自动装满了这些温暖,就像是陆良生的笑容,陆良生的手指,陆良生的嘴唇带给她的温暖,一日也不曾忘怀过。 穆韵夕醒来的时候时间还早,她又赖了一下床才起身。先去了隔壁陆良生的房间,床上的人睡得正香,呼吸平稳而绵长。房间内一片暗沉沉,可是她却觉得眼前总是亮晃晃的,有些恍惚,出了一会儿神。似是在很久以前,也曾这样仔细的端详过这张脸。彼时的她,枕着他的臂膀,像只小猫一样依偎在他温暖的胸膛里,伸出手比划着描摹他的剑眉星目。一下又一下,一遍又一遍。一睁开双眼便能看见那张脸,这件事情足足让她兴奋了好久,感动了好久。 因为那时的她,是那么的爱他,不是么? 幸福,触手可及...... 第六章 陆良生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这就是宿醉的后果。他扯了扯嘴角,轻揉着太阳穴两侧,起身拉开了厚厚的织锦窗帘,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可是他的心情却和这好天气成反比。 下了楼进餐厅倒水喝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穆韵夕似乎留在这儿了,不知道走没走,正想着,余光扫过旁边的餐桌,上面放着做好的早点:看起来就让人胃口大增的皮蛋瘦肉粥,清香扑鼻,还有一小碟摆放很精美的牛肉片,他摸了摸肚子,是有点饿了。粥碗底下压了一张字条,他拿起来一看,是穆韵夕的字迹,字如其人,清秀婉丽,只是短短数字:“去了一趟超市,冰箱也帮你装满了,早餐已经做好,凉了的话就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再吃。” 陆良生又上了楼,去客房转了一圈,柔软的大床上几乎连一点细微的褶皱都没有留下,如果不是楼下餐厅里放着的早点,他几乎都要怀疑昨天晚上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他突然有些恨自己,明明是伤害过他那么深的人,却依然根深蒂固地长在自己的心里,那长长的经络已经散入到他的骨髓中,血液里,永远也无法剥离自己的身体。他应该恨她才对,在新加坡的那段日子,是他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回想起的失败。整日整日的喝酒抽烟,一个人呆在公寓里,不和别人讲话,整整三天他都没有吃过一口饭,吃下去的东西,只要一想到她的那些恶毒的话语,他就会忍不住的吐掉。只是短短一个礼拜的时间,他就瘦掉了好几公斤,胡子拉茬,眼窝深陷,不修边幅,憔悴的哪里还有一点商界英才的模样。就那样一直消沉了差不多半个月,他整天都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们明明相爱,怎么会走上离婚的道路?! 后来他的母亲亲自到新加坡去,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哭着骂他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就放弃全世界,包括自己的家人。他突然就醒悟过来,自己肩上还有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他怎么能这样自暴自弃,放纵自己呢?这个世上,没有了爱情还可以有友情,有亲情,甚至是一夜情。于是他不再沉迷于过去,他终于找回了自己,那个自信,果断,英挺,举手投足间皆是王者风范,贵气十足的自己。 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那么的狼狈过,那将是他倾其一生也要忘记的回忆。 是的,倾其一生。 韵夕回到家,意料之中的接到白蕙葉的电话。不外乎一番盘问,原本还想转移话题,可惜精明狡猾如白蕙葉,怎么可能轻易就上当?韵夕只得一五一十的给组织交代清楚。 “意思是你们昨天晚上睡了?”白蕙葉的话让韵夕哭笑不得。 “你的理解能力真的有异于常人吗?只不过天太晚了,我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所以就留宿在他家,白大小姐,重点是,我们根本就没有睡在同一间房里,再加上陆良生醉得不省人事,倒头大睡了。” “昨天晚上老太太眼睁睁的看着你送陆良生回去的?” “对,是这样。”回答完毕,电话那端异常的沉默着,穆韵夕只得硬着头皮问道:“有什么问题吗?”声音里有了一丝不确定。 “你死定了,穆韵夕,你就等着老太太审你吧!”白蕙葉在电话那端恶毒的诅咒着。 韵夕有些莫名其妙了,不知道这是从何说起,不过她也只是无谓的耸了耸肩,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唉,你们俩,真是......”白蕙葉想也知道韵夕的反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 “你这样一直瞒着也不是个办法,一次两次陆良生可以帮你,可是以后呢?你不能一直都躲着老太太不见吧?一两次可以说谎骗过去,总不能老是说出差去了啊!” 韵夕伸出食指,把玩着电话线,一圈一圈的缠绕着,又一圈一圈的松开:“我终究是要说的,再等一等罢。”声音里有种迷茫让人心痛,仿佛是迷途中的小孩找不着归家的路,有一种低沉的挫败感和无力感。 果然,白蕙葉没有猜错,她刚挂上电话,罗莉华就打了过来,直奔主题,“你们昨天晚上还回B城了?” 韵夕见无论如何也瞒不住,只得点点头,又想起来电话那头的罗莉华看不见,赶紧说:“回来了,陆良生今天早上有个会议,不能耽误。” “大周末的都不让人好好休息。”罗莉华抱怨。 “谁让他是老板啊,他不忙谁忙?”她胡乱的敷衍着。 罗莉华又叮嘱了她几句才挂上电话,韵夕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接下来的这一周,过的很是匆忙,穆韵夕不断的重复着法院——事务所——公寓的三点一线生活。中午下班一般都是在公司楼下的快餐店随便将就一下,下午通常都会有客户的应酬,晚上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家里,却是一室黑暗,那一瞬间,穆韵夕心底忽然有些感慨起来,这么忙碌的生活究竟是为了什么?回到家里桌上没有摆着可口的美味佳肴,浴室里没有热水,客厅里冷冷清清,打开所有房间的灯,陪伴她的只有自己的影子,韵夕的鼻子不可抑止的酸了起来,她才发现,原来离开陆良生后,自己的生活真的是一团糟。 为了驱赶掉这种可怕的想法,穆韵夕郑重的决定要让白蕙葉作陪一起去逛街,好好的去腐败一把,享受享受精致生活。 为此,穆韵夕周末专门起了个早,跑去“彼岸流年”,硬是拉起了还在睡美容觉的白蕙葉,惹得睡眼朦胧的白蕙葉扒了扒头发,直接丢过去一个抱枕,穆韵夕身手灵巧的闪开,附在白蕙葉耳边轻声细语:“去魅影,我请客哦!” 半个小时后,她满意的看着身边副驾驶座里的人,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的打了个响指:“Let'sgo!”穆韵夕配合的踩下油门,银白色莲花便嗖的一下飙了出去。 “魅影”是一家连锁的美容美体店,内里装修的金碧辉煌,豪华无比。她们两人倒都是常客,经常光临的。所以进了店门,自然会有经理迎了上来,堆起一张笑脸寒暄道:“欢迎欢迎啊!好久没有见你们来了,今天要做哪里?”穆韵夕笑笑,并不言语。白蕙葉桃花眼斜斜一掠开口道:“反正今天你请客,我要把我的美容觉补回来,所以自然要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全身水疗SPA吧!”后半句已经转向了一旁等待的女经理。穆韵夕已经想到了早上的“勇敢举动”肯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所以也就任由白蕙葉折腾。 她和白蕙葉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脑中一片空白,她眼皮渐渐打起架来。 穆韵夕叫了几声,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白蕙葉已经睡着了,随即也闭上了眼,思绪紧跟着天马行空地飘荡起来。想起了很多很多,从前的人,从前的事。甚至还想起了大学时候和黎程最爱去的一家砂锅店。在余香袅袅的朦胧雾气中,等待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心情竟是无比的满足。后来,黎程去了美国,她曾自己一个人又去了那家店,老板娘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好客,可是以往的甜蜜感满足感统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苦涩无比的心情。她终于明白,原来只是因为和对的人在一起,所以才会有那么浓厚而强烈的幸福感。 小姐的手很软很嫩,指法又柔又准,穆韵夕沉浸在那份舒适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也睡了过去,还是被白蕙葉给叫醒的,很是没有面子。抬手看了看,指甲也已经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护理的很好,干净透明的指甲盖粉粉的,她甚是喜欢,心情一下子明朗了起来。再看了看旁边的白蕙葉的纤长手指,还是一贯的摇曳生辉,有点像台湾某个女明星,各色碎钻镶嵌在一起,看起来奢华诱人。 出了魅影的大门,白蕙葉便精神抖擞的拉着韵夕问到底有什么好事,竟会让她愿意如此破费?好家伙,结账的时候她可是眼睁睁的看着的,VIP卡,虽然可以打折,可是还是贵的令人咂舌,这些钱,她都可以买一个PRADA的包包了。刚才把觉补了回来,精神自然就好了,早晨昏昏沉沉的一直都没来得及问,现在逮着机会,终于可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你真的伤我心了。”穆韵夕一板一眼的回答,一脸的“我是为了我们珍贵的友情”的表情。 “拉倒吧你!”她们可是一起长大的青梅,开玩笑,她连她第一次尿床都记得,又怎么会被这么虚情假意的话骗到? “最近太累了,想放松一下。”看着白蕙葉那不屈不挠的一股子倔劲,势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穆韵夕也不想多费口舌。 白蕙葉丢了个白眼球过去,这个理由还可以接受。 逛了大半天,收获倒是蛮大的,两人提着大包小包进了麦当劳,似乎有很多年都没有再来过这里。推开门迎面扑来的冷气让人不由得从心底一下子凉爽起来。 落座的大部分都是年轻的男孩女孩,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搞得穆韵夕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白蕙葉坚持要吃麦当劳的辣汉堡,美曰其名为回味一下难忘的学生时代。 那个下午,如果你刚好推开了麦当劳的门,就一定会看见在众多的朝气蓬勃的面孔中夹杂着两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子,穿着Gucci和Chanel的裙子,背着LV的包包,动作优雅高贵,却有着最最单纯的笑靥,繁花似锦般地盛开在每个过往路人的心头。 放松完毕还是得回到繁忙的工作中去,生活就是这么的让人无可奈何。 穆韵夕因为工作的需要不得不去一趟A城,提前让助理订好酒店。星期二她起了个大早,准备好要用到的资料,简单的塞了几件衣服在包里,就去了机场。 几年的时间,似乎什么都在改变着。这个城市已经足够繁华,橱窗里琳琅满目,街道两旁的高大梧桐隐隐遮住了有些刺眼的阳光。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曾和黎程一起来过A城,好像是有一年的十一长假,他们坐着火车,一起长途跋涉,逛遍了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著名的景点,快乐的让人不由得心生恐慌,似是在透支着未来的幸福。 此时,穆韵夕已经坐在了A城这边派去机场接她的车子里,沿途的风景徐徐的从车窗外掠过,哈根达斯的广告招牌也在眼前一闪而过,“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她想起了她和黎程也曾一起坐在那有着明亮玻璃的落地窗里,满心欢喜的吃着冰淇淋,眼中的深情似乎能把彼此都淹没。 正有些出神,电话突然响了,她接了起来:“你好,我是穆韵夕。” 电话是当事人的秘书打来的,无非就是确认一下她是否安全到达A城,又约好晚上一起见面的地点,寒暄几句,才挂上电话。 到了下榻的酒店,穆韵夕舟车劳顿了一番,自然已有些倦意,洗了个热水澡便倒头大睡。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六点了。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倒还来得及。她不慌不忙的洗漱完,光在脸上涂涂抹抹就差不多花了半个多小时,把头发用一根簪子全部绾在脑后,很快镜子里就出现了一个精明干练的女人,她又选了一套Dior的黑色职业套装,大领口的上衣里露出了好看的锁骨,黑色的内衣带子隐约可见。金色的腰带平添了几分高贵,长裤的裤脚很大,配上那双她最爱的Gucci的细跟皮鞋,简约大方,又多了几分女人的妩媚,简直就是perfect。 第七章 她到达和当事人约定好的餐厅时,差不多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才到八点。她怕堵车,迟到的话是对当事人的一种不尊重,而且她在来A城之前就已经调查过,这位当事人工作作手段极为强硬,雷厉风行,典型的女强人。 墙上的挂钟指向八点整的时候,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短发女人走到她的桌子旁边坐下。 “你好,我是沈微。”声音非常悦耳动听,让穆韵夕一瞬间想起了“大珠小珠落玉盘”。 “你好,我是穆韵夕,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沈微的五官很精致,眉眼如画,身材娇小。很难想像这样的女子竟然是一个上市公司的技术总监。谁说女子不如男,穆韵夕有些感叹,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沈微也是个爽快人,直接就开门见山的说道:“我要和我丈夫离婚,我们已经有了一个五岁的孩子,我并不想让我的儿子以后叫别的女人妈妈,所以需要你的帮助。”穆韵夕很少会涉足到婚姻这方面的案子里,也许是因为自己也离过一次婚的缘故罢。总之,她很少会接这样的案子。但是,或许是因为和沈微一见如故,她只是略一迟疑便答应了。 “每一个行业都有其潜规则,我知道穆律师很少会涉足到婚姻的是非里,所以为了感谢你,我会支付双倍的酬劳,这点请穆律师放心。”沈微呷了一口面前的红茶,看着穆韵夕的脸上是一片诚恳。 穆韵夕也不好再说什么,她不是圣人,知道在这个世界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接下来,沈微给她讲述了和丈夫江隅的事,大学走到一起,曾经所有关于爱情的美好全部都被婚姻所打破。 这个故事冗长,和现在网络上很多小言的烂俗情节相似,无非是两个人的事业上有了冲突,江隅一年中差不多只有一两个月是呆在国内,他是中国总公司驻英的执行官,因此,不论大事小事,公司上上下下都要跟他请示,业务上的缘故使得他只能长期生活在英国,形成了极为西方化的生活作风,这些都是沈微无法接受的。两个都是倔脾气的人,又怎肯轻易的妥协?于是,在爱情的道路里,他们朝着相反的反向,背道而驰,留给对方的永远都只是背影,渐行渐远,除了分道扬镳别无选择。但是在沈微那种空灵清澈的声音里,穆韵夕觉得自己完完全全被吸引了。 “他总是说我不够爱他,不愿意陪他去英国。”沈微蹙着眉,很明显的表示她对这种观念的强烈的不满。“可是,我是真的热爱自己的工作,我想穆律师应该能够体会这种心情的,从见到你的那刻起,我就觉得我们应该是同一种人,极为独立自主的个性使得我们不愿意依附在男人身上,靠他们那点单薄的少的可怜的爱来生活,对不对?”沈微的眼睛很亮,一直望着穆韵夕。 她用沉默来代替自己的回答。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的眼光真的很犀利,一针见血。 两人真的是一见如故,韵夕觉得这顿饭吃的很是过瘾。她身边除了白蕙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么与她投缘的女朋友了,似乎交沈微这个朋友会是一件很让人快乐的事。 饭毕,互相留了联系方式。穆韵夕答应了沈微,就一定会全力以赴的帮她。与其纠缠不清,倒不如趁早脱身,这便是沈微一贯的作风。 肚子吃饱心情就会变得很好。穆韵夕发觉此刻外面的夜景美丽的有些妖艳,于是便萌发了轧马路的无知念头。 “那好吧,我还有事,就不送你回酒店了,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打给我的秘书,也可以直接打给我。”沈微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对站在车窗外的穆韵夕笑道。 穆韵夕也笑了笑,比划了个“noproblem”的手势,又挥了挥手。 沈微自然听穆韵夕说了她曾经来A城旅游过,不算很陌生,所以倒也不怕她迷路,再说,这里离她住的酒店也不远,这才敢放心大胆的丢下她一人 如果穆韵夕能够知道她马上就要在这里遇见黎程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坐沈微的车回去。 可是现在,站在华灯初上的大街上,她只能为刚刚的突发奇想暗自叫苦不迭,冲动是魔鬼,说的就是她这种想法不经大脑思索就直接蹦出来执行的,真是嫌事儿还不够多。她现在严重鄙视这种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行为了。 可是不管她的大脑此刻是否在做匀加速运动,也不管它产生了多少杂乱无章的想法,她都无法避免的事实就是,黎程,一身黑色西装的黎程,的的确确就站在她面前。十三亿的人群里,她偏偏就在这儿遇上了他,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真巧,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惊讶过后的黎程首先开口,他的五官不算很漂亮,但是很有型,路边的灯光有些昏暗,此刻他的脸正好被笼罩在一片阴影里,看不清神情。 “是啊,好巧。你怎么会来A城?”穆韵夕只得硬起头皮寒暄,他们有好几年没有距离这么近的交谈过了,他们曾经那么熟悉,可是此刻,陌生感霎时便充盈了她的大脑,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她甚至已经忘记了要用怎样的语气来讲话。 “我们医院把一个研讨会的地点放在A城。那你呢?” “嗯,差不多吧,接了这边一个委托方的案子。” 有片刻的安静,两人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黎程看了看手表,天不早了。他真的想和她多呆一会儿,所以千方百计的寻找机会。 穆韵夕本想拒绝,可是抬眼看过去,他却是一脸的诚恳,像是等糖吃的小孩,黑色的瞳孔里蕴藏了太多太多的感情,看得她有些心软。罢了罢了,只当是为了解开自己心底的那个死结吧。 一路走下去,街道两边的法国梧桐沙沙作响,是风吹过留下的痕迹。 “你刚才也是来吃饭?”黎程为了打破僵局,没话也要找话。 “嗯,约了一个案子的当事人。” “怎么会没有看见你?”黎程又仔细想了想,他也在这里吃的饭,如果穆韵夕在的话,他不会没有印象。 “我们在里面的包厢里。” “这样。”从大堂到包厢,还需要穿过长长的走廊,难怪他没有看见。 晚风清清凉凉的拂过脸颊,穆韵夕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即使是在大夏天,这样的晚上走在街上,还是有些沁人的寒意。 黎程倒是反应的很快,脱了外套就披在她肩上。穆韵夕背脊挺了挺,没有说话。 “韵夕,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好又怎样,坏又怎样,都是与你不相关的罢了。”穆韵夕望着前方的路,心中突然生出了无故的惶恐,低低的声音在晚风中愈发的零零散散。 黎程脸色僵了僵,眼中的痛楚呼之欲出。 “我知道当年我那样一声不吭的离开你是我的不对,但是,韵夕,能不能看在我爱你这么多年的份上原谅我?”穆韵夕抿了抿嘴,似乎没有要开口的倾向,黎程只得继续忏悔。“年少无知的我,又怎么会知道原来爱情于我,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穆韵夕抬头,望着黎程,脸上浮现着过尽千帆皆不是的荒凉,“你以为我一定还会在那儿等着你,等着你来娶我,是不是?”她的音色有些低颤,似乎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身旁的男人沉默了。这是不是代表着另一种默认?!穆韵夕有些嘲讽的想着。 “可是,黎程,你知不知道,这个世上,爱,会时常发生;爱,也经不起等待。”很多时候,爱一个人爱得太深,人会醉,而恨得太久,心也容易碎,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等待。她的一生中又有几个五年可以用来等待?她不是坚守着贞节牌坊的贞烈女子,正如沈微说的那样,又怎会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一生的幸福。 深呼吸,再吐气,似乎心中的烦郁跟着体内的二氧化碳跑了出来,她又变回了往日的淡然安定。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过不了的坎,她和陆良生结婚,再离婚,她还不是活得好好的,这个世上,没有谁会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 良久的沉默。马路上的车流喇叭声应接不暇,可是穆韵夕只觉得安静,四周安静的似乎能听见她和黎程的脚步声。 “他对你好吗?”穆韵夕怔了怔,有几秒钟的时间不知道黎程嘴中的“他”指的是谁,半晌,才反应过来。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 “我们离婚已经半年多了。”穆韵夕一脸的淡定平静,似乎从她嘴里说出的是别人的事情。 “离婚?”震惊之意不言而喻,黎程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一个将爱情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女子,竟也会离婚。原来时间并不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五年的时间,她改变了这么多,这么多。 “行星也是走,恒星也是走,所以恒星也不恒,没有什么东西会永远停在原地。黎程,五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我脱胎换骨,成为另一个穆韵夕。”她知道,现在的她和大学的时候,几乎是两个人。那时,她视爱情如生命,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她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会和相爱的人分道扬镳,背道而驰。然而,现在的她,做到了,也明白了,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唯一。没错,她是穿着名牌套装,有着精致妆容的OL,踩着10厘米的高跟鞋走在这个城市钢筋和混泥土堆砌而成的摩天大厦里,犹如睥睨天下的女王,又怎会为了那并不是唯一的爱情而虐待自己?招一招手,就会有一把一把的男人前赴后继的排队等候。 “为什么离婚?”黎程打断她的思绪,恢复了冷静。 “没有为什么。你要知道,有时候,我们要做某些事情并不需要理由。” “好吧,韵夕,我不管你为什么离婚。从某方面来说,我应该要感激你的丈夫,是他把你从身边推开,才让我有了机会。”黎程看着穆韵夕就要开口,连忙阻止,“你先听我说完,从今天开始,我会重新追求你,直到你答应为止。” “黎程,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依你现在的能力,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人来爱你,你这又是何必呢?” “不,我已经错过你一次了,绝不容许自己在错过第二次。”一脸决绝的黎程,眼中闪过的坚毅仿佛熊熊火焰,瞬间灼伤了穆韵夕,扭头,不想再看下去。 第八章 穆韵夕实在是没想到,黎程竟然会说到做到,自她出差回去,办公室里每天都会有鲜花签收,她的助理苏星星是个刚踏出校门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活泼开朗,素日里就不怕她这个顶头上司,这会儿,终于找着机会。穆韵夕看着眼前那张充满渴望的脸,又好气又好笑。 “说嘛说嘛,是哪位青年才俊入了姐姐你的法眼,能够让我们眼高于顶的穆大律师看上,应该不会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苏星星声音甜美,正如其人,身材娇小,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长了白雪公主的样,却是灰姑娘的命啊!据穆韵夕所知,公司上下有好几位帅哥哥都拜倒在她这位小助理的牛仔裤下,杀伤力很强。 “别胡说,星星。”穆韵夕看着占据了桌面三分之二的花束,有些头疼。这一礼拜,每天鲜花不断,每次的种类还都不同,玫瑰、郁金香、勿忘我、百合、满天星,层出不穷,花样百出,只不过每次的卡片都只有三个字:原谅我。龙飞凤舞,刚劲挺拔。看的穆韵夕有些恍惚,似乎很久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字了。 “看来这位追求者一定是做错了什么事,才会让穆姐你生气,不过,人家一连好几天的道歉,有什么气看着这些花也早该烟消云散了吧!俗话说,不看僧面看花面嘛,嘿嘿......” “你是不是嫌工作太少了不够忙是吧?刚好,帮我整理一下这份卷宗,下班之前交给我。”穆韵夕知道用什么办法最快的堵上苏星星那张嘴,也不多言,直接拿起桌上的文件袋子,递了过去。 果然,小助理悻悻的闭上了嘴,拿着卷宗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 如果她还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一定会被这些“糖衣炮弹”所迷惑,可是作为一个27岁的离婚女人,这一招实在是太烂了一点。穆韵夕拿起桌上的花束,随手丢进了墙角的垃圾桶里。 “叮铃铃——”电话响起。 她拿起听筒,“你好,我是穆韵夕。” “怎么样?有没有一丁点的感动?”电话那端似乎很噪杂,穆韵夕把听筒稍稍远离了耳边,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秀气的眉头。 “你在哪儿?” “怎么你要约我吃饭?哈,我刚好就在你们公司附近。”黎程似乎心情不错,还开起了玩笑。 “好,你到我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等我,我很快就到。”黎程怎么会知道她公司的地址?他不是刚回国吗?又转念一想,如果有心的话也只是轻而易举的事。 “真的?我没有听错吧?你要请我喝咖啡?”黎程的声音里有着不庸置疑的喜悦。 “我有事要跟你说,电话里不方便,我们见面再谈。”撂下电话,穆韵夕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工作上的事一大堆,还得留着精力去应付这个男人,真的是烦不胜烦。 看了看手表,离下班还有近一个小时,提前溜。站在电梯门口等电梯的功夫,偏偏遇上了万天鸿,公司名字就叫天鸿律师事务所,所以自然就不难明白迎面向她走来的这位油头粉面,大腹便便的秃头老男人便是她的老板,穆韵夕大大方方的跟万天鸿打招呼。她倒不怕老板炒她鱿鱼,因为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她是公司的摇钱树,万天鸿又怎么会舍得让她离开? “穆律师有事要出去?”万天鸿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是啊,约了一位当事人,怕堵车所以想早点走。万总您应该不会怪罪吧?”穆韵夕撒了个小谎,虽说她是公司的重要人士,但是还不想明目张胆的旷工。毕竟拿着人家的俸禄,凡事都不能做的太绝,要留条后路给自己,这可是罗莉华千叮咛万嘱咐过的啊! “哦,应该的,应该的,我又怎会怪你呢?”万天鸿打着哈哈,笑容堆积在油光满面的脸上,让穆韵夕觉得有些反胃,一分钟都不想再多看下去了。 “叮——”刚好电梯门打开,穆韵夕没有耽误,提上包就进了电梯。说实话,她如果炒万天鸿的鱿鱼,也丝毫不足为奇,她知道自己的才华,完全有能力开私人的律师事务所,自己给自己当老板她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这几年下来,万天鸿给她的待遇还算不错,每个月有奖金可拿,年底还有大手笔的分红,她有车有房,十足的都市金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再说如果自己打拼天下,所有的事情都要她亲自经手,还不得忙得天昏地暗?她懒人一个,光想一想都觉得恐怖了,所以实在是提不起兴致。 到了咖啡厅,黎程还没到,闲坐着也无事,她随手拿起了旁边的财经杂志,封面上熟悉的面孔让她愣住,剑眉星目,瞳孔极亮,定定的望着她,唇角斜抿,有一种飘忽不定的邪魅。陆良生一直都是很好看的,这一点随了他的母亲。穆韵夕突然想起了她和陆良生结婚之前,罗莉华曾经跟她说过,太好看的男人要不得,容易让女人吃苦,受到伤害。她听了也只是一笑作罢,没有当真,却没想到母亲一语成畿,竟成了真。 她自顾自的出神,黎程走到了桌边都没注意,直到她眼前的陆良生被另一张放大了的笑脸所取代,吓的往后躲了躲。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连我走过来都没有看到。”黎程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没什么。”穆韵夕不动声色的把杂志放回了原地。 黎程瞥了一眼杂志封面,没有说话。 打着领结的帅哥waiter走上前来,黎程点了一杯黑咖啡,韵夕喝不惯那么重的口味,她嫌太苦,于是侧首很礼貌的对waiter说:“一杯卡布奇诺,谢谢。” 她决定开门见山,“你没必要这样大张旗鼓的搞得每个人都知道,我上次还没有说清楚吗,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你又何必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那些花你还喜欢吗?”黎程答非所问,依旧一脸平静的望着她。 “黎程,你不要这样。”穆韵夕只觉得无力,自心底萌生的无力感,深深的挫败了她。 服务员送咖啡过来。 两人之间暂时的静默着,等帅帅的waiter走远以后,黎程才开口,轮廓分明的脸上呈现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肃穆和庄严。 “韵夕,给不给我机会是你的事,但是,爱你,却是我一个人的事。”黎程抿了一小口黑咖啡,在美国的时候他就爱上了这种味道,浓浓的香甜萦绕在唇齿之际,先是让人忍不住皱眉的苦,但很快就会舒展眉头,浓烈的苦味转化成微甜的咖啡豆香味。他一直都知道原谅一个人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不得不承认,他离开她去美国,这对于她来说,终究是一种伤害,五年前他伤害了她,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但是这一辈子还有这么长,他才刚过而立之年,有的是时间等下去,因为比起漫漫长夜来说,她的恨只会更加的让他心痛不已,他一分钟都不想忍受下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陆良生离婚吗?”穆韵夕片刻的沉默之后,突然指着刚才看过的杂志封面发问。 黎程摇了摇头,他进来的时候看见她那么失神的盯着杂志上的人物看,淡然如穆韵夕,又怎会去关注那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呢?果然不出他所料,他自然是知道陆良生在商界叱诧风云的辉煌成就,他和韵夕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突然就萌发了好奇,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你想的没错,我和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两年前,朋友也这样说,我不信,拼了命也要和他在一起。可是现在,沦为下堂妇以后,我才深深地了解了他的世界对于我而言,就像是冬天之于夏天,黑夜之于白昼,永远也无法在一起。”杂志封面上的人正静静的看着她,眼神温和,眉宇间是数不尽的意气风发,这就是她爱着的男子,这就是她曾经在深夜睡醒后一遍又一遍的临摹的面孔,想的泪流满面,想的心都疼了起来。 “黎程,有了爱又能怎样?生活里,爱情只占了小小的一部分,小的微乎其微,小的我们就算没有它也可以活得很好。”视线转回黎程的身上,穆韵夕冷静地说着,即使思绪已经百转千回,可是脸上却还是无波无澜。 咖啡厅位于市中心,现在正是下班的高峰,从咖啡厅的落地窗望出去,从公司大堂的旋转门里不断走出来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络绎不绝。这栋大楼刚建成不久,一共三十六层,早在楼盘还没开发之前,万天鸿动用了庞大的人脉网络,竟找来了开发商,以一个绝对划算的价格买下了大楼二十层以上的十六层。万天鸿的算盘打的太精,她之所以迟迟没有决定自己打拼天下,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的人脉关系远不如万天鸿的广,要在商场上混的好,除了能力,很大一部分都是靠着这个。 第九章 远远地驶来了一辆黑色的小车,穆韵夕看着有些眼熟。车子在减速,终于停在了咖啡厅门口,黑色的Lamborghini,车牌号好的让普通人望尘莫及。穆韵夕眼眸一暗,这么招摇的车牌号,除了陆良生再无他人。黎程顺着穆韵夕的目光看了过去,车上的男人已经走了下来,又绕向右边,打开车门,一只手顶着车门上方,车里的女人朝他笑,钻了出来,正好在他的臂弯之间,暧昧横生。不知那个女人说了句什么,陆良生竟然难得的勾起嘴角,黎程看了一眼穆韵夕,脸色已经白了。 他们坐的位置距离咖啡厅的门不远,自然避免不了和门外的陆良生碰面。上次还是在她爹的生日宴见了面,穆韵夕还记得陆良生说等吃完那顿饭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可后来却醉得不省人事,自然也作罢。一个多月没见,他还是老样子,眼神凛冽,不苟言笑,淡漠的表情在只有在望着身边年轻女子的时候才会变得温和一些。 陆良生抬头的瞬间就看见了坐在一起的穆韵夕和黎程,黑眸暗了暗,紧接着就朝他们走过来,穆韵夕反倒不慌了,她定神等待着他们走近。 她有什么好怕的,别忘了,你和他已经离婚半年,他和什么女人在一起又与你何干。 她不断的提醒自己,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如故。 “好巧,在这儿遇见。”陆良生对着穆韵夕说话,眼神却在黎程身上。 “我公司就在附近。”穆韵夕指了指咖啡厅外的大楼,陆良生看了一眼。她原来的公司位于嘉禾路,离这儿很远,万天鸿刚把公司搬过来不久,所以也难怪陆良生不知道。又指了指黎程:“这是我朋友黎程。” “这位是?”一直在旁边站着的年轻女子轻轻的拽了拽陆良生的衣袖问道。声音甜美。一袭奶黄色华丽的蕾丝公主裙正好到膝盖位置,裙子下摆的复繁美丽的花纹中衬得小腿曲线完美,腰身收的恰到好处。穆韵夕隐隐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张脸:鹅蛋型的脸庞,眼角上吊,眼线画得很浓,围绕着那一双凤目,使得眼睛看起来更加的大而明亮,鼻子高挺,皮肤白皙如凝脂。 不待陆良生介绍,穆韵夕兀自开口:“你好,我是穆韵夕,是陆先生的......朋友。”陆良生听闻那两个字,面色一滞,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你好,我叫林书妤,是良生的女朋友,Nicetomeetyou.”她的英语讲的非常流利,带着一口地道的伦敦味,听口音就知道她长期生活在国外,穆韵夕突然想起了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她很熟悉,因为曾经就在陆家的相册里,她看见过这个女孩子的照片,彼时她问陆良生,他只说是他读大学期间的朋友,她并没有在意,过了这么久,当照片上的女子真实的站在了她的面前,此时此刻,她只能说一句命运多舛,世事无常。女朋友和朋友,只是一字之差,却有着天壤之别,而一旁的陆良生并没有开口反驳,似乎是默认了林书妤的话。 穆韵夕只觉得内心一阵凄苦,这就是她爱着的男人,一直都爱着的,绝情如斯,让她情何以堪。 林书妤看了一眼一直在一旁沉默的黎程,再次看向穆韵夕的眼神中已经有了一些了然,这样的地点,自然只有情侣才会来。穆韵夕也懒得解释。 “你男朋友很帅哦!”林书妤笑靥如花的望着韵夕说道,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像是两只飞舞着的蝴蝶。 “走吧!我们过去。”陆良生似乎已经无心再继续这样没有营养的话,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冰冷。 “那么再见了,穆小姐。”林书妤礼貌的道别,韵夕也强自笑了笑,看向陆良生的时候,他已经转身走开了,林书妤赶上两步,挽上他的胳膊。 穆韵夕突然就没有了在这里呆下去的兴趣,拿起包包,“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黎程点了点头,终是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韵夕莞尔一笑,示意她没事,然后平静的起身,细细的高跟鞋踩在实木的地板上,咣咣的响着,像是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强有力的撞击着,力量之大,似乎难受的心脏也跟着疼了起来。 洗完手,穆韵夕掏出手机,给黎程发短信:“我还有事,所以,抱歉,我要先走一步了。”上次在A城遇见黎程就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写好短信,查找电话薄,按下“L”键,屏幕上出现“黎程”、“陆良生”,她神情一阵恍惚,又想起了她鼓起勇气给他打电话的那次,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又仿佛还是昨天才经历过的一样。 出了洗手间的门,往右拐,会有另一个安全出口,她经常和同事光顾这里,所以自然会了如指掌。 过了马路,穆韵夕停了下来,透过明亮的落地窗看向马路对面的咖啡厅,丰神俊朗的男子,言笑晏晏的女子,似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她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巫婆,只能躲在暗处观看亲爱的王子。他们那么般配,般配到让她心生嫉妒。 是的,嫉妒。 心里似乎有一簇小火苗正在熊熊燃烧,她如果继续呆在里面的话一定会失去理智,她一直都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可是只要一遇上陆良生,似乎骨子里所有的感性细胞全部都回来了,她变得会惊慌,会失措,会无奈,会伤感了。 深呼吸,转身回头。 决绝的背影留给落寞的站在不远处的黎程。 手机正好响了起来,穆韵夕看了看来电显示,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才接起:“你好,沈微。”工作上的事不能马虎大意,她自然知晓这个道理,否则万天鸿早就炒她鱿鱼了。 “穆小姐,你好,不知道冒昧打电话有没有打扰到你?”声音是一如往昔的空灵清新,扫去了穆韵夕心底的几分阴霾。 “怎么会?你太客气了。” “是这样的,如果你有时间,我能不能跟你面谈一下?” “你现在人在B城?”穆韵夕有些吃惊。 “对,因为一点公事。”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去接你。”到了自己的地盘,怎么说也要尽到地主之谊。说话的功夫她已经走到了停车场,远远地看见自己的莲花,手一扬,按下遥控,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还在机场。” “不如你先去麦当劳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到机场。”她提议,虽说现在已经六点多了,但是太阳还是尽职尽责地照射着大地,热烘烘的,在外边站得久了头就会发晕,身上还冒小汗珠。 “OK!”沈微很爽快的答应。 挂了电话就往机场赶,穆韵夕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她出差前沈微曾经讲过的话,大脑自动过滤掉无效的信息,又理了理有用的资料,已经差不多有了一个头绪。这场官司能否胜诉的关键还在于沈微的丈夫江隅,如果他非要和沈微争夺孩子的抚养权,那案子就变得比较棘手了。 半个小时后穆韵夕到达机场。进到麦当劳,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转角楼梯旁边的沈微,一身黑色的职业装,在众多的红红绿绿中无比的显眼。穆韵夕再仔细看的时候就不由得张大了嘴,沈微居然正在狼吞虎咽的消灭着一个汉堡。财经杂志的封面人物,竟也会有这么豪爽的一面,这一瞬间,她脑中只闪过这个词,豪爽。是的,豪爽,相比较吃起西餐来优雅得体的沈微来说,此刻的她的的确确震撼了穆韵夕。 沈微一抬头就看见穆韵夕正定定的看着她,就笑了,嘴角浅浅的梨涡,明媚动人。 穆韵夕也忍不住跟着笑。 待坐定,她才说道:“沈微,你真是可爱极了。” 的确,旁边的椅子上还放着fendi的包包,估计就算有人看见,也只会鄙夷的哼一声:“假货!” “很多年都没有进来过了,自然是无比的怀念。这种快餐主义的时代离我们真的是越来越远了啊!”沈微吃饱喝足了终于发出舒服的微叹,令人倍感窝心。的确,穆韵夕也有些感慨,时光如梭,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她们就已经从青春的尖端走到了青春的尾巴上了。她们从激情澎湃乐观向上的热血少年恍惚间就变身为忙忙碌碌行色匆匆的冷漠青年,而且还是一群即将奔三的青年。 不得不感慨,时光荏苒,光阴似箭啊! “想想以前,我以前还经常和江隅在这里约会,哪怕面前仅仅只是一杯草莓圣代我们也可以坐上一下午,真真是年少不言愁滋味。”沈微眼神游离向窗外,形形j□j的人群中,会有一个谁的吧,记得曾经擦肩而过的一对少年,有着明媚张扬的笑容,他们手牵着手,看着前方路,目光坚定,神情凌然,他们约好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可是,要怎样才能找到擦肩而过那个人来证明,又要怎样,才能找回那美好到仿佛不曾经历过的爱情? 沈微望着窗外,而穆韵夕望着她。 “你大概要呆几天?” 沈微回神,道:“如果不出什么差错,应该是三天。” “那住的地方找好了没?”穆韵夕想让她跟自己一块儿去,顺便还可以多了解一下她和江隅之间的诸多恩怨。 “还没,我不习惯住酒店。”沈微耸了耸肩,有些哭笑的说道。 “那就好办了,走吧,去我家。” “你家?方便吗?” 聪明如穆韵夕,自然明白沈微的意思。 “我一个人住,没什么不方便的,”顿了顿,脑子里不可抑止的想起了家中冷清无比的情形,眸光一闪,“再说多一个人也热闹。”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韵夕。”沈微诚恳的道谢,这样的女子,真的是太善解人意。 她突然觉得当初一心要跨越两座城市来找她帮助自己是一件很明智的事情。 第十章 因为仅仅只是三天,所以沈微的行李并不多。一个随身的旅行袋里,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以及手提电脑。 等到回到家,已经九点多了。 “房子小,你将就一下吧!”穆韵夕一边忙着给沈微在鞋柜里找出一双新的女士拖鞋,一边笑着说。 “你能‘收留’我已经很好了,再说,这里很不错,你一个人住,两居的足够了。”沈微倒也没有说奉承话,的确,这套房子在装修上,穆韵夕可是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和财力,目的就是让自己住的舒心安逸。 地板是实心红木,光滑平和,客厅中央铺放着一块红底黑边中心有一些形态各异的英文字母的羊绒地毯。客厅里就数那个庞大的白色软摇椅最为显眼,样式简单却别致,还有一个同色的坐敦,既可以放脚,又可以坐人。沈微忍不住一屁股塌进摇椅里去,柔软瞬间就包裹了全身,她缓缓的摇晃着,工作一天累了,回到家中坐在这里看着电视,光想一想就觉得人生是无比的美好啊。壁挂式的液晶电视后面是一面红色的电视墙,电视的两边还各摆放了一只白色的长筒银灯。封闭式的玻璃墙增加了室内的明亮度,沈微往窗边走近了两步,紧挨着透明落地窗的地板上放着的是一对柔软的白色坐垫,坐垫中间隔了一个矮矮的木桌,离地面仅仅五公分高。 整个客厅里摆放的家具极少,却反而会给人一种很充实的感觉。 穆韵夕开了空调,又打开电视,问沈微:“你要喝什么?只有红茶和绿茶了。”话还没讲完,人已经进了厨房。 “不用麻烦了,白水就行。”沈微扫了几眼电视里一闪而过的画面。 穆韵夕端着玻璃杯从厨房里走出来,递给沈微,指了指左手侧的那个门,“这间是我的书房,只能委屈你住一下喽,要不要去参观?” 沈微笑道:“好啊!” 推开棕色的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台超宽屏幕的白色苹果电脑,摆放在同色的书桌上,显得优雅而又大气。桌子上还凌乱的散着一些文件夹和纸张,紧挨着墙放着一个书橱,沈微大概扫了一眼,大部分都是法律方面的书籍,其中也穿插了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周振甫的《诗词例话》,甚至还有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之类的。房间内有一个圆形的隔断,将空间划分为两部分,隔断后面才是一张大大的双人床,看起来就很柔软舒适,沈微不由得笑了起来。 看来选择来这里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哈! 穆韵夕开了冰箱看,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又换了鞋,准备去楼下的超市买点零食之类的。她拿了钱包朝沈微在的屋子喊:“我到楼下去买点吃的,你先坐一会儿呃!” 沈微伸出头:“远不远?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超市就在楼下。”说着已经开了门出去了。 沈微站在书房的阳台上,往下看,夜色暗沉,灯火璀璨的犹如遥远天边最亮的星子。附近的高楼林立,湮没在黑沉沉的夜色中,唯有顶端一闪一闪的红点亮着。 这里是五楼,她一低头就看见了正走出小区的穆韵夕,马路对面还是灯火辉煌一片,沈微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过马路,进了对面的那家超市。五楼并不高,站在这里,她甚至还能看见穆韵夕身上那件白色的大T恤,在暗沉沉的夜里,分外的清晰明了。 她出来的很快,手里拖着两个购物袋。白色大T恤的胸前有只毛绒绒的小黄鸭子,憨态可掬,极为可爱。 沈微看着那只小鸭子,就不觉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戴着毛绒绒的帽子时也像这个样子。略微的一走神,就听见楼下刺耳的刹车声,心里一沉,低头一看,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嘴巴,生怕叫出声来,过度的震惊让她的脑中有片刻的空白,像是丧失了记忆,直到围观的人群渐渐包围了那个躺在地上的白色身影,她终于像是从梦中惊醒过来一般,急忙冲下楼,连鞋都顾不得换,直接就从安全楼梯的出口下了楼。 冲出小区,她又突然慢下脚步来,心情奇迹般的平静下来,一步一步的坐过去,拨开围观的人群,那两个购物袋已经被撞出了好远,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薯条,巧克力,饼干,火腿肠,甚至还有滚远了的瓶装牛奶。泪水突然就一下子涌了出来,蹲下身去,摇着她的肩膀喊道:“穆韵夕,你醒醒。”可是地上的人却丝毫不动,只有额头的暗红色液体孜孜不断的流了出来,回应着她的哭喊。沈微只觉得心掉进了无底洞,不断的往下沉。那暗涌的血,刺的她眼睛发疼,这么好的一个女人,怎么偏偏老天不长眼? 人群的不远处,几名交警正在和一个人交谈,看样子正是肇事司机。 人群中像被投进了一块石头,激起了小小的涟漪。 “看样子是司机酒后驾驶,这么远都能闻到身上的酒味儿,真是......” “是啊,怎么会这么不幸,过马路都能被撞到。” “唉,喝了酒还开车,真是不要命了哟!” 小区的保安叫的救护车终于赶到,沈微一边掉眼泪一边跟着医生护士把穆韵夕抬上担架送上车子,然后也跟着跳了上去。身后的警车也跟上了,那名肇事司机就坐在里面。 穆韵夕处在昏迷状态,沈微坐在一旁,拉着她的手,冰凉沁骨,没有一丝温度,她只觉得心里慌到了极点,忙着问正在为穆韵夕止血的医生:“她会不会有事?她会不会有事?” “不知道,病人的情况不太好,流了很多血。” 一旁的护士开口:“请问您是不是病人的家属?” 沈微这才想起来应该要通知她的家人,幸好穆韵夕的手机是随身带着,就装在裤兜里,她从她身上掏了出来,翻开电话薄。她们在闲聊的时候,曾经听穆韵夕提起过自己的前夫的名字,那时她还感慨的说了一句同病相怜。她在想,是要打给她的父母还是打给她的前夫,低头看了手表,已经快要十二点,这个时候打搅韵夕的父母实在是过意不去,而且人老了,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要是老人家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岂不是她的罪过?思量了几番,终于决定还是打给陆良生。就算已经离了婚,但应该不会绝情到不顾曾经同床共枕几年的老婆。 于是找到陆良生的号码,就直接拨了过去。 长久的嘟嘟声,久的她马上就想要挂掉了,听筒里却传出一个低沉的男声,像是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 “请问你是陆良生先生吗?”沈微忙不迭的开口询问,焦灼不安的情绪表露无遗。 “对,你是?”陆良生略有些疑惑,又看了一眼亮着的手机屏幕,是穆韵夕的手机没错,怎么会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不过他还是很礼貌的回答。 “我是韵夕的朋友,她出事了,能不能麻烦你来一趟省二医院?” 陆良生有一瞬间的怔忡,他下午的时候还见着她和另一个男人在咖啡厅里言笑晏晏,她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犹如春风拂面般的温暖,真实的仿佛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从不曾离开过,怎么会突然就出事了呢?他只觉得心跳慢了半拍,仿佛有一丝恍惚,他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所以又问了一句:“她怎么了?”一贯淡定平稳的声线里也生出了几分隐隐约约的不安。 “她出了车祸,现在正在赶往医院的途中。我很抱歉不能代表她的家属,所以才会给你打电话,能不能请你来一趟医院?” 电话挂掉,陆良生只觉得自己将是被餍住了一样,有一根无色的线牵住了他的心,线的另一端握在那个女人手上,扯的心弦丝丝的痛,有一种痛入骨髓的麻木。 于是用最快的速度拿了车钥匙出门。 幸好夜已深,路上的车流并不多,交通也没有白天那么繁忙。陆良生把车子开到了最大档,几乎像是箭一样的射出去。省二院在城东,而他恰好住在城西,几乎要跨越大半个城市,他低低的咒骂了一句,方向盘往左一打,再次超过前面的一辆车。 第十一章 等他赶到医院,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 沈微焦急的踱着步子,手术室的灯还在亮着。她一转身就看见一个很年轻的男子从走廊那端往这边走着,步子很急。 应该是陆良生,沈微迎了上去。 “你好。我是韵夕的朋友,我叫沈微。”她自我介绍。 陆良生点了点头,“进去多长时间了?”到了医院他反而镇定下来了。 “刚进去没多久。” 陆良生瞥了一眼一直站在角落里没有出声的男人,年纪不大的样子,浑身的酒味。 沈微解释:“他是肇事司机,警察做完笔录就让他跟着来医院。” 陆良生走到那个男人面前停下,审视着他,眼神冷漠,是那种让人血液凝固的冷。 肇事司机不禁打了个寒颤,脊背上一股凉意慢慢往上蔓延。 “她要是有什么事,我就让你跟着陪葬。” 沈微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陆良生脸上寒意凌人,黑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感情,冰冷的像是地狱最深处的黑暗。可是即使最黑暗的地狱,也藏着深深的感情,她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和韵夕的关系似乎并不仅仅是离婚夫妻这般简单。 等待的中途,陆良生从身上摸出烟盒,点燃一根,想了想,又问沈微:“要不要?” 沈微点了点头,尼古丁可以克制心情的焦虑,也可以让她的大脑清醒一下。 她倒没想到陆良生用的是火柴,取出一下根,呲——擦出蓝色的火焰,很好看。 两人一起去专门的吸烟室里坐着等。 “到底怎么回事?”烟雾缭绕中,她看不清陆良生的表情,只见他一口接一口的抽着。 “她下楼去超市买东西,回来的时候过马路被......”沈微有点说不下去了,她想起穆韵夕叫她的时候,她应该跟着她一起下楼的。如果她们是一起的话,惨剧就一定不会发生,她突然有点恨自己。 “你怎么会在她家?”陆良生突然问了一句,她脚上还穿着拖鞋。 于是沈微就说了自己是出差,韵夕接待了她。大概的给他讲了自己和穆韵夕认识的经过。 “真的很抱歉,我没办法才会给你打电话,或许给你造成了不便,还请见谅。” “打给我总比打给她父母好。” “你的意思是说,她接了你的案子,愿意帮助你?”片刻的沉默后,陆良生突然转了话题。 “对,我知道她的规矩,从来不接牵扯到婚姻的案件,可是她是真的愿意帮助我,所以才肯打破自己的誓言。交到她这个朋友真的是我沈微这辈子的一大幸事。”她很感慨,说的话句句倒都是肺腑之言,丝毫不假。 抽完一支烟,他们又回到了走廊上,之后一直都是沉默着,陆良生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两人都静静的等待。 终于,手术室里的灯灭了。 医生推开手术室的门走了出来。 两人同时迎了上去。 医生一边取下无菌口罩,一边问道:“谁是家属?” “我是她的丈夫。” “患者的眉骨骨折,出血过多而导致昏迷不醒,伤口一共缝了四针,还有轻微的脑震荡,不过还好,并不严重,脚踝严重擦伤,左膝盖骨有轻微的破碎,我们已经将里面的碎骨头取了出来,伤口也已经被清理干净,不会造成感染。但是患者最好一个月之内不要下地,所以你们要注意。患者现在已经被送到ICU病房,等她醒过来你们就可以去看她,但是不要让她讲话,因为失血很多,她现在还很虚弱,不适宜太过劳累。” 沈微总算让自己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了,还好,没有什么大碍,她在救护车上看见不断有血从韵夕的额头上流下来,只觉得心惊胆战,总算没有想象中的严重。 她和陆良生一起去了ICU病房,穆韵夕的麻醉药效还没有过,所以他们进去的时候她还在沉睡着。病床的床头挂着吊瓶,里面的液体正一滴一滴的流进躺在床上的人的身体里。陆良生走到窗前的沙发旁坐下,又看了一眼沈微的脚,说道:“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沈微没有坚持,自己在这儿似乎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她还穿着室内拖鞋,于是就点点头:“那我明天早上再过来。” 等下楼来才想起来,自己并没有穆韵夕家的钥匙。 于是她又返回去,走到病房门口,借着走廊上声控灯散发出的微弱的光芒,从玻璃里看进去,陆良生还坐在那儿,正低着头,两只手撑在额头上,病房里的灯关掉了,他整个人都陷入了黑暗之中,似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了。沈微想,他应该是很心疼韵夕的,不然也不会这般落寞,这般孤寂。 陆良生抬头看向病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的。黑色的眼眸中,涌动着数不清的情绪,痛楚,绝望,哀凉,焦虑,不安,甚至还有刻骨铭心的爱恋,是的,刻骨铭心,是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感情。 他突然想不起来刚才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宣布她的状况时他是怎样的心情,是惊喜,是忐忑,还是镇定?大脑出现了短暂的失忆,他很费劲的想着,可是依然徒劳无功。 他仔细的观摩着穆韵夕的脸,青丝犹如瀑布一般的泻在白色的病床上,愈发显得她苍白无血色。额头上的伤口包扎的很厚,遮住了秀丽修长的眉。她的眉很淡,陆良生想起了从前,每天上班之前她都要坐在梳妆台前描上半天,老是问他这么淡的眉洗脸的时候会不会洗着洗着就不见了,他困极了,只觉得烦,随口敷衍着,她也不生气。 那么温馨的场面,要让他怎么找回?没有了她,似乎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不见,所有的温馨都化身为锯齿,一下又一下的在他的心上凿过。 痛彻心扉又能怎么样呢?他已经麻木了。 沈微站在门外看着,心微微一动,无奈的摇摇头,打消了进去找钥匙的念头,再次转身下楼。幸好随身还带着钱包,折腾了半夜,肚子也饿了,从机场出来在麦当劳里啃了一个汉堡直到现在,再加上刚刚那番惊吓和劳累,自然觉得精疲力尽。于是看见马路那边的饭店,立刻就走了进去。 是一家火锅店,她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吃过火锅。 店面不大,可是生意非常火爆,现在这个点还有这么多人来吃,沈微大概扫了一眼,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三个一桌,五个一伙的,热热闹闹。 只有她,形单影只。 陆良生没有丝毫困意,他想了很久,终于拿起电话,打给自己的秘书Linda。 “去查一查一个叫黎程的男人的底细,尽快给我回复,记住我要他详细的资料。”刚挂上电话,就听见床上的穆韵夕哼哼了两声,心里一急,忙凑过去看,并没有醒,看来是梦呓,正想着,韵夕紧蹙着额头,声音轻飘飘的,“陆良生,我疼......”眼角有一滴泪水滚落下来,流入鬓发之间,浸湿了头发,也浸湿了陆良生的心。 他只觉得心里毛毛的,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抓着挠着,难受的紧,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把那只手赶出去。他只能一遍一遍的摩挲着她的脸颊,替她擦去鬓间的泪水,似滚烫又似冰凉。朝思暮想的人就在他眼前,他的拇指指腹滑上了她的粉唇,那里是他曾经流连忘返的地方,曾经让他魂牵梦绕。行动已经快过思绪一步,等他回过神,他已经吻了下去,轻柔的,细致的,而又不失力道的吻,细细密密的印在了她的唇上,温暖而又美好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沉溺,忍不住贪恋。 穆韵夕似乎梦到了陆良生,梦里有轻如羽毛一般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她满心欢喜,只觉得一颗心怦怦乱跳,成了情窦初开的姑娘,脸颊娇艳如花。 可惜,只是梦一场。 也是空欢喜一场,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陆良生静静的等着怀中的人渐渐安静下来,这才轻柔的把她的头放回枕上,正想转身,身形一滞,低头一看,衣服的一角正攒捏在穆韵夕的手中。陆良生的心瞬间变得柔软起来,她还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惹人怜爱。他定神,仔细的看着她的眉眼,温婉柔美,五官很是娟秀,眼睛尤其漂亮,漆亮如昔,不谙世事一般,犹如两丸光华流转的黑宝石,只看到人心里去,常常会让他情不自禁的沉溺其中。可是此刻,漂亮的双眸却紧紧的阖着,被掩在那两弯长而浓密的睫毛之下。 他索性脱了鞋,躺到床上,一只手从她的脖颈之下穿过去,韵夕忍不住动了动,枕着他的臂弯,往他怀里蹭了蹭,表情自然甜美,陆良生心神一荡,忍不住用唇瓣轻擦过她的耳垂。白皙柔软的耳垂上有细小的耳洞。他很少看见她戴耳环,除了个别重要的场合。上次见着还是他们一起回M城给穆建国庆生的时候,他还记得那两颗白色的小小的珍珠总是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摇晃。 第十二章 第二天穆韵夕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睁开眼,陆良生那张俊美到不像话的脸顷刻间落入眼帘,很久都没有这么近的看过他,穆韵夕只觉得恍恍惚惚,周遭的一切都很陌生,房子很大,客厅里还摆放着液晶电视,有一个类似于吧台一样的东西,圈出了独立的厨房,还有一个露天的阳台。 她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自己被车撞了,这里应该是——医院。所谓的飞来横祸大概就是指的这种吧!她伸手摸了摸额头的伤口,包扎得很好。此时麻醉药效也已过去,眉宇间传来阵阵犹如被撕裂一般的疼痛感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良生立刻就醒了过来,两个人四眼一番对视,韵夕率先避开,她挣扎着想坐起来,谁知腿上突然传来火辣辣的痛灼感让她挫败的又躺了回去,天,她到底受了多少伤? “不要乱动,你腿上也有伤。”陆良生又把她拉回自己的怀抱。 “你怎么会在这儿?”穆韵夕瞪着陆良生无可奈何,她怎么看都觉得两个人的姿势实在是太过于亲密,可惜陆良生似乎并没有觉得到有什么地方不妥。 “昨晚沈小姐给我打的电话。”陆良生很耐心的解释。 “对了,沈微呢?”穆韵夕不用想也知道昨天晚上沈微有多担心。 “你醒啦?感觉好点没?”说曹操,曹操就到,正说着呢,门口闪进来一个人影,正是沈微。她目不斜视的提着手中的袋子走进了厨房。 “好多了,现在讲话已经不怎么费力了。”穆韵夕回答,她忙不迭要起身,被陆良生制止住,他起身下床穿鞋。左臂已经麻木了,整个晚上他们几乎都没有动过,穆韵夕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他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肩胛骨。 沈微从厨房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微微一笑,也不多言语,只是忙着看穆韵夕的伤口。 “我出去抽根烟。”说罢,陆良生又看了一眼躺床上的穆韵夕才走了出去。 “我买了红枣枸杞粥,要不要吃现在?”她一边跟她说一边将点滴瓶的速度调慢了一点。 “我还不是很饿,不好意思,原本你是客人,现在却反而来照顾我,真的麻烦你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不是朋友么?”沈微在床边坐下,“不过昨天晚上你可真的吓死我了,幸好有陆先生在。”又指了指床头的手机,“谢天谢地你出门还带着手机,不然我都不知道该跟谁联系去。”说着话的同时,沈微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昨天晚上睡得很不好,吃完火锅后就找到一家医院附近的宾馆,可惜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安稳,她很少出差的原因,就是因为住不惯外面的酒店。 穆韵夕看着她满脸倦色,指了指沙发,“你先去睡一会儿吧,我现在还不饿。” “没关系,我不困。”沈微似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身上有没有带着家里面的钥匙?” “没有啊,因为你在家里,所以我下楼的时候就没带出去了,怎么了?”穆韵夕还没想明白沈微问这话的缘故。 “我也没有,我昨天急得摔上门就下了楼,那里还顾得拿钥匙?那就是说现在我们都进不了家门了?” 穆韵夕瞬间就哭丧着脸,“完了,我又得换锁了。”她曾经给过陆良生一把钥匙,后来分开后,她搬回来住立马就换了锁。 “那你昨晚住哪的?”穆韵夕这才想起来,没带钥匙,那沈微的落脚地儿不是也没着落了? “安啦!我带着手提包的,钱包什么的都在里面,所以就在医院附近的宾馆住了一晚上。” 两人有一搭没一撘的闲聊着。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马上就八点半了,这个时候万天鸿应该已经坐在他那张黑色真皮的旋转椅上了吧!穆韵夕拿起电话,却又被沈微夺了去。 “不要乱动,你可是病人,要给谁打电话,说吧!” “谢谢,你找‘资本家’,是我老板。我得请几天假。”穆韵夕皱了皱眉,不经意间又牵动了腿上的伤口。 沈微依言拨出去,“喂,你好,我是穆韵夕的朋友,她现在不方便打电话,所以由我代劳。” “是的,她昨天出了一点事故。” “腿骨折了,伤的很严重,医生说最近这一两个月都不能下地。”沈微朝她眨了眨眼睛。穆韵夕哭笑不得,她的腿只不过是擦伤外加膝盖骨轻微的错位,什么时候变成了骨折? “谢谢你,你真是一个体贴员工的好老板。” “好好,我会向她转达的,再见。”沈微挂上电话就笑了。“你们老板真好骗,我一说你骨折他就相信了,直接放你两个月的大假,怎么样?是不是很感谢我,嗯?” “两个月?你也太狠了吧。”穆韵夕楞住了,这么长时间,万天鸿也能答应,真的有违资本家的本质。 “万恶的资本家,你的摇钱树要罢工两个月喽!”沈微笑得嘴角都荡起了酒涡。 她又去了厨房,把粥放进微波炉里热好,然后端出来。 闻着就很香,红色的大枣和枸杞,白色的米粥,勾起了穆韵夕的食欲,沈微很有耐心的一小勺一小勺地喂她吃。 “韵夕啊,我一会儿还得去赶一个应酬,关于这次出差的事宜还得处理一下,可能晚上才有时间来看你。你一个人......?” “放心吧,我没关系的,再说,就算有什么事不是还有特护么,你有事要忙就先走,啊!”穆韵夕直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关系的。 “那好吧,我晚上再来看你。”提上包包,沈微走出去,临走又飘了一句:“恕我多嘴,他还是很爱你的,我看得出来。” 一句话就把穆韵夕打的不知所措,她目瞪口呆的望着已经已经关上的门,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请恕她笨,他真的爱她么,为什么她一点也看不出来? 一直到沈微走后陆良生都没有再进来过病房。 穆韵夕掩藏好心底的小小失落。究其原因,她有什么资格让他留在这里?他们原本就不应该再见面的,可是最近发生的事,似乎总是挣脱不开相逢的命运。 头还是很疼,罢了罢了,不想这些烦心的事了,她不是圣人,不可能面面俱到。 第十三章 迷迷糊糊间又睡着了。她似乎做了很多梦,凌乱的,噪杂的,安静的,甚至是诡异的。梦里面无一例外都会有那一张熟悉到骨子里的男人的脸,俊美的,凛冽的,温和的,冷郁的,每一个表情都印入了她的脑袋中,突然间那张脸却变成了另一个女人的脸,即使岁月已经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可是依旧掩藏不住曾经倾国倾城、摇曳生姿的容颜,穆韵夕只觉得心里突突的乱跳,那女人拉着陆良生越走越远,她急了,忙着想追上去,谁知那女人却突然转过身来,面目苍白,有鲜红的血从她眼睛里流了出来,面目可憎,神情恐怖,伸出手来要抓她,那手枯瘦如柴,穆韵夕吓得半死,只叫道:“良生,救我,救我......” “醒醒,穆韵夕,是不是做噩梦了?”身边似乎有人在摇晃着她,穆韵夕睁开眼睛,就看见梦中的脸就在眼前,一个骨碌翻身坐了起来就环住身边的人的腰,不停的喘气,“陆良生,你还在,幸好你还在......”她半天才觉察到腿上传来的的疼痛感,也不管不顾,只是狠狠地抽泣着,泪水蹭到陆良生的手工制的名贵西装上,洇湿了一大片。 “好了,好了,只是一个梦而已。”陆良生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的说道。梦境应该很恐怖,她竟出了这么多冷汗,头发上的汗水顺着发丝流到脸上,湿漉漉的一片,不知道究竟是泪水还是汗水。心疼得似乎都皱到一块儿了,只为她的眼泪。 “乖,不怕,你告诉我,梦里面有什么?”陆良生极有耐心的诱导着。 “是......”穆韵夕突然打住,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埋在他怀里的头,泪眼朦胧的双眼看了看陆良生,又使劲摇头,“没什么,你别问了。”她吸了吸鼻子,话语里鼻音极重,竟似有了几分撒娇的意味,陆良生见她不肯说,也就没有再问下去,只是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动作舒缓,穆韵夕也渐渐的平静下来了。 “你不是刚来过么?几点了?” “那已经是好几个小时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是下午四点半,你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的。”陆良生抬手看了看表,走到沙发前坐下。 穆韵夕正要说话,他手机响了,于是她噤声。 “哦,怎么了?”陆良生接通电话。 “忘了跟你说,一个朋友出了点事,所以我今天抽不出时间陪你了。”哦,原来是某位佳人等的不耐烦了。穆韵夕侧身看向窗外,万里晴空上漂浮着朵朵白云,记得是小学作文课上最爱写的句子。 “嗯,晚上回去给你电话,先这样。”陆良生挂上电话状似无意瞥了一眼穆韵夕,却看见她正望着外面的天空出神,似乎并没有关注自己。突然就觉得心里有微微的不顺畅,随手把电话扔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穆韵夕眼眸闪了闪,没什么反应。 房间里静默的可怕,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响声,穆韵夕突然就有些悻悻的,似是厌倦了这一切。她正准备让陆良生回去,却听见他开口:“妈今天把电话打到我手机上,说是给你打过但是关机了,你电话是不是没电了?” 穆韵夕也懒得看,胡乱点了点头,“说什么了?你没告诉她我出车祸的事吧?” “说是你大伯家二女儿下周五要结婚了,有时间的话就去参加一下人家的喜宴,还有顺便问了问我们什么时候有空回去吃顿饭,上次你爸过生日也没在家呆成。”陆良生把玩着手机,打开,合上,再打开,再合上,重复着相似的动作。顿了顿,接着说道,“你放心,我没有说。” 穆韵夕点了点头,原来是岚岚要结婚了,上次看见她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岚岚还正在读大学,时间过得这样快,曾经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也要做他人的新嫁娘了,她不得不感慨一番,日新月异,斗转星移。 她不知道该跟陆良生说什么,就道了声谢,却惹得陆良生俊眉一挑,脸色似乎暗了几分。 正在穆韵夕不知道该如何缓解屋内诡异的气氛时,恰好敲门声响了起来。 是医生来巡视查房,一群白衣天使一般的护士簇拥着一位老太太走了进来,老太太自然就是她的主治医师,很是和蔼可亲,笑眯眯的站在床边问她都吃了些什么,伤口疼不疼,今天的药量有没有输完了之类的,穆韵夕很认真地听,然后很认真的回答。 “不错,伤口恢复的很好,照这个情况看来,你应该很快就可以出院,在家休养也是一样的。”穆韵夕瞄了一眼挂在老太太胸前的铭牌:骨科专家——尹一敏,难道她就是传说中鼎鼎大名的尹大医师?她居然是自己的主治医师,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据说这位全国屈指可数权威的专家,要想找她做手术,必须跟她的助理医师提前两三个月预约,所以能够让她看病的非富即贵。等尹一敏转回头去和陆良生寒暄,她才总算反应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陆良生是属于那种既富又贵的人。 “好久不见了,尹阿姨,我妈妈让我问你好。”陆良生礼貌的起身问候。在长辈眼里,他一直都是一个很懂事的年轻人,沉着稳重,家教良好。 “嗯,好小子,你妈妈最近怎么样?似乎好久都没看见她了。”尹一敏笑着问,陆良生的妈妈齐欣芮和她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所以陆良生找到她时,她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原本穆小姐的伤不是很重,不需要她亲自出马,只不过她不放心。 “她去巴黎参加时尚服装周,顺便在巴黎度假,可能下个月就会回来。到时候请你来我们家做客,尹阿姨你一定要赏脸。”韵夕一听陆良生提到他母亲,脸色不由自主的难看了起来,前尘往事似乎铺天盖地的迎面而来。那些恶毒的话语似乎还在耳边缠绕:我不想再见到你,快点滚出我们陆家的门;你怎么不去死,良生瞎了眼才会娶你;恶毒到韵夕只要一想起来就会浑身发抖,恨不得能立时死掉才好。 “出院后,一定要好好休养,切记半个月之内不要让她下地,因为她膝盖骨部位有稍微的错位,而且擦伤很严重,如果不好好休养很容易受到感染。还有平时洗脸洗澡的时候要特别注意,不要让额头的伤口碰水。”她很耐心的嘱咐陆良生,陆良生点点头:“好的,我会注意,谢谢你了,尹阿姨。” 尹一敏前脚刚走,穆韵夕就说道:“我明天就想出院。” 意料之中的看见陆良生沉了脸,“不行。”回答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穆韵夕委屈的想哭,刚才人家医生不是也说了么,她恢复的很好,她一点也不想在这鬼医院里呆下去,白森森的一片,晃得眼睛生疼。再说,他陆良生凭什么来对她发号施令?他们现在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孑然一身,谁也不欠谁的,她为什么就要对她俯首称臣?可是这些话穆韵夕也只敢在脑袋中臆想一下,她是纯粹的敢怒不敢言。 陆良生看见她撇着嘴,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子,仿佛要浸出水来,委屈的像是个拿不到玩具的孩子,他一时心软,“要出院也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只要你能答应,我们马上就可以走。” 穆韵夕一看有戏,忙问:“是什么?” “很简单,只要你答应我搬回去,直到伤好为止。”陆良生想了想,“至于沈微,也可以跟你住过去,我不在的时候陪你说说话。” “我一个人也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啊!不一定非要去......”穆韵夕看着陆良生的脸一点一点拉长,她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终被憋死在喉咙中。又看了看自己的腿,似乎走路都很困难。 穆韵夕再三衡量,想起医院里的死人氛围,一狠心,终于还是答应了。算了,比起医院来说,陆良生的别墅还稍微有点自由。某位伟大的诗人不是也说过么: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再说,陆良生的妈妈也不在,下个月才会从巴黎回来,她没什么好怕的。 她原本想等沈微晚上过来医院的时候,跟她说说,谁知却接到沈微的电话,说是家里出了点事,马上就要坐最近的航班飞回去,穆韵夕有些担心,问她出了什么事,沈微说是幼儿园的老师给她打电话,她儿子从楼梯上摔了下去,穆韵夕听得出来,电话那端的沈微是多么的紧张,声音里有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我现在正在赶往机场。韵夕,很抱歉,有时间我一定飞过来看望你。” “没关系,没关系,沈微,你不要着急,有没有联系孩子的爸爸了?”穆韵夕冷静的问。 “我给家里打过电话,刘妈说他不在,他肯定又出国了。韵夕,这次回去我是铁了心要跟他离婚,如果小非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他没完。我来B城的时候他还在家,就算他临时有事,也可以在离开之前给我个电话,我会赶回去陪儿子,可是他居然一声不响的就抛下孩子走了,你说要搁在你身上,你能不生气?也不想想,家里的保姆年纪也大了,能照顾好孩子么,江隅,你他妈的就是一混蛋。”沈微实在是气极了,说到最后已经忍不住爆粗口。 韵夕又劝了半晌,总算才让她平静下来。 “到了记得给我个电话。记住,一定要冷静,就算要离婚,现在也不是时候,毕竟孩子还在病床上躺着。”穆韵夕最后叮嘱道。 挂上电话,一时欷歔不已,韵夕暗自祈祷着,千万不要让那孩子有事。虽然没有见过,可是她猜那一定是个惹人爱的孩子。 陆良生说到做到,立马就找了医生,办好出院手续。 第十四章 于是在车祸完的第二天的傍晚时分,她穆韵夕——被撞之人——从医院里正大光明的回了家,不对,是前夫的家。她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真的是很奇妙。 她此刻是以一个无比暧昧的姿势躺在陆良生的怀抱中的,只因为脚不能下地,说没有感觉那是假话。可是她看了一眼陆良生,似乎脸色很平静,正经的像是乐于助人的好雷锋。她不想让陆良生觉得自己太过于矫情,只得努力的平稳情绪,调整略显僵硬的身体。因为走路的步伐,她的唇角无意间轻轻扫过他的衬衣,丝质的质料,柔软而光滑,却是冰冰凉凉,犹如离人的眼泪。 直到陆良生把她抱上车,她才想起来,自己住的公寓钥匙全部都被锁在了房间里了,还得回去拿一些自己的生活用品,她也没有备用钥匙,怎么进家门?于是就跟陆良生一五一十的讲,自己还需要回一趟家。 “不用担心,明天我就会找人去把锁换掉。至于你需要什么东西,我们现在就可以去超市购买。”陆良生很冷静的开口,说话的同时车子已经发动了。 穆韵夕很无语的看了一眼陆良生,她也没指望能让他回心转意载她回公寓。他专心致志的开着车子,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睫毛很长,外面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闪烁着,倾泻在车内的人身上,似乎连睫毛也染上了缤纷多彩的颜色,秀气的让她自叹不如。 “你都需要什么?”陆良生打断她的思绪问道。 穆韵夕想了想,“牙刷、毛巾、洁面乳、睡衣、拖鞋。”一边说一边掰着指头数,“应该没别了的,差不多就这些。”其实她还想让他买兰蔻的护肤品,转念一想,让一个男人独自一人去买化妆品,风险似乎很大,尽管这个男人是陆良生,但是终归是太麻烦。还是算了,先过两天清水芙蓉的日子,等脚能下地了自己去买吧,俗话说得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陆良生侧首看了看路,一打方向盘,车子便拐到左侧停了下来,穆韵夕定睛一看,正是沃尔玛的大楼。 “你在车上稍等我一下。”陆良生临下车之际轻飘飘的丢给她一句。 既来之则安之,穆韵夕安慰自己,不跟这个男人一般见识,等就等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等的无聊,只好看左右两边的街道,霓虹闪烁,夜色如墨,两两映衬,赤橙黄绿青蓝紫,外加上一袭黑,煞是好看。 正在左顾右盼之际,身旁的电话响了起来,陆良生没有带手机。 穆韵夕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是固定电话,一长串数字,表示陆良生并没有在手机上存下号码主人的名字。她原本不想接的,可是手机一直在那震着,嗡嗡的蜂鸣声搞得她心烦意乱。她怕是陆良生工作上要紧的事情,迟疑了一下终于接了起来。 “喂,你好。” 线的那端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会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但是也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便恢复了正常,“请问这是陆良生的电话吗?”穆韵夕只觉得这声音听在耳里有些莫名的熟悉。 “是的,但是他现在不在电话旁边,不方便接听,如果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会为你转达,让他等一下给你打过去。” “请问你是哪位?”电话里的女声很有些咄咄逼人的趋势。 穆韵夕笑了笑,“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跟他说你来过电话。”顿了顿,接着说,“那么就这样了,再见。”撂了电话,使劲倒向真皮的座椅靠背,是真的有些倦了,于是闭上眼睛假寐,心底隐隐生出了薄浅的怨气,她一直都知道陆良生的身边不不乏女人,明艳的,清纯的,可爱的。从前,她也曾接过类似这样的电话,她知道陆良生从来没有当过真。可是彼时她还是正牌的陆太太,有着最强大的资本,而现在,她什么也不是了,前前后后似乎隔了几光年,遥远的让她惧怕。 车门打开,陆良生坐了进来,有塑料袋的窸窸窣窣声,应该是被他丢到了车子的后座。韵夕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却没有睁开眼睛,陆良生自然以为她睡着了,也没有说话,安静的开车。 车子开了一段,穆韵夕才睁开眼,有些意兴阑珊的说:“刚才你有电话进来,我帮你接了,是个女人,你打回去吧!” 陆良声没想到她是装睡,侧首看了她一眼,随即又转回去,神色没什么变化。他一手打着方向盘,空出另一只手去拿电话,看了看刚才的通话记录,又拨回去。 “嗯,刚才电话放在车上了,怎么了?”他问线的那端。 穆韵夕又淡漠的阖上眼睛,剩下的就与她无关了不是吗?可是她与陆良生离得近,听筒里甜美的女声,隐隐约约就传了出来,她不可能拿棉花堵上耳朵。 “这几天我可能会比较忙,没有时间。”陆良生瞥了一眼反光镜中的人,紧阖的双眸,脸色淡漠,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穆韵夕听见电话那端问,刚才是谁接的电话?我问她是谁也不说,搞什么神秘。 “行了,等我有空了给你电话。”陆良生避而不谈,明显想结束这场对话,电话那端的女人似乎不笨,也感受到了他的不耐,只得悻悻的说了一句:那我等你。才挂了电话。 过了没几天,穆韵夕就知道了那位说她神秘的女人的身份。原来是一位最近走红的模特,叫温戴戴。报纸上有一张陆良生携佳人的靓照,看样子应该是正在等电梯,即使只照了温戴戴的侧影,也有着风情万种,惊鸿一瞥的美韵。韵夕闲着无聊,仔细的读完报道,又回过头来细细的观看那张照片,陆良生一只手举着电话放在耳边,另一只则被温戴戴攀着,温戴戴嘴角有着浅浅的笑意。穆韵夕想,废话,她能不笑么,钓到这种极品男人,长的俊,有钱又年轻,比起那些皱纹横生聪明绝顶的老头子来说,实在是大大的满足了一把虚荣心。穆韵夕转念一想,要是换了自己,估计都快要乐傻了。 所以,情有可原。 肚子很不客气咕咕咕叫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下午一点多了,难怪她觉得肚子会饿,还是早上陆良生上班之前跟他一块吃的早餐。可她是病人,行动起来相当的不便,而行动不便的最大根源就在于她现在是坐在一个很专业的轮椅上,这都拜陆良生所赐,一回到家就马上高价订做了一副轮椅。 陆良生去上班自然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在家的,所以请了专门的特护,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很有活力,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长的就很很讨喜。陆良生上班之后女孩就会准时上门,然后尽心尽力的陪着她。韵夕倒也觉得那女孩人不错,经验似乎很丰富,这一点韵夕是从她给她换药看出来的。没事的时候要么是抱着厚厚的医学方面书本坐在客厅里看,要么就是和陆家的阿姨聊天。 穆韵夕喊了一声:“小雯。” 很快,就听见咚咚的脚步声近了,阳台的门被推开,“穆小姐,你需要什么?”小雯手上还拿着书。 “厨房里还有没有什么吃的?”穆韵夕收起报纸问道。 “等我去看看。”转身要出去,穆韵夕拉住她说:“你推着我去看看吧!” 打开冰箱,现成的自然是没有,陆良生从来都不吃隔夜饭,所以家里的阿姨自然不敢违背男主人的意愿,总是小心翼翼的计算好,即使有剩下的饭菜,也会在陆良生看见之前倒掉。从前还在这儿住的时候,穆韵夕就特别反感他这种浪费食物的嗜好,说了很多次,可惜陆良生却完全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还是我行我素。 取了一盒牛奶,倒在碗里,放进微波炉里热,又烤了几片面包。 在等待的几分钟里,穆韵夕有微微的失神,她想起了从前的某些事情,她的工作忙,很少会回家做饭,而陆良生应酬也多,所以这个家里的厨房总是冷冷清清的,价值不菲的德式厨具并没有被用过几回,就算两人偶尔有时间也会选择出去吃。其实穆韵夕做的菜很好吃的。尤其是拿手的麻辣鱼,还是上大学的时候寒暑假回家,闲着没事跟罗莉华学的。那时候她想学做菜也是为了黎程,书上说,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 就因为这一句话,她便义无反顾。虽然结果是她既没有抓住黎程的胃,也没有抓住他的心,但是罗莉华说,以后结婚给老公做照样用得着。但是罗莉华也没有想到的是,就算她结了婚也鲜少用到自己潜心钻研的厨艺。 叮的一声惊醒了她,小雯笑着阻止她伸出去开微波炉的手:“穆姐,还是我来吧!”于是把牛奶和面包一起端到餐厅去,穆韵夕自己转动轮子跟了出来。 “你要不要吃点?”她问小雯。 “不用了,我来之前在学校外面吃过饭的,你是病人,不能饿肚子,赶紧吃吧!”小雯笑眯眯的回答她之后又抱着书坐下静静的看。穆韵夕想起了自己考取律师资格证的时候大约也是这幅模样,喝咖啡喝到想吐,抓紧每一份每一秒看书、背书,看的昏天暗地,背的死去活来,不过终究是熬过来了。她知道,不论多苦多累都会有走到尽头的一天。 第十五章 正吃着就接到白蕙葉的电话,这个死女人不知道又跑去哪儿了,自己出了车祸好歹也算得上是件大事了,可是居然连一个问候的电话都没有,妄为闺密,穆韵夕决定收拾收拾她。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用很虚弱的声音说:“哦,是蕙葉啊!” “你怎么一副要死了的样子?不会是得了绝症了吧!”不愧是白蕙葉一贯的风格,穆韵夕听了,真恨不得立刻就冲到她面前掐死她,这种女人留在这世上,也是一个祸害,还不如一把掐死算了。穆韵夕总算忍住中烧的怒火,依旧孱弱的说:“我虽然没有得绝症,不过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被车撞了?” “这你都能猜得中,佩服。”穆韵夕乐了,笑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又赶紧愁眉苦脸起来,看的一旁的小雯忍不住笑,韵夕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那么好的车技还能被别人撞?哄鬼去吧!”白蕙葉打死也不相信穆韵夕会出车祸,他们当初一起考驾照时,穆韵夕的成绩可是全班最好的。 “真的,我前几天才从出院,现在住在陆良生这边。” “接着编。”白蕙葉似乎很闲,居然还嗑起了瓜子,摆明了一副听故事的准备。 “我没有骗你,我一条腿骨折了,现在都还坐在轮椅上,动都不敢动,头也被撞了,留了好多血,幸好没有被撞成脑震荡,陆良生说不放心我一个人住,所以才暂时搬过来的。” “真的?”似乎没有嗑瓜子的声音了。 “当然是真的了,不信你打陆良生家的电话看看。”穆韵夕用一种无比纯良的声音说道。 刚说完白蕙葉就挂了电话。几秒钟后,客厅里的电话机响了起来。 穆韵夕笑着接起来:“喂。” “你真的在他家?”白蕙葉实实在在是被震撼了。 “天,你终于相信了。” “那么就是说,你真的出车祸了?”白蕙葉相信穆韵夕不会平白无故就跑去陆良生那儿。 “恭喜你,答对了。” “你等着,我马上就过去。”白蕙葉说完立即就撂了电话。 等白蕙葉到达陆宅的时候,穆韵夕正在悠哉悠哉的看着电视剧。 小雯刚开了门,白蕙葉就像一阵风一般的刮了进来。看见穆韵夕头上裹着纱布,坐在轮椅上,因为生病而愈发苍白的脸庞上,洗尽铅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彩。白蕙葉立即就慌了,然后再次展现了她像风一般的特性,嗖的一下就刮到了韵夕的身边,穆韵夕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臂就已经被抱住。 “老天,你说你真不让人省心,我这才去了一趟日本你就成这个样子了。” 小雯也是个有眼见的女孩,看白蕙葉气喘吁吁的样子,就给客人端上来一杯绿茶,白蕙葉着实不客气,咕嘟咕嘟连喝了几口,韵夕忙说:“你慢点喝,也没人跟你抢,着什么急啊?”她轻轻的抚着白蕙葉的背,心里不免自责起来,有些恼自己的孩子气,显然白蕙葉是因为担心她才会匆匆忙忙的赶来。 “废话,我能不渴么?彼岸流年在城东,而陆良生的豪宅却在城西,就算我开车一路狂飙过来,也好几十分钟呢,何况外面毒辣辣的太阳照射着,老娘没有中暑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白蕙葉翻翻白眼毫不留情的将杯中最后一口茶喝光。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白蕙葉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仰头躺在黑色的沙发里,韵夕知道她不可能善罢甘休,只得粗略的讲了一下自己车祸的经过。 “伤势严不严重?你不是说腿骨折了么,医生怎么说?” 穆韵夕扒了扒头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我刚才在电话里是骗你的,并没那么严重,除了膝盖骨有轻微的错位,眉骨骨折缝了几针以外,就是一些小擦伤了。我想让你也担惊受怕一回,毕竟这样的机会并不多。”穆韵夕看了一眼已经处于生气边缘的闺密,抢着在白蕙葉发飙之前开口,“谁让你电话也不打一通,住进医院也没来看望过我,所以就想着……”再次瞥了眼白蕙葉,穆韵夕的后半句话就硬生生的被憋了回去。 白蕙葉深呼吸,强行的制止住自己的怒气,“你是病人,你是病人,你是病人。”顿一顿,接着说,“好吧,我承认是我错了,我不应该一声不响的就跑去日本,也不应该不给你打电话,更不应该在你需要我的时候不在你身边。” 穆韵夕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你突然去日本干嘛?”她问。 “现在还不能说,放心,等以后,以后我一定会告诉你。”白蕙葉正经的口吻让韵夕愣神,不过她也没觉得有什么,谁没有几个秘密,都是成年人了,可以理解的,于是也就没有再追问。 白蕙葉打量着四周,她自然来过这处别墅,仔细大量过后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改变了,可能是因为很长时间都没有来过了,感觉有些陌生。装修的风格是一贯的舒适休闲,客厅的天花板上的垂下来的水晶吊灯庞大而又复繁。 “老巫婆不在?”白蕙葉眼光搜索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又回过头来问穆韵夕。她一向都把陆良生的妈妈称为老巫婆,韵夕说过她几次,幸好她没有当着人家的面叫,也就作罢。 “好像是去巴黎了。”韵夕眼神黯了黯,刚才的一点喜悦也突然不翼而飞。 白蕙葉又慢条斯理地问:“然后陆良生就把你强行抢回来了?”她一直都是半躺在沙发上的,这时突然坐了起来,韵夕没防备,反倒被吓了一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白蕙葉话里的意思。半天才弄明白,瞪了她一眼,“亏你想得出这个词来。” “这里面绝对有鬼,你不觉得很奇怪么?我还记得你跟我说起过前不久曾在咖啡厅碰见过陆良生,当时是佳人相伴左右,怎么,这么快就吹了?”韵夕明白她的意思,如果陆良生现在的女朋友要是知道他的前妻居然跟他正住在同一幢房子里,不知道会不会立即就杀过来。 穆韵夕摇摇头,显得有些迷茫,“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个林书妤,气质高雅,一看就是非同凡响的女子,或许和她在一起,他才会微笑吧,温柔的让人沉溺的笑容,对着另一个女人的笑容。他从来都不会做亏本的生意,又怎么会为了她——而放弃那么好的世界? 更何况,原本就是她先提出这段婚姻的,所以,怨不得谁。 “没出息,二十一世纪的女性是什么样子的?”白蕙葉边说边站了起来,一副激奋昂扬的样子,“就像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一样狠狠地把男人踩在脚下,这个时代已经变更了,男尊女卑的世界早已远去,我们要做女王,而不是匍匐在男人脚下的奴隶。Doyouunderstand?”说罢她又看了看穆韵夕,“估计外面那些慕名而来请你为他们打官司的人如果见到你这副懦弱劲儿,早就绝了想赢官司的念头咯!” 穆韵夕知道,通常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搭理某人比较好,任其“自生自灭”,所以,她心平气和的看着电视,白蕙葉的话从左耳进去,又立刻从右耳钻了出来。 白蕙葉也只知道这种话穆韵夕是从来都没有听进去过,她说了,她还是照旧我行我素,气的白蕙葉恨铁不成钢的直跳脚。 韵夕一转身,就看见小雯收拾好了背包,笑眯眯的走到她旁边,“穆姐,你有朋友在这,我也就放心了,我五点还回趟学校去听一个很重要的讲座,都盼了好久了,所以能不能请半天的假啊?”小雯还在攻读硕士研究生,所以自然不肯放过任何的一次提高自己的机会。 “赶紧去吧!别耽误了正事。”不知怎的,韵夕看见小雯总觉得像是看见了从前的自己,她宽容地说完见小雯还杵在那儿,一时有些不明白,“怎么了,还有事么?” “陆先生……”小雯有些犹豫,吞吞吐吐不敢说。她当初为了能得到这份高薪水的兼职,不惜撒谎瞒住陆良生,没敢说自己只是在医院实习,事实上还有学业未完成。 聪明如韵夕,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于是笑了笑,“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快去吧!” 小雯激动了给穆韵夕一连鞠了好几个躬,嘴里还不忘说谢谢,她一点也不想失去这份轻松且高薪的工作,虽然只是一份兼职。 第十六章 等小雯走了,穆韵夕感叹地说:“现在的学生已经很少有像她这么刻苦的了,读书的时候都只知道谈恋爱。” “你好意思说人家,你自己大学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白蕙葉笑着反问一句。 韵夕呵呵干笑两声,以缓解尴尬,她思绪一转,就转到了黎程的身上。自从上次在咖啡厅提前离开之后,她就再没有见过他。 “韵夕,如果不出什么差错的话,我想我要结婚了。”白蕙葉突然就换了话题,一脸的郑重其事,看的穆韵夕心惊胆颤,这真的不能怪她,实在是白蕙葉的话着实让她震撼了一把。 “你没吃错药吧?你……结婚?别逗了!”从来都是流连花丛中,片叶不沾身的白蕙葉,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这个世上千千万万的男人呢? “我是说真的,这几年总是飘来飘去,不仅身体累了,连心似乎也跟着倦怠起来,不想再飘忽不定了,所以我决定要在二十九岁生日之前把自己嫁掉,找个有钱的男人养自己疼自己。”白蕙葉眼神有些飘渺,说话的声音轻不可闻,却是字字清晰明了,让韵夕也沉默。 “你去日本就是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虽然是疑问句,穆韵夕却很肯定的问。 “本来还想的是等万事俱备再跟你说的,不过现在看来不告诉你似乎显得有些不讲义气了,索性还是说出来吧!”她摸了摸衣服兜,出来的急,没带烟,韵夕见状,递给她陆良生一贯抽的万宝路,“先将就一下,他这里就这种烟。” 白蕙葉接过,四下里寻找打火机,穆韵夕掀开桌上的报纸,底下俨然正躺着一盒火柴,包装精致,白蕙葉取了一根擦燃,感叹了一句,“陆良生这厮真会享受,这火柴从哪搞到的?”白蕙葉知道这种火柴是军区专用,市面上很少会见到。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朋友送的。”陆良生身边的朋友多,一顿饭吃下来,不是朋友也变成朋友了,所以就算陆良生说他认识国家主席她也不会觉得奇怪。 白蕙葉点了点头也没再追问,她猛吸了一口烟,劲道太大,忍不住皱眉,还是三五好抽。 “从哪儿说起呢?让我想想。”白蕙葉吐了个烟圈,烟雾缭绕中那双盈盈美目半眯着,思考着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会突然去日本,就从这儿讲起。”穆韵夕将电视声音关掉,周围一下安静下来了。 “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老娘我遇上了一个百年不遇的好男人,这么多年泡男人的经验告诉我,如果失去他我一定会后悔莫及,所以一冲动就跟着他跑去了日本,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白蕙葉笑着问韵夕。老实说,当她一出京都机场,就已经觉得自己过于冲动了。 穆韵夕答非所问:“那个男人是日本人?” “也不算是,他的父亲是日本人,而母亲是中国人,所以是中日混血。这也是当初在彼岸见着他被他吸引的一个原因。”白蕙葉朝她挤挤眼睛,“你也知道,混血儿一般都是很帅的。” “那你追着他去日本有没有见面了?” “这个自然,只要我出马,就没有钓不到的鱼,他中文说得很好,因为父亲去世的早,一直都是母亲带着,所以汉语讲得好,沟通方面倒不成问题。”此刻,白蕙葉在韵夕的眼里就是活脱脱一个十足的渔翁,钓凯子就跟钓鱼一个样儿。 “什么时候有空叫上他一起吃顿饭,也好让我帮你把把关啊,怎么样?”穆韵夕提议。说实话,她很好奇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够俘获白蕙葉的芳心。 “他现在还留在日本,因为他母亲突然生病才不得不赶回东京去。等下次吧,下次他过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吃,把陆良生也叫上。” “你的意思是说他的工作重心在中国而不是日本?”韵夕见白蕙葉点了点头,接着说,“那很好啊,你们就多了很多见面的机会。” “他父亲眼光比较长远,早些年就已经把产业拓展到中国市场上来了,中国啥也不多,可偏偏人最多,而他父亲就是靠开服装厂白手起家的,所以自从把服装产业开到中国来以后,钱自然而然的就大把大把的进了口袋。他现在就是主管着中国市场这一块儿的,自然要长期呆在这边。”白蕙葉有条不紊的解释着。 穆韵夕眼睛一边听,一边笑,眼睛贼亮贼亮,“小样儿,刚认识就这么了解,连人家的家底都调查的清清楚楚的,看样子,你真的是fallinlove了,没救喽!” 白蕙葉假装没听出来她话语中的挪揄之意,也不争辩。 话题一转,又转到穆韵夕的伤口上,“哎,这里会不会留下疤痕,有没有问过医生了?”白蕙葉轻轻的摸了摸她额头上处理过的纱布,似想到什么笑了起来,“老实说,医生有没有剃光你眉毛的?” 穆韵夕老老实实的摇头,“我也不知道。”她的确不知道,等她醒过来伤口已经处理好了,那些碎掉的骨头也已经取了出来,留下疤痕应该是难免的,毕竟也缝了好几针呢! “穆伯伯他们知道吗?” “没敢说,要是让他们知道那还得了,早赶着上我这儿来了,再说我也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本来就伤的不重。”穆韵夕想起那天从医院里回到陆良生这里,就赶紧给老太太打电话回去,医生说至少半个月不能下地,于是她就随便扯了个理由说自己没时间去参加岚岚的婚礼,又让老太太逮着机会,唠唠叨叨大半天,她在电话这端实在是困极了,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可老太太还是精神抖擞,她只得打起精神应付说等不加班的时候一定和陆良生一起回家吃饭,老太太又在嗓子眼里咕噜了几句,这才挂上电话。 “也是,不知道也好。”白蕙葉赞同的点头,人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这时电视里正在播放财经新闻,韵夕扫了一眼就看见陆良生的身影,于是打开声音,原来是本市的一年一度的房地产评估会议,陆良生作为本市最大的投资商出席,镜头一扫而过的时候,穆韵夕也看见了紧挨着陆良生坐着的正是林书妤,和上次在咖啡厅的风格迥异,此刻的林书妤,穿着灰色的职业套装,头发也挽了起来,少了一些可爱清纯,却平添了几分成熟妩媚。于是她指着林书妤给白蕙葉看,“她就是陆良生的新欢,不对,应该是旧爱,他们是大学校友。” “长的不错啊,不过如果我是陆良生,还是会比较喜欢你这种型的。”白蕙葉摸摸下巴,砸着嘴说。 韵夕一时来了兴趣,“那你说说,我是什么类型的?和她有什么不同?” “依照我这么多年作战江湖的经验看来,陆良生这种闷骚男人就喜欢你这种温婉小鸟依人型的。至于她,你说她叫啥来着,林书什么?” 韵夕接口,“林书妤。” “哦,林书妤,她就是那种怎么说,远远地看着好,走近了一看,其实真不咋地。男人就好这口,喜欢外表光鲜的,能摆的上台面,真要跟她过日子肯定不行。而且这种千金大小姐,娇贵得很,男人刚开始还会觉得新鲜,久而久之也就烦了。” 穆韵夕听得晕晕乎乎,她没跟林书妤接触过,自然也不好发表自己的品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林书妤能够这么多年和陆良生保持着这种恰到好处的关系,既不会断了联系,偶尔还会制造出一点点小暧昧,就冲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她是个聪明的女人。 白蕙葉看表,韵夕跟着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差十分钟九点,就问:“你要有事儿就先走吧,我看电视。” 白蕙葉略一沉吟,摇了摇头,“不行,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上厕所都没有人扶一把。我打个电话推迟一下时间。”她九点半约了人在酒吧见面,酒吧现在还差一名调酒师,原来的那个因为出了差错得罪了客人,她一怒之下就给辞了,眼看着人手不够,只得找新的,这不正好就有人来面试了,约好今天晚上九点半在酒吧。 穆韵夕按着她手,不让她拨号,皱眉说:“别这样,啊,你该忙的还是去忙,别杵在这儿。” 白蕙葉张口正要说话,听见玄关处一阵动静,韵夕转过身去看,钥匙孔动了几下,门被推开,陆良生回来了。 白蕙葉心想,这人回来的真他妈的及时,她一下子就觉得陆良生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差劲。她站起身,瞅瞅陆良生,再瞅瞅穆韵夕,“得,我也不杵这儿了,我这就走。” “哎,别忘了吃饭那事儿。”穆韵夕不忘提醒一句。 “知道,走了。”白蕙葉走过陆良生的身边时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好好照顾她。” 穆韵夕也听见了,有些哭笑不得:好好照顾她?她以为她是在嫁女儿么,搞得就像是临终遗言一样。 陆良生听了没什么反应。只是很客气的和白蕙葉打了招呼。 “要走?” “嗯,我还有点事,赶明儿寻着空闲的时间再过来看她。”白蕙葉说完就要撒丫子走人。陆良生紧跟着她出门,“我送送她。”话是对着坐在那儿看电视的穆韵夕说的。 白蕙葉到了电梯门口,停下问他:“说吧,什么事儿能让你亲自送我出来?如果你是让我经常来陪陪她,没问题,这个不用你说我也会来。” “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可是一个人眼见的并不一定都是事实,所以不要那么笃定的认为我就是坏人。”陆良生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平静的让白蕙葉觉得可怕。 “我知道你们关系一直都很好,你能不能告诉我关于黎程的事?” 白蕙葉皱眉,她盯着陆良生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这厮突然提到黎程,难道是因为吃醋?!她低头看了看表,“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现在赶时间,必须得走了,所以下次吧!” 陆良生不死心,又问了一句:“她是不是很爱他?” 第十七章 进了屋,陆良生耳边似乎还萦绕着白蕙葉的那句话。 “爱过,也只是曾经……”他思索着什么,眉宇间有着深深的寂寥。他想起Linda在办公室里给他汇报的关于黎程的资料,并不是很详实,所以他才会找到白蕙葉,如果要了解她和他的那一段往事,他想,白蕙葉不外乎是最好的人选。穆韵夕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去接着看电视,声音开的很大,扰乱了他的思绪,吵得他头疼。皱了皱眉,陆良生走到电视机旁,拿起遥控器,调小了音量。完了也没跟穆韵夕说话,自顾自的就进了卧室,韵夕知道他一定是去洗澡了。果然,很快楼上卧室的卫生间里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她坐在轮椅里,眼睛望着电视屏幕,思绪却跑到了刚回来的那天晚上,她要睡客房,起先陆良生并不同意,后来经不起她的磨叽,只得答应了。谁知半夜她又做噩梦,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醒过来,哭着喊陆良生的名字,他闻声跑过来,见她只是做梦,一颗心总算才放回到肚子里去,他安慰她,她迷迷糊糊的抱着他不放,临睡之前,她说,你别走。她似乎隐隐约约的听见陆良生的声音就在耳边:我不走,快睡吧!于是似乎所有的后顾之忧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她重新进入甜甜的梦乡。结果第二天晚上陆良生死活都不让她去客房住了,说他不想半夜三更再爬起来。穆韵夕见他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只得乖乖的就范。她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非常的识时务,白蕙葉曾经多次在她面前这样说。 于是连着这几个晚上,她都是和陆良生躺在同一张床上,虽然床大的要命,可是她总觉得尴尬。幸好陆良生每天晚上洗完澡还要去书房呆一会儿,在一定程度上也缩短了两人独处的时间,等他回到卧室她早已经睡着了,这一点让穆韵夕无比的庆幸。 韵夕无聊的调换着电视的频道,这个时间段不是广告就是煽情烂俗的偶像剧,节目的无聊程度一个赛过一个。 今天晚上的情形似乎有点诡异,要是搁在平时,陆良生早已经把她抱到楼上了。但是此刻楼上的水声还在哗哗的响着。她抬头看墙上的挂钟,洗澡能洗半个小时,这是从前绝不可能发生在陆良生身上的事情。他从来都是速战速决,十分钟就从浴室里出来,然后抱她上楼,之后再去书房。 穆韵夕试着站起来,她不想坐这儿干等着,反正也好几天了,她感觉伤口已经好了很多,说不定就可以下地了。抬起腿的时候膝盖骨隐隐约约还有痛感,她用手撑着轮椅的扶手,慢慢的起身,还好能勉强站起来,左腿针刺一般的抽痛,她不敢弯曲,也不敢使劲,只得用没受伤的那条腿一蹦一跳的往楼梯方向走。 她两只手紧紧抓住楼梯的雕花栏杆,蹦跶着上台阶。她嫌穿着拖鞋蹦跶不方便,于是丢了鞋。还好并不高,她数了数,还有三个就到了,心里一阵激动,却没想到一脚下去踩空了,情急之下就去抓楼梯扶手,红木的雕花,滑不留手,她一把没抓住,人已经往后倒去。她想这样骨碌骨碌一路摔下去,会不会惊动陆良生;会不会变成脑震荡;要是摔傻了陆良生会不会养她。 她还没来得及想到答案,手被一把抓住,整个身体因为受力而向前倾,不可抑止的跌向一个温暖的怀抱,她闭上眼睛,再睁开,还是在某人的怀中,原来不是幻想。 陆良生刚洗完澡,一边从卧室里出来,一边裹着浴巾,到门口就看见刚刚那危险的一幕,赶紧上前扯她的手,还好拉住了。穆韵夕的睫毛很长,眼睛一睁一阖的同时,长长的睫毛也扫过他的胸口,他只下半身裹着浴巾,所以柔软的睫毛像是她的吻一般轻柔,让他瞬间有一种被电流击过的错觉,她离他那样近,呵气如兰,他只觉得心猿意马,内心原本的怒火也通过另一种方式表现出来了。 穆韵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点着火了,她赶紧一蹦一跳的站好,小声的说谢谢。陆良生一低头,就看见她的脚丫子,一只蜷缩起来,放在地上的那只脚娇小玲珑,在灯光的隐射下晶莹雪白,脚趾头粉白可爱,陆良生觉得自己仿佛有些醉了。晚上的饭局他拗不过那一帮起哄的人,只得喝了两杯,现在似乎酒气上涌,看向韵夕的眼神似乎也跟着沾上了醉意。她一直都是低着头,长长的头发被夹子随意的挽在脑后,露出了粉红色的耳垂,小小的,像是两颗葡萄一般饱满丰盈,惹得他一阵心慌。脑子还没有意识到,手已经一把拉过她,韵夕没有防备,惊呼着再次跌到他的怀抱,正要说什么,耳边传来的阵阵酥麻让她心跳忍不住加速,陆良生的唇在她耳边慢慢的游走着,吸吮着她小巧的耳垂,引得韵夕忍不住娇喘出声,陆良生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自然知道她的耳朵最为敏感,所以很轻易的就让她有了感觉。 “不,不要……”韵夕挣扎着想推开他,陆良生似乎没有听见她的反抗,有些蛮横的抬起她的下巴,找着粉唇,用力的吻了上去,韵夕使劲的摇头,“不行……”,还没有说完就趁机被陆良生寻着机会,舌头入侵到她的嘴里,他一只手抱着她,让她紧紧地贴在他身上,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韵夕顿觉天旋地转,嘴唇被他堵着,吸不上空气,仿佛要窒息了一般。他从来都是调情的高手,吻技高超,舌头灵活的与她的纠缠着,让她浑身发软,使不上力来。仿佛过了一生一世那么长的时间,陆良生终于放开她,她长长的喘息,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才发觉自己的双手不知道何时已经攀上了他的肩,正在羞愧之际,陆良生一把打横抱起她,往卧室里走去。 她知道下来要发生什么事,她也知道自己应该极力推却,他们已经离婚快一年了,她已经没有任何义务去做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事情。可是她抬头,恰好陆良生正低下头来看她,黝黑深邃的眸子里有两个小小的她,他的眼眸里盛满了浓情蜜意,让她忍不住沉溺在其中。 陆良生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床上,卧室的灯光昏暗,此刻正好制造着一场暧昧。韵夕本来穿着一件真丝的睡裙,刚才在他怀里挣扎,现在已经凌乱不堪,一根肩带已经垮了下来。胸口的j□j若隐若现。她现在已经是醉眼迷离,只觉得脸颊滚烫如火,陆良生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终于被眼前这活色生香的一幕刺激的烟消云散。他俯下身,从上至下的吻她,由额头、眼睛、鼻子、嘴唇、锁骨一路迤逦而下,直至胸口。 穆韵夕在清醒的最后一刻说:“关灯……别碰到伤口……”话还没有说完,陆良生又吻上她的唇,一只手从她睡裙的背后伸了进去,在她光洁柔滑的背上烙下滚烫的烙印,另一只手摸索着关掉床头柜上的台灯,她承认,她的身体已经被他唤醒,身体里的某些不安分因子正在蠢蠢欲动,她隐隐约约总觉得似乎忘记了某件重要的事情,但是意识已经混混沌沌,于是闭上眼睛,终于伸手环住他的背。 黑暗顷刻间降临,沉沉的夜色中,只听见两人粗重的喘息声,间或穿插着韵夕低低的j□j,纠缠在一起…… 第二天早晨醒过来,韵夕在床上动了动,才发觉浑身无力,腰酸背疼的,腿也隐隐作痛,她知道他已经很小心翼翼了,可是在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还是不可避免的擦到她的膝盖。渐渐回想起昨夜的狂野,脸便紧跟着红了起来。她一转头,就被床那边躺着的人吓了一跳,这才发现陆良生还没有起床。又拿起床头的钟表看了看,已经九点多了,于是推了推身边的人,“喂,赶快起来,上班要迟到了。” 陆良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见韵夕因为半撑着身子而微微倾斜,胸口的薄被已经快要掉下去,完美的曲线暴露无遗。他眼神暗了暗,喉结上下滚动,眼里全是笑意道:“怎么,你还想做运动锻炼身体?” 韵夕忙不迭的拉高被子,瞪了他一眼,“快点起来,上班真的迟到了。” “今天是星期六,不用上班,我再睡会儿,还是困。”他在被子里握住她的手,软软的,像是小时候最爱吃的橡皮糖。 “医生说今天要去医院复查的,你忘了?” 陆良生这才不情愿的放手,像是吃不到糖果的孩子一般委屈,看的韵夕心一软,声音也放柔和了,“那要不你再睡一会儿,我们下午再去。”她想坐起来,腿一缩,就觉得疼,陆良生觉察到,就要掀开被子看,韵夕吓了一跳,忙按住被子,问,“你干什么?” “我看看你的伤口。”陆良生不容她抗拒,一把掀开被子,入眼处她膝盖骨上的纱布有微微的松动,看样子应该是昨天晚上造成的。他满眼的歉疚,心疼,韵夕总觉得自己很不习惯这么露骨的眼神,她忙着挥开陆良生的手,盖上被子,“没事,就是绷带有点松了,等小雯过来,我让她重新给我包扎一下就行了。” 陆良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搂着她,穆韵夕只觉得他的怀抱里强有力的心跳震得她有些头晕目眩,似乎不知道身在何处。 两人静静的躺着,她也很反常的依偎他的怀中。很久以后,穆韵夕回想起这次的车祸时,记忆中仿佛只剩下这一个片段,仿佛岁月静好一般的温馨恬淡。 第十八章 终究还是起了床,韵夕下地的时候轻轻的掂了掂脚,还好,感觉比昨天要好很多了。不过,她还是没敢拂逆陆良生的意愿,还是坐在了轮椅里。 卧室里连带着有浴室,陆良生推着她的轮椅进去洗漱,他很细心的为她调水温,韵夕突然就觉得鼻子很酸,似乎是一种感动的情绪在作祟。记忆中陆良生从来没有都像现在这么好的对待过她,如果白蕙葉知道陆良生竟会给她挤好牙膏,倒好洗脸水,估计一定会惊呼这个世界太疯狂,就连陆良生也会照顾人了之类的话。其实她很想说,她受伤的是腿而不是手,可是想一想,还是作罢。 他们下楼来,阿姨已经做好早点,只是寻常的米粥,可是韵夕吃着却觉得分外香甜。于是忍不住多吃了一碗。陆良生吃的很少,只是看着她吃。 “吃完饭就去医院吧,早上医院人应该不会太多,早去早回。”陆良生说。 韵夕点了点头,她觉得早上去和下午去都没有多大的区别。 只是没想到会碰到黎程。 到了医院门口,陆良生原本是要抱她上去的,可是韵夕死活不肯,医院里人来人往的,万一遇上熟人得多丢人。陆良生拗不过她,只得两只手搂着她的腰,尽量的把她的身体往自己的怀里靠。他极为小心翼翼,韵夕也尽量的把重心放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腿上,一瘸一拐的走着。他们走到电梯口,恰好旁边站着的人看过来,韵夕扫了一眼,来不及收回脸上的苦笑,只得悻悻的打招呼:“好久不见。” 黎程见她这副模样,也吃了一惊,顾不得别的,忙问道:“你怎么了?” 韵夕还没有说话,陆良生已经开口:“谢谢你的关心,她还好。” 黎程这才把目光转向陆良生,定神看了几秒,笑了:“上次在咖啡厅遇见也没能好好的打声招呼,陆先生,你好。” 陆良生用一只手搂着韵夕,另一只手伸出去,“你好,听说你才回国。” 黎程也伸出手,两人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笑着寒暄握手。 正好电梯来了,黎程率先走了进去,陆良生低头看了韵夕一眼,也跟着一步跨进去。 黎程按下数字键8,转过头来问:“你们去几楼?” 陆良生说:“也是八楼。” 叮——电梯门合上。 黎程皱眉看着韵夕的脚,“是不是骨折了?”因为八楼是骨科楼层,他今天来二院是为了给一位前辈送点资料,没想到居然能碰到他们,这个世界还真是非一般的小。 “没有,只是擦伤而已。”穆韵夕打着哈哈回答。 “头上的伤呢?”看样子就像是眉骨骨折了。 “呃,并不碍事的。” “缝了几针?”黎程也不生气,只是紧追着问。 “好像是四针,对吧,陆良生?”她不敢肯定,只得回头问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开口的陆良生。 “嗯,是四针。”陆良生看着电梯上方不断变化的数字说。 原来他一直都在照顾着她,不然不会这么清楚。黎程有些自嘲的想,他刚好去外省出差,因为刚回国,很多地方都不是很熟悉,得一步一步的学习,所以他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去外地视察的机会。那天她从咖啡厅里不辞而别之后,他就没有时间再见到她,一直都在忙出差,忙手术,他大半的时间不是在医院的手术室里,就是在飞机上。所以连送花的时间都没有了。却没有想到,陆良生对她的重视程度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多得多。那天韵夕在咖啡厅不告而别,他追了出去,却刚好看到了令他痛心的一幕,于是似乎也有些怀疑的问自己,究竟自己表达歉意的方法是否正确,他一直都是很笃定的认为她一定会原谅他,可是就在那一刻,他突然就质疑了。站在马路的对面,他们之间的距离却隔了六年的时光。六年,可以改变很多事:六年前,他还是依靠奖学金读书的穷学生,她却是家世显赫的娇小姐;六年后他已经是一名优秀的骨科医师,她也成了名声赫赫的律师,他恨不得掐掉这段岁月。 中途又上来了几个人,电梯里似乎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陆良生搂着韵夕不动声色的后退,她在他的怀里突然就想起了昨日看到的报纸上的照片,昨天晚上原本是想问他的,可是后来却偏偏忘记了。 她从来都不是爱刁难人的女子,可是终究觉得心上似乎爬上了一条小虫子,蠢蠢欲动,搅得她心烦意乱。 他们一起出了电梯,在电梯门口和黎程道别。 陆良生突然开口,倒吓了她一跳:“他知不知道我们离婚了?” 韵夕偷偷看了他一眼,神色平常,没有任何的异样,声音也还是一贯的淡定,只是下颚的线条分外的僵硬。 “嗯,是知道的。” 陆良生没有再问下去。 来的路上陆良生已经跟尹一敏联系过,所以当他们敲开她办公室的门时,尹医生已经在坐在那儿就等他们到来了。 “不好意思,尹阿姨,路上堵车,所以让你久等了。”陆良生一敲开门就马上换了一副面孔,温和淡然,韵夕在心里作鄙视状。 “没关系,我只当是休息了,呵呵。来,坐过来。”尹一敏笑着指了指面前的沙发,示意陆良生和韵夕坐下。 等两人坐定,她问了韵夕最近的饮食状况和睡眠质量,韵夕认认真真的回答。陆良生安静的听着,偶尔也会补充几句。 尹一敏又看了她的伤,看罢笑道:“恢复的真快,再过上十来天就可以来拆眉骨的线,膝盖处的绷带也能取掉了,你试一试看能不能走?”韵夕今天穿的是一款休闲长裙,尹一敏见状,就给她一圈一圈的解开膝盖骨上的纱布,陆良生要过来扶她,尹一敏摆了摆手,示意让韵夕自己来。 韵夕缓慢的站起身,两只手扶着墙,步履蹒跚,一瘸一拐,走的也很慢。 尹一敏看了,乐呵呵的笑,“不错,不错,慢一点没关系,回家要多练习。” 陆良生也松了一口气。 电梯直接下到B1层,韵夕眼尖,一眼就看见陆良生的兰博基尼旁边正停靠着灰色的奥迪Q7。 上了车,韵夕想了想,跟陆良生商量:“明天开始就让小雯不要来了吧,我现在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过几天也可以拆额头的线了,所以我觉得没必要再麻烦人家,你说呢?” 陆良生说:“随你,反正钱是给过的。” 韵夕知道他一向开车的时候都是不爱讲话的,所以也就没有在说什么,随手打开CD,熟悉的旋律便漏了出来,还是上次她听过的Memories。 陆良生听了两句就直皱眉,干脆伸手按掉。韵夕转过头来看着他,陆良生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说:“吵得我头疼。” 韵夕本来想跟他吵几句的,可是看他紧绷的下颚,突然就心软了。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 回到家,陆良生下了车走过来抱她出来,本来要抱她进门的,韵夕说:“我自己走吧。” 他一听,很顺从的就放下她,转身又钻进驾驶座,韵夕站在一旁踮着脚问:“还要出去?” 陆良生点了点头:“嗯,回一趟公司,下午不用等我吃饭了。” 小雯在花园里看见他们就连忙跑了出来,扶着韵夕往屋里走,问医生怎么说,韵夕换上笑脸,拍拍她的手,说:“放心,医生说恢复的很好。” 吃饭的时候她跟小雯提了在车上时的想法,她尽量委婉的表达着主要意思,小雯也是聪明人,一听自然明白,倒是一直没有说话。吃完饭,小雯扶她去阳台看书,小姑娘笑眯眯的道谢:“穆姐,这段时间我过的很开心,你和陆先生对我都很好,谢谢你们,你们是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韵夕也笑,说实话,她很喜欢这个女孩,能在芸芸众生之中相识也算是一种缘分。 小雯走后她又看了一会儿书,看着看着就犯困,于是眯着眼假寐,却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了,她没动,其实电话离她没有多远,阳台上设置的有分机,她想阿姨会接的,可连着响了几声还不见有人去接,她只得慢慢地走过去。 “喂,你好。”她拿起话筒。 电话那端没有声音,她又问:“喂,是哪位?” 她以为又是陆良生身边的如云的美女之一,哪知道电话那端的人的声音响起时,她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齐欣芮,那一刻,她真恨不得把话筒丢掉。 “怎么会是你?我儿子呢?”声音冰冷的仿佛要挤出水来。韵夕只觉得心上寒浸浸的,像是小时候在冬天里不小心掉进了游泳池,即使紧紧地抱住自己,身体还是冷的发抖。 “我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儿子家?你这个恬不知耻的死女人,你难道没有自尊……”穆韵夕没等齐欣芮讲完就啪的一声挂上电话,她喘着气,捂着胸口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顺着墙慢慢的滑了下去,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终于忍不住的呜呜哭出声来。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再流过泪,就连她和陆良生离婚她都很心平气和的应对,上次流泪是什么时候,她想了又想,似乎还是爷爷去世的时候,她偷偷的躲起来,在房间里哭泣,因为她知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会叫她妞妞了。而现在,她哭得就像个小孩子。她知道,电话接起的那一瞬间,她刚刚产生的幸福感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房子里没有人,所以她可以无所顾忌,空旷的回响着她的啜泣声,低低的,却萦绕在周围。 被单向的幸福冲昏了头的她,竟然忘记了那藏在暗处的曾经血淋淋的伤疤,表面似乎完好无损,实则已经溃烂,直达她的心底最深处。此刻,被齐欣芮再次的揭了开来,致命的疼痛再次的纠缠上她。 第十九章 陆良生下午果然没有回来,连通电话也没有拨回来,韵夕平静的吃饭,和阿姨聊天。等陆良生打开门时她和平常一样,安安稳稳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吃着水果。 陆良生上楼之前看了她一眼,韵夕目不斜视,定定的瞅着电视机的屏幕,正播放的是TVB的一部老片,她看的津津有味。 等陆良生洗完澡也在沙发上坐定后,她才慢悠悠的开口:“我一直忘了问你,我房子的锁有没有弄好了?” 陆良生一怔,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想了想才说:“嗯,好了,我重新给你换了,钥匙被我随手就放在这里了。”他低头在客厅的大理石桌下面翻腾了一会儿,找出一串钥匙,又看了她一眼,“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 “哦,我明天要搬回去住了,怕你还没找物业,所以就问问。”韵夕又用牙签扎了一块菠萝,慢条斯理的边吃边说,陆良生一只手擦了火柴,正要点烟,听闻她的话猛地抬起头。 韵夕打趣道:“火柴快烧着手了。” 陆良生呼的吹灭蓝色的火焰,又把嘴里的未点着的烟取下来拿在手里把玩着。微眯着双眼看韵夕,那双眼睛仿佛带着火焰一般,灼得她忙不迭的避开。 “你突然这么急着回去是不是因为昨晚的事?”陆良生突然开口,声音凉凉的,有种沁人心脾的性感,顿一顿接着说,“我很抱歉,昨天晚上我有点醉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 韵夕想到昨天晚上两个人的疯狂,似乎连耳根也烫了起来,她忙定了定神,摇头:“不是,跟昨晚无关,是我自己的原因。” “什么原因?”陆良生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一定要知道。 韵夕摇头,“你别问了,总之,我不想再住在这里了。”她拿了钥匙,准备上楼,心里打算明天给白蕙葉打电话,让她过来接自己。 “穆韵夕,你真的把我当成洪水猛兽了吗?我就那么可怕,让你一丝一毫都不想靠近?”陆良生沉着脸,下额的线条僵硬,这表明他真的生气了,生气就生气,她并不是救世主,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为了让自己好受,哪里顾得上别人的伤口。韵夕没有理睬,她已经慢慢悠悠的走到了楼梯处,陆良生起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使劲拉到自己怀里。 “你有完没完?陆良生,别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你凭什么来管我?而且我有足够的自由来决定要不要和你在一起。”穆韵夕也生气了,她几次想甩开陆良生的手都没有成功,脑子里一闪而过的话紧跟着脱口而出。 陆良生的脸色白了白,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他努力的平息自己的怒火,黝黑的眼眸直望到她的眼里,“你以为我想管你吗?我他妈的就是犯贱。”他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的朝她喊,“可是谁让我他妈的这么爱你?” 韵夕呆住,仿佛就在这一刻被石化了,她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男人的眉眼,眉头高挑,眼角的光芒摄人心魂,一双桃花眼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让她心动,他的眼睛是内双,此刻因为生气而睁大,有些孩子气,像是没有吃到糖果的小孩,气的一鼓一鼓的。她很少会听到他的表白,就连跟她求婚,他也只是淡淡的说:我们彼此都很适合对方,不如就结婚过日子吧!简单的仿佛是上司对着下属下达命令。 她的眼眶又不可避免的红了,揉了揉眼睛,努力的将眼泪揉回去,有些凄惶的开口说道:“可是怎么办?陆良生,我不能爱你……” 带着颤音的话语不断的盘旋在陆良生的耳边…… 穆韵夕说到做到,第二天就给白蕙葉打电话。白蕙葉听她要搬回去并没有多问,很快就开着车子过来了。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要搬回去?你的伤不是还没痊愈么?陆良生知不知道?” 白蕙葉劈头盖脸的一大串问题让韵夕哭笑不得,“你去问十万个为什么吧!” 白蕙葉载她去了彼岸流年,用她的话说就是:你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呆在房子里思春,还不如跟我去酒吧看帅哥,最起码养眼啊!韵夕想也是,回家一个人也是冷冷清清的,倒还不如去热闹一点的地方。 白天酒吧的人不是很多,她们一路行来,不断的有客人跟白蕙葉打招呼,眼神火辣灼人,韵夕暗自笑个不停,等进了里间才挪揄道:“白小姐,你的魅力实在令人折服啊!!”白蕙葉也笑,甩了十厘米的高跟鞋,赤脚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给她倒水。 “喂喂,你太不够意思了吧,我过来一趟多不容易,你就给我倒一杯水?酒呢?”韵夕不满,愤愤不平的抱怨着。 “你想死么?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还要喝酒。”白蕙葉点了根烟,看了她一眼又掐灭。 “拜托,你想抽就抽吧,不用顾忌我,陆良生在家还不是照样抽。”不给喝就不给吧,她素来就极为的识时务。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赶紧从实招来。”白蕙葉又把话题转了回去。 韵夕回想起昨天接到的那个电话,“他妈昨天打来电话了,是我接的。”她拨拉着桌上的手机座,沉默了半天才又接着说,“我太傻了,竟然会忘记。” 白蕙葉起初一怔,随即挑了挑眉,“那并不是你的错。” 韵夕只是摇头,并不开口,白蕙葉有些急眼了,她向来就是这样的火爆性子,有一说一,有二就说二了,此时她怕韵夕又想不开,钻了牛角尖,于是不假思索的说道:“要我看,你就跟陆良生实招了算了,我看着你们现在这种样子,简直就是没事找事撑得慌。你是跟陆良生过日子呢还是跟老巫婆过日子,自个儿想一想。” 韵夕瞪了她一眼,“人家也是有名有姓的,干吗老叫她老巫婆,听着多不好!” “别嫌不好听,我一想起她对你做的那些事儿,就火冒三丈。我就是看她不爽,一大把年纪了,整的跟狐狸精似的,你说陆良生他爹当年是不是就被她给勾引了?” “那是人家保养得好。”韵夕笑,不过,说实话,齐欣芮看起来的确要比实际年龄小很多,皮肤保养得很好,当然,也在那上面砸了不少的钱。 “保养?她一年过半百的老太太,整的细皮嫩肉的有屁用啊?”白蕙葉撕开一袋薯片,咬的咯嘣咯嘣直响,仿佛嘴里含的不是薯片,而是陆良生的亲娘。 “这话又说回来了,你说你干吗那么怕她,每次见着她就像是老鼠见着猫一样。”斜睨了一眼穆韵夕,白蕙葉又放了一片薯片在嘴里。 “不管怎么说,终究是我不对在先的。” “谁没有过去?他陆良生就纯洁了吗?我就不信,他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他身边环绕的那些莺莺燕燕难道仅仅是生意上的朋友?再说了,谁没有犯错误的时候,错了只要改过就行了啊,老巫婆怎么能一棒子就把你完全否定了呢?”白蕙葉据理力争着,为自己的闺蜜辩解。 “其实,我若是她,也断不会轻易接受自己的儿媳曾经在婚前就被人强jian过甚至还怀上了孩子。”韵夕伸手按住胸口,努力的说出这句话,说出曾经最不齿的事实,说出这个让她不能爱他的原因。 不管她有多爱他,只因为背上了那样的痛楚,便要想尽一切办法远离他,那些深藏在身体内的负疚因子也在齐欣芮的撕扯下日益强大起来,终于让她不堪重负,临阵逃脱。所以这样的她,还有资格得到他的爱么? 这个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不是生离死别。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第二十章 她一直呆在白蕙葉的店里,很晚才回家。 白蕙葉把她放在小区门口,临走之际又按下车窗,“我让徐阿姨明天到你家来,先照顾你几天。”徐阿姨是白家的保姆,几乎是看着蕙葉长大的,自从白蕙葉父母过世之后一直都呆在白家,所以差不多就是她的半个长辈。 “不用了,我的脚也好的差不多了,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放心吧!”韵夕努力的想说服车里的女人,却是丝毫没有起到作用。白蕙葉直接无视她的话,引擎响起,扬长而去。 留下她一个人无奈的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愣才往回走,她走得很慢,顺便观赏了一下小区的夜色。有着习习凉风的夏夜里,知了的歌唱声打破了这份沉绵的寂静,似乎又平白无故的为这凉爽的夏夜增添了一份白日里的热气,树叶在一阵风吹过后,哗啦哗啦的响了起来。抬头看,万家灯火,璀璨明目。 然而属于自己的那盏,又在哪里? 从小区门口到单元楼,平时只需要五分钟就能走到的路,今天晚上她却觉得仿佛走了有半个小时。楼前停着一辆车,似乎所有的伤感都在这宁静寂寥的一刻,铺天盖地而来,压得她有些抑郁,紧捂住胸口,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越走越近,终于看清了那个身影,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 一直等待着她的身影。 待她走近一些,陆良生终于从隐隐绰绰的路灯倒影里走了出来。 楼前面有一盏路灯可能坏了,忽明忽亮,他的侧脸在闪烁的昏黄光影中明明灭灭。每一次明灭,都将棱角分明的曲线印在她的心底,那样深沉。她恍惚的想着,明天应该给物业打个电话,找人来修一下。 “怎么这么晚?去哪儿了?”明明灭灭的路灯衬得他的脸更加的阴晴不定,韵夕不知道他等了她多久。 “我记得昨天晚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陆良生,你回去吧,没用的。”她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和冷漠。不管他等了她多久,他们之间的距离都已经越来越远,就像是相交以后的两条直线,命运推得他们只能马不停蹄的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奔波,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所以,只能愈行愈远。 “我今天回家去了,跟长辈们说了你没有时间回去,也给你代送了礼物。”陆良生突然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韵夕顿时觉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回家?” “大伯的女儿结婚,你忘了?婚礼就在今天举行。”陆良生试着提示她,于是一瞬间,韵夕终于想起了上周接到罗莉华的那个命令,虽然提前跟家里说过自己婚宴那天会很“忙”,但是还是觉得很内疚,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自己就那么一个妹妹,说不遗憾那是假的。想了想,她还是真心诚意的跟陆良生说了谢谢。 “那么请我上去喝杯咖啡吧,否则,我感受不到你的真心诚意。”陆良生趁机开口。韵夕看了看手表,已经很晚了,陆良生看出了她的犹豫之色,“我记得上次你说过还欠我一个人情,本来要带你去……后来我喝醉酒,约定似乎并没有履行,不知道还算不算数?请我上去坐坐,我们之间就算扯平了。” 韵夕真恨不得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材质做的,记性这么好。那次他醉的那么厉害,她原本以为他一觉醒来应该就会把“人情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没想到,还是根深蒂固的藏在他脑袋里。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还能翻出旧账来。 于是她不得不向敌人低下了高昂的头颅。 她两周没有回来过了,估计家里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打开家门,却还是从前的样子,每个地方都是亮堂堂的,地板也很干净,没有一丝灰尘。很明显,她不在的这些天里,肯定有人每天都来打扫过。于是她望向陆良生,希望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陆良生随意的脱了鞋子,进客厅就在沙发上躺下,“我安排了家政公司的人每天来打扫。”似乎很理所当然,可是这明明是她的家。 钱是个好东西,穆韵夕再一次的感叹。等等,他刚才说是他安排的钟点工,那么他之前就应该是进来过的。 她猜得没错,她住在陆宅的这两周,陆良生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坐一下,有时候看看电视,有时候翻翻她的书,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的站在弧形的玻璃墙前面,看着脚下的街道,车如流水马如龙,也会禁不住的猜测,她会不会也站在这里往远方眺望过?会不会在那个白色的软摇椅上打盹儿? 陆良生熟练地开电视,韵夕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才问道:“你喝什么?我这里没有咖啡。” “随便,白水也行。” 韵夕去冰箱里倒了冰水给他,就拿起客厅的电话机,说不定会有人找不着她就打到座机上来了。她的手机充电器在家里放着,所以住在陆家的这段时间手机一直都没充过电,其实正好合了她的心意,陆良生原本要给她换电话,她没答应,于是他只得作罢。 有五通新的留言。沈微说她等儿子出院就会来B城找她。第二通留言是苏星星——她的助理,说打她手机关机了,只好打到家里来,就问问她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希望她能早一点回去上班。第三通留言还是同事的,还是祝她身体早日康复之类的。 她只是没想到黎程会知道这个号码,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她的的确确吓了一跳,“韵夕,你手机一直关机,于是我问了你妈妈,才知道这个号码,可是还是没有人接,呵……”他自嘲的笑,顿一顿,接着说,“你妈妈听见是我,立刻就骂我,骂得很厉害,如果她不告诉我,或许我这一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我并不知晓,原来当年我的离开曾经给你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真的对不起,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如果当年我没有离开你,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情?韵夕,我错了,我错了……”穆韵夕只觉得那种巨大的伤感再一次的扑面而来,她抓着自己的胳膊,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阻止自己哭出声来,不能哭,她告诉自己,陆良生还在这个房间里没有离开,不能让他看见,否则,她所有的苦心都会化为乌有,她心上的伤口只会被再一次的撕扯开,露出里面已经溃烂的血淋淋的疤痕。 陆良生看出了她的异常,在身后询问:“怎么了?” 她努力地平息自己,然后转过身去,尽量温婉的笑,又揉了揉眼睛,“没事,我就是有些困,想睡觉了,”说完,手捂着口,假装打呵欠。 陆良生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她良久,漆黑的眼眸里完完全全是她看不懂的情绪,可是却让她忍不住想冲到他的怀中去大哭一场,她掉转头,看向窗外,因为她觉得只要他再多看她一秒钟,她就会崩溃掉。陆良生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说话。他起身走到玄关处穿鞋,拉开门的一瞬间,韵夕似乎听见他说了一句话,可是仿佛又被湮没在了风里,零零碎碎,听不清楚。 她顾不得去细听,因为眼泪已经喷涌而出,就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 缩在墙角,她终于可以再一次肆无忌惮的流泪。一边流泪一边按下第五个留言,意料之中是罗莉华的声音,“韵夕啊,今天是不是还在忙?算了,忙就忙吧,幸好良生能回来,也就代表你了,你大伯理解你,知道你工作忙,并没有生气,我刚才打了你手机,老是关机,你是不是又忘记充电了?我猜肯定是。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知道吗?下次回来老妈给你煮鸡汤,好好补补。”叹了一口气,罗莉华接着说,“黎程回国了你知不知道?今天还往我们家打电话了,说联系不上你,我当时听见他的声音就火冒三丈,所以就骂了几句,那孩子也没还嘴,后来我没忍住,就跟他说了。撂了电话我想了很久,咱们不能怪那孩子,其实他也不容易,家在农村,所以只能靠自己闯天下,他去美国留学也想的是未来能让你更幸福。所以,孩子,咱不记恨他了,啊?人这一辈子就短短几十年,何必耿耿于怀于那些让我们伤心的过往呢,现在才是最重要的。我看良生是真的爱你,你平时也多体谅体谅他,要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了知道吗?” 她再也忍不住,顾不得现在已经十一点过了,直接就拨了家里的号码。如果再没有人跟她说说话,她只怕会疯掉。 罗莉华声音一传过来,她的眼泪立刻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妈,妈,怎么办?怎么办?我和陆良生已经离婚了。”声音暗哑,让听筒那边的罗莉华吃了一惊,仅剩的一点点睡意也被女儿吓到了九霄云外去了,“不急,不急,你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我和陆良生离婚已经快一年了,我一直没敢在你们面前说,就是怕你们接受不了,其实上次爸爸过生日的时候,我们就是演戏的。而且我工作忙也只是借口,我怕我回家就会露馅,所以一直迟迟不肯回去。妈,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我不仅没有尽到一个女儿应该尽的孝心,甚至还让你们为我操碎了心,我……我……”韵夕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罗莉华初闻离婚的消息很是震惊,后来叹了一口气,“你……唉,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又问:“是谁提出的?” 韵夕老老实实的回答:“是我。” “你疯了?不好好过日子整天瞎胡闹什么。”罗莉华有些生气了。他们老两口对这桩婚姻十分的满意,陆良生的为人处事他们是看在眼里的,两人也算是真心相爱,怎么搞到最后竟然是自己的女儿先提出的离婚,由不得罗莉华不气恼。 “他妈妈……知道了……我以前的事,死活不让……我再跟陆良生……在一起,所以逼着我离婚……”韵夕抽噎着,此刻,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小的时候,可以跟妈妈畅所欲言。 “陆良生知不知道离婚的真正原因?” 韵夕摇摇头,又想起来是在电话里罗莉华看不见,赶紧回答:“他不知道。” 罗莉华闻言,想了一会儿,才开口:“孩子,你先睡觉,等明天再说,明天我就去你那儿。”韵夕一听,又看了看自己的腿,忙阻止:“这样,妈,今天不是周五么,等明天我解决掉手头的这个案子,周日我就回家,你年纪大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再说,你要走了我爸怎么办?” “那好吧!周日你回来妈给你做好吃的补一补身子。可说好了,你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天大的事儿不是还有老爸老妈么?所以赶紧去睡觉,啊?”老太太笑的乐呵呵,宽慰她的心。 韵夕也扯着自己的嘴角,努力的笑出声来:“知道了,我主要是刚才听见了你的留言,所以感慨了一下,惆怅了一把,现在已经好了。妈,我去睡觉了。” “嗯,好好休息。”罗莉华嘱咐着。 “知道了,妈,拜!” 第二十一章 挂上电话,韵夕擦掉脸上的泪水,就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冒冒失失,星期天眼看着就要到了,到时候他们问起腿和额头是怎么回事儿,她要怎么说。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恨恨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却触到了伤口,咝——好疼。 半夜做了一个梦,梦里有陆良生,似乎是场景再现一般的清晰,他看着她,良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眼眸深处是一片模糊的阴影,她努力地想看清楚,可是他却突然转身就走了,只剩下一句清晰的话语断断续续的散落在她的耳边,“你究竟瞒着我多少事……”她着急,想抓住他,伸出手去,却是空空如也,她只觉得不能就这么放弃,如果放弃的话,她这一辈子也许就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所以拼了命一般的追着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直到消失的无影无踪…… 梦醒来的时候,韵夕惊得出了一身汗,盯着天花板看了片刻,眼神涣散,似乎不知道刚才到底是梦境还是晚上陆良生走之前就发生过的现实。摸了摸脖子,凉凉的全是冷汗,似乎口渴的紧,于是下了床,借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墙上的挂钟正指向凌晨三点时刻。客厅的灯开关位于玄关处,她走近按下开关,灼人的白光亮起的时候,刚才的梦境和现实重合,陆良生晚上临走之前的那一句话也逐渐的清晰起来,终于聚焦在她的耳朵里,他说,“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 她机械的打开冰箱,倒了一杯冰水,然后咕嘟咕嘟一口气全部喝完,思绪在冰凉的冷水进去胃里的同时也紧跟着清晰起来。原本还有些黯然的眼眸也恢复了清澈。于是她开始认真的思考即将到来的明天要怎么应对。 正在这时,手机一阵震动,在安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的突兀。电早已经充满,她拔下充电器,查看信息,是黎程发过来的,只是问她明天有没有时间,他想见她一面。 她想了一会儿,才开始打字,“其实不关你的事,所以你不用对我有任何的愧疚。” 很快就回复过来了,黎程说,“我想见你,我想当面跟你道歉。” 她撂下手机,坐在地毯上,看着脚下的城市,其实五楼并不高,这样看下去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即使是在半夜三点钟,此刻依然还有很多的车子来来往往,只不过少了行人,因为行人啊,都躲在了家里,正抱着自己的老公、老婆、孩子蒙头大睡。而她,却没有了睡意,只能在这个孤身一人的夜晚里,抱紧自己,沉默着陷入沉思。 手机的震动再一次响起,黎程见她良久都没有回信息,只问道:“睡着了?韵夕,难道连一个让我当面跟你道歉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她又想起了罗莉华的那通留言,黎程并没有错,怪只怪她自己年幼无知,愚蠢的犯下错误,所以怨不得别人。她回复:“好吧,明天下午三点我还在上次见面的那个咖啡厅等你。” 信息显示发送完毕,她便关了机,肚子却在此时不合适宜的叫了起来。她在柜子里翻了一袋奥利奥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不管了,先解决燃眉之急。又去厨房冲了一杯热牛奶。 一边吃,穆韵夕一边想,后天回家到底要怎么编谎话才能骗过罗莉华的火眼金睛。腿应该没有问题,其实已经不太疼了,只不过比正常人稍微走得慢一些,老两口不会轻易看出来的。倒是额头上的伤口要怎么办,缝的线还没有拆,医生也说了,还要过上十来天才能去医院拆线,这个谎可要怎么扯。她想了又想,还是没有任何的头绪,只能暂且放下。 门铃响起的时候,韵夕还睡的正香,胡乱的扒了扒一头卷发,她半闭着眼去开门,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徐阿姨来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门外站着的正是白蕙葉家的保姆,虽说是保姆,白蕙葉对待她却很是尊敬,几乎把她当作是自己的母亲一般看待。所以穆韵夕笑的阳光灿烂,“徐阿姨,你这么早就来了,快进来。” 那徐阿姨长的很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因为韵夕以前经常在白蕙葉家里玩,所以也是熟识,自然没有了外人的客套。进了门,她见韵夕伸手捂嘴,呵欠连天,笑道:“你再去睡一下吧,等我做好早饭再叫你。” 韵夕乐的眉开眼笑,她进屋之前,又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都没在家做过饭了,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好像没有菜了,徐阿姨。” “没事儿,没事儿,等我去厨房看看就出去买,你快去再眯一会儿。” 韵夕进了卧室,从钱包里拿了一些钱,又走出来塞给徐阿姨,“那谢谢你咯。” 徐阿姨拍拍她的手,看着她额头的纱布的眼睛里满是心疼,“这孩子,谢啥,阿姨在家呆着反正也没事儿,小蕙跟我说了你出车祸,行动不方便.你看你,父母也不在身边,我作为长辈照顾你是应该的.” 韵夕一觉睡醒已经过了九点了.拉开窗帘,一室阳光,温暖如春. 客厅的餐桌上已经摆放了几盘精致的小菜,走近一看,原来是她和白蕙葉都最爱吃的桂花糯米藕,还有一道麻汁豇豆,以及剁椒皮蛋,色香味俱全,她恨不得马上就开吃. 徐阿姨从厨房里出来,还端着粥,看她已经起来了,笑着说:“我正要去叫你起床,刚好,赶快去洗脸刷牙,肚子肯定饿得直叫了吧!” “好,我就来。”她确实饿了,所以用最快的速度进了洗手间。 粥是燕麦大枣粥,红红的大枣份外的惹人喜爱。韵夕觉得似乎很久都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早餐了。上班的时候通常都来不及吃早餐,所以只能在公司楼下的餐厅里随便解决,很多时候都是面包加牛奶。中国人的早餐越来越西方化,所以当她再一次看见这么中国风的食物时,感动的都快要热泪盈眶了。 穆韵夕吃的大快朵颐,之前的所有烦心事都统统先被她抛在一边,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总是专心致志,食物会让她有一个愉悦的心情。只要吃饱饭她就会很快乐。 就像此刻,她终于放下汤匙,摸了摸吃的有些鼓鼓的胃,心情好的连嘴角都是浅浅的笑意。 “阿姨,你做的饭真好吃,好羡慕蕙葉,能天天吃上这么可口的饭菜。”她对正在拾掇碗筷的徐阿姨说道,漆亮如昔的眼里是浓浓的毫不掩饰的艳羡和赞赏。 “阿姨这辈子呀除了做饭啥都不会,小蕙也夸我做的饭好吃,说一天没吃着我做的饭就觉得嘴里不是味儿。”徐阿姨骄傲的笑着,她在心里已经把白蕙葉当成了自己的女儿,现在她的脸上呈现的,完全是一个母亲被自己孩子肯定时才会露出的自豪的笑容。 “就是,她说的太对了,我都舍不得让你走了,怎么办?” “你去和小蕙住就行了啊!” “这怎么行?阿姨,我们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一起玩,一起吃,甚至一起睡觉。长大了就会有自己的事情。”韵夕回味着从前的某些快乐时光,突然想起来上次白蕙葉说的那件事,“而且,你还不知道吧?蕙葉就快要结婚啦!”说完又想起她的那位中日混血儿,真想一睹“芳容”,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倾国倾城色,才能让风流成性的白蕙葉一见钟情,万劫不复。 “真的?这孩子还瞒着我,呵呵。真高兴啊,这么多年了,我暗地里都替她着急,现在总算是有了结果,好啊,好啊!”徐阿姨起初还很震惊,后来就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韵夕暗自笑着想,你要是知道她在外面有那么多的男人肯定就不会着急咯! 韵夕没有忘记给沈微打个电话,昨天晚上回到家已经太晚,所以也不好打搅。拨通沈微的号码,一直都是冰冷的女声:你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过了约莫半小时左右,她再一次打过去,这一次终于通了。 “韵夕,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听筒里的声音有些暗哑,应该是过度的疲惫造成的。 “刚才电话怎么是一直关机?” “我才从医院里出来,你也知道病房里不让开手机。” “孩子恢复的怎么样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吧?”韵夕尽量捡着合适的词语询问。 “我给你打过电话,不过一直是关机,后来打到你家里去,也没有人接听。” “对不起,因为我这段时间都是住在陆良生家里的。手机也一直没电,所以真的很不好意思,沈微。”韵夕诚心诚意的道歉。 “没事儿,小原摔到了胳膊,肘关节骨折,不过一直在医院里住着,所以恢复的很快,我估计再过上几天就可以去找你了,等小原痊愈我就会正式的向法院提出离婚诉讼。”沈微顿了一顿,又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了?我这里也走不开,不能去看望你。” “干嘛这么客气,我都好的差不多啦,下周就想上班了,整天呆在家里太无聊。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要是不放心孩子的话,还是等我去找你吧!反正我也要过去出庭的,怎么样?免得你带着孩子两头跑不方便。”她大概算了一下时间,手头还剩下的两个案子,只要自己大体把重要的脉络理清,剩下的就可以交给苏星星,应该不成问题。所以等腿再好一些还是有时间去一趟A城的。 “那真的谢谢你了。韵夕,你实话告诉我,这个官司你有没有把握胜诉?”沈微在电话那端问。 “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法律上规定了,对于两周岁以上的子女,子女随哪一方生活时间较长,哪一方就更有可能得到抚养权,因为改变生活环境,对于子女健康成长很不利,孩子的爸爸常年在国外,孩子自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跟你生活在一起的,这是一方面。另外,我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孩子的外公和外婆也很希望孩子能够呆在他们身边是不是?”穆韵夕理性的分析,此刻,她仿佛又站在了法庭上,成了那个让人们敬佩万分的大律师,有条不紊的给沈微解释着。 “对,我是跟你说过。这跟我抚养小原有什么关系吗?”沈微不解。 “当然有关了,法律上明文规定,父方与母方抚养子女的条件基本相同,双方均要求子女与其共同生活时,但子女单独随祖父母或外祖父母生活多年,且祖父母或外祖父母要求并且有能力帮助子女照顾孙子女或外孙子女的,可作为子女随父或母生活的优先条件予以考虑。所以孩子跟外祖父母关系越亲越好。而且,现在的形势更加有利于你。” “什么形势?” “你出差在外,而江先生在家,此时,孩子却从楼梯上摔下来,造成胳膊骨折,即使当时江先生不在家,这总是因为他的疏忽才导致孩子受到伤害的,对不对?所以这个证据也能够说明江先生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好爸爸,这些都是有利于你的。所以想让官司赢,应该没多大问题。”穆韵夕胸有成竹,很笃定的说。 “谢谢你,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沈微似乎有些激动。 “不用,其实任何一个律师都能够做到这些,只不过刚好被我碰巧遇上了,所以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我们不是朋友吗?是朋友就应该互相帮助的啊!”穆韵夕拨弄着躺椅上的空调遥控器,淡淡的笑。 “好吧,就这么说定了,韵夕,我在A城等着你过来,到时候再尽地主之谊,为你接风洗尘。” 得到韵夕肯定的回应之后,沈微才挂了电话。 第二十二章 其实由不得他不生气,此刻,陆良生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有些郁结的想着昨天晚上从穆韵夕家里出来时的情形。原本是想好好跟她谈一谈的,可是刚坐定没有十分钟,就被撵了出来。早晨开会时,脑海中还在沉思着昨晚她的异常,傻子都能看的出来,那通电话留言给她带来的异常反应。他不动声色,冷眼观之,却依然能体会到她的焦灼不安,惊惶失措。也许她真的有很多事情瞒着他,一想到这一点,陆良生顿时心生怨愤,他还记得他们的新婚之夜,本应是美好的洞房花烛,偏偏韵夕像是一只受惊的猫咪一般,竖起自己尖锐的爪子,坚决不让他触碰,那个时侯他并没有在意,还以为只是她初为新嫁娘时的羞涩之情,现在细细回想起来,才觉得越发的不对劲。新婚之夜过后的好几个晚上,也无一例外的被她拒绝,说是因为大姨妈来了不方便,他也没有怀疑。他越想,清隽的眉头越发的紧蹙,终于意识到事实的真相似乎正在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走近。 他想的太过于认真,所以电话响起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是Linda拨进来征求他的意见,外面有一位客人想见他,但是并没有提前预约,因为现在还是上班时间,所以她不敢擅自作决定,只好打了内线进来询问老板。Linda说完又小声的添了一句:老板,是个年轻女人。 他以为是林书妤,也没在意,便随口答应,让她进来。 几分钟之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进来的竟是白蕙葉,他着实吃了一惊,随即便反应过来,笑着起身,示意她往沙发区就坐。 “想必白小姐应该是来为我解惑的吧?陆某在这里先谢过。”说完按下桌上的内线,转过头又问白蕙葉,“要喝点什么?” “不必了,我说完几句话就走。” “送两杯爱尔兰咖啡进来。”陆良生仿佛没有听见,径自吩咐着外面的Linda。 白蕙葉稳稳在坐在黑色的意大利进口沙发上,她是第一次来陆良生的公司,所以不忘好好参观一番,四下里打量着,她啧啧出声,感叹这厮还是这么一如既往的低调奢华,办公室大的就像陆家那幢别墅的客厅,分成了办公区和休息区,再往里走应该还有套间,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专门为他设计的卧室,不知道这厮有没有带女人来过办公室。盯着陆良生看了片刻,却还是想象不到陆良生在办公室里女人调情的画面,他给她的印象一向都是淡漠且严肃的,这样的男人估计也只有她那个傻到家了的好姐妹才会喜欢,并且舍不得放手。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看白小姐的样子,似乎满脸的不高兴。”陆良生在她对面坐下,笑着打趣道。 白蕙葉白了他一眼,当然不会忘记自己来的初衷,她开着车从附近经过,又想起来上次陆良生拜托她的事,加之下午也没什么事情,就晃悠到他们公司里来,也算是帮自己的傻姐妹一把。前台的接待小姐死活不让她进来,非得等通报完才放行,于是她嘲讽的笑道:“陆良生,你养的那些前台可是比公安局的户籍科查的都严呐!”她本来就对陆良生没什么好感,现在连他的公司葉跟着讨厌起来。要不是看在韵夕的面上,她怎么会委屈自己亲自来找他? “让你见笑了。”陆良生打着哈哈。 Linda敲门送咖啡进来,细心地递给陆良生:“老板,这杯没有加糖。”再将余下的另外一杯放在了白蕙葉的面前。 “谢谢。”白蕙葉礼貌的道谢。 “不客气。”娴熟稳重的女子笑着回答,随即便转向陆良生:“老板,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陆良生点头。 待Linda关上门,白蕙葉才开口:“你的秘书真的是善解人意啊!” “我的钱并不是白给的,她总要对得起那份薪水。” 白蕙葉也不绕了,直接进入正题,“昨天是我去你家接的韵夕,后来就一块儿去了我店里,一直到晚上才送她回去。” “我知道。”陆良生并没有说破自己在穆韵夕的小区楼下等了足足五个小时,他其实能猜到,因为除了白蕙葉那里,她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停留的地方。 “老……你妈是不是要回来了?”白蕙葉差点说漏嘴,又把齐欣芮叫成老巫婆了,不过幸好反应得快,才能及时的刹住。 “不知道,她并没有给我来电话。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陆良生不解,齐欣芮上个月就去了巴黎,因为那边也有陆家的不动产,所以她去参观时装展的同时,也决定在那边停留一个多月,就当是度假。算算日期,应该还要半个月左右才会回来。 “我琢磨着你可能要派人去机场接她了,最近几天里她应该就会回来的。” “哦?为什么这么说?” “总之,我真的不想提你的母亲,还是等她回来,你亲自去问她吧!”白蕙葉只想让齐欣芮尝一尝当她被最疼爱的儿子当面质问时的情形,她等着看,当初骂韵夕肮脏的那个女人,自以为都是为了儿子好的那个女人,看她的最疼爱的儿子在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还会不会像从前那般尊敬她爱戴她。 “好,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查个水落石出,我现在只想知道黎程那一段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请你告诉我。”陆良生耐心的跟白蕙葉沟通。 “韵夕在大一的下半学期就跟黎程好上了,那个时侯黎程读大二,比她高一个年级。我也不清楚到底是谁追的谁,反正就渐渐在一起了,后来,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甚至还一度成为了S大的模范情侣。韵夕大三的时候,黎程告诉她要考取S大的研究生,为了两人的未来着想。可是就在某一天早晨,韵夕一觉醒来就再也找不到黎程了。她找遍了所有他能去的地方,甚至还跑到他的农村老家去,才从他父母那里知道,原来黎程出国了。韵夕大受打击,几乎一蹶不振。过了很久很久才总算慢慢的好了起来。再后来,就遇到了你。”白蕙葉说完,就盯着陆良生看,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一毫情绪的波动,可是,很可惜,她对面坐着的是一位处事波澜不惊的主儿。所以,她只能徒劳无功的收回目光。 “怎么?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关于他们之间的事。”她沉吟道。 “我只能说,比我猜想的要更深厚些,我是指他们之间的感情。”陆良生想了想才回答。 白蕙葉翻白眼,“这不是废话么?要是不深厚,韵夕能受到那样的伤害吗?”又看了一眼陆良生,接着说,“我告诉你,陆良生,我顶看不惯你做事的风格,如果你能再细心一点,再关心韵夕一些,或许你们这婚就不会离,也不会搞到现在这种地步。所以,你真应该反省一下自己。” 陆良生态度温和,彬彬有礼:“好的,我一定会采纳你的意见。” 白蕙葉犹如一拳头只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她见陆良生一直都是谦谦君子一般的温和,自然也不便拉着脸,只好和颜悦色起来。“其实,韵夕真的很苦,作为她最好的朋友,我有的时候真的于心不忍,觉得老天爷不公平,所以,你一定要多替她着想。” 陆良生打断她:“我总觉得她瞒着我很多事,包括她和黎程的过往。”他揉了揉紧锁的眉头,似乎在斟酌着某个词语,“我觉得她是在逃避。我向她靠近一小步,她便会后退一大步,所以我们之间的距离只能越来越远。”说罢,自桌上取了烟,望向白蕙葉:“不介意吧?” 白蕙葉做了个自便的手势,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这个时侯,不知道韵夕在家干什么,看碟?睡觉?今天早晨徐阿姨肯定去的很早,她昨天给家里打了电话,之后便回了店里睡觉。徐阿姨待韵夕就如同是她一般,自小便看着两个小女孩一步一步的成长,所以自然很乐意去韵夕家里照顾她的起居。 “韵夕如果知道今天我来找你,一定会很生气,可是哪怕她会骂我,我都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除了她,再无二人。天知道,她有多么的不想和你分开,可是迫于无奈,她不得不和你离婚,她不得不隐藏住自己的心,你知道这有多么痛苦吗?所有的苦,所有的涩都要她一个人承担。我看着,都觉得很心疼。”白蕙葉稳定下略显激动的情绪,起身,看着对面的男人,面色沉郁,眉头紧锁,似乎正在沉思着她的话语,并没有意识到她已准备要走。 她深呼吸:“陆良生。”沉思的人终于被一语惊醒,抬头看着她,白蕙葉才再次开口:“我言尽于此,我知道,你是一个聪明人,一定会明白还怎么做的。” 待走到门口,她又回头,笑了笑:“希望今天我来过这里能成为一个秘密,一个没有第三个人会知道的秘密。” 陆良生起身,也笑着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并走到办公桌前按下内线:“Linda,帮我送一下客人。”待搁下电话机,白蕙葉已经走了出去,Linda已经迎了上去,笑容标准:“小姐,这边请。”一边示意白蕙葉去搭乘电梯的方向。 第二十三章 果然,白蕙葉猜得没错,她刚走没多长时间,齐欣芮的电话便打了回来。 陆良生看了看手机的来电显示,挑了挑眉才接起来:“哦,妈。” “是我,我明天就要回来了,别忘了去机场接我。”齐欣芮慢条斯理在大洋彼岸说道,巴黎此刻正是早晨,她的声音很细,听起来还有些萎靡不振的感觉。 “妈,你才起床?”陆良生试探着问道。 “是啊,昨晚上又失眠了,后半夜才睡着,所以今天早上就起的晚了一些。”齐欣芮应该是在喝水,有咕噜咕噜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 陆良生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明天几点的飞机?” “如果飞机不晚点的话,应该是下午两点到,你要是有事情的话就派辆车子去接我也行。”齐欣芮宽宏大量的说,她对于这个儿子,几乎是言听计从,只除了…… “我明天没事,所以会按时去机场的,放心吧!”陆良生压下心底的疑惑,他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白蕙葉居然真的说中了,她话里的意思暗指了母亲应该是知道什么的,可是此刻在电话里,一言两语也将不清楚,想了想,还是等明天人回来了再说吧。 穆家客厅。 穆韵夕又看了看挂钟,她和黎程约的时间快到了,于是便换了家居服,提了包包,拿着车钥匙,就准备下楼,又喊了声:“徐阿姨,我要出去一下,很快就会回来,你一个人在家看会儿电视啊。我等下会给蕙葉打电话,如果她下午没事应该就会跟我一块儿回来,你多做点饭,呵呵……”她忆起小时候有一次,徐阿姨饭没做够,结果她和白蕙葉差点打起来,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好笑。 “知道了,你小心点儿啊,开车慢点。”徐阿姨笑着嘱咐她。 她坐电梯下去,虽然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是五层楼的阶梯也不是个小数目,以防万一,她还是决定善待自己。 她车子开得很慢,再加之周末堵车的原因,所以到了那里已经过了三点钟,于是停了车急匆匆的往里赶。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刻钟的时间,进了咖啡厅,一眼就看见了黎程,他坐在很显眼的位置。 于是一坐了下来就忙着跟他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今天会堵车堵得这么厉害,让你久等了。”眼前的黎程尽管只是几天未见,便觉得似乎消瘦了许多,眉宇间有着浓浓的化不开的沉郁,看见她的到来,似乎总算淡了一些。 “没关系,我也刚到没多久。”黎程从靠背沙发里支起身子跟她寒暄,眼睛里也有了浅浅的笑意。 看她坐定,黎程才招手示意服务员过来,“你要喝点什么?”他问穆韵夕。 外面的太阳烤的人心里发烫,从车子里下来,只是几步之遥,她却还是出了汗,鼻尖冒出了小小的汗珠,仿佛蒸气泡一般整整齐齐的堆积在鼻梁上。于是为了解渴,她想了想平时里和同事一起来时喝过的:“麻烦给我来杯红豆奶昔,谢谢。”这家咖啡屋里经营很多种类的饮品,因为她经常来,所以很熟悉。 “一杯红豆奶昔,一杯蓝山,谢谢。”黎程望着站在一旁的服务员。 帅哥waiter笑容可亲的点头:“好的,请稍等。”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倾向,韵夕望着窗外,眼神飘渺,正在寻思着用什么开场白好,黎程却开口了:“你的腿好些了么?”目光又定格在她的额头上,望着还未拆除的纱布问:“还没拆线呢?伤口应该不疼了吧?” 韵夕伸手摸了摸额头的伤疤,笑容轻松:“腿已经大好啦,要不然今天我就不会出来见你了,至于额头,呵呵,医生说再过两三天就可以去拆线了,现在疼倒是不疼了,只不过有时候又痒得很,痒起来的时候我真恨不得能伸进去挠一挠。”说完又用小拇指隔着纱布轻轻的搔了搔。黎程制止她,“尽量别去碰它,现在伤口正在愈合,自然会有些瘙痒的感觉。再过几天就不会了,不用担心。” “嗯,我知道。”穆韵夕点点头。 又沉默了一会儿,黎程才有些沉重的开口,声音低沉,似乎在压抑着什么:“韵夕,我真的很高兴你能来赴约,昨天晚上我几乎没有睡着过,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你妈妈说过的那些话,韵夕,我对不起你,让你受到了那么重的伤害,怎么办?我要怎么才能弥补我的过错啊?你告诉我,告诉我,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粉身碎骨都愿意为了你去……” 穆韵夕看着他沉重的面色,反而清清浅浅的笑了,笑容温浅,眼睛里漾开了几许暖意,看得他不由得心里一动,或许这才是她最吸引男人的地方,不笑的时候清清冷冷的,可是,只要有了笑容,仿佛碧草春晖,有一种淋漓尽致的素雅之美。 “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顿了一顿,看向窗外林立的高楼,“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造的孽,是我自己的过错,怨不得别人。所以,黎程,不用再对我怀有任何的愧疚之意,你没有错啊,你有什么错?是你灌醉我的么?是你找的人j□j我么?不是,都不是,对不对?所以不要再这样了,我们之间已经互不相欠了,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也没有义务。现在这样对于我来说已经很满足了,偶尔可是一起出来喝喝咖啡,聊聊天,就像现在这样。足矣。” 奶昔送上来的正是时候,韵夕借着低下头含着吸管的机会,不着痕迹的微叹了口气。对面的黎程一时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的这番话,让他着实吃了一惊,细想一下,明知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自己却偏偏提不出反驳的说辞。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大学时期的辩论赛,虽然身为学生会的干部,却从来都没有发挥过模范带头作用,只因口拙,所以从不参加那一类的活动。即使现在已经经过几年的雕琢,可是本质还是本质,没有得到丝毫的改观,他还是说不过她。 应该说,在这方面,他从来就没有赢过她。 所以此刻,他只能看着对面低着头含着吸管的女子,郁郁寡欢。因为低着头,所以他一眼看过去,只有那光洁的额头在视线的范围之内,如果除去那扎眼的白色纱布,她的额头真的很漂亮,嫩白光洁,仿佛闪烁着熠熠光彩,头发被全部梳了起来,在脑后扎成马尾,他还记得,上大学时,她还是直发,直直的头发总是黑亮诱人,让他爱不释手,而现在,昔日的直发早已变成了卷发,终究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了。 穆韵夕抬起头时,正好和黎程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于是有了一些隐隐绰绰的尴尬,她调转目光,看向窗外,路边正停靠着一辆黑色的宝马,霸气十足,从半开的车窗里看进去,一男一女正在暧昧的上演一出激情戏,车外得人漠不关心,车内的人蠢蠢欲动,她看了片刻,只觉得无趣得很,又掉转头,目光重新回到黎程身上,她决定速战速决。 “我知道这些话让你很受打击,可是我还是得说,黎程,我已经是一个结过婚,又离过婚的老女人了,不再是二十出头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也许你会觉得我无情无义,可是我不得不告诉你,六年的时光,我用了三年忘掉了你,又用了三年去爱上另一个男人,我知道,那个男人就是我这辈子要寻找的人,我可能会爱他一生一世,也可能不会,可是,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真的再也无法爱上除他之外的其他男人了。无情也好,无义也罢,总之,就是这样。你能理解我最好,如果不能接受,没关系,我们当不成恋人还可以做朋友。你说呢?”她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膝上,稳稳的说道。 “韵夕,不要这样……不要。” “相信我,你一定会寻找到比我好一百倍,好一千倍的女孩儿。”韵夕温和的劝解他。 “可是,再好的女孩儿都不是你啊!我忘不掉你,怎么办?忘不掉……”黎程说到最后以近乎呓语,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韵夕重重的叹了口气,还是决定提醒他:“你忘不掉的不是我,只是年少时的一段情,你忘不掉的只是那些存在在记忆里的美好,你耿耿于怀的只不过是当年的不辞而别,因为你的不辞而别,导致了我们曲终人散的结局,所以你不甘心,想从头来过。这或许,已不再是爱情。黎程,你明白吗?” “可是如果当年我没有离开过,我们应该还是会在一起的啊!” “你看,连你也不确定,只是——应该,而不是一定。所以我早就说过,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春夏秋冬,斗转星移,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的侵蚀掉我们青春的岁月,最终什么都不会留下。”穆韵夕拍了拍手,嫣然一笑:“好了,不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我们聊点别的吧!” 黎程看着她,笑容温浅,目光深邃,这样的女孩子,难道真的不适合他吗? “你刚才也说了我们是朋友对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远,又仿佛只有一秒钟的时间,黎程突兀的问了一句。 穆韵夕不解,却依然笑盈盈的回答:“当然,我们不仅是朋友,还是好朋友,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那好,是朋友的话你就接受我最初的道歉,让我以后可以坦然的面对你。”黎程紧追不舍,口气有些咄咄逼人。 穆韵夕沉思了片刻,终于妥协,“好吧,如果这样能让你好过一些,那么我便接受你的道歉。” 黎程终于在听完这句话之后舒畅的会心一笑。或许韵夕真的说得对,他放不下,只是因为曾经错过, 因为错过,所以不甘。 如此而已。 临走之际,黎程再三坚持要亲自送韵夕到家门口才放心。两人都是开了车过来的,他若送了她,他的奥迪Q7怎么办?再加之她还要拐到彼岸流年去,并不顺路,所以想了一想,还是作罢,见他还是坚持,只得解释道:“我现在还不回家,要去蕙葉那儿一趟,你要是不怕她一看见你就对你进行人身攻击的话,那我也就只好舍命陪君子了。”她完全可以想象到,估计白蕙葉看见黎程时的反应,尤其是还载着她一起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黎程想起了刚回国的那次巧遇。在停车场里,咄咄逼人的白蕙葉,着实让他尴尬了一把。再看看韵夕,也似乎并没有让自己载的意向,于是也不好再自讨没趣了。 车子上了路,韵夕才按下了白蕙葉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她只能无语的摇头,真不知道她这位宝贝好姐妹又在干什么重要的事情,连电话都没有带在身边。 第二十四章 等白蕙葉从大楼里出来,进了自己的车子,才发现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穆韵夕打来的。于是忙着回拨过去,刚响了一声便被接了起来。 “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没带电话?”韵夕劈头盖脸就问。 “呃,我下车买东西,电话忘在车上了。”白蕙葉随口捏了一个理由,虽然很烂,但是穆韵夕还是深信不疑。 “你不在店里?”穆韵夕放慢了车速,又把蓝牙耳机往耳朵里塞了赛。 “嗯,在外面,不过就要回去了。怎么,你过去了?”白蕙葉一转方向盘,往彼岸流年的方向驶去。 穆韵夕抚上额头,感叹道:“我好不容易去一次你那儿,也不说安心在店里等候我的大驾,居然还敢跑出去风流快活,小白同学,你可知罪,嗯?” 白蕙葉笑骂道:“没事儿找抽呢你!”顿一顿,又笑了:“怎么,今天心情不错,还能跟我耍贫?”前面的信号灯变红,她减速停了下来,专心的讲起电话来。 “算了,你还是别去店里了,到我家去吃饭吧,反正你的徐阿姨也在那儿,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地。”穆韵夕看着前面的路,一瞬间改变主意,拐向左边回家的路口,而右边正好是通往彼岸流年的方向。 白蕙葉在电话这边银牙咬碎,只恨不得一口能咬死穆韵夕,“你就不能早点儿说啊?”穆韵夕的公寓在城郊,而这里又是单行道,她不得不绕了一大圈才把车子转向往回开。 所以这样一耽搁,再加之堵车严重,等到了穆韵夕家楼下,已经快要六点半了。 按响门铃的时候,白蕙葉就在门外发誓,一定要收拾收拾那个让她绕弯路的人。 结果开门的是徐阿姨,她有些诧异,进了屋,目光扫过整个房间,在玄关处一边换鞋一边问:“韵夕还没回家么,阿姨?” 还没等徐阿姨回答,穆韵夕的声音已经在餐厅里响了起来,有些含糊不清,“欢迎你的到来,宝贝儿。”说这话已经走了出来,原来含糊不清的原因是她嘴里鼓鼓的,貌似塞满了食物。 “天,我无语……”白蕙葉仰天长叹,这厮是一点也不顾及旁边的人,没有丝毫形象可言。大庭广众之下,竟然会这么猖狂的吃食,悲哀啊悲哀啊悲哀…… 她放下提包,决定好好跟她算账,“小样儿,治不了你了都……”一边伸手使劲的蹂躏韵夕的头发,一边嘀咕。等走到餐桌旁时,满桌的美味佳肴,香气扑鼻,看的她肚子咕咕直叫,可是每道菜都有明显的抓痕,再看一眼穆韵夕还在不停的动着的嘴巴,一时间怨念四起,只恨不得跟她再掐起来。小时候两个人经常就是这样,吃的东西不够了,自然而然就会打架。 “你就承认吧,想比我先回来不就是为了这口吃的么?姐姐我大度,不跟你计较了,哼……”白蕙葉不甘心,捞起筷子就吃了起来,废话,再不吃就真没了,她嘴里吃着还不忘再损一下站在一旁正在慢条斯理进行消化的人。 “宝贝儿,原谅我吧!太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所以有些原形毕露,而你每天回家都会有人为你煮,多幸福啊!”韵夕说着话,眼睛直瞄向盘子里:“哎,你给我留点啊!”这女人真恶毒,专拣她最爱吃的西兰花炒虾仁吃。 徐阿姨在一旁笑的嘴都合不拢了,“你们慢点儿吃。” “阿姨,你也坐啊。”穆韵夕巧笑嫣然,拉着徐阿姨坐定,又给她盛了饭才接着吃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韵夕的心情似乎好到都可以咯咯的笑出声来。很久都没有这么舒畅的吃过一顿饭了,席上的两个人让她不由自主的怀念起小时候的美好回忆。她经常去白蕙葉家里蹭饭。其实罗莉华做菜的味道也不差,只是小孩子嘛,总是觉得别人家的才是最好的,所以她和白蕙葉之间才会生出那么多的是非来,几乎一顿饭就要掐一架,让徐阿姨头疼不已。后来渐渐大了些,也懂事了,便知道谦让起来。 只是今日,她们却再一次肆无忌惮的把曾经发生过的情景重新上演了一遍,不过是仗着徐阿姨的疼爱。现在两个人细想一下,只觉得好笑。 饭毕,徐阿姨进了厨房拾掇锅碗,她们俩一前一后进了客厅,白蕙葉知道韵夕一定有话跟她说。 待在落地窗前站定,穆韵夕开门见山:“你相信吧,我明天一定会死得很惨。” “怎么了?”白蕙葉不解。 “我明天得回一趟家。”穆韵夕给两个人都泡了一杯茶,然后坐了下来,看透明的玻璃杯里漂浮着的茶叶,冒着热气的茶水逐渐由无色变为青绿,像是春天里刚刚发芽的杨柳尖儿,娇滴滴的翠直往人眼里扑来。 白蕙葉猜测,“你妈察觉了?” “没,是我自作自受,嘴巴太快,跟她说了。”一狠心,终于完整的说了出来,“我昨天晚上一时昏了头,竟然跟你干妈说了我和陆良生已经离婚的事。”白蕙葉原本以为她是指车祸这件事,没想到又牵扯上了离婚,不得不被她这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所震惊,一直都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老两口的事情竟然会在一宿之间全部曝光。 她不是被震惊,而是被震撼了。 白蕙葉急于想知道罗莉华是什么反应,于是问:“干妈被气着了吧?” “相反,很淡定,连我都觉得惊奇。”她没说谎,昨天晚上挂上电话,她才想起不知道爸妈的身体能不能抗住这种炸弹级的消息。当时说的着急,根本还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憋了许久的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哦?老太太没刺激到?”白蕙葉还是不相信。 韵夕白了她一眼:“你就那么希望你干妈有事儿?”这孩子,脑袋有问题。“现在这不是重点好不好?这件事要怎么收场?这才是我找你来的目的。”她找白蕙葉来就是希望多一个人能多一份力量,好好帮她想一下明天回去该怎么面对。 “完了老太太就让你明天回去?” “她说要过来,我没让,想一想还是自己回去吧。”年复一年,父母的身体也变得不好起来。不管怎么说,还是隔了几百公里,她终究是不放心。 “哎,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说你没事儿干吗给她打电话啊?你打电话就打电话嘛,怎么又提到离婚的事呢?真是孺子不可教也。”白蕙葉骂的苦口婆心。 韵夕没敢跟她说黎程已经知道了那事。要是让白蕙葉知道刚才她出去就是为了见黎程,估计世界末日就到来了。白蕙葉对于那件事一直都不能释怀,总觉得如果没有黎程上演的离家留学那一出,她就不会受到伤害,也就不会使明明很相爱的婚姻走到尽头,所有的一切只因为黎程。 “现在你说也没用了,赶紧想想办法吧!只有你能帮我了。”穆韵夕低声恳求她。 “你额头的伤,就说不小心磕到的。至于腿。”白蕙葉沉吟着扫了一眼韵夕,“腿没问题了吧?我看你走的挺好的啊!” “可以,基本上只要走慢一点就不会有问题。” “那就好。离婚的事,你只要把全部罪责都推在老巫婆身上不就行了。”白蕙葉把黎程和齐欣芮列为两大最应该粉身碎骨的人,把人家甜甜美美的爱情生生掐断,硬是拆散了一对幸幸福福的夫妻。这样的人,难道不该下地狱吗? “怎么可以?明明是我的错。”穆韵夕不由分说的争辩道。 白蕙葉气急,她最受不了韵夕这种脾气,总是把所有的担子都往自己肩上扛,有了错也只怨自己的主儿,她恨不得上前去一巴掌打醒她:到底是因为谁,她和陆良生才离得婚?“总之就听我的,不然你等着干妈骂死你。” 傍晚,陆宅。 陆良生着实没想到罗莉华会给他打电话,还是打在家里的座机上,更是显得匪夷所思。 “妈。” “嗯,良生,你在家啊。”罗莉华语气有些淡淡的,陆良生自然听得出来,却是不知道什么地方又得罪了这位丈母娘。 “妈,你有事?” 罗莉华听陆良生的声音还算恭敬,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说不定他们的婚姻还有救。“也没啥大事儿,就是我最近啊,总觉得胸口疼,给韵夕打了电话,可是她却说没空。哎,人家都说,养儿防老,可怜我老太婆只有这唯一的一个女儿,偏偏又嫁的远远地,老太婆身子骨不舒坦了也没个人在身边伺候一下。”她总要试一试陆良生的态度才能看出个端倪。 “是受了寒吗?疼了几天了?妈,你也知道韵夕工作很忙,周末还得加班,这几天连我都很少见到她。”陆良生帮着韵夕圆谎。 罗莉华也不说破,只是嗯嗯了两声,表示理解。 “这样吧,妈,我明天回去一趟,送你上医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陆良生大概算了一下,早点出发到M城,应该可以在两点之前赶回来的。 “可以吗?你不忙吧?”罗莉华象征性的询问道,这小子还算识趣,总算能看明白她的心思。 “我不忙,明天一早我就回去。”陆良生敲着桌角,沉稳的回答。 “那也好,我给你把早饭做上。” 撂了电话,陆良生本想被穆韵夕打过去,又一细想,她额头的伤还没有好,肯定不敢回去,所以老太太打电话过去,她才会找托词说工作忙。再加之明天也只是花费半天的时间就可以回来了,所以似乎没必要再惊扰她,于是便作罢。 如果陆良生能够知道接下来第二天要发生的事情的话,他一定会后悔为什么没有打这通电话。 =========================我是恶搞的分割线=============================== 夫妻相性五十问 1.请问姓名是? 小生:陆良生 小夕:穆韵夕 2.年龄呢? 小生:三十四 小夕:三十二 十一:咦,乃们嘛时候变得这么老了?我咋不知道捏! 两人沉默……于是某人偷笑。 3.性别是? 小生:男 小夕:女 4.请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小生:装什么装,你明明比我们还清楚…… 小夕(拽了拽小生的袖子):表吵,表吵,要低调,这么多人看着呢。 十一:--那么凶干嘛,小心我一怒之下让她当不了你媳妇。 小生(一脸淡定样):你要是不怕被读者的转头砸死就写吧。 十一:TAT,NND这素偶的软肋啊软肋(某人躲墙角去画圈圈,亲们,乃们表生气,是他们不配合的,偶真的问不出来了啊) 5.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小生:很漂亮,身材很好 小夕:开拉风跑车的闷骚男,不过真的很帅 6.喜欢对方什么? 小生:什么都喜欢 小夕(想了想):应该是沉稳的个j□j,很会疼人,最主要的是疼我 7.那对方有没有哪一点是让你比较讨厌的呢? 小生(忍不住翻白眼):完全就是废话,我怎么可能讨厌她? 小夕:有时候你的霸道让我有点受不了,感觉像是没有自由了一样 小生:我霸道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我爱你,&**……*%¥¥#……%&(省略掉一万字的肉麻话语) 某人拿起扫帚一点一点得把地上的鸡皮疙瘩扫拢,额的神呀,快能装一簸箕鸟-- 8.请问你们喜欢对方怎么称呼自己? 小生:老公就好。 小夕:随便都可以。 十一:叫猪也可以咩?(一脸期待) 小夕(笑):能写出主角是猪的人智商也高不到哪儿去。 十一:。。。。。。。。。。。。。。。。。。 9.是不是对方的第一次? 小生: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这么多问题你不问为什么偏要问这个? 十一:读者想知道啊,表掐…… 小生(转过头来桃花眼扫过一圈):谁,谁想知道,举个手让我看看。 小夕:我保持沉默。 某人捶地中…… 10.你们的第一次H是在什么地方? 小生:床上啊,还能在哪里,她有洁癖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夕:家里的床上。 于是乎某人只能无语望苍天…… 11.第一次H是什么感觉? 小生:光记得的她嫌疼了。 小夕(皱眉):很疼,身体疼是一方面,其实更多的是因为心里的阴影。 12.什么阴影?(兴奋地笑) 小生(一挑眉头):你再问一次试试。 小夕:…… 13.喜不喜欢H? 小生:这个问题不河蟹,拒绝回答。 小夕:我听我老公的。 (某人咬牙切齿,两个假正经的,不知道背着我做过多少次了,还河蟹个毛啊……) 14.在H的时候是先脱对方的衣服还是先脱自己的衣服? 小生(嘴角抽了抽):你就不能问点正常的问题? 小夕:就是啊,十一,你看看,说不定你的读者里还有未成年人呢,这些都是少儿不宜的。 (话说某人就喜欢少儿不宜的,小心等我哪天有时间了就去偷窥你们,然后把详细过程贴上来,让乃们曝光光╭(╯^╰)╮) 两人同时沉默…… NND,终于让偶扳回了一局,太不容易鸟,爽啊爽,忽忽~~ 15.再来,最喜欢吻对方哪里? 小生:耳垂 小夕:锁骨 真乖,\(^o^)/~就要这样配合,读者才喜欢…… 16.对方的敏感部位是哪里? 小生:耳垂 小夕(掩面):喉结 17.不错不错,继续,乘胜追击一下,觉得对方是不是自己H的最佳伴侣? 小生/小夕:是。 异口同声的程度让某人都忍不住诧异起来。 18.想不想尝试一下在比较刺激的地方H? 小生:当然想了,(看见韵夕转过头来瞪他),咳,其实都还好。 小夕:…… 这家伙竟然是妻管严,严重的鄙视之。 19.H的时候最痛苦的事是什么? 小生:她一嫌疼我就舍不得了,但是偏偏自己就快要克制不住,所以这种感觉很痛苦。 小夕:(低头):我也不想这样的。 小生:呵呵,没事,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20.在H时希望听到对方说什么样的话? 小生:叫我的名字,说爱我。 小夕:无所谓,其实什么都不说更好。 某人奸笑:是不是这样才能让他更加的专心啊? 小夕:…… 21.你们有没有和对方以外的人H过? 小生:你在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 小夕(语重心长):小小年纪不能这么不CJ……乖,换个别的问问。 十一:--||| 22.觉得每周H几次最合适? 小生(笑):恩,当然是越多越好,只要她想要。 小夕:打住打住,这种话题,还是回家商讨的好。 十一:你们回家商讨,那读者怎么办? 小夕(面向全体观众):麻烦你们发挥一下自己的想象力吧,谢谢…… 23.听说你们生了个儿子? 小生:--见我的番外,谢谢。 小夕:是个男孩。 24.你们觉得孩子长得像谁? 小生:恩,脸蛋长得像我,性格比较像他妈妈。 小夕:差不多是这样的。 25。孩子比较喜欢你们之间哪一位? 小生:比起我们来说,他更喜欢他奶奶。 小夕:恩,是啊。这孩子跟他奶奶很投缘。 26.你们婚后的生活是啥样的呢? 小生:很恩爱,你们想得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小夕:其实还好,跟一般人没什么差别。 27.如果想送给对方一件礼物,会选择送什么? 小生:她想要什么我就送什么。 小夕(冥思苦想):我也不知道,大不了就再给他生个孩子,峰峰也可以有人陪着玩了。 十一:哦……下一题。 小生:等等,能不能先做到这里? 某人很是疑惑不解:偶的标题写得很清楚,五十道题啊,还早着呢,你要干嘛? 小生:下一次再做吧,我们先回去滚一下床单,她好不容易才答应的。 小夕顿时就囧了,只好沉默的望天ING…… 十一(擦汗):那你们啥时候做剩下的那些题? 小生(不耐烦状):啥时候都行,只要不是现在。(转身拉小夕)老婆,这么多人都听着的,你想赖也赖不掉了。 于是某人就被华丽丽的54鸟~~o(╯□╰)o ========================我是完结的分割线============================= 这是最后的一个番外,果然V章节不能解V,所以只好放在这里了,那啥,最后一个章节就表买鸟~谢谢合作。。这个是纯属恶搞,偶看过好多小说的番外都会这样,于是偶就响应了JJ上广大作者的号召,也赶了一回潮流。嘿嘿,不喜的也表拍砖,看在这是最后一个章节的份上,拜托鸟~~ 相思至此,全部完结,多谢支持~~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九章
第三十章 电梯直接下到B1层。 “韵夕吗?”似曾相识的声音响了起来,尾音里有着一丝不确定,在空旷的地下车场里,显得过于突兀。 穆韵夕回头,立即愣在了原地。 一辆灰色奥迪Q7旁边正站着个男子,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一身休闲的装扮,看得出品味不俗。 “真的是你,韵夕。远远看着,我还不确定。”男子朝她们走了过来,声音里有着很明显的惊喜。 “白蕙葉,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男子径自跟白蕙葉打起了招呼,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哼,黎程,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识。不好好呆在你的美国,回来干嘛?”白蕙葉冷冷的笑了一声,又瞟了一眼他身后的奥迪,“混得不错呃!” 黎程轻轻笑了。又看向一侧的穆韵夕,目光深情。 穆韵夕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面无表情,淡定的眉眼。轻轻开口:“好久不见,黎程。” “韵夕,你还好吗?” 白蕙葉抢声回答:“她好得很,劳烦你挂念了。”她一想起来这个男人曾经抛弃过韵夕心里就来气,也不等当事人回答,直接就脱口而出。 “黎程,我好不好已经跟你没关系了。”韵夕终于开口。这么多年了,虽然脑子里不再有他的身影,可终究还是怨恨过,她的真心,她的爱情,曾经都被这个男人颠覆了,彻底的。也许自己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蕙葉,走吧!”说罢,穆韵夕也不理黎程,直接朝那辆扎眼的世爵走去。 留给黎程的只是一尾轻烟。 白蕙葉从反光镜里看见,那个身影纹丝不动,还是一直在...... “在想什么?”车子上了高架桥。白蕙葉侧了侧头,问着坐在副驾驶座里的穆韵夕。 “蕙葉,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轮回这一说吗?”她说罢也不等白蕙葉回答,接着道,“仓央嘉措说过,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我和陆良生属于第三种情况,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不应该和他结婚的,现在看来,我和黎程的相遇也属于一种错误了。”穆韵夕清秀的容颜上有着淡淡的沧桑和荒凉,仿佛是看尽了世间的万物变化,世态炎凉,冷暖自知。 “黎程知道你离婚了吗?”白蕙葉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韵夕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三年前我给他发过邮件,信里面提过要和陆良生结婚的事情,也不知道那个邮箱他还有没有用,所以就连我结婚他都不一定知道。”黎程去了美国后,曾给她发过一封邮件,让她伤心欲绝,那封信也最终促使她做出忘记他的决定。结婚前,她出于礼貌,以及自尊心的作祟,便用那个地址告诉他,但是那封邮件并没有被回复,所以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见。 “这种男人,你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白蕙葉很清楚黎程曾经带给韵夕了怎样的痛楚,他们三个人都读得是本城的S大,大学时,她和穆韵夕整天形影不离,黎程还经常给她们宿舍买零食。那个时候,他对穆韵夕好的不得了,几乎成为全校人人皆知的模范情侣。 现在回过头去,才发现,原来一辈子是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在路上,我们都要遇见很多人,而能牵着手一起走下去的或许并不是最初的那个。也终于明白,不是所有感情都会有始有终,孤独尽头不一定惶恐,可是,生命,总免不了最初的一阵痛。 那时候的他们,意气风发,仿佛世界都已经被他们踩在了脚下。他们天真的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甜甜蜜蜜,可是,还是事与愿违啊!又有谁能肯定的说在金钱和权势面前不会低头?!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地缤纷多彩。 穆韵夕是被冰凉的水给冻醒的,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打了个寒战,她从浴缸里起身,拿起旁边挂着的浴巾,裹住自己,进了卧室。 客厅里的电视机还在亮着,却是静音,演绎了一场又一场的默剧。 是夜,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离婚后的半个多月,她总是整夜整夜的失眠,第二天就顶着大大的两个黑眼圈去上班,后来还是去看了医生,说是精神压力太重导致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放松身心,她恳求医生为她开了少量的安定。严重的时候她只能借助药力进入睡眠,后来渐渐的好了起来。 她翻了翻床头柜的抽屉,药瓶已经空了,看来什么时候还得去一趟医院。 她想起好几年前,具体是几年,她已经记不清楚了,也是这样的半夜,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哭得一塌糊涂,桌上的电脑亮着,黎程从美国给她发的邮件打开着,简短的只有寥寥数语:韵夕,对不起,还有我爱你,但是更热爱我的工作...... 那个时候她还读着大三,而黎程已经大四了,她明明记得他说要考本校的研究生,她还暗自高兴着,他们可以不用分开了。可是他却突然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还是去问了他的朋友才知道原来他早已经申请到了美国耶鲁大学医学院的全额奖学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原来在他安排的未来里,没有她的位置。 这个认知深深的震撼了穆韵夕。彼时的她还是天真烂漫的女孩,是父母眼中的小公主,是同学眼中的乖女孩,是老师眼中的模范生,在父母的疼爱中无忧无虑的成长着,她始终都相信黎程就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是公主最爱的王子,可是她纯洁珍贵的爱情观却轻易就被黎程的不辞而别彻底的颠覆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左眼下的那颗痣,据说长在这个位置叫泪痣,女孩子长了泪痣就爱掉眼泪,以前她或许会相信,但是现在,二十七岁的她,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再也不是花季雨季的少女,纯情如斯,自然会深信不疑。她早已明白,眼泪只会让别人同情你,可怜你,甚至是唾弃你。 这就是生活。 这一夜,和穆韵夕同样的陷入失眠状态的还有一个人。 黎程躺在床上想着,五年了,这五年里,他没有回来过,学习期间他尽量让自己处于忙碌的状态,这样就可以没有时间去想心中的那个人,那根刺。因祸得福,他的勤奋得到博士导师的青睐和肯定,那个已经年过六旬的老太太帮了他很多,介绍了很多的国内外著名骨科专家给他认识。毕业后,他又在美国呆了两年,一个月前,他突然就想回来看看,五年了,究竟有哪些还停留在原地,而又有哪些已经改变?现在他就任的这家医院——国内屈指可数的几家权威的骨科甲级医院之一,也是导师在他回国之前就帮他联系好的。他记得刚来报到时,院长亲自接待了他,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的说道:“年轻人,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啊!”院长曾经在耶鲁大学进修过,和他的导师是同窗好友。 他又想起了三年前收到的那封E-mail,那也是五年的时间里他们之间唯一的一次联系,却是痛彻心扉,她是,他更是。他曾经很笃定的以为她一定会在原地等他,可是世事无常啊,他不在的三年里,已经有一个人代替了他的位置。他终于明白自己并不是上帝,凭什么去决定别人的思想。收到她的信正是他读博的最后紧要关头,跟着导师在实验室做课题的同时,还要完成博士论文,他整天忙得像个陀螺,真真是恨不得自己会j□j术。 黎程点燃一只烟,却没有抽,只是夹在手指间,静静的看着那点点红星闪耀,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放着下午停车场里偶遇的情景。眉眼温婉,容颜秀丽,五年过去了,她似乎变得更加有女人味,成熟妩媚了许多,原本长长的柔顺直发被卷发代替。她应该过得不错,眉宇间是浅浅的淡定,她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像自己以前那样疼她爱她? 迷迷糊糊进入睡眠中的黎程脑中飘过最后一个念头:为什么没有留下她的联系方式......满心眼里都是遗憾。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九章
第四十章 穆韵夕好像还做了好多梦,乱七八糟,杂乱无章,所以早晨醒过来的时候一片茫然,毫无头绪,却是一点也想不起了。 眼睛有些涩,睡眠不足的结果。她很无奈,足足做了三分钟的思想斗争,才跳下床。 洗脸刷牙,还做了个美白补水的面膜。 收拾妥当后看表,八点三十五分,还早。于是又开了冰箱,取出剩下的半盒牛奶,用微波炉热了,再打开电视,边喝牛奶边看着新闻,顺便想了一下什么时候去超市买点东西,冰箱里已经空了。 八点五十五,她提着礼物准时下楼。 黑色的Lamborghini毫无异议的停在了小区的楼下,陆良生倚在车门上,手里夹着烟,眉头微蹙着,似乎正在想什么。抬头看见她时,他正好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烟雾缭绕中,穆韵夕看不清陆良生的神情,只是那如同黑曜石般幽深的眼眸定定的停在了她的脸上,一双桃花眼里盛了太多的东西,终究复杂的难以看懂。 因为今天是寿宴,穆韵夕穿的较平时正式些,无袖浅紫色的素纹织锦改良旗袍,正好到膝盖位置,衬托出她完美的身体曲线,透露着温婉大方而又不失高雅的风韵。V字型的领口里露出了精致性感的锁骨。脚上是一双镶满星星点点碎钻的银色高跟鞋。鞋跟很细,衬得脚踝更加的纤细嫩白。 “你能来,我真的很感谢。”穆韵夕首先打破车内的沉默。 “嗯。”陆良生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 穆韵夕不知道该说什么,打开了手中精致袋子中的一个,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盒子,看不出什么材质,有着复古的花纹在盒面上绕来绕去,她侧首朝驾驶座里的人解释道:“你就拿这个孝敬老爷子吧!” 打开盒子,黑色的丝绒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块浅粉色的石头,晶莹剔透,可以清楚的看见中间萦绕着丝丝白色的细纹,穆韵夕拿出来,只觉得触手温润如玉。这块石头还是她托国外的朋友带回来的,没办法,谁让她家老爷子除了酒,最喜欢的就是收藏乱七八糟的石头,她曾经大着胆儿在穆建国面前提起,被老爷子一顿狠骂,直接给她撂了一句: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她无奈的翻翻白眼,只恨自己多嘴。 陆良生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不动声色,但还是不得不佩服她的细心,想得很周到。他这样的身份,送的寿礼既不能太寒碜,显得过于小家子气,也不可以太奢侈,否则老头子又要开始骂骂咧咧他们这些小辈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那样倒是鱼没吃到反惹一身腥。 “他们身体还好吗?” “嗯,挺好的,我妈现在也没有代课了,退休在家,整天闲的就打麻将。”说来也怪,罗莉华是堂堂的S大的数学教授,按说喜好应该很高雅,可偏偏啥都不爱,就喜欢和小区的大妈们凑一块儿打牌。穆韵夕真真是服了她这两个宝贝爹妈。从前有一次周末,她和陆良生回家吃饭,正好遇上罗莉华和另外两个阿姨急着搓麻将,三缺一,硬是拉着陆良生入了座,把她打发到了厨房去做饭。后来晚上他们回去,陆良生苦笑着跟她说,头一次发现打牌竟然是件苦差事儿。他刚不小心赢了一把,老太太脸倏地就拉长了,第二把他赶紧忙着给她点炮,点着炮老太太自然高兴了,另外两个却满嘴嘟嘟囔囔。他输了一晚上的钱却还是没落下好,只能跟穆韵夕抱怨。那也是第一次穆韵夕发现陆良生可爱的一面。 陆良生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旁边不由自主扬起嘴角的人,清清浅浅的笑容挂在略施粉黛的娇颜上,找不到丝毫的阴霾。想到这半年自己是怎样过来的,陆良生细长的的眼眸一暗,深不可测的眸光闪了一闪。沉浸在回忆中的穆韵夕自然没有看见这细微的一幕。 此后一路无语。 车子上了高速后,陆良生就一直开的很快。 路上有一个小小的插曲,高速路上竟然出了车祸,一辆大货车把路边的护栏撞得飞出去好远,车子险险的停在了路的边缘,交警正在处理着,他们的车子不得不停了下来。不过也只是耽误了四十分钟左右,陆良生在其间抽了几支烟,只能在车里等待着。 所以平时只需要两个半小时的路程,他们走了三个多小时。 M城和他们所在的B城离的很近,所以他们从前都是开着车回家,时间匆忙的时候偶尔也会订了机票飞回去。途中,穆韵夕接了罗莉华的电话,告诉他们不用回家了,直接赶到宴会地点。 到地方后,陆良生找车位停好车。这是一家私人的会所,位于城郊,依西山而建,幽静的环境,不同于闹市区的那些。此时此刻,却是门庭若市,看来,她老爹即使退居二线,余威仍存啊,居然来了这么一大票人给捧场,很多的车子聚集在门口,穆韵夕一眼扫过去也不禁咂舌,中国的官员真是有够腐败的,这些名贵车可都是老百姓一摞一摞的票子垒起来的啊! 两人正走进自动旋转门,外面嘀嘀直响的喇叭声使得穆韵夕停步,回头一看,呵,招摇的世爵来了。 “就知道嚷嚷。”穆韵夕看着走近的白蕙葉,不满的嘀咕着。 白蕙葉扫了一眼站在一旁沉默的陆良生,小半年没见了,这厮还是原来那般丰神俊朗,丝毫没有离婚后应该有的元气大伤,他细长眼眸微眯:“好久不见。” 白蕙葉干嘿嘿了两声,这厮难道忘了曾经被她臭骂了一顿吗?!那还是他刚和穆韵夕离婚,她知道后直接一个电话就挂过去,骂他始乱终弃,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猪狗不如,反正是逮着什么词就用什么,愣是把人家骂的一句话没有还口。 三人一路迤逦而来。 到了主厅,白蕙葉眼尖,先看见了罗莉华,就嚷嚷着好久没见了想你啊之类的话赶上前去,听得穆韵夕一阵鸡皮疙瘩往上冒,不得不感慨,真是比自己这个正牌儿的还要真啊!正看着呢,就听见身后陆良生的声音:“爸,生日快乐!”她一急,转身,果然,穆建国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正站在那儿盯着陆良生直看,那眼神,穆韵夕觉得自己都被看的有点毛了。 “爸,你从哪里来啊?吓人一大跳。”穆韵夕掩饰的拍了拍胸口,柳眉微蹙地埋怨道。 “哼,你做啥亏心事了吓一跳?”穆建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穆韵夕乐了,老头子铁定是因为她好久没有回家了,所以心里有点儿不大乐意,这不就给她找茬儿了嘛! “行了行了,有啥话回家说,这会儿有客人在。”罗莉华拉着白蕙葉走了过来,瞪着穆建国插了一句嘴,这爷俩一见面就没好事儿。 “妈,最近身体好吗?”陆良生找准时机开口。 “挺好的,啊,良生什么时候回来的?工作是不是很忙?”罗莉华用手推了推向下滑的眼镜,她听韵夕说前阵子陆良生出差去了国外,公司的事儿挺多的,所以两人都没有时间回趟家。年轻人有事业是好事,现在他们还没有小孩,就应该多打拼打拼,罗莉华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也回来没几天。”顿了顿,陆良生昧着良心又接了一句,“这不爸过生日么,怎么也要赶回来的。”听得穆建国刚才假装拉长的一张脸又乐呵呵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真理! 穆韵夕貌似不经意的瞥了眼一旁浅笑的陆良生,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某些时候。 的确不出韵夕所料,老头子一看到那块石头,嘴就快要咧到耳根上去了,高兴地拍着陆良生的肩膀说不错。被夸的人不着痕迹的侧首看穆韵夕,黑眸中闪过点点了然。 白蕙葉的礼物自然也深得老两口喜爱。而穆韵夕的礼物,是一只烟斗。前两天她出去应酬吃饭,很幸运的看见了这支烟斗,初见之下,就喜欢上了,十足的符合她家老头子品味。在这些多彩缤纷的礼物里,这支黑曜石烟斗,也丝毫不逊色,没有被比下去。 饭局结束,很多不是大腹便便就是聪明绝顶的显贵们轮番上阵的给穆建国敬酒,韵夕嫌包厢里吵的心烦,趁着没人注意,一个人溜出了屋子,进了位于风口处的阳台上,从透明圆滑的玻璃里望出去,外面是一片宁静,西山的树木很多,郁郁葱葱,一眼望过去波涛似海,因为离的很近,几乎可以看清山上的层层陡峭的石梯,弯弯曲曲的在树丛中盘绕着山头,其实树都是很矮的。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山顶的风景应该很不错吧,等哪天有空了一定要来爬爬这山,穆韵夕突发奇想。她低头吸溜了一口杯中的咖啡,苦的忍不住皱起眉头,余味却在舌尖晕出了淡淡的香甜,她又喝了一大口。 就像是爱情,明知道是举世无双的鸠酒,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喝下去。为的只是那仰头时绝美的姿态。 这个世上,究竟谁是谁的毒,谁又是谁的药?! 几不可闻的叹息声自穆韵夕的口中逸出,她转身,却在看到背后悄无声息的人影后怔住了,脊背有些僵硬,兀自直直的挺着。他什么时候走近的,怎么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陆良生从烟盒里摸出了一根烟,叼在嘴里,举着烟盒朝韵夕晃了晃,她下意识地摇摇头,她很少抽烟,偶尔也只是抽抽薄荷香的女士烟。那个香烟尼古丁的味道很淡,唇齿间还有一股子清香,所以她虽然谈不上喜欢,但并不是很讨厌。 陆良生见状,收起了烟盒,又摸出火柴,呲——淡蓝色火苗亮起,点燃后猛吸一口。然后微微眯着眼,神情如常。穆韵夕静静的等着,她知道他跟出来就一定有话要跟她讲。 陆良生吐了几个烟圈,终于开口:“你——这样算不算欠我一个人情?”低沉的声音萦绕在烟雾中,似乎变得有些不真实了。 穆韵夕侧首看向他,Dior的黑色西装里是同色的衬衫,佩戴着银白的纯色领带,贵气十足,严谨中透露出一丝威严。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挺拔,乌黑的头发,衬得整个人看起来像是面如美玉的贵公子,但那双狭长的眼眸却破坏了这一美感,眼神犀利阴郁,看的韵夕有些不寒而栗。她不着痕迹的稍稍退后一步,身体离他远了一些,这才不动声色的开口道:“我一向不喜欢欠人情债,所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只要我能做到。” “那么,等一下结束后不要回家了跟我去一个地方吧!”陆良生弹了弹已经很长的烟灰。他不是瞎子,自然看得见她的闪躲,哼,他是病毒还是瘟疫,就那么急着避开他? 穆韵夕听罢,轻轻的唔了一声,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事情她何乐而不为? 他扫了她一眼,似乎没有什么反应,难道她就一点也不好奇究竟他想带她去哪里,还是说她对他的耐心已经消失殆尽,懒得再问?陆良生心底忽然就有点火了,但是掩饰的很好,脸上还是一片平静,似一口无波无澜的古井。没有再讲话,他转身走了回去。 就在韵夕暗自松口气的关口,身后的人突然又折了回来,逼近她,她的眼前就是他冒着青色胡茬的下巴,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些暧昧的味道。穆韵夕抬头看了一眼,眉头微蹙,退了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陆良生紧跟着步步紧逼,直到她的背抵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墙面上,穆韵夕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口:“你究竟要怎样?”说话的同时用肘部抵住他的胸口,阻止他的继续前进。 陆良生伸出长臂,按住她的肩,死死的盯着她的脸,黑眸中是深深的无奈和伤痛:“我要怎样?穆韵夕,你不觉得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说吗?”肩上的手犹如铁箍,紧紧地抓着自己,穆韵夕眉头微拢,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偏着头看向窗外的山丘,贝齿咬的嘴唇泛白,隐隐有种让人心疼的倔强。陆良生见状,手上的力道稍稍松了一些。他低声喘气,努力平息着自己。半晌,终于放手,漠然的走了出去。 而他身后的穆韵夕,脸上是历经千帆后的沧桑和荒凉,看着窗外的眼眸里已是一片浓雾。 世界在这一刻模糊不清。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二章 上
第四十二章 下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五章
47黎程番外 上
48黎程番外 下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八章
52大结局
53番外:Linda的口吻
54番外:陆良生
55表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