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鬼为妻》 回家 魏宁接到他妈打来的电话的时候,正和几个朋友在夜市摊子上聊天神侃。 他这阵子不走运,先是交往了两年,已经进入谈婚论嫁这个程序的女友突然一脚踹了他,另攀高枝。魏宁不顾男人的脸面和尊严,一再地苦求着女友回心转意,女友铁石心肠,丝毫不为所动。无奈之下,魏宁也只能放弃了这段维持不易的感情。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若再不行,也只能拍拍手,让一切都随它去。 这是第一件不走运的事,第二件事就是他被公司辞退了。为公司拼死拼活干了两年,一句“现在经济不景气,公司也是没办法只能裁员节流”就把一个老员工辞了。开始的时候,魏宁还单纯地以为真是这么回事,收拾好东西打算再战江湖,出了公司大门就接到一个同事的电话,告诉他“你傻了吧,辞了你是因为经理的二舅子要进来。” 魏宁一听,气不打一处来。 所以,他当天晚上就邀着几个同城的好友和同学一起聚聚,大家互相之间聊聊天,吐吐苦水,抒发一下闷气,免得把自己憋坏了。兄弟之间就是这点好,永远不缺和你站在同一阵线的。 生活不容易,踏出校门步入社会才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什么叫龙潭虎穴。当学生时候的意气风发、理想高见,全都扔进了废纸堆里,只剩下两个词——生存。有了生存的能力,才能谈其他。 魏宁是从一个小地方出来的大学生,在这座城市中没有丝毫的根基,凭着自己的双手去打拼,偏偏专业又是烂大街的专业,学校也是名不见经传的三流院校,性格,往好了说是勤快老实肯干事,往坏了说就是内向温吞水不善交际,简而言之就是智商一般情商低,所以他在职场上永远是属于老黄牛类型,干得多拿得少,一旦出问题就被推出来背黑锅。 可就是这样,魏宁还是坚持下来了。他坚信,在这个城市里总有他的一个落脚地。 他既然从那个庄子里出来了,就没打算再回去。 魏宁今年二十八岁,快三张的人了,唯一拿得出手的财产就是在城市边缘处有一处属于他的每月还要还二千贷款的一室一厅的二手房。他把这二手房当成了宝一样的小心对待着,举凡装修、家具全都是精挑细选,一定要合自己的心意才行。 这是他的家,他的窝。 当时,魏宁喝得有点高了,听到手机响,他抖着手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放在耳朵边,大着舌头喊,“喂,哪个啊?”就听到那边传来了一个温和慈爱的声音,“阿宁啊,是妈妈。”魏宁捂着自己的头,“妈,什么事啊,这么晚还跑出来打电话,也不怕跌着?” 魏宁的老家魏庄是一个很落后的地方。魏庄不大,总共也就千多人,只有魏庄的村长魏七爷那儿才装了一部电话,庄里人要打电话接电话全都要到魏七爷家去,问题是魏七爷家住的比较偏,从魏宁家到魏七爷家,得走上一里路。这半夜三更,黑灯瞎火的,魏宁当然会担心他妈的安全。 说也奇怪。魏宁怕他妈找他不方便,也和他妈说起过,要在家里接根电话线,钱不是问题,他虽然月薪不是很高,但是这个还是完全负担得起的,但是魏宁他妈不同意,说是这是老人们传下了的规矩,不能在庄子上装这些东西,坏风水惊鬼神。 魏宁听了,也只能哭笑不得。 他一个接受了几十年唯物主义教育的人,当然不会信这些事。可他妈信,所以他也没办法,总不能和他妈拧着干。 魏宁一直对他妈是有求必应,除了一点——要他回魏庄——除了这事,其他一切事情都好说。 这事让魏宁他妈很伤心,但是魏宁很坚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离魏庄远远的,最好是这辈子都不用再踏上那块土地。当年他考上大学,义无反顾地走出魏庄,他妈看着他的背影,摸着庄子口那颗老槐树掉眼泪,就是这样,他也咬紧了牙没有回头。等在这座城市稍微站稳了脚之后,魏宁几次三番要把他妈接过来住,他妈却死活不愿意,别说接过来住,就是让她到外面散散心,她也不答应。久而久之,魏宁知道他妈在这一点上特别的固执,也就没再提起了。 魏宁他妈在电话里细声细语地说,“阿宁啊,这几天得空了回来一趟吧。” 魏宁一听,眉头一皱。 这话有些奇怪啊,他妈知道他的脾气,已经有好几年没在他面前说起回魏庄这件事了,这次怎么突然又提出来了?魏宁把耳机换了一边,压下了心里的浮躁,“妈,这事我和您说过很多回了,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回去,您要是想我了。我随时愿意去接您出来,就算不出来,到附近的镇子里见见面也行。” 这是魏宁左思右想才想出来的折中办法。 魏宁他妈在那边轻声哭了起来,“阿宁啊,难道真要等妈死了你才愿意回来看妈一趟?”魏宁揉着眉心,觉得自己脑子昏沉沉的,“妈,您别逼我。”这时候,魏宁他妈那边的电话突然被旁边的人拿走了,魏七爷的声音在电话里响了起来,“魏宁,你妈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这阵子又病了,昨天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身,今天拖着来给你打个电话,还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面。你就是这样为人子女的?养你二十几年,你就是这样对你妈的?” 一连串的质问砸在了魏宁的脸上,心上。 魏宁本来被酒精麻醉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不少,他听着他妈压抑的哭声,“七爷,我妈病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几天。不是我说你啊,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过,丢下老人在家,魏宁啊,我看你小时候也不是这么狼心狗肺的人啊,怎么长大了就变这样了,外面那花花世界就那么好,迷花了你的眼,让你连自己的根都不要了?” 魏宁听着魏七爷的训斥,沉默不语,只是他眼神深处流露出一股痛楚。 最后,他抖着手,就像下了某个万不得已的决心一样,咬着牙,嘎嘣作响,“七爷,您别说了,刚好这几天我有空,明后天我就回来一趟,我妈就先拖你照顾了。” 电话被匆匆挂断。 魏宁好像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一样,浑身汗如雨下,脸色青白在路边摊的白炽灯光下,如同鬼魅。身边的朋友见他终于打完了电话,就过来让他继续去喝酒吃烧烤,魏宁勉强打起精神应付着,但是整个人魂不守舍,明显不在状态,这几个朋友也是互相之间知根知底的,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心里有事,魏宁这个人除非他自己想说,否则的话,问是问不出来的,所以几个人继续说笑,过了一会儿就各自散了。 魏宁回了家,按亮了灯光。一室一厅的房子,以温暖的米色为主调,装修得简答而温馨。客厅那盏竹枝模样的落地灯还是他和女友一起去家具城淘回来的,两个人都是普通的工薪族,装修的预算不多,所以那段时间,女友总是拉着他跑建材市场、家具市场,店比店,货比货,务必找到最便宜最好的那家,累是累了点,但他一直甘之如饴。 他一直以为这会是他和女友的新房,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 魏宁不胜酒力,稍微洗漱了一下就躺到了床上,一挨上枕头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魏宁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面浓雾弥漫,伸出手就看不到自己的五指,他在浓雾中不停地走,却辨不明方向,这时,在他前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他赶紧追上去,高声喊着“喂,等等,你等等。”但是那个影子却听而不闻,魏宁越追越近,终于,他抓住了眼前这个影子,“喂,叫你呢。”他有些生气地喊,那个影子就慢慢地转过身来—— “啊——”魏宁一声惨叫,被吓醒了过来。 他气喘吁吁,手胡乱地在床头摸索着,砰地一声,放在床头的水杯砸在了地上,魏宁被这一声脆响惊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吓死哥了,不够幸好,这一声响倒也把他走失了的魂叫回来了。 魏宁把掉在地上的杯子捡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光。他试着回想刚才那个让他饱受惊吓的梦,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最后看到的到底是什么?那个影子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但是魏宁隐约觉得,他受惊吓,不光是因为那个影子可怕,还因为那个影子身上隐隐的熟悉感,但是他要顺着这熟悉感回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大脑里一片空白,唯有白雾弥漫其间。 第二天,魏宁就收拾好了东西打算赶回魏庄。魏庄离他现在居住的B市并不远,自己开车的话,大概五六个小时就到了,他昨天和朋友们说起要回老家一趟,和他关系最好的晏华就把自己一台空置不用的车借给了他,魏宁也不客气地拿了过来,男人都是爱车的,就算不是自己的,开过来过过干瘾也好。 魏宁把买回来打算带的东西装了满满一车子,才正式出发。 旧俗 魏宁那一车子带回去的东西里有几样是最重要的,那就是香烛纸钱等物。这种东西他还是专门到B市的丧葬一条街买回来的。这是魏庄在外地的人回家的时候都必须要做的事,忘记了的话,会被家里人强逼着到镇上去买一些回来才准进家门。 这种连陈规陋习都算不上的诡异风俗,说出去都没人信。 魏宁也曾经问过他妈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用?魏宁他妈也说不清,只是祖祖辈辈都这么传下来了,那后辈的人,当然要守规矩——魏庄是一个特别注重习俗和规矩的地方。 魏庄的人从骨子里就是因循守旧的,即使在现代那些花花绿绿、热热闹闹的东西传播进来之后,也依然如此。 他们执拗地固守着老一辈传下来的那些风俗和禁忌,一丝不苟地照做。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黑之后,鸡犬不闻种种,仅仅是魏庄要遵守的习俗中的一部分。 这也是魏宁讨厌魏庄的原因之一。 魏宁拿出一根烟,点着了抽上,手搭在方向盘上。 车子在水泥路面上平稳地行驶着。他是赶早出发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会在中午时分到家。此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烈日炎炎,水泥路面上似乎泛着一层白光一样,驱赶走了夜晚留下的最后一点凉爽,变得燥热难当,司机们也从一开始的精神奕奕变得有些萎靡不振。 昨晚上一整晚都被噩梦纠缠不放,魏宁此时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他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润了一下喉咙。喉结上下移动,水咕噜咕噜被咽下去,魏宁用手抹了一下嘴角的水渍,还有两个小时就到地方了,他转入了连接国道的公路。 在和家里通电话的时候,魏宁听他妈提起过,魏庄这几年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大的变化就是修了一条直达魏庄的公路,这一部分是政府补助,一部分是魏庄人自己凑钱,一部分似乎是来路不明的捐款,总算解决了魏庄过于封闭,交通不便的状况,魏宁打开GPS导航仪,看到那条蜿蜒曲折的线牵在了魏庄那两个字上。 天空晴朗无云,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就在此时,天突然暗了下来,以极快的速度,压抑的空气,阴沉的乌云,蔓延开来,一股极其凝滞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天空,在短短的,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周围就黑压压的,从白天变成了夜晚。 要下雨了。 魏宁小心地打着方向盘,看着莫测的前方。 果然,噼噼啪啪的暴雨倾盆而下,天好像漏了一道口子,往外面疯狂地倒着雨水。乌云夹杂着翻滚的雷电,“轰隆——轰隆——”声不绝于耳,让魏宁听得眉心直跳。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踩了一脚油门,正打算加快速度,车子却突然熄火停在了路上。 魏宁眉心一跳,倾盆的大雨打在车子上,似乎要把车子砸碎、砸开一样的张狂,这种时候车子出问题,真是要命,晏华到底有没有给这车按时做常规保养和检查?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魏宁从车子里翻出了一把雨伞,下了车。 风带着雨,劲力十足地刮过来,差点把雨伞吹跑,才几秒钟,魏宁全身上下就湿透了,在这种大雨下,打伞和没打伞的区别不大。魏宁打开车前盖,想试着查看一下车子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他也只是稍微懂点车子的知识,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最后只能作罢。 就在他坐回了车内,有点发愁的时候,后面的路上,那黑沉沉的地方,飘飘摇摇地开过来了一辆车。 那辆车用极慢的速度停在了魏宁的车旁,里面的司机把车窗摇下了一条缝,冲着魏宁喊,“你这车是怎么了?”魏宁一听,倒乐了,这年头难得看到一个这么热心的人,他也摇下车窗,隔着狂风暴雨,冲着对面喊,“车熄火了,走不了了。”那辆车的司机听了,又喊道,“我帮你看看,我还懂点。”魏宁当然是喜出望外地连连道谢。 司机下了车,是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车里面还坐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女人,她一直低着头,没说话,也没朝魏宁这边看一眼。 大概是一对情侣吧,魏宁心不在焉地想。 他撑着伞,走到了那个年轻男人身边,才看到这个年轻男人有一张惨白惨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目光呆滞,眼皮下垂,少了风雨的阻隔,他的声音也听得比较清楚了,就好像常人梦游一样的声音,魏宁看着他,干笑了一声,赶紧把目光移开,不敢多看,这人长得真够寒碜人的,多看一眼,心里头就一跳一跳的。 年轻男人打开了车前盖,用呆板的动作检查着车子的状况。手指也跟他的脸一样,惨白。 过了一会儿,年轻男人把车前盖放下,用拖长了的声音说,“你这车暂时开不了了,要不,先把车停在这,坐我的车回去,到了地方再叫人过来修。”魏宁叹了口气,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和熄火,打乱了他的计划,幸好运气还没背到家,遇到了一个这么热心的人,“那就麻烦你了。我叫魏宁,你怎么称呼?”魏宁先道了谢,再套近乎。年轻男人没有回答他,只是用呆板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那——就——走——吧。” 魏宁心里一突,他突然觉得就这样上个陌生人的车不是什么好主意,正犹豫地时候,那个年轻男人已经上了自己的车,且把车门打开了一点等着他,这种情况下,魏宁觉得自己要是再推脱,就有点不识好歹了。 他心一横,不顾那些怪异的感觉,从自己的车里拿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就上了年轻男人的车。 魏宁坐在前座。 后座那个女人,还是一言不发地垂着头,长长的头发搭在两侧,把整张脸全都遮住,真的有点像看过的日本恐怖片里面那些可怕的女鬼,魏宁为自己丰富的想象力苦笑了一声。 魏宁这人其实胆子不大,为了练胆,他曾经没日没夜地看恐怖片,以为会有点用的,却越看越胆小,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脑子里充满了各种可怕的厉鬼形象,随时随地可以进行脑补,自己吓唬自己,那一阵子,连上厕所都心惊胆战,就怕从隔间上冒出来一个拖着舌头的长发女鬼,大概是吓多了,神经反而麻木了,到最后,也不知道这练胆到底算是成功呢还是失败。 魏宁想说点什么缓解车内过于令人不安的气氛,就在这时,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后视镜。 就这一眼,魏宁的心跳就飙升到两百,他倒抽一口气,猛地擦了擦眼睛——刚刚,后座那女人,抬起了头,他看到了一张流满了鲜血,还掉出了一颗眼球的脸——魏宁安慰自己是一时眼花,没看清楚,他战战兢兢地又偷偷看了一眼后视镜,那个女人缓缓地,以似乎能发出刺耳的咯吱声的速度,抬起了头——他没看错,这个女人确实—— 魏宁抓紧了车座,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找也别找我啊,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鬼大姐,你就放过我吧,魏宁在心里哭丧着脸哀求着,他一动也不敢动,就怕惊动了后座那个可怕的东西。 这时,魏宁听到了滴答声。车子里面怎么会有滴答声,他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从那个年轻男人身上发出来的,魏宁看到,那个男人的头上破开了一个洞,鲜血混着脑浆顺着头发滴下来——他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魏宁倒抽了一口气。他上的是一辆鬼车。 那个男人慢慢地转过头,对着魏宁一笑,“你——发——现——了?” 魏宁神色越来越难看,他猛地转身,试着打开车门,车门却纹丝不动。 这车还在继续开着,在黑沉沉的路上,以快飘起来的速度在路上前进,驶往不可预见的地方,正当魏宁快绝望的时候,他看到前方的黑暗中慢慢走出一个人。 那个人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不分你我,但是魏宁却看得分明。 他不闪不避地迎着车子走来,开车的那个年轻男鬼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碾压过去,在快要撞上那个人的时候,魏宁情不自禁的闭上眼,不忍心看一出悲剧就在他眼前发生。 但是,事情出乎意料,被撞翻的,不是那个人,而是魏宁坐的这辆鬼车。 鬼车在路面上翻滚着,砰——砰——砰——魏宁随着这车子撞击,按理说,这么严重的车祸之下,他肯定是必死无疑的,但是每当他撞上去的时候,就会有一个软绵的东西挡住他,即使如此,魏宁还是被撞得头晕眼花,鼻青脸肿,最后昏迷了过去。 在昏迷过去的时候,魏宁感觉到有双冰凉的手把他抱了起来,紧靠着一个冰凉的身体,一个冰凉的东西覆在了他的嘴上,把一个冰凉的像水一样的东西递进了他嘴里,并且抵到了他喉间深处,直到他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下去。 魏宁是在自己家的床上醒过来的,第一眼看到是头发斑白的魏妈妈。 前情 魏宁他妈一边用手背抹着眼泪,一边跟魏宁磕磕巴巴地说起那天发生的事。 前天路况不好,魏宁开的车直直地撞在了路边的一棵树上,人是当场就晕死了过去,要不是同村的阿良刚好看到,把人救回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这一躺就躺了整整两天,可把自从知道儿子要回来就守在村口等着的魏妈妈吓得魂都快掉了。 说到这里,魏妈妈双手合什,对着老天喃喃自语,这都是多亏菩萨和祖宗保佑你,等你身体好点,一定要去村庙和坟地那儿祭拜还愿。魏妈妈说完一扭头,就看到魏宁眼神惊恐,脸色苍白,根本就没注意到她说了什么。 魏宁一把抓住他妈的手,“妈,你是说我当时人在自己车里?” 魏妈妈奇怪地看着他,“你不在自己车里,还能在哪个车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探出手摸了摸魏宁的额头,“糟了,不是被撞到头了吧?不行不行,还是得去医院检查下,这要是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得了了。” 魏宁看着他妈急得团团转,赶紧一把拉住他妈,“妈,我没事,我就是问问,我这刚醒,脑子还没转过弯。” “真的,你没骗我?”魏妈妈犹豫地说。 “真的,我骗谁也不能骗您啊。”魏宁一脸信誓旦旦。 魏宁动了动自己的胳膊腿,不痛不痒,似乎没受伤,他试着撑着床板坐起来,也顺顺当当。魏妈妈在一边紧张地看着他,“怎么样?哪里痛不痛?”魏宁摇了摇头,“挺好的。”他一脚踩在地上,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您看,真没事。”魏妈妈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再休息会儿,我去做饭。”魏宁点了点头,目送他妈离开了房间。 他在自己车里?出了车祸?那他当时遇到的那辆鬼车,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噩梦里出现的?魏宁甩甩头,他都快被搞糊涂了,这一回来就遇到这么离奇古怪的事,让魏宁心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他想着,赶紧把家里打理妥当,然后回城找工作。他那点微薄的积蓄还要供房贷可撑不了多久。 房间里的东西一点都没变,就跟当年他离开时一样,除了家具显得陈旧了一点。床、书桌、衣柜、两把椅子就是他房间里的所有家具,墙上贴着他喜欢的NBA球星的海报,只不过海报已经有点泛黄,边也有点卷起来。这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书桌上还摆着他的高中课本,码得整整齐齐,魏宁看了,心里一酸。 就在魏宁心潮起伏,不能自己的时候,魏妈妈在门口喊了他一声,让他出来吃饭。 饭菜有鱼有肉,都是熏制的,香味四溢,魏宁他妈一筷又一筷地把鱼、肉挑出来夹到魏宁碗里面,口里说着“多吃点,看你在外面都瘦成这样了。”魏宁连忙点头,一顿饭吃得都快撑了才放下筷子。 吃罢饭,魏宁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跟他妈说了一声,就出去遛弯。 魏庄是一个在地图上都没有标记出来的小村落。 坐落在一个三面环山的小谷地里,一条溪流横贯其间,把谷地一分为二。魏庄人依水而居,大部分居住在小溪流的东面,靠近谷地口的地方,只有村长魏七爷一家住在小溪流的西面,快要进山的口子处。 谷地里林深草密,也不知道魏庄的哪代先人,在谷地里种满了槐树,百十年后,槐树长成,遮天蔽日,不透阳光,即便是天气燥热的夏季,也阴凉宜人。 魏庄总共也就千多来口人,村头望到村尾,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本家——魏庄里的人全都是姓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魏姓的一支迁徙到了此处,繁衍生息。魏宁偷看过村庙里留下来的族谱,最开始那一页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名字,用端正飘逸的行书写成,那就是他们这一分支的祖先,之后总共绵延十五代人。一个又一个魏家人在这里出生,又在这里死去,这里就成了名符其实的“魏家庄”,更兼之山谷里到处栽种槐树,槐与魏相近,所以又被叫成了“魏庄”。 当年魏宁出了魏庄,到镇上去念高中的时候,才知道附近的村镇人对他们魏庄都有点讳莫如深,背地里把魏庄叫做“鬼庄”,这还是魏宁当时一个要好的同学和他聊天的时候当玩笑话说给他听的。 只有魏宁,在听到之后,记在了心上。 魏宁边走,边和身边的人打招呼,阿叔阿伯大妈大婶,一个个叫过去,青石板的路面走起来还是那么悠闲自在,两旁的房屋是明清时候留下的那些老式建筑,风味古朴中透着腐朽的味道,若是外来人看到,定会惊呼一声,这里的古建筑保存得真完整,对于从小就看惯了这些的魏宁来说,他注意到的却是这些外表看上去还是一样的建筑物,内里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从敞开的门往里看,可以看到沙发、冰箱、彩电之类的家具或摆设,与整个建筑格格不入,却又纹丝合缝。 魏宁叹息了一声,到底没有什么是不变的。 在村民们盘根问底,满意地散去之后,魏宁慢腾腾地往溪边走去。这条横贯山谷的溪流是当年他最喜欢去的地方。魏宁站在溪边,看着离他三米远的木桥,木桥也像魏庄一样,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木桥通体黝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成的,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木材,只知道建成之后就一直在用,一直结结实实的,即使春汛来了被淹没了,过后也会重新显露出来。 魏宁想着,当时有多少次他在这座桥上来回奔跑,周围是村里小孩的尖叫和欢笑,总是忘记按时回家,等村里的大人过来找人的时候就难免挨上一顿“竹条炒肉”,即使是这样,下一次,还是记吃不记打。 想到这些,魏宁的嘴角往上翘了起来。 笑容还没到脸上,就已经收住,魏宁想起来那个一直看着他的孩子。 那孩子,明明只比他小三岁,因为格外瘦小,看起来比他要小五岁,还有多,身体又不好,常年病着,被他妈关在家里不让出门,每次魏宁带着小伙伴从他家门口呼啸而过的时候,就能看到那孩子趴在窗口边,用羡慕、渴望又崇拜地眼神看着他——明明一堆,有十几个小伙伴,那孩子却一直盯着他看。 这让魏宁小小的心灵,既自得又烦恼——他总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其实并不是他一个人注意到了那孩子,其他小伙伴也注意到了。那孩子弱不禁风,却长着一张极好看的脸,苍白的皮肤,鲜红的嘴唇,幽深的眼睛,颜色对比得鲜明无比,比村子里那些女孩子好看一百倍一千倍,大人们都说这孩子是投错了胎,该是个女娃却生成了男娃,阴阳不协才会老生病。 魏宁还偷听到村里的老人说,这孩子活不到成年。 后来——后来果然被那个老人说中了,那孩子确实没活到成年,不过老人也没有料到,这孩子并不是得病死的,而是被春汛的大水淹死的。 这是魏宁心里最大的秘密,让他惶恐愧疚了十几年的秘密,所有人都不知道是他害死了那孩子。 那时候他已经十五岁了,自己觉得已经是个大人了,那天经过那孩子家的时候,又看到那孩子可怜兮兮得趴在窗台上往外张望,那窗台也没全打开,只开了一道缝,怕外面风大吹进来让那孩子着凉。魏宁走过去的时候,那孩子眼睛一瞬间就明亮了起来,魏宁被这目光牵动着,一动也不能动。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往那孩子家的窗边走了过去。 魏宁越近,那孩子的目光就越明亮,到最后简直是要烧穿了整个窗户一样,他伸出手,砰地一声打来了整个窗户,探出了大半个身体,“你,你——”那孩子结结巴巴地说。 魏宁被他吓了一跳,反而有些胆怯了,那孩子实在长得太好看了,被他这么看着,魏宁都不知道自己该先抬起哪只脚,再说,就这样一下,那孩子就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晕开了两道病态的殷红,像盛极将败的桃花。 他尴尬地,装模作样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那个,魏惜,你,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玩玩?” 对,魏宁想起来,那孩子本来叫魏惜。 魏庄有个规矩,没满十五岁就夭折了的孩子不能用魏姓,所以他的墓碑上只刻了“阿惜之墓”这四个字。 魏惜听了,苍白的手抓着窗台,狂点头,“要去,要去,阿宁哥哥带我去。” 声音娇嫩中带着孱弱,已经有些迟疑和后悔的魏宁,在这样渴切的目光和声音下,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站在窗台边,魏惜爬上窗台,往外一跳——魏宁被他鲁莽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接住他,把他瘦小的身体嵌在自己胸前,“你要吓死人啊,这样跳,要是没接住怎么办?被你妈知道了我会被她打死的。”魏宁气死败坏地对双手抱着他的脖子,笑个不停的魏惜说。 魏惜他妈是为了儿子可以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要的人,村里没一个敢在她面前说一句魏惜的闲话,只要被她听到了,铁定会闹个天翻地覆,除非那家人道歉赔礼,否则绝不干休。魏宁想到这,心里一哆嗦,对于自己要带魏惜出去玩这事又迟疑了。 魏惜抬起头,“阿宁哥哥会接住我的,我知道。”他斩钉截铁,一副对魏宁深信不疑的样子。 魏宁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算了,人都已经在手上了,就带他在周围走一走,算是玩了。 逼婚 后来发生的事情,是一场让魏宁这辈子都不愿意回想起来的噩梦。 总之,魏惜死了,就死在他眼前,死在那条木桥下,死在春汛的大水中。而被吓傻了的魏宁就那样呆呆地站着,看着魏惜在湍急的溪水中载沉载浮,直到他猛地醒过来一边大喊“救人啊”一边跳下水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在山谷外发现了魏惜的尸体。 苍白、瘦弱、已经没有气息的魏惜全身水淋淋地躺在地上,眼睛轻轻闭上,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魏惜他妈跟疯了一样地扑上去,表情狰狞无比,魏宁被吓得倒退一步,口中刚要说出的真相又咽回了嘴里——要是被魏惜他妈知道是他把魏惜带出去的,一定会要他为魏惜偿命,魏宁被恐惧击倒了,他转过身,退出了人群。 时至今日,魏宁还在被内疚和后悔折磨着。只要一闭上眼,那张苍白的、明媚的脸庞就会浮现在他面前。那双幽深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似乎在诉说着自己的死不瞑目,痛恨着魏宁的软弱怯懦。 溪水清澈见底,有游鱼在其间倏忽而过,水草逐水飘摇,一派宁和的景致。 谁能想到,在这里曾经发生过那么多的悲剧呢?这条小溪不知道吞噬了多少魏庄的小孩,基本上隔几年就会有一个小孩淹死在这条小溪里。即使魏庄的父母们一而再地对孩子耳提面命,让他们不要去小溪边玩耍,不准他们学游水,一有违背,即使是再宠孩子的父母,也会捞起竹条就抽过去,但是因为年幼而任性的、无所惧怕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会听从父母的苦口婆心呢? 这条小溪,就好像散发着香甜气息的蛊毒一样,吸引着那些孩子。 老人说这水里有水鬼,它们守在岸边等着那些替死鬼寻上门,被它们祸害的人,如果是未成年就夭折的孩子,怨气就更重,这样一层又一层的累积,到了最后,这水边根本去不得人了,只要一沾着水,就会被水鬼们拖下去——像这种乡间野话,虽然听的时候觉得很吓人,甚至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绝对要离那条溪远远的,但是到了第二天,天一亮,太阳出来,万物普照,驱散了夜晚的阴霾和可怖,周遭的一切都充满着生机和活力,夜里听来的故事就渐渐淡忘了。 何况,在溪边,三五成群,洗衣服的大妈大婶们,她们的高声谈笑,更足以说明那些故事的荒诞。 魏宁在溪边待了很久,一直到脚都站得麻木了,才终于打算离开。 这时候,暮色四起,朦胧的雾气如同云涛一样,往里推进,直到蔓延到了整个山谷。魏宁看到,对岸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灯,那个方向是魏七爷一家人住的地方。魏宁刚想转身,却看到一个人——该是个人吧——在雾气中影影绰绰地显出了一个身形,正往他这边走来——也许是走,但看上去却像是雾气托起的一样——魏宁莫名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也许这个人也要回家,那就等他一程。 抱着这个心思,魏宁站在桥边。 可奇怪的是,那个“人”明明看起来是一直在往魏宁这个方向走的,而且似乎也是越来越近,但是魏宁等了又等,那个“人”还是没有走过来,依然在雾气中不紧不慢地走着。魏宁耐心告罄,他正要高声喊一句,要那个“人”走快一点,此时,魏宁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回过头,应了一声,“人在这。” 来找魏宁的,是他妈。 魏宁回了一句,再转过头的时候,那个“人”却不见了,眼前只有滚滚的白雾,那个模糊的身形似乎被周围的白雾吞掉了一样,无踪无迹。大概是走掉了吧,魏宁心想,这时,又从雾气中走出来了一个佝偻的身影,走得很快,几乎在魏宁他妈到达桥边的时候,也同时到了桥的另一头。 魏宁他妈抬高了声音,“七爷,这早晚出来遛弯啊。” 这是七爷?魏宁瞪大了眼,不敢置信,他记忆中的七爷是一个腰板挺直,行步如风的健朗老人,眼前这个佝偻着背,边走边咳嗽,一头白发乱蓬蓬的盖住了大半张脸的老人,就是那个七爷? 魏七爷枯瘦的手握成拳,堵着嘴,咳嗽了起来,剧烈的咳嗽让他整个身体抖动着,魏宁有一瞬间以为他那身看上去不太结实的身子骨,会就这样咳散架,魏七爷咳嗽了几声,用扯风箱一样的粗嘎声音说,“六侄媳,那件事你和魏宁说起了没有?” 魏宁他妈尴尬地笑了两声,“还没,这不才刚回来,又出了车祸,没来得及。” 魏七爷抽风一样地喘了口气,“得快点啊,迟早要说的,事情早点办完我们也好放心,那孩子也好早点上路。” 魏宁在一旁听得不明所以,只知道他们口中的事情和他有关,但是到底是什么事情,他却还被蒙在鼓里。 魏宁他妈一边高声答应着,一边拉着魏宁往回走。 匆匆忙忙间,魏宁只来得及和魏七爷打了声招呼。魏妈妈脚步急促,一回到家,就把两扇木门阖上,插上门闩,魏宁看到自己家的堂屋里摆着一些奇怪的东西,四担抬箱,箱子上系着大红绸缎,旁边的桌上放着两个金漆的托盘,一个上面搁着些衣裳,棉麻绸缎各种材质的衣料都有,一个却放着一些贵重的金银首饰,镯戒珥簪,各色不一。 魏宁心里一跳,有些哭笑不得地对魏妈妈说,“我说妈,您儿子连女朋友都不知道在哪呢,您这就把聘礼都准备好了?” 魏妈妈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桌子边坐下,“你也先坐下,我有事和你说。” 话是这么说,但是等魏宁坐下之后,魏妈妈却只干坐着不开口,等了一会儿,魏宁才轻声问,“妈,到底什么事?” 魏妈妈拢了拢耳朵边的头发,“这些聘礼你都看到了吧?” 显而易见的事,魏宁点了点头,等着他妈的下文。 魏妈妈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这是——这是你魏三婶送来的——” “魏三婶?”魏宁很久没回来,对于魏庄这些复杂的亲戚关系已经有些记不太清楚,听了魏妈妈的话,一时之间没想起来这魏三婶到底是谁,忽然,魏宁脑子里灵光一闪,心里一跳,“您,您是说,那个魏三婶?”魏妈妈重重地点点头。 魏庄只有一个魏三婶,每个人都认识,那是个疯寡妇,也,也是魏惜的妈妈。 “她,她送这些东西过来干什么?”魏宁指着那些聘礼,有些磕巴地说。 魏妈妈叹了口气,“我也没办法啊,都求上门了,也就你一个的八字合得来,我也说了,你是个男人,可魏七爷说了,这事不问男女,只问八字,魏庄几百口人,也就你和魏惜的八字合得上,那是阴阳相和,天作之美的卦象,你也知道,魏三婶一直想给魏惜求门阴婚,让他在下面能热闹点,别孤孤零零的,知道了卦象,硬是在我面前跪了一天一夜,我,我也是没办法,我本来也不想答应的,可,唉,人家七爷也说了,这事是天注定的,最好是不要拦,拦了要折福寿,遭报应。” 这样杂七杂八的一堆话,魏宁只听出了一个意思,他伸手制止了他妈继续神神叨叨下去,“我说妈,你的意思是要我做魏惜的阴婚对象?” 魏妈妈神色间也有些不自在,“就是这个意思,这不正和你商量嘛。” 魏宁顿时觉得房间里明亮的灯光一霎那间昏暗了许多。 他心里百味杂陈,张了张嘴,想断然拒绝却又怎么也开不了口,心里那根深蒂固的内疚,在逼迫他点头答应,但是同时,他又觉得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左右为难之际,魏宁家的的大门被敲响了。 “笃——笃——笃——”沉闷的,有节奏的敲门声,让魏宁有一种耳膜正在被敲打的错觉,他打开了门,就看到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站在了大门口,看到魏宁的时候,本来散漫的眼神瞬间凝聚在了魏宁身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跟X光一样恨不得把魏宁剥皮剔骨一样的照个透亮。 魏宁被她看得毛骨悚然。 中年女人看了一回,终于收回了目光,含笑地看着魏宁,满意地点点头。这笑容居然充满着一种说不上来的风情,只是这风情透着一股疯狂,让人不敢多看。 “六嫂子,我来了。”中年女人冲着屋内喊了一声。 “哎,哎,他婶,进来坐,进来坐。”魏妈妈也跟着出来。 敢情这就是快十年没见到的魏三婶,看起来挺正常的,一点也不疯,只是刚才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像婆婆看未来儿媳妇,这个念头让魏宁背上出了一身热汗。 魏三婶看着魏宁,“阿宁啊,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说,只要我做得到的,我一定办好。” 这言下之意,没他什么事了,一切已成定局了?魏宁心里有些拧巴,还没转过弯来,这么多年,他一直心怀愧疚,只能偷偷地寄了一些钱给魏三婶,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是愿意代替魏惜,当魏三婶的儿子,孝敬她,为她养老送终,但是这并不表示他能接受自己莫名其妙地和人结成阴婚。 光是想象那一幕,都让魏惜毛骨悚然。 所以,魏宁决定还是把事情好好说道说道,最好是能打消魏三婶的念头。 就在这时,有风从门缝里吹了进来。 六月的晚间,气温并不算低,但是随着这风,魏宁裸|露在外的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他不由得抖了抖,接着,他觉得自己耳朵边一凉,似乎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碰到了一样,魏宁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什么都没有—— 聘礼 房间里的寒意更深了,已经关上的门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魏宁考虑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应该把事情说清楚,阴婚本来就是一种早就应该消失的古怪陋习。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魏妈妈就在旁边偷偷地狠踩了他一脚,痛得魏宁龇牙咧嘴,面部扭曲,他妈这是在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魏宁他妈脸上的笑容如同墙上贴着的年画一样,模糊又刻板。魏三婶的笑容则要真实得多,时不时拍手,正要大笑起来,却又仓促地捂住自己的嘴,于是,喉咙里就发出咕咕噜噜的古怪声音,听得旁边的魏宁,胃里一阵阵难受。 两个女人聊着家常,间或会说起一些阴婚的事宜。 就好像是不经意才说起的一样,然而这种故作姿态的样子,反而更显得刻意。 魏宁忍了又忍,几次想离开,却被魏妈妈叫住,他明白,这是他必须在场的意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电灯发出来的光似乎都黯淡了起来,魏三婶才终于站起身,她用冰冷而又潮湿的手紧紧地抓住魏宁的手,“阿宁,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三婶不会亏待你,你好,你很好,以前阿惜还在的时候就经常说起你,他喜欢你,现在,你要和他在一起了,阿惜一定会很高兴,很高兴。” 魏宁听得后背一阵阵发凉,尤其在听到她说阿惜喜欢他的时候。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被黑暗笼罩的魏庄,如同蜷伏在一头凶兽的脚下,万物都在恐惧中战栗着、静默着。 魏宁看到一条狗夹着尾巴,在青石板路上无声无息地跑过。魏宁他妈从家里拿出一个白纸灯笼,把里面的白蜡烛点上之后,递到了魏三婶手中。 魏三婶拿着这个白纸灯笼,在黑夜中慢慢前行。 惨白的光线,从浓厚的黑暗中破开了一道口子,魏三婶瘦削的身影就在这道口子里时隐时现,在将要转弯的时候,魏三婶突然回过头看了魏宁一眼——呆滞的目光,凄厉的神色,让魏宁浑身一震。 这时,有什么东西轻轻放在了魏宁的左肩上。 并不是很重,但是冰冷的触感,让魏宁觉得自己的骨头冒出丝丝的凉气,他的手抓紧了门扉,战战兢兢的,想回头却又没有勇气——身后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魏宁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似乎只要一回到魏庄,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就会发生,一切都很顺理成章,似乎理当如此。 魏宁又一次产生了想逃离魏庄的念头,强烈到了即使在深夜,也想即刻动身的地步,然而,他还是控制住了这突如其来的冲动,咬着牙,抠着门扉,缓缓转身——身后空荡荡的——魏宁在心里嗤笑了一声,整天疑神疑鬼的,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他关上门,回了屋。 魏妈妈站在堂屋里,看着那些唉声叹气,刚才那一脸虚假的笑容早就褪得一干二净,她指着那些,“把这些抬到你房间里去。”吩咐了一声,“作孽,都是作孽。”魏妈妈一边唠叨一边往房里走去,只留下魏宁对着那些发呆。 四担抬箱,外加两个金漆托盘,委实不轻。 阴婚用的,与普通的不同,放在堂屋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确实不太妥当,别人看了晦气,连门都不会进。 魏宁拿过扁担,挑起了其中一担抬箱,原本以为会很重,没想到却轻轻松松就挑了起来,魏宁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两个大木箱——不说里面装的东西,光是这两个木箱的重量就不轻吧?抱着这个疑问,魏宁把四担抬箱全挑进了自己屋里,再转头去把那两个金漆托盘拿了进来。 托盘上的东西琳琅满目,魏宁好奇地翻捡起来。他伸手拿过那些衣服,全是手工裁制,做工精良,上面的扣子都是古式的盘扣,绣着万字和五福的图案,出于一种直觉,魏宁把衣服往自己身上比了比——很合身,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魏宁越发地好奇,难道魏三婶还专门跟魏妈妈要了自己的衣服尺寸不成?但是魏妈妈应该也不太清楚才对,自己在离家之后,又长了好几公分,而且,他人也结实了不少,不是以前那副瘦竹竿模样了。 再细想下去,难免就会疑窦重重,魏宁克制住散漫的思维,手伸到了另外一个托盘里,他一个大男人对这些金珠翠玉做的饰物自然是兴趣不大,在漫不经心地拨弄中,他发现这些饰物下面还另有文章。 魏宁兴趣上来,他把那些饰物推开,就看到一张纸被叠成四四方方,安静地摆放在金漆托盘的中间。魏宁拿过来,怕把这不知道有多少年月的纸撕烂而放轻了手劲,小心地把纸摊开。 泛黄的纸页上是一些小格子,魏宁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小学时用过的作文本。有人用铅笔在这张纸上涂涂抹抹,时间隔得太久,铅笔留下的痕迹已经模糊不清,只能看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纸上画的是一个头发短短的少年,倚靠着一棵枝叶稀松的树。 魏宁并不是一个具有艺术鉴赏能力的人,然而他还是凭着直觉感受到了留下这幅画的人,他的热情、他的执着、他的细致、他的认真,全都灌注到了画面中的少年身上,力透纸背这个词也许就是说的这种情况。 不由自主地,魏宁的手指沿着那个少年的轮廓滑动。 随着他的动作,纸张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魏宁的手指又感觉到了一阵冰冷,似乎有人的手叠在他的手上,一起动着——魏宁一哆嗦,手指一弯,立刻缩了回来。 他甩了甩手指,捻起那张纸,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纸上画的少年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魏宁一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猛地抬起头,像想起来什么一样,跑到了书桌边,打开抽屉,拿出相簿,翻开了其中一页——一模一样! 魏宁手一松,相簿掉落,砸在他的脚上。 这纸上画的少年就是他,魏宁咽了咽口水,又看了一眼那张纸,在纸张的右下角,有几个模糊的字迹,魏宁把纸拿到了灯下,仔细地辨认着——魏惜于199X年7月14日,愿阿宁平安。 即使心里早就有预感,真确定的时候,还是呆了一下。 魏三婶把魏惜的遗作夹在中,送了过来。 魏宁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魏惜永远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深深地扎进去,用绵绵的疼痛提醒他曾经做下的错事。此时看到魏惜留下的这幅画像,原本对于这场荒唐的阴婚极度排斥的魏宁,突然间觉得无所谓了——如果这么做,能够稍微安慰和弥补魏三婶和魏惜的话,那么又有何不可? 魏宁沿着旧折痕把这张纸小心叠好,却没有再放进金漆托盘,而是顺手放进了自己的钱包里。 这是回到魏庄的第三个晚上。 魏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一直睡不着,直到后半夜,才终于有点迷糊。 远处,有人在喊他,睡着了的魏宁,不堪其扰地睁开了眼睛,被打扰了睡眠的人,脾气通常都不会太好,魏宁恼火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谁啊,叫什么叫,半夜三更的,叫魂啊。” 似乎在回应他的怒骂,窗帘突然被人拉开,发白的阳光直照进来,刺得人眼睛生疼。魏宁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挡在了眼睛前过了一会儿,他终于适应了阳光,放下了手,眯起眼睛看向窗户——原来,天已经亮了,太阳已经出来了,他睡过头了?魏宁掀开被子,正要下床,然而下一秒,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一个男人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 即使在靡烂的阳光下,那个男人的背影还是那么冰冷、苍白,透着沉沉的死寂。 魏宁一晃神,这——到底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大白天的,居然有人擅闯民居,这就算了,哪有小偷这么嚣张的?还附带叫醒业务?他站起来,“喂,你是谁?”一边问,一边手已经偷偷伸向自己的手机,按下110的报警电话。 那个男人充耳不闻,一动不动。 魏宁的手指悬在手机键盘的上空,僵滞了下来,他用力想按下去,手指却不听大脑的指挥,魏宁的额头上全都是细密的汗水,一滴滴地从他脸上滚落下来。 发白的阳光,渐渐黯淡了下来,不久后,天,以及房间,变得黑沉沉的。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魏宁连大气都不敢出,全身上下不由得微微颤抖着,发自内心的恐惧让魏宁的喉咙痉挛,连呼救声都无法发出来。这时,魏宁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声音在向他靠过来,那是鞋子与地板的摩擦声,接着,魏宁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就好像被打开了门锁一样,魏宁张开嘴,就是一连串的惨叫,“啊——啊——啊——救命啊——” “咚——咚——咚——”,急促地敲门声响起,“阿宁,你咋了,叫什么呢?”魏宁他妈在门外喊。 在魏妈妈的喊声中,魏宁满头冷汗地醒了过来,他一摸,一手的汗水。 成婚 魏庄风俗与别不同,阴婚有大阴婚和小阴婚之分。 所谓小阴婚,也叫冥婚,是死去的未婚男女之间缔结婚盟,婚礼的仪式一般是在入夜了之后才进行,仪式的最后要将两位新人的骨骸埋在一处,并骨合葬,只有这样做,这场冥婚才会被阴间承认,两个人才算登记入册,成为夫妻。 所谓大阴婚,也叫伴婚,是死去的人与活人之间的婚盟,婚礼的仪式一般是在黄昏时分,阳气未尽,阴气还生的时候进行,其中步骤繁琐,更有极其可怖之处。 大阴婚比之小阴婚的仪式更加隆重,也更加盛大。 魏庄也有许久没有举行过阴婚的仪式了,一来阴婚比之寻常的婚礼耗费更大,普通的人家难以承担,二来到底已经是现代社会,虽然很多的规矩表面上还遵守着,但是里面却已经有些腐败和动摇。 魏宁在魏庄生活了一二十年,也就仅在他十岁的时候见过一场小阴婚。 即使经过了漫长的年月,那场阴森的婚礼还是让他记忆犹新。 半夜时分,仪式正式开始。 先行开道的是穿着白色长袍,打着白色灯笼的童男童女,最前面的一个童男手中端着男方的牌位,在他们之后,则是迎亲的人。 举行阴婚的时候,很忌讳发出声响。 迎亲的队伍无声无息地来到举行阴婚的女方家中,一早就准备好的女方家,堂屋正中供着女方的牌位,周围是堆成山一样的纸钱、香烛、五牲六畜、纸花纸人、馒头红纸等,屋子里青烟缭绕,香火呛人,女方的家人分立在堂屋两边,面带笑容,看着迎亲的人把牌位连同堂屋中的那些“嫁妆”全部抬走。 等最后一个迎亲的人走出大门,女方的家人就立刻放一个供桌在大门口,上面摆满各色祭品,跪拜过各方鬼神之后,即把大门关上。 “嫁人莫回头,回头需泪流;嫁人莫心殇,心殇且断肠;嫁人莫望家,望家再无归。” 迎亲的队伍到了男方家之后,把“嫁妆”放在堂屋或者在院子搭得棚子中,绝对不能露天放置,女方的牌位被请入男方家的堂屋,拿着男方牌位的男童,与女方牌位的女童面对面站立,牌位上披挂着红绸,这是整个堂屋中唯一的红色。 紧接着,唢呐的呜咽声在一片寂静中凭空而起,魏庄人认为唢呐的声音能沟通阴阳,是唯一能用在阴婚上的乐器。凄切的曲调,悲凉的声音,鬼气森森,听多了,似乎连自己的神思都被牵扯进了一个黑色的漩涡里。 在这种声音中,童男、童女们端着牌位进行三跪九叩。 跪天、跪地、跪父母;叩神、叩鬼、叩阴司。 礼毕之后,仪式暂告一段落。接下来,男方家里会摆出流水席面。 整个魏庄的人,不论男女老少,全都聚集在此,几百口人,人头攒动,看上去热闹非凡,却安静无声。半夜看了,即便是胆大包天的人,也会心旌摇动,冷汗直冒。 然而,那时候的魏宁,也许是年纪太小,反而感觉不到此时的阴森和可怖,他被桌上丰盛的食物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直到他长大成人,再回忆起这一幕,才恍然过来,冷汗涔涔。 到这里,阴婚的仪式也才进行了一半,至于另一半,魏宁却没有亲眼目睹,只听魏妈妈说起过,魏庄的族长会带着阴阳先生到墓地里去起棺,把这对新人的尸骨合葬到一个墓地里,再做一场法事,整个阴婚的仪式才算圆满。 若是在起棺的时候,发生点什么意外,比如地陷,棺塌,尸骨零落——这就说明阴婚的男女对彼此不满意,那么这场阴婚就不能作数了。种种限制不一而足,很多的阴婚都是半途而废,让双方的家人劳心劳力。 魏宁被噩梦惊醒了之后,就再也没睡熟,一直到天亮,魏妈妈进来叫醒了他,告诉他,刚刚魏七爷把魏惜的庚贴送了过来,并且把阴婚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五天后。 魏宁看着手里的烫金大红帖子,这真是个烫手山芋。 “哎,庄子里有经验的都老了,这大阴婚怕有三四十年没办过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我得去找庄子里的老人问问,把东西都准备齐全,既然已经是这样了,总得把事情办的妥当些,这神神鬼鬼,老祖宗传下来的事,都是有道理的,轻忽不得,一定得照规矩来,不行,我现在就去,阿宁啊,你在家不要出门。”魏妈妈精神恍惚,神神叨叨地说。 魏宁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妈,“我说妈,我连门都不能出了?”魏宁还打算去见见几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伙伴,这一来,他算是什么都不用做了。 魏妈妈虎着脸,压低了声音,“按规矩是不能出门的,免得冲撞了什么,不吉利,再说,出门见多了人,阳气盛了,不晓得到了那时候,会出什么幺蛾子。” “那时候”自然指的是举行阴婚的时候。 魏宁虽然对这些不以为然,但是不想惹他妈生气,忍吧,把这场闹剧忍过了也就完了,几天的事,魏宁这么安慰自己,拿过床头的一本《太平广记》翻看了起来。 五天时间,魏宁足不出户。 家里来了很多帮忙的人,一般小地方办红白喜事,附近的人家都会过来帮把手。屋子里人来人往,个个都忙忙碌碌,搬进抬出,只有魏宁无所事事,最让魏宁不自在的地方是这些人全都视他如无物,即使是小时候的玩伴,和他迎面走过,也是目不斜视,绝不开口搭话。 魏宁知道,这也是阴婚的风俗之一,却让他尤其难以忍受。 几天之中,只有魏妈妈会和他说上几句话。魏宁开始很有些气闷,气着气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反而乐了起来,没事,你们不理哥,哥自有其他人理,魏宁转而向外面的朋友求安慰去了,当天晚上,就在自己房间跟晏华那一伙人发短信聊电话,当然没和他们说起这场阴婚的事,要是被这帮损友知道了,还不得从此挂在耻辱柱上,再也不能翻身。 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就被魏妈妈发现了,气得魏妈妈脸色发白,冲进屋就把魏宁的手机一把夺了过去。 魏妈妈拿着手机,手激动得直哆嗦,“你,你,你是要气死我啊。” 魏宁一看他妈的脸色都变了,“妈,您别生气,别生气,我再也不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您消消气——” 魏宁赶紧抚着他妈的背,帮她顺气。说了不少好话,再三做了保证之后,魏妈妈终于放过了魏宁,魏宁松了口气,他妈在某些方面特别的执拗,一点也违逆不得,从小到大,他就不知道因为这些事吃了多少苦头。 不过,魏宁也知道,他妈是为了他好。 魏宁他爸去得早,魏宁他妈一个女人,独自把孩子拉扯大,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正是因为如此,魏妈妈对魏宁总是看得过重,就怕他出一点意外,人也变得越来越迷信,对于魏庄的那些忌讳和规矩,一丝不苟地遵守着。 只是苦了魏宁,因为大部分忌讳和规矩,违背了孩子无拘无束,喜欢玩耍的天性,所以阴奉阳违这种事,魏宁从小就没少干,每次被发现,难免就要赌咒发誓一番,事情一过,又重蹈覆辙。 魏宁被关在家里面,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到了第五天,中午时分,三个老年女人就烧了几大锅水,在后面的净房里摆上了三个大澡桶,一个澡桶中放了槐叶,一个澡桶中添了柳根,一个澡桶里是温水,魏宁就按着顺序一路泡过去,直到皮肤都快泡皱了才终于解脱。 本来那三个老年女人是要亲自帮魏宁擦洗身体的,在魏宁的坚持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守在了净房的门口,时不时喊两声,“洗了没——”魏宁听了,就必须立刻回答,“正在洗。”稍有迟疑,就会被人破门而入。 偏偏他还不能潦草行事,必须得从头到脚,连指甲缝里都得洗得干干净净,外面那三个老年女人一再耳提面命,没洗干净,这阴婚就进行不下去,到时候,麻烦的是他自己,再者,他洗的时候,洗没洗干净,心诚不诚,她们一眼就看得出,所以别想着偷懒耍滑头。 魏宁简直是拿这些规矩没办法了,他一个人大男人,被人守着洗澡,简直是——简直是——魏宁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这种超现实的场景。 你说反抗吧,肯定是不可能的,就这么接受吧,心里别扭得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魏宁也只能听命行事。他拿起浴巾,擦洗身体。水气氤瘟中,魏宁结实修长的赤|裸身体若隐若现,这时,魏宁感觉到一股冷风吹了进来,在房间里盘旋不去,最后流连到了他的后背处。 魏宁手中擦洗的动作突兀地停住,“咕咚”一声,他直接把自己沉到了澡桶里,水没过头顶,一直到那口气用完,才“噗——”地一声,从水里冒出头,抹了把脸,吐了吐口水,魏宁神情镇定地继续擦洗。 把自己洗干净之后,魏宁带着一身水气,从澡桶中跨出来,拿起放在一边的衣服穿上。白色的服饰,分不清是喜服还是丧服,样式有点像古装电视剧里的新郎穿的,不过区别也很大。他身上这套衣服,领口、袖口、衣襟处绣满了古怪的刺绣,图案是魏宁没见过的,百鬼夜行,透着诡异阴森,下摆也比较宽松,走起路来,衣带当风,颇有架势。 再过五个小时,阴婚的仪式就要正式开始,在这之前,魏宁必须在房间里静坐养神。 仪礼 阴历六月初三,鬼门大开,诸事不宜,却也是最适合结阴婚的日子。 魏宁穿着白色的新服,端坐在房中。他有些不耐地扯了扯衣摆,看着贴满了白喜字的房间,无论如何都生不出实在感。 原本以为,这辈子会是牵着女友的手走入结婚礼堂。女友穿着象征纯洁的白婚纱,带着羞涩而憧憬的笑容,款款向他走来,然后两个人在神面前发誓,相守一生——这是女友很多次在他面前勾画过的场景,作为一个男人,他总是用包容的目光纵容着自己的女人天马行空地幻想着两人的未来。 谁能想到,短短的时间内,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要结婚了,结婚的对象却不是女友,而是一个死去多年的男人,并且他还是“嫁”出去的那一方,这种挥之不去的倒错让魏宁很是尴尬。 就在他坐立不安的时候,黄昏已经来临了。 暮色四起,一切都变得昏沉起来。太阳在空中留下最后一抹余晖,将去不去。天突然变得阴暗,山谷中弥漫起一股稀薄的雾气,在屋顶、街道、树枝上萦绕。空气中充满了黑暗快要到来的紧张和纷乱。 沉重的唢呐声突兀地响起,魏宁听得心脏猛地一跳,仪式就要开始了。 一个老年女人拖长了调子,用苍老、嘶哑的声音唱道,“伴生,伴死,伴轮回;结亲,结魂,结因果——起开咧——”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两个老年女人穿着一身黑布衣,脸上涂满了白粉,一步三扭地走了进来,“新人,上路咯——”魏宁听了,脸色一黑,嘴角一抽,“上路”这两个字在某些时候可是有“走向死亡”的意思。 他甩了甩袖子,大步就往门口走去,还没走两步,就被这两个老年女人拉住,魏宁疑惑地看着他们,“大——”声音才出口就被连忙制止了,那两个老年女人指着他的脚,再指了指自己的脚,其中一个踮着自己的小脚一步三摇地往前走了两步。 魏宁看着她们,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个老年女人又做了一遍同样的动作,魏宁恍然大悟,难道是说他走路的姿势不对,得学着她们走路的样子?魏宁脸都黑了,他可学不来这么娘的姿势,但是他不这样走,这两个老年女人就拉着他不放,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吹唢呐的已经快到这个房间的门口了。 无奈之下,魏宁只能选择了妥协,他尽量放缓了步子,以自己能做到的最慢的速度往前走,那两个老年女人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算是过关了。 魏宁家除了堂屋那儿站满了人,其他地方空荡荡的。 魏宁到了堂屋,满屋子的人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向他,让魏宁有一种夺路而逃的冲动,他僵着脸,走到了堂屋中间,面对着魏宁家的神龛,而旁边站着的,就是一身黑衣,唯有头上戴了朵红绸花的魏妈妈。 魏妈妈年纪已经大了,戴着这种红色绸花并不适合,反而有些滑稽,但她脸色憔悴,强颜欢笑的样子,又使得这滑稽中带着让人欲哭而不得的悲凉。 至少魏宁看到魏妈妈的时候,眼睛就隐隐发酸。 魏妈妈把手里的香点着了递给魏宁,魏宁跪下来,对着魏家的神龛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礼毕之后,把香插入了香炉中。这是“别家”。接着,一个童男端着一个牌位走到了魏宁身边,也跪了下来,行了三跪九叩之礼。这是“谢亲”,也即“我娶了你家的女儿,感谢你们养她这么大,以后她的生死荣辱全系于我,我必不负她,请祖先们放心”之意。 魏宁闷不吭声地又跪下,这次是跪在魏妈妈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魏妈妈满眼含泪地望着他,想去扶又不能,只能勉强忍住,不住地点头,嘴巴开开合合,似乎在说什么,魏宁知道,他妈妈说的是,“好孩子,好孩子,起来吧,别跪了。” 在他身边,那个端着牌位的童男也跟着跪下,带着那个牌位一起下拜。 魏宁这才看到那牌位的样子。 黑漆漆的一块木头,上面是飞檐的造型,上书“阿惜之灵位”五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很有功底,也不知何人所写。 这就是他结婚的对象——魏宁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行过礼之后,他被簇拥着往门外走去,在踏出大门的时候,魏宁忍不住回了头——这可是犯了忌讳的事,他身边的两个老年女人脸色大变,立刻强拉着他直直地往停在大门口十米远处的喜轿走去。 明明这场阴婚根本做不得数,魏宁也只把它当成安抚魏三婶的工具,不知为何,在踏出家门的时候,魏宁心中还是涌出了极度的不舍和难过之情,所以他才忍不住回了头,想再看魏妈妈一眼,然而,这时,从门内伸出两双手,一双掰着一扇门页,慢慢地,在沉闷的“吱嘎”声中,木门已经阖上。 此时,已经是晚上,天黑沉沉的,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子。 庄子里的人提着白纸灯笼簇拥着轿子在街上行走,魏惜家离得并不远,但是这场阴婚的仪仗队并不是直接前往男方家中,而是要沿着魏庄绕一圈。 在茂密的槐树林包围下,路早已经算不得路,只能让前方的人用刀子劈开那些横生的枝节、错乱的灌木,清理出一条路来,在黑夜中,刺耳的砍伐声带着肃杀和阴森,仪仗慢慢往前,而在他们身后,浓厚的夜色又把那条小路吞噬殆尽。 轿子的黑色帘幕随着轿子的晃动而摆动着,发出“啪啪”的声响。 魏宁从帘幕的间隙往外看,那个端着牌位的童男一直紧跟在轿子边,此时,他好像感应到了魏宁的视线,猛地抬起头看向他,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童男是魏宁前两天出门的时候见过的,一个很调皮的男孩子,斗鸡走狗,一刻也安静不下来,而此时,他却面色平静,双眸如水,似乎壳子里换了个人似的。 魏宁摇了摇头,把目光收了回来,也许是这阴婚的可怖气氛让这孩子老实了罢。 魏宁没有注意到,在他漫不经心转过头的瞬间,那个童男的目光一闪,嘴角僵硬地往上一挑,带出了一个冰冷的弧度。 轿子摇摇晃晃,在明灭不定的灯火中,终于到了男方家中。 在大门口处,轿子被放了下来,轿帘被掀开,魏宁弯着腰从轿子中走出来。他抬起头,看向虽然是张灯结彩,却无声无息的魏惜家。 大门早已经敞开。 魏惜家并不富裕,三间屋子,中间是堂屋,左边是卧室,右边是厨房,后面还捎带着一间杂物房。此时,堂屋中点满了白烛,魏三婶端坐堂前,穿得齐整精神,满面笑容,翘首以盼地看着大门口,当看到魏宁的时候,更是立刻站起来,似乎是打算冲到大门口去迎接他,却被身边的女人拦住,她讪讪一笑,又坐了回去。 魏庄的阴婚遵循的是古礼,首先是拜天地。 一个女人把一根白绸塞进了魏宁手里,另一头系在了那个牌位上。司礼的人站起来,手高高抬起,再一放下,角落里应声而起的,是一声苍凉的唢呐声,在这唢呐声里,魏宁对着大门跪下,他身边站着的童男也跟着跪下,拜过天地之后,就是跪拜祖宗,此时,魏宁不知为何,也许是跪的次数太多了,脚一歪,身体往旁边一倒,刚好碰在了童男身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围的人动作全都停了下来。 大概十一二岁,和魏惜去的年纪差不多的童男,倒是临危不乱,一手稳稳地端着牌位,一手半扶半撑住了魏宁的身体,他的手紧紧地抓住魏宁的手。 冰冷、坚硬、就像——死人一般。 魏宁打了个哆嗦,慌张地看了这个他还不知道名字的童男一眼。 童男目光沉静地看着他,用手捏了捏他的手心,似乎在安慰魏宁。他怎么能让一个比自己小上一轮多的小孩子安慰?魏宁把心里的异样感觉放在一边,站稳了之后,拜天地的仪式又继续进行下去。 仪式很快就完成了,在跪拜父母的时候,魏三婶笑得合不拢嘴,她把一个厚厚的纸包塞进了魏宁手里,看着魏宁一个劲儿地点头,接着,又摸了摸那块牌位,抹起了眼泪,幸好,她虽然脑子已经有点问题,但是却始终记得这是她儿子魏惜的阴婚,绝对不能出声,最后,她被身边一直陪着她的女人送进了房里。 魏宁也被那两个老年女人带到了魏惜家那间卧室里。卧室明显最近才简单的粉刷了一遍,白色的墙面上还透着一股湿润,一个白色的大喜字贴在墙上,在喜字前则是一张供桌,桌上放着两个烛台,点着两根长明烛,旁边还摆着些花生之类的果盘。 这就是他的新房。 魏宁暗暗松了口气,总算结束了,这真是漫长的一夜,他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 就在他刚刚松开了领口,打算坐下来休息一会儿,顺便吃点东西的时候——他这一整天都没吃东西,魏妈妈说今天这一餐一定得留到男方家里才行,所以强迫魏宁禁食——门又被推开了,魏七爷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阿宁啊,走吧——” 魏宁不明所以地看着魏七爷,“这——去哪?” 难道这场阴婚还有什么步骤没进行的?小阴婚倒是还需要并骨合葬,大阴婚又用不上,魏七爷这是唱的哪一出? 结阴 魏七爷佝偻着腰,捂着嘴,身体抖得跟筛糠一样,沉重的咳嗽声被压抑在了喉咙底,光是看着,旁边人也跟着难受起来。 跟在魏七爷身边的,是一个阴阳先生,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了补丁的道服,他有一张眼白多过眼黑,因而显得尖酸的脸,此时正吊着眼角看向魏宁。 魏宁身上还穿着白色新服,被魏七爷一行人围在中间。 白纸灯笼发出黯淡的、蒙蒙的光,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树。在黑暗中,阴阴的,间中又浮着一些烟雾,乍看上去,没精打采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气。(此处源自《荷塘月色》) 魏宁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谷深处走去。 路并不好走,尤其是已经多年没有行过山路,此时已经快到午夜十分,魏宁非常疲倦困累,他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路还很长,很远—— 这条路魏宁是熟悉的,往他家的坟地去就是走的这条路。小时候,逢年过节,他都独自提着一个小竹篮到山里去祭拜祖先。魏妈妈往小竹篮里放上一瓶米酒,几个酒杯,外加三道供菜,收拾妥当之后,把魏宁送出门,自己却倚在门边,远远望着——按着魏庄的习俗,嫁进来的女人是不能,也不用去坟前祭拜的。 魏宁心里有些打鼓,这大阴婚看来也是有些他不知道的名堂。 五个人埋头苦走,在魏宁脚都已经有些发软的时候,终于到了地头。这里是魏庄的坟场。几乎魏庄死的人都会埋在此处。根据魏姓的分支,划分了地盘。一整个小山坳,数里的山地,一眼望过去,全都是低低矮矮的坟头。 因为这山坳周遭全都是山头,兼且林深草密,即便是阳气最盛的时节,太阳也仅仅只能照一会儿,所以就显得格外阴湿,除了需要祭拜祖先的时候,很少有人会到这来。 魏宁的爸爸就埋在属于魏宁家的那一块地上。坟前立着一块低矮的青石墓碑,魏宁在经过的时候,不顾魏七爷的阻止停了下来,跪在墓碑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魏宁他爸死的时候,魏宁还只有五岁,其实也不太记得关于自己爸爸的事情,然而,在脑子深处,总有一个浑厚的男声,在逗他哄他。 他们一直走到了山坳坟场的最里边,那是沿着山壁的一处小平地,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坟。 “咚——咚——咚——锵——”魏七爷手中拿着一面小锣,连敲四下,打破了周遭的万籁俱寂,却因为突兀更显得凄厉。 这刺激的声音让魏宁的心脏狂跳起来,只觉得心脏在被这声音撕扯,脑子一阵阵发昏,不知是饿、是累、是惊、是慌,抑或是恐。 阴阳先生让跟随的两个男人,把带来的供品摆在了这座坟前,一一布置妥当后,他拿着一碗酒,边绕着坟墓走,边用手指在碗里沾一点酒,洒向坟墓四周,口中念念有词。 “阴是阴,阳是阳,阴阳不颠倒;生是生,死是死,生死俱天命——魏家新人魏宁在此叩拜,请各路鬼神毋惊毋怪,用三牲六畜供你,香火纸钱享你,请起棺咯——” 当念到“魏家新人魏宁在此叩拜”的时候,魏宁就在他的示意他,跪在了供桌前。 这是魏惜的坟——每年,魏宁前来拜祭祖先的时候,都会顺便拜祭一下他。 在起棺之前,那个阴阳先生和他的两个手下,一脸凝重,手中拿着几样东西,魏宁也看不大分明,棺木埋的并不深,土也并不坚实,很容易就挖开一个深坑,露出了一具黑色的棺木,这棺木比之一般的棺木要略小一些,想来是比照着魏惜当时的身量做的。 魏宁看着那个覆满了泥土的棺木,手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了一些鲜血。 这时,魏七爷咳嗽了一声,贴近了魏宁,用几乎只有魏宁能听到的声音说,“阿宁,过去,扶着阿惜的棺木。” 魏宁扭头看了他一眼,佝偻着腰,喘着粗气的魏七爷,目光浑浊,似乎已经是一个垂垂老者,不知何时就会从哪儿吹来一阵风,把他的那盏命灯吹灭,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魏七爷,却是魏庄的族长。 在魏庄人心里,魏七爷这一支是最神秘的,也是与其他魏庄人往来最少的。 当年,迁徙到魏庄的魏家祖先,制定了一条族规,长子这一支永为魏姓的族长,代代相传,若是断嗣,则由血缘最近的一支过继嗣子到这一支,承继族长之位,后人如有违逆,则天打雷劈,祖宗不佑。同时,魏家祖先,还指定了这一支住的地方,至于其他的零碎规矩,更是多不胜数。 也正是因为如此,魏七爷这一支在其他魏姓人眼里就显得高高在上,神秘难当。 他们对魏七爷这一支,既恐惧,又服膺,历来的家族纠葛,也只有魏七爷这一支置身事外,因这超脱的地位,反倒使得魏七爷这一支逐渐地控制了魏庄的大小事务,就好比,解放前,魏七爷这一支对外说是族长,解放后,则摇身一变,成为了村长——总而言之,魏七爷这一支就好像魏庄的一股潜流,不知会带着魏庄人前往何方。 从魏庄几百年的历史来看,魏七爷这一支倒也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主持庄中事物,全都是依照着魏庄原本的风俗习惯,以及大家公认的人j□j理,结局也大多能令魏庄人满意,让当事人无话可说。 魏宁站了起来,脚还有些发麻,他往前三步,还带着血的双手抹开那些泥土,按在冰冷的棺木上,随着他的动作,棺木一阵震动,魏宁吓得往后一退,几乎要叫出声来,看过的盗墓小说里关于诈尸的桥段立刻涌入了他的大脑,定了定神才发现,原来是跳下坟坑的那几个男人,正往棺木上套绳索。 魏宁在心里哀嚎一声,再这样下去,哥迟早会被吓得精神分裂。 那几个男人用绳索拖拽,把那具棺木抬到了地面上,此时,整个坟场上是死一般的寂静,无数个坟头默默站立在那儿,无声地看着周遭,摇曳的鬼火,绿幽幽的,平添了几分阴森恐怖。 阴阳先生像模像样地对着棺木祷告了一番,接着,他把一张黄符纸点着了扔进了装满了米酒的碗里,“噌”的一声,火苗冲上来,在一瞬间照亮了阴阳先生那张黄皮瘦脸,他用手沾了点符纸水,在棺木上点点画画,然后,又猛地一口把那碗符纸水喝下,“噗”的一声,喷在了棺木上。 在惨白的光线下,魏宁呆呆地看着这个阴阳先生有条不紊地做着法事,在无星无月的夜晚笼罩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包围下,魏宁觉得从心底深处钻出一丝寒意,那寒意布满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如同浸在冰水中一样,手脚僵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魏宁恍恍惚惚地听到了阴阳先生的一声吆喝,绑着绳子的棺木被跟来的那四个男人抬了起来,在前方白纸灯笼的引领下,往山坳的入口处走去。 魏宁也摇摇晃晃地跟在棺木后面。 黑色棺木,如同一座沉默的小山,似乎在诉说着什么。魏宁想看又不敢看,胆怯与内疚在他脑子里天人交战,他一时唾弃自己,连面对魏惜的棺木的勇气都没有,一时又安慰自己,不是人人都是二百五一样的无所畏惧,总有个怕的。 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了山坳口子的一间木屋前。 这是魏庄人建来用作停灵的地方,一般的地方人死了之后,会做三天到七天的道场,之后就是直接抬棺上山,埋在事先挖好的坟坑里,但是魏庄这边,却要把抬上山的棺木放在停灵房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才入土。 魏七爷他们把棺木抬进了停灵房,摆好了供桌,接着,魏七爷点着三根香,插在了香炉里,又拜了拜,算是告罪,然后,他把另三根香递给了魏宁,魏宁接过来,也有样学样,做完了这些之后,魏七爷轻轻咳嗽了一声,“阿宁啊,你今晚上就待在这,到明天阿惜再入土的时候,我们会接你回去。” 魏宁一愣,接着一抖,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然而,事情的发展果然是那样的,魏七爷一行人开始往停灵房的大门口走去,魏宁赶紧跟在他们后面,“我说七爷,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也做得太过了吧?”此时,魏宁的口气还是尽量和缓的,毕竟眼前这个人在魏庄人眼里德高望重,就算不是那么把以前的老规矩当回事的年轻人,也不敢在魏七爷面前放肆。 魏七爷拦在门口,“这是伴婚的规矩,老祖宗传下来的,都这样,你就好好待着,没事的,没事的啊,这吃的喝的,我都给你预备好了,胆子放大点,你小时候胆子挺大的啊,还不听劝跑到坟场里——” 魏宁听了,脸一阵青一阵红,他磕磕巴巴地,“可,可,可这也——” 魏七爷还想劝魏宁两句,旁边的阴阳先生却已经不耐烦了,伸手就推了魏宁一把,“天大地大鬼神最大,不管是阴婚还是阳婚,这新人都得过这关,你既已应承下与这魏惜的阴婚,临到头了,就不要推三阻四,否则,触怒了鬼神,会有报应的!七爷,我们走。” 这话说的魏宁倒不好再争辩什么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魏七爷连着那些人离开了停灵房。 门“吱嘎”一声被关上,魏宁还听到了门被锁上的声音,他苦笑了一声,疲惫一下子涌了上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停灵房,只有魏惜的棺木前那两根长明烛,烛光并不大明亮,惨白的光线只笼罩了周遭一小块地盘,余下的,就是伸手探去,一片冰冷的黑暗。 魏宁坐在棺木前,靠着那张供桌。 洞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气,明明是气温并不太低的夏夜,却生生让人冷得打了个哆嗦,魏宁抱着手臂,蜷缩在供桌前,额头抵着桌沿。 又冷又饿,又困又倦,却被周遭的阴森和黑暗逼迫着,强打起精神。 魏宁把头埋在双膝间,突然,肩膀耸动,发出了“嘿嘿”的笑声,又戛然而止,接着,他抬起头,板着脸,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去,拿过供桌上摆着的祭菜。 有酒有肉,还附带了几盘水果,魏宁毫不客气地大吃了起来。 魏宁眼神发直地盯着手中的食物,眼珠子像定住了一样,因为内心的恐惧,以及对周遭黑暗的害怕,而不敢到处张望,似乎只要不去注意,就会得到平静。 吃饱喝足之后,魏宁打了个饱嗝。 他看着供桌,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在自己和那具棺木前各摆上一个小瓷杯,倒入米酒,再拿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一仰脖子,一下子喝干,喝完了之后,魏宁擦了擦嘴角的酒渍,他酒量并不太好,此时已经有点昏沉。 魏宁脸上带着模糊的笑,对着那具棺木轻声说,“你也喝吧,好歹是我们两个大喜的日子,哈哈,太搞笑了。”魏宁抹了把脸上笑出来的眼泪,笑容满面,“十几年了,我一直都记得那天,要是我不把你带出去就好了,你也就不会——”话欲言又止,魏宁把放在棺木前的酒杯拿起来,慢慢地倾斜,米酒溅在地上,泛出一些酒沫。 魏宁又倒了酒,就这样边喝边唠叨。 喝得醉了,也就不害怕了。 抱着这个念头,魏宁毫无压力地把一大瓶酒喝了个精光,歪歪斜斜地靠在供桌上,只留下一点残余的意识还浮在大脑表层。 魏宁觉得越来越冷了,他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自己。 那股阴冷萦绕着他,始终徘徊不去,还有越来越贴近的趋势。 睡梦中的魏宁无力地挥了挥手,试图把打扰自己的东西赶走,然而那股阴冷却绕上了他的手指,沿着他的手臂,往上攀升。 太静了,惨白的烛光无风而摇曳,在地面上落下一个拉长的阴影,在这阴影下,有一个更深更黑的影子,若隐若现—— 潮湿的、阴冷的东西在抚摸着魏宁,魏宁忍不住牙关打战,他尽力地睁开眼,想看清楚到底是什么“站”在他面前,然而,朦胧的、没有焦距的目光,没有看到任何的东西,只有一片无声的黑暗。 白烛发出一声轻微的“哔啵”声。 魏宁抬起眼皮,往后躲了躲,没躲过,那股阴冷还是如同附骨之蛆,他下意识地用手撑着地面,往供桌下爬去。 惹不起还躲不起嘛,魏宁摇晃着自己的腰,一直爬到了一堵“墙”前,他用手摸了摸那冷硬的墙面,醉得迷离的眼睛没有发现这堵“墙”其实就是那具棺木——他伸出手,抱住那堵“墙”,因为酒精作用而发热的脸陶醉地贴在那堵“墙”上,舒服地蹭了蹭之后,才打了个哈欠,继续昏沉下去。 似乎从某个地方传来极轻的笑声,“呵——” 魏宁的左脚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身体被往外拖,魏宁厌烦地伸出右脚踹了踹,只踹到了一团空气,接着,他的右脚脚踝也被什么东西绕住,不死心的魏宁抱住那堵“墙”不肯撒手,却被什么东西点了点手腕,一阵酸麻,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从供桌下被拖了出来,四肢摊开地躺在地上。 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上演,如果有旁人在场,一定会认为魏宁是一个脑子不正常的神经病,或者是在梦游,也只有这样想,才不会觉得眼前这一幕诡异而又可怕。 一股冰冷,如同那具棺木一样的气息,在魏宁身上轻轻抚弄着,魏宁穿的那件新郎服,古式的腰带被挑开,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衣,他的下巴被抬起来,轻轻扣住,因为这姿势,魏宁的嘴巴微张,一股冰冷的气息闯入了他的口中。 像含着冰块一样的感觉,却比冰块更加阴冷,魏宁的舌头不由自主地动起来,想把那股气息抵出自己的口腔,却被那股气息缠住,搅动,魏宁的头动来动去,不肯就范,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唔——唔——”声,口水从嘴角流下来,已经快窒息了,那个冰冷的气息却还是执拗地纠缠于他,一直到魏宁快晕厥过去,才堪堪放开了他。 而此时,不知道什么时候,魏宁的内衣已经被扯开,露出大片小麦色的结实胸膛,浅褐色的乳珠在阴冷的空气中瑟缩着。 魏宁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然而被酒精麻醉的神经迟钝无比,他睁开眼,又疲惫地合上。 那股冰冷的气息贴着魏宁的脸颊、脖子,一直流连到他的胸口处,轻缓地抚摸着,缠绵、悱恻,然而,即使他再轻缓,还是让魏宁不舒服地皱起了眉头。 “呵——”沉重的叹息声传来。 接着,魏宁的衣服被慢慢褪去,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因为突然的寒冷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阴冷的气息在他身体上抚过,每一寸都没有放过,即便是最隐蔽的部分。魏宁随着那股气息的动作,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嘴里发出轻轻地喘气声,因为寒冷,也因为若有似无的瘙痒,和快|感。 一直到那股阴冷的气息停在了魏宁的双腿间。 冰冷与火热,僵硬与柔软,在这里交汇。魏宁的腰忍不住扭动了起来。似乎是想躲开,又似乎是想靠近,那股阴冷停在他的敏感处不轻不重地揉搓了起来,太刺激了。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魏宁张着嘴,喉间发出压抑而又苦痛,享受而又排斥的j□j,那j□j模糊不清,却更加暧昧,勾起人的情|欲。 听到了他的声音,那股阴冷的气息动作越发的快,也越发的挑|逗,同时,那股阴冷的气息也分散了开来,在魏宁的胸口、腰、脖子以及嘴唇上肆虐着,几处的快|感一起袭来,让魏宁终于达到了顶点,火热的硬物一泄如注。 魏宁喘着粗气,胸口激烈起伏,这场发泄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抬起刚发泄过后而有些无力的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嘴唇、脸颊还被那股冰冷的气息磨蹭着,魏宁迷迷糊糊地用手往外推了推,却推了个空,他身体一僵,神智立刻清醒了过来,战战兢兢地睁开眼。 一片狼藉—— 身上的衣服挂在手臂上,上身赤|裸,裤子被脱下,股间还有白色的浊液,魏宁倒抽了一口气,心里骂一句“草”,这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难道哥喝醉了自撸了一把?这也太——在一具棺木面前,对死者也太不敬了。 魏宁懊恼地爬起来,手脚发软地点了三根香,插在香炉里,拜了拜,“无意冒犯,有怪莫怪,都是喝多了闹的。” 等把这些事做完,魏宁又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他还是很困,很累,刚刚睡了那么一小会儿,一点作用都没有,反而脑子里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到无法思考,疲惫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不一会儿,魏宁的头一点一点的,又睡着了。 那股冰冷的气息,在魏宁醒过来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纠缠在魏宁身上。魏宁在它的动作下,辗转反侧,痛苦与欢愉并存,不一会儿之后,又泄了出来。而这一次,那股冰冷的气息并没有就此罢手,而是握住魏宁的腰,挤开他的大|腿,钻入了他后面那个唯一的入口。 魏宁就好像被电到了一样,身体猛地一个抽搐。 那股冰冷的气息因为他这反应而犹豫了起来,但是魏宁摊开手脚,满脸红晕地躺在那儿,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儿,实在让人无法罢手,过了一会儿,那股冰冷的气息还是钻入了魏宁后面的入口。 刚开始,是极细的一小股,虽然阴冷的感觉还是让魏宁很不舒服,但是身上其他地方的抚摸和碰触,让魏宁转移了注意力,接着,那一股极细的气息,慢慢地变粗变大,逐渐扩开了魏宁后面的入口,直到把那处的肌肉全都拉伸,填满了每一处的空隙,在这慢刀子出细活的过程中,魏宁虽然也做了一些挣扎,却是有心无力。 恍惚中,魏宁听到了一声阴冷的喟叹。 那股在他体内的冰冷气息,不急不缓,不快不慢地厮磨着,魏宁不自觉地想往后躲,身体却被定在了地上,动弹不得,他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亲昵。 不知道过了多久,魏宁终于醒了过来。 因为躺在地上,睡姿又差,魏宁的身体如同被许多蚂蚁咬过一样,酸、麻、痛,几种感觉交杂在一起,让他花了一点时间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从门缝里可以看到阳光,驱散了停灵房里的黑暗。 不管是冰冷,还是恐惧,都随着阳光的到来,不翼而飞,魏宁小心地用不拉痛肌肉的力道伸了个懒腰,昨天晚上他好像做了一个很是离奇的梦。 梦里面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因为过于荒唐和淫|靡,让魏宁光是回忆就脸红了起来。 他转头看了一眼那具棺木,散发着泥土的腥味,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像霉味,却又不是——魏宁莫名地觉得这味道让他有点难受,于是,他又点了柱香,插|进香炉,让缭绕的青烟冲散那股味道。 魏宁走到门口,拍了拍门板,门外毫无动静,显然魏七爷那一行人还没上山,魏宁恼火地在原地走了几圈,最后无奈地走到了房间的角落处,人有三急,其他都能等,这事等不起,他也只能得罪了,魏宁背对着那具棺木,解开裤头,将自己的小弟弟拉出来,正要小解的时候,目光不经意地往下一看—— 草,他那处上到底是长了什么玩意儿? 下葬 魏宁看着自己的小弟弟,干涩的喉间连吞咽口水都成了一件困难的事。 他伸出手去,战战兢兢地碰了碰自己的小弟弟,不痛,除了表面上像被虫子咬过,红肿不堪,长了一个黄豆粒大的小疙瘩之外,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魏宁愁肠百结地看着自己的小弟弟,膀胱的挤压让他回过神,哗啦啦的水声在空寂的房间内响起,他又是舒服又是恐慌,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直奔医院去做个身体检查。 这可是关系到他下半身以及下半生幸福的头等大事。 魏宁慢慢地拉上裤子,走向那具棺木,魏惜的牌位摆在供桌上,那几个沉肃端然的字,深深地镌刻进黑色的木头中,透着凝重与阴森。 突然,魏宁看到那具棺木上有一个奇怪的地方,“是什么啊?”魏宁喃喃自语地说,绕过供桌,走到棺木边,黑色的棺木没有经过清理,还带着些泥土,那泥土本来是黑褐色的,现在却浮出了一些暗红色——像凝固了很久的血块一样的颜色。 魏宁可以确定,昨天他看到的时候,还没有这样,难道是黑天摸地的,他眼花了?抱着这种疑问,魏宁伸出手去,用手指揩了一点泥土,他把暗红色的泥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股潮润和血腥的味道冲入鼻端,“呕——”魏宁侧过头,干呕了一声。 魏宁赶紧把手指在衣服上擦了擦,又用酒杯里剩下的一点残酒冲了冲。 也不知道那块阴湿的坟地里到底生了些什么,弄出这种恶心的怪味,突然魏宁想起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下|身,不会是因为沾了这棺材上的什么东西过敏或者中毒了才会成这样吧——这么一想,立刻像被蚂蚁咬到了一样,全身发痒,魏宁忍不住退后三步,离那具棺木远了点。 阳光从门缝里漏进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又收了回去。 白色的阳光看起来非常的炽热,然而停灵房内却很是清凉。那种阴森的凉意,让魏宁忍不住坐在门边上,尽量靠近那一点的阳光,手放在白光下,半边身体温热,半边身体阴凉,耳边只能听到门外虫子发出地凄惨嘶鸣—— 一天一夜,魏宁必须待在这个停灵房里。 到了近晚的时候,雾气从门缝下渗了进来,魏宁眼看着那雾气在地面上慢慢地漂浮,渐渐地充塞了整间屋子,在雾气中,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沉寂了下来,似乎所有的生灵都被这雾气吞没了一般,死一般的安静。 在雾气完全迷糊住视线之前,魏宁把备用的白烛点上。 惨淡的白光刺破了沉重的雾气。 烛光摇曳着,爆出几下火花,魏宁被烛光吸引,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脚步迟缓而呆滞。他走到供桌前,手摸索着,拿出三根香,点上,又烧了一点纸钱。 这时,在他身后,雾气像被什么搅动了一样,翻滚了起来,渐渐地,形成了一个模糊的轮廓,那看似人形的“东西”浮过来,贴在了魏宁的背上,让魏宁全身一颤。 那个“东西”全然合在了魏宁身上,顺着魏宁的身体线条以及衣物皱褶,每一寸都贴合得纹丝合缝,几乎和他融成了一体。魏宁对身后的动静丝毫无觉,一脸镇定地开始了自己的晚饭。 在这种阴冷的温度下,本来应该会馊掉的祭菜还能吃,魏宁也顾不上这么多,把供桌上最后一点祭菜一扫而光,吃完了之后,魏宁就坐在供桌前开始发呆,用来打发时间。 其实在这停灵房里待久了之后,已经不那么害怕了。 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往往比自己想象中要强得多,魏宁搓了把脸,就连那具棺木现在也能正视了,酒已经喝完,魏宁就把水倒在酒杯里,以水代酒,开始和棺木里的魏惜说话,无非也就是在自己那些经历中间夹杂一些胡吹和瞎扯。 “其实她离开我,也挺正常的,她年纪也大了,等了我这么多年,比很多女人已经好太多了,就是,哎,就是我心里还是会难受,这么多年的感情啊,就这么白瞎了,你说扯不扯,说到底,还是我太没用吧,给不了她想要的——”魏宁说着说着,压抑在心底的感情突然间爆发了出来,他抱着供桌伏下身体,痛哭了起来。 在前女友面前的绝然,再到面对朋友时的不在意,其实都是装出来的。魏宁他太苦了,太压抑了。生活一层层盘剥着他,让他失去了锐气和纯真,留下的是沧桑和世故。当和前女友之间的感情,这个最后避风港也被打散的时候,魏宁头一次有些绝望。 这时,魏宁感觉到一股潮湿、冰冷的气息包裹着他。 他茫然地抬起头,眼睛里还全都是泪水,迷迷茫茫地看过去,在他身体周围,雾气特别的浓稠,几乎到了凝聚成水的程度。 这诡异的一幕,让魏宁擦了擦脸,瞪大了眼。 伸手不见五指——昨晚上是黑暗,今晚上是雾气,就没一个时间是正常的。魏宁眼看着那股冰冷的雾气黏附在了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好冷——好潮湿——魏宁几乎觉得自己像泡在雾气里面。 这股雾气,无孔不入,打湿了魏宁的衣服,湿透了的衣服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因而越发觉得冷,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缩着身体,瑟瑟发抖,然而周遭的雾气却让他避无可避,只能忍耐地任凭那股雾气侵扰着。 最让魏宁难堪地还是这股冰冷的雾气,也没有放过他的下|身,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下|身的冰冷雾气,有一种极微妙的搅动,轻轻撩拨着他。但是,魏宁又发现,也许是因为他不停地动来动去的原因,周围的雾气实在太浓了,他每一个动作都带动着周围的雾气变化着。 不过,身体如此的敏感,让魏宁也有些——大概是最近发泄的次数太少了。 就在魏宁以为这雾气永远不会消散,魏七爷一行人今晚也不会出现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砰——砰——砰”,“阿宁啊——”魏七爷的声音穿透浓雾传入了魏宁的耳中。 魏宁如闻天籁,忙不迭地高声喊,“七爷,快开门。” 门外响起了开锁的声音,魏宁循声走了过去,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一片敞亮、开阔的天地出现在了魏宁面前。 一轮明月高悬,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地上。 哪里有雾? 魏宁猛地回过头,清楚地看到那具棺木。 哪里有雾? 魏宁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脸上传来的痛楚告诉他,这一切并不是他在做梦,那刚才的浓雾到底是从何而起,从何而来? 魏七爷佝偻着腰,咳了几声,“阿宁啊,你这是咋了,怎么自己打自己,难道让你在停灵房待上一天就被吓傻了?” 魏宁回过神,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没事,就是刚从那地方出来,有点反应不过来,七爷,这是要去重新了吧?” 魏七爷上下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魏宁知道,这摇头是对他刚才有点傻气的反应,点头则是同意他刚才的回话。 跟在魏七爷身后的四个魏庄人大步走进停灵房,肩上背着粗大的绳子,在那个阴阳先生的指点下,用一种特定的绑法和绳结捆住了那具棺木,他们动作不紧不慢,务求做到尽善尽美。 魏宁看到那些粗绳在棺木上摩擦着,泥土纷纷落下,然而,那些暗红色接近黑色的东西,却还是死死地黏附在棺木上,似乎就是棺木本来的颜色似的,但是,就在不久前,魏宁只用手指就把那些东西刮下来了一点。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魏宁忍不住有些好奇,然而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他早就过了因为好奇心而冲动行事的年纪,现在,对于并不是切身相关的事,他都可以把自己的好奇心压服或忘记。 再者说,他已经收集了那些暗红色物质的样本。 前面两个男人打着白纸灯笼引路,阴阳先生跟在其后,他手中拿着一叠纸钱,边走边零落地洒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那声音就像是口中含着一口水似的含糊,压根就听不明白到底说了些什么,四个男人抬着那具棺木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而在扶着棺木走在旁边的当然就是魏宁,他一手扶住棺木,一手拿着个白纸灯笼。 朦朦胧胧的惨白光线下,是黑乎乎的路面。 天空中的那轮明月早就不知去向,在月光消逝之后,四周的黑暗如影随形地扑来。 魏宁留意到,他们并不是往魏惜原来埋葬的地方前行,而是转到了另外一个方向,魏宁扭头看了魏七爷一眼,他佝偻着腰,亦步亦趋地跟在队伍后面,一言不发,原本魏宁还怕他年老体衰,在这么黑暗的环境下行走会出什么意外,现在看他行动矫捷的样子,反而是他多虑了。 走了一阵,一行人终于停了下来,此处周围全是林立的墓碑,在那些墓碑的中间,还留有一处狭窄的空地,上面长满了茂密的荒草,阴阳先生吊着眼角,用尖酸的声音说,“就是这了。” 魏七爷点了点头,走上前,看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这地方不错。” 魏宁也跟着看过去,他自然是看不出什么名堂,“七爷,怎么换地方了?” 魏七爷还没回答,那个阴阳先生反倒笑了起来,那笑声跟夜枭的叫声一样难听,“自然是因为过了昨晚上,魏惜就算成年了,这成年了就不能说是夭折了,得从那个阴湿地移出来,免得阴司里的鬼魂不安分,就好比我们这些活人结了婚圆了房,总归还是和童子鸡的时候不一样。” 他话里,有些猥琐之意,让魏宁听得很不自在。 魏宁转过头,看着那具棺木,“七爷,什么是阴湿地?” 魏七爷背着手,看着那几个跟来的男人挖着坟坑,“阴湿地就是以前魏惜埋的那块地,魏庄夭折或者横死的人都是埋在那儿,除非夭折的人做了阴婚,横死的人做了七七四十九天道场才能从那里移出来,那阴湿地也是祖宗们传下来的,那处虽然地气不好,但是用来埋这些怨气深重的人却是最安妥的,不会起什么幺蛾子。” 魏宁听得手指头一动。 这言下之意,那个阴湿地是用来镇压鬼魂的? 坐家 天渐渐破晓,惨白的天空显出一些星子。灰白色的雾气弥漫开来,带来一些如丝如缕的寒。 魏宁看着那具棺木被潮湿的黑土渐渐吞没,直到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土丘。 阴阳先生的黄皮脸在过了一夜之后,有些暗沉发黑。等到棺木下葬,他拿出一个铃铛,摇了摇,“叮铃”几声后,他闭着眼,踮着脚,身体往前一送,用手指甲刮黑板一样的尖锐声音模糊地念道,“大千世界,无挂无碍,自去自来,自由自在,我今告汝,汝且听之,我今祭汝,汝且受之,如是者三,无有不应。” 这种非佛非道的咒语听起来奇怪得很。 不过魏宁没有多想,他在阴阳先生的示意下,在坟前上了香,磕了头。等法事收尾,魏七爷说出“行了”这两个字的时候,魏宁脚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总算完了,魏宁有气无力地想。 新起的坟,泥土还翻开着,带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周围丛生着荒草和灌木,虫豸窸窸窣窣地爬过,冷冰冰的白雾沉重地散在四周,明明有风,却吹不动这白雾。 魏宁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坟,在心里和魏惜说了声“再见”。 回到魏庄,魏七爷佝偻着腰,边咳边说,“阿宁啊,你知道往哪去吧?” 魏宁一愣,不明白魏七爷这又是来的哪一出,他可是已经被折腾得够呛了,只想尽快回家大睡一觉,不想再有任何节外生枝的事。他有点傻气地看着魏七爷,“啊?” 魏七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懂事,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全都不当一回事,你啊,这刚结了阴婚,是不能回自己家的,你得回魏惜家,三朝回门的时候才能回你原来那个家,对了,你妈没告诉你,你要在魏惜家住上七七四十九天才行?” 魏惜听得眼神发直,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魏七爷,“不是吧?要这么久?” 魏七爷捂着嘴,边咳边点头,“你要不信就问问你妈,看你妈怎么说,这叫“”,虽然就是个阴婚,但是有些东西还是要走的,你得把自己的‘气’留在阿惜家。” 魏宁听得神乎其神,忍不住开口问,“七爷,气?什么气?” 魏七爷老大不客气地伸手敲了敲魏宁的后脑勺,“人气,还有什么气!” 魏宁摸了摸被敲到的地方,魏七爷手下黑,还真有点痛,“七爷,我还要工作啊,怎么能在家待这么久!” 魏七爷佝偻着腰,背着手,往前走,“这是你的事,你要是不照着做,我也没办法不是,不过我还是得告诉你,老辈子的规矩都是有道理的,你要是不照着做,迟早要吃亏上头,对了,工作这事你跟你妈商量下,看你妈是怎么说的。” 魏宁嘴角扯了扯,这种事还用问他妈吗?他太了解他妈了,只要是魏庄的规矩,那铁定是实打实地遵守,不掺半点水分。 七七四十九天,一想到这个数字,魏宁顿时有一种天都灰了的感觉。 他原本是打算在家待上三五天就离开,而现在加上昏迷那两天,已经快十天了。眼看着停留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先是车祸,再是阴婚,一环扣着一环,魏宁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回来,不让他离开一样,泥土深陷,不可自拔,这种想法让他从心里冒出一股寒气。 魏宁还没走到自己家门口,就被隔壁邻居林婶子拦住了,林婶子把他拉到自己家门口,“阿宁啊,你妈知道你要回来,让我在这等着你,你现在别回家,敲了门你妈也不会开的,你知道三朝回门这事吧?” 魏宁无奈地点了点头,他妈做得可真绝了,“我妈——” 林婶子眼风往魏宁家的大门一瞄,“你还不知道你妈的性格?那是说一不二,你还是听她的好,你妈说三朝回门的时候会和你好好说道说道,有什么事都到那时候再说,啊,你先回魏三婶家,她从昨晚上就打开大门在等着你回来了。” 魏宁大呼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他苦笑地摇了摇头,谢过了递话的林婶子。 果然,魏惜家的大门是开着的。 隔了老远,魏三婶就看到了魏宁,立刻跑了上来,“阿宁啊,累了吧,快进来快进来,三婶,不,妈给你准备好了吃的。” 妈——魏宁听到这个词,心里一抽,刚想说什么,但是看到魏三婶发直的眼神,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他有预感,要是他真提出异议,魏三婶的病会当场发作。 魏三婶拉着他进了大门,刚进屋,反身就把大门关上了。 “砰”的一声,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安静和昏暗中。 魏宁看到堂屋中间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些饭菜,这不是最重要的,在堂屋正中间的神龛前,还放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公鸡。 魏三婶走过去,拎着那只公鸡的翅膀,“阿宁啊,过来,过来。” 她提着鸡,冲着魏宁招手。 魏宁有些戒备地走过去,魏三婶拉着他的手臂,把那只绑好的公鸡塞到了魏宁手里,“来,拿着,拿好。”接着,魏三婶转身就从神龛下拿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刀。 魏宁吓了一跳,倒退三步,“三婶,啊,不,妈,我说,我们把刀子先放下行吗?有话我们慢慢说,别动刀子啊。” 魏三婶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是嗔怪,“你这孩子,难道以为妈真疯了,会拿刀来砍你?我是要你用这把刀把这只鸡杀了。” 魏宁听得牙肉疼,看着手里魏三婶强塞过来的刀子,魏三婶正满脸亢奋地看着他,在这种情势下,魏宁别无选择,一闭眼,刀子往公鸡的脖子上一割,公鸡在他手上激烈地挣扎起来,差点挣脱了出去,魏宁赶紧用力抓住,此时,魏三婶拿过一个白瓷碗,伸到公鸡的脖子下,接住那些鸡血。 等血流得差不多了,魏宁把公鸡和刀子放到一边,魏三婶把那碗鸡血淋在了神龛上,接着,就是让魏宁瞠目结舌的一幕。 魏三婶从神龛后拿出了魏惜的牌位,然后看着魏宁狡黠地一笑,“阿惜,这是阿惜。”她爱怜地摩挲着牌位,然后把那碗鸡血涂抹在了牌位上,角角落落都没放过,直到牌位变成了鲜红色。 魏宁这才知道,为什么魏惜的牌位会是黑色,那是陈年累月的鸡血积垢而成。 魏三婶把那个涂满了鸡血的牌位摆在了神龛前,再点上一把香,烧上一堆纸钱,做完了这些事之后,魏三婶转过头,用认真到了恐怖的眼神看着魏宁,“阿宁啊,这些事以后都要交给你来做了,妈老了,身体又不行,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天。” 魏宁咽了咽口水,克制住牙齿的颤抖也克制不住心里的寒气,“三——妈,您这是?” 魏三婶冷哼了一声,“你是知道的吧,当年魏七爷欺我是个孤苦女人,强迫我把魏惜埋在那个地方,那地方是什么地方?他以为我不知道?哼,我不会让他得逞的,只要每天用血养着,通了生气,阿惜就不会受苦,我知道,我都知道,哈哈哈哈哈——”一阵疯狂的笑声从魏三婶口中冲出来。 也许是心理作用,魏宁觉得那个牌位上突然冒出了一点青烟。 他使劲眨了眨眼,又看过去,牌位还是那个牌位——魏宁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三——妈,这鸡都是什么时候杀?” 魏三婶神色疯狂,“每天,每天晚上,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到阿惜的坟前杀一只,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活血就行,我杀过鸡,杀过狗,杀过猫,杀过兔子,杀过老鼠,只要能抓到的活物,我都杀过,今天要不是得告诉你怎么做,我也不会让你现在就杀了这只鸡,再说,你以后也会离开魏庄,阿宁,你走的时候把阿惜也带走,然后每天都给他一点活血,就照着我刚才那样做,把血涂在牌位上面,你们现在是夫妻了,当然得在一起,阿惜也是喜欢的。”魏三婶摸着那个牌位,喃喃自语说。 魏宁听得毛骨悚然,突然间想起了那具棺木散发出来的古怪气味。 这时,魏三婶突然神色一收,又恢复了正常,“我们先吃饭,先吃饭啊,你也饿了吧,来,我给你做了鸡粥,多喝一点。” 两个人吃完了饭,魏三婶一定要魏宁睡在那间大卧房里,而自己却搬到了后面那个杂物间,魏宁百般推辞,最后在魏三婶一句,“阿宁啊,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家阿惜啊,连他的屋子你都不愿意睡?” 魏宁听得一堵,顿时气虚体弱地应了一声,回了屋子。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明媚得看上去很是温暖,然而魏宁却手足发冷,在他身边始终有一股阴寒之气,挥之不去。 床上的被褥都是新的,魏宁躺在上面,久久不能入睡。突然,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魏宁拍了拍头,穿上衣服,从窗户跳了出去,向不远处的一个屋子跑去。 魏宁到了大门口,一把推开门。 这是一个小地方常见的卫生所,一张桌子,一个药柜,几把椅子,就是里面所有的东西。魏宁看了一眼,冲着屋内喊了一声,“魏时,魏时,在吗?在就快点滚出来。” “来了,来了。”一个蓬着头,趿拉着一双运动鞋的年轻男子从里屋走了出来,斜眼看到是魏宁,端正的脸上立马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哟,新郎官啊,哦,不对,是新娘子。” “魏时,想打架你直说,哥随时候着。”魏宁拧着手指关节,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 叫魏时的男子,立刻一脸谄媚地递了根烟给魏宁,“宁哥,你就是我亲哥,有什么事,您老尽管说,只要是小弟我能做到的,什么赴汤蹈火,两肋插刀,都不在话下。” 魏宁哭笑不得地一拳头砸在魏时的肩头上,几年不见,这小子还是这么油嘴滑舌。 想到他来找魏时的原因,魏宁神色有些尴尬,但是这事拖不得,所以也只能豁出去了,他拉过魏时,把自己下|身的那些情况一五一十说明白了,魏时越听神色就越正经,到最后,他摸了摸下巴,看着魏宁,说了一句。 “宁哥,脱裤子吧。” 偏方 魏宁没有丝毫扭捏地连着内裤一起把裤子脱了下来。魏时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对方光屁股的样子不知道见过多少回,早就没那些尴尬和羞耻心了。 魏时啧啧有声地盯着魏宁的下|身,转身从桌上拿过一个放大镜,凑到鼻尖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魏宁下|身长出来的那个疙瘩。 就算魏宁已经是没皮没脸,但也经不起这样看。 他板着脸,盯着魏时那张怎么看怎么猥琐的脸,“看完了没?” 魏时干咳了两声,把放大镜搁在了桌上,搔了搔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东西,“我说宁哥,你最近在外面玩脱了?” 魏宁脸色一黑,“我草,你就不能正常点,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时没说话,只是收敛了脸上那些猥琐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他站起来,走到药柜前,打开了最下面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黄纸包,他把黄纸包里的黑色粉末倒进了茶杯,递给了魏宁,“先喝了它。” 魏宁拿过来,问都没问,一仰脖,干脆地把茶杯里的不明液体喝干。 也不知道魏时在里面添加的是什么,这水刚喝下去还不觉得怎样,喝完之后,才有一股极重的苦腥味从喉咙里涌上来,魏宁扶着桌子,干呕了几声,吐出来了一点清水。 魏时蹲在旁边,看着地上魏宁吐出来的东西,也不嫌脏地用手指沾了点,仔细看了又看,还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虽然嗅完了立刻撇过头,也干呕了几声。 魏宁看着他那衰样,想笑又笑不出来,憋得难受。 魏时检查完了,把手指头在地上使劲揩了揩,然后抬起头,用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地说,“宁哥,麻烦大了。” 魏宁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魏时扶着桌子站起来,“先不说这个,宁哥,你信不信我?” 魏宁一愣,“我们什么关系?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魏时听了,立刻又嬉皮笑脸起来,“宁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情深意重,你下面这是撞了邪,中毒了。” 魏宁顿时有一种又被眼前这小子耍了的感觉,“我草,我看是你小子撞邪了吧,整天胡言乱语,又是撞邪又是中毒,你怎么不干脆说我是鬼上身算了。” 魏时眼神有些飘忽,就是不看魏宁,嘴里轻声咕哝,“和鬼上身也差不多了。” 魏宁一瞪眼,“你说什么?” 魏时知道魏宁的脾气,是从来不肯信一星半点怪力乱神的东西。 就算看到了,也会当做没看到,或者干脆用那套科学理论去解释一切,那种强大的脑补能力和自我催眠能力,魏时见过不是一次两次,多少也知道一点魏宁的心结,因此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再和魏宁多解释什么了,反正也说不通,魏宁是死活也不会信的,所以他干脆糊弄地说,“要治你的病,只能用。” 魏宁狐疑地看了魏时一眼,“什么?” 魏时搔了搔下巴,“首先得找到让你长出这东西的东西,接着,再找几味比较难找的药材,基本上就是这样,很简单啦。” 魏宁一直提着的心稍许放下,但是紧接着又提了起来,“可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我过敏还是中毒了,这要怎么找?” 魏时又搔了搔下巴,“一般来说,都是用的排除法,就是看你这两天到底接触了什么平时接触不到的东西,一样样的试过之后,就能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你‘过敏’了。” 说到“过敏”这两个字的时候,魏时的咬音明显加重。 魏宁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那具冰冷、坚硬的棺木。他有些迟疑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塑料袋,里面放着一张折好的十元面值的人民币,他把那张人民币拿出来,摊开,里面是极小一撮的黑红色泥浆状的东西,“你看看是不是这东西?” 魏时没有直接用手去拿,而是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了一双非皮非布的黑色手套,小心地戴上之后,才用镊子取了一点黑红色泥浆放在了一个玻璃片上,接着把玻璃片放在了旁边的低倍显微镜的载物台上。 魏宁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魏时脑瓜比一般人聪明,想法也就比一般人古怪,从小到大,做尽了稀奇古怪的事,魏宁那时候和他关系好得跟亲兄弟一样,被魏时拉着到处跑,闯了不少祸,也替魏时背了不少黑锅,就连那次半夜到魏庄坟场去试胆,也是魏时提议和怂恿的。 高中毕业之后,两个人就分道扬镳,一个在B市念大学,一个留在本市念卫校,几年之间,也就见过寥寥几次,但是兄弟情分还是一点也没变。 魏时念完了卫校之后,本来是有机会留在市区工作的,他舅舅都已经给他打好关系,找好医院了,结果这小子在那医院工作了几个月之后,洒洒脱脱地离职不干了,回魏庄当了一个不入流的“赤脚医生”,把他舅舅气得差点脑中风,直言以后再也不管这不知所谓的外甥了。 “赤脚医生”是乡下小地方才有的,没经过正规医疗训练的医务人员,往往都是子承父业,略知道些医术病理。小地方的人,没多少钱,又地处偏远,看病不易,所以才给了这些“赤脚医生”生存的空间。 一般来说,“赤脚医生”也就能看些小病小痛,但是里面也有一些民间奇人和灵验。 像魏时这样正规教育出来的医学生,却当了“赤脚医生”,实在出人意表,大部分人都当他神经有毛病,他就这样顶着别人异样的目光,淡定自若地在魏庄里过活。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没有人知道魏庄到底什么地方吸引着他。 魏宁等了一会儿之后,魏时终于抬起了头,他推了推鼻梁上刚戴上的无框眼镜,“这泥巴里面确实有问题。” 魏宁听到他这么一说,精神一振,“那就用这个做药试试?” 魏时摇了摇头,取下了眼镜,“这东西不行,你得找让他长在上面的东西。古语有云,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十步之内,也必有克星,这东西是让你‘过敏’的,你得找到它的克星或者解药才行。” 魏宁听得脸色发青,这意思是他要去挖开魏惜的坟墓把他的棺木取下来一点当药用吗?光是想都觉得可怖。 魏宁神情呆滞,一脸神不守舍,这时魏时又在火上浇了一桶油,“你动作得快点,你长的那东西,这几天还没事,再过上七天——你下面的‘兄弟’就要变成一块烂肉了。” 烂肉这么惊悚的词一冒出来,魏宁立刻脸色发青。 这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为。 魏宁一脸头大地回到那间新房,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睡也睡不着。又是惶恐,回魏庄才这么几天,把他半辈子没经历过的可怖情形全经历了一回,这还不算,现在又添上了半夜挖坟掘墓这码子事;又是内疚,打扰死者,总归是一件损阴德的事,再说,这又是魏惜的坟,怎么想都是他过分了。 魏宁看起来是很理性的一个人,把唯物主义当成信条,对怪力乱神一类的事情一贯是嗤之以鼻的态度,然而,由魏庄以及魏妈妈熏陶出来的那部分,却根深蒂固地占据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一角。 在信与不信之间,存在着一条隐秘的桥梁。 就好比他以为自己在魏惜的棺木前自撸了一回的时候,就给魏惜上香烧纸钱告罪一样。是求个心安,还是遵循传统亦或是其他原因,不得而知,却还是下意识地做了。 就这样反反复复,纠纠葛葛,魏宁终于慢慢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魏宁被魏三婶叫了起来,吃罢了饭,魏三婶又拿出了一只活鸡,放在了堂屋中间,“阿宁啊,晚上妈带你去给阿惜上坟,他换了新地方我还没去过,总要去看一眼才放心。” 魏宁看了眼那只活鸡,“妈,您就别去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天黑路也不好走,您要是摔着了怎么办,早上还说要把这事交给我呢。” 魏三婶听了魏宁一番话,立刻露出了满意地笑容,“还是阿宁好。” 在魏三婶满是慈爱的目光下,魏宁有些心虚和内疚,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到了近十点的时候,魏宁才出门。 手电筒的光,比起白纸灯笼的光,要更大更亮,然而,处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树影摇曳,虫豸窸窣,连吹过来的一阵微风中,都似乎夹杂着一些说不上来的古怪声响,让人后背发凉,寒毛直竖。 魏宁手心里全都是冷汗,却尽量目不斜视地在那条小径上埋头疾走。 等到了地方,魏宁穿的衬衫早已经被汗水湿透,黏在身上,却在坟场的阴风里变得冰冷,像被一层薄冰裹住似的。 魏宁把手里的东西全都放下来,他先把活鸡拿出来,直接把鸡血放出来滴在了新坟上,接着,他在坟前的小空地上摆出了几样祭品,点上香,合掌站在坟前,压低了声音说,“阿惜——我也是没办法,你原谅我一回。” 说完之后,魏宁拿出了一把锄头,这锄头是专门用来刨那种小坑的,把手才一尺长,魏宁看准了一个方向,就挖了起来,幸好,这坟场地势较低,土壤潮湿,挖起来倒也不费力,不一会儿,魏宁就已经挖出了一个小洞。 就快要碰到棺木了,魏宁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也不知道是冷汗,还是热汗,就在他拿出手电筒照着那个坑的时候,突然,脑子一晕,直直地往前一倒,砸在了坟堆上。 “咚——咚——咚——” 魏宁听到沉重地敲击声,醒了过来,他茫然地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正敲着一面鼓。 鼓声厚重、苍茫。 魏宁的心脏随着那鼓声跳动着,他不由自主地向着那个男人走去,随着他的走近,那鼓声越来越急,如同大雨倾盆而下,魏宁的脚步也跟着急促起来,像喝醉了酒一样,跌跌撞撞,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突然有几个面貌模糊的人向魏宁跑过来,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抓住他的手臂,驾着他就往前跑,魏宁使劲挣扎,大喊大叫,“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但是那些人力大无穷,充耳不闻,一直把他带到了一间屋子前,把他推进了门。 门里面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魏宁只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说臭也不臭,说香也绝对算不上,就那么一刹那间,这味道钻入你的鼻子里,等你呼出一口气,这味道就变成了你身体的一部分。 这时,一盏灯亮了起来,一个人坐在灯旁,影子打在墙上。 这个人就连影子,都比其他人好看,魏宁神情恍惚地想,一个人怎么能长成这样,他好看得让人心里发疼。 这个很好看的人,抬起头来看着魏宁轻轻一笑。 阴酒 魏宁就好像被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样,往前,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个男人身边。 周围的黑暗中传来了细细簌簌的声音,张牙舞爪的阴森笼罩在四周,只有那一点烛光,以及烛光旁静坐的男人,显得温和,看上去颇为旖旎。 魏宁的眼神,一会儿清明,从周围模糊的黑暗中,魏宁就直觉到了一种危险;一会儿痴迷,眼前这个人散发着类似蛊毒的香气。他明明害怕,却无法停下脚步。 终于,他走到了那个男人身边,那个男人一直专注地看着他,等到他走近了,就伸出手去拉住了魏宁。 他的手冰冷、坚硬,执拗地扣住魏宁的手。 魏宁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门外传来了击鼓的声音,“咚——咚——咚——”沉重的鼓声震破了周围的黑暗,随着这鼓声,周围渐渐响起了许多的声音,很轻很细,似乎是人声,又似乎是乐音,随着风传了过来。 魏宁感觉背后的寒意更深了,那些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砰地一声,门被推开,接着,魏宁看到身边突然出现了许多的“东西”,在黑暗中簇拥着,那些奇怪的声音就是从他们那儿传来的。 他们保持安静站在黑暗中,把魏宁和那个男人团团围住,魏宁可以“听到”、“看到”他们,他们在窃窃私语,这么多“东西”叠加在一起,让恐怖无限地放大,魏宁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血冲上大脑,一阵阵发昏,他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手,而手上也传来了一阵力道。 那力道很大,捏得魏宁的手一阵疼痛。魏宁有点感激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至少让他神智清醒了过来,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冷静起来,他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再看了一眼周围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决定还是静观其变。 果然,安静了一会儿之后,那些“东西”慢慢地靠了过来。 魏宁在他们的逼迫下,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却刚好碰到了身后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伸手轻按住他的肩膀,魏宁回头看了他一眼,眸光如水,带着点冰渣。 走是走不掉的。 那些“东西”从黑暗中裹出一个形状,一直送到了魏宁手边,魏宁无奈之下,只能战战兢兢地接了过来,看起来像是一个杯子—— 一个声音传来,“阴世人,阳世人,阴阳不相干;男生人,女生人,男女有情天——来时本无路,去时已荒荒,伴他一时是一时——喝下阴间酒,结成鬼因缘,请——” 这诡异的唱和,让魏宁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端着手里的杯子,动也不动。 倒是他身后的那个男人,也从那些“东西”手上接过了一个杯子,接着,他强拉过魏宁的手,绕过他的手臂,再把魏宁手中的杯子抵住他的嘴唇,就这样,半强迫地逼着魏宁喝下了交杯酒。 杯中的液体,像寒冰一样滚下了喉咙,让魏宁倒吸了一口凉气。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喝下了这杯酒之后,那些“东西”貌似满意了,低低地喧哗声在四周响起,似乎颇为热闹,魏宁看不分明,却感觉得到。 似乎有点像当日阴婚礼成时的场景—— 这种关联性的想法,让魏宁悚然一惊,他已经分不清身在何处,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只有一层薄雾笼罩着他,驱之不散,脑子早已经混混沌沌,意识时有时无,他努力地想看清楚,想记住眼前这一切,却是有心无力。 周围交头接耳的私语声,噪杂而又纷乱的让人烦躁,“礼成——”“——果然是天作之——”“难得——”,魏宁听得头嗡嗡作响,这些声音似乎听得懂,又似乎听不懂,跟魏宁那半吊子闽南语一样,不知“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些“东西”像退潮的海水一样,慢慢地消失掉,魏宁看得并不清楚,只隐隐约约觉得他们是飘着走的,而最后一个“东西”离开之前,转头“望”了魏宁一眼,魏宁悚然一惊,因为那“东西”的眼睛里绿幽幽的,如同鬼火。 身后的男人,伸出手去,慢慢搂住了魏宁的腰,夹着一股阴冷,魏宁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却连躲开的想法都没有,反而开始觉得这股阴冷,也并不是那么令人难受。 接下来——接下来,这个男人解开了魏宁的衣服,裸|露在外的皮肤也被一寸一寸地抚摸着。魏宁涌出了一股熟悉的感觉,就好像这一幕曾经在他面前出现过一样。 魏宁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那个男人在他身上亲吻、抚摸、舔舐,用不紧不慢、不疾不徐地动作,撩拨起魏宁的情|欲,魏宁张着嘴,无声j□j,眼角湿润,他看着那个男人——这真是一张好看的脸,还有些熟悉。苍白的皮肤,鲜红的嘴唇,幽深的眼睛,颜色对比得鲜明无比,让人过目难忘,即便是十几二十年后,依然记忆犹新。 “呵——”一声喟叹在魏宁耳边响起。 那只冰冷的手划过魏宁赤|裸的胸口,一路往下,直到他的双腿之间,魏宁看着那张好看的脸,一眨不眨,“嗯——”他突然一声闷哼,因为那只手在他的下面揉搓了起来,冰冷的感觉一度让他萎靡不振,然而,那熟练而挑情的手,又很快让他身体发热。 就在魏宁身体紧绷着,就要在那双手上泄出来的时候,他听到了几声大喊,“宁哥,宁哥,你醒醒,醒醒,我草,你倒是醒过来啊!” 在“啪——啪——”两声下,魏宁捂着腮帮子醒了过来,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魏时这小子早不叫晚不叫,偏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就开始叫魂,“你小子找死是吧,滚远点,你还让不让人睡了?” 魏时提着一个白纸灯笼,“宁哥,你还没醒啊,你看看你在什么地方?” 魏宁撑着头,睁开眼,原本一片黑暗仅有一点亮光的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他却是躺在了一具棺木旁边,紧挨着冰冷的棺木,身上全都是潮湿的黑土——魏宁吓得怪叫一声,从坑里爬出来,“我草,真是活见鬼了,我怎么躺这里面了。” 魏宁看了下周遭,附近全都是高高低低的墓碑和坟墓,灌木和荒草在夜色中张牙舞爪、狰狞可怖,他刚才睡着的地方就是他在魏惜的坟墓前挖的那个坑,魏宁一脸茫然地看着那个能容下他的大坑——他明明记得自己挖的是一个脸盆大小的坑,这一下子,怎么就变这么大了。 魏时一声不吭地站在他身边。 魏宁努力想回忆起所发生的一切,脑子里却空空的,在暗淡的星光下,只能看到魏时模糊的脸,魏宁有些后怕地干笑了两声,“大概是挖累了——” 这种话,说出去谁信?魏宁明知道是如此,还是下意识地开了口。 魏时轻声应了一句,倒是没有像往常那样和他抬杠。魏宁看着魏惜的墓碑,这是白天的时候才从原来那地方搬过来立上的,上面几个笔走龙蛇的字。 魏宁摇摇头,他又跳下了坑,魏惜的棺木已经露出来了一点,魏时也想跟着他跳下来,魏宁赶紧阻止了他,“你在上面看着就行了,要是也被感染了怎么行。”魏宁试着拧开手电筒,手电筒发出极黯淡的光,这出门才充了电怎么就没了,魏宁使劲晃了晃手电筒,还是没有变化,他只好把手电筒扔给了魏时,让他把那个白纸灯笼递过来。 魏宁拿着白纸灯笼,凑到了棺木前。 黑色的,散发着一股苦腥味的棺木,静静地躺在那儿。 魏宁小心地靠过去,在棺木上察看着,那些暗红色的东西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把那一块全都找遍了,都没看到,“不见了——”魏宁喃喃自语地说。 站在坑旁的魏时,紧张地看着他,“什么不见了。” 魏宁皱紧了眉头,“就是长的那暗红色的东西没了,真是奇了怪了。” 魏时迟疑了一下,“再找找。” 魏宁点了点头,他提着白纸灯笼,凑到了棺木前,那难闻的味道冲入了鼻内,让他一阵阵犯恶,这时,魏时扔过来一道符,“吞在嘴里,别咽下去。”魏宁直接把那张符纸塞进了嘴里,果然,闻不到那股味道了。 白纸灯笼发出惨白色的、朦朦胧胧的光,照着人的影子都虚虚无无。 在魏宁没有看到的角度里,那具棺木上慢慢渗出了一些暗红色的东西,从附着的泥土里浮了出来,当魏宁转过头,再次查看的时候,立刻发现了那个地方。 “刚刚这里好像看过了没有的——”魏宁嘀咕着,拿出了一早准备好的刀子,拨开了那点暗红色的东西,接着,在棺木上刨了一点木屑,那木屑丝丝缕缕地牵扯到了棺木上,像是菌丝—— 魏宁用手撮了一点菌丝状的木屑,问懂行的魏时,“这到底是什么?” 魏时立刻激动地凑过来,递给魏宁一张纸,“快,把这东西包起来,这可是好东西,想找都找不到,叫‘蚀血菌’,专长在阴湿之地埋的棺木上。”魏时没有说的是,“蚀血菌”只有在尸气极重、血气极重的地方才能长出来。 魏宁把“蚀血菌”装好了之后,跳出了土坑,两个人默不作声地把坑又平上,等一切都恢复了原状,魏宁点上一把香,烧上一堆纸钱,在魏惜的墓碑前拜了拜,魏时也跟在他身后装模作样地拜了拜。 魏宁还打算说什么,却被魏时一把拉住,“好了好了,他不会怪你的。” 魏宁回头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通阴了?” 魏时搔了搔下巴,用隐晦不明的目光看了一眼四周荒芜杂乱的坟场,点点鬼火在黑暗中浮沉不定,“我说不会就不会,宁哥,你以前不是都不信这些吗?魏六婶每年要你去祭祖,你心里都不耐烦。” 魏宁沉默了起来,刚才他看到那些“蚀血菌”的时候,把昨晚上那个梦全都想了起来,他紧紧捏着拳头,指甲嵌进了肉里,眼睛看着自己刚才“睡”的那地方,喉咙里像卡住了一样,憋了半天,终于艰难地说了一句话。 “阿时,你说难道真有鬼吗?” 桎梏 没等走在身边的魏时回答,魏宁自顾自地接着说,“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我看我也是被最近这码子事搞得也有点神不隆冬了。” 魏时眼神闪了闪,“宁哥,其实——有件事我没告诉你,这个——”他举起了手里的塑料袋,里面装着颜色红得发黑的“蚀血菌”,“会导致人产生幻觉。” 魏宁顿时伸出手去,啪地一声打在了魏时的后脑勺上,“我草,你不会早说啊,害得我还以为是自己真见鬼了,都快吓破胆了,说,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瞒着我,就等着看我笑话?” 魏时一脸谄笑,“宁哥,哪能啊,‘蚀血菌’这东西,是我早先在一本旧书上看来的,我还以为是那书上写出来糊弄人的,哪想到世上还真有这东西,还就长在我们魏庄的坟场里,我这不刚想起来就立马过来找你了。”魏时一脸“我够兄弟够义气吧”的淫|荡表情。 魏宁冷冷哼了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不管怎么说,魏时这及时雨一样的解释,让他沉重的脚步轻快了不少。确定了不是自己见鬼,也不是自己脑子有问题之后,魏宁自嘲了一把,果然只要回了魏庄,就不得安宁。 不过,为什么在幻觉里,他什么人都不想,只想到那个人? 难道还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办了场阴婚,自己潜意识里还真把这当回事了? 回了魏庄,在分道扬镳的时候,魏时告诉魏宁,到了白天过去找他,要把那道解药配齐了还得费一番功夫。 魏宁点了点头,转身走了,魏惜家的大门是虚掩着的,从门内透出一点黯淡的灯光,魏宁走过去,放轻了手脚把门推开,刚进门,一张脸突兀地出现在了他面前,魏宁吓得倒退一步,差点叫出了声。 “阿宁啊,回来了,妈等你一晚上了,去了这么久,还怕你出事了。”那张看起来极其渗人的惨白脸上抹了个殷红如血的红嘴唇,开开合合地说了一句话。 是魏三婶,这大半夜的把自己打扮得跟个厉鬼一样是做什么?魏宁被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偏偏还说不得,只能苦笑得擦了把脸,“没事,路上耽搁了点时间。您怎么还没睡?这都半夜了,怎么还打扮得这么——齐整?” 魏三婶扶着门板,嘻嘻嘿嘿地笑了起来,“好看不?” 魏宁一噎,违背良心地点了点头,憋出一句话,“好看。” 魏三婶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上全是白色粉末,齐刷刷地掉下来,“好看吧?我也觉得好看,这脸,鬼神看了喜欢得很,那些下三滥的东西就不敢找上门,阿宁啊,去睡吧,明天我还要带你去魏七爷家改族谱,去睡吧,唉——” 魏宁一动也不动,看着魏三婶单薄的身体消失在门后。 寡妇门前是非多,汉子眼馋心里慌。 魏宁突然想起了这句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话,估摸着也是魏庄的那些喜欢闲言碎语的老人说的。魏宁还记得,他们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那些暧昧难懂的神色。魏宁小的时候,也和庄子里一些孩子打过架,他们口里说的那些关于魏妈妈的污言秽语、抹黑造谣,让魏宁怒火上冲,像头受伤的小兽一样撕咬着对方,边上人拉都拉不开。 魏宁他妈会找过来,劈头盖脸骂他一顿,让他跟那些孩子道歉,魏宁死拧着不肯低头,魏宁他妈也没办法,只好自己说些好话把事情带过去。 等到回了家,关上门,魏宁他妈就会抱着魏宁,默不作声地哭,“下回别打了,让他们说去,这些嚼舌根的会有报应的,你越是把他们说的当回事,那些人就越来劲,你不理他们,他们没人接着,反倒是没兴头,懂了吗?”魏宁他妈哭完了,擦干眼泪,跟魏宁说。 魏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还是不太懂的,但是他至少明白了,自己一定要听话,不然妈妈会哭,而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要保护她。 魏三婶疯疯癫癫的几句话,让魏宁那些不好的记忆全都浮了上来,虽然还不确定是真有这事还是乱想出来的,他还是心里一阵暴躁,想发火却不知道冲谁而去,只能怏怏地一拳头砸在墙上,回了那间新房。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一大早,魏三婶做好了早饭,带着魏宁往魏七爷家走去。 此时,山谷里的雾气还没完全散开,似有若无地弥漫在四周,粗大的槐树安静地立在路边,有风吹过,卷起雾气缓缓地漫开,周围有水的“滴答”声传来,两旁的山并不高,看起来却沉重得像要压下来。 走了一会儿,裤脚就被打湿,那座木桥从雾气中现了出来。 隔了十几年,魏宁的脚再一次地踩上了这座木桥,木桥发出细细的“嘎吱”声,桥体轻微的摇晃,在清澈的,弥漫着水汽的溪面上,放出了一个倒影。 溪水失去了白天的清澈,暗沉沉的。 魏宁看了一眼就转过头,两个人慢慢地往前走,因为靠近了山里,越走雾气就越浓,幸好,他们脚下的是一条铺着石板的小路,不用担心迷失了方向,走了约摸十几二十分钟,终于看到了一栋屋子。 那屋子外面围着一道木桩子打成的围墙,围墙上爬满了绿色植物,像把整个房子都要盖住了一样,打开了院门,院子倒是不大,里面没种花没种草,只种了一点葱、蒜、青菜,另外搭了个黄瓜棚子。 魏七爷就站在棚子下,正不知在做什么。 魏三婶进门就喊了一声,“七爷,早着啊。” 魏七爷听到喊声,慢腾腾地扭过头,他双眼无神,一头乱蓬蓬的白发似乎从来没梳洗过,看起来脏得很,佝偻着腰,干瘦的手捂着嘴咳了几声,“咳——咳——来了啊,进屋。”说完,他就先往前走带路。 魏宁长这么大,也没到魏七爷家来过几次。魏七爷一家住得比较远,和魏庄其他人关系也并不亲近,久而久之,大家除了有事的时候,都不会到魏七爷家坐了——这“坐”是魏庄人的说法,也就是到你家去耍一下的意思。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走出来,看着魏三婶和魏宁,把手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脸色有些不好,冷冷地丢下一句,“你们坐,我去泡茶。” 魏宁知道魏七爷是有过一个儿子的,不过他儿子年轻时候不学好,一定要娶个外省来的女人,把魏七爷气得够呛,魏七爷这一支从在魏庄扎根那时候起,就只在方圆百里之内配婚,超过百里的,一概不许,偏偏魏七爷那个儿子也是个犟脾气,看他爸死活不肯松口,一气之下,就和那女人私奔了——私奔这是魏七爷的话,现代社会了哪里还用得上私奔这种词。 魏七爷的儿子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一晃眼,快三十年过去,还是杳无音讯,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魏七爷让魏三婶和魏宁在堂屋坐下。 从堂屋里的摆设可以看出这里曾经的气派,然而,时过境迁,如今早就老旧不堪。堂屋正对门那堵墙上抠出了一大块,立了一个神龛,是用细木精心雕琢而成的,像小庙一样的东西,当中供着祖宗牌位,前面放着两个大香炉子,里面盛满了冰冷的香灰,除此之外,就是前面一个长条的案桌,几排雕花椅子胡乱摆着,有些漆面碰掉。 魏宁一踏进魏七爷家的大门,就觉得这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死沉沉的老气。 也许是没有年轻人在家的缘故吧——魏宁心里掠过一个念头。 神龛上放着一个木盒子,魏七爷把那木盒子拿下来放在案桌上,打开盖子,从里面小心地拿出一本册子,这就是族谱。 魏宁看了一眼,那族谱用的是古式的写法,竖条繁体,密密麻麻的,也看不大分明,魏七爷枯瘦的手指翻到了后半部分,在上面一条一条地察看着,最后,终于找到了魏宁的那两个字,“就是这了。”他嘶着声音说。 魏三婶正经危坐,留下岁月痕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听到了魏七爷的话,就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魏七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喊了一声,“老婆子,把笔、墨拿起来。” 那个躲在厨房里的魏七奶奶一摔门走了进来,把手里的东西丢在桌上,看来是一早就准备好了,态度不是很热情,魏七爷脸色一沉,被自己老妻当着小辈落了面子,用阴鸷的目光瞪了魏七奶奶一眼,本来气焰还挺高的魏七奶奶,立刻软了下来,转头瞪了魏三婶和魏宁一眼,走了。 魏宁一脸的莫名其妙,这都十几年没见过了,怎么得罪的?他怀疑地看向魏三婶,魏三婶眼神发直,脸上还有些没有抹干净的残粉,看上去像一副过了水的画,油墨重彩全都化了开来,狼藉不堪。 魏七爷先在魏宁的名字下划了一道横线,再翻过来三页,找到魏惜的名字,他的名字被圈了起来,做了个记号。魏七爷在魏惜的名字旁把魏宁的名字填了上去,两个名字并排而列,他手里的毛笔一动,那个圈又扩大了些,把魏宁也圈了进去。 魏宁眼睛一花,似乎看到一根手指在那两个字上面轻抚而过。 浓重的墨,桎成了一个禁锢。 水鬼 出了门之后,太阳就已经升起来了,雾气消散开来,周遭的一切全显露出来原形,草深林密,虫鸣鸟叫,更显幽静,更有溪流的潺潺声从远处传来,枝头的绿,似乎伸出手去掐一把都能掐出一汪水来。 魏庄人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管大人小孩,天一放亮就起来,吃过早饭,便各自忙活去了。这是以前的景象。现在那些需要大量时间耕种的田地荒弃了不少,大把的时间余下,就是起来了,也多半是东家长西家短,或是搭桌牌,用来打发时间,而精力充沛的孩子则在山谷内横冲直撞,挖出每一个隐蔽角落的秘密。 魏宁往回走的时候,看到几个孩子从他身边打闹着跑了过去。 快活的表情,明亮的眼神,兴奋的喊叫,让魏宁的心情也忍不住跟着飞了起来。孩子,总是能让人忘掉某些黑暗和不愉快。 只是,这其中有个不协调的地方,让魏宁心里一跳,忍不住一直看着那群孩子,他们是向着小溪的方向跑过去,这让魏宁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也许只是为了保险一点,他转过头对魏三婶说,“妈,您先回去,我没事到处看看。” 魏三婶从魏七爷家一出来,就神情恍惚,两眼发直,状若梦游,她茫然地点了点头,“早点回啊,外面坏东西多,别去水边——” 魏宁连声应着,一直目送魏三婶进了庄子才转过身。 心里那种不安越来越强烈,他加快脚步,往小溪边疾步走去。 果然,那帮孩子去的就是水边。 阳光通通透透,搅得水面上波光粼粼,四五个孩子正在水边闹得欢腾,有的在摸河蚌捡螺蛳,有的从旁边的槐树林里拖出了几张小网,把剩饭捏碎了当饵食,放进一个水比较深的地方,就等着鱼儿自投罗网——这山谷里的溪水,产出丰富,随意捞一些,当天的饭桌就有了着落。 只是魏庄的人,并不常来这水边打渔摸虾。 魏庄古老流传这条溪里有,怨气太重,挨近了水边,容易出事,就是吃多了那水里面的鱼虾,都会沾上那些怨气,过了些时候,那些就会顺着这些怨气,找过来,大人还好,那些魂还没定下来的孩子,特别容易被迷惑,一被迷上,等阳气轻,阴气重的日子,那孩子就会自己跑到水边,再也回不来。 所以,魏庄人忌讳吃这水里的鱼虾,就算吃,也要经过一番炮制,填加些生阳驱邪的东西,比如紫苏、韭菜之类,当佐料。 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不知道在追着什么,往水深处越靠越近,那些夹缠在他脚边,随水漂浮的,碧绿绿的水草间,有一只白惨惨的人手正悄无声息地往那孩子的脚脖子上伸去。 那个踩着水,浮在深水处的孩子,茫茫然地在水里东摸摸西抓抓,旁边的孩子高兴得大呼小叫,起哄打闹——他们是不害怕的,只是在父母的耳提面命之下,也极少到深水处,一般也就是在水边上玩一会儿,此时看到有同伴游到了深水处,当然是欢呼雀跃——一会儿之后,终于乐极生悲。 深水处那孩子,突然脸色一变,随即直直地没入了水下,只留下一个水花,水边上的几个孩子,开始还以为他是潜到水下面去摸河蚌了,过了一会儿水面上还是没有丝毫动静,孩子们知道出事了,一个个脸色煞白,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急了,就打算下水去救人,却被另外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孩子拉住,“大人说,不能去,回,回庄子去喊人。走,快走。” 几个孩子撒腿就往庄子那边跑,边跑边喊,“有人掉水啦,有人掉水啦——”跑过魏宁身边的时候,被魏宁一把抓住,“怎么回事?”此时,魏宁已经离水边很近了。 被他抓住的孩子满脸泪水,“阿东掉到水里面了。” 魏宁手下一紧,“快带我去。” 那孩子点了点头,让其他孩子继续回庄子报信,自己带着魏宁往水边上跑去,魏宁边走边脱衣服,到了水边的时候,身上只剩下一条白色内裤,他问清了阿东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 水面上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水面下,却一片阴凉。 那水就跟跗骨之蛆一样,贴了过来,魏宁的嘴唇有些发白,他憋着一口气,在水底下不停地摸来摸去,想找到那个落水的孩子——黑洞洞的水底,只有湿滑的水草时不时穿过指间,让人心里直犯恶心。 在水下面,魏宁脑子里突然浮现了一些破碎的记忆。 魏宁看到,那个长得极好看的小孩的双手和双脚上都缠满了水草,无力地挣扎,越挣扎,水草就缚得越紧,魏宁看得心脏紧缩得都快喘不过起来,他拼命地往那小孩所在的方向游去,手直直地伸向他,想把他拉住,小孩被水草捆住的手,也不停地动着,然而,阴冷的水搅缠起来,反而让他们越离越远,直到那小孩被水草覆没,扯入了最深的黑暗里。 ——那个好看的小孩被水草吃了。 “魏惜,魏惜,魏惜——”魏宁在脑子里疯狂地喊着,他好像回到了那一天,他跳下水,却看到那让人惊怖的一幕,然后——然后呢?魏宁在水里面甩了甩头,然后发生了什么?他呼吸急促,水入了眼,一阵生疼,然而,最后那一点回忆他却始终想不起来。 魏宁镇定了心神,把那些杂乱无章的思绪忘在脑后,他得快点把落水的孩子找到。 水草摇曳,魏宁在其间摸索。他其实怕死了这些看上去无害的柔软植物,但是,那个孩子还在等着人去救他,他不能再因害怕而畏缩。魏宁鼓起了并不太多的勇气,往更深处划过去。终于,他摸到了一只手,魏宁欣喜若狂,吐出了几个水泡,他游过去,拉着那孩子,用力扯掉缠在他身上的水草。 那孩子软绵绵的,也不知是生是死。 就在魏宁以为终于把这孩子解救出来之时,几根柔韧的水草缠上了他的脚腕,慢慢攀援而上,魏宁蹬着腿,想把它们踢开,却一点用处都没有,那些水草还是绕了上来,一根根,一把把,黑乎乎,绿幽幽,在挣扎间,魏宁觉得有一双阴冷的手牢牢地钳住了他的脚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一口气已经快用完,魏宁急了,手在水下胡乱摸着,突然,他摸到了一块石头,不假思索地拿起来就往脚下那奇怪的东西砸去,虽然被水冲走了不少力道,还是一击即中,魏宁听到了一声尖锐地嚎叫——那叫声尖得让人毛发倒竖。 他心里一喜,不管是什么动物,好歹是做不成怪了。他手里拉着那落水的小孩就要往水面冲去,这时,他感到抓着的手动了动,这孩子还是清醒的,还没等魏宁松口气,那孩子整个人就挂在了魏宁身上,双手、双脚死死地绞住他。 落水的人,遇到能救命的东西,都是这个反应,往往就是这种出自本能的反应,带给落水者和救人者以最大的危险,让他们双双遇难。 魏宁死命地扯着那孩子,想把他从自己身上拉开,突然,魏宁激烈的挣扎动作停了下来,他看到了——他手里抓着的那孩子惨白的手,发黑的眼,此时,正瞪大着,用充满恶意的眼神看着他——他根本没有昏迷,也没有失去理智,魏宁觉得后背发凉,连呼吸都忘了是怎么回事。 那孩子缠上来,水草也缠上来——“过来,陪我玩——”魏宁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他差一点就点头答应,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向他示警。 魏宁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他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水下面好黑,好冷,那个人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一个人死去的吗?他也要跟他一样,怕极了,却没有人来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吞没吗?这么想着,魏宁的眼角溢出了一些透明的液体,混入了水中。 魏宁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一个人划水而来,他眼睛看不大清楚,那个人身上的任何部位都是模模糊糊的,与水的界限似有若无,身体的一部分化成了水,水又变回了身体,他过来了,一把抱住了魏宁。 魏宁身上的水草,孩子,像遇到了克星一样,急速地逃开。 这个人轻抚着摸着魏宁的后背,冰冷的嘴唇覆上了魏宁苍白的嘴唇,一股股空气源源不断地从他口中渡入了魏宁口中,魏宁哽咽着抓住他的头发,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的头发柔韧如水草,却比水草温暖。 魏宁看着那张好看的脸,他在看着他,嘴巴张合,“别怕——”他这么说。 魏宁的眼泪就好像身边的水一样,止也止不住。 为什么要来救他,明明当日他看到被水草拖走的那个人,却害怕得不敢去救,从此再也无法摆脱无尽的自我厌恶和悔恨,如果时光倒流,他会怎么做?会不会拼死也要把那个人救上来? 魏宁死死地抱住眼前这具冰冷的身体,那句一直想说的话终于说出了口。 “对不起。” 嗣子 魏宁昏沉地抱着眼前这个人的脖子,他竭力想睁开眼,然而眼皮却跟灌了铅一样重得抬不起来,最终,他只能攀附着这个人,在水里面载浮载沉,即便是如此,却完全没有脚踩不到底会有的不踏实感。 这个人揽着魏宁的腰,任凭魏宁死搂着自己的脖子,也不在意可能会因此而窒息,他四肢并没有用力划水,却以闲庭信步一样姿态往岸边靠近,就好像是水在推着他们、托着他们往前一样。 到了水边,这个人把魏宁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掰下来,举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地落下一个冰冷的,带着水汽的吻,接着又伸出手去温柔地拨开魏宁额前湿漉漉的头发,用万般不舍的眷恋眼神看了他一会儿之后,如同被阳光穿透的雾气一样,消散了。 魏宁是在周围的嘈杂声中醒过来的。 他忍着全身上下细密如针扎般的剧痛睁开眼睛,就看到魏时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他皱着眉头,用嘶哑的声音说,“魏时,滚——” 魏时用力在他身上拍了一下,嘻嘻笑着说,“不错啊,一醒就这么有精神,你妈过来了,我先躲一下,宁哥,你这回玩大发了。”魏宁一脸“你完了,哥不奉陪了”的表情跑到了旁边的槐树下。 果然,魏妈妈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到了魏宁跟前,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他,接着,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啪地一声在魏宁脸上用力甩了一巴掌,“你这个化生子,生下你就是跟我来讨债的,啊,你是要把我急死啊,你这个祸害,我怎么就把你这么个东西带大了,从小到大没一天让我好过的啊——我命苦咧——”魏妈妈扯着魏宁的衣领埋在他胸口上就嚎哭了起来。 魏宁的嗓子在水里坏了,这时候说话跟扯风箱一样,嘶哑难听,“妈,您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魏妈妈一听,立刻抬起头,这回没甩巴掌,而是一掌打在了魏宁的胸口上,“去了半条命了还叫没事,你是非得断胳膊断腿你才叫有事是吧?我看我是指不上你养老送终了,你什么时候再来这么一出,妈就干脆先死在你前头,也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就这么不听妈的话啊你——” 魏宁不敢顶嘴,只是捂着胸口,皱紧了眉头,哼哼了两声,做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魏妈妈一看,迟疑了一下,“真打疼了?”魏宁抽着冷气,点头。 魏妈妈抹着眼泪,在自己刚才打的那地方轻轻揉着,“你啊,什么时候做事的时候能带带脑子,自己也就比旱鸭子好那么一丁点儿,也敢下水去救人,你是不记得你十五岁时发生的事了?发高烧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好,妈害怕啊——”说着,又哭了起来。 魏宁柔声哄着他妈,“妈,你看我不是没事嘛,你儿子福大命大,水鬼也不敢收我,好了,妈别哭了,边上人都要看笑话了。” 魏妈妈抬起头,擦干净脸上的眼泪,没说话了。 醒了好一会儿,魏宁都没来得及问落水那孩子到底救上来了没有,这时,有一对中年夫妻走过来,那女的满脸带笑,“阿宁啊,我家阿东真是搭伴你捡回来了一条命,回头到我家吃个饭啊,我们一家子都承你的恩!”那男的搓着手,一脸感激地憨笑。 魏宁心里松了口气,救上来就好,救上来就好,“没事,孩子落水哪能看着不管的,你们也别放在心上,都是该做的——” 几个人亲亲热热地说了一会儿话,那两夫妻到底是担心刚落水的孩子,在掏心挖肺、翻来覆去的感激话说得差不多了之后,就急忙忙离开了。 魏宁也被扶着,回了魏庄。 留在小溪边的,只有凌乱的脚印,折断的树枝,残落的败草,脏污的泥泞,以及浑浊的溪水,那溪水中,有水草摇曳,惨白的手若隐若现,过了一时半刻,溪水依旧清澈见底,游鱼穿梭其间,一派宁和。 魏妈妈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让魏宁回了魏三婶家,按她的话就是这事情都做了一半了,没半途而废的道理,等会儿我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炖个汤过来看你。 魏宁苦笑了一声,只能是自己妈想怎么样那就怎么样,魏庄里的人也散了,留下一个魏时照顾他,魏时把他扶到了自己房里,奇怪的是,魏庄闹了这么大的事,魏三婶却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家里也没人,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魏宁躺在床上,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魏时打量着他,“我给你抓一副宁神驱邪的药。”说完,蹭蹭蹭地跑开了。 此时,魏宁躺在温暖的、散发着阳光味道的床上,有些恍恍惚惚,最后他见到的到底是什么?庄周晓梦迷蝴蝶,是真是假已经傻傻分不清了,魏宁疲惫地用手搓了搓脸上已经有点发僵的肌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喃喃地说。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魏时又冲了进来,拿着一碗水递到他面前。 魏宁皱着眉头“这是什么?”碗底下一些黑乎乎的东西,看起来真让人恶心,还要这么喝下去,不弄清楚他不安心。 魏时如数家珍地掰着手指头,“有房檐上积年的土,有泡过古代铜钱的无根水,有活过十个年头的守宫的尾巴,有晒干磨成粉的柚子叶,有——” “停——”魏宁一抬手,“别说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你确定我得把这个喝下去?” 魏时此时脸色也正了正,“宁哥,你真得喝,不管你信不信,我们魏庄那条河确实有点邪乎,沾了那河里的水还不要紧,问题是你是喝了那么多进去,来,把这碗水喝了,你也别嫌弃,要把这里面的东西找齐了费了我老大的功夫,便宜你了。” 魏宁哭笑不得,一咬牙把那碗里的东西一口喝光了。 喝完之后,立刻要来了清水漱口,“我说,你刚才说的‘守宫’是什么?”其他东西虽然古怪,但还算明白,只有“守宫”魏宁不知道。 魏时拿着碗往后退了一步,“守宫啊,哈哈,其实,就是那个壁虎——” 魏宁脸色一黑,趴在床上吐了起来,边吐边指着魏时,“你小子等着,不要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到时候我非整死你。” 魏时一溜烟跑了。 魏宁哭笑不得,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搞来的偏方,魏宁对偏方倒没什么偏见,不过这小子的药方子也太偏了点,不知道是从哪本发黄的旧书上看来的,也敢就这样给人用。 到了下午,魏宁终于觉得舒坦了,身上的不适全都一扫而空,整个人神清气爽,他跑出门就看到庄子里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魏宁抓着旁边的一个魏庄人,“阿叔,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魏庄人繁衍生息了这么多代,称呼和辈分早就有些乱了,想扯也难得扯清,再者,一般人也懒得讲究这么多,所以一般年纪小的见到年纪大的就阿叔阿伯阿婶阿嫂的乱喊,大家也都习惯了。 那个魏庄男人笑呵呵地说,“这是要整路,我们庄子通往外面那条路修了也有差不多十个年头了,好多地方都坏得车子都快过不了了,一下雨到处都是泥坑、水洼,这不,上面终于答应整一整了。” 原来是这码子事,那条路确实有点烂,是要修一修了,魏宁回想起自己开车回家时的路面状况,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魏宁看了一会儿热闹,慢慢地往庄子里走,打算去魏时那儿坐坐打发点时间,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阴毒的视线盯住了他,让他后背发凉,毛骨悚然,魏宁猛地转过头,循着那股视线看过去,却只看到魏七爷和着庄子里的几个男人,正和施工的工程队在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没有人看向他这里——但是刚才那遍体生寒的感觉也不是他想错了,魏宁甩了甩头,觉得自己大概是在魏庄呆久了有点神经过敏。 这时,魏七爷刚好一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魏宁,扯着破锣嗓子喊了一声,“阿宁啊,还好吧?” 魏七爷佝偻着腰,枯瘦的手捂着嘴,呛咳了几声,身体抖得跟筛糠一样,眼睛浑浊无神,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魏宁看了也难免有些心有戚戚,连忙应声说,“好了咧,七爷,您忙。” 魏七爷点了点头,“好了就好,好了就好,也免得让你妈替你操心。” 魏宁看着魏七爷衰老的样子,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和魏时闲聊的时候说起,魏庄的老辈子们正打算给魏七爷那一支过继个,这么多年了,魏七爷的儿子都没个音讯,估计早就没了,可这件事刚一提起来,魏七爷就跳脚了,说什么都不答应,只说这事用不上他们操心,自己这一支绝对后继有人,而且还不是“半路货”是亲生的。 这“半路货”指的当然就是过继的。 那些老辈子们一听,好啊,不要也行,有亲生的更好,那就赶紧把那亲生的带出来给他们看看啊,但是魏七爷佝偻着腰,边咳边摆手,只说再过一阵子,再过一阵子。 这“一阵子”就过了好几年,魏七爷是想拖,可拖不了多久了。 魏庄的老辈子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估摸着这一两年就会强迫魏七爷接受承继香火,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魏庄的老辈子们对这件事有决定权,就连一直高高在上的魏七爷这一支,对于这个决定也是不能违逆的,这也是魏七爷这一支唯一要受制于魏庄其他人的地方。 洞穴 魏宁看了一会儿热闹之后,慢吞吞地往魏时家走去。 在外面打拼的时候,总觉得时间不够用,连走在路上都步履匆匆,生怕赶不上下一辆公交车,下一个会议,下一个——总有无数个下一个密密匝匝地挤压过来,让你喘不过气,伸不开脚,然而在魏庄,时钟好像停摆了一样,就连路边上经过的土狗,也时常会停下来看着一朵花,一只虫子发会儿呆或耍一会子。 若说魏宁对魏庄有什么留恋的话,大约也就是魏庄里与外界相比,陡然慢下来的时间和步调。 也许正是因为已经习惯了魏庄的这种生活,所以魏妈妈才死活不肯搬走,即使是去自己唯一的儿子身边,依然如此。 魏宁也是理解他妈妈的想法的,然而,理解却不代表接受,只能说,两代人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而最后妥协的,一定会是魏宁——人老了就会恋旧,舍不得挪窝,强迫老人改变观念,也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又为什么一定要强逼呢?他们已经老了,还能活几年?让他们高高兴兴的,也是做子女的本分。 如果不是因为魏庄,魏宁是很乐意照着魏妈妈的意思做事的。 魏宁敲开了魏时那间破旧卫生所的木门,魏时在门内大喊,“进来,进来,门没锁。”魏宁推开门,就看到魏时戴着那副无框眼镜,穿着件白色汗衫,提拉着一双人字拖,大剌剌地叉开腿坐在办公桌后,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看到魏宁进来,也是瞧了一眼就又低下去,丢下一句,“随便坐,等我把这事搞完。” 这屋子没安空调就算了,连个电扇都没有,闷得让人心里发慌,也不知道魏时怎么受得了,魏宁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把旁边那个竹制的躺椅拉过来,躺了上去,顺手把旁边的一册书拿过来,看了起来。 书的纸张泛黄,发出一股潮了又干,干了又潮的臭味,竖版繁体,一般人不会感兴趣的类型,魏庄很多人家里都有这种线装老书,魏宁囤囵吞枣地看了不少,不过这也是小时候的事情了,现在这些书烧得烧了,丢得丢了,坏得坏了,也剩不下多少。 这书里写的东西也怪,全都是一些奇奇怪怪,从未听说过的药材、偏方,写书的人,也许是怕后来看书的人不理解,还在那些药材旁边,画上了图解,那些药材的炮制方法更是闻所未闻,里面更有一些奇门八卦、茅山方术、降妖捉鬼的办法,林林总总,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的同时又觉得滑稽荒诞。 魏宁看得正有趣的时候,手里的书被人一抽,他抬头一看,魏时手里拿着书站在他旁边,“忙完了?”魏宁问。 魏时点了点头,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汗涔涔的,有气无力地对魏宁说,“我们去一个地方。”说着就把手里的书随手扔在了办公桌上。 “去哪?”魏宁跟在他身边问,“你这是怎么了?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魏时脸色一黑,“咳——谁,谁纵欲了——还不是为了你的事。” 魏时说话结巴得差点咬到了自己的牙齿,这样的魏时,魏宁从没见过,本来只是随口开个玩笑,现在却觉得真有这码子事了,有句话说得好“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照此推断,魏时还真是——不过,没听说他有什么相好的啊,地下工作做得太出色了?魏宁脑子里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着。 两个人一直走,经过了那些嘈杂的施工队伍,到了山里面。 魏时一言不发地埋头往前走,魏宁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到了魏庄的坟场,累积了几百年的坟墓,零零落落,墓碑有的齐整有的东倒西歪,魏庄不知多久没派人大面积修整过坟场,显出一派寥落的气氛。 即使白天来这里,也依旧觉得心里阴惨惨的。 荒草凄凄,灌木丛生,老鸦乱飞。 魏惜的坟墓就在那边,一转头就可以看到,然而,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却不是那里,而是直接往阴湿地那一片走去。 到了阴湿地的范围,气温陡然降了几度,让人全身一寒,心生惧意,这里的草更深,林更密,周围全都是虫豸的窸窸窣窣声,似乎随时会一只只,一窝窝地爬出来,就连地上的泥,都更潮湿更泥泞,空气中充满着淡淡的腐臭味。 脚下一踩,烂泥就从鞋底下挤出来,发出古怪的声音,腐臭的烂泥溅在鞋上、裤脚上,感觉格外让人嫌恶,魏宁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甩了甩脚,继续往前走。 阴湿地就在一面山壁下,那山壁向内凹了进去,形成了一个篮球场大的,魏庄那些夭折或横死的人全都埋在这里,等洞里没地方了,就埋到周围。 魏惜就是埋在洞外。 魏宁看了一眼魏惜埋的那地方,只留下一个深坑,泥泞不堪,才过了几天,就已经长出了一层细密的深草,不用太久,曾经一片狼藉的地方,就会看不出异状,再过一年半载,也许又会有人埋进此地。 就连魏宁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会突然间冒出这种联想,似乎,一直都是这样,魏庄总有横死或夭折的人,抬上了山,一个接着一个,也许,人的生命本身无常,不光是魏庄,其他地方也一样,这世上最不缺最让人心惊的,就是意外。 只不过,有些真的是意外,有些却—— 魏时拿出一个手电筒,拧亮,里黑黝黝的,就算是强光的手电筒,也仅仅只能照亮一隅,至于其他地方,光线就好像被周遭的黑暗吞噬了一样,光照不透。 其实这个作为埋骨之所的,除了这个篮球场大的半外,里面还有几条分岔路,通往这座山的山腹,不知延伸到何处,反正魏庄人从来没进去过,就连那些胆大包天的孩子,也没人敢来这里试胆。 这内实在太黑、太深、太静,光是靠近,就好像要被吞进去一般。 当魏宁看到魏时打算往深处走去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拉了他一把,“魏时,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魏宁对自己这个从小光屁股一起玩大的兄弟,是打从心底信任和相信的,一般来说,他要做什么,如果要拉上自己的话,那是问都不需要问,没二话就跟上去,只是——现在看着那个黑黝黝的,魏宁从心底冒出寒气,脸色苍白,满头冷汗,瞳孔也因为恐惧和压力而放大。 这时,魏宁感觉到有股阴寒的风拂过他的身体,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全都是鸡皮疙瘩,魏宁忍不住往魏时的方向靠了靠,然而,那股阴寒的风如影随形地跟了过来。 魏时倒是一脸不在意,“找药啊,你下面的兄弟还等着救命呢。” 魏宁一噎,“那药长在这里?” 魏时搔了搔下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看书上说的,这地方有的可能性相当大,不管怎么样,总得试试——” 这关系到自己下半身和下半生的幸福,魏宁立刻提起了精神,“那我们进去,早知道我也拿个手电筒来,一起找的话,动作也快点。” 魏时一摆手,“那倒用不上,那东西只在特定的地方长的,我们顺着找就行了。” 两个人绕过了那些坟墓和墓碑,走到通道口,明明应该是不通空气的地方,却有一股股的阴风似有若无的吹过来,吹得人遍体生寒不说,还想打退堂鼓。 只不过眼前魏宁两人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就在走进里的时候,魏宁觉得,好像有个什么东西跟上了自己,他忍不住左右看了看,周围是浓得如同墨汁的黑暗,只不过,那黑暗中的更黑处,更深处,有一股黑暗如同水汽凝成了水滴一样,聚集了起来,看不清楚,模模糊糊,却犹如实质—— 魏宁像感觉到了一样,突然转过身,伸出手,在那片黑暗里胡乱地摸索着,他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然而却又下意识地肯定,这里面有什么——然而,不管他的手怎样挥来动去,都没找到任何东西。 只是——在他的手指尖,有时,会碰到了一点冰冷的气息。 魏宁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手指,有点凉,但不算冰,他正打算再试试的时候,旁边的魏时等得不耐烦了,“宁哥,走了,等天晚了就找不到了。” 魏宁“嗯”了一声,没再纠结这些有的没的,反正这地方本来阴气就重,古里古怪的也不稀奇。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突然,眼前豁然开阔了起来,一座比前面那个当做阴湿地的半更大的地下出现在了眼前。 高不见顶的,无数的钟乳、石笋琳琅满目,洞中有洞,石壁上发出绿幽幽的光,久了习惯了之后,不用手电筒也能把周围的一切看个大概。 “天啦——没想到这里还真有些名堂。”魏宁为了眼前的景色禁不住感叹了一声,他伸出手摸了摸石壁,手指沾上了一点绿光,“这东西是什么,会发光的苔藓?” 魏时跟在他身边看了一眼,“嗯,一种特殊苔藓,大概是适应地下环境发生的变异,我们找找这里的水源。” 站在口就能听到洞里发出的“滴滴答答”的水流声,只要顺着声音找过去就行。当两个人终于找到地方的时候,都愣住了,良久之后,魏时低声说了句,“这——是祭坛吧?” 眼前是一座三米高的石台,明显人工修葺而成,石台两边是整齐,宽度约半米的石阶,石台上放着一张石床,石床旁边是九个石柱,石柱上还残留着火烧过的痕迹,石台是从一面石壁上延伸出来的,而那石壁上正有一股地下水冒出来,流到了石台凿成的水槽里,最重要的是,石台上还有一些白骨。 触目惊心。 魏宁与魏时两个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发现这种遗迹。 就在两个人都有些意外,正打算走过去仔细看清楚的时候,从旁边的一个粗大的钟乳石后面,跑出来一个黑影,那黑影“啊——”地一声,凌空猛扑过来,抓住了魏宁。 守身 那黑影一扑上来就箍住了魏宁的脖子,死命地掐着,猝不及防之下,魏宁陷入了被动中,一下子就憋得脸红脖子粗。 他用力挣扎,反手向后扣住那黑影的头部,使劲往前拉着,虽然那黑影粗壮有力,但魏宁也是个结实健康的男人,用力反抗之下,多少也找回了一点场子。 双方互不相让,然而,魏宁到底是失了先机,又被卡住了脖子难以呼吸,渐渐地,就有些后继无力。 洞穴内昏暗无比,黑暗中影影绰绰不知有什么东西暗藏其间,魏宁和那个黑影滚成了一团,在那些钟乳、石笋间打个不停。 而此时,魏时也跑了过来。他是个斯文书生,长这么大,还没和人动过手,只在别人打架的时候,使过绊子,骂过人,挑衅滋事是把好手,到了真要挽袖子上场的时候,他就退居幕后了,他自己常常以“军师”自居,不过,到了事情过后,难免会被魏宁那一伙同伴揪住略施惩戒。现在,看到自己的兄弟有难,也顾不得了,随手在地上摸到了一块石头就冲过来,劈头盖脑地就砸了上去—— “我草,你倒是看清楚再砸啊!”魏宁被他砸中了胳膊,终于忍不住怒骂出声,魏时立马从善如流地道歉,还特有礼貌,“不好意思,眼睛近视,我换个地方。”魏宁一听,忍不住又低声骂了一句,“草——” 魏时终于找准了地方又砸了下去,那个黑影反应倒是十分敏捷,往旁边一躲,轻易就让过了魏时的攻击。 谁也没注意到,吊在洞顶上的一个前端锋利得如同一把刀的钟乳石,突然间自动断裂,直直地刺了下来。 “啊——”尖锐地声音扎得人耳朵里嗡嗡直响,耳膜疼痛不已,同时响起来的是“砰”的一声巨响,细碎的小石子溅起来砸在了魏宁和魏时的身上,轻微的麻疼。 而那个这个偷袭失败的黑影不知道被刺中了哪个部位,立刻转头就往洞穴的一条通道跑去,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魏宁和魏时面面相觑,从偷袭开始到结束,也就是在三十秒内发生的事,魏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个黑影僵冷的手似乎还卡在上面,魏时扔掉了手上的石头,“你说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魏宁摇了摇头,“动作太快了,没看清楚,不过,看起来真像个‘人’,但是又有点不太像。” 这话听起来矛盾,实际上确实魏宁的真实感受。那黑影上半身特别粗壮有力,下半身却是纤细短小,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恶臭,五官被蓬乱的毛发盖住,只能看到两只充满兽性和疯狂的眼睛,像人又不是人—— 魏时用手电筒小心地照着地面,扫来扫去,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宁哥,你过来看。”他指着地面的几个黑色的痕迹说。 魏宁凑过去看了一眼,那黑色的东西散发着一股腐败了很久的血发出的恶臭,难闻得很,同时还发出点和石壁上那些苔藓一样的绿光,“你觉得这是刚才那怪物流出来的血?” 魏宁微微点头。 魏时皱紧了眉头,“那看来不是人了,人怎么可能流出这种血。” 魏时摸了摸下巴,“算了,这事透着古怪,先不管了,我们小心点别让那东西又摸过来,先把药弄好了,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魏宁点了点头。 出了这桩意外,让魏宁两人意识到这洞穴内并不安全,小心谨慎为上,两个人一人留意一边,慢慢地往那个高台走去。 等到了高台上,两人终于稍微放心了一点。魏宁看着地上那具白骨,在周围苔藓发出的黯淡光线下,发出绿幽幽的光,似乎有鬼火从那上面生出来,在似有若无的阴风下,摇曳着。 那具白骨是倒卧在地的,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让此人丧命于此,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魏宁在心里感叹了一声,人都讲个入土为安,归骨埋乡,像这样暴尸荒野,算是极惨了。 要是魏妈妈看到了,难免要念几声佛,唠叨着这人的魂魄大概也下不了阴司,入不了轮回,只能流连在人世,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可怜得很。 魏宁跟着魏时到了那个水槽边,水流冲刷,溅起了一股股的水花,魏时伸出手,在水里面小心地摸索着,摸了好一会儿,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终于碰到了要找的东西,他一手抓住捞了上来,就着这水清洗了一下,才转手拿给魏宁看。 魏宁一看,就是一块石头样的东西,他捏了捏,不是太硬,反而有点软,“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活的还是死的?” 魏时用手指敲了敲那东西,“这东西叫草头虫,阴水里长的,看起来跟块石头一样其实是个活物,那本书上说能解阴毒,单用的话,一点就能毒死人了。” 一听能毒死人,魏宁立刻紧张了,“什么是阴水?你那书到底哪来的,稀奇古怪的,谁给你的?” 魏时一瞥眼,“阴水就是像这种阴湿地的洞穴里从来没见过光的水,这光不但说的是太阳光,月光也不行。至于我那书是哪来的,反正是有人看我聪明过人,慧根独具才把这本奇书交到我手上的,你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没它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治你下面那病。” 魏宁看着魏时得瑟的样子,但笑不语。现在他还得靠这小子治病,没必要去揭穿眼前这小子的老底让他恼羞成怒—— 目的达成,两个人正打算往回走,在经过那具白骨的时候,魏宁停了下来,“把它埋了吧?”魏宁看着魏时说。 魏时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这洞穴内自然是挖不了坑,所以两个人就搬来了许多的石头,把那具白骨围了起来,建了一个简陋的石冢,建好了之后,魏宁在石冢前合掌,“不管你是谁,都安息吧。” 魏时也跟着合掌,鞠了一躬。 两个人一边斗嘴,一边留着心眼往洞穴外走。 一直走出了阴湿地,两个人才明显放松下来,魏宁转过头看向那个黑黝黝的洞口,“你说,那祭坛和黑影到底是什么?” 魏时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说起来,我知道这阴湿地别有洞天还是小时候听我爸说起的,我爸年轻时胆子大,脾气又冲,别人一激就真跑到阴湿地去看了,结果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回来就面色惨白,大病了一场,从那以后,身体就没好过,拖了几年就过了——” 魏时说起这些事,语气淡淡的,只有些怅惘。 魏宁也是知道他家的情况与自己家类似,两个人处境相同,同病相怜,彼此间也就比其他人更说得上话,时间久了,关系也就更加亲厚,对于魏宁来说,他从小是真把魏时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看待。 魏宁拍了拍魏时的肩膀,以作安慰。 魏时转瞬间又振作了起来,他捧着手里用个罐子装着的草头虫,为了不让太阳光照到,还在罐子外面裹了好几层的油纸,“这东西得赶快处理,我们先回去,那些事以后再说。” 在临走的时候,魏宁转身看了一眼那洞穴,一道黑影在洞口一闪而过,他眯起眼,仔细看过去,却又什么都没看到,但是魏宁知道,那黑影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看着他们,因为那双兽性、疯狂的眼睛还在他们身上逡巡着不肯放弃。 两个人躲躲闪闪地回了魏庄,魏庄人对山上的坟场,尤其是那块阴湿地很忌讳,要是知道他们两个大白天的去了坟场,一定会把魏七爷叫来训他们一顿。 这就算了,最痛苦莫过于还要用添了艾草的热水泡澡,说是为了驱邪去湿,不泡到皮肤发皱不准出来。 这种痛苦,魏宁小时候就尝过一次。 幸好,魏庄人都到庄子前看热闹去了,整路的施工队正式进驻魏庄,开进来很多的车子和机械。因为如果每天在魏庄和驻扎地来回耗费的时间太长,燃油也太多,所以有一部分施工队的工人会借住在魏庄,魏七爷等人正在和施工队的工头谈条件,而魏庄其他人就在旁边看热闹。 魏庄一向安静,难得有热闹的时候。 此时,连路边的土狗都感觉到了周遭的骚动,兴奋得绕着人群打圈子。 魏宁回家打算换身衣服,他现在穿得这身已经见不得人了,全都是泥巴、灰尘,撕破了好几道口子,这就算了,还蹭了一片又一片的苔藓,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他脸上、手上那些一些细微的伤口,正往外渗出一些红血丝。 魏宁一推开门,就愣住了,魏妈妈和魏三婶两个人坐在堂屋里,头靠着头,不知在说些什么,看到他进来,两个人都吓了一跳,魏妈妈立刻跑过来,一把揪住魏宁,“你这一身是怎么回事?你又干什么好事了?” 魏三婶也急忙忙过来,“阿宁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跟妈说,妈帮你出气!” 魏宁被两个紧张兮兮的长辈围着,顿时觉得压力很大,眼前这两个人,他是一个都不敢得罪,只能堆起了满脸的笑,“妈。”他对着魏妈妈喊了一声,转过头,看着魏三婶也叫了一声,“——妈,刚才帮魏时上山采了点药,弄得这身,你们别担心啊,没事,真没事——”他上下拍了拍自己,示意自己真的安然无恙。 魏妈妈听到他叫魏三婶“妈”的时候,表情有些僵硬,不过随即又缓和了下来,装作不在意地对魏宁说,“那还不快点去把衣服换了。” 魏宁应了一声,就往自己屋走去,进了屋,刚把上衣脱了,魏妈妈就一头闯进来。 “阿宁——”魏妈妈看着自己儿子,欲言又止。 “妈,你要说什么?跟自己儿子还有什么不好说的。”魏宁找出件衬衫,穿上,正系扣子,看他妈一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笑着说。 “阿宁,你知道阴婚的规矩吧?”魏妈妈开门见山地说。 一听到“阴婚”这两个字,魏宁手里的动作立刻停下来,他狐疑地看着魏妈妈,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还有什么规矩,不是就现在这些?” “其实一开始我就不同意这阴婚,你年纪也大了,二十八、九,望三了,我等孙子都等得头发白了还没看到影子,现在一结这阴婚,又得往后推,哎,真是,真是,运道不好,怎么就偏偏是你的八字和魏惜的合——”魏妈妈唠唠叨叨地说。 “停,停,妈,你的意思是?”魏宁打断了魏妈妈。 “这结了阴婚,五年内,你就得,不能有——男女那事——”和儿子说这种事,想来也让魏妈妈有些不自在,她含含糊糊地说,“这也是阴婚的规矩之一,在阳世的那一方不能泄了阳气,要是泄了阳气,被阴间的人知道了,那就会出祸事,这不管是人还是鬼,都望着和自己牵红线那个人,能一心一意——” 魏宁表情有点僵。 另一方都已经死了,还怎么求得一个活人的一心一意? 走邪 虽然魏妈妈说得语重心长,但是魏宁并没有把这件事真放在心上。 魏庄那么多七七八八的古怪规矩,早就被很多魏庄人,尤其是魏庄的年轻人阳奉阴违或者弃之不顾,唯物主义教育下出来的这一代人,要真一板一眼的把它们都当回事,反而有些不可思议。 对于这桩阴婚,魏宁是抱着安抚魏妈妈的心情答应的,从头到尾,他就没把这件事当真。 魏宁换了身衣服,喝过了魏妈妈带来的鸡汤,就到魏时那个小卫生所去了,魏时在那个闷热的小屋子里忙得满头大汗,正在照看一个小炭炉子,炉子上放着一个小瓦罐,扑扑地冒着热气。 魏时时不时地打开瓦罐盖子,往里面扔点药材。 过不多久,一股冲鼻子的药味就起来了,魏时一边看着火候,一边说,“这副药可费了我不少功夫,总算配齐了,你喝了之后有什么反应也不要大惊小怪,那书上说会有些痛啊、痒的,还可能会脱皮。” 魏宁听得眉心跳了跳,没说话。 等药终于熬好了,凉了,魏宁一咬牙,喝了下去,带着腥味的苦涩液体在口腔里打了个转,再顺着喉咙咽下去,魏宁脸都青了,“这味道也太难喝了。”他赶紧端起旁边的白开水漱口。 魏时轻描淡写地说,“要不怎么有句老话叫‘良药苦口’。” 魏宁无话可说。 药下肚子没多久,魏宁就有了反应,他坐立不安地对魏时说,“我先走了,草,还真——” 话没说完,就急急忙忙地回家了,一回到家,就立马反锁上房门。 魏宁脱掉裤子,扒下内裤,下面的“兄弟”痒得让人受不了,痒里面还夹杂着轻微的痛,实在让人抓狂,他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了那处,揉搓了起来。 “啊——”魏宁一摸到自己的“兄弟”就忍不住惨叫了一声,痛得他一哆嗦。这摸又摸不得,难又难受得紧,一时之间,魏宁看着自己下面的“兄弟”欲哭无泪,他倒在了床上,光裸的下|体蹭到了柔软的被单,没那么痛,又止了一点痒,魏宁像抓住根救命稻草一样,摆着腰在床单上轻轻摩擦着。 就在魏宁正痛并快乐着的时候,房间里的光线慢慢地黯淡下来,从门缝,从窗户透进来的光,像阳光下的积雪一样,消融不见了,房间里阴森森的,一片昏暗。 一股阴冷的气息凭空出现在了房间内。 那股阴冷的气息碰到了魏宁赤|裸的脚,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不由自主地把脚放在床单上蹭了蹭,然而,那股阴冷的气息依然是如影随形,并且顺着他的小腿往上延伸。 魏宁睁开眼,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见。 有句话叫“青天白日活见鬼”,魏宁一直是不相信的,他的眼睛渐渐迷糊起来,似乎处在了一片迷雾当中,一个模模糊糊的东西往他这边靠过来,魏宁伸出手去,穿了过去,只有手像碰到了冰水一样,寒彻透骨。 这个模模糊糊的东西,用极慢,却坚定不移的动作往魏宁身上蔓延开来,逐渐覆盖了他全身。魏宁睁大眼睛,却一动也不能动,他被魇住了还是被“鬼压床”了? 意识是清醒的,或至少自认清醒,身体却动弹不得。 魏宁的耳朵被阴冷的气息裹住,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抖了抖,那股阴冷的气息在他身上的敏感处暧昧的流连不去,魏宁不能再欺骗自己,这股阴冷的气息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很久以前,久到他以为忘记了,就已经出现过—— 魏宁一边哆嗦着,一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的手突然胡乱地在半空中挥动了起来,像要推开某样无形的东西,刚刚受到的压制已经不易而飞,“走开,滚。”魏宁咬牙切齿地怒声说。 有过“鬼压床”经历的人都知道,有时候这就是一场意志力的比拼。阳气重,火焰高的人一般不会遇到鬼压床,只有阳气不足,火焰低的人,才会经常被鬼压床,每当这时候,你就必须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自己,必须醒过来,必须动起来,暗示到了一定程度,也许就真的会起作用。 所谓火焰的高低,是个老说法,说穿了,也就是指人的阳气以及精气足不足。 然而,那个阴冷的气息,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裹住他的手,并且强迫他的手往自己的下面探去。 魏宁就像当头被人泼了一桶冷水一样,凉彻心扉。 那个阴冷的气息引导着他的手在那处上撸动,揉搓,本来又痒又痛,却在阴冷的气息里,全部化为了快|感。魏宁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暧昧、低哑,撩拨着人的感官,让人听了脸红心跳,下|身发热,当他勉强集中了注意力才发现,这些熟悉的声音全都出自自己口中。 魏宁徒劳地挣扎着,然而已经被快|感俘虏的身体却先他一步投降了,他忍不住暗骂自己没节操的下半身。 那股阴冷的气息在他全身最敏感的耳垂、胸口、腰侧徘徊着,或轻或重地按压,让魏宁时不时全身颤抖,散发着情热的喘息声在房间内响起。 不管魏宁如何挣扎,那股阴冷的气息始终徘徊不去,怒骂没有用,不合作没有用,到最后,魏宁的力气用光了,颓唐地倒在床上,气喘嘘嘘地瞪着房顶,他的眼睛有些涩,“你走吧。”魏宁低声哀求着说。 回应他的,是更加急促和情|色的抚触,就连他身体最隐秘的部位都没放过,直到每一个毛孔都在这股阴冷的气息下,张开,如同呼吸一般,贴合得没有一丝缝隙,那样的亲密无间。 等魏宁泄出来,那股阴冷的气息毫不停留地撑开了他的后面,模拟着性|交的动作,抽|插着,太冷了,魏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内壁的温度被带走,那里就好像塞入了一股冰水一样,然而,当那股阴冷的气息找到了魏宁体内的敏感处,并且不停地按压时,失去了温度的身体又重新火热了起来。 魏宁咬着牙,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痛苦还是欢愉他已经有些分不清了,只知道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疯狂,漫长而令人疲惫不堪,过了很久,那股阴冷的气息终于退出了他的身体,魏宁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他被汗水蒙住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 “——”魏宁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如果一定要还债的话,他也不希望是用这种方式。 十三年前,那个孩子死掉之后,魏宁发了一场高烧,烧退了之后大概一个多月,魏宁身边开始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屋子里的书无风自动,衣服被撕破,明明是睡在床上,第二天早上却躺在了庄子外的槐树林里,这些事情并不大,看上去也没什么破坏力,比起其他灵异事件里动不动就杀人见血,肯定是要好一点,然而,还是足以心惊胆战。 就好像悬在头顶上的一把利刃,就算它现在似乎不会掉下来,但是,你会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久而久之,就变成了沉重的心理负担,那股压力逼得你无路可走,暴躁无名。 正如人们所预料到的一样,事情果然没有就此打止,不久之后,和魏宁关系好的那些孩子,前后脚的都发生了一些意外,不是摔伤了脚,就砸破了头。 就连魏时也没逃过去,有天晚上,他睡觉的时候,无意识地走到了坟场那儿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魏时他妈吓得脸色煞白,在魏庄里挨家挨户叫着要找儿子,魏庄里的男人全部出动,最后在坟场找到了魏时,当时他搂住一块墓碑睡得正香,看到魏庄的人,还一脸懵懂,当他清醒过来,看到自己手上的墓碑和身上的泥巴,立刻吓得大声尖叫起来,回家之后就发了三天高烧,后来烧是退了,但是从此以后却对神神鬼鬼的事情沉迷到不可自拔。 魏宁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 那些孩子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和魏宁站在一块,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会立刻把自己家的孩子喊回来,脾气差一点的,当时就怒骂出声,甚至拿根竹条赶了上来。 庄子里的老人都说魏宁是了,魏妈妈那一阵天天到外面求神拜佛,十里八乡稍微有点名气的神婆巫汉都找遍了,就是没什么用,魏宁被连惊带吓的,整个人瘦脱了形,最后,还是有个懂行的老人说了句,“要不,把孩子送开点?兴许有用。” 死马当成活马医,魏妈妈也只能按捺下对儿子的不舍,把魏宁送到了镇上的中学去寄宿,一个月才回来一次,每次回来也是来去匆匆,屁股还没坐热就被魏妈妈塞进了开往镇上的班车。这样做了之后,那些异状果然都渐渐消失了。 而魏宁也从此对踏入魏庄产生了心理恐惧。 下咒 魏宁趴在床上,那股阴冷的气息还在他赤|裸的背上徘徊着不肯离去,魏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发了会子呆之后,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那股阴冷的气息也随之变换了,依旧如影随形。 腹部以及大腿上还有一些白色的浊液,魏宁抽了张纸巾,用力地擦干净,魏宁自认做得很冷静,然而,他的手克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出卖了他。 他又走邪了——这是唯一的结论。 当魏宁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立刻离开魏庄,第二反应则是不动声色,不能激怒了那东西,也不能让那东西知觉到他的想法。 魏宁穿上衣服,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可以回自己家了。 打开房门出去就是堂屋,魏三婶正跪在神龛前,念念有词,说的话是魏宁没听过的,拖长的,带着古怪韵律的字词从魏三婶口中,一个个地蹦出来。 “——切死达咯——打不那个洼——俅俅个死杀——” 魏宁虽然不知道魏三婶念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然而,光是从魏三婶疯狂的表情、怨毒的眼神以及从牙缝中滋出来的声音,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魏宁也不敢莽撞地打算她,只好在一边等着。 魏三婶念完了,把手里的白烛j□j了香炉,再撒上一把香灰,烧了一堆纸钱,等把这些忙完了,她才从地上站起来,一脸慈爱地摸着魏惜的那块牌位。 那根白烛火焰跳得很高,冒出股青烟,袅袅往上升。 魏宁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臭味,像是皮肉烧焦了,他抽了抽鼻子,是从那个神龛前散发出来的。 等魏三婶终于忙完了,魏宁急忙说,“三——妈。” 魏三婶的神智一直都不太清醒,此时茫然地转过头,看到魏宁,才恢复了一些正常,“阿宁啊,怎么不多睡会儿。”她边摸着魏惜的牌位,边用同样慈爱的目光看着魏宁。 她的脸色惨白,双眼无神,头发干枯,没有丝毫光泽,眼睛眉毛像做白喜事时扎出来的纸人一样,没有一点活人气。 魏宁忍不住抖了抖,忙偏了头,避开她的眼睛,“妈,我想回家一趟,先跟你说一声,回家有点事。” 魏三婶一听,目光立刻犀利了起来,“回家,回哪个家啊,这边就是你家,阿惜在哪你就要在哪,可不能再抛下他了,阿惜这孩子会伤心的。” 魏宁又抖了抖,那股还在他身边徘徊的阴冷气息,贴了过来,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吹起了他的头发,“妈,我这不是有事嘛,我不是要抛,抛下阿惜。” 魏三婶嘴角露出一种诡异莫名的微笑,魏宁看到她这个微笑,心里开始发毛,正要再说点什么,魏三婶又开口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去吧,早去早回,妈还等你回来吃晚饭。” 魏宁没再说什么,直接回了家。 魏妈妈一看到他,二话不说,先把他拉到了自己家堂屋的神龛前,“上柱香。”魏宁规规矩矩地上了香,磕了头。 魏妈妈在一旁满意地看着。 “我说妈,那个魏三婶是不是有点奇怪?”把回门的程序潦草地走完,魏宁迫不及待地跟魏妈妈说,“我刚看到她在神龛前念咒。”说着,魏宁就把魏三婶刚才的那段像咒语一样的话,鹦鹉学舌地说了一句。 才刚说出口,魏妈妈就一巴掌拍过来,狠狠打在他背上,“还说,还说,这种走门子的话,你也敢乱说?”魏妈妈一指头戳着魏宁的额头,“不晓得什么叫忌讳。” 走门子,是魏庄这里的土话,大概意思是恶毒、阴损或之类的。 魏宁实在是对魏三婶这个人很好奇,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多神神道道的地方,魏庄人一说起她,就是脑子有问题,能避开就避开,奇怪的是,这么个疯女人,在魏庄也一直活得好好的,没人敢欺上门来。 “妈,你知道她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魏宁忍不住问。 魏妈妈没说话,把大门关上,“不晓得,我哪里晓得她那一片的鬼话。” 魏宁一听,就知道魏妈妈肯定知道点什么,他拉着魏妈妈坐下来,“我说妈,现在你儿子跟那家扯上关系了,总得知道点什么垫垫底,免得出了什么事,两眼一抹黑,什么都搞不清吧。” 魏妈妈听了他这没忌讳的话,脸一黑,“能出什么事?你少惹点事,安静待着就什么事都不会出。你知道什么,魏三婶是外乡来的,不是我们这地方的人,庄子里的老辈子本来是不答应她嫁进来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同意了,听人说起,魏三婶来的那地方挺古怪的,那地方的女人都会,惹到了就麻烦大了。” 魏妈妈一脸烦躁地说完后,又摇了摇头,脸上不知道是怜悯还是漠然,“会,有本事又怎么样,嫁过来了,不还是压不住魏庄的地气风水,搞得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当家的死得早,儿子又跟着去了,也不晓得她现在后悔了没有。” 魏宁若有所思,“那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魏妈妈皱紧了眉头,“我也不太清楚,大概就是咒人去死,以前听她骂过几次,我也是闲得发慌,就问了问,她跟我说了几个字——”说到这,魏妈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别说这个了,你怎么这时间跑回来了,不是告诉你要到晚上去吗?” 他们说这些事的时候,那股阴冷的气息始终缠绕在魏宁身上,魏宁的手指尖冻得冰凉,只好摸着茶杯回点暖。 听到他们的谈话,那股阴冷的气息似乎也躁动了起来,流动的速度快了不少,也就更加带走了魏宁身上的热度,冷得他一个激灵。 魏宁咬了咬牙,苦笑了一声,“妈,我觉得我大概又——走邪了——” 砰地一声,魏妈妈手里的茶杯砸在了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在了身上,她却丝毫无觉,只是紧张地看着魏宁,抓着他的手,“又——” 魏宁吓得站起来,赶紧把魏妈妈拉起来,“妈,你没事吧?没烫到哪里吧?” 魏妈妈一把推开他的手,死死地盯着他,“又走邪了?” 在她的目光下,魏宁无奈地点了点头。 魏妈妈跌撞进了椅子里,捂着脸一声凄厉的惨嚎,“作孽啊——”魏宁听到她的哭声,心里也不好受,他强拉着一点笑容,“妈,别这样,我不还没事嘛。” 魏妈妈低着头,哭了一会儿,终于抬起了头,无力地说,“你这两天就离开魏庄,还是到城里去吧,你回来告诉我说把工作也辞了,我本来想着,你辞了工作,正好在家多待几天,现在也顾不上去了。” 魏宁沉默起来。 就在这时,大门被敲响了,“咚——咚——咚咚——”急促而响亮的敲门声在空荡荡的堂屋里响了起来,魏宁听到门外有个男人在喊,“六婶,在家吗?” 魏妈妈边用围裙擦脸上的泪水,边高声回道,“在咧,在咧,等会子啊,人就来了。” 魏宁走过去把门打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他家门口,皮肤晒得黝黑,浓眉大眼,相貌堂堂,就是有点流里流气,不过倒也不令人讨厌,他一口白牙正冲着魏宁笑,“哟,你就是六婶在城里工作的儿子吧,我叫陈阳,是修路队的,这阵子要和同事搭在你家里,要麻烦你们家了。”他边说边向魏宁伸出手。 魏宁也握了握他的手,这人手心温度很高,是个阳气很盛的男人。 魏宁也笑着说,“没事,我常年不在家,多几个人家里也热闹点,还要劳烦你们多照顾下我妈。”魏妈妈跟在魏宁后面,“怎么都站在门口,进来,进来说话。” 三个人进了屋,魏妈妈到厨房去泡茶。 魏宁正要和陈阳多聊两句,这时,他的手机响了,魏宁一看,是晏华打来的,这可是他的债主啊,这次回家借了他的车却出了车祸,现在车子还在镇上的修理店。 “魏宁,你猜猜我现在在哪——”晏华在那边发出淫|贱的招牌笑声。 魏宁一听,坏了,一般这小子这么说话的时候,就准没好事,“不是在这个女人床上,就是在那个女人床上,总之,你小子还能在其他地方吗?” 晏华在那边大呼小叫,“我草,说得老子跟种马一样。” 魏宁在心里嘀咕,难道还不是?这小子仗着自己那张还过得去的脸,仗着自己家有点钱,从大一开始,女朋友是一个接一个的换,还个顶个的都是美女,看得他们旁边的这群男人,眼睛都红了,恨不得找个机会罩他麻袋揍他一顿,让这小子一个人消耗了那么多属于其他男同胞的资源—— “好吧,你在哪?”魏宁知道,他要是不顺着晏华的话说下去,这小子能烦上十几二十分钟。 “我就在广济镇镇里面!正开车兜风,想着要不要直接开去魏庄见见伯母。”晏华在那边得意地宣布谜底。 魏庄就是广济镇下的一个行政单位。 魏宁听了晏华的话,眉心一跳,不知道怎么就有了点不祥的预感,他把耳机换了个方向,“你怎么会到这来?哈,你爸终于受不了你把你赶出家门了?” 晏华家也挺奇葩的,他爸是那种严肃刻板到一丝不苟的男人,从来不乱搞男女关系,而且对于乱搞男女关系的都看不上眼,偏偏生了个儿子,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物,每次都气得老头子暴跳如雷,却拿这个唯一的独生子毫无办法。身边的一群损友都一致认定,晏华那就是基因变异的产物。 晏华一听,大骂,“我草,你这张狗嘴里什么时候能说点好话,魏庄那条路被我爸下面的人包下来了,我顺便过来看看,你家那地方我还有点兴趣。” 这兴趣都是魏宁自己招来的。 当年一伙人喝酒聊天,不知怎么地说到自己老家,个个都吹牛拍马,把自己家乡说得天花乱坠,只有魏宁,轻飘飘地说了点魏庄的规矩,还有老辈子说过的怪事,就把那些人唬得一愣一愣,对魏庄那地方“惊为天人”,后面晏华还跟他说起,当时酒都被他吓醒了。 魏宁有些头疼,这晏华兴趣来了,那是挡也挡不住的。 来历 魏庄的村口那儿有一棵老槐树,树身有三个成年人合抱那么粗,不晓得已经长了多少年,树下堆着很多磨平的石头,到了夏天,魏庄人就点起驱蚊虫的艾草,坐在这棵老槐树下纳凉闲侃。 这棵老槐树下,特别荫凉。蓬蓬的树冠,斜斜歪歪,覆盖了这一整块坪地,只要走到了它的树荫下,一股阴凉,就从脚底板升上来。 魏宁就站在这棵老槐树下等着晏华的到来。阴历六月,阳光白晃晃的,照花了人的眼。魏宁坐在一块圆石头上,想着等会儿该用什么借口把晏华直接打发回去。 魏宁等得有点昏昏欲睡的时候,魏时穿着双人字拖,慢慢朝他走了过来,他一身晒都晒不黑的白皙皮肤,站在阳光下,白得能泛出光来,等到了树荫下,魏时很明显地整个人冷得抖了抖,甩了甩膀子。 魏时扔了根烟给魏宁,坐到了他旁边的石头上,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怎么样?” 魏宁拿着烟,看了一眼,没抽,没精打采地说,“好了。”吃了那剂药,现在他下面“兄弟”上的红肿和疙瘩都已经消了,说是药到病除都没夸张。 魏时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说我那法子有用。” 魏宁没接话,两个人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当中,只有虫子枯燥的鸣叫声在闷热的空气中空洞洞地响着。 没过多久,一辆小车带着扬起的尘土开进了魏庄,停在了老槐树下,一个打扮得很新潮的男人从车上下来,骚包地摘下太阳眼镜,看到魏宁,眼睛一亮,“哟,宁子——” 魏宁在心里骂了句“我草”,魏时听到这句尾音带着波浪线的“宁子”,登时指着魏宁哈哈大笑。 魏宁给魏时和晏华互相做了介绍,三个大男人就在老槐树下聊了几句,天气太热了,魏宁直接把晏华带回了自己家去,而魏时则打算趁着荫凉在老槐树下睡个午觉。 两个人一前一后,晏华对魏庄里的那古朴的明清时代建筑很感兴趣,时不时地对着檐角、雕花、门扇等地方指指点点,魏宁也随口说些趣闻轶事。 这地方是明末清初时一拨逃难的人建的。 明末的时候,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义军纷起,其中最有名的两拨势力就是张献忠和李自成,张献忠那句透着杀气和霸气的“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善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的七杀碑文,天下无人不知,他两入蜀地,与明军不停地打仗,搞得是硝烟弥漫,死者枕藉。 魏家先人原来是蜀地的,也不知怎么就得罪了张献忠的一个手下,惹来了灭门之祸,本家被杀得鸡犬不留,只有在外地的一个分支得了信,逃了出来,也就是现在的魏庄人。 虽然只是一个分支,但是好歹也是大家族的,带过来的家底倒也不少,流落到此地,占了魏庄这块土地,安顿下来,建起来的房子,在附近十里八乡的地方也是少有比得上的。 说到这里,作为魏家后人之一,魏宁也难免有点唏嘘。 两个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魏宁家门口,远远地就听到了魏三婶的声音,魏宁赶紧跑过去,魏妈妈看到了魏宁,赶紧高声说,“三嫂子,阿宁回来了,我就说了他出门接个朋友去了,等会儿就回。” 魏三婶瘦骨伶仃的手,抓住了魏宁的手臂,“阿宁啊,回家了啊回家。” 在旁边的魏妈妈听了,脸色发黑,勉强按下心里的火气,这自己的儿子怎么一转眼就成别人家的了?还回家,笑死人不。魏妈妈没当场和魏三婶撕破脸,那是因为到底是同一个庄子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有点香火情分,更重要的,还是魏三婶本身脑子不清白,跟她说也说不清。 魏宁满脸苦笑,他小心地跟魏三婶说,“妈,我还得陪着我朋友耍耍呢,暂时不回去了,今天就留在这边了,您先回去啊。” 魏三婶眼睛一瞪,上下打量了晏华一眼,目光阴毒。 魏宁赶紧侧过身,半挡在晏华前面,他怕魏三婶的疯病突然发作,要是让没防备的晏华受伤了那就不好交代了。 但是出乎魏宁的意料,魏三婶看了一圈,脸色慢慢地和缓了起来,“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和你朋友好好聚聚,到魏庄到处看看,魏庄啊,还是有地方看的,有地方看的——”边说,边神经兮兮地走开了。 在旁边一直当背景的晏华,看事情过了,刚开口打算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魏妈妈就打断了他的话,“她脑子有点不清白,把魏宁当自己儿子了,来,晏华是吧,先进来坐,我给你们倒茶去。” 事情看上去就过了,到了晚上,魏宁和晏华约好了明天一早一起到镇上去,前几天修车铺的人就打电话过来说车已经修好了,就等人去取,到了晚上,陈阳还有他那个同事也回来了,四个年纪相仿的大男人,就凑了桌牌,在夏夜的虫鸣蛙叫声里,倒也颇为热闹。 打到了十一二点,几个人还是意犹未尽,陈阳手气好,不肯散摊,拉着魏宁几个人,还要继续玩下去,魏宁输了一百多,想着到此为止,早点休息,明天还得早起。 几个人闹哄哄的,都没注意到旁边的晏华一直都没说话,拿着牌,低着头,一直抖个不停,抖着抖着,就跟发羊癫疯了一样,突然站起来,“啊——啊啊——有鬼啊——”的狂叫起来,边叫边把脑壳往墙上砸,脸色发青,双眼发直,嘴歪眼斜,面部扭曲,口吐白沫,手脚抽搐,眼看着进气少出气多,人快不行了。 魏宁、陈阳等人先是被他吓了一跳,一看情况不对,立刻按住了他的手脚,三个大男人,被折腾得出了一身汗,总算把晏华用绳子绑了起来,放在一张凳子上,抬起来就往魏时的那个小卫生所跑过去。 大半夜了,魏庄里连个狗叫声都听不到,死静死静的。 三个人的脚步声打碎了这片死寂,杂沓的声音让旁边沉在黑暗中的房子像要醒过来一样,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不知是人还是在一旁窥伺的鬼怪。 魏宁等人埋着头往前走,幸好离得近,到了魏时的小卫生所,“啪啪啪”大力敲了几下,很快,门就打开了。 魏时光着上身,脸带睡意的打开门,“你们搞啥子,半夜三更的,也不怕犯忌讳被魏庄其他人给骂死。” 魏宁几个人二话不说,推开了门,进了房间,打开灯,魏宁边走边跟魏时说,“快过来看看,晏华刚不晓得怎么回事,突然就发病了。” 魏时走过去一看,神色立刻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好凶!” 晏华身上全都是灰黑色的阴气,那阴气不光是越来越多,还缓缓地往他身体内渗进去,多渗进去一丝,晏华的身体就抽搐一下,脸色发青变紫,张开嘴,吐出舌头,全身僵直。 “你们哪个没破身?”魏时把手指伸进晏华的口里,掐着他的舌头,把对了黄符纸灰的水灌进他口里。 晏华嘴里发出“咕咕咕——”的奇怪声响,符纸水咽不下去,全从嘴角流了出来。 破身?这不是女人初夜的说法? 魏时抽出手指,“就是问你们跟女人好过没有?” 魏宁没说话,魏宁好歹也二十八岁了,现在这社会一个二十八岁的男人还没有过性经验,那也算极少见了,更何况他一直都有固定的女友。陈阳也没接话,倒是跟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陈阳同事点头了,“我——我还没得女朋友——” 魏时赶紧说,“那你快撒泡尿到那盆子里。快点撒,莫磨蹭咯,人都快死了呢,现在这时间,哪里去找什么黑狗、公鸡。” 魏时又从桌上摸出一张符纸,上面用朱砂鬼画符一样画了些图案,他用舌头舔了舔,“啪”地一下,贴在了晏华的额头上,晏华身体一阵乱颤,两只眼球往上一翻,舌头缩了回去,身体一阵抖动之后,整个人倒是平静了一点。 魏宁在一边看得满头大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同事没尿也硬是憋出了一点尿,魏时拿过来,也不管臭不臭,脏不脏,就泼在了晏华身上,尿一沾到身上,晏华就跟触电一样,整个人自己掀了起来,魏宁几个赶紧压住他,怕他又发作起来,没病死,先把自己给磕死了。 突然,一直闭着眼的晏华猛地睁开了眼,“嘿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他边笑边伸出手,抓住盖着脸的黄符纸塞进了嘴里,直接吞了进去,吞完了,又看着周围的人“嘿嘿,嘿嘿——”地笑了起来,笑声不大,却阴惨惨的,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魏时脸色发青,“不行,得把那个下咒的找出来,找不到人找到下咒的东西也行,那下咒的就在魏庄里,宁哥,你知道他得罪过谁不?” 晏华才刚来魏庄,能得罪谁?突然,魏宁脑子一激灵,想到了魏三婶,“难道是魏三婶?”他把听来的关于魏三婶的,还有晏华来时碰到了魏三婶的事说了一遍。 魏时听完一皱眉,“那地方我倒是知道,给我那本书的那个人说起过,那地方风俗不太好,喜欢下阴手,偏偏那地方的人性格也偏激,又多少懂一些邪术,一言不合就咒人。” 魏宁头皮一紧,赶紧说,“那我们现在就去魏三婶家。” 魏时点了点头,“你一个人去,我们都留在这,你是她屋里人,她不会对你下手。” 这话说的,魏宁听了,也不知道是该放心呢还是该更担心。 护母 在魏宁和魏时商量事情的时候,站在一旁的陈阳张了张嘴,手一抬好像想说什么,结果却只是把手伸到头上挠了挠,又放了下来。 虽然说是说魏三婶不会对魏宁动手,但是凡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动手了呢?魏三婶显然不是一个说得清,又能说清的人,所以魏时把一张黄符纸,外加一块看起来油光发亮的古钱币给了魏宁,告诉他,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就想办法把这张黄符纸贴在魏三婶身上,然后趁着魏三婶被黄符纸镇住的时候,赶紧跑出来。 至于那枚古钱币,据魏时说是放在庙里享了三年香火供奉的功德钱,用来防止阴气上身,最好用不过,不过,就魏宁看来,这枚还散发着香油味的古钱币,更像是在肉铺案桌上放了很久的。 魏宁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晏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那架势很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意思。 天空中洒满了点点的星子,月光朦朦胧胧的,发出惨白的光,人在这月光下行走,似乎随时都会走到陌生的地方去。 魏宁穿着双夹脚拖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啪啪”的声音,打碎了周围的死寂,两旁的屋子黑压压的,房檐高高翘起,上面雕着的那些古兽,在苍白的月光下,张牙舞爪,仰天嘶吼,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一般来说,镇宅用的古兽都是那五种瑞兽,貔貅、龙龟、凤凰、玄武、麒麟,都是能兴家、挡灾,具有灵气的古兽,而古兽中四大凶兽则是饕餮、浑沌、穷奇、梼杌。 四大凶兽里,饕餮喻贪婪,混沌好恶德,穷奇主背信,梼杌比顽凶。在外面,就是不怎么懂风水的人也知道,这四种凶兽是不能请进家门的,但是在魏庄,这四种凶兽却随处可见,屋檐,门扉,就是起房子,也要把一个石雕成的凶兽埋进地基中,这也算魏庄与别不同的风俗之一了。 若是有风水大师到魏庄来看,估计会被吓一跳,敢把凶神全部请回来,还这样大面积放着的,绝无仅有,不是想以恶制恶,镇住什么东西,就是想搞个奇门风水局,走邪路子发家兴族。 魏庄并不大,从魏宁家出来,走上一分多钟就到了魏三婶家,黑色的大门禁闭,里面无声无息,不像是在做什么——魏宁寻思着,也许是因为魏三婶身世可怜,他还真不希望看到这事是魏三婶做出来的。 魏宁抬起手,敲了敲门,“咚——咚——”两声轻响在黑暗中沉闷的响起。 夜太深了,也太静了,让人不由自主地把所有的动作都放轻了,放缓了,怕招来、或惊醒黑暗中的什么鬼物。 等了一会儿,毫无动静,也许是声音太小了没把人叫醒,魏宁抬起头,又打算敲门,手刚举起来,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隙,魏三婶的脸就从门缝露了出来,目光浑浊,看到魏宁,才把门缝打开了一点,侧过身,示意魏宁进屋来。 魏宁进去,才发现,虽然从外面看屋子里黑漆漆的,但是屋里并不是没有光源,至少神龛那儿就亮着一支极细的白色长明烛,发出惨白的光线,投下一片阴影,火苗摇曳、跳动着,魏宁看到神龛前还放着一个黑布包,白天的时候还没看到,魏宁觉得有些蹊跷,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打算拿起来看一看。 人还没走近,就被魏三婶拦住了。 魏三婶的脸在黯淡的光线下,轮廓显得模糊而又柔和,没有了白天的凄厉和疯狂,与魏惜有七分相似的五官,恢复了一点魏宁前几天看到的风情。 魏宁觉得很奇怪,魏三婶怎么能在短短几天内,一会儿劳弱不堪,一会儿精力充沛,实在匪夷所思,难道也是用了什么邪术不成? 魏三婶挡在魏宁身前,目光冰冷,“干啥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口气和魏宁说法,平时都是亲亲热热,甚至是过分热情到魏宁吃不消,现在陡然间变了个底朝天,让魏宁吃了一惊,他小心地看了一眼魏三婶,“妈,这东西是啥?” 魏三婶看了眼那个黑布包,“啥,还有啥,这不是你该晓得的事。” 魏宁皱起了眉头,他过来的时候,魏时是教过他一些辨认法器的办法的,据他说,害晏华的办法,应该是用个小人儿,上面系上晏华,或者是与晏华关系密切的人的头发,再涂上下咒人自己的血,同时念咒就行了。 这种简单,没什么要求,后果又严重的邪术,对下咒人本身的损害也是极大的。世上哪有那种不对等的便宜事让人占,或迟或早,下咒人都得为此付出代价,不是应在自己身上,就是应在后人身上,所以就算是会邪术的,也不敢轻易动手。 魏时推断,用这个邪术的人,估计也是个“半溜子”,只晓得能害人,却不晓得中间厉害关节。 “半溜子”是魏庄那一片的土话,用普通话说,就是半通不通的半坛醋。 晏华是今天才刚到魏庄,又没和其他人接触过,陌生人应该是拿不到他的头发,所以更可能的是用他身边关系亲密的人,也就是魏宁,魏三婶要拿到魏宁的头发,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魏宁努力把呼吸稳了稳,怕激怒了魏三婶,他瞄了一眼魏三婶身后的黑布包,越看越像魏时说的那小人,时间彷佛凝固了一样,魏宁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直接用武力把那东西抢过来再说。 说做就做,魏宁一个箭步上去,抓住魏三婶的手,把她带开,他还不敢直接推人,怕把她推到地上摔到哪里,魏三婶眼睛瞪得凸出来,手指着魏宁,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听得人想捂住耳朵。 魏宁的精神紧绷着,把那个布包扯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个木头刻成的小人儿,手工粗糙,仅仅能看出来个人形,木头人身上用红绳子绑着三根头发,上面用手指划满了横七竖八的血条。 魏宁皱起眉头,魏三婶为什么要做这些损人还不利己的事?他想不通!想到晏华还生死不知,魏宁立刻把这个木头小人凑到了神龛前的长明烛上,要把它直接烧了。 被他抓在手上的魏三婶,嘴里“呜呜——嗬嗬——”的怪叫着,听得魏宁毛骨悚然,回头一看,吓得他冷汗直流。 魏三婶的身体扭曲着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脖子跟断了一样垂在胸口上,头发一根根叉了起来,惨白着脸,一摇一晃,吓得魏宁手一抖,差点把她扔出去,魏三婶的头慢慢抬起来,魏宁看到她的眼眶里黑乎乎的,没有眼白,这——鬼物的眼睛才是这副样子啊! 她枯瘦的手慢慢举起来,往魏宁伸过去,眼看着就要碰到魏宁。 魏宁再也不敢磨蹭,他把木头小人对上了那根长明烛的火头,想把它烧掉,但是那根长明烛太细了,火头小,再加上那木头是湿的,更是难得点上火,只把外面的头发、红绳子烧掉了,木头小人身上的血迹也被火焰烧得发黑。 就在魏宁心里一松,以为事情终于被他搞定的时候,事情又起了变化。已经烧出了火星子的木头小人,突然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惨叫声,尖锐得差点刺破人的耳膜,刺耳得让人想撞墙一死了之。 伴着这尖叫声,魏三婶慢慢站起来,扭曲着身子,往魏宁的方向走去,她越走近,魏宁就觉得呼吸越困难,到了只离三步远的时候,已经张着嘴没办法呼吸了,魏宁抖着手,把那张黄符纸拿出来,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往前一扔—— 魏时是要他直接把黄符纸贴在魏三婶身上,这样威力才最大,但是也说了,要是情况紧急,挨不到边,就直接把符纸往魏三婶的方向丢过去,也能起一定的作用。 那张黄符纸还没碰到魏三婶,在半空中无风自燃。 魏三婶动作一停,嘴里发出“嗬嗬——”的叫声,全身抖动,似乎痛苦不堪,魏宁趁着这机会,正要把那枚古钱币塞进魏三婶的嘴里——他也是好心,魏三婶这副样子一看就是走邪了,这枚古钱币能驱除阴气,想必有用。 就在这时,那只长明烛发出“啪滋”一声轻响,火头一跳,熄灭了,堂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人并不是惧怕黑暗,而是惧怕黑暗里的未知。 突如其来的这一出,让魏宁心里一紧,一股阴冷的气息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充斥了整个空间,把魏宁紧紧地裹住,他的手一下子变得僵冷,一动也不能动,而近在咫尺的魏三婶,也突然间无声无息,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了,凭空消失了一样。 魏宁紧张得额头上落下一滴滴的热汗。 “呵——”一声轻轻地叹息在魏宁耳边响起,低哑,带着惆怅,声音很熟悉,魏宁知道,自己不止听过一次。 魏宁瞪着眼前这一片黑暗,壮着胆子,大声说,“你要阻止我?我不晓得魏三婶为什么要害晏华,你也看到了,她现在这样子,是在害人害己,早晚会把自己搭进去!” 那股阴冷的气息沉默着,却还是徘徊不去,魏宁手握成拳。 它一定要护着魏三婶,魏宁也毫无办法,现在只要自己能全身而退,再把晏华救起来,魏宁慢慢地挪动了已经接近麻痹的手,僵硬地在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捏在手上之后,心里一喜,抖索着,拼了最后一点力气,凭着直觉选了一个方向,砸了过去,“砰——”,不知砸在了什么东西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响动。 紧接着,那股阴冷的气息躁动了起来。 阴气 阴冷的灰白色雾气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用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的速度蔓延到整个屋子,且越来越浓,伸出手去能摸到一片湿润。 一缕月光从屋顶那块半透明的瓦片投了进来,正好照在了神龛上。 明明那么重的雾气,浓得让人睁不开眼,什么都看不见,此时,在月光下,屋内的一切都一目了然,尤其是放在神龛上的魏惜的牌位,黑色的牌位上“魏惜之灵位”这四个字,清晰可见,隐隐散发出一股血色的光芒。 魏宁呼吸急促,刚刚扔出去的糯米,几乎在一沾到那灰白色雾气的同时,就变成了黑色,并且直直地滚落到了地上。糯米完全没用,太重了,太凶了。 魏宁跑到了门口,抖着手想打开门逃出去,不管他如何用力,门都纹丝不动,只有背后的灰白色雾气翻滚着,几乎发出了实质的声音。 魏宁不敢转身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抖着手,从衣袋里拿出了打火机想把烟点上,“啪——啪——”不管他按几次,打火机还是连个火星都冒不出来,他把已经没用的打火机往地上一扔,抱着头,就坐在了地上。 逃不掉了,逃不掉了。 它生气了——魏宁从来没有任何时候有过这么清晰的直觉。 恍恍惚惚间,魏宁无意识地转过身,一滴汗水滑到了他眼睛里,眼球一阵刺痛,视线一片模糊,魏宁抖着手,用手背用力擦了擦眼睛。 在魏宁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瞳孔就好像濒死的人一样放大了。 眼前的灰白色浓雾扭曲着,翻滚着,渐渐变成了一个人形,魏宁直瞪瞪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吓得连呼吸都忘了,只是凭着本能一点点往后退,然而,他已经是背靠着大门,再退,也仅仅只能往墙角处挪动。 以前仅仅只能感觉到一些“东西”的存在,而现在,那些“东西”直接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魏宁闭上眼,抱着头,充耳不闻、闭目不看,直到,一个冰冷的东西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魏宁冷得嘴唇直发抖,牙齿咬得格格直响,不要抬头,不要抬头,他在心里面一遍遍的告诉自己,魏宁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听那个二百五魏时的话,一个人来找魏三婶,他就应该拉上魏时,拉上陈阳,拉上陈阳的那个同事。 都怪那个二百五,这回肯定要被他害死了。 周围阴冷的雾气让魏宁冷得脸色青白,他的头发湿漉漉地沾在脸上,脸色煞白的魏宁颤巍巍地抬起了头,那个“东西”不允许他逃避,一直站在他面前,而且气息还越来越不稳。 当看到的时候,魏宁忍不住抽了口气。 由灰白色的凝聚而成的形体,轮廓清晰可见,五官惟妙惟肖,“它”正看着魏宁,一直看着,当魏宁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它”时,“它”就往魏宁的方向动了动,带动起身周的浓雾一阵翻滚。 魏宁不知道“它”想做什么,他心里是有一个猜测,然而他实在不愿意去想这个猜测到底是不是真的。 魏宁被吓得够呛,眼神飘忽,左右游移,他没看到,在他的一呼一吸间,一股股灰白色的浓雾被他吸了进去,过了一会儿,魏宁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轻得他能轻易地飞起来。 魏宁在一片黑暗中走着,走了很久,走得腿都快发软了,“我草,这到底是在哪?怎么连一个人都没见到。”魏宁在心里骂着,他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对于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魏宁的脑子里一点疑问都没有。 这时,在他身前走过来一个灰白色的影子,魏宁兴奋起来,在这个鬼影子都没看到一个的地方终于来了个人,总算可以出去了,他从地上一跃而起,往那个白影子跑去。 跑到了那白影子身边,魏宁才发现,那个白影子其实是个半大不大的少年,身高只到他的胸口。 那个少年全身湿漉漉的,还在往地上淌水。 魏宁喊他,他却充耳不闻,两眼发直,一步拖着一步地往前走,在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一滩滩的水渍,那水渍发出轻微的腐臭味,像——是尸臭。 眼前这一幕很诡异,然而魏宁却丝毫没有知觉,反而是一心一意地跟在那个少年身边,毕竟,他是魏宁在这片黑暗中走了这么久唯一看到的“活人”。 走了一阵子,那个少年突然停了下来,全身发抖,身上正在往下淌的水也越来越多,渐渐地,在他脚边上汇成了一个小水坑。 魏宁也跟着停了下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不走了?”魏宁忍不住大声对少年说。 少年用惊惧的眼神瞪着自己的身后,身后有什么——魏宁也跟着转过身去看——不远处,有许许多多的白影子往这边飘过来,它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近,那个少年全身的颤抖就越激烈,直到那些白影子到了三步远外,那个少年从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惨叫声尖锐得如同近距离听到飞机在空气中呼啸而过的声音,魏宁的脑子被震得嗡嗡响,痛得他只想拿头去撞墙。 “别叫了,别叫了,我草,我叫你别叫了!”魏宁抱着头,在少年的惨叫声中大声喊,喊着喊着,那个少年真的停了下来,他转着头,似乎也怀疑地看着四周,然而,什么都没有看到——周围空无一人,唯有眼前那些可怖的白影。 那些白影子围了上来,抓住少年,抬着他往后退,魏宁明明怕的脚都在发软,也许是那个少年给他的感觉很熟悉,也许是这无边的黑暗太可怕,也跟了上去。 那些白影子带着那个少年到了一条黑乎乎的河边,那个少年一看到那条河,又凄厉的惨叫起来,边叫边剧烈的挣扎,好几次,他差一点点就从那些白影子手里挣脱了,然而力量并不足够,又被那些白影子抓了回来。 那些白影子走到河里,把少年浸泡在黑水中,等少年快窒息了,又提上来,还没等他缓过气,又按下去——这个动作被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魏宁站在一边,先是看得义愤填膺,冲上去想阻止那些白影子,但是身体却从他们身上穿了过去,他对眼前这一幕无能为力,他只是一个旁观者,这个冰冷的事实摆在了魏宁眼前。 不久,魏宁就看得心胆俱裂,这些白影子到底是有多残忍,让一个少年这样重复着死亡的过程,太可怕了,这个少年太悲惨了,太可怜了,魏宁一个大男人,看得眼眶发红,手握成拳,胸膛一起一伏,激烈的情绪在其中翻腾着。 他要把那个少年救出来,魏宁在一旁暴躁地走来走去。 也许是折磨得够了,白影子们放开了那个少年,接着,慢慢散开,留下那个少年在原地,那个少年半个身体浸泡在水里,惨白的手指无力地抓着水里腐臭的烂泥。 过了一会儿,那个少年抬起了头,沾满了脏东西的脸上,如同木偶,毫无表情地看着不知名的远方,他用细瘦的手慢慢撑起了身体,一点点从水里爬到了岸上,就在那烂泥中躺了下来,不知道躺了多久,终于恢复了一点生气。 一直站在旁边的魏宁,也走了过来,陪着他坐在那片烂泥中。 魏宁用发红的眼睛看着那个少年,低声说,“那帮孙子已经走了,起来啊,快起来,我们走,离开这里!” 然而,那个少年如同死人般的灰色眼睛,就那么睁着。 他没有听到魏宁的话,也没有看到魏宁的人。 魏宁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摸了摸少年湿漉漉的头发,“别怕——”魏宁听到自己言不由衷的这样说。 草,怎么可能不怕。 那个少年似有所感地侧过头,还沾着烂泥的额头刚好碰到了魏宁的手,魏宁的手指动了动,感受到了一股冰冷,少年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种奇妙的神情,看起来像是在笑,却又像在哭。 躺了一会儿之后,少年撑着地面坐了起来,他挪到水边,用手捧着河水,洗了把脸,直到把脏污全都擦干净,露出了雪一样白净的脸。 接着,他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黑暗中走去,目标明确,脚步坚定,不知走了多久,一直陪在他身边的魏宁觉得自己的脚重的有些抬不起来的时候,少年终于停了下来。 眼前不再是一片纯粹的黑暗,而是出现了许多模模糊糊的影子,那些影子很庞大,匍匐在地上,如同正窥伺着猎物的猛兽。 少年就走在这些“猛兽”之间,魏宁越走越觉得眼前这些庞大的影子很熟悉,尤其是脚下的路,他好像凭着本能就知道这里该转弯了,那里该直走。 走了一阵子,少年停了下来,他好像犹豫了一下,魏宁站在他身边,抬头看着眼前这黑压压的影子,好眼熟,他忍不住举步走了过去,在走到那影子附近时,就融入了其中,魏宁吓了一跳,赶紧退了回来,幸好,他一后退,又从影子中抽身出来,然而,此时,少年却动了起来,他看准了一个方向,直接往前走,魏宁紧随其后。 黑暗中,亮起了一盏灯。 一个与魏宁相同面目,只比他年轻的“小魏宁”坐在书桌前,正在做功课,在他身后站着的,是少年和魏宁,少年慢慢走过去,他趴在书桌上,专注地看着“小魏宁”,“小魏宁”无知无觉,低着头,一脸不耐烦地在纸张上写写算算,然后,少年就伸出手,带出了一地的水,他的嘴巴无声张合。 “阿宁哥哥,救救我——” 灯火发出“啪滋”的一声轻响后,熄灭了,一本书从桌上掉了下来,正砸在了“小魏宁”的脚背上,“小魏宁”吓得大叫起来,门砰地一声被打开,年轻了很多的魏妈妈一脸紧张地跑进来。 “小魏宁”什么都没看到,没看到来求救的少年,没看到少年流下的眼泪湿透了那盏灯。 只有站在一边的魏宁看到了,他的脸上划下两道泪痕。 作孽 就好像在看电影一样,场景一幕一幕的在眼前上演,你无法阻止、无法干涉,只能被动地观看着,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糟透了。 魏宁陷在这片黑暗里,走在这个少年身边。 他一直都跟在少年身边,已经不知道多少天了,在这片黑暗中,对时间以及空间的感觉变得模糊不清,开始的时候,魏宁还能做出一些大略的判断,而现在,他早已经放弃了这个举动。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少年悲惨的经历,魏宁从开始的伤痛愤怒到现在的麻木不仁,当他再一次看着那些白影子把少年按进水里面的时候,面无表情的脸上,只能看到喉结快速的上下滑动。 不管是对这个少年,还是对那些白影子,魏宁都摸不清头绪。 魏宁对少年很熟悉,然而,也就仅仅是熟悉,脑子好像被什么扯断了电源开关一样,缺少了某样东西,脑容量急剧下降,回忆也蒙上了一层纱布,不,是根本无法回忆起任何东西。 少年下巴尖尖的,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惨白得毫无一丝血色的脸上,黑洞洞的眼睛显得更加幽深和莫测。他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了,即使是在受折磨的时候,脸也像棺木一样的僵硬,似乎所有的情绪都浓缩到了那双眼睛中。 魏宁跟着少年在这片黑暗中茫然地走着,过不多久之后,魏宁发现,其实这片黑暗是有边界的。 少年似乎在刻意地寻找着离开这片黑暗的办法。 每当他们走到离边界处不远,浓得像黑夜一样的雾气就会翻滚着扑过来,阴气如同硫酸一样,刮蹭着他们的身体,深入五脏六腑,骨髓血脉的疼痛,让他们满地打滚,直至晕过去。 魏宁痛得浑身颤抖,牙齿打战,他伸出手想拉住又一次打算去“受刑”的少年,手却穿过了少年的身体,魏宁看着自己的手,面无表情,只是手却紧握成拳。 少年义无反顾的一次又一次地挑战那个浓雾,每一次都遍体鳞伤地铩羽而归,然而,他的字典里好像就没有“放弃”这个词,头撞南墙也不回头,犟得让魏宁想揍人。 这片黑暗是个无形的囚笼。 每天都重复着这样的生活,被白影子折磨、去看“小魏宁”、挑战黑暗的边界,少年不知疲倦,不用休息,他拼命反抗,却无能为力,魏宁站在一边除了心疼和干着急,丝毫办法也没有。 某天,魏宁实在受不了了,就离开了少年一会儿。 他在这片黑暗中茫然地走着,浓得如同墨汁一样的黑暗,在其中待的时间越久,脑子就越麻木,这一阵子,魏宁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沉重起来,就好像吸取了大量水分的海绵一样,沉甸甸的。 魏宁开始有脚踩到实地的感觉。 这种情况让魏宁亦喜亦忧,喜的是,这意味着少年可以看到他,他一直想和这个少年说说话,同时也可以帮少年干翻那帮白影子,忧的是,魏宁直觉里直到这种情况极其危险,但是,到底是什么这么危险,却又不知道。 魏宁走着走着,听到前面有一些细微的耳语。 这是他在这片黑暗中听到的,除了那个少年之外的第二个声音。魏宁精神一振,立刻跑了过去,果然,黑暗中出现了两个灰白色的影子,他们的颜色是灰黑夹杂着灰白,比起少年那个有些飘忽的灰白色影子,他们的形体明显更凝固,更坚实。 魏宁一跑到那两个灰白色影子前面,那两个灰白色影子就立刻停下了彼此间的谈话,一致转头看向了他,在他们的目光下,魏宁无来由地一阵紧张,他们能看到自己?魏宁紧盯着这两个灰白色影子。 其中旁边的影子突然说,“奇怪,居然跑进来一个游魂。” 另一个影子接口道,“哪里是游魂咯!明明就是一个散魂,也不晓得是哪个的,把他的一魂一魄扯到了这里面来。” 旁边的影子啧啧称奇地绕着魏宁打了一个圈,“不是有人故意搞他的,你看看,你看看撒,他脚上那根红绳子,上面还挂着块古玉,明显是用来固魂的撒,要是故意搞他,还帮他固什么魂。” 另一个影子也看了一眼,“再不从这里出去,就是身上挂满古玉把自己当个古董摆设都没用,魂都丢了,还不就是个活死人了。” 旁边的影子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魏宁听他们一言一语,来来往往,似乎在说他的事,他听起来很急,觉得跟自己是切身相关的,然而,又不晓得自己在急什么,只能在旁边打转转。 另一个影子不耐烦地说,“走咯,走咯,管什么闲事。” 旁边的影子也没异议。 就在他们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呼叫声刺破了黑暗传了过来,魏宁听得浑身一震,这是少年的声音,他已经好久没有出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这么惊慌? 魏宁背转身,跌跌撞撞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在他身后,两个影子对望了一眼,也跟在了他后面。 走不多远,就看到少满身鲜血,从头到脚血淋淋的,本来从他身上淌下的清水,都变成了血水,一步一个血脚印,脸仓惶四顾,不知在寻找着什么,嘴巴张开,发出可怕的尖啸声,恍若厉鬼。 魏宁跑到了少年身边的时候,尖啸声也蓦地戛然而止。少年茫然地左右看看,似乎也不清楚自己在叫什么,找什么。 血还在汩汩地淌着,从他的脚下流出来,汇成一个小水坑,接着,魏宁目瞪口呆地看到,那个水坑中的血水又倒流了回去,渗进了少年的身上。 这时候,无声无息跟在魏宁身后的两个影子走到了少年身边,又开始了一来一往的对话。 其中一个影子说,“不得了,不得了。” 另一个影子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是不得了,生灵活物的血气,阴湿地的煞气,夭折横死的怨气,都快冲天了,要不得多久,他自己也可以从那帮狗东西手里挣脱了吧。” 一个影子似乎叹息了一声,“就是太痛苦了。” 另一个影子粗鲁地啐了一口,“只要能摆脱那帮东西,就算再痛苦十倍百倍又何妨!” 一个影子还是有些悲天悯人,另一个影子不耐烦地推了推他,走到了少年身边,一双手掐住了少年的肩膀,就这样把他提到了半空中。 少年使劲地挣扎着,脚下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血水。 影子的手用力晃了晃,少年立刻不再挣扎了,耸拉着头,安静了下来,影子把少年夹在了臂间,“我们把他带走算了,遇到了也是场缘分,动作要快点,免得被那些狗东西察觉了找过来。” 魏宁看他要把少年带走,急了起来,不断地在他身边走来走去,伸出手去试图阻止他的行动,然而却屡屡扑了个空。 这时,旁边一直站着没动的那个影子,突然大喝一声,手一扯,拉住魏宁把他往空中一扔,“还不归位,更待何时,去!” 魏宁只觉得脚踝处一阵火烧似的痛,痛得他大叫起来,满头大汗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呼哧呼哧地大声喘着粗气,他的头还是很晕很痛,好像做了一个很漫长的噩梦,一时之间,还回转不过来。 一股阴冷的气息搭在他肩上,让他震荡的魂魄安稳了下来。 魏宁一抬头,就看到浓雾凝成的灰白色影子站在了他面前,正看着自己,这时候,魏宁不晓得为什么,倒是不害怕了,反而壮着胆子抬起头,与“它”对视了起来。 目光复杂中还有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怜惜。虽然刚刚那个梦里面的事情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是那种感情的激荡却还清晰地印在了他脑子里。 魏宁舔了舔干燥的嘴,嘶哑着声音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灰白色的影子动了动,地面立刻现出了一块空地,那些已经变成黑色的糯米好像被个什么东西拖着一样,飞了过来,慢慢地,那些糯米在地上挪动着变成了几个模糊的大字。 魏宁心里又骂了魏时一通,那个二百五,还信誓旦旦地说这些糯米是重阳节那天起锅用艾蒿炒出来的,绝对是驱邪去鬼的绝招,草,现在绝招变成鬼手里的粉笔了! “放了我妈,不怪她——”几个糯米组成的字显现在魏宁面前,魏宁一看,顿时气冲上来,一时气愤之下,也忘了害怕,冲口而出,“不怪她怪谁?我朋友人躺在那里都快死了,偏帮也要有个分寸!” 房间里立刻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就好像身在坟场一样,魏宁狠狠地打了个寒战,连骨头缝里都嗖嗖地冒凉气,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让你逞口舌之快,让你乱说话。 过了一会儿,地上终于又有了动静,“有因就有果,终要还。”糯米变成了这一行字之后,立刻碎成了粉末,被浓雾一沾上,变成了灰黑色的烂泥。 而与此同时,灰白色的雾气也开始变淡,慢慢地消散。 魏宁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知为什么,有些发涩,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手一动,似乎想举起来,伸过去,然而,他还是克制住了,手捏成了拳头。 魏宁垂下头,告诉自己,人鬼殊途。 内情 “砰——砰砰——”激烈地敲门声在沉寂的夜晚响了起来,魏宁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扶着墙走到大门处,打开了门。 魏时立刻冲了进来,抓住魏宁的手臂,“宁哥,你没事吧,我在外面就都把门敲破了嗓子喊哑了,屋里都没反应,急死我了,想了好多办法都打不开门,那个罗盘跟中了邪一样,转得人眼发晕,我就晓得里面肯定有古怪。” 从醒过来之后,魏宁就浑身无力,头痛欲裂,哪里经得住魏时这样地拉拉扯扯,他瞪了魏时一眼,有气无力地说,“我草,你快放手,你再拉着,我刚才没死现在也快死了。” 魏时一听,赶紧把手松开,小心地扶住他,“你没事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屋里好重的阴气。”魏时皱紧了眉头,往后退了一步,就站在打开的大门口,再也不敢往屋里走。 “我哪晓得,反正不是什么好事。”魏宁没好气地搓着额头,“你进屋看看魏三婶,她倒在地上,我怕她出什么事。” 就算刚刚和“它”那么说,其实魏宁心里还是担心魏三婶的安危,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个可怜的女人,再说,脑子也不清白,就算讲法律,也是个无法承担刑事责任的。 魏时略一犹豫,最后狠了狠心,先在自己嘴里塞了一张符,一手抓着一把糯米,一手拿着一个木签子,跟探地雷的工兵一样,慢吞吞地往堂屋里走,边走边把糯米往地上扔,站在一边的魏宁很想告诉他,这糯米根本不顶用,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反正“它”应该已经走了,没什么大碍。 两个人走到堂屋中,魏三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蓬乱的花白头发盖住了脸,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魏宁拖着脚步走过去,把她从地上半扶起来,手放在她鼻子下,还好,还有气。 魏时则把糯米收了起来,走到了神龛前,看到被魏宁烧得还剩下一小半的木头小人,拿起来一看,皱紧了眉头,“这个不太对。” 魏宁正掐着魏三婶的人中,想把她弄醒,听到魏时的话,动作停下来,“什么不对?” 魏时晃了晃手里的木头小人,“这东西不对,这个咒术应该用李子树的木头做才好,才咒得死人,这个是杏树的木头,顶多能伤人,让人生个病,走一段时间的霉运,但是不会要人命。” 魏宁一愣,“还有这说法?” 魏时在神龛前来回走来走去,“你没听说过这么一句话‘杏伤人,桃保人,李子树下埋死人’?魏三婶大概就是想找你朋友的麻烦,倒没想过要他死。” 魏宁沉默了起来,想起“它”刚才说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魏时看魏宁还在掐魏三婶的人中,“宁哥,你先把魏三婶放下来,让她躺好,她是被咒给反噬了,你这样掐是掐不醒人的,等会儿,我给她做个法,再吃点药,不过——” 魏时接下来的话没说出来,但是魏宁也隐约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自古以来,不管是电视剧、小说还是民间异闻里,都把武功、法术之类的反噬说得异常严重,留下个终身不能痊愈的内伤都还是侥幸了,严重点的,命都会送进去。 魏宁把魏三婶送进了后面的小杂屋。 小杂屋里黑不隆冬的,跟在他身边的魏时,拿出打火机打上火,摇曳的黄色火焰照亮了整间屋子,屋子里就是一张老式的雕花木床,木床旁边搁着一张脚凳,墙边上还有一个古旧的衣柜,别无他物,东西整理得倒也整齐,就是有一股冲鼻的霉味。 魏宁把魏三婶放在床上,替她盖上了被子,之后两人离开了房间。 这时候,天已经快亮了,蒙蒙的白光照进了屋子里。 两个人经过堂屋的时候,魏时一眼看到了地上的那些黑糯米化成的烂泥,他脸色一变,立刻蹲下去,用手指沾了一点,闻了闻,“好凶,好恶,没想到魏庄里还有这么厉害的鬼,我还以为魏庄是最干净的地方,平时连个小鬼都难得看到,一出来就出来个BOSS级的。” 魏宁眉心一跳,没理会他的胡言乱语,一脸忧心忡忡地往屋外走,“快回去,晏华不晓得怎么样了。” 现在知道了魏三婶下的到底是什么咒,晏华的病情反而扑朔迷离了,按理说不会伤及性命的咒,放在晏华身上,却是卡着脖子吊着气,眼看就要不行了。 两个人脚步匆匆地回了那个小卫生所。 门是虚掩的,陈阳斜歪在门边上,头一点一点的,在打瞌睡,魏宁一打开大门,“吱呀”一声轻响,陈阳立刻从地上跳起来,迷瞪的眼神一瞬间犀利的看过来,看到是魏宁他们俩,戒备的神情一下子松懈下来。 魏时蛮有兴味地打量着陈阳,“你警惕心好高。” 陈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没办法,以前在街上混了一段时间,不提点心,就要担心睡觉的时候被人砍了。”他倒是毫不避讳,想说什么说什么。 魏宁没理会他们两个,箭步走到了晏华身边,他还是脸色青白,昏迷不醒,身体被他们几个用粗麻绳绑得结结实实,像个粽子一样。 魏宁看着他,一筹莫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转过头看着魏时,“快过来,我们几个研究一下,要是治不好,就赶紧送到大医院。” 魏时摇了摇头,“送到大医院去也没用,这又不是病,送去了也看不出什么,就是等死,宁哥,你去魏三婶那儿的时候,有没有发生别的事?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魏宁想了想,断断续续地把那个灰白色影子的事说了出来,说到“有因就有果,作孽终要还”这句话的时候,魏时面色一振,连声说,“没错,没错,就是这样,难怪我总觉得你这朋友身上的阴气不太对头,和一般被下咒的人不太一样。” 魏宁看不出什么阴气不阴气,“到底怎么不一样了?” 魏时突然问,“你这朋友是不是平时蛮花心的?” 魏宁不知道怎么话题一下子跑这么远,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他是蛮花心的,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 魏时点了点头,“这就是了,他身上有好几道怨气,估计他以前的女朋友里面有怀了他的孩子打了胎的,还有自杀了的,幸好,他平时为人还不错,家里面也做了不少善事,所以这些缠上他的怨气不算太重,对他日常的生活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是碰巧魏三婶对他下了咒,让他的身体一下子虚弱起来,阳气不足,就起了连锁反应,这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翻着倍的往上堆,恶果就出来了。” 这些话,听得魏宁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还扯得这么远,世上的事真是一环套一环,不知道下一个环会出现在哪,不过想这些都没用,现在的重点是怎么救人。 魏宁紧张地看着魏时,“能救不?”不能救的话,那就赶紧说,他好另外去找有能力的。 魏时大概是知道他心里的打算,哼了一声,从桌子上摸出一副无框眼镜,戴在了脸上,抬高了下巴,一脸的自傲和清高,看得魏宁牙痒痒,想一脚踩上去,“当然能救,莫小看我!” 魏时拿出一张黄符纸,用朱砂在上面划出了一个小人。 魏宁在一旁看得嘴角一抽,这二百五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画画像鬼画符,一个小人就是一个不成样子的圆形,下面接上四根棍子,这么拙劣的画技,魏时还觉得自己画得蛮不错,拿起那张黄符纸,一脸得意地看了又看,等墨迹干了之后,才继续。 魏时拿出一根红绳子,绑在了晏华的中指上,另一头用饭粒粘在了黄符纸那个小人身上。 接着,就拿出一把铜刀,割开了晏华的中指,血顺着红线,慢慢地流到了黄符纸上,等黄符纸上那个小人被血浸透了的时候,魏时才解开了晏华中指上的红绳子,把红绳子连着黄符纸一起放在烛火上烧掉,一瞬间,那个纸就化成了黑灰,一股无来由的风吹来,黑灰就漫天飞了起来,一下子,不知去向。 做完这一切,魏时说了一句,“好了!” 魏宁怀疑地看着他,“这就行了?” 魏时又哼了一声,“宁哥,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魏宁听了,若有所思,“那倒是,你小子从来就是做得成就自己做,做不成就喊着别人做。” 魏时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手下一用力,把一碗水灌进了晏华嘴里,随着“咕咚——咕咚——”声,晏华把那碗水全喝了下去,喝完了,身体一阵乱抖,接着,人猛地睁开眼,“噗——”地一声,把胃里面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一股恶臭弥漫开来。 魏时松了口气,“好了,好了,秽气全清了,回去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清心寡欲一阵子就没事了。” 晏华还在旁边吐得昏天暗地,边吐边看着魏宁,魏宁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就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详细地给他说了一遍,等晏华吐完了,消停了,又漱了口,缓过气,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宁子,你没说错,你们这魏庄真他妈邪。” 收鬼 急慌忙乱的夜晚终于过去了,阳光细细碎碎的洒落下来,带着草木气息的空气,闻一口,人就会忍不住陶醉地闭上眼。 魏宁坐在窗户边,揉了把脸,脸色有些发白,透着疲倦,从昨晚上在那股浓雾中晕过去再醒来之后,他就感觉不太好,脑袋发昏不算,身体还沉甸甸的,跟挂了四五十斤的砖头一样,手脚都难得抬起来。 此时,魏时已经配好了给晏华吃的药,擦了把手,走过来,站在了魏宁身边,魏宁看了他一眼,手有些僵硬地从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上,抽了一口。 良久之后,魏宁终于开口了,“阿时,你晓得怎么不?” 魏时忙了一晚上,也有些脑子发木,听到魏宁的话,没转过弯来,“啊?宁哥,你不是一向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吗?” 说到“怪力乱神”这几个字的时候,魏时故意加重了语气。 魏宁看了一眼魏时促狭的脸,“我是不信,可不妨碍我好奇吧,当我喜欢上了研究民俗不行啊。” 魏时低头笑了几声,一脸“我懂的”的表情。 这个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怎么会不知道,不就是拉不下面子死撑着,只能犟嘴呗。 魏时拉过椅子,横跨上去坐下,一板一眼地开说。 “说起,外面的人不晓得,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做法事,做上几天法事就超度了,厉害一点的,做个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到了这时候鬼也就差不多都去阴司了,剩下的,都是执念太深或怨气太重的,这些的话,那就要看情况了。” 魏时听他说得蛮有意思的,忍不住就问出口,“看什么情况?” 魏时接着说,“对付这些,一般就是三种做法,一是超度,这种比较高端,除非本事极大的人,一般人玩不了,这就和我们念书一样,一般人把书上有的东西学好就已经很吃力了,只有极少部分人还能有余力去学书上没有的;第二种用的最多,就是想办法让鬼魂飞魄散,一般‘’就是这么搞的,那句‘让你连鬼都做不了’就是讲的这种情况,这种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当然也最残忍;第三种是镇阴,就是想办法把厉鬼困住,让它不能出来作乱子,这种搞得好就好,搞不好,那厉鬼被镇了之后,怨气会越来越大,等它找漏子出来了,那麻烦就大了,所以这种用得少,除非鬼太厉害了,对付不了。” 魏宁听得蛮认真,听完了,半天不说话。 魏时好奇地看着魏宁,“宁哥,你想知道这些干什么?”他突然脸色一变,“你不会是想去对付昨晚上魏三婶家里出现的那东西吧?” 在渐白的天色下,魏宁的脸有些阴晦,“那不是什么东西,那,那,那个是魏惜——” 魏时把手里把玩的打火机扔到桌上,打火机一跳一跳的,掉在了地上,他脸色有些不好,“我当然晓得他是哪个,不过人死了就是死了,变成鬼就没得道理好讲的,你要是有什么主意趁早说出来,莫乱来。” 魏宁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魏时点了点头,“宁哥,你昨晚上受了太多阴气,这几天多晒晒太阳,我等下给你煎服药,你喝了会好受点。” 魏宁搓着额头,嗯嗯啊啊地应和了几声。 被吓坏了的晏华,脸色煞白,等天一亮,身体也稍微好转了一点后,就打算立刻离开魏庄,魏宁陪着他走到停车的老槐树下边,“我还是不太放心,看你脸色还不太好,干脆我开车送你去镇上。” 晏华也确实还有点不太舒服,所以就同意了。 魏宁开车上了路。路况还是不太好,到处是小坑大坑,尤其是庄子附近,路面正在翻修的地段,更是难走。 魏宁小心地开了出来,过不多久,就到了上回出车祸的地方,他不由得把车速放慢了下来。 车子撞上去的那棵树,树皮上还坑坑洼洼的,旁边是断枝残叶。 魏宁看了一眼,还是没想起来当天到底是怎么开车的,这种路也能出车祸,他也没喝酒没疲劳驾驶,只能说很怪。 这时,从路那头开过来一辆车,看到魏宁他们,一个年轻男人就把车停在了路边上,挥了挥手,似乎是想拦车,魏宁心里一犹豫,在这条路上走的,都是乡里乡亲的,不帮的话,说不过去。 但是,魏宁看着那个男人,右眼皮一跳一跳的,魏庄这里的老话是“左眼皮跳财,右眼皮跳灾”,想到自己最近已经够倒霉了,魏宁打开窗子,伸出手去,也挥了挥,示意自己急着赶路,有事请找下一位—— 等车子开过去了,坐在旁边,脸色惨白,额头冒汗的晏华开口了,“我说宁子,你刚才在冲谁挥手?” 魏宁扭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刚才路边上那个男人你没看到?” 晏华喉咙一哽,“我草,刚才哪里有人,不会又出鬼了吧!” 魏宁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用不可思议地表情看着晏华,“你真没看到?” 晏华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看我现在还有心情跟你开玩笑不?” 这回,轮到魏宁面色如纸,额头冒汗了,他强笑道,“那大概是我眼花了,眼花了——” 车厢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过了一会儿,魏宁突然开口说,“晏华,我想起来,我上次回家的时候,好像也看到了这么个人,就在出车祸之前,就是我醒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把事情都给忘了,刚才看到那个人,突然间又有点想起来了,你说,是不是同一个——” 旁边的晏华哭丧着脸,“宁子,我哪知道啊!我草,这简直比死神来了那电影还刺激人,不行,回去我就得跟老头子说要他找几个有门的人给我看看。” 魏宁本来心里还慌得厉害,看到个比他更慌的,反倒镇定了不少,“你找这些人,还不如少找些女人,迟早会惹祸上身,这回就是个教训。” 晏华抹了把脸,嘀咕着,“我哪还敢找女人——” 魏宁不说话了,没想到来一趟魏庄还能把晏华花心这毛病给断了,他家老爷子肯定要高兴得到祖宗牌位前烧香去了,想到这个,那种恐惧的感觉都驱散了不少,魏宁忍不住嘴角带上了点笑意。 一时无话,车子开进了镇上,魏宁和晏华分开,一个回家,一个取车,魏宁到了修车铺,把车开出来,说实在的,路上遇到那种邪事,他真不大敢就这么开回去,还是等到中午,阳气最重的时候再说。 附近十里八乡最出名的做法事的人刚好就在镇上住着,想来想去,魏宁找人问了路,打了方向盘,往镇边上开了过去。 这就是一栋普通的二层小楼,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看到魏宁,满脸堆着笑,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进来,进来,我去喊我屋里的出来,他还在睡,昨晚上做事做得太晚了。你先坐。” 堂屋里倒也平平常常,魏宁看了一眼就没兴趣地坐在了一把竹椅上,才刚坐下,一个中年汉子就走了进来,他上下打量着魏宁,“莫么子印象,是你家要做法事?你是哪里的?” 魏宁回道,“是我家想请人做法事,我是魏庄的。” 中年汉子一听,脸色大变,摆着手,猛摇头,“魏庄里的法事我们不接呢,你走吧,走吧,你不是魏庄的吧,魏庄里的人哪里会到外面找做法事的,他们专门去找东老先。” 魏宁听得一愣,“东老先是哪个?” 那个中年女人倒了茶进来,被那个中年汉子喊住,“你先把茶端进去,这家我们不接,我说你这年轻伢子,回去问问你们家老辈子撒,就这样跑出来,你肯定没跟你们家老辈子讲吧?” 中年汉子一猜即中,魏宁只能点了点头,中年汉子一拍大腿,“我就晓得,你去找东老先吧,其他人不敢接你们魏庄那边的法事。” 魏宁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接?” 中年汉子意味深长地看了魏宁一眼,“你们魏庄那地方太邪,压不住。”他突然眯起眼,上下看着魏宁,“你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走了魂,现在还看不出,过几天一定会大病一场。” 魏宁一惊,想起了昨晚上发生的事,赶紧说,“你既然能看出来,就一定能有办法帮我,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 中年汉子摇了摇头,“没得办法,要不了你的命,就是病一场,身体虚一点,你多吃点培元固本的东西就行了,不过你最近还是要小心点,莫到不干净的地方去,你现在火焰低,过路的随便哪个小鬼都可能缠上你。” 魏宁听了,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了些许,“那麻烦告诉一声,东老先哪里找去?” 中年汉子倒也没有那些做生意的遮遮掩掩的性子,把东老先家的地址说清楚了之后,就把魏宁送出了门。 魏宁开了半个小时的车,到了隔壁的镇上,找到了中年汉子说的地方,这地方到时看起来山清水秀,蛮有世外桃源的感觉,一栋老屋子,老屋子前,槐、柳、樟树成荫,绕着一个池子,池子里几只鸭子游来游去。 魏宁走上前,敲开了门,门“吱嘎”一声从里面打开,一个老人站在门口。 魏宁一看,又是个熟人,这不就是做阴婚那时候看到的阴阳先生嘛。 27最新更新 <!--start--> 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 记住哦!【承继】 吉时还没到,几个老辈子在旁边寒暄了起来。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 记住哦! 这人一上了年纪,就喜欢把陈芝麻烂谷子的旧情旧事拿出来,翻来覆去的放到太阳下晒,这几个老辈子都是七八十岁的年纪,在魏庄一块儿长大,知根知底,说起过去那些事,更是你一言我一语,浑然忘了时间场合。 因情就景,说的最多的,还是年纪轻的时候,见识过的那两次承嗣仪式,说起来,如果当日魏明清不是出了事,哪里轮得到魏德清,也就是如今的魏七爷嗣位,魏明清那是被魏七爷的父母寄予了厚望的年轻才俊,可惜,就是命不长。 那一年,魏庄又发了人瘟,人口十去四五,家家户户,都挂了白布,扎了纸花,整个魏庄是哭声连天,愁云惨雾,连那么多年的战乱都熬过来了,却没有躲过去病灾,也只能归结于天命。 这场人瘟,在那一年的中元节那天,死的人最多。 尸体堆着尸体,只好把所有死人全都装在棺木里,抬到山上的停灵房外,那个时候,附近的十里八乡都知道魏庄发了瘟,个个躲都来不及,没有一个做道师的敢来魏庄做道场,就是重金都请不到人。 后来还是找到了隔壁的慈恩镇上,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东老先那一套道师班子请出来,才总算全了后人该有的礼数,送了先人上山,这之后,魏庄里要是有人要做法事做道场,都是请的东老先,再也没找过其他道师。 其实不光是魏七爷的哥哥魏明清,魏老爷子的大哥魏林清,也是死在这场人瘟里,魏林清还要惨一点,他不光是自己没逃过去,连他挺着大肚子,眼看就要生了的老婆,也跟着去了。 这些事一说起来,这些老辈子们个个老泪纵横。 只有魏七爷两父子,一个面无表情地坐在上手的椅子上,一个面无表情地站在其后,并不怎么说话,听到他们说起魏明清的时候,也还是一样,魏七爷时不时咳嗽几声,拿出个蓝色的方格布帕子捂起嘴。 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阵子,总算是到了吉时,门口挂着一面鼓,一个男人走过去,拿起鼓槌,狠狠地敲了三下,咚,咚,咚——鼓声沉闷,鼓点子就好像敲在人脑子里,让人渗得慌,那个男人边敲边拖长了声音喊道,“吉时到——” 立刻,不管屋里屋外,所有人都站起来,肃然而立。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 记住哦! 整齐的脚步声从祠堂外传来,两排穿着黑色长袍,双手合掌握于胸前的少年男女,鱼贯而入。那个黑色长袍还带着兜帽,把这些少年男女的头遮得严实,看不清他们的脸面。他们隔开了人群,在中间留下了一个三米宽的通道。 人群一阵轻微的骚动之后,很快安静了下来。 那个拿着鼓槌的男人,又狠狠地在鼓面上敲了一下,“咚——”声音沉闷而绵长,随着鼓声,那些少年男女合于胸前的手掌,也用力地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并且大喝一声,“哈——” 混在人群里的陈阳,看着这一幕,听着这一声,心里也不禁砰然一跳。 这些少年男女大声说着祭词,“继往——开来——天命——往生——正己——传承——跪——” 跪字一出口,所有的魏庄人,立刻齐刷刷跪下,额头抵着地面,双手放于头侧,掌心向上,以五体投地的跪姿,表示虔诚和顺服,此为敬天,三跪九叩之后,人群纷纷站了起来,看着祠堂口。 在那儿,站着魏七爷父子,他们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大厅房里出来到了祠堂外,此时,魏七爷穿着一身簇新的白色布袍子,不紧不慢地沿着通道往里走,紧随其后,慢了一步的是他的儿子魏东来,他低着头,头发已经花白,脸色苍白中隐隐透着一股铁灰色,也穿着跟魏七爷一样的白袍子,脚步有些沉滞而拖沓。 人群的视线默默地看着他们,空气压抑而充满着无声的迫力,周围是死沉沉的安静,没有人发出任何的声响,就连魏七爷的咳嗽似乎也好了一样,他挺着腰板,目不斜视地走着。 而魏东来脸上略带着一点扭曲和不安,跟在后面。 站在陈阳边上的魏时,拉了拉陈阳的衣袖,在地上划了几个字,陈阳看了一下,点了点头,示意这个事可行,魏时冲着他摇了摇大拇指,两个人就这样商量了一下,总算把计划给暂时定了下来。 此时,魏七爷父子已经走到了大厅房门口,魏老爷子等人弓腰相迎,他们开始给神龛那儿的祖宗排位上祭,有专门的主祭人拿着先前写好的祭词,用拖长的腔调开始唱了起来,声音含混而粗砺。 周围安安静静的,只有唱祭人的声音,穿过耳膜,钻入心脏。 这个祭词,虽然有些咬字听不清楚,但是大概的内容却还是能联系上下文推断出来,祭词的主要内容是关于魏七爷的生平,就好像是要在祖先牌位面前,请他们评判一下魏七爷这个家主是否合格一样。 唱祭人唱完了之后,就跪在供桌前,就着高高燃烧的烛火,把写着祭词的白纸烧了,家主的承继也没有任何的信物或其他东西作为凭据,而是依靠的血脉。 魏老爷子把一个满是铜绿的小钵拿过来,小心地放在供桌前,再递给魏东来一把匕首,魏东来看了魏七爷一眼,魏七爷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他别无选择只能横下心,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刀,浓稠的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了那个小钵里。 小钵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这反而让魏七爷放了心。 就好像当年一样,他的血滴进去,小钵也是毫无反应,魏七爷很是欣慰,到底还是成功了,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儿子接了自己的位置,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的,魏七爷一想到那些逼着他另选嗣子的,就恨不得拖着他们一起死。 魏七爷瘦得皮包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至于儿子死了之后,是不是会有孙子来承继这个位置,他一点也不担心,东老先帮他算过了,也许他还有一个孙子在这个世上,当年勾引他儿子离家出走的女人,受不住苦,跟他儿子生了一个孩子之后就跑了,跑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只要找到了那个孩子,还怕没有人接他的位子吗? 要不是事隔这么多年,那个女人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几年他用了各种办法都找不到她的下落,他也不至于一定要让自己的儿子还阳,附在那个水猴子身上,是受尽折磨,生不如死的事,魏七爷不是不心痛自己的儿子,不过心痛的时候,也有一点痛快。 那个小子,把老父老母弃之不顾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老父老母是什么感受?他老婆这么多年流了多少眼泪水?他这一点苦算什么,都是活该!活该!魏七爷想到这,一股火气又冒了出来,他想起了当日他知道儿子跟个女人跑了的时候,当头被雷劈中了一样的感觉。 魏东来跪在神龛前,大厅房门口那个拿着鼓槌的男人,又开始在鼓面上狠狠地敲了起来,“咚——咚——咚——”随着他的敲击,门外那些少年男女,同时用手捶打胸口,口中大喊出声,“哈——哈——哈——” 一声又一声,让人的心脏都跟着揪了起来。 在喝声中,唱祭人拖长了声音,“跪——”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新家主登位——”魏东来站在神龛前,本来在他之前的魏七爷,往后退了一步,在他身后跪了下来。 魏东来双手捧着一个卷轴,奉于头顶,正要跪下来三跪九叩,完成仪式的时候,放于供桌中间的那个小钵突然“噌”的一声,爆出了一个小火花,又冒出了一股烟。 跪在大厅房里的老辈子们立刻抬起了头,面面相觑之后,一个一个脸色凝重的站了起来,打头的魏老爷子走到了供桌前,毕恭毕敬地端起了那个小钵,往里看了一眼,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 魏老爷子皱紧了眉头,把手里的小钵递给了旁边的一个老辈子,然后一一传看,最后又回到了他手上,到这时候,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魏七爷脸色铁青,而还拿着那个卷轴的魏东来,则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魏老爷子托着那个小钵,看着魏七爷,“七老弟,这个事你怎么解释?” 魏七爷脸色发黑,又开始咳嗽起来,他拿出那个帕子,捂着嘴,咳了几声之后,愤愤地抬起头,“有什么好解释的,难道你们都不认得我儿子了?这不是我儿子?那个钵用了几百年了,谁知道还灵不灵!” 这个话就有点大逆不道了,魏老爷子脸色一沉,“祖宗规矩不能坏,过不了这一关就不能承嗣,今天这个仪式我看就作废算了。” 魏七爷却不肯让步,“不行,不能作废,难道你们都不信自己的眼睛要去信几百年前一个老物件?你们要把我屋里的家主位子抢过去,这个事就是做梦都不要想!” 魏老爷子被他蛮横的态度气得脸涨成了猪肝色,手里的拐杖差一点就往魏七爷身上招呼上去了。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再试一次‘证血’,大家都无话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二更,十点左右更新~~~~ 这几天用电脑都不方便,要用抢啊用抢! 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 记住哦!<!--end--> 28最新更新 <!--start--> 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 记住哦! 【证血】 魏七爷听到“证血”这两个字的时候,枯瘦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抖,他强撑着抬起头,冲着魏老爷子喊,“证血就证血,也就你们这些老不死的,还把那些老规矩当成了尚方宝剑!” 魏老爷子理都懒得理他,外面的人还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没有吵闹而是安静的等着后文,他叫了门口那个打鼓的男人进来,跟他说了几句之后,挥了挥手,又让他下去。 其他几个老辈子看不过眼,已经快跟魏七爷吵起来了。 魏七爷看来是打算跟他们撕破脸了,你一句我一句的,那个话里的措辞是越来越激烈,魏七爷从六十岁开始就被眼前这群人催着立嗣子,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眼看就到了最后一步,总算要成了却又出了问题,情绪起伏太过于激烈,让他也失了常态。 魏老爷子看吵得跟菜市场一样,还拉拉扯扯的,好像还要动手,他拿起拐杖,就在供桌上狠狠敲了两下,砰砰的几声巨响,总算让这些已经失去了冷静的老辈子们安静了下来。 魏老爷子扫了他们一眼,沉着脸说,“你们这是要让外面的后辈们看笑话?” 这些人里面,他是辈分最高,威望最重的,听他这么一说,看着外面那些已经在探头探脑的后辈,那几个大声吵闹的老辈子脸上就有些发红,幸好年纪一大把了,老皮老脸的,也看不出来。 那个打鼓的男人,领了一个人进来,不是别人,正是魏时。 魏时拿着自己的药箱子,脚步匆匆进了大厅房,走到那些老辈子面前,冲着他们行了个礼,他跟魏老爷子说,“老爷子,你喊我过来有什么事?” 魏老爷子看了魏七爷跟魏东来一眼,“喊你来,是为了‘证血’。” 魏时听了这个话,面上愣了愣,好像很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样。 魏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魏时这一脉其实以前是魏庄的巫者,所谓巫者,古时候是指在部落中里那些有大神通,能祭、祀、医、卜、算的人,魏时这一脉虽然能力并没有古巫者如此之强,却也一直扮演着这样的角色,举凡魏庄里的重大事项,无一不有魏时这一脉插手的痕迹。 只可惜,魏时的父亲,爷爷都死得早,很多的秘术还没来得及传给他,以至于现在遇到一点事,就一脸懵懂,摸不着边。想到这,魏老爷子也有点怅然,这一代又一代,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魏老爷子把这悲观的情绪暂时撇到脑后,他跟魏时说,“前一阵我去找你谈阴婚那个事的时候,不是给了你几本书要你好好看看,里面就有‘证血’的法子,你按着来就是了。” 魏时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连连点头,“是的,是的,老爷子我记起来了,你给的那几本书我都看过了,你一说是我屋里爷爷交到你手里让你给我的,我哪里敢不仔细看。” 魏老爷子摆了摆手,“那就开始吧。” 所谓“证血”,就是用一种特殊的办法追溯血脉,力量强大的巫者甚至可以把这个人的血脉追溯到上面四五十代甚至更远,就算力量不那么强大的巫者,追溯个几代人也没什么问题。 若是血脉不纯,那么“证血”自然不会成功。 既然魏七爷一口咬定那个小钵用了几百年,也不知道灵不灵了,那就干脆用这个法术,也算堵了悠悠众口,毕竟“证血”是古法,老祖宗早就预计到了现在这种情况的发生,总有些不肖子孙想搞鬼,所以某一代的巫者就创了“证血”这个法术。 魏时让人搬过一张供桌,放在大厅房的大门口,他先向着四方天地,叩拜上供,接着,把一根又一根的白烛从左到右插在供桌上,接着,再把最左边那根白烛点上。 这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魏时让魏东来过来,跪在他身边。 魏时让魏七爷把魏东来的生辰八字说出来,写在一张黄符纸上,接着,再让魏东来滴了两滴血在这个黄符纸上,他把黄符纸凑到那根白烛上点燃。 此时已经是正午,阳气最盛的时候,虽然是初冬,却还是出了一点太阳,而此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天空变得灰蒙蒙的,气温越来越低,光线越来越暗,好像一下子就天黑了一样。 一股又一股的阴风贴着地面,徐徐吹过来。 魏七爷面无血色,他瞪大眼,一脸惊恐地看着外面天色的变化,就连这个大厅房里,也古怪连连,那些点上的香烛,冒出的青烟袅袅而起,笔直向上,就算是门外吹来的阴风,也没有吹散。 其他人也许没有看到,魏时却看得一清二楚,一个又一个的白影子出现在了大厅房里,它们默默地站在四周,强烈的阴气让魏时的手都有点发抖。 魏时把一根白烛递给了旁边的魏东来,让他去把供桌上那些白烛点上,第一根点燃的白烛代表着魏东来,以后的每一根,就代表着一代血脉,每点上一根,就追溯了一代血脉,如果点不上,那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一个白影子站在供桌边,虽然它只是一个影子,但是魏时却觉得它在用严厉的眼神盯着魏东来跟自己,目光冰冷刺骨,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把他们撕成碎片。 魏东来的手很稳,他垂着头,看着那些白烛。 他隐隐的,知道了自己即将要面临的命运,却还是丝毫都没有迟疑,就在他伸出手,正要把紧挨着第一根点燃的白烛的蜡烛点上的时候,魏七爷在他身后喊了一声,“东来——” 魏东来听到喊声,他回过头,看着魏七爷,冲着他磕了三个响头。 魏七爷往前走了一步,却又强迫自己停下来,他看着儿子那张脸,三十年没见过了,就相处了这么几天,他那个老妻,这几天一直笑得合不拢嘴,家里的气氛从来没有这么松快过。 一时之间,魏七爷有些茫然,也不知道是后悔还是心悸。 魏东来磕完头之后,转过身开始点蜡烛。 他把手里的蜡烛凑到了第二根白烛的芯子上,第二根白烛点上了,站在他身后的魏七爷,松了一大口气,就算他儿子的身体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身体,但是到底还是魏姓人,没道理不行! 就在此时,魏时看到,站在供桌边的那个白影子,低下了头,在那根白烛上轻轻吹了一口气,烛火摇曳了几下之后,“呲”的一声,熄灭了,魏七爷看到了,往后倒退三步,摔在了地上,而其他老辈子则小声议论了起来。 魏东来的手抖了一下,把手里的蜡烛放了下来。 然而,魏时却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他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些白影子,它们已经聚集了过来,把魏东来团团围住,魏东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现在的险境,全身不停的颤抖。 那些白影子尖啸出声,往他冲了过来。 魏时吓得往后一跳,魏老爷子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赶紧把他拉住,“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是做什么?‘证血’不还要收尾,快点收尾,不然会出事!” 魏时一脸苦色,这不是“会出事”,是已经出事了。这些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看起来像魂魄又有点不像的白影子,身上不管是阴气还是煞气都极重,他哪里想到,不过是证个血,就把东西引出来了,难道不应该是还没转世投胎的祖宗吗? 魏时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他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荒谬的念头,难道这些白影子就是他的祖宗?如果不是这样,无从解释为什么证血仪式里该出现的祖宗魂魄却出现了这些白影子。 白影子还在大厅房里到处乱飞乱窜,魏东来早就趴在地上,生死不知了,魏时看到几个白影子在魏东来身上穿来穿去,几次之后,魏东来的魂魄终于被它们拖了出来。那些白影子拖着魏东来的魂魄,尖啸着冲出了屋顶,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而其他白影子则还站在大厅房里,默默地看着里面的人。 已经失去了魂魄的魏东来,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但是很快,他身体上那些血肉就融化了,变成了一滩又一滩腥臭的血水,那些血水蔓延开来,让大厅房里的老辈子,脸色大变,还不到一分钟,魏东来原来躺着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一具枯骨,就好像魏时曾经在那个洞穴里面看到的骨架一样。 这才是魏东来现在的真面目。 魏时知道不能在继续拖延了,他跪在供桌前,拿出几张一早准备好的黄符纸,点上了,四处撒下,嘴里拖长了声音喊道,“一脉传承,血不容污,祖宗庇佑,自证自明——”接着,他用手直接把第一根代表着魏东来的白烛给按熄。 聚集在这里的白影子,随着他的动作,开始三三两两的散去。 魏时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这真是考验心脏承受能力的事,再来一回,他一定会心脏病发作,想到旁边什么事都不用做,只等着看热闹的陈阳,他更是心理不平衡,为什么总是他做事,为什么总是他担惊受怕。 而一直等在外面的陈阳,看着到处乱飞的白影子,也是出了一身冷汗,虽然是他提议,也是他想出办法在那个小钵里面搞鬼,但也没想到,后面会出这么大的事,这哪里是证血,分明是引祸。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完毕,我是日更达人啊。。。=3= 求鼓励,放假了,觉得骨头都散了,全身发懒就想躺床上一动不动睡三天三夜。。。 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 记住哦!<!--end--> 29最新更新 渐渐地,周围起雾了,雾气从地下冒出来蔓延到了四周全文阅读。 魏宁看着这雾气,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即使以前发生的事,他的记忆并不算清晰,然而,那种根深蒂固的战栗感,还是从心底爬出来,让他的身体细细地颤抖。 魏宁伸出手去,手在地上胡乱摸索,他一把揪住路边上的杂草,借着那股力,想挣脱开来,杂草上都是灰白色雾气带来的水渍,滑溜溜的,借不上力,他觉得自己的手都被杂草割出口子了。 空气中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魏宁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强迫从杂草上放开,一个冰冷的东西在他手上的伤口处舔过,渗出的血水在瞬间就消失在了雾气里。 魏宁的手指尖都微微发着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惊慌,那股阴冷的气息牢牢地贴在他的后背,在他脖子上,慢慢地抚弄着,动作暧昧而挑情,他缩起肩膀,想躲到衣领里去,却被先一步发现,衣领被蛮力扯开,纽扣迸落。 赤|裸的胸口,直接接触到了灰白色的雾气,接着,那股雾气就好像受到了什么吸引一样,慢慢地凝聚起来,贴服在了魏宁的胸口上,缓缓地、暧昧地抚摸着,尤其是淡褐色的乳|头处。 “嗯——”魏宁在“它”的挑弄下,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呻吟,他动来动去,想摆脱却摆脱不了,“它”打定了主意不放过已经到手的人。 忽然,魏宁抽了一口冷气。 那股阴冷的气息已经往他下面伸了过去,在他裤裆那儿,暧昧地蹭来蹭去,魏宁都快哭了,一边打着寒战,一边身体却又有了感觉,还该死的有感觉了最新章节。 裤子的拉链被拉开,那股冰冷的气息滑入了里面,挑开内裤,冰冷的感觉并没有抵消掉随之而来的快|感,即使只有那么寥寥几次,魏宁的身体也已经记住了这股阴冷的气息。 魏宁的腰随着“它”的动作轻轻摆动着,柔韧而有力的腰,扭成了诱人的弧度,“它”明显也感觉到了其中的诱惑,立刻缠了上去,紧紧地箍住。 魏宁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沉湎于这种事,他并不是色中饿鬼,在这么诡异的情况下,还能情|欲高涨,然而,事实就是,他眼神迷离,脸泛红晕,在那股阴冷的气息手下,辗转翻腾,不由自己地追逐着他给予的快|感。 似乎是清醒的,身体和大脑都能自由掌握,似乎又是昏迷的,没道理会无来由地沉迷在这种事情中,被鬼迷惑住,难道就是这种情况吗? 魏宁不清楚,他喘着气,身上的温度因为情|欲的高涨而不断的上升。 到最后,他终于颤巍巍地伸出手,反手往后。 “它”就在后面。 魏宁的手果然碰到了什么东西,他动了动自己的手,抓着那个东西不肯松手,接着,头往后一仰,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由灰白色浓雾凝聚成的“东西”,因为雾太重,太浓,以至于你的手伸过去,就好像摸到了一个实体一样。 “它”看着魏宁,魏宁也看着“它”,明明“它”的眼睛根本还看大清楚,魏宁却觉得两个人正在面对面的对视,他可以感觉到他执拗而温柔的视线,那视线绞缠在他身上,如丝如缕,牵扯不断。 魏宁皱起了眉头,看着自己现在衣衫不整,一副被蹂躏过的样子,“你——放开我吧。”他轻声说。 回应他的,却是猛咬在他嘴上的阴冷气息,那气息啃咬着魏宁的唇瓣,强迫他张开嘴之后,立刻冲进了口中,有力、凶狠却又不失温柔地纠缠着他的舌头,魏宁被堵住了嘴,只能从鼻腔里发出一些暧昧的声音,口水从嘴边流出,还没掉在地上就消失在了浓雾中。 接着,那股气息急躁地脱下了魏宁的裤子,摸上了他的屁股,两块结实的臀肉被拉开,露出了那个隐秘的地方。 魏宁被“它”吻的昏昏沉沉,直到被那股阴冷的气息侵入了身体内部,眼看着就要后门不保,才终于反应了过来,“放开我,我草,我叫你放开,魏惜,你他妈听到了没有?” 这句恼羞成怒的破口大骂,好像终于起了作用,正在魏宁身上放肆地摸来摸去的气息终于停了下来,“它”抱住了魏宁,把他的身体转过来,魏宁看到自己是被那些雾气托着,悬在半空中的。 魏宁听到“它”在“说”,“不放,你是我的。” 这句充满着占有欲和别扭感的话,让魏宁有些哑然,他苦笑了一声,身体的热度也随之退了下来,把声音尽量放低放轻,“阿惜,你得去投胎。” “不。” 魏宁语重心长地接着说。“虽然算不上孤魂野鬼,但是就这样漂泊在阳世,也不好过吧,做鬼有做鬼的去处,也许你投胎去了,我们还能再见上。” “不。” 魏宁眉心一跳,“阳世到底有什么让你这么留恋的?做鬼久了,到时候连投胎都投不了。” “不。” 魏宁沉默了。 真是说不通,难怪魏时说做了鬼就不要把人那一套用上去,果然如此,就在他默不作声的时候,“它”又慢慢地靠过来,带起一片片的浓雾,“不,不,不——”声音在魏宁脑子里不停地回响,就好像在告诉魏宁“它”的执着一样。 随着那个声音,“它”压到了魏宁身上,魏宁被他压倒在了地上,刚刚停下来的动作又开始继续下去。 魏宁全身赤|裸,打开双腿,像是摆在供桌上的供品一样。 浓雾弥漫,什么也看不清,听不见。 魏宁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衣服还算整齐地躺在路边的草丛里,一只蚂蚁从他脸上爬了过去,有点痒,他手一摸,就把它从脸上摸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本来塞在衣袋里的葬玉,被他紧紧地抓在手里,魏宁看了一眼,把它又装进了口袋里,他强撑着沉重的身体,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村子方向走去。 昨晚上发生的事,他大概还记得,尤其是那个男鬼的脸,想忘都忘不掉,至于后面发生的事,也有些印象,这只不过是坚定了魏宁要帮魏惜做道场让他能超度了去轮回的想法。 不管魏七爷同不同意,他都是一定要做的,那个东老先不愿意,他就到外地去请,有钱能使鬼推磨,就不信请不到人。 他还没走到庄子口,就看到一大群人往外面跑,打头的,居然是借住在他家里的陈阳,远远地看到了魏宁,他们立刻跑了过来,陈阳一把揪住魏宁,“你半夜三更的上哪去了?你妈快急死了,到处喊人去找你。” 魏宁本来就头晕脑胀,勉强笑了笑,“出了点事,我回去跟我妈说,又麻烦你们了,我没得事了,后面请你们喝酒啊。” 大概是看出他脸色不太好,旁边的魏庄人说了几句之后,就陆陆续续散了,魏宁摇摇晃晃地走回家,到了家门口,就看到魏妈妈在那里不停地走来走去,“妈——” 魏妈妈猛地一回头,看到是魏宁,眼眶一红,“你这个讨债鬼。” 魏宁扶着他妈的肩,看着他妈肩头一耸一耸的,哭了起来,“你莫哭,看我不是回来了吗?昨晚上就是在外面睡了一觉,没得事,真的没得事——” 魏妈妈用手狠狠地在他身上拍了一下,“进屋。” 魏宁跟着进了大门,就听到身后传来“啪啪”的脚步声,“宁哥,你没得事吧?”是魏时的声音。 魏宁转过头,在晨光下,脸色如纸,“没得事。” 魏时长出了一口气,“是我的错,我以为你人在魏庄里,肯定不会有事,没想到,还会有写漏网之鱼。” 魏宁听了直皱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魏时抓了抓下巴,“魏庄里面很干净,我在外面也走了这么多地方,从来没见过一个地方像魏庄一样,别说厉鬼,就是鬼毛都没看到过一根,所以就算你现在火焰低,阳气不足,也不打紧,哪里想到就出意外了——” 魏宁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昨晚上是遇鬼了?” 魏时有些不好意思看魏宁,“你身上那么重的阴气——” 两个人还站在门口说话,门里面的魏妈妈就出来喊人了,魏宁只好进门,魏时就在门口说了一句,“我还是给你去找点药,这回不能再想着偷懒了。”说完,蹭蹭蹭地跑开了。 魏妈妈给魏宁喝下泡了黄符纸的水,看他脸色还是惨白惨白的,就担心地让魏宁去睡一觉,这时候,门上却响起了敲门的声音,魏妈妈去开了门,“哎,怎么是七爷啊,这么大早就赶过来看我们家魏宁,你是听到了吧?哎,我们家魏宁最近不顺呢。”魏七爷嘶哑地声音传了过来,“是啊,就是听到了所以过来看看。” 魏宁看到魏七爷佝偻着腰,边咳嗽边走了进来,他赶紧站起来,喊了一声,“七爷。” 魏七爷平时乱蓬蓬的一头白发,今天倒是梳了一下,枯瘦的手捂着嘴,看到魏宁,就示意他坐下,“阿宁啊,还记得昨晚上的事不?把昨晚上的事给七爷说说。” 魏宁不知道魏七爷为什么要知道他走邪的经过,不过在旁边魏妈妈的催促下,还是强打精神,说了起来,当说到那个男鬼的时候,魏宁还把脑子里记下来的形象描述了出来。 魏七爷目光一暗,一口气呛住了喉咙,低着头,捂着嘴,咳嗽了起来,剧烈的咳嗽让他整个身体快要散架了一样,魏宁看得都有些担心他会就这么咳死在这里。 魏妈妈赶紧给他倒了一杯茶。 魏七爷摆了摆手,“不用,不用,老毛病了,看着严重,其实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年老了就是祸害呢。” 魏宁忙说,“哪能这么说了,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撒,对了,七爷,我妈昨天跟你说的那个事,你再帮我算一下撒,阿惜这么年轻就去了,也造孽不,我现在老是做梦梦到他,这梦里面的事,你们老辈子不都说要赶紧着帮下面的人办好。” 魏宁这时候也顾不得了,把以前那些嗤之以鼻的迷信也堂而皇之地拿过来当了借口。 魏七爷终于咳完了这一波,抬起了头,“我再去算一回,也许是可以的——现在这年头也不太准,多算两回也好。” 这是有松口的意思?魏宁听了,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毕~~~撒花~~算个半H不~~~ 30最新更新 <!--start--> 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 记住哦! 【夜探】 魏时让鬼婴办的,倒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就是让他带个东西,摸到放那个小钵的房间里,把东西倒进小钵中就行了,至于具体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魏时没详细说陈阳也没追着问,反正知道能达到目的就行了。【虾米文学 www.] 没想到的是,他们的目的确实是达到了,却又引出了“证血”这回事。 魏时自从见识过“证血”仪式上发生的事情之后,就一直在想那些白影子的事。 这几天魏庄里那些老辈子在选嗣子,魏庄里的人议论纷纷的,不知道到底会选哪家的年轻后辈,三姑六婆们走东家窜西家,各种谣言蜚语是层出不穷,最后到底花落睡觉却还不知道。 要说的话,当然是自己家子侄辈是最好的,几个老辈子对嗣子的选择,那是各不相让,差点没吵起来。魏老爷子气得脸色发黑,他知道眼前这几个人为什么拉下老脸也要争抢这个嗣子的位置。 还不就是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魏七爷那一支手里有老祖宗从四川那边过来时带着的一批金银财宝,虽然迁到魏庄之后安家落户外加这么多年的零碎打点,用了一部分,却还剩下了不少,足够让人眼馋心热了。 这些可都在魏七爷那一支手里,难怪魏七爷死活都要把持着这个位置,一定要让自己的血脉替上,一听到这个传闻,那些老辈子个个都恍然大悟,自以为找到了理由,还不都是钱财让人黑了心,连混淆血脉这种事都做出来了。 陈阳可管不了现在魏庄闹开了锅,他自己还有一摊子事没解决,根本没这个闲工夫去管魏庄的事,这天,他拉着魏时就跟他说,要他跟自己去庆阿叔坟头上去看一下。 魏时一想,也是,虽然这几天没听说外面发生什么怪闻惨案,但是庆阿叔已经诈尸这个事,肯定是跑不了,想他学了这么多本事,总要派上用场,所以开祠之后的第二天晚上,他就跟陈阳两个人出了魏庄。 而陈阳早在那之前就回家了一趟,把庆阿叔埋的地方打听了清楚。 乘着半明不暗的月色,陈阳跟魏时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庆阿叔埋的那坟地还是东老先给看的点儿,好死不死的,居然正好在陈阳以前经常去的那个坟山上。 既然要人做事,那就不能让人不明不白,所以陈阳也没瞒着魏时什么,把以前家里那点事都说了一遍,反倒是魏时知道了他的事之后,连着几天,对陈阳说话,终于也客气了三分,可惜还没过几天,就又原形毕露。【虾米文学 www.] 陈阳看他恢复了原来那脾气,暗地里松了口气,他实在不想在任何人眼里看到怜悯。 那个山头就是个坟山,新坟头堆着老坟头,有墓碑的,没墓碑的,荒草丛生的,干净整齐的,各不相同,但是坟地就是坟地,一走近了,就觉得阴风阵阵,也不知道是心里有鬼还是真有其事。 魏时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一边嘀咕着一边递给了陈阳几张黄符纸,“这地方看起来就一普通的坟地,没什么奇怪的,不过还是预备一下,免得出了什么事,措手不及。” 周围树木茂密,杂草长得比人还高,在风里乱晃,像是狰狞的鬼影,说话间就要扑过来,远近都可以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陈阳跟魏时提起了心看过去,不远处一丛野草从两边分开,一只肥大的兔子在那里探头探脑的,看到陈阳他们,立刻受惊地钻回了草丛,那处的杂草一阵剧烈的晃动,沙沙几声之后,那只兔子就跑得没影了。 陈阳跟魏时,你看我我看我,都不做声。 陈阳只知道庆阿叔是埋在这里,却也不知道具体埋在哪个方位,两个人就一个坟头一个坟头的找了起来,魏时带来了一个白纸灯笼,他把里面的白烛点上之后,递给了陈阳,让他拿着,“这白烛是我特制的,能感应到周五的邪煞之气,你看到不对头就立刻叫我。” 陈阳当然没什么异议,他拿着那个白纸灯笼的杆儿,慢慢地照着那些墓碑,看着墓碑上的字。 冰冷的墓碑一连看了好几个,都没找到庆阿叔的墓,陈阳直起腰,刚要跟魏时说一声,两个人分头找,扭过头一看,却发现本来跟在他身边的魏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陈阳愣了愣,这么个大活人,就在身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这个魏时还真是,连说都不说一声,也不怕陈阳会不会以为他被鬼给叼走了,这黑灯瞎火的,陈阳手里就算拿着个白纸灯笼,能照到的地方也有限。 既然魏时也知道要分开找,那就先分头行事好了,陈阳拎着白纸灯笼,弯腰往墓碑上看,没有墓碑的坟头,就直接跳过去,因为陈阳打听来的情况是二胖出了钱,让人给他爸赶做了一个墓碑。 陈阳还真不知道,平时看二胖跟他爸不对板的样子,原来还是个孝子。 这么找了一阵,陈阳看着白纸灯笼里的白烛已经烧得只剩下一小半,眼看着是用不了多久了,他下意识地加快了速度,就在这时,白纸灯笼里的惨白火苗子,往上猛地一窜,跳得老高不说,差点把白纸灯笼外面那层薄薄的纸都给烧着了。 此时,陈阳正低头走过一个没立墓碑的新坟,居然,从坟头上发出两声怪笑,“嘎——嘎嘎”,嘎你妹啊嘎我草,陈阳被这突如其来的怪笑声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忍不住就爆出一句粗口。 本来身在一片经常出怪事的坟地,周围又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突然来这么一句,惊吓程度成N次方的往上飙升,这还是陈阳胆子大,要换个人,一定早就惨叫出声了,不过就算是陈阳,也出了一身白毛汗。 陈阳更加小心谨慎起来,注意着周围的动静,那个坟头里的东西在发出两声怪笑之后,又诡异的安静了下来,这时,陈阳突然又听到了附近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而这窸窸窣窣的声音还越来越多,很快,周围就全部都是窸窸窣窣的怪声。 黑暗中,不知道有什么鬼怪在窥伺着。 陈阳心里一动,记起了魏时的话,他也不管会不会有人听到,朝着四面就喊,“魏时,魏时,我草,人死哪儿去了,该在的时候不在,没什么事儿的时候,成天看着在眼前晃。” 魏时没有回答陈阳,回答他的是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男人的,女人的,小孩的,老人的,杂在一起,此起彼伏,声音凄厉之极,挖心剜肺,带着无边的怨气和恨意,听得人五内俱焚,恨不得撞死在地上。 陈阳赶紧把身上这件旧衬衫的下摆撕开来,塞进了耳朵里,但是那个声音还是能听到,好像是直接钻进了脑子里一样,都快要炸开了,陈阳手有点发抖,拿着灯杆的手青筋暴突,似乎要从皮肤里跳了出来。 白烛的光,跳得更厉害了,火苗子一蹭一蹭的。 陈阳继续往前走,突然,他旁边的一座新坟的坟头上的土动了起来,接着,陈阳就看到一个脸色铁灰的僵尸从土里面钻了出来,动作敏捷地往他所在的地方扑了过来。 居然就是庆阿叔,他并没有在自己的坟墓里,而是在这个没有立碑的新坟里,陈阳这时候也没时间去想这些了,他提着白纸灯笼就往前跑,手脚极快,就好像追着生死大敌一样的庆阿叔,呼呼哈哈地跟在后面。 周围是无数的坟地,突然,陈阳被个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摔在了地上,他往下一看,居然是被一只从土里面伸出来的手给抓住了脚腕子,他先把那只手给踹开,再利落的往旁边一滚,刚好躲开了庆阿叔的一个扑击。 庆阿叔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接着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嗷嗷叫着又往陈阳扑过来,陈阳狼狈地躲来躲去,手里那个白纸灯笼在刚才那一跤里被他压坏了,现在真是两眼一抹黑,却不但要对付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僵尸,还要随时防备着地底下那些神出鬼没的偷袭,一时真是焦头烂额,束手无策。 陈阳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这么躲来躲去,搞得他心头火起,就要不管这个僵尸身上的尸毒,直接用刚才魏时给的那几张定尸符拼命,这个定尸符在魏时手里可以把眼前这个僵尸直接定住,在他手里却仅仅只能稍微阻碍一下僵尸的行动。 这时候也顾不上了,就在陈阳打算动手的时候,肩膀上传来一个响亮稚气的声音,“爸爸,平安来帮你!”陈阳心里一惊,脚下差点又被绊倒,这小鬼不是让魏林清带走了吗?怎么又出来了?魏林清到底是怎么管孩子的? 陈阳咬着牙,看到鬼婴做张牙舞爪状,龇牙往那个僵尸冲过去。 说也奇怪,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僵尸看到了鬼婴之后,居然有些迟疑了起来,不过也仅仅停了一下,很快,周围那些怪笑声更加凄厉起来,它又扑了上来,跟鬼婴打了起来,这一鬼一僵尸,居然打成了平手,而且看起来鬼婴还隐隐占了上风,陈阳本来还有点担心鬼婴不是对手,现在一看,好嘛,身手还不错。 那边打得正起劲,周围的草丛突然剧烈的晃动了起来,一只又一只兔子,直着身体,目露凶光地草里面跳了出来,一霎那间,怕有几十上百只兔子团团围住了陈阳,而且草丛里还不断地有兔子不停地跳出来。 陈阳看着满地的凶兔子,这看来是要跟他拼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3=兔子的报复。。。所谓兔子急了也咬人,哈哈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 记住哦!<!--end--> 31最新更新 <!--start--> 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 记住哦! 【交缠】 平时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的野兔子,现在个个后腿站起来,几百只冒出诡异红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陈阳,让人想不头皮发麻都难,陈阳神情紧绷,如临大敌,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刀子。【虾米文学 www.] 此时,一阵风吹来,边上的树木哗啦直响,风吹草低,现出来的不是牛羊而是一个个坟堆子,风里还带着一些白纸和纸花,是从一些坟头上的花圈和纸扎上掉下来的。 这些都没什么,谁还没见过花圈和纸扎的?问题就是那些被风吹过来的白纸和纸花,在暗淡的光线下,隐隐约约的,就变成了一个人的样子,惨白的脸,脸颊两侧还有两个红团,就像那些做道场的时候扎着用来陪葬的纸人! 这些看似纸人的白纸和纸花,在空中飞来飞去,一个两个的,飞到了陈阳面前,啪的一声,陈阳一个不小心被其中一个纸人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立马伸手想把这个纸人扯下来,却一阵剧痛,最后扯是扯下来了,脖子上却鲜血淋漓。 而陈阳手上抓着的纸人,也浸透了他的血,一滴滴地往下落,而那个纸人还发出“吱吱——”地怪叫声,在他手里不停地挣扎。陈阳起初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但是手里的动静分明就是——这个纸人还真的在挣扎。 我草,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陈阳松开了脖子,满手血的三下五除二把那个纸人撕得粉碎,洒在地上之后还不解恨,又狠踩了两脚,把那些碎屑碾到了土里才算作罢,现在头上是到处乱飞的纸人,地上是虎视眈眈的野兔子,陈阳腹背受敌,手心直冒汗,心里一直在唾弃不知道死哪儿去了的魏时。 不远处的鬼婴,看到陈阳这边的险境,几次三番想过来却被庆阿叔那个僵尸以及坟堆里时不时冒出来的骨爪给拦住,只能嗷嗷叫着焦急万分却无计可施,他到底还是太小了点。 就这么一忽儿功夫,那些漫天乱飞的纸人已经涌了过来,而地上那些野兔子,则用短小的前肢指着陈阳,好像在嘲笑他的狼狈不堪,几十上百只兔子,一同张着嘴,发出怪腔怪调的声音,“你那日坏了我孙子的道行,我今天要吃了你的肉,扒了你的皮,让你不得超生,给我孙子陪葬!” 原来那天陈阳跟吴伯两个人在这个坟山上逮野兔子,好死不死地,刚好碰到了那只兔子怪的孙子修炼到了一个紧要关头,那个兔子怪儿孙不知道有多少,有出息的,却仅有这么一个,被陈阳他们这么一搅合,它那个孙子当场就爆体而亡了。【虾米文学 www.] 所以兔子怪才会跟陈阳不死不休的杠上,因为那个烟熏兔子洞的主意是陈阳出的。 那些目露凶光的野兔子蹬着后腿,跟着那些纸人一起往陈阳身上扑过来,一下子,陈阳身上挂满了纸人跟野兔子,左一口又一口,鲜血直流,连皮带肉不知道被啃了多少块。 陈阳也是个暴脾气,被咬成那样却硬撑着揪起在他身上撕咬的野兔子狠狠地往地上砸,砸死一个是一个。短短的时间里,陈阳身边就堆满了野兔子的尸体,坟地里血肉横飞,厉叫惨嚎不绝于耳,那些野兔子跟鬼上身一样,一反平时的胆小如鼠,不要命地往陈阳身上扑,陈阳双拳难敌四脚,失血过多,全身剧痛之下,很快就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周围阴风阵阵,风里送来此起彼伏的大笑声,嘻嘻哈哈,不绝于耳,笑得越凄厉,纸人跟野兔子的攻势就越凌厉,而听到这个笑声的陈阳,却恨不得亲手把自己的心肝脾肺都挖出来。 就在陈阳眼前发黑,快要支持不下去的时候,突然,附在他身上正吸他的血的那些纸人,化为了片片纸屑,而那些凶狠的野兔子也一呼啦从他身上跳下来,挤挤挨挨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陈阳喘着粗气,脚下发软就要一头栽在地上的时候被横里出现在他腰上的一只手给扶住,陈阳看着那只手,抬起头,看到在他身边的却是神出鬼没的魏林清。 魏林清把陈阳扶到旁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来,轻声跟他说,“你太莽撞了。” 陈阳没理他,手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拿出了烟盒和打火机,点上一根烟,狠抽了两口,吐了几个眼圈之后,才终于把刚才的惊悸以及身上的剧痛给压下去了一点,直到这时候,他才抬起头看着站在旁边如同清风朗月一样的魏林清,“你怎么来了?” 这一阵也不知道魏林清这个鬼在忙什么,以前整日整夜地跟在他身边,现在却神龙见首不见尾,连那个鬼婴都塞给了他,别以为他不知道魏林清的算盘,他只是不想跟他计较。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他想计较也打不过魏林清。 那边鬼婴看到魏林清,一边跟那只僵尸周旋一边手舞足蹈,大声喊着,“父亲,父亲——我厉不厉害——” “——”陈阳一时对他这献宝的样子无语了。 魏林清眉眼间一片温和,嘴角含笑地冲着鬼婴点了点头,鬼婴得到鼓励立刻气焰大盛,把那个僵尸揍得皮青脸肿,要不是靠着僵尸无知无觉外加坚硬无比的身体,只怕当时就被他打趴下了。 虎父无犬子,虽然还要修炼百年才能成鬼王,但是现在也不可小觑。 魏林清并没有直接回答陈阳的问题,而是说起了面前这个事,那些野兔子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还能动的,全都窜到了草丛里,沙沙几声之后不见了,地上只留下十几二十只死了的野兔子,“你被那只兔怪给骗了,它是故意引你到这的。” 陈阳看着那个还在跟鬼婴对打的僵尸,前后一联系,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了,以那个僵尸现在的实力,他那天晚上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摆脱才对,显然是故意示弱的诱敌之计。 不过一个没有灵智的僵尸明显做不到这种高难度的事,那么也就是说他是受了那只兔子怪的控制,更进一步地想一想,附近这么多山头,什么地方不能埋人,东老先为什么就挑中了这个坟山,当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古怪。 陈阳觉得自己好像被蜘蛛精缠在了盘丝洞里,左右都是陷阱。 突然,魏林清一把将陈阳揽到了自己怀里,冰冷而坚硬的怀抱,陈阳呆呆地靠着魏林清,对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有点反应不过来,下山之后,魏林清还从来没有对他有过什么亲密的举动。 陈阳还以为以前那些迫不得已为之的床上运动告一段落,以后他跟魏林清之间要恢复成纯洁的男男关系,现在魏林清这样他还真有些意外,陈阳抬起头,看到魏林清低下头,那张端正斯文的脸越凑越近,眼看着就要脸贴脸,嘴对嘴了,陈阳赶紧伸出手挡住,嘴里喊着,“喂,你这是干嘛?” 魏林清一把抓住陈阳胡乱推搡的手,把他放在自己胸口上,嘴里低声说,“别动。我要把你身上的怨气拔除掉。” 陈阳做了一下垂死挣扎,“什么怨气?” 魏林清的脸已经贴得极近,冰冷的头发扫过陈阳的脸,两人之间还不到一指的距离,魏林清的眼尾有点往上挑,极为温润鲜明的眉眼,不管何时看过去,都觉得如同春水,只不过大多数人都忘了,春水其实也可能极寒。 陈阳看着他似有情又似无情的眼睛,突然之间不敢与他对视,只能僵硬地移开了眼睛,从他肩头上看向那一团模糊不清的黑暗,只有这样心脏那里突然的剧烈跳动才能慢下来。 魏林清静静地看着陈阳,含糊地说了一句,“那些纸人——”话还没有说完,他口中就吐出了一点灰白色的雾气,如丝如缕的往陈阳嘴里钻去,陈阳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气,又憋不住张开嘴呼了出来。 夜晚寒意深深,呼出来的气体也变成了白色,与那股灰白色的雾气混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陈阳也算是久经情场,老皮老脸,自认没什么东西能够让他脸红心跳的了,却还是被现在这种太过于暧昧的情景弄了个大红脸,他跟魏林清脸对着脸,嘴唇要亲上去却又差了那么一点,只有各自口中呼出来的气息,交缠在了一起。 是比直接的唇舌交缠更暧昧,更情|色的事。 陈阳觉得自己下面有点硬了。 魏林清静静地看着陈阳,从他口中把他身上那些秽气一点一点地全吸出来,等到最后一缕黑色秽气都清除掉了之后,两人的嘴唇之间已经没有那股灰白色的雾气相连,陈阳表情有点呆,让人忍不住想继续做点什么,魏林清头压下去,把冰冷的唇贴在了陈阳的上,当舌头探进他口中的时候,陈阳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茫然的眼神一下子集中了起来。 他想说点什么却被魏林清堵住嘴,呜呜的语不成声。 魏林清是让陈阳紧靠着自己的,这时自然感觉到了他下面那个微微硬起来的东西,他的手往下一滑,虚虚地放在陈阳的裆部,冰冷而又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拉下陈阳的裤链,正要钻进去的时候,却被一个声音给阻止了。 鬼婴站在他们身边,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父亲,爸爸,你们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好大一个灯泡!=3= 今天有二更,时间还是那个时间。。。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 记住哦!<!--end--> 32最新更新 魏时把碗接了过来,放在一边,侃侃而谈,“鬼遁就是通常说的奇门遁甲里面的奇门九遁之一,其他还有什么天遁,地遁,人遁等等,鬼遁的格局组成是‘天上六乙合九地,临于杜门鬼遁取’,说白了,就是有人搞了一个阵法,把那些在附近游离的鬼魂全都聚到了一个地方,以达到一些目的,大部分都没得好事TXT下载。” 魏宁喝了那碗里的东西之后,冰冷、麻痹的手脚终于回过了劲,缓和了一点。 他慢慢地动动手动动脚,活动身体,刚醒过来的那一会,他的手脚好像没长在自己身上一样,全都失去了知觉,魏宁表面上不露声色,心里面早就沸反盈天,要是就这么瘫了,那他后半辈子不是生不如死,还要拖累已近花甲之年的魏妈妈? 有时候,人怕的不是自己身上发生什么可怕的事,而是怕这件可怕的事带给身边的人更深的苦痛,魏宁也未尝不是如此。 当魏宁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又能自如活动的时候,他心里面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将要坠入地狱的时候,又被拉出来的如释重负,到这时,他才有心力去听魏时的解释。 陈阳在旁边听得蛮有兴致,纯粹当成了听奇闻怪事,“那到底是什么人做了这个鬼遁的局?”他直接把“鬼遁”这个阵法,说成了玩老千的时候做的局,这个不伦不类的对比,让魏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魏时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说,“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做道场那几个人中的一个,不过,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花这么大的气力,总不可能是一时兴起,哪个会这么无聊。” 魏宁在一边默默听着,“阿时,你刚才说我怎么了?” 魏时想了一会儿,好像不晓得从哪里开口,“宁哥,我说了你可别急,总有办法。” 魏宁点头表示同意,“你说,我听着,我不急。” 魏时指了指放在魏宁脑袋边边上的那块葬玉,“宁哥,你前几天在魏三婶家里,散了一魂一魄,到现在还没找回来,就靠这块玉暂时压着,要不是这块玉,你早就变成个痴呆了。” 魏宁额头上冒出了一点细汗,有点不太相信,“我怎么没得一点感觉?” 他觉得魏时就是个“半溜子”,明明是个赤脚医生,却喜欢装神汉,现在又来危言耸听,吓唬他,明晓得他就怕这些七里八里的邪事,魏时从小时候起就个性古怪,一颗好苗子长成了个歪脖子树。 每次,魏宁用这些话和魏时抬杠的时候,魏时就一脸认真地告诉他,自古巫、医不分家,在古代的时候,巫者往往兼了医生的职责,现在,他只不过是返璞归真,追本溯源——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成语有这样乱用的?又被魏宁一通笑。 魏时看魏宁有些不以为然的神色,也不生气,他把那块葬玉拿过来,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医药箱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张黄符纸,黄符纸上用上等朱砂画了一个看起来像宝塔的鬼画符,在宝塔两边,是两行咒语,那字写得歪七扭八,根本看不懂到底写的是什么,跟医生写的药方子一样。 就这么个东西,魏时却慎而又慎地对待着。 他从箱子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从里面倒出来一些水状的液体,再在里面加了一些粉末,接着,他小心地把那块葬玉放了进去,过了一刻钟之后,才把它拿了出来。 拿出来之后,就用刚才那张黄符纸把洗过的葬玉包了起来。 等魏时把这一切程序有条不紊地做完之后,他就拿出手机,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魏宁,魏宁被他的目光盯得后背发凉,隐隐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事实证明,魏宁的预感还蛮准的,他刚想开口问魏时刚刚那是在做什么的时候,嘴巴一张一合,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喉咙里好像被鬼卡住了一样,发出“咯咯——咯咯咯——”的怪声。 眼睛暴突,脸色青白,手指在床上胡乱地抓着,身体往上一挺一挺的,跟在打摆子一样,这一切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的,此时,魏宁早已经失去了神智,双眼发直,嘴巴歪斜,口水从嘴角无意识地流下来。 这就是一个变了痴呆的样子。 魏时拿着手机,在旁边把魏宁现在的情况录了下来,录完了一段之后,他把葬玉从黄符纸里面拿了出来,接着,一脸肉痛地把黄符纸烧成了灰,嘴里念了几句咒语,接着,又把葬玉放进了隔夜的夜露里泡了几分钟,再用两根手指把葬玉拿出来放在了魏宁的眉心上。 一放上去,本来正在发痴的魏宁,立刻安静了下来,脸色渐渐平和,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魏宁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魏时和陈阳头挨着头,挤在一起,正看着手机,指指点点,嘻嘻哈哈,两个人正笑得蛮开心。 魏宁觉得奇怪,“你们在搞么子路?笑成这样。” 魏时忍住笑,把手机递了过去,“你也看看就知道了,哈哈。” 魏宁把手机接过来,上面正在演一段视频,视频里面,跟他长着一张脸的人,正跟个痴呆一样的流口水,嘴里呜呜哦哦,不晓得在说些什么——魏宁脸色一会儿发白,一会儿发青,一会儿又发黑,变个不停。 他拿着手机,仔细又看了一遍,不得不承认,魏时这一招确实绝。 屏幕上那个神志不清,口水直流的人,看起来一点实感都没有,却又是现实里确实发生过的事。 魏宁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太可怕了,比走邪,比真的见鬼还可怕得多!不晓得什么时候他就真的会变成视频里面那副样子,一想到这,魏宁的脸色就惨白惨白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办法把魂找回来吗?” 魏时脸色一整,摆出一张正儿八经的脸,“宁哥,有这块葬玉在,暂时还没得事,不过,人的三魂七魄是一体的,丢魂丢得太久,就难得找回来了,就算后面勉强找回来,也会有各种后遗症,像是记忆力衰退,脑子变迟钝、老是走霉运等等,因此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走丢了的那一魂一魄找回来。” 魏宁听得心里面那个寒啊,赶紧点头,表示严重同意。 魏时又喝了一口水,接着说下去,“另外,你现在魂魄不全,等于是一只脚在阳世,一只脚在阴世,再加上你本来八字轻,火焰低,所以现在根本就是个移动的招鬼机,那些鬼只要看到你,肯定就会有事没事都往你身上凑,在魏庄还好,要是出了魏庄,我看用不上两天,你就会被鬼给拖到地下去。” 魏宁听得脸色发青,“你的意思是我最近都不能回城了,除非把这件事解决了?” 魏时重重地点了下头,“没得错,就是这个意思。这事很麻烦,我在想要不要把我那个便宜师父找来,他道行高,办法比我多,现在魏庄里怪事太多了,总让我心里发毛,好像会发生什么大事。” 魏宁沉默了一会儿,“就算在魏庄,还不是一样,我在外面的时候,根本没得这些邪门事。” 他在B市生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遇到过什么怪事,顶多做几个噩梦,一醒过来,白天的太阳光一照,就忘得差不多了,这次才回魏庄多久,怪事就接二连三的发生,让他措手不及,慌里慌张。 陈阳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讲话,这时候,突然插了一句,“宁哥,那是你没丢魂之前。” 魏宁颓唐地叹了一口气,“那到底该怎么去找那丢了的魂?” 他小时候也听魏妈妈提起过小孩子丢了魂,父母就到庄子口去喊魂的事,那些父母,拖长了声音,在暮色中,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自己家孩子的名字,一直到入夜,一直到把孩子的魂喊回来,往往喊到后面,父母的声音都完全嘶哑,发不出声了,还在喊,远远听上去,撕心裂肺,让魏宁想起“杜鹃啼血”这几个字。 小孩子魂不稳,容易走丢,但是也容易找回来,倒是大人,魂魄稳固,与肉身早就契合,一般来说,不会出现丢魂的现象,一旦出现,那事情就难办了,一是难得找回来,不是在庄子口喊几句就行得通的;二是找回来之后也难得重新归位。 窗外传来做道场的乐声,唢呐,呜呜咽咽;平鼓,砰砰呛呛,间中夹杂着道师的念经唱和声,抑扬顿挫。 香火味弥散在周围的空气中。 三个人,一个发呆,一个抽烟,一个摆弄自己的医药箱子,一时之间,都安静了下来。 魏时让魏宁尽量想一想,那天晚上在魏三婶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魏宁就把前前后后的事,仔仔细细,无一遗漏,全都说一遍,除了他忘记的那一部分,至于那一部分,魏时也没有追问,一个人在散魂状态下经历的事情,是记不住,也记不清的,就好比你能要求一个痴呆把昨晚上你给他讲的“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的童话故事明白复述一遍吗? 魏宁听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阿时,能不能先把那个在魏庄里面布下‘鬼遁’的人找出来?”既然事情全无头绪,乱成一团麻,不如就把眼前能找出的问题先解决了,再抽丝剥茧,层层深入,总有云散月出的那一天。 魏宁觉得这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33最新更新 魏宁睡了一觉之后,头重脚轻的症状好了很多,以前那块拿在手里都凉飕飕的葬玉,在没得办法之下,只好挂在脖子上最新章节。 他一起来,床就被失血过多的陈阳占了去。 陈阳倒是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据他说,他这个人八字硬、阳气重,那些鬼物看到他都是避着走,这是他刚生下来,他奶奶抱着他去算八字的时候,几个算命先生异口同声的判词。 这边陈阳躺到床上就打起了鼾,那边魏宁和魏时两个出了门,到了堂屋里,堂屋里人来人往,一群冒得事做的魏庄人,就站在正做法事的道师边上看热闹。 魏三婶坐在供桌边上,有几个魏庄里上了年纪的女人陪着她。 这是老辈子给小辈子做道场,辈分摆在那里,所以魏三婶虽然也会“陪祭”,但是不能让她站着,更不能让她跪着,一般都会在道师身边放个长条凳,让老辈子们挺得住的时候,坐一坐全文阅读。 魏三婶随着东老先有节奏的念经唱和,身体也跟着一前一后地摇晃着,神情呆滞,眼神木然,只要看她一眼,就晓得这个做妈的,心早就已经磨成粉了。 魏宁一出来,魏三婶的眼神立刻就看住了他,冲着他招了招手,魏宁走过去,魏三婶就紧紧地拉住了他的手,“阿宁啊,你说,阿惜在下面到底过得好不好?会不会怨我没把他看住让他出了事?” 魏三婶的手冰冷,没有一点人气。 魏宁听她模模糊糊地声音,鼻子有点发酸,声音尽量放得柔缓点,“肯定不会的,阿惜晓得你痛他,你莫这样想,他听到了,在下面也不会安生。” 所谓痛,其实也就是疼的意思。 魏三婶听了,眼泪就出来了,旁边那几个女人赶紧过来安慰她,魏宁也跟着安慰了几句,然后就替了那个“随祭”的远房亲戚,手里拿着三根线香,站在了东老先右手边靠后的位置。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魏宁觉得胸口上挂着的那块葬玉,阴冷之气越来越重,从他的心脏浸透到了全身,魏宁也不知道到底是舒服了还是难受,感觉就是怪得很。 此时,魏时就拿着一个罗盘在魏三婶家里走来走去,每一个角落都走遍了,查看完了之后,又出了大门,绕着魏三婶家的屋子外围走了一圈。 魏时盯着罗盘上的针,念念有词,不要小看了罗盘,以为就跟指南针一样简单,罗盘上的针也是变化多端,笼统来说,归之余奇门八法,分别为搪针、兑针、欺针、抗针、沉针、逆针、侧针、正针。 罗盘上的针随着魏时的走动,转来转去,怎么也停不下来,成了一个“抗针”的象,“抗”者,击投也,主恶阴介入,怨恨之气聚集于此,况且,现在这罗盘跟发了疯一样,转来转去,转得人眼前发晕。 魏时那个老不正经的师父,跟他提起过这种现象,就说了一句,如果罗盘出现这种情况,那就有多远滚多远,千万别回头,不然小命是怎么丢的,都不知道,边说就边往嘴里面灌了两大口白酒。 他那个师父,一向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人物,难得一次,这么正儿八经地警告自己的徒弟,并且没觉得自己这样果断逃走的举动,有任何丢人的地方,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来,这个情况确实凶险万分,一旦出现,周围十里之内,人畜会有损伤,五百米内,人畜死绝。 魏时心里直打鼓,草,要是被他知道了是哪个混蛋搞得“鬼遁”,他一定要把那小子的魂抽出来,打上五十阴鞭,让他尝尝生不如死,恨不得去死,却怎么也死不了的痛苦。 魏时其实是没有开天眼的,他只能透过自己养的那个小鬼,或者借用其他办法,看清楚周围的阴阳二气,一般情况下,他都会避免用到那个小鬼,用一次就要付出一次惨痛的代价,次数搞多了,总有一天他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魏时叹了口气,一脸肉痛地从医药箱里拿出了一个装着红布塞子的旧瓷瓶,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倒出了一滴牛眼泪,然后抹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入不敷出,日子难过咯,魏时感叹了一句。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前的清明世界已经变了样。 灰白色的阴气浓得已经变成了雾气,连片成天,遮天蔽日,刚才还是白昼,此时已经化成了夜晚,魏时吓了一跳,差点没摔一跟头,这也太夸张了! 阴气里面的那些白影子,发出无声的尖啸,在魏三婶屋子里穿来穿去,有的从墙壁里面冒出来,有的从房顶上钻进去。 魏时看得目瞪口呆,草,居然这么多凶煞,这不科学! 魏时看到有两个白影子正在使劲地拉扯着魏庄里的一个女人,那女人面色苍白,血气不足,应该是刚小产不久,眼看着魂魄就要被拉得离体而去,一旦魂魄被这些白影子拉走,那是救都救不回来了。 他赶紧跑过去,也不管这个女人怎么想,一道黄符纸就贴在了她后背上,然后把另外一道黄符纸塞进了她手里,沉着声音说,“快点把这张符吞下去。” 那个女人神智已经被迷惑住了,眼睛无神地看着魏时,魏时当机立断,两巴掌打上去,终于把她给打得清醒了点,“快点吞下去。”魏时急促地催着。 那个女人也许是刚被打了两巴掌,被打懵了,居然真地听了他的话,把那张符吞了进去,一吞进去,已经有些不稳的魂魄立刻稳了下来,那两个白影子见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立刻扑向了魏时。 魏时也不客气,一口混着从陈阳那儿弄来的血的烈酒就喷了上去,飞溅起来的沫子碰到了那两个白影子,立刻“滋,滋——”地冒起了青烟,烧得那两个白影子发出无声的尖啸,往半空中的阴气窜去。 魏时洋洋得意地看了一眼那两个白影子逃走的方向一眼,比了一个中指,还没等他得瑟完,背上就被狠狠地拍了一掌,“我说魏时,你个讨嫌的,居然甩了我两巴掌,不说清楚这件事,我跟你没完。”一个尖锐的女声在他身边响起。 看着眼前叉着腰,一脸凶神恶煞的女人,魏时吞了吞口水,一脸讪笑,“嘿嘿,阿欣,我刚才看到你脸上有两只蚊子,就忍不住,嘿嘿——”那个女人上下打量着他,“我看你是一天不讨嫌,你就过不下去,看我回头不去告诉表姑。” 魏时抓了抓下巴,没说话,反正随她怎么唠叨。 眼前白影子晃来晃去,魏时也忍不住后背发凉,这到底怎么办,总得想个办法过这一关,想到这,魏时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举两得,只不过蛮凶险的,一个搞不好,魏宁就死定了。 所以他还是有些犹豫。 魏宁身体还不太好,跟了随祭一个多小时后,就有点站不住了,刚好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魏宁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往里屋走去。 陈阳还在睡,魏宁把他推醒了,让他起来去吃饭。 这时,魏时进来了,冲着魏宁做了只有那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才知道的手势,魏宁一看,就跟在了他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了三婶家屋子后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魏宁擦了把汗,这几天他总是流虚汗,“把我喊出来要说什么?” 魏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拿出了那个装着牛眼泪的旧瓷瓶,心痛得看了又看,才让魏宁伸出手,在他手指上倒了一滴,让他涂在自己的眼皮上,魏宁照着他的话做了,“让你开开眼界,本来是不想让你沾这些事的,现在也顾不上了。” 魏宁一睁开眼,吓得倒退一步,口里下意识地吐出一句话,“我草——” 魏时看他一脸惨白,明显受惊过度的样子,就“嘿嘿”两声贱笑,“宁哥,看清楚了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魏宁就往旁边一跳,一个白影子从他刚才站的地上钻出来,想扯他的脚,魏宁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这到底是些什么东西?被它抓一下,我的脚就跟要结冰一样,冻得都快发木了。” 魏时赶紧给了他一张黄符纸,“你拿在手心里面,能暂时让这些东西近不了身,这些东西是凶煞,也就是恶魂,那些冤死的,横死的,不愿意去投胎的,养在阴气极重的凶恶之地,经年累月,就会变成恶煞,完全没得任何神智,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活人也扯到它们中去。” 魏宁也搞不清这些观念,“哪里来的,这么多。”他脑子一转,“都是那个‘鬼遁’引起来的?” 魏时点了点头,“嗯,我都不晓得魏庄这附近居然有养着这么多凶煞的地方。” 魏宁心有余悸地看着周围那些白影子,没看见之前,听不到的无声尖啸,此时,好像也能感受到一样,他的脑子就好像受到了影响一样,昏昏沉沉,似乎又有魂魄离体而去的迹象,他捏着那张黄符纸,胸口上的那块葬玉发散出来的阴凉之气,也越来越重,不过,随着这股气息的加重,他感觉倒是好了一点,“现在怎么办?” 这个也只能问魏时了,他才是懂行的。 魏时抓了抓下巴,有些难以抉择,不过最终他还是下定决心,反正事情已经凶险到这地步了,不做是个死地,做了好歹还有一线生机,就赌一把,不信自己的命就这么差,还没讨老婆就死了,死都会死不瞑目,脑子里在想些有的没的,同时把计划跟魏宁说了一遍。 魏宁听了以后,“有几成把握?” 魏时摇了摇头,“一成还要看情况。” 魏宁右眼皮猛地一跳,他伸出手去,按住狂跳的眼皮,“虽然觉得你靠不住,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是宁愿拼一拼,死了也比变成个要人把屎把尿,只会吃饭流口水的痴呆好。” 魏时刚刚还正经严肃,一下子又变成了嬉皮笑脸,“宁哥,哪里有这么严重,你看我的,从小到大,我运气都好得很。” 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运气。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看了伦敦奥运会的开幕式~~虽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但是看着挺欢乐的,有几个亮点,我果然还是最喜欢经常在公交车能看到的憨豆先生~~~ 34最新更新 虽然说是要尽快行动,但是前期准备也蛮麻烦TXT下载。 至少魏时就说了,他要暂时离开魏庄一天,到外面去卖点东西回来,他手里现在存的东西少了好几样,听他这么一说,魏宁立刻来劲了,“我们要不要去跟魏七爷说,让周围的人暂时搬开?” 魏时摇了摇头,“没用的,这里的人全部都已经沾上了凶煞的阴气,就算是逃走了,也是一条死路。” 魏宁顿时哑然,“那就拼了——”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立刻分道扬镳,魏时回他那个小卫生所拿东西准备出门,魏宁也回自己家去拿车钥匙交给他,两个人就在魏庄那条岔路上匆匆一会之后,就各自搞自己的事去了。 魏妈妈到底是不放心魏宁,看他不听自己的话,一定要帮魏惜做这个花钱如流水的道场就算了,反正钱没了还可以再去赚,就是又苦了魏宁,但是他后面居然还要去给魏惜当随祭,这她就想不通了。 人还在病着,他把自己这个当妈的置于何地?他是要气死自己! 想不通还是想不通,生了会儿闷气之后,到底是不放心还病着的魏宁,等魏宁回来拿车钥匙,看他脸色还是不好,眼下发青,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心立刻又吊起来,也顾不得生气了,赶紧也跟去了魏三婶屋里。 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他,也好过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又出事TXT下载。 魏宁匆匆忙忙地回了魏三婶屋里,正碰上了在外面乱逛的东老先那个帮了他一回的小跟班,小跟班一张讨喜的脸,见人就笑,就是个自来熟,看到魏宁,就喊了一嗓子,“魏宁——” 魏宁抬起头,看到是他,面无表情的脸送了送,露出了一丝笑,他对这个小跟班的印象还不错,东老先的跟班里面其他几个人,基本上都是和东老先一个古怪性格,看人都是吊起眼睛看,但是东老先看起来还有点本事,莫测高深的,让人不敢轻视,旁边这几个,画虎不成反类犬,别个都是看在东老先的份上,才没三棍子把他们打出去。 魏宁拿出一把烟,对着那个小跟班就扔过去,“阿东,这场道场做完了?” 这个小跟班就叫林东,据说是东老先不晓得隔了多少的远方亲戚。 阿东眼明手快地一捞,就把烟捞到了手上,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好烟!谢谢了哈。” 这烟是魏宁从魏时那儿顺过来的,不过兄弟嘛,魏时的就是他的,所以他坦然地受了林东这句话。 两个人就坐在灵棚下那些四方木桌子边上,抽起眼聊了起来,天南地北地乱侃一通,倒也不怕没话可说,魏宁眯起眼,有意无意地就开始套林东的话,这也是与魏时定的计划之一,想旁敲侧击地打探出东老先那几个在魏庄做了些什么。 魏时认为最值得怀疑的是东老先,毕竟这个“鬼遁”还蛮偏门的,没得点见识和手段的人,还不晓得怎么搞。 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魏宁就问起他们这道场平时都是怎么做的,林东抽了一口烟,喷出了一股烟雾,“都是那一套,起灵,开祭,念经、穿花、送魂,再加上个出殡,唯一不同的就是,有的人只做两天道场,那就要念两天经,有的人有钱就做三、七天,都是些老路子,搞多了闭起眼睛都晓得下一步走到哪了。” 魏宁听得笑了起来,这做道场也做出经验来了,就跟教书一样,有些老教师不带书上课,也晓得讲到哪了,要讲些什么,该怎么讲。 这时,林东突然拍了拍魏宁的肩膀,“不过,你们魏庄这里有点不一样。” 魏宁听了这句话,立刻来神了,精神一振,忙追着问,“哪里不一样,我倒是听说我们魏庄里做白事,都是找东老先,想必他做得比较实在,不像有些道师,专门偷懒,念个经,也是念五分钟休息十分钟。” 林东哈哈大笑起来,“我是第一次跟着东老先出来做事,以前都是在屋里学,昨晚上,东老先还带着我上坟场那里做了个小坛祭,说是你们魏庄——” 话说到这里,在他身后一声暴喝,“林东,你还在那里摸什么鱼,开始了,快滚回来。”说话的是东老先,一张黄皮瘦脸,僵得跟棺材板一样,此时却扯着那层皮,抽搐了一下,面色难看得很。 林东吓了一跳,把烟按熄了,不好意思地跟魏宁笑了笑,“我忙去了哈。”话还没说完,人就一溜烟跑进了屋。 魏宁直到把那根烟抽完了,才走开。 果然有古怪,魏时的推断倒也没什么错,他一边想着一边也往屋里走,刚走到门口,哀乐就奏了起来。 砰砰砰、呛呛呛、呜呜呜——那乐声一高一低,一起一伏,一接一承,一起一合,都是有讲究的,听老辈子讲,做得好的法事班子,那些打乐的,能让那些鬼魂听得都舍不得走。 魏宁也拿起三根线香,点燃了,站在了东老先左侧靠后的地方。 魏宁本来是打算做三天道场,然后再看情况,三天道场能把阿惜送走最好,不行的话,就再加四天,七天道场总该行了吧?做道场是个很耗钱的事,三天下来,满打满算,至少也要一万五。 很明显,魏宁肯定不是那种说得出“钱不是问题”这种大话的人。 要是七天还不行,那魏宁也冒得办法了,只能继续看情况。 魏宁已经把眼皮上的那些牛眼泪全擦干净了,他实在是不想看着那些白影子穿来穿去,也许就有一个从自己身上穿过去了,跟当头一桶冰水泼过来一样,立马一个寒战。 魏时走之前给了魏宁一沓黄符纸。 同时也说了,那个阵法暂时还没开起,所以目前还没得事,那些白影子顶多就找那些八字轻、火焰低、阳气不足的人一点麻烦,倒也出不了大乱子,要是看到有人突然站着站着就晕过去了,不要犹豫,立刻给他两巴掌,把他打醒了,再在后背贴张黄符纸。 这事,没得法力的人,也做得来。 魏宁就提起心,时时刻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有响动,就立刻跑过去,好几次都是杯子被打破,溅了一身开水这种让人虚惊一场的事。 一般做道场,都是日日夜夜不得停,道师们会轮流在供桌前念经场合,即使是晚上也是如此,一般白天的时候,或者比较重要的经文,就是东老先去,其他的时候,就是他带来的那个班子轮着来。 魏宁到了后半夜,坚持不住,回自己家里去睡觉了,在魏三婶家是肯定睡不着的,太吵了。 他跟着魏妈妈一起回了家,稍作洗漱之后就倒在了床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他骨头架子都快累散了,好久没这么劳神费力,过不得多久,就睡过去了。 睡梦里面的魏宁,飘飘忽忽,如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半空中,他心里有点慌,于是,就到处飞来飞去,想找个地方落脚。 周围全都是湿漉漉的,聚拢过来,变成了浓雾的灰白色阴气,他觉得在这股阴气里,很是舒服,就好像回到水中的鱼一样。 在这无边无际的灰白色浓雾里面,有好多跟他一样的“东西”,不过他觉得自己跟它们还是有些不一样,所以他不敢靠近他们,远远看到了,就赶紧逃走。 时间没有边际,不知天地变化,不知日月几何,不知人世更迭。 就在魏宁茫茫然的时候,有一个散发着更重阴气、煞气、血气的白影子慢慢向他靠了过来,他害怕得转身就走,然而那个白影子动作比他敏捷,比他快速,还没逃多远,就被那个白影子抓住了。 魏宁张着嘴,发出无声地尖啸,拼命地挣扎。 他好怕,这个人好恶,比他还恶! 这个白影子身上的血气、煞气、阴气已经浓得快成了实质,光是被他抓在手里,魏宁就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不,他是连反抗的意志都兴不起。 实力相差太大了,就像魏庄旁边的山,来和五岳之一的泰山做比较一样。 魏宁哆嗦着,不停地尖啸,完全无法用理智控制自己的行动——或许是因为他现在这种状态,已经根本就没得什么理智了。 他被这个很恶的白影子抓在了手里,耳朵边听到了那个白影子的“声音”,“总算找到了。” 魏宁全身不停地颤抖,感觉自己好像就要消散到这些灰白色浓雾里去了,这让他更加害怕起来,求生的本能告诉他,一旦这种情况发生,他就肯定活不了了。 但是他走不了,如何怎么挣扎都走不了,只能被那个白影子扯着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那个白影子拖着他,不停地走着,魏宁觉得越走脚就越重,到最后已经抬不起来了,那个白影子还是继续拖着他往前走,他走不动了,动不了了,魏宁嘴巴张开,不停地尖啸着,手里连挣扎地力气都没有。 没得力气了,他要去那个灰白色阴气聚成的浓雾里,只要身在那股阴气里面,他的身体就感到很舒服,充满了力量,现在这个白影子要把他拉出去,他不愿意。 如果魏宁此时有恨的情绪,他一定是恨死这个白影子了。 魏宁觉得好冷,身上好冷,心里也好冷,冷得他全身打战,牙齿格格作响,一离开那些灰白色阴气的范围,魏宁就难受得只能缩成一团,嘴里无声地尖啸,这个白影子好毒,是要害死他,是要害死他—— 旁边一直拖着他的白影子,一下子停了下来,魏宁收势不住,继续往前一冲,结果就冲到了它身上。 一挨到它,魏宁像被冰刀切割一样的身体,一下子舒缓了下来,他抵挡不住诱惑,边害怕边往那个白影子身上靠,越靠就越近,一直近到了两个人贴合在了一起,白影子身上笼罩的那层灰白色阴气,也如丝如缕地钻进了魏宁的身体里面。 魏宁舒服地□了一声,那声音暧昧得就像跟人滚在床上时,在身上人的冲刺和抚摸下,快感一波又一波地冲过来,让他终于达到了高|潮,泻出来的那一瞬间,发出的满足地喟叹。 幸好,这时魏宁早已经没有平常的羞耻之心和道德捆缚,不然,脸皮肯定会挂不住。 那个白影子倒也没阻止他的靠近,反而好像在张开身体。 魏宁当然是毫不客气,实际上,他现在也不懂客气是什么意思,紧紧地挂在了白影子身上,白影子还在继续往前“走”最新章节。 走了很久,终于把魏宁带到了一个地方。 魏宁懵懵懂懂地,不晓得身在何处,白影子把他从自己身上揪下来,魏宁不肯放手,死命地巴着他不放,白影子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好像对他的固执一点办法也没得,又不愿意强迫他似的。 魏宁怕被扒下来,更紧地往白影子身上靠。 白影子身上让他害怕得直发抖的血气、煞气、阴气,似乎也失去了原本的威吓之力,他甚至觉得这股血气、煞气、阴气,就是让人难受了一点,不过反正也不会害到他,就无所谓了。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魏宁现在就把这种本能发挥到了极至。 那个白影子轻轻地拍着魏宁,就好像深怕吓到了魏宁一样,动作轻轻地,好像对着一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宝物,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它看魏宁一时半会儿是不肯从它身上下来了,就带着这个拖油瓶,开始在周围乱逛了起来。 魏宁一边巴着他,一边战战兢兢地四顾,周围全都是一片灰茫茫的,间中或有灰黑色的阴影趴伏在地上,如同正在睡觉的凶兽,那些凶兽为什么会睡着,明明上一次的时候,它们还张牙舞爪,似乎就要冲着他扑过来。 不过,上一次,到底是哪一次? 这个疑问在魏宁的脑子里一闪而过,接着又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紧随着白影子,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那地方阴气浓得就跟刚才他待的那片浓雾一样,到这里,魏宁才终于不在紧巴着白影子不放,而是慢慢地松开了手。 这里是哪儿? 一个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轮廓显现在灰白色的雾气当中,看形状像是一个屋子,不过却是用阴气凝聚而成。 那个白影子把魏宁拉进了“屋子”,魏宁看到中间摆着一张看上去是床的东西,旁边还有几样摆设,这就是一间屋子。 魏宁好奇地在屋子里飘来飘去,摸来摸去,旁边的白影子也不阻止,反而跟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胡闹,魏宁把手插|进屋子的墙壁,果然就从墙壁上穿了过去。 这样的游戏,让魏宁高兴得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尖啸。 他都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因为这么幼稚的游戏高兴成这样,但是就是很高兴,高兴得他主动拉起那个白影子,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即使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下,两个人还玩得蛮高兴。 也不知过了多久,魏宁终于玩累了,他就飘到了那张床上,躺下来,开始睡觉,而那个白影子先是坐在床边上看了一会儿,接着,也躺了上去,本来床仅仅只能睡一个人,但是随着白影子的动作,那个床自动地变大了。 魏宁靠着那个白影子,心里宁静平和。 自从他发现自己身在那片灰白色阴气中,不能逃脱之后,这是第一次,他没有害怕,没有恐慌,不用担心其他白影子害他。 他心里晓得这个白影子是谁,但是就是想不起来那个名字,所以他扭过头,一直看着那个白影子,躺在他身边的白影子被他看了一会儿之后,伸出了轮廓模糊的手,小心翼翼地碰触着他。 那动作,既像是情人的爱抚,又像是父母的抚摸,充满了脉脉的温情和深沉的爱意。 除了从魏妈妈那里,魏宁从来没有在其他任何人身上感受到这样的情意过。 他觉得有些困惑,又有些羞涩,甚至还有一些喜悦。 这种幸福的感觉,一直到魏宁从梦里面醒过来,都还存在着,虽然不记得了,但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层光,让他显得容光焕发,疲惫一扫而空,就连惨白的脸色也有了好转。 原来,做个好梦是这么舒服,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魏宁醒过来的时候,天色还早,他洗漱好了之后,就立刻往魏三婶家走去,那里的事情也离不开他,像是采买东西,以及其他各种事项,那些管事的人,都是直接找他,而不会去找魏三婶。 等把事情一一处理完,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第二天中午,魏时也终于从外面回来了,他明显一晚上都没睡,眼皮下有些发青,白皙的脸上不知道在哪里碰到了一些灰,有些脏,他一到这里就拉着魏宁出了大门。 “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今晚上十二点就开始。”魏时声音有些嘶哑地说,“到时候,我们就在桥边上会合。” 魏宁拍了拍他的肩,“我记得了,你先去睡个觉。” 魏时抹了把脸,“赶了一天一夜的路,都没歇气,是有点累了,我走了。” 到了半夜,魏宁偷偷从床上爬起来,放轻了动作,悄悄地开了门,为了这件事,他还专门穿了一双软底的鞋,在五分钟之内,他就到了那条桥边上。 魏时已经等在桥头了。 看到魏宁,他也不说话,做了一个手势,两个人闷着头就往山里走。 树影重重,随风摇曳,窸窸窣窣,虫豸出没,有夜鸟在死寂的夜空中发出凄厉的叫声,偶尔,有蛇突然间从小径旁的深草丛里窜出来,迅速地爬了过去。 这般夜景,倒也没有吓着魏宁两个人,他们早就见惯了。 魏时在前头带路,魏宁则紧随其后,两个人一直爬到了一座山头上,这座山正好是那个山腹里有块阴湿地的山。 魏时平时总是带着一脸赖皮笑意的脸,此时绷得死紧。 他点上了一个比寻常白纸灯笼更小一些的白纸灯笼,然后提着那个白纸灯笼,在山顶上,走来走去,确定了几个方位,在最后那个方位上站住,那是一片深可及腰的草丛。 魏宁知道,就是这里了,他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砍刀,把那片草清理一空,尽量把那个地方整得平实一点。 等都准备好了,魏时就让魏宁脱光了上衣,打着赤膊,在他的中指上系上了一根黑绳子,这也是有讲究的,中指是人阳气最重的地方,把它扎住,就能让人保住最后一点阳气,不管出没出事,总还是有可能把人救回来。 不过,这一次的情况太凶险,魏时也没得把握这样做有没有用。 接着,魏时拿出一枚古钱,让魏宁含在了嘴里,“宁哥,要是听到我喊你,你就赶紧把这枚古钱吐出来,一刻也不要耽误。” 魏宁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魏时拿起了一些古钱,看似没有规律地摆在是周围的草丛里面,再用一块石头压住,做完了这些之后,他才拿出几张符,脸上隐隐浮现一些犹豫,接着,又一脸坚毅地把符纸点上。 “天行有常,万千世界,各行其道,阴盛阳衰,恶煞横行,天道苍苍,必不相容,今有徐氏门人魏时,在此叩请四方神灵,借我法力,开山裂甲,驱鬼降妖,急急如律令——” 魏宁看到魏时,冲着天地四方,虔诚下拜。 拜完之后,魏宁拿出一把很小的铜匕首,在自己手腕上狠狠割了一刀,鲜血立刻喷溅了出来,把按住手腕,走到那些放着古钱币的地方,一一地滴上血。 与此同时,魏宁按照魏时一开始就说的,也拿过放在脚边的铜匕首,在自己的手腕子上,深深地割了一刀,把鲜血围着自己坐的那个地方,滴了一圈。 说也奇怪,等血滴完了,那伤口就自动止了血。 魏时点燃了一根散发着异香的线香,那线香粗如儿臂,一点上,就一股青烟袅袅而起,弥而不散,直冲天际。 过不多久,魏宁就感到身体阵阵发冷,从地上冒出来一股股的阴气疯狂地往他身体里冲过来,他就好像在大海里的一艘小船,被巨浪打得随时都会倾覆沉没。 那些阴气就好像瞅准了魏宁一样,把他当成了一个出口,一个容器。 作者有话要说:o(︶︿︶)o唉,今天**整整抽了一天,现在我才能爬上来,我日更的良好记录差点就被**给毁了,那得多冤枉! 今天看奥运,游泳那个妹纸好可爱,举重那位整整坚持了四届奥运会才终尝所愿,万分佩服。 发现看奥运好容易看得热血沸腾,看运动员在场上拼搏,就觉得“啊啊啊,看看他们,再看看你,你难道还能这么废柴下去吗?快去工作,快去写文啦!”于是,就有这一个大章了o(≧v≦)o~~ 发现**币为0,或者出现其他各种状况的GN,请稍安,我也一样,等**抽完了,要是还有重复订阅扣了点数的,请告诉我,我在后台把点数转过去!摸摸各位,哎,我已经被**抽的没脾气了。 35最新更新 惊涛骇浪,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魏宁如同泥塑木偶一样端坐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他已经被那股阴气夺去了身体的控制权,他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全文阅读。 嘴唇青白,一股股凶残的阴气冲进了他的体内,身体里面已经没有空间让后来的阴气进来,但是它们却还是不管不顾地往魏宁身体里钻,结果就是,他体内的阴气浓度越来越高,渐渐从皮肤上弥散开去。 从外面看,此时,魏宁整个人被一层灰白色的、湿漉漉的雾气笼罩。 而且这股罩住魏宁的雾气,还密度越来越浓,面积越来越大,渐渐地,侵蚀到了魏宁身周三米内。 那些被魏宁砍掉的杂草,以及还残留在土里的根茎,一碰到这雾气,就立刻被夺去了生气,变得发黑、发臭,成了如同烂泥一样的死物,濡湿的阴气钻入了土里,凡它所到之处,就慢慢变成了散发着腐臭味的泥潭。 魏宁的意识就在这冲击中变得支离破碎,他和那些阴气绞缠在了一起,不分你我,他拼命地想从那些阴气中脱离出来,但是周围全都是阴气,没有一丝供他容身的空隙,而那些阴气也像发现了散发着香气的美食一样,像他扑了过来。 “啊——啊啊啊——”魏宁左支右绌,前挡后推,拼尽全力却毫无作用,只能徒劳地发出一些尖啸声。 这么痛苦的时候,他脸上却一片平和,甚至嘴角还隐隐有一丝笑意。 只是这笑意,透着冷,透着寒,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身在地狱般的折磨里,只有当右手中指处传来极其细微的牵动,那牵动就好像牵着风筝的线一样,拉着他,让他不至于完全被卷入到这些阴气里面,完全被这些阴气迷失神智。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牵动的次数越来越少,作用也越来越小。 魏宁在阴气中翻滚着,如同身在烈火烹油的地狱,受尽无数折磨、苦痛,他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地藏菩萨本愿经”,即使撕裂身体,浑身碎骨也尽着最后一分力气坚持着。 而就在魏宁被阴气侵体的痛苦折磨的时候,魏时也没有比他好过。 那把铜刀在手腕子上划开的口子,又开始滴滴答答地往外淌血,他盘腿坐在阵法的中间,手心朝天,搭在膝盖上,让血滴到土里。 阴气一股股地冒出来。 这股从来没见过任何天光的阴气,活人都不用沾上,只要离得比较近,就会被侵蚀,失去生气,变成枯败的尸体。 魏时即使用了各种手段护住自身的阳气,但是这股阴气,实在太强大了,以摧枯拉朽的姿态猛扑了过来,再加上他还需要用血做引子,只能任凭阳气不断流失,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魏时全身颤抖,他睁开眼,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魏宁,他脸上那诡异、扭曲的笑容越来越明显,魏时心里一抖,当那个笑容真正浮现在魏宁脸上时,也就代表着他被阴气同化了。 这些深埋于地底,不知多少年月的阴气,对于一个缺魂少魄,一只脚在阳世,一只脚在阴世的活人,势在必得,垂涎不已,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借由着他的身体,它们能再次回到阳世。 而对于阳世,这些阴气有根深蒂固的执念TXT下载。 魏时焦急地看着山下,快点,快一点,再快点,不可能没用的,他用的“鬼遁”是以活人为饵,鲜血为引,比那个人布下的“鬼遁”更有吸引力,没道理它们会不为所动。 天空被乌云遮盖住,一阵阵阴风狂烈地刮过,槐树林里发出“呜呜”的鬼叫声,似乎所有的鬼物都闻风而动,“簌簌”“唰唰”声不绝于耳,似乎有什么在往这边靠近—— 那股阴寒的气息,让附近的活物连逃走都不可能,只能卧在巢中、趴在地上、挂在树梢,被动地等待着劫难的到来。 魏时精神一振,来了。 果然,一眨眼的功夫,山下、半空中,就出现了无数的白影子,它们尖啸着向魏宁所在的方向扑了过来,当它们到了阵法周围的时候,一道无形的壁障拦住了它们。 白影子们尖啸着,不断地撞击、冲刺、穿透,却无论如何也冲不过去,“就在那里”“去了那里就能回到阳世”这个无穷的诱惑,迫使它们不计后果,不遗余力地蛮横冲击着壁障。 如果有法力的人在附近,一定可以看到那道无形的壁障,已经摇摇欲坠。 魏时惨白着脸,眼前这一幕他是有想象过,但是想象到底比不上现实,太惊人了,幸好他学道以来,被那个不着调的时候训练得心坚如铁,即使眼前的一切让他心神动荡了一下,但是随即,他立刻镇定了下来。 还有一线生机。 魏时从怀里拿出他师父交给他保命的东西,那是一块雕着古朴花纹的木牌,一般随便把它叫做木蒺藜,这是徐氏一门的掌门信物,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能使用,当日他师父如此告诫他,用一次就折一次福寿。 其实他师父压根就不想把这个不祥的东西交到自己的徒弟手里,但是这是历代祖师爷传下来当信物用的,他就算胆大包天,也不敢公然欺师灭祖,所以也只能不甘不愿地交了出来。 交出来就算了,还逼着魏时发了个誓,这辈子顶多用两次,超过了,他魏时也是欺师灭祖。 当日魏时发誓的时候,心里也在吐血。 魏时把那块木牌拿出来,再把扎在魏宁右手中指上的那根黑线的这一头胡乱地在木牌上缠了几圈,念了几句咒语,希望这东西真像他师父说的那样,能驱邪灭鬼、起死回生的奇效。 与此同时,魏时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扔进了嘴里含住,右手拿着木牌,左手拿着一块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古玉,他刚把这一切都做好,那道无形的障壁终于被那些白影子冲破了,它们尖啸着冲过来。 无数的白影子从魏时的身体穿过去,他就好像被冰冻住了一样,脸上、身上冒出浓浓的灰气,那些白影子在他身上绕了一圈之后,大概是觉得他不是自己要找的目标,掉头就往坐在一旁的魏宁身上冲去。 本来一动不动,表情平和的魏宁,在那些白影子冲进身体的时候,终于发生了变化,他表情极度的扭曲,几乎不成人形,身体用极快的速度抖动着,嘴巴张开,发出无声的尖叫。 他的身体成了一个阴气和白影子的战场。 它们在拼命的互斗,争夺对他身体的控制权,对阳世的向往,让它们互不相让,寸步不让。 魏宁仰着头,脖子上青筋毕露,肌肉暴突,“啊——啊啊啊啊啊啊——”无声地尖啸响彻了整个山头,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神疯狂,已经不再有一丝清明,如同一只失去了理智的狂兽。 渐渐地,阴气与那些白影子成了相持之势,谁也奈何不了谁,谁也不肯先罢手,慢慢地,两者之间你死我活地争斗少了,形成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平稳的局面。 就在阴气和白影子把魏宁的身体当战场,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魏宁体内少了一魂一魄的残魂反而因为它们的自顾不暇得到了喘息之机,此时,魏时手里的那块木牌突然发出一些红光,那红光沿着捆在其上的黑线,没入了魏宁的右手中指。 魏宁身体一阵巨震,右手中指传来的火烧似的疼痛,让他昏沉的神智立刻清醒了一点,他听到了有人在喊他,“魏宁——魏宁——”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听到有人喊他的时候,就要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魏宁张开嘴,喉咙底部发出“呃——呃——咕咕——”的怪声,嘴巴里面的那枚古钱,就好像黏在了他的口腔黏膜上一样,纹丝不动,魏宁没得办法,只能继续张着嘴。 就在这时,他的心口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这剧痛让他心里作呕,“呕——”他低着头,终于把口里面的那枚古钱吐了出来,一吐出来,身体里面的那些阴气和白影子立刻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飞出了他的身体。 魏时布下的这个“鬼遁”终于还是起了作用。 等那些阴气回到了地下,白影子也跟着一起到了地下的时候,魏宁就软瘫在了烂泥地里,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魏时睁开了眼睛,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魏宁,腿脚无力,站不起来,就用爬的,爬到了魏宁身边,把他从那散发着汩汩黑气的烂泥里拖了出来,再拿过旁边一早就准备好的符水,帮他冲掉身上的脏污,直到身体恢复干净。 等这一切都做好了之后,魏时拿出了两颗药丸,一颗自己吃了,一颗掰开魏宁禁闭的嘴,喂了进去,药丸入口即化,倒也不用担心人昏迷了就吞不下去这个问题。 遮蔽天空的阴云徐徐散去,清风明月,引人沉醉。 魏时四肢大开,瘫在地上。突然,他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草你妈,老子到底还是成功了,那个背地里搞鬼的,等着死吧。” 笑了几声之后,他又突兀地停住,喃喃地说,“就是代价太大了。” 过了不晓得多久,天空渐渐泛白,云层翻滚,就要天亮了,魏庄人也要醒过来开始新一天的生活,魏时被闹钟的铃声吵醒,他从地上爬起来,一身的泥巴、草屑、树叶子,看也不看,管也不管,就拉起旁边的魏宁,使劲拍他的脸,“魏宁,醒醒,宁哥,醒醒——” 但是魏宁丝毫不为他的暴力所动,还是沉睡不醒。 魏时手下一停,难道魂没被木蒺藜牵住,被那些东西带走了?魏时吓了一跳,昨晚上看的时候还没有啊,虽然元气大损,但是命和魂还是都在的。 慌里慌张的魏时,把自己放在阵法外的医药箱子拿过来,在里面一顿乱翻,“肯定是元气损伤过大的缘故,那个应该可以,草,到底放在哪去了。”医药箱子里的东西乱糟糟的,毫无次序,找了半天,终于在最下层的角落里翻出来了一个瓶子。 魏时也顾不得去肉痛了,直接把瓶塞打开,细细的瓶口抵在魏宁的嘴上,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进去。 这可是他仅有的存货,还是他师父给他压箱底的东西。 千年桃木浸泡过的三伏水,千年桃木就不用讲了,一般桃木哪里能活这么久,百年都难得见到,千年那是已经成妖成怪了。 而三伏水,就是重阳节那天接的无根水,经过三年的三伏日的暴晒,缺一天、一时都不可以,所以要是哪一年的三伏日下上一场小雨,遮了太阳,那也就说明这个无根水做不得用了。 这样苛刻的条件下出来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物以稀为贵,魏时他师父给他的时候,那是一脸肉痛,魏时有时候觉得自己这吝啬的性格,全都是被他师父带坏的,小时候他可是出了名的大方人。 这东西到底还是有用。 魏宁喝下去之后,喉咙里格格作响,不一会儿,终于睁开了眼睛,魏时看着,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宁哥,起得来不?”他问。 魏宁的手抖抖索索,往外伸着,魏时看他大概凭着自己是站不起来了,就一把抓着他的手,把他拉起来,背在了自己背上,打算尽快下山。 魏宁神情恍惚,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每一处肌肉,每一点皮肤,都在向他抗议受过的暴虐,他的嘴唇哆哆哆嗦,试了好几次,都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只能看着魏时脖子上挂的那个医药箱,摇摇晃晃。 下山的路并不好走,魏时也是精疲力竭,还在强撑着。 他一边走,一边跟魏宁说起昨晚上的惊险情况,“我还以为真的没救了,不过那些凶煞恶魂居然跟着那股阴气到地下去了,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本来也只是想到了可以利用阴湿地的阴气,用你的身体做引子,把阴气全都引出来,那么庞大的阴气肯定会把那些白影子引过来,两者并不相容,肯定会有一方被另一方吞没,没想到,它们居然同流合污了——真是奇怪——” 魏时在一边念叨,魏宁则两眼发直,有听等于没有听。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唉,算了算了,哪里去管这么多。”魏时用这句不负责任的话做了总结。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抽得连更细时间都不定了⊙﹏⊙b汗 谢谢“阿滚”的手榴弹,谢谢“猫叔钟爱少林寺素饼”和“demeter”的地雷,谢谢各位的支持~~~~O(n_n)O! 36最新更新 两个人回到魏庄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全文阅读。 有三五雀鸟在灰白色的雾气中扑棱棱地飞过,拍打得树枝窸窣作响,在林叶间,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啁啾声,婉转而清脆。被湿漉漉的雾气清洗过的树叶、深草,越发青翠逼人。 魏时背着魏宁在小径中穿行其间,身上的衣服被弥漫的水汽打湿,黏在身上,魏宁的头恹恹地搭在魏时的肩上,随着魏时的动作,一颠一颠的,魏时出了一身热汗,喘着粗气,转过头看了魏宁一眼,他把魏宁往自己背上托了托,又继续往前走。 到了山下,从那条木桥上走过,“吱嘎——吱嘎”的声音,在一片宁静中显得突兀。 即使喝了三伏水,受损了的元气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恢复过来的,魏宁之后肯定会大病一场,活人受了阴气灌体,对于身体的影响也许是终身,更不用说对本身的其他潜在方面的影响,比如运势,只怕很长一段时间内,魏宁都会走背运。 当然,就算没发生昨晚的事,他这阵子也够背了。 魏时把魏宁送回了自己那个小卫生所,他还得先去把魏妈妈稳住,要是被她看到魏宁现在昏迷不醒的样子,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其实魏宁并没有真的陷入昏迷中,他神智非常清醒,对于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一清二楚,只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肌肉,连最简单的面部表情都没办法做出来。 全身的剧痛一波又一波的席卷而来,如同潮涌。 魏宁的魂魄被困在了超负荷运转过的残破躯体内,就好像有人在他脑子里拌浆糊一样的用力搅拌着,在极度的痛苦中,魏宁的胸口上突然冒出了一股股的阴寒,熨贴着他疲惫的魂魄,受损的身体。 魏宁不由自主地往那股阴寒之气靠去,越靠越近。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爬到他脚边边上的时候,魏宁终于醒了过来,他睁开干涩的眼睛,眼球在眼眶内转了转,失去控制的身体终于渐渐回到了主人的手上。 魏宁强忍着周身的疼痛,从床上坐了起来,这里是魏时那间小卫生所后面附带的房间,做了魏时睡觉的地方,乱糟糟的,没有一样东西是在自己应该在的地方,魏宁一脸铁青地发现自己刚才睡的枕头边上放着一条魏时的裤衩。 这小子的生活习惯还是这么烂,高中三年没得过一次优秀寝室,大部分都得归功于魏时。 只要醒过来,身体状况就会慢慢有所好转。 魏宁从魏时那堆揉到了一起的衣服里,拣出来一条沙滩裤,一件T恤穿上,等他终于走出了卫生所大门的时候,他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走到魏三婶家附近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到那股阴冷。 他和魏时昨天冒了那么大风险,付出了那么大代价,总算还是值得。 在魏三婶家门口站了很多魏庄人,三三两两,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不知道在围观些什么,魏宁心里暗暗觉得不太妙。 难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魏宁走过去,魏庄里那些看热闹的,看到他过来了,立刻自动让出了一条路,即便只是个阴婚,魏宁在魏三婶家的事上面,也有了说话的分量。 没有听到做道场的乐声和念经声,屋里安安静静地,气氛凝重而压抑,魏宁一进了大门,就看到堂屋中间躺着一个人,那个人身上盖着一块白布,这是死人才用的东西。 魏宁心里一惊,想起了魏时说过的,那个“鬼遁”引来的阴气和恶煞,会害死人,难道他们昨晚上还是迟了一步?还是有人在那之前就已经被那些恶煞祸害了? 此时,作为魏庄里管事的当家人魏七爷佝偻着腰,捂着嘴边咳边跟东老先在说些什么,魏三婶则在一旁听着,边听边激动地手舞足蹈,当她一看到魏宁出现在大门口,就立刻跑过去,一把抓住魏宁把他往那一堆人里面用力拖了过去全文阅读。 魏宁身体还有些使不上力,看到自己被一个五十出头的干瘦女人拖得一个趔趄,顿时就觉得男人那点脸面被丢光了。 魏三婶推着魏宁,“阿宁,你去说你去说,他们就欺负我是个女人,好对付,这件事跟我们屋里有什么关系,就要我们负责任,我还没嫌他死在我屋里晦气,他们还敢说是阿惜太恶了,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说!” 昨天还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现在乱蓬蓬的,白头发叉出来,脸上干黄枯瘦,眼睛发直,恶狠狠地瞪着魏七爷以及站在他身边的东老先。 魏宁听了她的话,心里也不是滋味了,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还能被这么怪罪上,这是欺负死人不会说话吧? “七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大清早的。”魏宁眼角往那个盖着白布的尸体瞟了一眼,“屋里这个是?” 魏七爷眼神浑浊,也看不清,说话有点啰嗦,就跟一般的老人一样,“是东老先他们班子里的林东,昨晚上突然间就去咯哒,也不晓得是发了什么病,打磬打得好好的,突然就那么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七窍流血,当时就死了,连魏时都没来得及喊过来。” 林东?魏宁惊得合不拢嘴,昨晚上还跟他说过话,还聊得不错,那个长着一张讨喜的脸的年轻伢子,就这样没了? 世事无常,让人唏嘘。 不过,此时魏宁也想到了魏时说过的话,如果他昨晚上的“鬼遁”成功了,那么在暗地里搞鬼的那个人,就会遭到法术的反噬,不死也要脱层皮,今天一大早,林东就死了,这就让人很容易把两件事联系起来。 但是,魏宁实在不想怀疑这个他印象不错的年轻伢子。 虽然以貌取人,有失偏颇,但是相由心生这件事,还是有道理的,魏宁觉得林东不是那种城府极深,心思歹毒的人。再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到现在为止,魏宁他们两个还没找到原因。 魏宁考虑了一下,跟魏七爷提出来,“这种事要不要把派出所的叫过来?” 东老先听了这个话,立刻跳了出来,用公鸭一样的嗓子喊,“阿东是被鬼弄死的,跟人又没得关系。” 魏宁听了他刺耳的声音,眉头皱了皱,“总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吧?” 魏庄以及这附近的地方,要是出了这种事确实没得几个去叫派出所的,一般能劳烦到他们的,都是些小偷小摸,这地方一向还算太平,恶**件很少发生——至少表面上是这样,魏宁估计这里的110大概就没有怎么出过警。 其实魏宁想把派出所的叫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借着派出所的调查,知道一些线索,不管是明里暗里的人,面对派出所的,总会有些忌惮,“民不与官争”这句老话,即使到了现在这个社会,还是根深蒂固的存在在很多人的脑子里。 魏七爷咳嗽了一声,背着手,“阿宁啊,你出去久了,都不晓得家里这边的事了,一般这种事,哪个会去喊派出所的来咯,都是自己把人抬回去做个道场就埋个哒。” 魏宁哭笑不得,这种无视法律的话,魏七爷说起来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他还想说点什么,总不能让林东死的不明不白。 就在魏宁正要开口的时候,东老先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莫讲这些有的没的,人是死在你屋里,你总要负点责,不然我跟阿东的父母讲不过去。” 说完,东老先吊起眼角,往下斜看了一眼魏宁,冷哼了一声,似乎不屑于跟他这个小辈再说什么,他转过头,跟魏七爷说,“七爷,你也看了,我就说不来,你们魏庄太邪了,魏惜又是个夭折横死的,怨气本来就重,再加上又是这个日子,就不应该做什么道场,我是看在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的份上,那个伢子又求上了门,才勉强答应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你说该怎么办?” 魏七爷好像有些尴尬,他捂着嘴,猛地一阵咳嗽,肺都在漏风似的,咳完了,用扯风箱一样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唉——咳——都是命,我看啊,就出点丧葬费,你看好吧?” 东老先看起来还不太满意,干瘪的嘴动了动,却没再说什么。 这话说的就奇怪了,又不是魏三婶和魏宁害死林东的,为什么他们也要负责?难道真的就是在你的地头出了事,不管是不是你害的,都要负上一定的连带责任? 魏宁觉得这种逻辑很强盗,但是很显然,魏七爷以及魏庄的其他人都还算认同,看来破财消灾这种观念也是深入人心。 魏宁心里冷笑一声,这意思是讹上他们了?他是做事老实,但是不代表会没有一点原则和底线,要是自己的事,吃点亏也就算了,但是现在还关系到魏三婶,还怪上了死去多年的魏惜,这口气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所以,他二话不说,直接拿出手机,“我看还是把派出所的喊过来,不然事情说不清。” 东老先一步向前,劈手就夺下了魏宁的手机,“你是什么意思?啊,你一个小辈子还敢和我们犟?这里有你讲话的地方?” 魏宁慢条斯理地把东老先手里的手机又拿了回来,“看你老先生这话说的,我也就是讲点法律,现在也不兴你们那一套了,人死得不明不白,不给个说法就打算赖在别个头上,说得过去?真把别个当蠢宝在耍啊!” 他的话,让东老先的黄皮瘦脸一阵抽搐。 东老先瞪着魏宁,魏宁寸步不让地回瞪着他,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大男人,难道还怕了他一个半截子身体都快入土的?两个僵持了一会儿,场面一时之间冷了下来。 这时候,魏时从门外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自己那个医药箱子。 他边跑边喊,“我回来了,出了什么事,这么急地把我从外面喊回来。”他一进屋,就看到屋子里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眼珠子转了转,往地上看了一眼,立刻夸张地往旁边一跳,“这是死了人啊!” 他来这么一出,无形地打破了屋子里的气氛。 东老先的黄皮瘦脸,更黄了,魏七爷脸色也变了变,好像对魏时很头疼一样,“阿时,你别捣乱,过来。” 魏宁走到了魏时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大早的,跑到哪里去了?我打电话、发短信都没反应。” 魏时把医药箱子放在了尸首边上,正跃跃欲试地打算掀开那块白布去查看林东的尸首,“我把你送回去,就有人找过来说屋里有人生了急病,要我赶快过去他屋里,我过去一看,就是发个低烧,不是什么大病,打了一针,开了点药,本来就可以了,那家人还死抓着我不放,说是不放心,一定要让我再挂个吊瓶,我本来想挂就挂吧,一看到你发过来的短信,就赶紧回来了。” 白布还没掀起,就被东老先那个道场班子里的一个中年男人给阻止了,这个中年男子长得一点也不起眼,过了这么几天,魏宁对他还是没得什么印象,淡眉毛小眼睛,一脸睡不醒的样子,现在一手抓着魏时,看着他。 他的眼神,颇为犀利,一点也不像平时那副没睡醒的样子了。 魏时嬉皮笑脸地甩了甩自己的手,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我一个当医生的,还看不得啊?” 这边魏宁和魏时并肩而立,那边道场班子剩下那几个跟班的也站了过来,似乎不想让他们去动林东的尸首,双方隔着盖着白布的尸首,警惕地对视着,魏宁一看这情况,怎么对面这几个人眼神有点不对劲,透着股凶气。 这时候,魏七爷终于又开口了,“你们这是干什么,都坐下都坐下,有事慢慢商量,搞得这么严重做什么,东先生,你看这事到底怎么办?”到底是人老成精,魏七爷这一句话,又把皮球踢倒了东老先手里面。 东老先眼皮子一掀,“要是这样,你们魏庄的,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也莫找我了。” 魏七爷神色微微一变,“莫把话说得这么死撒,都是几个熟人,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也看到这屋里的情况了,就剩下一个死了屋里人,儿子也没得了的女人,做这个道场的钱,还是东拼西凑的,哪里还拿得出钱?” 说完,他就把眼睛看着一直站在边上,神神叨叨的魏三婶,眼神那个复杂啊。 这话倒也是真的,东老先常年在魏庄走动,对魏三婶屋里的情况肯定也知道,听魏七爷这么一说,他就不说话了。 魏七爷看他有些松动,立刻接着说,“我看这样好吧,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看,这次道场就不做了,反正发生这样的事,犯了忌讳,多了晦气,也做不下去了,你呢,这次就少拿点钱,剩下那些就给那个死人屋里?” 东老先的眉头动了动,显然对于自己该得的钱就这样凭空少了一半,很不满意,但是眼角一瞥,看到了魏宁正拿着那个手机跟魏时说话,魏时一边说话一边就看着脚边上盖着白布的尸首,看起来还没死心。 最终,事情还是照着魏七爷的话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三章左右,就要出魏庄,到外面去了~~~~ 37最新更新 双方都不想把事情闹大,林东死了这件事,就这样揭过去了。 魏宁就算想让派出所的介入,也不行了,首先不答应的,不是魏七爷,也不是东老先,而是魏三婶,她一听要把派出所的找来,立刻一蹦三尺高,“不行,不行,叫起来了,就说不清了,那些人都会说三道四,都会说是阿惜作的祟——” 魏宁一边赶紧说,“不去叫,不去叫”,安抚住魏三婶,一边在心里叹了口气,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件事就算不叫派出所的来,也会传遍附近的十里八乡,也许还会传到外县去。 人的嘴巴,怎么封得住。 东老先把林东的尸首放在一个现做的担架上,要那几个跟班把他抬到了车子上,接着把摆在魏三婶家里面,用来做道场的“家业”收拾好,中午还没到,就离开了魏庄。 魏庄里的人还在津津乐道这件事,平时没得什么其他娱乐,除了打牌,也就是说说四里八邻的闲话八卦,那些七里八里鸡毛蒜皮的事都能说得起兴,现在这件透着古怪和邪祟的事,更是讨论起来如火如荼。 就连那些满口牙都快掉光了,说话直漏风的老辈子们,也颤颤巍巍地搬着把小竹椅子走到庄子口的那棵老槐树下,互相之间先是说一通魏三婶家发生的时候,说着说着来,就难免要回顾起自己的记忆和经历,扯起魏庄以前发生过的邪事。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在他们眼里,魏三婶家这件事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早先,在他们小时候——这至少也是六七十年前了,他们也才几岁,年纪小,不懂事,但是大概发生了什么还是知道,反正那一年,魏庄里死了好多人,那是人人如同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说起来,他们都一个个对着抹眼泪,在场的人,几乎每个人都有亲戚家人,死在那场劫难里面。 以前那件事死了这么多人,和魏三婶家这件事,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但是他们就是把这两件事扯到了一起。 人小的时候,魂魄不稳,容易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到老了,随时会撒手归西的时候,也许是半只脚踏进阴司的缘故,阳气不足,也容易见到些不干净的东西。 有个老人就讲,他小时候就看到,当时魏庄被灰白色的阴气像个盖子一样罩了起来,里面那些白影子,阴惨惨的,吓得他总是哭,总是尿裤子,把他妈气得总是打他,昨天,也是一样的,他现在虽然老眼昏花,但是那股阴气,那些白影子,跟当年是一模一样。 他边上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立刻附和他的话,讲自己也看到了。 一时之间,坪里的老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把边上的年轻人也吸引了过去。 魏宁在边上听了一会儿之后,就拉着魏时走开了。 两个人回了卫生所,一关上门,魏宁就立刻开口说,“你怎么看?” 魏时抓了抓下巴,“我看这件事不简单,没想到几十年前就发生过同样的事,而且那一次还死了不少人,这一次是碰到了我们,把事情给拦下来了,要不然,肯定也会冤枉死好多人。” 魏宁点了点头,“我觉得那个林东是个拉出来顶罪的背时鬼。” 魏时对他的话,表示同意,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个乌龟壳,上面还湿漉漉的,“刚才我故意靠近了林东的尸首,这上面当时就凝出了好多水珠子,林东身上的怨气很重,他是冤死的,如果他是那个布下‘鬼遁’的人,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布下“鬼遁”的人如果死于反噬,也算不到冤死里面去,那就是自作自受,反过来说,林东是冤死的,他就一定不是那个布下“鬼遁”的,反而是那个人在反噬的时候,找来的替死鬼,所以怨气才会这么重。 事情很清楚,魏宁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块乌龟壳,“我看,就是东老先和他那个道师班子搞的鬼,我回头打电话找一下晏华,他屋里关系多,门路广,把这几个人都查一遍,肯定能查出点什么。” 魏时无可无不可地同意了这么做,接着,他说明天就给我招魂。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会儿,才分开,魏宁先回了魏三婶家,大门口的灵棚还没拆,里面的灵堂上面也是一片狼藉,纸花、香灰、纸钱、白布扔得到处都是,都没人来清理一下。 魏三婶就坐在堂屋中间,那张四方桌子上,还供着魏惜的牌位。 魏宁走过去,按住魏三婶的肩,“三婶,你到后面去休息一下,剩下的事交给我,去吧,去吧。” 他强迫魏三婶站起来,魏三婶茫然无神的眼睛,一直看着魏惜的牌位,“你说阿惜怎么命就这么苦,做个道场都会出事,都是我的八字不好,才害得他受苦。” 魏宁赶紧打断她的话,她再这样想下去,只怕会想不开,“不是,和你没关系,是——反正这件事蛮古怪,这次道场没做完,我们下回再请人回来做,你莫乱想。” 把魏三婶扶进了房间去睡觉,魏宁就找来了几个熟悉一点的魏庄人,开始拆外面的灵棚和灵堂,顺便还找来了几个女人,打扫和整理屋子,事情进行的有条不紊,破坏总比建设容易,到了半下午的时候,就把一切后续事情都做好了。 魏宁看着那张四方桌子上的牌位,这里外人都不能动,也不敢动。 “魏惜之灵位”几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本来上面写的应该是“阿惜之灵位”,但是既然已经结了阴婚,也就是说魏惜成了一家之主,不再算到夭折里面去,所以就能冠上姓氏。 魏三婶不同意请灵换一块新牌位,所以只是刨掉了“阿”字,在上面重新写了一个“魏”字,字体相近,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魏宁以前不敢仔细去看,都是匆匆扫一眼,现在没得事做,心里也没那么害怕了,所以就把牌位拖过来,端详起来。 果然这个字体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魏宁只好把这个问题暂时放下,他把牌位拿起来,放到了原来神龛上的那个位置,再点了一把线香,插在了装着白米的大海碗里面。 魏宁看着阿惜的牌位,神情有些复杂,看了一会儿之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此时,他突然觉得自己耳朵边上有人在吹气,他猛地扭过头,后面空无一物,慢慢地,他又把头转了回去,目光古怪地看着魏惜的牌位,到底—— 疑心生暗鬼,一旦心里有了阴影,不管遇到什么事,第一时间都会想到这些邪门事,魏宁一向对这样的自己敬谢不敏,看来,十几年的平常生活,还是没有改变他骨子里的惊慌和恐惧。 第二天晚上,魏宁跟魏妈妈说了一声,就到魏时那儿去了。 魏时一早就准备好了,他拿出一个罗盘,“今天是个阴日子,阴司出巡,大鬼小鬼必然不敢轻举妄动,最好来收魂。” 魏宁点了点头,魏时说过,他算出来魏宁的那一魂一魄并没有离开魏庄,还在魏庄里面,不过就是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回不到肉身,现在,魏时就是要先想办法把这一魂一魄找出来,再让它们归位。 魏时把手按在了魏宁的天灵盖上,“这里就是魂魄进出人体的通道,一会儿,要是觉得痛了,千万不要动。”边说,边拿出一根三寸的银针,手法精准地扎进了魏宁的天灵盖里面。 魏宁在针扎进去的时候,身体无意识地抖了抖。 魏时又拿出另外几根银针,分别扎在魏宁的七窍,耳根下,眼下,鼻子下,嘴唇下,说实话,魏宁光是想到自己脸面上被扎满了针,就不寒而栗,这比见鬼也差不到哪去了,只要魏时手一个哆嗦,他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了。 “人有三魂七魄,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我把你的七窍用银针堵住,就是让它们在做法的时候,不会也跑出来。”魏时边扎针边解释。 魏宁此时神智倒还是蛮清醒,能跟魏时说说话,斗斗嘴。 把这些都做完之后,魏时说要等到子时才开始,魏宁一听,立刻炸毛了,要到子时才开始,现在就在他头上扎这么多针干什么?不会等到快子时的时候才扎啊?他跟魏时提出来,魏时抓了抓下巴,一脸讪笑地说,“怕到时候太急了,手不稳。” 魏宁一听,嘴巴张了张,无话可说,他瞪了一眼魏时。 等快到十点半的时候,魏时就拿出一沓黄符纸,在上面写上魏宁的生辰八字,写上两张,就把一张点燃了丢在一个碗里面,那个碗里面还有一些黑乎乎的水,一张就贴在了魏宁身上。 过不多久,那个碗里面全都是打湿了的黑灰,而魏宁的后背上也贴满了黄符纸。 等终于到了正子时的时候,魏时满脸严肃地站起来,让魏宁跟着他,冲着东北、东南、西南、西北,四个方向,下跪叩拜,嘴里念念有词。 “魂兮渺渺,魄兮惶惶,魂魄无归,命数颠倒,今日请神,做法开坛,阴司有灵,恤天之命,请借道——” 38最新更新 叩拜完毕之后,魏时把那个碗里的符纸灰,从魏宁脚面上一路洒到了门口,门是看着的,魏时把最后那一天符纸灰全都抹在了门槛上,边撒边念念有词TXT下载。 魏宁紧张得连动也不敢动,僵硬地坐在一张雕花高背木椅上。 黑沉沉的天,无星无月,唯有浓云覆盖,不看昏暗的房间,不看凝重的气氛,这只是许多平常、安静的夜晚中的一个。 房间里也是夏夜里犹带着余温的凉适,但是渐渐地,魏宁觉得房间里的温度似乎降下来的,冷,越来越冷,冷得魏宁全身发抖,他的脚、身体不由自主地在阴冷的空气中颤抖了起来,他想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要抖动,怕让那条符纸灰撒成的线断掉。 周围一片死寂,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忽而,一股阴风徐徐地吹了过来,风的速度很慢,贴着地面,卷起了片片落叶、纸屑、灰尘,沿着魏庄的石板路往前推进,在经过魏时家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 接着,魏宁就惊怖地看到,两只脚印沿着那个符纸灰进屋来了。 此时的魏时,在大门口半跪着,此时,天突兀地下起了毛毛细雨,那雨丝随着阴风飘进了屋内,打湿了魏时的衣服,随着雨丝的侵润,魏时的身体一阵阵发颤,挺直的背脊也有些摇晃。 魏时抖着手,拿出一早就准备好,放在身边的纸钱,在一根白烛上点着,一张一张,一叠一叠,动作越来越快,越开越稳,烧出的烟灰袅袅上升,即使被细雨打湿了,依然保持着上升的势头。 魏宁屏住呼吸,看到那些烧过的纸钱,都是往一个方向去的,化成的烟灰一到了那个地方就直直地落在了地上,带起了一阵阴冷的风,随着那两个脚印,渐次往前。 魏宁怕得全身瑟瑟发抖,脸色惨白,嘴唇青乌。 虽然魏时一再跟他说,阴司出巡的小鬼们一般不会伤害活人,这一次,主要还是借它们的力,来找回丢失的一魂一魄,但是那也只是一般情况下,这世上最不可揣摩的不就是意外这两个字,再说,面对这种事,哪个正常人还能保持平常心?没直接吓晕过去,都是胆子大、性子横、心理素质响当当的人。 那两个脚印走到屋子中间,在离魏宁还有三步远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 既不前进,也不后退。 魏时不说话,额头上一滴滴的冷汗冒了出来,他抖着手,又拿出了一根粗大的线香,点燃了,插在一个小鼎炉上面,那鼎炉一手接可以抓住,造型古朴,两只玄武探出头当做耳朵,魏时插上了线香之后,又拿出了一张黄符纸,念了两句,凑近了线香。 这线香并不是明火,但黄符纸靠过去之后,立刻就被点燃,一股火苗子立刻“腾”地一下,冒得老高,同时,那根本来在慢慢燃烧的线香也以快了好几倍的速度烧了起来。 随着魏时这一连串的动作,那个停住了的脚印又开始往前走了。 魏宁眼睛瞪得溜圆地看着那个脚印停在了自己面前,一股阴冷到极致的气息在他面前似有若无地存在着,他眼神里全都是恐惧和惊慌,偏偏还要一再地告诫自己不能动,不能动,当然,他最后也确实没有动,魏宁不知道是怕得动不了了,还是他真有那么坚强—— 那个阴冷的气息在魏宁身边徘徊了一阵子之后,魏宁突然觉得自己的天灵盖那个地方一阵剧痛传来,痛得他全身抖的跟打摆子一样,青乌的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最新章节。 那种好像要魂消魄散的可怕感觉,简直可以让一个身体健康的人吓得心脏病当场发作。 那边,魏时注意到了魏宁的异动,他反而是松了一口气,这说明阴司出巡的小鬼已经接受了他的供奉,帮了他一把。 现在,剩下的步骤就是“送神”了。 魏时把那个鼎炉放在了大门口的门槛外,接着,轻轻地走到了魏宁脚边上,动作极其小心翼翼,生怕激起脚下的灰尘一样,他拿出一个装了些小米的大海碗,慢慢地扒着那些符纸灰,把它们放进大海碗里。 那两个脚印往回走一步,他就收一点。 魏时两只白净的手指,全都变成了黑色,那道符纸灰撒成的阴路,慢慢地消失不见了,一直到大门口,魏时就跪下叩拜了三下,这是“谢神”,等跪完了,从地上站起来,魏时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脚步都有些虚浮。 刚才要不是他当机立断用上了“返魂香”,只怕魏宁和他都会被阴司收走。 果然和这些打交道,那都是把头拴在裤腰带上。 经过了这么一场极其耗费心力的法事,魏时也也有些倦怠,他本来就不适合走这条路,也不想走这条路,可惜,自从十三年前开始,他就已经没得回头路可以走了。 魏时拿出一个招魂幡,这个招魂幡是从他师父那里继承下来的,破旧不堪,还可以清楚看到上面烂了几个洞,他把招魂幡插在了大门口边上,接着,拿出了一个铜铃。 招魂幡在细雨中迎风招展,猎猎生风。 魏时摇起了铜铃,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好像那个铜铃里面并没有铃铛一样,但是他还是在摇着,无声的声音穿透了黑暗、细雨,在整个魏庄的石板路、半空中响起。 这是给丢失了的魂魄引路用的,就好像高频声音一样,一般人是听不到的,然而,魏宁却听到了,“铃——铃——铃铃——”的声音在他脑子里不停地回响,声音很刺耳,听得他脑袋发晕、作痛。 魏宁的手死死地抓着高背木椅的扶手,手上青筋毕露,鼓鼓涨涨,像要跳出那层薄薄的皮肤一样,骇人之极。魏宁简直已经无法忍受,他趴在扶手上,开始呕吐起来,吐完了胃里面所有的东西,就只能呕出一些清水和苦胆水。 魏宁趴在扶手上,直喘气。 这时,一股阴风打着旋地从屋子外面吹了进来,直接冲向了魏宁,从他的天灵盖上灌了进去,魏宁凄厉地尖叫起来。 他抱着头,再也坐不住,从椅子上滚了下来,“啊——”惨叫声不停地从他嘴里发出来,一个东西钻进了他的脑袋里面,直冲下去,想要把他的魂魄一分为二,这种来自魂魄深处的折磨,最是痛苦,最是难熬。 魏宁抓挠着地面,指甲崩裂,鲜血直流。 他发疯一样地在地上翻滚了起来,越滚,气息就越弱,动作也就越小,到最后,他一动不动地瘫在了地上,远远地,他听到了魏时在喊他,却无力做出回应。 魏时用力按住在地上打滚的魏宁,魏宁突然冒出来的大力,让他几乎抓都抓不住他,最后,只能等他力气耗尽了之后,才总算把他稳住,魏宁脸朝下趴在地上,魏时把他翻过来,用又快又准的动作,把封住他七窍的银针一一取了下来。 随着银针的拔出,魏宁的七窍,全都流出了一小滴黑血。 魏时把昏迷了的魏宁搬到了一旁的躺椅上,给他盖上了一张薄毯子,自己也从里屋拿了一张席子,随便铺在了地上,一躺下,就立刻睡死了过去。 这是在做梦吧?魏宁在一片灰白色雾气中,茫然四顾。 他刚才还在做收魂的法术,受尽了惊吓,怎么一转眼间,就到了这么个奇怪的地方。 灰白色的雾气,布满了整个天地,太浓了,浓得能滴出水来,湿漉漉的,让人浑身难受,魏宁抬起了脚,慢慢往前走去,他的步伐并不算快,却也说不上慢,在不辨方向的雾气中,他凭着直觉,往一个方向坚定地走去。 走了很久,雾气还是那么重,那么浓。 也许是周遭环境的影响,魏宁觉得自己好像也开始变得轻飘飘、茫然然的,思绪像沾上了这些湿漉漉的雾气一样,沉重而凝滞,几乎不能做任何的思考。 很快,他就看到了一条黑河。 河水潺潺流动,比起魏庄那条小溪略宽一点,他不敢靠近这条河,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就沿着这条河,往河上游前行,似乎那里有个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等着他一样。 脚下全都是黑色的泥泞,散发着浓厚的腐臭味和泥腥味。 魏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倒也不觉得疲惫,过了不知道多久,时间和空间在这里是没有意义的,也感觉不到,他终于看到了一个不同的东西,那是一个像是屋子的轮廓,隔了一段距离,所以还是模糊不清的。 他走啊,走啊,不停地走,不停地往那个方向前行。 一直到终于靠近了。 三四个影子在雾气中隐约可见,魏宁似乎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声音时断时续,他忍不住,想挺清楚,就拖着脚步,往那边又走了几步,声音清楚了一些,是三个男人的声音。 这些影子在灰白色的雾气中倒是看得非常的清楚,因为他们并不是灰白色的,而是灰黑中夹杂着灰白。 一个影子说,“要送回去也要费一番功夫啊,真是个麻烦。” 另一个影子接口道,“那还不都是你搞出来的,要不是你随便把当时散魂的魏宁就那样一扔,你扔就扔了,还非得用上了法力扔,让他魂魄震荡,被那些凶煞找到了可乘之机,他至于丢了一魂一魄吗?” 前面那个影子立刻讪讪一笑,“我哪里想得到这么多,以为就是哪个小子走了魂,丢了就丢了,怪他命不好,反正这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冤死鬼,多一个又不多——”话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明显对于自己的强词夺理也有些心虚。 另一个影子气得笑了起来,“反正现在你闯的祸你自己收拾,魏惜都找上门来了,好歹也是我们的后辈,你难道就做得出袖手旁观这种没人品的事?” 前面那个影子立刻信誓旦旦地开口说,“哪能呢,哪能呢!” 在他们你一句我一句针锋相对的时候,最左边那个白影子却是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听着,在旁边游来荡去的魏宁,觉得那个白影子很亲切,就连沉默的样子,都比旁边那两个吵闹的白影子要好看。 等他们吵了一会儿之后,最左边那个白影子,也就是魏惜,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清脆有力,虚虚渺渺,“有劳二位了。” 那两个正在争吵的白影子立刻停了下来,一起说,“应该的,应该的。”那个闯了祸的白影子,还加了一句,“没得么子问题的,不就是让他能魂魄归体吗?这种事以我们的能力来说,轻而易举。” 魏惜往魏宁的方向走了一步,“不,我还要他记得在这里发生的事。” 这个要求明显有些难度,那两个白影子都不说话了。 魏惜的声音,又徐徐地送了过来,“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只是想请你们帮个忙,其他事,我自有办法。” “那就好,那就好,你去做,要用到我们的时候,只管开口。”那两个白影子立刻说,声音听起来很是如释重负,看来要魂魄归位的同时还要能保住记忆,要付出的代价,和事情的难度都太高了,以至于他们两个也不太愿意插手此事。 魏宁听得迷迷糊糊,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就在他还在那里想来想去想不出个什么名堂的时候,一道灰黑色的阴气直接冲着他而来,魏宁看了它来势汹汹的样子,一声尖啸,转后一转,就想逃跑,但是哪里跑得过,还没跑几步,就被那道阴气,捆缚住,拖着走了。 魏宁不晓得他这是要带自己到哪里去。 他张着嘴,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单调而刺耳的“呜呜——”声,那“呜呜——”声,有些像鬼哭。 他被拖到了那个像是屋子的雾气附近,那股束缚住他的阴气一下子消失不见,魏宁小心地动了动,生怕那股阴气又凭空冒了出来,他左右前后都看了一遍之后,发现周围都是静悄悄的。 这时,从那个屋子里走出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一出门,就伸了个懒腰,把周围的雾气都拨动了,魏宁发现,那个人和其他的白影子有些不同,他的轮廓更清晰一点,五官大致能看得清楚。 这,这分明就是他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v=其实吧,剧情君还是一直在往前进的~~ 39最新更新 也许是受到了一种来自魂魄的吸引,魏宁在浓雾中慢慢往那个房子走去,在门口,那个酷似自己的影子正与另外一个影子紧紧地黏在一起,就跟依恋父母的孩子一样,每当那个影子动一下,“自己”也就立刻跟上去全文阅读。 灰白色的浓雾弥漫于整个天地之间。 前方,那两个相依相偎的影子,远远地看着,他们那模糊的轮廓互相浸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似乎很有水□融的感觉,在这种全都是由灰白色雾气构成身体的情形下,本该是正常的,大约因为他们过于黏腻、缠绵的缘故,居然显出了一些暧昧,和不清不楚的情愫。 魏宁看着觉得自己不太舒服。 这种不舒服不知从何而来,大概就是看到和自己一张脸的家伙这么黏黏糊糊,傻不隆冬地跟在另外一个人身边,莫名不爽吧。 带着这种情绪,魏宁终于走到了他们不远处,魏宁就看到“魏惜”拉着“自己”向他走了过来,距离越近,魏宁就越有身不由己地被吸过去的感觉,他尽力稳住自己的身体,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但是那种强烈的魂魄间的吸引力实在太强大了。 “自己”站在了“魏惜”身边,挨着他,看着自己。 “他”明显有一些犹豫,显然,魂魄间的吸引对“他”来说也是存在的,但是“他”却不肯离开“魏惜”身边,向自己走过来。“魏惜”把“他”从自己身边推了出来,“他”就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一样,不肯听话,不肯离开“魏惜”的身边。 魏宁觉得自己生气了,他暴躁了起来。 一个冲动之下,他快速跑到了“自己”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一被抓住,那个“自己”就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发出让人难以忍受,听得耳膜都快要刺破的尖啸声。 听到这尖啸声,魏宁觉得自己好像也受到了影响一样,他觉得脑子一阵阵发疼,一阵阵发昏,晕晕沉沉,本来轻盈得如同一根打湿了的羽毛一样的身体,霎那间变得沉重得如同一座高耸的山头。 此时,一直在旁边看着事态发展的“魏惜”突然行动了,他的手往前一推,就把站在他身边的那个“魏宁”推到了魏宁身边,并且手一挥,一道灰黑色的阴气就把两个“人”捆在了一起。 成年人的魂魄都比较稳固,轻易不会发生丢魂这种事,一旦发生了,那就代表问题相当严重,要把魂魄归位,且不会发生各种后遗症,是很困难的,一般的招魂或收魂,顶多就是让魂魄归位,至于其他的事,就有心无力,只能听天由命了。 运气好,就会和丢魂之前差不多,运气不好,变成痴呆也有可能。 魏宁一挨到“自己”的影子,就拼命地挣扎了起来,而那个“自己”也是一样,这就好像两个人格互相厮杀,夺得最后的胜利一样,当然,魂魄的融合跟它并不是完全一样,但是痛苦和争斗却是一样的。 而之所以魏宁的魂魄归位如此困难,唯一的原因就在于他丢了的那一魂一魄不肯合作,不肯就这样回到肉身里去。 也不晓得在这片浓雾中呆了有多久,到了最后,魂魄归位终于完成了,刚完成魂魄归位的魏宁神情有些呆滞,眼神发直,没有一点正常人的灵活变幻。 他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的“魏惜”走过来,牵着他,慢慢地往前走,魏宁身不由己地跟着,出乎意料的是,他对于这种被牵着走的行为,居然并没有多少排斥和反感,顶多就是有一点不好意思,但也不怎么想挣开——这种动作就好像发生过很多次了一样,习惯成自然了。 等走到了那个“屋子”面前,“魏惜”牵着他,进了屋,里面也是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地看不大清楚,只能看出个大概的轮廓,有桌、椅、床,甚至还有一个靠墙而立书架和衣柜,魏宁看着,觉得这里的摆设有些眼熟,他混沌的大脑里想了又想,这不就是他家里的那个房间吗? 连摆设的方位都一模一样,就是一个复制品。 魏宁挣开“魏惜”的手,沿着墙,在屋子里慢慢走了一遍,他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很多杂乱无章的画面,那些画面是如此的混乱和无序,把他的记忆和思维全都打断、打乱了。 “魏惜”看着他懵懵懂懂,不知所以然的样子,就走过来,拉起他的手,沿着一个特定的方位走着,脚踩下的地方好似都是有讲究的,魏宁并不愿意被人拖着走,但是他完全无法反抗“魏惜”,在这片浓雾里,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离魂,而不是一个恶魂。 简单来说,就是实力相差太多,一面倒了。 他们在屋子里走了一圈之后,魏宁已经被充塞于大脑的画面、声音搅混了,接着,他们出了门,魏宁试过把手伸向那堵墙壁,毫无阻碍地穿过去了,明明可以走捷径,比如穿墙而过,“魏惜”却一定要强迫他中规中矩地从那个大门走出去。 灰白色的浓雾,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生机和活力。 那条蜿蜒而过的黑河散发着浓浓的**臭气和让人作呕的土腥味,就好像曾经有无数的尸体被扔进了里面,浸泡,腐烂,化为白骨,成为河床的一部分,以至于经过很多年后,那种弥漫于整个河面和河岸的臭气都还驱之不散。 魏宁被“魏惜”拉到了黑河边。 他不愿意走了,他怕那条黑河,怕得厉害,一种从内心里油然而生的恐惧使得本来安安静静让“魏惜”拉着走的魏宁开始拼命挣扎起来,然而,他的挣扎在“魏惜”面前,如同蚍蜉撼树,丝毫作用也没用。 “魏惜”极其坚决而冷酷地把他拖到了黑河里面。 一挨到黑河里的水,魏宁就无声的尖啸起来,“啊啊啊啊啊——”他仰着头发出惨烈的尖叫,但是即使他这样惨叫,周围的浓雾也没有一丝的变化,“魏惜”还是抓着他的手,强迫他站在黑河里面。 就好像一个必要的步骤一样。 在这片灰白色的浓雾里面,魏宁无法说法,只能“呜呜啊啊——”的叫着,他哀求地看着“魏惜”,希望他放过自己。 “魏惜”由阴气凝聚而成的形体,在他的目光下,摇晃了一下,身体边缘比较稀薄的阴气一下子溃散了开来,周围的灰白色浓雾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一样,紧跟着动荡了起来。 就好像海潮一样,一波又一波地往“魏惜”身上冲过去,“魏惜”的身体摇摇欲坠,本来几乎凝成了实质的身体也开始溃散,而此时,魏宁还在因为极度的痛苦而尖啸、挣扎,“魏惜”一把抓住魏宁,把他拖了过来,让他紧靠着自己的身体。 从“魏惜”身上传来的一股股阴寒之气,让躁动的“魏宁”终于平静了一些,他嘴里“呜呜——”地委屈叫着,似乎在向“魏惜”抗议,又似乎是在撒娇,就像是一个被自家大人打了之后,又跑过来哭着要安慰的孩子一样。 记吃不记打。 而“魏惜”即使在身体被周围的灰白色浓雾威胁下,也开始先安慰了魏宁,一旦魏宁发现靠着“魏惜”会觉得好过一点,那么,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往他身上黏过去。 灰白色的雾气还是如同波浪一样,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地打过来,而与之相呼应的,则是本来黯沉无声的黑河,也掀起来波浪,水漫过腰际的两个算不上“人”的人,一时之间,就有些岌岌可危。 就在这时,从半空中跳出来了两个灰黑色间夹着灰白色的影子,他们落在了岸边上。 一个影子大叫一声,“你居然真这样做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了,十几年的努力就一朝回到解放前,我草,你简直蠢得我都不敢直视了。” 另一个影子比较平静,“阿林,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还不赶快把人拉上来,现在应该也泡够了,这阴河之水,对还没有离世的生魂来说,太刺激了,再过个一时半刻,那个叫阿宁的,大概就要永坠阴河之中了。” 叫阿林的影子骂骂咧咧地上前了。 当他刚要把“魏惜”扯上来的时候,却发现为魏宁是被“魏惜”护在了胸前的,并且丝毫都没有魂魄被阴河之水污染侵蚀的痕迹。 “魏惜”此时由阴气凝成的身体,早就薄得几近透明,再过不久,也许就要消融于周遭的灰白色雾气中了。 阿林叹了一口气,他一边拉着“魏惜”一边说,“值得吗?” 魏宁看着那两个影子,模模糊糊,影影绰绰,似乎比刚才“魏惜”的影子要更稀薄一点,连五官都隐藏在雾气中,看不分明,只有那双似乎是眼睛的部位,正犀利地看着他,还有那聒噪的声音,直接在他的大脑中想起,像雷声阵阵。 在两个影子的帮助下,“魏惜”终于被拖出了那条黑河。 魏宁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进入黑河是很容易的,但是要从里面脱离出去,却是极难,就好像受到一块磁石吸引的铁块一样,难以挣脱,幸好,这两个影子及时赶到。 两个人被拉上了岸。 一上岸,“魏惜”就立刻放开了魏宁,倒在了河岸边的烂泥地里,腐臭的烂泥,站满了他全身,连脸都埋在了那些拦你里面,魏宁站在一边,他想冲过去把“魏惜”扶起来,但是脚下却一动也不能动,身体跟打了桩一样,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此时,倒在烂泥地里的“魏惜”翻了一个身,看着那两个影子,“麻烦你们把他送回去吧。” 声音清脆、悦耳,就好像一个还没完全长成的少年,青涩中带着足以让人心旌摇曳的诱惑力。 魏宁看着他,一直看着他,就好像要把这个人印在脑子里一样,目光专注到了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地步,而“魏惜”则是一样,两个明明面目模糊,五官不清不楚的人,却深刻地感觉到了彼此的视线交缠在了一起。 不知为什么,魏宁不舍得离开。 然而,离不离开本来就不是他所能决定的,那个叫阿林的影子,一把揪住他,“这回,总不会丢什么魂了,那些个恶煞本弄走了,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这个,好像也有你的功劳吧?看在这个份上,我就免费送你一程,不用谢我了。” 说完,他抓住魏宁,把他在空中像转飞碟一样转了几圈,再用力地抛向了空中。 “啊——”魏宁一声惨叫,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凄厉的叫声惊动了睡在他旁边的魏时,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眼睛都没睁开,含含糊糊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叫这么大声,走魂了啊,我草,我才刚睡下没多久!” 说到“走魂”这两个字,他的神智立刻清醒了过来,瞪圆了两只眼睛,看着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的魏宁。 魏宁一动不动,脸色青白,额头上全都是汗水,眼神发直,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他突然握住了魏时的手,惊慌失措地说。 “魏时,我脑子里突然多了好多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你看,魂魄归位也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状况的~~ 另外,各位亲,要是抽得看不了文,我也木得办法,只能等**抽完,如果是出现什么需要作者重新编辑的话,那就还有救,我重新编辑发一次就行了,但是如果是其他问题……大概就真的只能等**抽完了。。。。 昨天看羽毛球双打,看得真是各种暴躁,羽毛球运动员真无辜啊,明明是那个赛制脑残,所以只好制定这种战术,而且那个赛制早在世锦赛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提出来过抗议,希望能改的了,现在那两个妹纸就这样被无辜了,唉,诅咒国际羽联!不公== 40最新更新 魏时看魏宁情况不太对劲,赶紧地拿来了一杯水,强塞进了魏宁的手里,魏宁的手哆嗦着,杯子里的水,喝了一半,洒了一半,水顺着他的手腕子往下流。 魏宁喝了水之后,终于是镇定了一点,“我脑子里多了很多东西,我记得我和一个说人又不是人的东西在一个看起来像屋子又不是屋子的地方住了好久,还,还——” 后面的话,就难以启齿。 魏宁总不能大大咧咧地告诉魏时,那两个人还亲亲我我,腻腻乎乎,整天黏在一起,那个人对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就算那个自己蠢得跟猪一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都很耐得烦,还会陪着他玩一些幼稚到极点的游戏,光是想起来,他就觉得脸上燥热燥热的。 这种事,打死他都说不出口,只能欲言又止,糊弄过去。 魏时一听,皱紧了眉头,“一般来说,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啊,丢了的魂是没得记忆也没得知觉的,难道是魂魄归位的时候出了差错,还是这一魂一魄是被某个高人从你身上取走的?” 魏宁对魏时的这些猜测都没有兴趣,他抱着头,烦躁地从躺椅上下来,在地上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轻敲着自己的太阳穴,“你快想个办法,让我脑子先安静下来,再这样搞下去,我都快得精神病了。” 魏时也觉得有道理,想想,一个人的脑子里要突然冒出了一段完全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一会儿出现,一会儿隐没,到最后,这个人很可能会搞不清现实和虚幻之间的区别,真变成精神病人都有可能,这大概是魂魄归位后,表现出来的后遗症的一种了。 魏宁在一边急躁地走来走去。 他看到自己被那个影子抱住怀里,轻揉慢搓,动作里满是温情和爱意,都快溢出来了,挡都挡不住,明明就是两个轮廓都不太清晰的影子,怎么也会搞这一套。最可怕的是,随着他醒过来的时间越来越长,魏宁慢慢发现,本来作为旁观者的自己,渐渐地,和那个被影子宠着的“自己”合二为一了。 意识已经分不清哪个是自己,哪个不是;哪个是现实里真实发生过的,哪个又只是做的一场春秋大梦。 跑到桌子前,打开抽屉,在那里翻箱倒柜的魏时,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他拿起来,递给了魏宁,让他挂在脖子上,“这是安息香,能凝神定魂,你戴上,应该有点用,宁哥,你别太急躁,丢魂的人,刚刚魂魄归位的时候,都会有些不舒服,更厉害的反应都有,这就好像你把一个内存卡从手机上取下来了,重新开机的时候,系统总要扫描一下内存卡一样。” 这是什么破比喻。 魏宁把那个锦囊一样的东西,放在鼻下闻了闻,果然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香气,他把这个吊着根绳子的锦囊挂在了脖子上,在解开衣扣的时候,看到了那块葬玉。 本来这块葬玉是因为他丢了一魂一魄才随身戴上的,现在魂魄已经找回来了,没得必要再这样挂在脖子上了吧?魏宁一想到这是坟里面的莫名其妙出现在他手里的东西,就有些膈应。 但是魏时看他打算把那块葬玉从脖子上扯下来,出声阻止了他,“别,宁哥,你还是戴着,这东西用处还蛮大的,虽然在别人手里是个邪物,容易招鬼,但是在你身上,好处比坏处大,你把它当个护身符用着,其实——蛮不错的。” 魏宁听了,犹豫了一下,最终把这块葬玉塞进了那个装着“安息香”的锦囊里,挂在了脖子上。 锦娘挂上去之后,魏宁时不时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确实让他那跟几百只鸭子在开会一样的大脑得到了一些平静,魏宁撑着头,坐回了躺椅,被他这么一闹腾,魏时也了无睡意,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干坐了一会儿之后,魏时就提议玩一会儿牌。 两个人就开始玩牌,间或说几句话。 天还没有亮,周围安安静静的,连对面的人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过了一会儿,魏宁突然说,“我想今天就走。” 这无头无脑的一句话,魏时居然也听懂了,他点了点头,“要是屋里有什么事,我会打电话给你通消息。” 果然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他还没开口就已经把事情给他提前说好了,不过,说归说,他手下也没放水,三张K摊在桌子上,魏时啐了一口,很不甘心地掏出了一个木签子递给了魏宁。 这种木签子其实是魏时的法器,桃木做的,现在被当成了筹子。 魏宁接过了木签子,放在一边,他这边已经有三根木签子了,“道场没做完,没得用吧?”他有些郁闷地说,就几天功夫,用了差不多一万五,用就用了吧,还出了事,搞得道场都没做完,现在是上不上下不下,不晓得到底起没起作用,起了作用当然是最好,没起作用,那就要考虑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做事可没得半途而废的习惯。 魏时犹豫了一下,“宁哥,你想听真话呢还是假话?” 一听到眼前这小子这么一说,魏宁顿时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你小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还不晓得你,反正从来都是不气死一堆人不甘心,每次都是放马后炮,说吧。” 魏时装模作样地干咳了一声,“其实——其实从一开始那个道场就没得什么用。我说了,我说了,你不要动手。”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对面的魏宁就被激得蹦起来,一拳头就打了过来,魏时赶紧往旁边一躲,边躲边说,“宁哥,你别激动,我可以解释,我真的可以解释,你听我说,坐下坐下,君子动口不动手。” 魏宁在他头上狠狠地砸了一拳,“你最好有个解释,不然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满地开花。” 魏时哀哀地叫了几声,抱着头蹲在桌子前面,手里还死抓着自己那几张扑克牌,挨了几下都没松开手,“宁哥,我上次说的那三种办法,第一种是有效,但是之所以有效那是针对怨气不重的魂魄,至于怨气重的魂魄,做道场就好像场毛毛雨一样,起不了太大作用,我之所以没阻止你,那也是因为想着就算是场毛毛雨,瞎猫碰到死耗子,也可能会起作用啊!” 魏宁听得嘴角的肌肉抽了抽,果然这个二百五就是欠虐。 不过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计较前因后果也没得意义了,还不如考虑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比较好,“道场是不能去做了,难道要去找个法术高手直接超度他?你好歹也会法术,听你说起你上面还有个师父,总认识一些这方面的高人吧?给我介绍一个,钱的话,别太贵了就行,实在有点贵,你就帮我出面,求他打个折。” 这个办法魏宁也不是没想过,一是这种法术高手太少,常人难觅其宗,二是魏时说起消灭和镇压要简单得多,要是碰到了挂羊头卖狗肉的,直接把魏惜的魂魄给灭了,这结果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 基于这两点,魏宁也是很犹豫,所以就算魏时不是时时刻刻都靠谱的一个人,还是找上了他商量,不管怎么说,魏时不会害他,比他这种完全没接触过法术和法术界的人,还是要懂得多一点。 魏时抓了抓下巴,“宁哥,其实我这里有一个不用那么麻烦的办法,简单有效,不用请那些什么高人,既浪费大把的时间,也浪费大把的钱,你记得做道场的时候,那些道师会一边数米一边念咒吗?” 魏宁想了想,小时候的记忆里面确实有过这一幕。 一般是等三天或者五天的道场到了最后一个晚上的时候,就会有这个仪式,到了晚上,一个道师跪在灵案前,拿着一根几条红布拧成的绳子,一边打结,一边念咒,打一个结,念一句咒,接着就暂时停下来,跪在他旁边的死者亲人,会在他停下来的时候,抓着几粒白米扔进一个旁边一早准备好的一个竹篾编成的框子里面,好像还有个专门的称呼,叫什么去了,对了,就叫“米咒”。 米是“天谷”,何谓“天谷”?也就是像稻、麦之类穗子长在头顶上的植物,还有“五谷为养”之说,认为“五谷”不但能活人,还能养人。总之,就是米这种本来只是单纯的食物,但是在某些情况下,也可以当做一种超度或驱鬼用的东西,边数米边念咒,就可以达到安魂超度的目的,另外,某些走邪路子的人,还有用大米作为法术的一部分,让鬼魂飞魄散的。 具体是个什么原理,大约也是不甚了了。 魏时解释了一大通,魏宁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让我去做这个‘米咒’,我一个没得法力的普通人,做这个有什么用?” 魏时拍了拍魏宁的肩膀,“宁哥,这你就不懂了,怎么会没用,谁念都会有用,实际上,如果是想要超度怨魂的话,念‘米咒’比做道场要有用得多,其实就是个心诚不诚,作用大不大的问题,你以为那些做道师的念就会很有用?他们都是在摆样子,什么念咒,就是动了动两下嘴皮子,根本什么都没说,你也看过几次道场,有一次听清楚他们到底念的是什么了吗?” 魏宁想了想,确实没有一次听清楚了,都是含含糊糊的,跟含着口水在说话一样,所以他摇了摇头。 魏时一脸“果然如山人所料”的表情接着说,“那就是糊弄糊弄那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不过话又说回来,一般做道场也不是为了超度怨魂,也确实用不着白花力气TXT下载。” 魏宁嘴角的肌肉又忍不住抽了一下,他一早就认为做道场其实也就是个迷信活动,是阳世人对阴世人的一种感念,当然,也是因为相信阴司的存在。 在不信这些的人眼里,做道场就是一件劳民伤财的事;在信的人眼里,这直接关系到他们死去的亲人能不能在阴司里面过得好,能不能投个好胎等这些切身之事。 魏时又接着说,“宁哥,你晓得为什么‘米咒’用的人很少吧?” 这个问题魏宁倒是没想过,魏时这么一提出来,魏宁仔细一想,确实,既然“米咒”这么有用,又简单,只要几把米,几根红绳,学会打结和念咒就行了,为什么都没怎么听说过? 魏时嘿嘿一笑,把手里的扑克往桌子上一扔,“这把我赢了。”他先把木签子收过来,才接着说,“那是因为一般人没得这个耐心和恒心,你想想,要用上一年的时间,每天花上两个小时去念那个‘米咒’,有几个人能做到?何况这个一年,还要看情况,要是那个要超度的鬼怨气太重了,时间还要延长,也许两年,甚至要三年。” 居然要用这么多时间,难怪了。 魏宁皱紧了眉头,确实是如此,“米咒”太耗时耗力,不是对那个阴世人有极深感情的人,根本就坚持不下来。 两个人打了一会儿牌,外面的天就开始蒙蒙亮了,晨雾也随之弥漫开来,从打开的窗户往外看,魏庄的那些石板路上全都是乳白色的浓雾,越靠近地面,雾气就越浓,到了半空中,雾气就散开了去。 也许是地势偏低的关系,魏庄所在的山谷里时常会起雾,湿漉漉的雾气打湿了周遭的一切,一直要等到快半上午的时候,这些湿气才会被驱散,太阳终于从厚厚的云层后面出来,带着生机和温度的阳光,照拂万物。 石板路上响起了“哒——哒——哒”地脚步声,由远而近地传来,这是早起的魏庄人。 魏宁把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因为昨晚上没睡好此时声音也带着点疲倦和喑哑,“不玩了,天亮了,我回家跟我妈商量商量去。” 魏时立刻把自己这边的几个木签子拿过来,“盛惠一百二十块,谢谢,谢谢。” 魏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一百的和二十的,丢给了魏时,边丢边狠狠地骂了一句,这小子绝对作弊了,每次玩牌都是他赢,不是小赢就是通杀,总之就没见过他输过,绝对是在外面偷学了什么赌技回来,“草。” 魏时笑嘻嘻地把钱接过来,挥了挥手,“不送。” 魏宁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直接走人了,回到了自己家里面,就跟魏妈妈说了要回B市找工作去,一个年轻力壮的大男人老在家闲着也不是回事,再说,他也实在闲不住。 魏妈妈本来是一早就想让他走的,先前叫他回来是想看看他,顺便再和他商量下阴婚那件事到底可不可行,结果还没到家,就出了车祸,吓得她立刻就同意了结这场阴婚,以为背时运(霉运)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紧接着,魏宁又开始走邪。 这孩子就好像天生和魏庄犯冲一样,她是再也不想,也不敢把他留在身边了,魏妈妈进去帮魏宁收拾东西,边收拾东西边偷偷抹眼泪,这一去,又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一趟。 魏宁最后去了一趟魏三婶家里。 此时,天也才刚大亮,魏三婶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着早饭,看到魏宁来了,赶紧招呼他一块来吃,魏宁本来想说自己在家里已经吃过了,看到魏三婶热切期待的眼神,把话又吞了回去,反正就是陪老人吃餐饭,肚子撑一点也没什么。 早饭上了桌子,魏三婶还专门准备了新鲜的拌黄瓜,清脆爽口。 吃到一半,魏宁就说起自己要回去工作,他说的时候故意放缓放慢,把一定要回去工作的原因说得很严重,就怕魏三婶以为他不愿意在她家里待上七七四十九天而发作。 没想到魏三婶反而一脸体恤地看着他,“年轻人就是辛苦一些,也就是年轻的时候能多做一点事,到了年纪大了,像我一样,就只能待在家里面忙一些家务事,当年阿惜他爸爸也是一样的,跟我结婚还没满一个月就出门去了。” 说起过往的岁月,魏三婶一时唏嘘不已,眼睛里闪着泪花,不过苍老的脸上,连皱纹都舒展开来,带着一些温柔和追忆。 魏宁也附和着说了一些安慰她的话。 说完了之后,魏三婶突然双掌一拍,“我想起来了,光顾着说话,忘了让你把阿惜也带上了,你等等啊,我去拿过来。” 这话听得魏宁后背一凉,顿时有一种夺路而逃的冲动,果然跟魏三婶说话,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小心她下一秒钟就发作起来,“把阿惜带上”,魏宁急了,赶紧跟到了魏三婶后面,喊,“妈,不用了,不用了,我会经常回来看你和阿惜的,就不用带在身边了吧。” 他话是说得又急又快,但是魏三婶好像没听到一样,边走边自言自语,“要的,要的,不然阿惜陪着我在家太可怜了,新结婚的两个人,还是要在一起,你听我的没错,等你以后到我这年纪,你就懂了。” 魏宁都快哭了,他是一点也不想懂啊。 魏三婶到了堂屋,在神龛前拜了拜,点了三根线香插在了香炉里面,再拿起魏惜的牌位,轻轻地用手擦拭着,一脸的慈爱。 魏宁大惊失色,不会真要他把这块牌位带在身上吧? 魏三婶看了一会儿之后,又把牌位放了回去,魏宁觉得自己提得嗓子眼的心脏也随着她的动作放了回去,然后,魏三婶又把手伸到了神龛里面摸索着,魏宁刚放回原位的心脏又随着她的动作提了起来。 她到底是想做什么? 只见魏三婶终于从神龛后面摸到了一个黑乎乎的小疙瘩,她把那个东西揣在了手心里面,细细地摩挲着,“这个是用阿惜那个牌位的同一块木材雕成的,我放在神龛后面,天天上供,天天用活血淋,十几年了,应该和这块牌位是一样的,阿惜也能住在里面,你带在身边吧,我也晓得,带这块牌位太大了,你到外面去,别个会另眼看你,这个就没得事了,拿起,拿起——” 魏宁手僵硬地从魏三婶手里拿过来了一块木疙瘩。 那是一个迷你的小牌位,造型与那块大的牌位是一模一样的,细细闻起来,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泥土味和腐臭味,牌位上用蝇头小楷写了“魏惜之灵位”五个大字,字迹与大牌位上的是一样的。 这块迷你的小牌位,大概就是五厘米左右的长度,二厘米所有的宽度,完全可以做成一个钥匙扣挂起。 当然魏宁是不可能把它当成钥匙扣用的,对死者不敬,再说,魏三婶还在旁边紧紧盯着,他只好一边苦笑着把那个迷你小牌位塞进了口袋里,一边跟魏三婶说要先走了。 魏三婶立刻喊住他,“你把阿惜的牌位塞进口袋里不好撒,拿出来,拿出来。”语气里面有些嗔怪,看来是对魏宁把那个迷你小牌位塞进口袋中,而不是慎而慎之,重而重之地捧在手里仔细放好的行为不满意了。 魏宁赶紧把那个迷你小牌位又拿了出来。 魏三婶看魏宁脖子上那条红绳子,就把那条红绳子扯了出来,下面是那个锦囊,鼓鼓囊囊的,里面装着一包安息香和一块葬玉,已经满了,魏三婶让魏宁把锦囊取下来给她看看。 魏宁知道魏三婶想做什么,无奈之下,却也不能,也不想去阻止。 他低下头,把锦囊取下来,递给了魏三婶,魏三婶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了桌子上,看到里面有那块葬玉,她立刻眉开眼笑,直呼好好,看到那个安息香,就随手把它拨到了一边,把迷你牌位和葬玉重新装进了锦囊中,再把锦囊的口子拉好,递回给了魏宁。 魏宁苦笑着接了过来,把魏三婶丢在桌子上没管的安息香也顺手拿了回来,跟魏三婶告别之后,他回了自己家。 才回来一个多月就发生这么多事情,魏宁也不由得感慨了一番。 他回了家之后,魏妈妈已经把他的行李收拾好了,他拎着行李包,往魏庄的庄子口走去,车子还停在那棵老槐树下面,魏妈妈跟在他身边,前一句后一句地叮嘱着,魏宁耐心地答应着她的话,到了庄子口,魏宁把东西全放好,最后说了几句话之后,上了车。 魏妈妈冲着后视镜不停地招手。魏宁也跟她招了招手,让她先回去,不要再送了。 等转了个弯,开出了魏妈妈的视线外,魏宁才松了口气,每次出门,他的心情都是万分复杂,既有对外面精彩世界的向往,也有对家里老人的不舍留恋,不过走总是要走的,魏宁抬起头,随意地看了一下车内后视镜,突然,他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少年端正地坐在后座,这个少年有一张极好看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终于出了魏庄,下面该是另一个场景了,不过主线依然进行中~~~等写完下面几个场景,就要进行下一个故事咯~~ 谢谢“皮丘丘”和“娜美”亲的地雷~~~O(n_n)O~ 41最新更新 魏宁被吓得手一打滑,方向盘往左一转,车子急速地往路边上就撞了上去,眼看就要又发生一起车毁人伤的惨剧,危急关头,魏宁的脚使劲在刹车上一踩全文阅读。 “嘎——”,车子的轮胎和地面发出激烈的摩擦声,车子险而又险地在撞到路边的沟渠前停了下来,魏宁被惊出了一声冷汗,趴在方向盘上惊魂未定,过了一会儿,才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往车内后视镜看了过去—— 什么都没有,后座上空空的。 什么白衣少年,都是他鬼迷了心窍,胡思乱想,白日里眼花了,魏宁把车子倒回去了一点,又继续上路。 只不过这一路上魏宁总是有些心神不宁,时不时就猛抬起头往车内后视镜看一眼,看到没什么,当然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同时又提心吊胆,生怕下一眼看过去,又出现个什么奇怪的东西。 好在这一路上再也没出现什么怪事,他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回了B市,一旦汇入了B市内繁忙的车流中,魏宁就油然而生一种安全感,也许这就是身处人群的最大作用。 魏宁把车停在了住宅楼下面,拎起大包小包就吭哧吭哧地开始爬楼。他买下来的楼层高了一点,是六楼。这栋楼不是电梯房,每天上下六层楼确实有点辛苦,这一点,他的前女友也说过,但是魏宁想着,两个都是年轻人,这点辛苦还是可以扛下来的,等以后经济条件好了,可以考虑再换一个房子,最重要的是,这一层便宜了快一万。 魏宁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房间里昏昏暗暗的,许久没有人气,显得过于安静,甚至有一种死寂的感觉,一直等到魏宁拿着大包小包进了门,大门哐的一声被关上,客厅里的空气都被震醒了一样。 开了几个小时的车,魏宁累得把手里的东西一扔,直接瘫在了沙发上,房间里面还是跟他离开时一样,有点乱,不过比起其他单身男人的房间,又要稍微整洁一点,这也要归功于他前女友的训练。 他把窗帘拉开,让空气流通起来,接着打了电话给自己哥们,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回来了,晚上有空的话,一起聚聚,打了四个电话,一个已经结了婚的表示要没得空,其他三个同样单身的,立刻附议,让魏宁颇为感慨了一下单身汉的空虚和无奈。 那三个单身的里面就包括晏华,晏华家里是做工程起家的,现在慢慢转向了房地产,在B市里面算不上什么地方一霸龙头老大,但是比起普通的小老百姓,当然不知道要好到哪里去了。 彼此认识这么多年了,魏宁也就不和他客气,开门见山地问他认不认识广济镇或者隔壁的慈恩镇派出所里的人,上一次晏华说起过他爸手下有个人接了那里一个修路的工程,这种工程一般来说,都要和方方面面打好关系,没得门路是接不到的。晏华听他问起这个,立刻一愣,追问了起来,一般来说,不是出了什么事,有什么必要和派出所的打交道。 魏宁也不隐瞒,求人办事,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晏华听他把事情说完之后,就说等两个人晚上见了面之后再详细说,魏宁对此当然是没什么意见,他收拾了一了,洗了个澡,掀开被子就躺上了床。 在一片灰白色的浓雾中,魏宁不辨方向地走着,晃晃悠悠,好像要被这雾气托起来,浮在半空中一样,又好像是喝醉了酒,茫茫然地睁开眼看着四周,却什么都没有看进眼里。 这是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超出了一般的喜怒哀乐,不悲不喜,不哀不乐,感知被冻结了一样,是超脱又不是,因为并没有佛家所言及过的超脱感,更像是被剥除了一切情绪,成为了一个木偶,一个僵尸。 但是魏宁又隐隐觉得不太对劲,若是僵尸的话,那他的身体呢?就算是具僵尸,总还有个躯体吧?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身体轻飘飘,空荡荡的,随着风都能吹散了一样,无根无底,心中唯一存留的,就是对魂飞魄散的恐慌,这种恐慌让他一刻也不停留地在这片荒野上行走,他在寻找着什么,一定要找到,一定要找到,魏宁心里急慌慌地想,却又不知道到底要找的是什么全文阅读。 这时候,魏宁看到了很多白影子,那些白影子看起来和他的身体差不多,它们一哄而上,围了上来,绕着他不停地打转,无数的尖啸声在他耳朵边响起,他觉得自己好像要被这声音撕碎了一般。 魏宁害怕了,他赶紧往后跑,想跑出这些白影子的包围圈,然而这些白影子却死缠着不放,并且开始对他拉拉扯扯,有两个白影子一左一右地架起他的胳膊,抓住他的手,另两个白影子则扛起他的大腿,还有一些没抢到位置的白影子,伸长了手,拼命在他身上又抓又挠又扯。 好痛,好痛,魏宁的脑子里只有痛苦的感觉。 他痛得也大声尖啸起来,这啸声反而让周围的白影子那些疯狂地拉扯动作放慢了一点,趁着这个机会,魏宁从它们的手中慢慢地挣脱了,并且以与刚才截然不同的速度随便找了一个方向逃走。 魏宁怕被那些白影子追上来,一直不停地在这片灰白色的浓雾里面走来走去,每当看到那些白影子,还没等它们围上来,就先逃走了。 一个人不知道就这样游荡了多久。 忽然有一个时候,这片灰白色的浓雾发生了强烈的震荡,雾气像投进了一颗石子的深潭一样,溅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魏宁懵懵懂懂地走到了那个震荡的中心里去,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好像脱离了那片荒野,而是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虽然也弥漫着灰白色的雾气,但是没有那片荒野上那么浓,他藏在雾气里面,小心地躲开那些白影子,四处游荡着,他似乎下意识地就知道他一直以来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附近。然而,还没等他找到,有人就已经先找上他了,他被一个白影子抓住了。 那个白影子不顾他的剧烈挣扎,把他从雾气里面拖了出来。 本来他以为这个白影子也跟其他白影子一样是要害他的,奇怪的是,这个白影子并没有拉扯他,并没有弄痛他,反而他的身体靠上去蛮舒服,所以魏宁凭着本能地就黏了上去,黏得紧紧地,恨不得融进这个白影子的身体里面。 就这样,白影子把他带到了一条河边,沿着那条河,一直走,就看到了一间朦朦胧胧的屋子,这里就是白影子要带他来的地方,他很高兴,因为这里的一切都给他一种熟悉和亲切感。 到这时,魏宁已经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了,因为眼前这一幕他已经看到过一次了,只不过这一次似乎变了一些,他兼具了主角和旁观者的双重身份。 魏宁是知道这个白影子是谁的?即使他看不清白影子的脸,但是那个模糊的五官还是带给他强烈的熟悉感,也许根本用不上这种熟悉感,光是直觉就已经对白影子的身份一清二楚了。 白影子耐心地陪着脑子有点短路的自己,一会儿从屋子里跑出去,一会儿又从屋子外跑进来,穿墙穿得不亦乐乎,这种白痴的行径简直让人不敢直视,但是白影子要么就陪着自己胡闹,要么就专心地在旁边看着,一点也不厌烦。 这样过了一阵子,玩闹得已经没什么意思了,魏宁拉着白影子——他现在是做什么都要扯着白影子一起的——慢慢地在灰白色的雾气中无目的地乱走了起来。 那些坏的白影子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这个好的白影子,一直以来提心吊胆的魏宁终于放下了心,他觉得自在了起来,这片天地再也不是那么阴沉沉的,随处都是陷阱和怪物。 就这样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白影子拉着魏宁停了下来,开始慢慢地往回走,但是魏宁还是想继续往前走,他觉得前面出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特别奇怪,吸引着他过去,但是白影子拉着他不肯放他走,他又生气了,开始拼命地往白影子身上踢打起来。 白影子是模模糊糊地雾气构成的身体,打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杀伤力,魏宁拳打脚踢了一会儿,只让白影子身上有些地方的雾气散去了一点,随即,又极快地聚拢了回来,看得在一旁的魏宁咬牙切齿,白费了一番力气。 所以,他又被白影子强拽着走了。 一直回到了那个屋子里面,魏宁还在生气,他既不跑来跑去,也不穿墙破瓦,而是坐在屋子门口,发起了呆,这时候,魏惜突然间从魏宁眼前消失了。 魏宁吓得跳了起来,他刚才只是发泄一下被他随便拖来拽去的怒火而已,并不是要他死,要他走,这样一下子把他丢下,那他怎么办?最开始那种不安又卷土重来,而且还更加严重起来,魏宁冲到了白影子消失的地方,沿着那里不停地转圈圈。 也不知道转了多久,魏宁看到,一个比周围灰白色的雾气更浓一点的影子从雾气中影影绰绰地显现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明显,魏宁眼睛一错也不错地看着那个方向。 过了一会儿,白影子可以明显看到了,果然是,是,是魏惜回来了。 魏宁看着魏惜朦朦胧胧的身体缓缓地向他走了过来,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停了下来,并且把手上拿着的一个东西递给了他,魏宁傻乎乎地把那个东西接过来,是一个圆溜溜的,上面长满了青苔,里面像个圣诞树一样的玻璃球? 这个是做什么用的?魏宁不知甚解,他抬头看了一眼魏惜那个轮廓模糊的身体,难道是送给他玩的?作为刚才的赔礼? 不管是不是,反正魏宁还是觉得这个东西很有趣,把它扔到空中,再猛地跳起来,窜到半空中接住,这种幼稚的游戏不知道玩了好久,久到连一旁围观的“魏宁”都快看不下去了的时候,梦里面的那个魏宁终于消停下来了。 白影子——魏惜拉住魏宁的手,轻轻地低下了头。 站在一旁围观的“魏宁”差点跳了起来,我草,他打算对自己干什么?住手,不对,住口,啊啊啊,魏宁暴躁得快抓狂了,眼看着魏惜就亲了上去,虽然他现在就是个雾气构成的白影子,但那种尴尬以及羞窘的感觉,却一点也没有少。 魏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轻薄了。 这件事让魏宁气得想冲上去揍魏惜一拳头,结果却扑了个空,“啊——”地一声大叫传来,魏宁从床上摔了下来,屁股都差点跌成四瓣。他一边摸着自己的屁股,一边坐起身,“我草,原来是个梦。”魏宁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痛得龇牙咧嘴。 梦里面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经过魏时的解释后,魏宁也明白了,他这些乱七八糟的梦都是那一魂一魄的记忆,不知道为什么保留了下来,现在阴魂不散地纠缠着他。而最开始那一次,他也梦到了被白影子从浓雾中带走,是因为那一魂一魄被“鬼遁”阵法暂时从那个布满了浓雾的荒野引到了魏庄,魂魄之间的强烈相吸,让他做了那个梦。 魏宁想起了梦里面的场景,下意识地伸出手紧压在胸口上,却还是压抑不住胸口处激烈地心跳。 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激动得,亦或者还有些其他的情绪掺杂其中。 至少梦里面那个傻子,对于魏惜的吻是一点也不排斥的,甚至还非常的喜欢,搞得他现在,也有点错乱了,那个傻子难道就因为是一魂一魄所以特别容易拐骗吗?那个破玻璃球有什么好? 说到玻璃球,魏宁突然间想起来,那个玻璃球其实是他的,当日他带着魏惜出去玩的时候,顺手就把自己当时拿在手里正在玩的东西送给了他,记得当时魏惜非常的喜欢,雪白的小脸,因为激动而泛起了一丝红晕,一双乌黑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嘴里直喊,“阿宁哥哥,谢谢你,这个玻璃球我好漂亮,阿宁哥哥最好了。” 记得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去了?大概就是果然是个小屁孩,一个别人根本不看在眼里的玻璃球就把他激动成这样。 不过自己还是很享受这个孩子崇拜和喜爱的目光吧,在这个目光中,极大地满足了少年的虚荣心,能得到眼前这个孩子的喜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多年纪差不多的孩子,都想跟魏惜打好关系,可惜他的性格,大概是受到了他那个脑子有点不清白的妈妈影响,也很古怪,对边上的人,都是爱理不理的。 魏宁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摇了摇头,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拉了拉被子,结果就看到一个黑色的玻璃球从被子上滚落下来,滴溜溜地滚到了他脚边上,魏宁后背一凉,心里冒出一句,“不会吧?” 他瞪着脚边上那颗玻璃珠,表情跟见了鬼一样,事实上来说,他也确实是见了鬼。 这不就是他刚才做梦的时候梦到的玻璃珠吗?魏宁手直哆嗦地伸过去,捡起了那颗玻璃珠,果然,里面那圣诞树他还记得一清二楚,这就是那颗玻璃珠,他送给了魏惜,而魏惜又在梦里面——也许是个梦吧——回送给了他。 魏宁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手里的玻璃珠随便一扔,玻璃珠滚到了床底下,接着,人也跟着冲出了房间,捞起了钥匙和钱包就往门外冲,心脏跳得快迸裂了一样,蹬蹬蹬——急促地脚步声,在楼梯间响了起来。 急急忙忙的,魏宁就没有发现,或者该说是他故意让自己视而不见,在自己睡觉这段时间内,自己的房子发生了一些明显的改变,有人帮他整理了凌乱的房间,地面的垃圾已经清理一空—— 在魏宁跑下楼的时候,在六楼的楼梯间里,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他扶着楼梯,看着魏宁落荒而逃的背影。然后,可以听到一声清脆的笑声,在楼梯间里响起。 “呵——” 作者有话要说:美好的同居生活就要开始了~~从吓得心脏狂跳,到淡定,只是一个过程而已~~ 42最新更新 魏宁觉得自己真倒霉,八字轻就算了,还火焰低,回了一趟魏庄,又招惹上了一些东西,现在好了,离开魏庄也没用,他跟着自己出来了,以前明明离开魏庄就行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宁百思不得其解,郁闷得直想拿脑袋去撞墙全文阅读。 现在是有家不能回,天已经快黑了,街灯次第亮起,整个城市霓虹闪烁,魏宁却变得疑神疑鬼,总觉得身边的人里面混着很多鬼,猛一抬头看去,是人是鬼已经分不太清楚了。 还好,已经快到和那几个朋友约好的时间了,魏宁就干脆坐车到了地方,那是一个小夜市摊子,开了好多年了,他们几个念大学的时候就经常到这里吃东西,老板都认得他们几个了,看到魏宁进来,手搓了搓围裙,满脸笑容地喊,“吃点什么啊?好久没来了,最近忙啊?” 魏宁进去就坐了下来,“老板先来份什锦炒饭。”喊完了这句最要紧的话之后,才回答老板的话,“最近回家了一趟,老板生意好啊。”他本来是打算睡一觉醒来后就立刻出门找点东西吃,结果被吓了一跳,夺门而逃,出了门好久还是惊魂未定,把吃饭这个事给忘了,现在闻到了浓郁的饭菜香味,才感到肚子饿得在咕咕直叫。 一脸福相的老板,就对着魏宁笑,“都是靠你们照顾的,我先给你炒饭去了,你等哈哈啊。” 魏宁抽出筷子,在桌子上敲了敲,念了一句,“好咧——” 一盘金灿灿的什锦炒饭很快就摆在了魏宁面前,他用风卷残云的速度把它消灭掉了,吃完了之后满足的抹了抹嘴,果然还是这里的什锦炒饭最地道。 魏宁吃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有些奇怪了,这家店生意一向还不错,要不然也不会一开就开这么多年,现在店里面的人也不少,但是怎么大家都安安静静,一声不吭的? 一般几个朋友一起吃饭或者宵夜的时候,免不了高谈阔论,胡侃瞎聊一番,喝得高了,拍桌子踩凳子都是常见的事,但是今天——魏宁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水,一滴滴地淌下来。 他看到旁边有个人一边吃东西一边抓头发,抓着抓着,从他头发上就掉下来一些虫子,滚进了汤锅里,跟这个人同桌的,却毫不在意,用勺子舀起那个汤,白色的汤汁混着那些虫子,就直接送进了喉咙里面。 魏宁在一边看得喉咙做痒,心里作呕。 草,这也太恶心人了吧,他们不在意也要考虑一下围观群众的心情好不好!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就让魏宁没心情去吐糟了,因为,他看到那个头发上掉虫子的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冲着他咧嘴一笑。 那个人半张脸都是腐烂的,随着他的笑容,上面的蛆虫还在往下掉。 魏宁浑身一哆嗦,猛地推开桌子站起来,拔腿就往门外跑,跑到门口的时候,就被胖老板拦住,“怎么就走啊,再吃点东西撒,你好久没来哒,送你一个烤茄子,你等哈。”魏宁狂摇头,勉强笑着说,“不用了,不用了。” 话说到一半,就想绕过胖老板往门外跑,跑到门口那儿,地上突然冒出了一个门槛,没防备之下,魏宁一脚踢上去,摔在地上,身体的势头让他的脑门狠狠砸在了地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魏宁,魏宁,醒醒,醒醒?”几个急切地声音在魏宁耳朵边不停地响起,魏宁睁开眼,就看到自己那几个朋友正围着他,一个使劲摇晃着他的身体,魏宁扶着头,坐了起来。 “你怎么睡在这里?”晏华额头上也全都是热汗,看着魏宁。 魏宁觉得自己脑壳好痛,他僵硬地转过头,从晏华的肩膀上望过去,只看到了一片废墟,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大火肆虐过的痕迹,原来在这里的建筑物已经平地消失得一干二净,而他就躺在这片废墟上。 “这是怎么回事?”魏宁推开了扶着自己的朋友,从地上站起来。 扶着他的朋友,叫林云生,长得细皮嫩肉,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我们还要问你是怎么回事呢,话都不说清楚就把电话挂了,打电话给你没人接,发短信也没反应,要告诉你老地方去不成了都不行,害得我们三个碰了头之后,还要跑到这里来找你。” 魏宁一听,不对啊,自己打电话的时候,明明说得很清楚“在老地方碰头”,他们也都同意了,现在怎么又反过来了?魏宁拿出了手机,上面果然显示了好几个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息,点开一看,全都是让他不要去老地方。 “这里半个月前一场大火,全烧了,那个胖老板一屋里人都没逃出来。”晏华说。 魏宁哑口无言,那他刚才看到的?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刚才吃进去的到底是什么?一想到这里,魏宁立刻扭头就狂吐了起来,林云生看他狼狈地样子,又伸出手去扶住他,“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睡在这种地方?我是听说这里自从出了事之后就好邪的,到了晚上都没人敢从这边上经过,老有人说在这里听到胖老板招呼客人的声音,还看到有些人在这里进进出出——,你不会也——” 魏宁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你不要说了,我们先离开这。” 晏华是开了车来的,几个人上了车。 魏宁在上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模模糊糊间,就看到那个胖老板举着长柄勺子正向他笑,旁边还站着他老婆,至于他们的样子,那是看一眼都可以做一整晚的噩梦。 魏宁满头冷汗地转回了头,旁边的几个朋友脸色平静,看起来什么都没看到,只有他能看到,这个结论出现在了魏宁心头,事实上也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见鬼的能力,要跟八字、个人体质、磁场、方位等林林总总很多因素结合到一起,才会出现见鬼这回事。 千百年来,要是人人能见鬼,甚至要是见鬼的人不是那么少,见鬼的次数不是那么罕见,在鬼到底存不存在这一点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争议了。 身边有几个朋友在,魏宁的胆气壮了一点,到了另外一条街的时候,虽然脸色还是有点不好,青白青白的,至少不会全身无意识地发抖了,晏华随便找了一家店,在店门口停了下来,几个人一进门,就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一坐下,魏宁就招手让服务员上了一打啤酒,一口气喝干了一瓶之后,才惊魂稍定,“我草,你们是想象不到我刚才看到了什么。”说完,他把刚才的事绘声绘色地跟另外三个人说了一遍。 其他几个人也是面面相觑,晏华还好,在魏庄遇到了那件邪门事之后,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横”了,说话做事都老气了不少,另外两个听故事一样的听完了,还哈哈大笑起来,说魏宁不错,回了一趟老家,说鬼故事的功力有长进了。 魏宁被他们气得差点摔了酒瓶子,最后阴惨惨地一笑,“你们现在笑得狂,等哪天遇到这种事了,不要尿裤子!” 几个人说说笑笑,魏宁心里面的那些恐惧和阴影慢慢地被驱散了,他也放开了手脚,大吃大喝了起来。他心里面装着事,难免就没得什么节制,一杯接着一杯,干了不知道多少杯之后,已经是醉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时间到了午夜,另外几个人明天还要上班,一个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要赶回家了。 魏宁也站起来,晏华说要找人送他回去,免得出事,魏宁豪气地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没醉,我还走得动,认得路。”晏华也有点醉了,此时也没坚持,魏宁也没自己开车出来,也不用担心醉驾。 魏宁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午夜时分,城市还是闪烁着霓虹和街灯,除了主干道上车流量还比较多之外,其他的道路上,车流量很少,街灯昏昏暗暗,像蒙上了一层浓雾。 B市的绿化做得还不错,道路两边不是绿树就是花坛、草坪,树影摇曳,簌簌作响,喧闹的城市在此时也终于是安静了下来。 凉风从四面八风吹了过来,把魏宁的头发吹得乱蓬蓬的,他不耐烦地伸出手把搭在额头上的头发往旁边拨了拨,这时候,像他一样的夜猫子也开始出来活动了,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出现了不少的人。 魏宁已经被酒精占据了的大脑倒也没觉得现在这情况有任何不对头,他心情好得能飘起来,在经过一个花坛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子背对着他蹲在花坛边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么晚了,家长怎么这么不负责任,这么小的孩子放在外面跑,也不怕出事?现在社会治安说好了是好,说不好也是不好,丢小孩这种事都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魏宁走过去,“小妹坨,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爸妈人呢?” 那个小女孩子既不回头也不说话,身体开始一前一后地摇晃起来,魏宁忍不住了,这不是发病了吧?他手伸过去,放在了小女孩子的肩膀上,声音也放了一点,显得更加严厉,“喂,你家大人呢?” 小女孩子终于回了头,魏宁抽了一口气,酒就立刻被吓醒了。 他倒退了三步,看着那个小女孩子,嘴里下意识地说,“你继续玩,你继续玩,莫管我,我就是路过的。”那个小女孩子满头满脸的血,手里正拿着一个皮球丢着,她站起来,转过身,慢慢地往魏宁走去,“陪我玩——” 魏宁吓住了,嘴里喊着,“滚开,滚开一点,我草,我叫你滚远一点。”可是那个小女孩子还是向他走了过来,边走还边往魏宁身上丢那个皮球,皮球穿过了魏宁的身体,一股寒透了骨头的冰凉从皮球穿过的地方直冲到大脑。 魏宁转身想跑,迎面却又遇到了一个缺了一条胳膊的人,那个人正咧开嘴,白牙森森,冲着他狞笑。 刚才没注意到的前后左右的情况,现在全收入了魏宁眼底。 他全身发僵,脑子发木,已经完全不晓得该做什么反应了,别人见鬼是见一个,他见鬼是见一堆,见一群,这是鬼开会吧!魏宁手心里直冒冷汗,呆呆地站在原地,想跑都跑不了。 就在他快绝望的时候,路边上那些昏暗的街灯在突然闪了两下之后,熄灭了,周围一片黑暗,一股灰白色的雾气平地而起,你黯淡的天光下,你可以清楚地看到雾气在地面上慢慢地移动,凡是雾气漫过的地方,那些鬼就在尖啸一声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没有被雾气侵蚀和包围的鬼,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一哄而散。 魏宁被雾气包围了起来。 但是这时候,他反而放松了下来,虽然不是说一点也不害怕了,但是那种让人心里冰凉,连动都动不了的恐惧已经一扫而空,魏宁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之后,果然那些雾气就有了动静。 就在魏宁面前,它们聚拢了起来,慢慢地变成了一个人形,那个人形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凝固,到最后,就跟刚才见到的鬼差不多了,只不过那些鬼都是恶形恶状的,眼前这个却让人难以生出一点恶感。 路灯又“啪兹”一声,亮了起来。 他就站在路灯下,昏黄的光线洒落在他身上,就像是一个久远得已经褪了色的美梦。 他向着魏宁伸出手,嘴巴张合着,魏宁就听到了他的声音,“回家吧。”魏宁还是犹豫了那么一小会儿的,但是当他看到周围那些还没有死心,正在暗处徘徊的东西,就觉得考虑啊犹豫啊这种事,根本就没必要了。 左边是一群凶神恶煞的野鬼,右边是一只“慈眉善目”的家鬼,又没得中间选项,怎么看,都只能选右边这个,两害相权取其轻,魏宁心一横,就往右边走去。 他走在“魏惜”身边,对“魏惜”伸出来的手视而不见,“魏惜”轻声一笑,强拉住魏宁的手。 此时是夏天,天气还是比较热的,但是手里那种阴凉的气息,却把浑身的躁热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我一想到杯具的魏宁我就好想笑,边写边笑=v= 今天周末,还可以多写一点~~也许会有二更~~ 我这边这几天卡得厉害,**页面都很难刷开,评论都很难回复出来~~谢谢“自古尼桑多薄命”TX的地雷~~ 43最新更新 一人一鬼牵着手,走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中最新章节。 魏宁一会儿被吓得后背冒冷汗,一会儿昏沉沉觉得也没什么,到最后,脑子干脆混乱了,懵懵懂懂地被身边的“魏惜”不紧不慢地拖着走,“魏惜”好像也不急着回去,他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拉着魏宁在那些昏暗的街道上走着。 自从“魏惜”出现后,身边那些鬼魂就都消失了,魏宁对此略感安慰,走着走着,他的酒也醒了,此时,更是清楚、明白、确定、非常地感到牵着自己手的到底是个什么。 魏宁晃了晃脑袋,开始回忆起魏时说过的那些话。 一般的魂魄,早在人断气那一刻,就被守在一旁的阴差带回了阴司里面,经过一番程序之后,就投入六道轮回中,开始自己新的生命,只有那些执念太深的魂魄,会逃开阴差,流连于阳世。 所谓执念,说明白就是不甘心,佛家讲人生在世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盛”,只要对于人生中某一样东西过于在意,过于执着,死后就很可能化为执念。 要超度一个鬼魂,就必须化解他的执念,然而,这恰恰也是最难的。人心最是复杂难解,而鬼魂又在其上,因为它们中的很多早就忘记了阳世的一切,唯一记得就是那股执念,甚至连这股执念从何而来都已经记不清楚了,超度都不知从哪儿超度起。这是其一。 执念也是**,所谓欲壑难填,人心不足。有些鬼魂的执念是不可能去帮他实现的。这是其二。 总之,魏时说了一通,都是为了说明超度的困难。 所以很多时候,那些会法术的高人往往都采取简单粗暴的做法处理了那些在阳世为祸的恶魂,而对于一般没做出什么恶事的鬼魂,一般都是视而不见或者直接驱逐。 对于这些普通鬼魂,如果没有人帮他们念经超度,就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让他们那股执念渐渐化为糜粉,从而得以再入轮回。这一过程往往需要很久的时间,具体要多久,魏时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这些事他也是从他师父那儿听来的,只在他师父谈起自己的经历时候,说起他曾经跟一个明朝时候的恶鬼交过手,那个恶鬼就是已经三百多年了,还执念未消,徘徊阳世。 而念经超度也不轻松,往往是耗时耗力,就比如那个“米咒”。 那些随便做几个道场念几回经就能把鬼魂超度了的说法,纯粹胡扯,除非是法力和念力极其强大的高僧、道士或术师,就算是他们,超度一个恶魂下来,法力和念力也会暂时消耗一空,过一阵才能缓回来。 魏宁默默走着,默默想着,好了,现在的问题是搞清楚他身边这个鬼的执念到底是什么,能想办法化解就想办法化解,化解不了就再说。 这时候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了,“魏惜”还是兴趣盎然,魏宁却有些撑不住了,他一个坐办公室的,平时的运动就是上下楼跑跑公交站台,体力跟大学经常下场踢球那会儿已经是不能比了。 魏宁拖着脚步,慢了下来。 “魏惜”也随着他的动作慢了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清凌凌的,看得魏宁心里一哆嗦,想说出口的话都差点咽了回去,但是问总是要问的全文阅读。 魏宁闭了闭眼睛,再猛地睁开,做好了心理建设,“咳——阿惜,你到底想要什么?” “魏惜”停了下来,一阵风徐徐吹了过来,他的身体巍然不动,接着,魏宁就看到他抓起自己的手,放在面前,摸着他的手掌,一股阴凉的气息随着他的动作划过魏宁的手心,让他不由得身体抖了抖,不晓得是痒的,还是害怕的。 “魏惜”在他手心中一笔一划地写着,“我要你。” 魏宁猛地把手掌从“魏惜”手中缩了回来,使劲在衣服上擦了擦,痒死他了,“我要你”?不会是那个意思吧?不会把两个人之间的阴婚就当真了吧? 魏宁皱起了眉头,“我们阴阳相隔,再说,那个阴婚本来就是为了能让你去轮回才答应的,你现在这样,那场阴婚不就是白进行了?” “魏惜”执拗地伸过手,又一把抓住魏宁,这一回,他没有在魏宁的手心里写字,而是直接开口说话,他嘴巴开合着,声音却是直接响在了魏宁的脑子里,“我要你。” 三个字,声音虔诚而肯定。 魏宁没话说了,残余的酒意冲上了大脑,压过了心里面的惧怕,几声质问冲口而出,“你要我,你要我,你要我到底帮你做什么啊?说啊?说清楚了我能帮就帮,不能帮也想办法帮,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我先在这里答应你了。” 说到底,还是他欠了眼前这个人,他该偿还这笔债,也许眼前这个人就是因为没有拿回这笔债所以才流连阳世,不肯投胎,既是如此,他就把话先摞在这里了。 到现在为止,魏宁还是觉得魏惜之所以一直跟着他,就是因为这个,他十几岁的时候,还不足以承担和面对这个责任,而现在,他已经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心理准备了。 “魏惜”偏了偏头,动作有些天真。 他死的时候本来也就十二岁,也许是被魏三婶用血养着,所以现在看起来也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小时候长得就好看,男女莫辨,现在五官长开了,看起来美得惊人,就跟在月色下,盛开于池塘的睡莲一样。 还有缭绕在他身上,挥之不去的飘渺感和鬼魅感,合着他的脸,让魏宁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魏宁最开始不小心瞄到了一眼,就赶紧移开了目光,他现在是充分体会到了聊斋鬼故事里面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书生,明知道半夜找上门来的女人来历不明,还是鬼迷心窍的跟她上|床,以为是蠢得要死,居然要色不要命,现在看来,原来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这个“色”太出色了,不被迷住都不可能,除非你不是男人。 想到魏惜掉水里时的年纪,魏宁心里一松,就是个小孩子嘛。 “魏惜”又张了张嘴,“我要你,你是我拜过堂成了亲的老婆。” 魏宁一听,觉得小孩子固执起来也是不可理喻的,他正要和“魏惜”仔细把阴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清楚的时候,“魏惜”已经扭过头,拖着他继续往前走了,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赌气。 魏宁没得办法,要一下子沟通好是行不通了,只能慢慢来了。 “我说,我说,阿惜,走得差不多了吧?”魏宁喘着气,有些断续地说。 那双冰冷的手,死抓着他的手不放,魏宁挣了挣,那是动也不动。 “魏惜”冷冷地哼了一声,那声冷哼也直接在魏宁脑子里响了起来,终于把急促地脚步停了下来,魏宁一边拉着他的手,一边撑着路旁边的一棵树大喘气休息。 这时,从他身边走过来一对深夜还在外面游荡的情侣,看到魏宁的时候,那个女的就冲着魏宁指了指,接着两个人快速地离开了魏宁的视线范围内。魏宁隐约听到那个女人说的好像是“你看,那个男的好怪,他一个人在那里,那个手——好像被个什么东西牵着一样——好吓人——” 魏宁不由得转过头,魏惜还端端正正地站在他身边。 难道只有他能看见魏惜?也对,魏惜现在是个鬼,一般人当然看不见,因为眼前这个人太像个人,不是时不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要是没发生那个意外就好了,那他现在一定是个俊得让女人神魂颠倒的男人。 在路边上等了半天,总算等到一辆出租车。 魏宁坐了上去,脚终于是松泛了,他给司机说了地址,车子在路上疾驰而过,在他坐上车的时候,“魏惜”还留在路边上,等车子开起来的时候,“魏惜”已经坐在了他身边。 在这一点上来说,做鬼还是蛮方便的。 半夜了,司机为了提神,就开始拉着魏宁闲侃,魏宁也乐得有人说说话,不至于想起身边还跟着个鬼,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魏宁一个月没回B市这件事上。 魏宁刚感慨完才一个月没回,好像就变了好多,那个司机深有同感,“你莫说,这阵子发生好多事,最有名的就是X大附近那条街的大火,那叫一个惨啊,一条街烧了一半,死了十几个人,起火的那家店,一家人都死光了,听说,那地方现在老出怪事,有个女的,晚上回家经过那里,回头开煤气自杀了,我们开出租车的现在晚上都不敢往那边去了。” 魏宁哭笑不得地看着司机,他是不知道他眼前这个人就是亲眼见识过了的。 幸好,大半夜的,司机也不敢多说,怕招来不干净的东西,略提了几句就跳到了足球这个话题上,这个话题一般男人就算不是球迷也多少能说上几句,魏宁跟着司机大骂了一通中国男足之后,心里的郁闷之气顿时抒发了不少。 魏宁付了车钱,“魏惜”站在他身边,两个人并肩往楼上走。 到了家,打开灯,屋子里冷冷清清的,还是没得什么人气,上午拉开的窗帘还是拉开的,魏宁走过去,把窗帘拉起,略显凌乱的屋子,已经变得干干净净,甚至连那些堆在洗衣篮里的衣服都已经有人洗好了,挂在了外面。 魏宁一进屋,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就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很快,他就知道不可能,因为大门是用他手里的钥匙打开的,他战战兢兢地转过头看着“魏惜”,“你扫地了?” “魏惜”点了点头,表情还有点得意和兴奋。 看到魏惜点头,魏宁心里就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涌上来,惊吓中带着囧,这居然是只“田螺姑娘”鬼,算了算了,深更半夜的,他先去睡一觉,有什么事,等睡醒了再说,抱着这个念头,魏宁已经半闭上眼,边脱衣服就边往卫生间走。 这时候,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头,怎么周围有股奇怪的气氛,他睁开眼,转过身,就看到“魏惜”正站在他后面,两眼发直地盯着他赤|裸的上半身,目光死死地放在他正解开裤扣的手上,魏宁顿时就觉得自己的动作进行不下去了。 此时,就好像要响应这个气氛一样,天花板上的灯泡闪了闪,发出一声“啪兹”的轻响。 魏宁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开口,他小心翼翼地,轻声说,“阿惜——这样看着人脱衣服,不太好吧?” “魏惜”摇了摇头,很明显,他的意思是没什么不好的。 魏宁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青筋跳了跳,本来还想跟他讲讲道理,做做教育,但是实在是没得精神,最后他选择了暂时妥协,在进卫生间前,先不脱裤子了,进去了我再脱。 有什么好看的,不都一个样。 魏宁打开卫生间的大门,大步走了进去,啪地一声关上门,利落地脱了裤子,拧开了水龙头,自来水哗哗地流了下来,冲在了皮肤上,一种爽快感传来,魏宁闭着眼,冲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始打肥皂,刚一睁开眼,就看到“魏惜”正坐在洗脸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还翘着腿。 一发现他,魏宁的动作就跟被定格了一样,一动不动,几秒钟之后才终于反应过来,这货居然也跟着他进来了?他是一点也不懂什么叫**,什么叫个人空间不得共享这回事啊?还是故意这么做的?魏宁瞪着“魏惜”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 不管这些,反正他没得在人的盯视下洗澡的习惯,所以魏宁沉下了脸,冷着声音说,“出去。” 此时,水还在哗啦啦地往下冲,魏宁赤身**地站在莲蓬头下面,一会儿就要伸出手去把脸上的水擦掉,才能看清楚,水顺着肌肉的线条滑下来,腿间那个部位的毛发被冲得很服帖。 “魏惜”听了他的呵斥,从洗脸台上轻轻一跃,就直接飘到了魏宁面前,幽深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的可怖,魏宁差一点就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但是,不想示弱的心理支持了他。 两个人几乎是脸贴着脸,“魏惜”深深看着魏宁,说了一句。 “要是不呢?”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魏宁之所以现在能见鬼,就是因为他刚丢了一次魂,魂魄不稳,所以才这样~~ 哈哈哈,不过还是好杯具! 最近网络不给力,我连个奥运都看不好,(╰_╯)# 44最新更新 魏宁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张过分好看因而目光下流却不显得猥琐的脸,有一种一拳打过去把它砸扁的冲动,然而,他还是不敢,他瞪着“魏惜”,即使凑得这么近,近到能一根根数清楚“魏惜”的眼睫毛,还是感觉不到“魏惜”的呼吸和温度全文阅读。 不是阴冷,却也绝不温暖,时刻提醒着魏宁,眼前这是个鬼。 魏宁想了想,决定当眼前这个鬼不存在,继续洗他的澡,爱看就看好了,都是男人,看了又不会少块肉,念大学的时候,一层楼公用一个卫生间,洗澡间不够的时候,大家都是站在公共区直接拿凉水冲,**算什么?哥见多了—— 魏宁看着“魏惜”丢了一句,“站远点,别挡着我。” 虽然他挡不挡对于自己的行动其实并没有多大的障碍,“魏惜”到底是个鬼,魏宁的手可以直接穿过他的身体而没有任何阻碍,但是魏宁还是不想这么做,心理有障碍。 本来还担心“魏惜”不听话,没想到,他话才出口,“魏惜”就立刻又飘回了洗脸台,正儿八经地坐下,还撑着下巴,斜着眼往魏宁看过来,看得魏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很有被人视奸的感觉。 为了尽快摆脱这种尴尬的境况,魏宁快速地往身上打着肥皂,这时候,他就很后悔为什么自己喜欢用肥皂而不是沐浴露了,这样涂着涂着,“魏惜”那目光简直是黏在了他身上一样,随着他的手,不停地移动,猥亵得简直跟直接舔上来没多大区别。 魏宁觉得自己的手是越来越动不下去了,真的不是他想多了,“魏惜”那目光就跟他看AV里面的自摸一样,他不会真以为结了阴婚自己就是他老婆,并且对他有了那方面的兴趣吧?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的身体在他火热的目光下,下半身也有了一些骚动,就好像他的身体曾经尝过某种滋味一样,现在那个面向异世界的阀门已经松动了,魏宁忍不住一个哆嗦,天地可鉴,他对大街上的男人可从来没有过其他想法。 实在忍受不了“魏惜”肆无忌惮的目光,本来还想着把他当个空气处理的魏宁,甘拜下风,肥皂也不打了,直接站在莲蓬头下匆匆忙忙地冲了冲,拿过一条浴巾围在了下|身,侧过“魏惜”身边,就想往门外走。 就在经过“魏惜”身前时,一道阴冷的气息缠到了魏宁腰上。 魏宁低下头一看,一条白皙纤细的胳膊抱着他的腰,他心里一咯噔,隐隐就有些不太妙的感觉,那双胳膊还在他赤|裸的腰身上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抚摸,而且手指还很刁钻地挑开了他的浴巾,探了进去。 魏宁抽了一口气,“魏惜”是来真的。 如果是面对一个活人,魏宁肯定是毫不犹豫就一拳头打上去了,现在面对一个鬼,魏宁顿时有种满地都是荆棘,不知道从哪儿下手的感觉,打,打不到;说,说不通;骂,要是骂得“魏惜”恼羞成怒,直接暴走了怎么办? 就在魏宁心思千回百转,想找个办法收拾眼前这只鬼的时候,“魏惜”已经用手把他拖了过来,揽在了自己大腿之间,人却还坐在洗脸台上,头埋下来,在魏宁脖子上,背上,亲吻着。 手段熟练而挑情,暧昧而缠绵。 “魏惜”的手摸到了魏宁的胸口上,在他并不算太结实的胸肌上抚摩着,在找到了那两个淡褐色的乳|头之后,更是不停地挑弄揉捏,敏感的地方被满怀色|情的碰触,魏宁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忍不住跳了起来,却被“魏惜”的胳膊压住而动弹不得。 他再也忍不住了,“我草,你真把我当你老婆用啊?你眼睛脱窗了,我是男人,要找女人,外面到处都是,又没人拦你,滚远点。” “魏惜”很是淡定地回了一句,“你是我老婆。” 魏宁简直是快哭了,难怪魏时说过,不要和鬼讲道理,这时候,直接一道符打过去,要有说服力得多,只有**才会跟鬼谆谆教训,魏宁深感在这一点上,魏时和他所见略同,可惜,他不会法术,手里又没得符。 忽然,魏宁脑子里灵光一闪,就在“魏惜”把他的身体掰过来,头俯下来,亲住他的嘴的时候,他终于想到自己并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还有一个办法能够暂时逼退他。 口中一团冰冷的气息不停地搅动着魏宁的舌头,口腔中每一个地方都没照顾到了,魏宁的嘴巴被迫张开,口水从合不拢的嘴巴里流了出来,魏宁一边哆嗦着一边被吻得气都接不上来,手脚发软。 这样下去不行,魏宁拼命想把嘴巴里的东西抵出去,但是这种东西看起来更像是回应,所以正陶醉地吻着他的“魏惜”动作变得更加激烈了起来,魏宁昏昏沉沉间,暗骂自己怎么这么蠢,走了这么一招昏棋。 等“魏惜”终于吻得差不多了,人也终于放开了一点,魏宁立刻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扑——”一口舌尖血喷在了“魏惜”脸上,只看到“魏惜”用震惊中带着一点不可置信地目光看着魏宁,然后慢慢地消失在了魏宁面前。 这是魏时教给魏宁的独门绝技——舌尖血,在法术界有个专业名称,叫“真阳涎”,在茅山术里面,舌尖血是阳气最强的血,不管男人女人的舌尖血都是有用的,不过因为男人阳气一般比女人重,效果会更好,相较而言,童男的舌尖血,更是驱鬼降妖的利器,遇到紧急的情况,一口舌尖血喷出去,大部分的鬼物都会避着走,恶鬼都不例外,只不过这舌尖血也不能够多用。 眼看着“魏惜”终于在自己面前消失,魏宁松了口气,才感觉到自己的舌头火辣辣的疼,他吸了口气,看着眼前的镜子,镜子上蒙着一层雾气,魏宁伸出手去,在镜子上一抹,镜面立刻清晰可见。 这时,魏宁看到自己身后有道黑影一闪而过。 已经是惊弓之鸟的魏宁立刻转过头,难道一口舌尖血就只能起个几分钟的作用?那他不是白挨了这一咬,还好,身后什么都没有。 魏宁捡起掉在了地上,已经打湿了不能再用的浴巾,把它随手放在了洗脸台上,然后,摇摇晃晃地出了门,回到卧室就扑通一声倒在床上。 没过多久,即使遇到了这么多事,魏宁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他睡得并不安稳,在床上翻来覆去,眉头紧锁,这也许称不上是一个梦,他只是不停地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耳朵边喊,“阿宁哥哥,救救我——”哀切的声音牵动着魏宁的心,让他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全文阅读。 魏宁在梦里面,向着那个声音不停地走去。 然而,声音渺渺茫茫,身体也渺渺茫茫,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他找不到方向,更找不到那个在向他呼救的人,一直找了不知道多久。 而魏宁并不知道,“魏惜”就坐在他的床边,正低头看着他,看到他困在噩梦中,就伸出手去,把他皱起来的眉头抚平,接着,低下头,在他眉心里亲了一下。 也许是这个亲吻的缘故,魏宁终于从那片白雾中走了出来,他不再翻来覆去,而是睡得更沉,一觉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一醒过来,魏宁就闻到了一股子香气,他闷头闷脑地从床上坐起来,抓着头发,打着哈欠往客厅走去,刚一打开往客厅看了一眼,那只还在抓头发的手,立刻一动不动,整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客厅那张桌子上摆的早饭,还有坐在桌子边的,还称不上男人的少年。 “魏惜”果然还是阴魂不散,虽然早有准备,但是一大早的就受到这种冲击,魏宁还是觉得自己受了颇大的刺激。 在门口,要退不退,要进不进,魏宁僵住了。 这时,“魏惜”冲着他一笑,那笑容在白色的晨光下,像晨雾弥漫的林间,潺潺流动的小溪一样,魏宁都快被他的笑容闪瞎了眼,心脏快速地跳动了一下,“魏惜”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了起来,“过来吃早饭。” 魏宁的身体随着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往前走,等走到了饭桌前,魏宁看了一眼那个早饭,粥就是一团黑糊糊,还没走近,就闻到了一股烧糊了的味道,这应该是用他厨房里最后一点大米煮的。 魏宁嘴角抽了抽,头有些痛地看着那些粥,边上的“魏惜”还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很明显,要是他不吃或者——也许他就要变脸了,再说,他的目光也确实有些可怜巴巴的,魏宁干咳了一声,拿起饭桌上的勺子,舀了一勺送进了嘴,魏宁扭过头,忍不住干呕了一声,这是人吃的吗?魏惜不会是按照阴间的食谱做的吧? 魏宁喝了一口之后,就放下了,这东西要是全喝下去,他一定会拉肚子拉到虚脱,“魏惜”看他不再继续吃了,就忍不住问他,“怎么了,不好吃吗?”岂止是不好吃,简直是连猪都不会吃。 魏宁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糊了。”就退开椅子,站了起来,开始准备出门。 他这一回来,最要紧的事是找工作,魏宁查到了今天有一个中型的招聘会,想过去看看情况,如今找工作也不容易,找个合适自己的工作更不容易,虽然昨天他拜托了那几个朋友帮他留意一下,但是自己总不能坐在屋里动都不动。 出门的时候,魏宁打开大门,迈不开腿。 阳光从云层下散漫地照射出来,暂时还是温暖而宜人的温度,只要再过几个小时,夜晚带来的清爽就会如同晨露一样,在阳光下消失不见,只留下炎炎的烈日,俯瞰着世间。 这么大的太阳,这么重的阳气,那些鬼不会再出来了吧? 魏宁心里这么安慰自己,人却还是站在大门口没出去,手里却拿出了一个手机,拨了魏时的电话,“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魏宁看了看时间,魏时那小子肯定还在睡觉,继续拨,一直拨到吵醒那小子起来接电话为止。 至少拨了十分钟之后,电话总算接通了。 那边一个犹带着睡意,声音有点嘶哑,带着戾气地说,“我草,这么早!宁哥,有什么事,说吧,速度点啊,说完了我好去睡觉。” 魏宁心里不平衡了,自己在这里见鬼见得满世界都是鬼了,魏时还能昏天暗地地大睡特睡,“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我见鬼了。”魏宁把他回来这短短的时间内发生的一切全都详细地跟魏时说了一遍,越说就越激愤,咋个就他这么倒霉。 魏时刚开始还迷迷糊糊地,直打哈欠,听到半路上,终于被魏宁的话弄醒了,“这么严重?你真的被那个鬼引到了发生火灾那地方?” 魏宁一嗓子喊出来,“难道还有假,我骗你干什么。” 魏时尴尬地一笑,“宁哥,莫激动,莫激动,我就是问问清楚情况,才好找对策,这样的话,就比较难办了,按理来说,你虽然似乎刚丢过魂,魂魄不稳确实容易碰到不干净的东西,但是也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大规模见鬼的盛况,难道是收魂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魏时越说声音就越低,显然在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去了,那天安静了一会儿,魏时又说话了,“宁哥,我确定那天没发生奇怪的事,一切都蛮正常的,算是我收魂收得还比较顺利的一次了,以前还有一次,直接把人的魂,换成了狗的魂,出了个大乱子,不过那也是刚进门拜师的时候,不懂事,最后被我师父教训了一回之后,我就再也没敢轻举妄动了——” 魏宁只能说句“我草”,有些烦躁地说,“那现在怎么办?我总不能不出门吧?而且这个见鬼到底要见多久,你上次不是说只是一段时间吗?” 魏时沉吟了一下,“我也不清楚了,你人我现在也见不到,不然看看面相什么的,也能知道点东西,你等着,我去找我师父问问情况,不过我师父那个人行踪不定,不晓得多少天能找到,你这阵子晚上不要出门,在屋子门口挂上镜子,贴上门神,买一些大米和公鸡回来,把大米铺在门窗边,鸡血涂在门框窗户上,这些都有用处。” 这些倒也并不难办法,但是重点不在这里,魏宁回头看着那个一直待在他屋里头,而且看起来还打算长期驻扎的家鬼,一张好看的脸正一会儿带着点疑惑地盯着饭桌上的那碗粥,显然还在研究为什么他不喝自己煮的粥这个命题,一会儿转过头看着魏宁,“那我要是出门见鬼了呢?” 魏时对这个问题很显然也没得什么好办法,“白天出门,尽量去人多的地方,你现在的体质,也能感觉到周围环境不对劲了吧?比如觉得有点阴冷之类的,只要觉得有任何不对头的地方就赶紧往回走,去都不要去,看也不要看,目前只能这样了。” 末了,大概也觉得这样纯粹靠个人感知去避免见鬼的办法实在太操蛋了,所以又亡羊补牢了一句,“不过,宁哥,你别担心,你绝对不是早夭的相,而且你身边上还有几样东西可以护身,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顶多就是受点惊吓——” 惊吓也受不起啊!我草。 魏宁挂了电话,没得办法,人总不能困死,外面太阳明晃晃的,总有点用处吧?魏宁拿着包往门外走,他一动,“魏惜”立刻也跟着动了,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从饭桌边上,拦在了魏宁面前,“你要出门?” 从昨晚上开始,魏宁就对眼前这只鬼再也不敢掉以轻心,昨天要不是他当机立断,只怕就后面的菊花不保,所以他没好气地点了点头,“出去找工作,你让开点。” 从鬼魂身上穿过去虽然是轻而易举,但是对于体质比较敏感的人来说,那就是当头一盆冰水浇下来,从脚底板上升起来的寒意顺着脊梁骨一直冲到脑门上,那叫一个透心凉,跟寒天腊月,零下十几度的时候,再被人强迫洗了个冰水澡一样。 “魏惜”并不是很情愿地让开了路,“可是你现在容易见鬼。” 这还用你提醒吗?你存在的本身就是他容易见鬼的铁证了,魏宁恶狠狠地说,“你说是吃饭重要还是偶尔见个鬼重要?” “魏惜”有点担心,“可是你胆子那样小,我白天又不能老跟在你身边。” 魏宁一听,快气爆了,他要还叫胆子小,这世上还有敢说自己胆子大的吗?都快修炼到面对任何恶鬼都能面不改色的程度了还胆子小——是可忍孰不可忍,魏宁连瞪都懒得瞪“魏惜”一眼,直接从他身体中穿了过去,打了个冷战,忍着一身因为阴冷而起的鸡皮疙瘩,蹬蹬蹬地往楼下跑。 幸好,城市里面别的不说,人肯定是多,光是为了挤上早班车就出了一点汗,身边全都是一大早就赶着去上班,脸上还带着睡意的上班族,魏宁抓着个吊环,摇摇晃晃地到了站点。 到了招聘会场,时间还早,来的人并不是很多,魏宁看了电子显示屏,查找了一下,适合自己的职位还是不少,他就一家家地找过去,递简历,简单的面试,通过了就要约定好时间去公司二面,几个小时之后,他就已经得到了四个面试机会,收获也还算不错,魏宁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快到中午了,就打算到外面去吃个饭。 走到招聘会不远处的小街,随便找了家店子坐了下来,因为对昨晚上的事还心有余悸,魏宁是看了好几次确定了进出那家店的人脚边上全都是有影子的之后,才踏进了店门,一进去就叫了一碗面,他现在连以前比较喜欢的什锦炒饭都戒了,面很快就上来了,魏宁正要开吃,他面前就坐过来了一个长相猥琐的老头子,他贼眉鼠眼地冲着他挤了挤眼睛。 “年轻人,最近是不是特别不顺利啊?”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看清楚标题喂,是消魂,是真的消掉魂魄,不是**~~这是有区别的撒~~ 阿惜决定暂时放过阿宁,慢慢来慢慢来,这第一次清醒状态下还没得什么感情基础就来硬的,阿宁肯定会~~ 看到说为什么阿惜不是变回十二岁的小孩,呃,那是因为他虽然用了很多的法力,但还剩下一些的,没有全部用光~~ 谢谢“saigoumeni”的地雷哦~~ 45最新更新 魏宁对神棍向来是敬谢不敏,看了眼前这糟老头子一眼,“您老找错人了全文阅读。”他指了指对面那两个女人,一个正压低了声音在安慰另外一个,还隐隐可以听到耸鼻子的声音,“那里才有生意。” 这老头看起来六七十岁的年纪,红通通的酒糟鼻子上夹着一副墨镜,下巴上一小把山羊胡子,说起话来就一翘一翘的,“哎呀,细伢子不懂事,我还能骗你,你看看你,印堂发黑,两眼无神,气虚神缺,运低时背,见鬼招邪之象,最近身边不太平吧?”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故意凑到了魏宁身边,压低了声音,低着头,从墨镜上方看着魏宁,还故意眨了眨眼。 魏宁心里一咯噔,还真被他说对了,不过他还是一瞪眼,谁知道他是不是信口胡诌的,那些算命的,还不都是顺着人的话,查看人的表情,再含糊不清地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反正说对了也是它,说错了也是它,正反都可以解释。 现如今是骗子太多,傻子都快不够用了。 这糟老头子一边说的时候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魏宁手里的啤酒瓶子,那口水横流的样子简直是让人不敢直视,魏宁觉得自己要是一点表示都没有,今天都走不出这家店门了。 魏宁招招手,要店里面的服务员拿过来一瓶啤酒,他把啤酒放到了那糟老头子面前,跟他好声好气地说了一句,“这个您老慢慢喝,我先走了,还要去面试。” 那糟老头子不晓得客气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一把拿过来就打开了盖子,美滋滋地喝了一口之后,看到魏宁已经是转身打算走了,才敲着桌子喊着,“你今天就会出个大事,要是觉得我讲中了,就来这里找我。”他拿起啤酒瓶子跟着魏宁跑出了店子,往他衣服里塞了一张破纸条子。 魏宁哭笑不得地看着这老头子耍横,从衣袋里摸出那张纸条子,上面用极其潦草的字迹写了一个地址和电话号码,那地址是万佳居民区第十四栋四单元四楼404号,这门牌号看得魏宁脑门子发凉,这也太晦气了吧,下面那个电话号码也是个奇葩,13344441444——一串不是三就是四的数字,这是故意的吧? 难道这老头子信的是那套负负得正的路数? 魏宁本来揉吧揉吧就想把这张纸直接扔进路边上的垃圾桶里,临到头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又把纸条塞进了自己衣袋里,今天下午就有一个面试要赶着去全文阅读。 这家公司离得还比较远,坐个公家车转了两次才到地方,魏宁一下车,就发现这里大概属于B市内比较偏僻的地段了,楼层普遍不算太高,街上的车流也并不繁忙,人流量也并不多,虽然说不上破败,但是相比较于主城区,难免让人觉得有些萧条。 说实话,魏宁看到这种环境其实也有些犹豫了,不过那家公司开出的工资和条件确实不错,比其他上一份工作高了不少,综合考虑之下,他决定还是应该试一试,要是不行,直接回来就行了。 魏宁按图索骥找到了那家公司所在的写字楼,进了大厅,两个保安正在百无聊赖的闲聊,看到魏宁进来,就是抬了抬眼皮,魏宁进了电梯,一到电梯这个封闭的空间里面,魏宁就觉得有些窒闷,他伸手把领带略松了松,长呼了一口气。 电梯内安安静静地,只能听到轻微的机械声音。 时间好像被放慢了一样,魏宁能听到秒钟咔嚓咔嚓的声音清晰地在脑海中响起,后背上就渐渐起了一层汗水,空气好像被抽走了一样,让人呼吸困难,魏宁盯着电梯门,此时,他突然觉得从天花板上掉下来什么东西,刚好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魏宁头也不敢回,只想让这该死的电梯赶快到,赶快停下来! 这时,那个东西滑溜溜,冰凉凉的,一不小心还碰到了他的脖子,魏宁忍不住往旁边躲了躲,那个东西紧随其后,也跟了过来,魏宁感受到了旁边的一阵冰冷,他也不敢乱动,汗珠子不停地渗出来。 就在这时,魏宁听到了“叮”的一声,电梯终于到了,门缓缓打开,魏宁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撞到了等在电梯旁的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差点摔在地上,对着魏宁就破开大骂,“草,人都不看,赶着去投胎啊?” 魏宁本来一句就要出口的抱歉立刻憋在了喉咙里面,他现在听不得这种故意给人添晦气的话,本来一句回骂就要冲口而出,眼睛一抬起,就看到电梯里面的东西,嘴巴惊得合不拢了,立马转过身,也顾不上去跟那个说话不中听的男人计较,转身就落荒而逃——那电梯天花板上正有一颗女人的头冒出来,长头发垂下来,一晃一晃的。 一到这里就遇上这种事,魏宁心里就打了退堂鼓,就算工资再高也要有命去拿,就在他转身打算走的时候,从旁边一道玻璃墙后面走出来一个踩着高跟鞋,腿很美的女人,看着魏宁说,“是来面试的吧?请进来吧。” 都到这份上了,总要进去看看,自己见鬼是魂魄不稳,等魂魄稳固了,这世界大概也就恢复清净了,魏宁装起胆子跟在这个女人后面进了大厅,一进去就被塞了一张表格,要他填一下,然后就在大厅里坐一下,等轮到他的时候再进去面试。 在魏宁前面,坐着两个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男人。 他们一言不发,既不交头接耳,也不左顾右盼,垂着头,盯着手里的那张表格,魏宁小心地坐到了他们边上,也没得一点反应,正常来讲,好歹也会抬起头看一眼,魏宁心里打鼓,这不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吧? 为了试一试,魏宁用手捅了捅旁边坐着那个男人的手臂,拿起那张纸随便指了个地方,“问哈,这地方怎么填?” 那个男人抬起头,闷闷不乐地看了魏宁一眼,“这都不知道你还来应什么聘。”说完,很□地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又盯着自己那张表格出神去了,魏宁觉得自己今天出门肯定是没看黄历,碰到的都是这种吃了火药的,不过,这至少也说明眼前这个男人,是人不是鬼。 魏宁拿起自己那张表格,坐到另一头,打算填好了表格等着面试。 等他仔细查看这张表格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的内容和项目与以往填过的表格大有不同,里面的生日分成了阳历和阴历,并且精确到了几时几分,下面就是出身地、籍贯,甚至还有几岁的居住地等等明显超过了一般面试资料的信息。 魏宁心里一沉,才写了一个名字,就停下来了,经过了这么多离奇诡异的事情,魏宁虽然对于法术这些东西还是不大清楚,但是从魏时那儿也知道了一个人出生时辰、出生地点、居住地点等等这些信息的重要性,被有些居心不良的人知道了,很可能就会被暗中算计。 他刚才偷偷瞄了一眼身边那两个男人手里的表格,都填满了。 魏宁觉得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按兵不动。 屋子里越老越冷,魏宁站起来走动了几下,搓了搓已经冷得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脚底下一股股阴寒之气涌上来,头顶上的灯光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变得黯淡了起来,一层层的阴影打在地上,那影子好像还会动—— 一开始魏宁觉得自己是眼花了,但是很快,他就发现那影子确实在动。 周围没得任何动静,魏宁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头,那个接待的前台也不见了,整个大厅里就坐着他们三个过来应聘的,魏宁猛地转过身,对另外两个应聘的人说,“你们觉不觉得哪里不对头?” 那两个应聘的终于是抬起头了,面面相觑,对魏宁的疑惑嗤之以鼻,“哪里不对头,我看是你不对头吧,一进来就鬼鬼祟祟的。”那个刚才说话很冲的男人不屑地说。 阎王要人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人各有命,死生在天。 魏宁懒得跟这个哈宝(蠢货)做些无谓的口舌之争,他提醒了眼前这两个人已经是仁至义尽,至于他们听不听,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他把那张写了他名字的表格随手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篓里面,打算立刻离开这里。 墙壁上渗出来好多的水珠子,湿漉漉的,沿着墙壁慢慢往地面滑下来,在地面上形成了一道道蜿蜒的痕迹。 魏宁握着门把手,使劲一把,门纹丝不动,他不信邪地再用力一拉,还是一动不动,魏宁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我草”,果然出鬼了,魏宁拉不动,抬起脚就去踹,踹得脚痛得要命,那个玻璃门还是拉不开。 边上那两个男的,还跟看稀奇一样看着魏宁。 魏宁急了,头顶上那些节能灯发出“啪兹,啪兹——”的声音,就跟接触不良一样,不停地闪闪灭灭,那两个男人却好像一点也没察觉到周围这些蹊跷一样,魏宁觉得他们大概是被鬼蒙住了眼睛或者心窍。 由此推断,他们是一早就落入了陷阱里面,脱不得身了。 正当魏宁还在跟那扇玻璃门较劲的时候,他听到了“哒——哒——哒——”的声音,魏宁的冷汗那是一层又一层地冒出来,“你在干什么?”一个娇柔地声音在魏宁耳朵边响了起来。 很近,近到魏宁觉得自己的耳朵感到了一阵极轻的风声。 魏宁低下头,看到那双高跟鞋,那双腿,此时,左腿已经是断了,白森森的骨头都叉了出来,血肉模糊,魏宁战战兢兢地快速扫了她一眼,脑壳摔得跟个烂西瓜一样,还带着职业性的笑容看着魏宁。 魏宁一边哆嗦着也冲着笑了一下,一边就偷偷把手伸进了随便带着的包里面,只看到他动作飞快地从包里面拿了一个小塑料包出来,手上一用力,塑料包已经破裂,他把里面的东西往这个女鬼身上一洒。 那个女鬼“啊——”的一声惨叫,捂着自己的脸,慢慢地消散在了魏宁面前。 这是他昨天特地从农贸市场搞来的鸡血。据魏时说,鸡血的阳气很强,比起非处男的舌尖血,效果还要好一点,当然跟逆天一样存在的处男还是不能比。 魏宁手里紧紧抓着一把鸡骨头,背靠着玻璃墙,全神戒备地盯着四周。 背上的一片冰冷,又让他立刻跳了起来,那水跟几十年没见过光的**一样,让人骨头缝里都嗖嗖地往外冒凉气,墙不能靠了,魏宁盯着那个门,他又从包里面拿出了一把鸡血——幸好他想着有备无患,准备了好几包鸡血,他把鸡血全洒在了玻璃门上,尤其是那个把手,更是仔细地涂遍了。 此时,房间里冒出来了一股股的黑气,那黑气扑向了坐在一旁的那两个应聘的,那两个人哼都没哼一声,身体就软倒在了地上,接着,黑气转过头就扑向了魏宁。 就在这时,魏宁胸口上一直挂着的锦囊里一股灰白色的雾气弥漫开来,包住了他的身体,那道黑气被挡在了外面,绕着魏宁不停地打转,就好像对着一只无从下口的刺猬一样。 魏宁本来抱着头,看都不敢看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但是过了一会儿都没反应,他抬起头,就看到了眼前诡异的一幕,没想到这锦囊里的东西还有这个用处,魏宁心里一松,此时,那个黑气一股子焦糊的臭味,化成了一个人头的样子,直直地盯着魏宁,魏宁觉得这个人头看起来好熟悉,就像是那个遭了火灾的胖老板。 此时,他一直在用力转动的把手终于动了动。 当魏宁从那个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这也算再世为人一回了,他头也不敢回,直接往外冲,也不管撞没撞到人,一路上的人,比起刚才要多出来了很多,光线也一下子明亮了起来,本来安静地写字楼也响起了魏宁熟悉的嘈杂声。 他一冲出写字楼的大门,转身就往右边走去,那边有个公交站台,在公交站台边上,有一个小区,大门口挂着一个牌子。 ——万佳居民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上抽出境界了,ORZ,刷个后台刷了一个多小时,求安慰求抚摸~~~ 46最新更新 魏宁拿着那张纸条子,瞪着那个小区门牌子,这也太巧了,巧得让他不得不觉得那个看起来不像什么高人的老头子确实有些门门道道,冲着这个,魏宁觉得自己就该去看看最新章节。 他走进小区,小区里一栋连着一栋的六层建筑物,分列两排,中间一条五米宽左右的马路,一路通到底,尽头就是一堵墙,把整个小区围了起来,里面见缝插针地种这些树木,那些树一棵棵都是无精打采的,树干矮小,舒展不开,叶子上蒙着一些尘土,失去了鲜嫩。 像这样的居民小区魏宁倒也不是没见过,只是见得少。 从阳台上晾着的衣物来看,这小区人气还蛮旺,就是在小区里面见到的人不是太多,大概一般人不是上班就是上学去了,只剩下些老人在家,时不时可以看到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在楼下一闪而没。 魏宁找到了第十四栋,这栋楼明显是人气不足,很多阳台上都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一看就是没得人住了。 魏宁按响了十四栋四单元四零四号的门铃,门很快就开了,那老头子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满脸得意地看着魏宁,“来了吧?反正都要来,刚刚那么犟做什么咯,自讨苦吃。”他边说还边摇起了脑袋,差点把鼻子上那副墨镜给摇出去了。 魏宁就进了房间,一进去就吓了一跳,房间的门窗上到处都贴满了用朱砂画的黄符纸,一张挨着一张的,那窗户都看不到外面了,绕着房间还串了一根线,线上挂着一些铜铃铛,一进这屋子魏宁就觉得阴气森森,蛮不自在,他不敢进去了,就挨着门口站着不动了。 那老头子瞪了他一眼,“你这是干什么,这点阵势就怕了?” 魏宁才刚刚被吓了一回,现在看到有点苗头的地方都只想打转身,他额头上冒出了些汗,勉强笑了笑,“你老这房子实在阴气太重了,我现在是看哒这些东西,心里就虚的慌。” 那老头子直接往他后背上一拍,别看他干瘦矮小,手劲却大,拍得魏宁一个踉跄,直接跌进了屋子里面,那老头子干完了这种事,还在那里笑,“太罗嗦了,要是魏时那小子跟你一样,早就被我打得满地找牙,哪里还敢跟我说些不着调的话。” 魏宁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了下来,“你老认识魏时?你怎么知道我认识魏时的?” 老头子指着他的脖子,“你脖子上挂的那锦囊还是我送给他的,天下独一份,那小子要是敢把我的东西随手乱送人,我还不抽死他,肯定送的是关系极好的。”老头子拿眼上下瞄了瞄魏宁,“你是魏宁吧?” 魏宁服了,就这样都可以把人直接猜出来,又是魏时认识的,这一定是传说中的高人,“是咧,是咧,你老贵姓?” 老头子翘起胡子,“我姓徐,排行老三,一般人都叫我徐老三,你叫我徐师父好了。”客厅里空荡荡的,连把椅子都没得,地上还全都是灰,不知道多久没打扫过了,徐老三也不嫌脏,一屁股坐在地上,从旁边拖出了一个塑料袋子,从里面拿出了几样凉菜,还有两瓶酒,冲着魏宁打招呼,“过来,过来,坐哈,我们两个喝杯酒。” 魏宁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抓起一瓶酒,松开塞子就喝了一大口,一股辣味冲进了肺里面,喝得太急了,他被呛得咳嗽了起来,边咳嗽边摆手,对面的徐老三就在那里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一阵笑。 等咳嗽完了,魏宁缓过气,冲着徐老三一拱手,“你老一定要救救我,我真的是没得办法了,出门就见鬼,家里还有一只等着我回去,我还要找工作,还要养家糊口,唉。” 魏宁叹了口气,这几天的压力都快把他压垮了,连正常生活都没办法了,躲在屋里倒是不用见鬼,只要见那一只就可以了,但是他总不能一直躲着吧,难道还能一世都不出去工作?他还要吃喝拉撒还要养家糊口还要供房子,现实不会因为你日子难过就放你一马,天上也不会掉一堆钱下来。 徐老三美美地砸了一口酒,“你急什么,你把你脖子上挂的那东西取下来给我看看。” 魏宁取下了锦囊,递给了徐老三。 徐老三油腻腻的手也不擦一擦就一手拿了过去,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另一只手上,里面总共就三样东西:魏惜的牌位,魏惜的葬玉,还有那包被魏三婶取出来后又被魏宁放了进去的安息香。 徐老三抓起那包安息香,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骂了一句,“臭小子,又在我给的东西里面乱加东西。”他把那包安息香又塞回了那个锦囊,“我就是靠着香味把你认出来的,我自己做的东西哪可能不认得,再过十年,我都认得。” 他拿起另外两样,看了又看,看了半天之后没得言语,又把东西全塞回了锦囊,扔回给了魏宁,“你小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命,背是背到家了,有些路是注定要走的,也没得办法,你早点看清楚,早点接受,对你自己也有好处,反正也是迟早的事,躲不掉的。” 这一通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说的魏宁是云里雾里,他傻愣愣地看着徐老三,“啊”了一声,也没把锦囊挂回脖子上,而是顺手就塞进了衣袋里面,“你老这是什么意思?魏时说话不是就跟你老学的吧?也是这样故意神神秘秘的——”魏宁压低了声音咕哝着。 徐老三瞪了他一眼,“你晓得什么,天机不可泄露,我还想多活几年,我中午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被一股怨气缠住了,那股怨气跟我最近接的一个单子有关系,你也跟着我去看看。” 魏宁不想去,想都不用想徐老三要去的地方,肯定很危险,鬼成堆。 徐老三也不逼他,凉飕飕地丢过来一句话,“你要是不肯去也可以,那个怨气就会一直缠着你,你身边那个鬼也没得办法,顶多就是帮你挡一挡,你看是要一直见鬼呢,还是尽早把这件事解决。” 魏宁还在犹豫,突然间,房间里的那些铜铃铛响了起来,先是轻轻地响动,“铃——”,接着串着铃铛的绳子急剧地颤动起来,满屋子“铃,铃,铃——”声不绝于耳,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高。 门口也响起了轻轻地敲门声,“笃——笃——笃——”声音拖得很有节奏,却也因为这种慢节奏而充满了鬼气。 魏宁吓得一激灵,立刻看向了徐老三。 徐老三手里还拿着半只鸡爪子,皱起了眉头,一脸不甘愿地把鸡爪子放下,转身朝门口走去,丝毫犹豫也没有地打开了门,魏宁被他的身形挡着,没看清楚外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绝对不是人。 魏宁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什么东西进了屋,他只感到屋子里的阴气是越来越重,徐老三直接砰地一声关上门,走了回来,拿起他的鸡爪子继续啃了起来,魏宁看他好像没发生什么事一样,不由得问出声,“刚才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徐老三拿起鸡爪子指了指魏宁,“问我不如问你自己。是跟着你来的。” 魏宁立刻紧张了起来,他左看看右看看,除了一地的灰,什么都没有看到,按理说,要是有什么,以他现在的体质,一定会看到的,“我没看到什么啊。” 徐老三嘘了一声,“那是他不愿意让你看到。”他对着一团空气说了一句,“来都来了,遮遮掩掩地干什么呢,迟早他会知道的不,我刚才看到那个小牌位就晓得你肯定会来了。” 魏宁立刻明白他说的是谁了,他小心地冲着空气喊了一声,“阿惜?” 随着他的喊声,一道灰白色的影子出现在了他左边,挨着他的地方,魏宁吓得往后一倒,“你不要说出来就出来,给人点心理准备时间撒,还有,下回出来不要突然出现在我身边靠我这么近撒,会吓死人的。” “魏惜”的脸模模糊糊,身体的轮廓也并不清晰,没有在家里面时那样凝固和坚实,这里更像是一个影子,而在家里面的时候,更像是一个实体,他看着魏宁,魏宁觉得他似乎有些歉意地笑了一下,这笑容反倒让魏宁又内疚起来,明知道他是个鬼,肯定是神出鬼没的撒,因为自己心里装着事就求全责备也没得什么意思。 一看到“魏惜”,魏宁心里就有些焦躁。 他拿起地上那个酒瓶子,又对着喝了一口,吃了一点拌牛肉,放下了筷子之后才对着“魏惜”说,“你不是说白天出不来?”他记得出门的时候“魏惜”是这样说过的,当时他也没多想,本来鬼就是见不得太阳光的,出不来才正常。 徐老三在那边嘿嘿笑了一声,“他这不是本体,是附在了这块牌位上的一缕分魂,说起来他也算不错了,才死了几年啊,就能分魂了,刚才被我屋子里这些符挡在了门外面,不放心,就搞出声音来让我放他进来。” 原来是这样,魏宁心情有点复杂。 此时,“魏惜”的手突然动了动,地上那些灰尘就浮了起来,聚拢到了一起,慢慢变成了一个清晰的“去”字,魏宁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徐老三,“你是说要我跟他去?” 一团雾气的“魏惜”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魏宁没有立刻做出回答,而是左思右想了一下之后才点头同意,因为他直觉感到这徐老三要他一个没得法力,只会见鬼的普通人掺和进这件事,肯定别有所图,也许还会出一些幺蛾子,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要能解决这件事,受点伤他都无所谓,只要别让他死了就行。 “魏惜”往他身边靠了靠,一股阴凉的气息拂过了魏宁的身体,魏宁忽然间放松了一点。 徐老三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埋起头在那里猛吃猛喝,一会儿功夫,一个人就把几大包的凉菜全吃光了,也不晓得那么瘦小的身板是怎么装下这么多东西的,他拍了拍灰,一股子灰就拍到了魏宁那边,让他连打了两个喷嚏,“我们现在先去那栋富民大厦看看情况,那个冤大头还在等我过去,催个好几遍哒。” 富民大厦,不就是他刚才逃出来的地方?又要进去?魏宁心里又开始打鼓。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魏宁也没得二话,“我要不要也准备些东西?”他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刚才他用来逃命的鸡血和鸡骨头都没得了,既然眼前有个高人在,总要给点东西让他安下心吧。 徐老三对着他喊,“你身上那些东西就够哒,你还要好多咯。” 话是这样讲,人却还是走到了窗户边上,从上面撕下来几张黄符纸,塞到了魏宁手里,接着,又沾了点酒在手上,直接在魏宁背上和心口上画了一道符,“好了,这样总没得问题了,走吧。” 还真是省事不费力,看得魏宁都有些呆住,难怪魏时不着调,原来是有样学样。 二人一鬼,出了门。 魏宁看着这个万佳小区,还是觉得不太对头,说不上是哪里,“徐师傅,这个地方是不是有点怪?” 徐老三背着手,还是戴着那副墨镜,看上去蛮像个在街头摆着算命摊子,骗到一个是一个,装神弄鬼的算命先生,他用墨镜上方看了魏宁一眼,“你看出来了?” 魏宁摇了摇头,“要说看出来倒也没有,就是一进来就不舒服。” 徐老三指了指那个第十四栋,“你再看看,用心点看,你现在应该是看得到的。” 魏宁转过头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名堂,又仔细地看了一眼,乖乖不得了,那个十四栋整个都被一层黑气包围住了,那黑气慢慢扩散,整个万佳小区都被影响到了,黑气无所不在,沾在那些树木上,精气和生机都被吸走了,难怪无精打采的,而且这个小区以及它的附近看上去有点萧条,绝对跟这漫天的黑气脱不了干系。 魏宁抽了一口气,“这也太可怕了。” 徐老三嘿嘿笑了两声,“这就可怕了?你这伢子还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现在这样,顶多就是那个十四栋住的人会死伤不断,周围这些地方地气也受了影响,住的人会走霉运,做生意会破点财,反正也死不了人。” 魏宁听了这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都不算大场面,还要多大的场面才算大场面,难怪那个十四栋人都快搬空了,“那你老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黑气的?” 徐老三看蠢宝一样地看着魏宁,“你以为我吃多了饭没事做啊,不是有人请我来我才不得来,你莫把我看成那种见到鬼就要抓见到妖就要灭的正派人士啊,我可当不起,住在这里,还不是因为那个十四栋离那个富民大厦近,又没得人敢住,房东钱都没收,直接把钥匙丢哒把我哒。” 魏宁没得话说了,这老头子果然不是什么高人,至少跟他心目中的高人,那绝对是两码子事。 出了万佳小区的门,把那些黑气甩在了身后,魏宁心里面中隐隐的压抑感终于消失不见,他一口气还没送下来,就已经快走到富民大厦门口了,在大门口,二人一鬼停了下来,徐老三背着手,终于把鼻子上的墨镜取了下来。魏宁这才发现,他的左眼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的东西,浑浑浊浊的,有点像是白内障,他抬起头,看着这栋十五层高的大楼,魏宁去面试的那家公司是在七楼。 实际上,七也不是个好数字,七者,欺也。 徐老三看了一阵,背着手,跟魏宁说,“我们进去吧。”魏宁赶紧跟在了他后面,“魏惜”则像他的影子一样如影随形,实际上魏宁也觉得奇怪,徐老三不是说“魏惜”的这缕分魂不是附在了那块迷你小牌位上吗?现在怎么不附在上面而是直接现身了? 虽然心里有些疑惑,魏宁并没有问出来。 魏时曾今跟他说过,看到鬼都要当没看到,因为如果鬼以为你没看到,一般就不会纠缠你,一旦发现你能看见它,并且你还跟它搭了话,那就很可能被它缠上,现在对着“魏惜”已经是不能视而不见,至少也能保持一定的距离,免得纠缠过深,误人误己。 两人一鬼进了富民大厦的大门,那两个保安还在大厅里聊天打屁,一个还拿着手机在那里哈哈大笑,好像一直都没出任何事一样,看到魏宁他们,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喊了一句,“左边那个电梯停用了,坐右边那个电梯。” 魏宁记得自己来的时候还是坐的左边那个电梯,没有问题啊,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电梯就坏了?他皱起了眉头,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是不是电梯出了什么事?我刚才上去的时候还坐了。” 那个拿着手机的保安说那叫一个绘声绘色,手舞足蹈,“我记得你,就是你坐了之后出事的,刚才那电梯里面有个男的,是往下,差一点点就被困死在里面,被救出来的时候,那个脸全都是青的,口吐白沫,眼珠子都翻到眼皮里面,整个都看不见了。” 魏宁听得后背冷汗直冒,不会就是那个被他撞到的男人吧? 他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给了徐老三,说到那个女鬼的时候,还是有点惊魂未定,这要是他运气不好一点,也许脸色发青、口吐白沫,被关在电梯里面差点死掉的人就是他。 二人一鬼到了电梯前,徐老三盯着左边那个电梯看了一眼,嘿嘿笑了两声,“就是个没得什么法力的小鬼,人就怕这样,你一被鬼吓住,胆气一缩回去,阳气就跟着轻了,这时候,反而容易被鬼害到,还有一些更胆小的,鬼还没动手,自己就把自己吓死了。” 魏宁觉得这话听起来就是讲他的。 话总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有几个人面对这种事还能淡定自若,不惊慌失措,又不是跟眼前这个老头子一样,见鬼见得多,早就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再奇形怪状,恶心恐怖的鬼到他面前,都跟下酒菜一样。 右边的电梯已经到了三楼,魏宁看了一眼左边的电梯,悄声说,“那个鬼真的不管了?” 徐老三摇了摇头,“不管,不管,都跟你说过哒,这世上多得是这种小鬼,我要是见一个收一个,还不得把自己给累死?你看我像是那种会把自己累死的人吗?再说了,这个小鬼是被这栋楼的怨气吸引过来的,等怨气消散了,它也就跟着没得存身之地了。” 魏宁明白了,也就是说没必要专门去对付这个小鬼。 他们进了电梯,电梯稳定地往上升,一直到了七楼,果然是他面试那个楼层,在到了这个楼层的时候,一直站在魏宁身边的“魏惜”突然间消失不见了,魏宁赶紧抓住又挂回了胸口上的锦囊,问徐老三,“他回这里面了?” 徐老三已经把墨镜取了下来,挂在了长衫的第二颗纽扣上面。 魏宁下午来的时候,这层楼充满了阴森可怖的气氛,现在却有一些上班的人在那里埋头工作,几个隔间后面都有人在工作,徐老三推开了那道玻璃门,走了进去,一个穿着高跟鞋,腿很美的前台接待立刻走了过来,声音甜美地问,“请问,您二位找谁,有预约吗?” 魏宁看了她一眼,还好,不是长得跟那个女鬼一样。 徐老三在整个大厅里面走了一圈,在墙壁上还摸了摸,摸完了还在鼻子下面嗅了嗅,魏宁站在一边,跟那个前台接待说话,等徐老三终于看完了,才慢慢悠悠地走过来,“我要见你们总经理,你就讲是我徐老三来了,他会出来的。” 他看那个美女前台接待脸上还是有点犹豫,眼睛一瞪,胡子一翘,“去啊,我告诉你,我就等五分钟,要是他刘明全还不出来,我直接走了他不要后悔。” 这种嚣张的话一说出口,美女前台接待立刻不敢怠慢,“您请坐,我立刻就去,请不要生气。” 她进去还没到一分钟,一个有着轻微啤酒肚,一脸成功人士风范的中年男人疾步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你看,阿惜还安排了自己分身的分身在阿宁身边,捶地,哈哈哈哈哈 47最新更新 那个中年男人,一看到徐老三就跟看到了亲爹娘一样,那叫一个谄媚和亲热,一上来就想握住徐老三的手全文阅读。 徐老三的手刚才吃那个凉菜的时候是直接用手抓的,魏宁可以确定他吃完后肯定没洗手,有没有拿块布擦一下都是个问题。 所以那个中年男人在握住徐老三的一瞬间,面部表情扭曲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了热情的笑容,“你老总算来了,我从昨天起就在这里等你老了,都没敢离开一下,就怕跟你老错过了,你老又没得直接的联系方式,幸好你老还是来了,这回你老一定要帮帮我。” 徐老三一把甩开了中年男人的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把,好像还嫌弃他脏一样。 魏宁在一旁看着,忍笑忍到面部扭曲。 中年男人有些尴尬,面色都有些发青,显然是好久没人敢这样当众落他面子了,不过现在是他有求于人,所以他还是堆起了笑,“你老请进到我办公室详细谈吧。” 整个办公大厅里那些正在上班的,包括那个美女前台接待,都伸长了脖子,坚起了耳朵在看着这一幕,表情那叫一个兴奋,老板的八卦,尤其是这种一看就有隐情的八卦,极大地调动了围观群众的热情。 徐老三带着魏宁进了中年男人的办公室。 这栋写字楼看上去就不咋的,处的地段也不是什么好地段,写字楼内部的装修和设施也就仅仅挨着及格线,但是这个中年男人的办公纸,却是豪华至极,全套的红木家私一溜儿摆在房内,光是这个,就已经价值不菲。 一般像这种老板的办公室,都会面窗放一些活水盆景,取水流出山,鲤跃龙门,财源广进之意,而且办公桌的方位,都是要找出吉位来摆放的,吉位在南,那么办公桌的朝向就是向南,吉位在北,那么办公桌的朝向就是向北,还有其他一些风水上的细节,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但是这个中年男人的办公室却走了反路子。 既没得盆景也没得活水,倒是角落里有一尊铜像,龙首豹身,嘴衔宝剑,怒目而视,怪模怪样,狰狞可怖,却是一尊睚眦。这睚眦是龙之二子,生性刚烈,嗜杀好斗,古语有言“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后半句的意思是极小的恩怨也要报复,说明这人心胸极度狭窄,无君子之风。 在房间里摆放这个,煞气和杀气都会过重,一般人都不会选择,除非是想故意坏风水,更不用说这个办公室的桌子,正好对着的是凶位,也不怕犯忌讳。 徐老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了又看,旁边的中年男人一脸紧张地看着他,大概是为了缓和气氛,转过头又跟魏宁说上了,“你是徐师父的徒弟?没见过,真是年轻有为,我姓罗,罗世文,是这家房产公司的老板,幸会幸会。”他又向着魏宁伸出手。 魏宁只好握了握他的手。 这就是自己先前想面试这家公司的老板?魏宁上下看了他一眼,觉得有这种老总,自己没面试成功未必不是一种幸运,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不是,不是,我不是徐师父的徒弟,不过也算是他的小辈。” 这时,他眼睛一花,就看到罗世文头上冒出了一股浓浓的黑气,那黑气在他左肩膀上变成了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子,伸出漆黑的舌头在罗世文脖子上撕咬着,罗世文脖子上的肉都被他咬走了,却丝毫感觉都没有,小鬼边咬,边吃,边咂嘴巴,还斜起眼睛看着魏宁。 魏宁被吓得脸色惨白,立刻甩开了罗世文的手,往后急退三步。 那个胖乎乎的小孩子他认得。就是那个胖老板的儿子,他也见过不少次,老调皮的一个小胖子,魏宁他们几个看他长得跟胖老板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喜欢逗他,长这么胖,将来没得妹子喜欢他,娶不到老婆,小胖子被他们说得恼羞成怒,说一定要减肥找个小女朋友回来让他们见识见识,被经过听到的胖老板一个爆栗敲在脑门上,骂了一句“滚”,乐得魏宁几个哈哈大笑。 罗世文对他突如其来的态度变化,也是神情紧张,想问什么又问不出口。 魏宁心里知道了,这个罗世文肯定跟前不久的那个火灾有关系,不然的话,胖老板一家不会缠着他,他下午过来面试的时候,看到那股黑气变成了胖老板的样子,也不是他眼花了。 这个结论,让魏宁对罗世文本来就不热络的态度,降到了冰点。 他也懒得再理会他,直接坐到了沙发上,等着徐老三把事情做完,好离开这里,一边幸灾乐祸地期待着胖老板一家赶紧地把这个罗世文拉到阴司去受罪,一边又觉得徐老三被罗世文请了过来,不会就是为了火灾这件事吧? 徐老三看了一圈,背着手,又把那副墨镜挂在了红通通的酒糟鼻子上,他转过头看着罗世文,慢条斯理地指了指房间里的几个地方,比如那个睚眦像,墙上挂的一幅画,办公桌的摆位,“你这个办公室是不是请人帮你布置的?” 罗世文一脸激动地走过前,“是的,是的,你老真是高人,一眼就全都看出来了。” 徐老三的山羊胡子翘了翘,“你跟我说说那个高人到底是什么样貌,他要你做了什么?你这事跟那个高人可是脱不了干系。” 听到这句话,罗世文养尊处优的脸明显犹豫了起来,“不是我不跟你老说,我也不记得那个人的样貌,他是自己找上来的,而且是晚上,又戴着个帽子,低着个头,二三十年了,我哪里还记得清,就是他确实是有本事,我家里三代以上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后来他问我想发财不,我,我当时穷得连个老婆都讨不起,就,就同意了。后来,他说的也确实都兑现了。” 罗世文又急匆匆地接着说,“那个人说了,不准我透露他的事,也不准我把他要我做的事说出去。” 徐老三大喝一声,“那难道这房间也是他二三十年前帮你布置的?” 罗世文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滴滚下来,摇着头,“不是,不是,你老听我接下说撒,这个人就是第一次的时候出现了,后面他都是通过其他途径,比如直接让人送过来,我认得他的字迹,所以一直都是相安无事,我哪里晓得后面会出这种事。” 徐老三冷哼了一声,“你现在是冤魂缠体,那个人也保不住你。” 罗世文差点跪下来了,他好不容易从底层爬上来,还没享受几年,怎么甘心!他一个箭步窜到了徐老三面前,“你老只要为我解决这件事,要多少报酬你老直接说,我没得二话。” 在旁边听着他们这一来一往谈话的魏宁,听到这里差点没跳起来,张着嘴就想说话,结果被徐老三狠狠瞪了一眼,不晓得怎么回事就坐在那里动弹不得了。 那个小鬼发出“吱吱吱——”的刺耳叫声,叫得魏宁耳朵疼得要命,后背上活生生冒出了一层冷汗,这时候,胖老板也出现了,那张烧得已经看不出人形的脸,突兀地出现在罗世文身边,吓得魏宁往沙发上一倒,我草,这视觉冲击也太大了全文阅读。 胖老板看到魏宁,居然还往他这个方向飘过来。 那黑气是一股股,一片片,浓稠得几乎看不出一米外的东西,阴气、怨气强烈到了这种地步,那个罗世文居然还没得一点感觉,正在那里求着徐老三帮忙,魏宁眼睁睁看着胖老板飘到了他面前,一张恐怖的脸,离他只有半尺远。 一股烧焦了的肉的味道,冲进了鼻子里面,魏宁脸色发青,扭过头,撑着面前的长条茶几就干呕了起来。 徐老三在那边凉飕飕地说了一句,“魏宁,你这是咋了?吃坏肚子了?” 魏宁抹了把嘴,他也就是呕出来了一些苦水,拿起桌子上的杯子漱了漱口,闭上眼,死活不肯再睁开,嘴里应着说,“我草,我就知道跟着你来没好事,人没见到一个,鬼倒是见到一堆,快吓死我了。” 罗世文一脸紧张地看着魏宁,也是脸色发青,“你说见到鬼了,在哪在哪?” 他惊慌失措地东张西望,就怕有什么鬼突然间从他身边冒出来。 魏宁嘿嘿笑了两声,他早就看这个罗世文不顺眼了,做尽了坏事居然还没遭报应,所以一点良心上的不安都没有,抱着看好戏的心情,故意把他身边的情况直接说了出来,“一个趴在你肩膀上正在扯着你的肉吃的胖小鬼,一个站在你身边,正掐着你脖子的胖老鬼,你说有没有?” 这边罗世文已经快吓晕了过去,那边徐老三胡子一翘一翘,瞪着魏宁,一脸气急败坏、痛心疾首的表情,“带你出来就是要你吓人的?看看,把老板吓到了不是?早跟你说过好多回,做事要考虑别人的胆子,莫把我们这行的一套放在一般人身上,你是一次都没记住,哎,带着你出来是我脑子不清白。” 魏宁笑得肚子快抽筋。 徐老三使劲掐着罗世文的人中,总算把他弄醒了,“你没事吧,我这个后辈做事不过脑子,你别跟他计较。” 罗世文有气无力地说,“那你老这后辈说的都是真的?” 徐老三脸色有些为难,似乎怕再刺激到罗世文,罗世文也是个在社会上打拼了这么多年的成功人士,光是看一眼,就把事情猜了个**不离十,所以他脸色更白了,刚晕了一回,倒也没又晕过去。 徐老三在那边一脸悲天悯人的样子,“其实我也是想帮你的,只是你这个事情都不说出来,遮遮掩掩的,我也不晓得怎么帮,这怨气太重,怨鬼又太多,事情不好办吶。”他摇着头叹息说,“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法力不够,做不来。” 罗世文一听他要撒手不管,立刻紧紧抓住徐老三的手,跟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你老可千万要帮我啊,我找过其他人,都是些骗子草包,就你老是真高人,我把事情都跟你老讲,只要你老能帮我把这事了结了,我是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啊,做生意不都是讲个和气生财!” 罗世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了往事,不得不说,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痛哭流涕,魏宁心里面有些作呕。 魏宁在一边越听越火起。 这操蛋的罗世文,为了钱简直是不择手段了,胖老板店子在的那条街说是上面有规划,要拆了建一条上档次的商业街,所以要把里面那些小摊小贩小商店小铺面全都拆掉,但是胖老板一家不愿意。 这个罗世文就找了一帮子流氓地痞天天上门去闹事,胖老板的店子生意受了影响,好多老顾客都不敢上门了,但是胖老板已经在那一片做了那么多年,哪里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所以死撑着不肯走。 结果,罗世文的一个手下就说要给他点把火,把他那店子烧了一半看他走不走,结果没想到点火的那个人是个蠢货,碰到了煤气管道,引起了连环大爆炸,酿成了一个惨案,死伤枕藉。 魏宁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怒火烧天,恨不得冲上去直接把还在为自己辩驳的罗世文一脚踹死,这个无耻的人还把这件事归结为意外,他也没想过会死这么多人,更没想过要这么多人的命。魏宁听着恶心。 后来,就是罗世文不管是在办公室还是在家里,总是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晚上就老做恶梦,他知道不对头,虽然早就把一切罪责都推到了那个去点火结果把自己直接炸成了连碎片都找不到的倒霉鬼身上,但是心里肯定还是心虚,所以就疑神疑鬼。 再加上,他公司里那些手下,一个接着一个的辞职,说干不下去了,加薪提职都没用,罗世文偶尔听起他们说这公司里有鬼,只要还在这公司上班就迟早会逃不过去,上上周就有一个女职员回家的时候,经过了那片被烧毁的废墟,结果当天晚上就回家开煤气自杀了。 这个消息被罗世文知道了以后,吓得他连门都不敢出了,到处求神拜佛,那些开了光的佛像、玉器等等东西摆了一屋子还不安心,又去找以前指点过自己的那个神秘人,也没找到,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转而去找其他的高人,结果就没一个有本事的,全都是骗子混饭吃的。 徐老三听着他罗里吧嗦,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完了所有的事之后,就点了点头,表示这件事他一定会想办法帮他解决了,让他三天后等着好消息,罗世文是如闻天籁,脸色立刻好了不少,从地上站起来,又开始阿谀奉承。 徐老三和魏宁摆脱了他的挽留,出了富民大厦。 魏宁看到富民大厦被一层浓重的黑气笼罩着,和旁边的万佳小区刚好成了并立之势。 徐老三背着手,“看到了吧?” 魏宁走在他边上,“你是说罗世文身边的鬼,还是这栋大厦的黑气?” 徐老三哼哼了两声,“都是。” 魏宁在旁边紧紧跟着徐老三,有些愤怒地说,“徐师父,难道你还真帮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我看就让他被鬼索命好了,这种人早该下地狱去了,不然这天道轮回,报应不爽难道都是说假的?” 徐老三摇了摇头,一脸孺子不可教,“你晓得个屁。” 魏宁被他骂得没脾气了,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来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对。 徐老三带着魏宁回了万佳小区的十四栋,“这事没那么简单,罗世文没完全讲实话,也没把指点他的那个人以及那个人要他做的事说出来。”说完,他一摆手,一脸不耐烦地指着大门,“你怎么还不回去,跟着我干什么?我要找你的时候自然会来找你,回去,回去。” 这还真是过了河就拆桥,连一分钟都不等。 不过,魏宁奔波了一天,也确实是累了,他跟徐老三说了一声,就离开了。 万佳小区,和它旁边的富民大厦,两股黑气弥漫开来,布满了大半个天空,周边的建筑全都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黑气。远远看过去,气势颇为惊人,也颇为可怖。 魏宁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右眼皮子直跳,他连忙伸出手按住,这不会又要出什么事吧。他头也不回地跳上了刚好到站的公交车,找了个位子坐下,把领带扯了下来,揣在口袋里面,呼了一口长气,胸口处憋了很久的郁气终于消散了不少。 一到自己家楼下,魏宁就发现,自己家窗户里有灯光透了出来。 他心里一紧,我草,难道进贼了?现如今这贼也太嚣张了吧?再说他家里面有什么好偷的?虽说不是一贫如洗,但是也差不多了,就几样半新不旧的电器也值得他们费这么大的神? 魏宁三步并作两步地飞奔上楼,气都没喘匀,手还在发抖,就拿起钥匙打算开门,结果钥匙还没插|进钥匙孔里,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魏惜”站在门口,笑容满面地看着他,“回来了。” 魏宁傻愣愣地看着他一脸轻松自在的样子,比他这个主人还像是主人。 “魏惜”接过他的包,顺手还想帮他脱□上的西装,刚被震惊得有点呆滞的魏宁,立刻一蹦三尺高,一把挥开了“魏惜”的手,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大声叫道,“我自己来。”就是声音有点色厉内荏,“魏惜”就势收回了手,在一边看着他脱衣服,等他把衣服脱了,就把衣服拿过来,挂在了衣架上。 房间内弥漫着温馨的气氛,窗帘都洗干净了露出了原本的天蓝色,更不用说其他地方也打扫得干干净净。 饭桌上还摆着几样热气腾腾的饭菜,好像是掐着时间,做好了等他回来一样。 眼前这一幕让魏宁觉得好像在做梦,这就是他以前还幻想过几回的婚后生活,现在居然是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由完全不是他的新娘的一个男鬼替他做到了,魏宁游魂一样被“魏惜”推到了饭桌前,坐了下来,手里被“魏惜”塞了一双筷子,饭也已经添好了放在了他手边上。 这种无微不至的体贴,让魏宁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体操比赛,看得我眼睛都哭肿了,不管怎么说,陈一冰你都是我们心里的冠军,黑心裁判都去SHI!!!竞技体育精神和职业道德都被狗吃了!! 今天会有二更,我要花悲愤为动力,努力写文==不要问我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48最新更新 魏宁表情有些僵硬地坐在饭桌前面,看着面前那几盘菜,今天早上那个黑糊糊的粥他还记忆犹新,他可没得那种神农尝百草的强韧神经再去受一回摧残最新章节。 可是,坐在他对面那只鬼,正笑容可掬地看着他最新章节。 房间里因为有这个鬼的存在,空调已经成了个摆设,天然降温器徐徐散发着丝丝阴寒,让魏宁心里一个哆嗦,筷子差点没拿稳掉到了地上,他还是不习惯一回家——一回到本来应该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地盘,完全能够让自己放松下来消除掉一天下来的疲惫的地方——就要面对一个鬼。 在这种情况下,他到底是动筷子还是不动呢? 魏宁看了对面那只鬼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把筷子伸向了最靠近自己的一盘菜,好像是盘炒鸡蛋,这个菜没得什么技术要求,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连嚼都不敢嚼一下,就直接吞了进去。 直到吞进去了,魏宁才发觉味道好像也没有早上那样奇葩。 所以魏宁壮起胆子又夹了一筷子,这回没直接吞进去,而是嚼了嚼,味道居然还可以,虽然盐味还是放重了一点,比不上那些手艺很好的,至少他自己就做不出这个味道。 魏宁看到“魏惜”在偷偷地看他的表情,立刻端起脸,一言不发地把饭吃完了,吃完之后,就打算收拾好碗筷子进厨房去洗干净,还没等他站起来,“魏惜”就把他手里的碗筷接了过去。 魏宁瞪着眼,看着“魏惜”手脚干脆利落的收拾好了残局。 还别说,看着他忙进忙出地做这些事,很有些暴殄天物的感觉,这么一个好看的,比外面那些“呕像”长得不知道出色了多少,放出去能迷死一堆人的男人,居然忙起了家事。 魏宁觉得自己心脏有点受不了。 魏惜刚出现的时候就是一团朦朦胧胧的雾气,无形无状,后来形体渐渐凝固起来能够让人大略看清楚个样子,那时候身上还是穿着十几年前风格的衣服,而现在,就这么两三天的时间,他已经改头换面,身上那套简约而不简单的休闲装,怎么看都是某知名品牌的东西—— 男人啊,也要靠打扮,这不,又出色了三分,魏宁心里面翻了一缸子醋,酸得不行。 吃过了饭,魏宁就坐到客厅里去看电视,那个电视一直都是开着的,大概他不在家的时候,魏惜就在看电视,电视是了解外界最直观的办法之一,光是看“魏惜”在这短短时间内的变化,就知道成效显著。 魏宁一边放任自己天马行空地乱想,一边手指就在遥控器上无意识地乱按,那个电视台换得人眼睛都花了,突然,一只冰冷的手覆在了魏宁的手上,魏宁惊得跳了起来,冲着“魏惜”大喊,“你干吗?你干吗?吓死人了知不知道。” “魏惜”有点无辜地看着他,魏宁“听”到他在说话,“我要看的那个节目被你换了。” 声音如同一道清脆得如同山间泉水叮咚作响。 无语中的魏宁,直接把手里的遥控器扔给了“魏惜”,“魏惜”轻轻松松地就接住了他胡乱丢过来的遥控器,并且换到了一个正在播放料理节目的频道,专注地看了起来。 一条可以坐三个人的长沙发,现在一人一鬼,一个坐在左边,一个坐在右边,中间隔着楚河汉界,魏宁看“魏惜”今天并没有像昨晚上那样,心情倒是略微放松了一点,一想到自己会被一只鬼给猥亵,魏宁就有吐血外带想杀人的感觉。 两个人一起看电视。 房间里安安静静地,只有电视里面那个主持人,还有厨师的声音响起,空洞而单调,总觉得房间里的气氛不太对头,魏宁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他干咳了一声,“咳——阿惜——” 看似在专心看电视的“魏惜”听到他的声音立刻转过头,目光跟看到跟肉骨头的狗一样,闪闪发亮地看着魏宁,魏宁被他看得脸皮上有些发热,他脸一扭,直觉地就避开了“魏惜”的目光。 “你今天跟我出门了?不是说不能出门吗?就是附在那个迷你小牌位上面?我去那里面试的时候碰到了那股黑气是不是你救了我?你后面怎么突然间又消失了?是回了屋里去了?”魏宁冒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魏惜”手放在沙发上,偏头看着魏宁,嘴巴张合着,“那是我的一个分|身,本体还留在魏庄里面,那几个怨魂想动你,所以我把它拦下来了,可惜我的本体不在,否则它根本不敢出来,因为分|身也是要法力支持的,挡那股怨气用得太多,法力不够了就回去了。” 魏宁听了,一时无语,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自己被“魏惜”护了一次,了解到这个事实,魏宁心里有些别扭了起来,被一个自己害怕的鬼给保护了一回,这种事—— 说了这几句话之后,魏宁又想事去了,没继续搭理“魏惜”,他太出神了,以至于没注意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到后面,“魏惜”已经是挨着他坐了,魏宁保持着盘坐在沙发上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发呆,而“魏惜”则在旁边,看一眼电视,接着看一眼身边的男人。 这时,魏宁突然自言自语了一句,“阿惜,我给你找个老婆好不好?” 就是一瞬间,房间里的气温急剧下降,一股股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来的阴风吹得整个屋子里的摆件“噼噼啪啪——砰砰呛呛——”响个不停,几个杯子从桌子上滚下来,啪的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窗帘布被阴风刮了起来,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天花板上的灯“啪兹啪兹——”不停地响起,灯光闪闪灭灭。 魏宁被吓得往后一缩,整个人汗毛倒竖,“魏惜”生气了。 “魏惜”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一动不动地盯着魏宁,目光冰冷,如同一具棺木,他缓缓地向魏宁靠近,魏宁一动也不敢动,背后就是沙发,躲也没得地方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本来就近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两个人的鼻子都好像要碰到了一样,“魏惜”才停下靠近的动作。 “魏惜”看着魏宁,魏宁也被迫直视着他。 魏宁只看了“魏惜”一眼,就不敢再看了,他怕自己多看一眼,就害怕得叫出声,那个眼睛里,是一片全黑,没得眼白,跟一个从来没见过光的深潭一样,潭里是深不可测,望一眼,心里就跟跌入万丈深渊一样,魏宁都快哭了,早知道那句话说不得,他就不说了,哪里知道他这么容易炸毛。 “魏惜”慢慢地把嘴唇贴在了魏宁的嘴唇上,轻磨慢蹭,却失去了上一次的温柔和缠绵,只有冰冷,还有那种说不上来的疯狂和执拗,他狠狠地碾磨着魏宁的嘴唇,好像恨不得把他直接就这样吞到肚子里面去,魏宁清楚地知道,这绝对不是他的错觉,如果他再做出任何惹怒“魏惜”的事,也许这就是他的下场。 魏宁感觉到了,这就是“魏惜”的执念,强得可怕的执念。 魏宁在这种执念面前畏缩了,退却了。 他咬着牙,任凭眼前这只鬼肆意亲吻着他,两个人紧紧贴合在一起的嘴唇终于分开了一点,于是,魏宁就听到了“魏惜”在他脑子里说,“你才是我老婆,我不要别人,就要你,你这辈子都别想要我娶另外一个人,你自己也不要想。” 这是一个宣告。 魏宁额头上冒出了一颗又一颗的汗珠子,背心全都湿透了,汗水沾在沙发上,粘腻得很,两个人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一会儿之后,“魏惜”才退开了一点,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有一样,拿起遥控换了一个台,这个台正在播放一个法制节目。 魏宁心有余悸地在旁边坐着,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直到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能够冷静地思考,“魏惜”是来真的,他是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老婆,这样一个事实残酷地摆在了魏宁面前。 于是,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盯着电视屏幕,然后,他撑起有些发软的脚,站了起来,对着空气说了一句,“我去睡觉了。” 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的“魏惜”,转过身喊住他,“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魏宁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回了一句,“啊?” 刚才一脸暴怒,好像要吃了他一样的人,现在却关心地问他,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这反差太大了,正常人都接受不了,魏宁觉得“魏惜”就跟条变色龙一样,女人都没他善变。 “魏惜”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魏宁知道,自己是一定要回答的,所以他随口一说,“我要吃煎饺。” 说完之后,就回自己房间去了,他一躺到床上,就闭上眼睛,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刚才一直压抑地情绪全部爆发了出来,魏宁决定了,从明天开始就按着魏时说的那个办法去念“米咒”,同时问问徐老三,有没有办法能够让魏惜不再执着于“一定要他当自己老婆”这件事上—— 背着这个沉重的心理负担,魏宁慢慢睡着了。 等他睡着了之后,“魏惜”推开了他卧室的房门,站在门口,看着躺在床上,仅仅露出一个额头的魏宁,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那笑意冰冷而让人不寒而栗。 作者有话要说:网络又出问题,这一章是刚刚跑到外面网吧发的== 人生啊,总是充满了各种恼火。 刘翔是伟大的,他的伟大不容否认,黑也没用,哼哼,今天跟人吵得差点翻脸。 49最新更新 魏宁又做梦,他一醒过来,就忍无可忍地在心里破口大骂自己那个蠢宝一魂一魄,老是让他回到那片被灰白色的浓雾笼罩的荒野上去,重现跟着“魏惜”相处的那一段日子TXT下载。 本来梦里面的事就够烦躁了,刚一醒,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魏惜”的一言一行都还历历在目,犹在眼前,魏宁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一点也不想起床,由着自己在床上躺了几分钟,他还是掀开了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魏宁懊恼地抓了抓睡乱了的头发。 接着,他一抬起头,整个人一激灵,差点从床上摔下去,“魏惜”就坐在他床上,正微笑地看着他,“醒了,早饭做好了,洗漱一下过来吃。” 因为对昨天晚上的事还心有余悸,魏宁颇为不安地点了点头,他轻轻示意“魏惜”从他被子上下来,“魏惜”身体凭空消失,在下一个瞬间,出现在了房门口,魏宁不知道他在自己被子上坐了多久,鬼是没得重量的,也许一整个晚上自己都被他压着。 魏宁走到客厅,看到饭桌上放着一盘煎饺,他默默坐过去,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三下五除二把早饭解决了,魏宁嘴一抹,收拾一下就打算出门,其实他今天出门也没得什么事,其余几个面试的时间都还要等几天,但是他就是不想待在家里,单独面对“魏惜”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魏宁砰地一声关上门,隔绝了“魏惜”一直看着他的视线,心里松了一口气。 魏宁一出门就接到了晏华打来的电话,跟他说魏宁要他打听的事已经打听到了,魏宁一听,精神立刻就上来了,魏庄那件事整个就透着古怪和离奇,他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总想查个水落石出才能安心,不然总是不放心在老家的人。 他们两个约了个见面的地方,魏宁选了B市人气最旺的中心广场。 魏宁因为无事可做,所以人早到了,他在中心广场上找了个长凳坐下,对面就是一个流动的便民早餐点,由一辆小型客车改装而成,上面刷满了花花绿绿的涂鸦,看上去还蛮有意思,生意也不错,正是上班高峰期,人都在车两侧开出的出售窗口挤满了。 等了好一会儿后,晏华终于来了。 一身西装革履,看起来像个精英人士,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远远地看到魏宁,就扬起那个文件袋跟他打招呼。 晏华一走过来,魏宁也不跟他多客气,把他手里的文件袋拿起过来,里面就几张纸,分别是东老先那个道师班子的档案,包括了东老先以及已经死了的林东,魏宁快速地翻完这几页薄薄的纸,都不是什么大人物,档案相当简单,简单到了一目了然的程度。 东老先那个道师班子都是慈恩镇下面一个叫望乡村里的,只有林东不是,他是隔壁县的,据说是因为跟东老先所在的望乡村某一户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而这一户跟东老先也有亲戚关系,所以东老先才收下了林东当自己的半个徒弟,当然,这个见面礼和拜师钱也不是个小数目。 这样一来,疑团就更大了,死的是林东这样一个“外人”,东老先那几个关系密切的却毫发无伤,这反而更让人觉得蹊跷,东老先那个道师班子的嫌疑就更大了。但是为什么呢?先是“鬼遁”,后是冷血的杀掉一个无辜的人转移视线,这种事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但是从这个档案上看不出任何问题,所有人都是在望乡村长大,活动范围都没怎么出过县,也没有其他作奸犯科的记录,说起来,就跟普通人一样,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其中那个道师班子里面一个叫曹大发的人,偶尔会到B市里面办点事,也是当天去当天就回。 魏宁决定把这些档案寄回去给魏时也看看,也许他能看出些东西来,毕竟他很多年没回家里面,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和了解。 晏华翘起腿坐在他旁边,拿起刚刚在那个流动早餐车上买来的包子吃得蛮欢,他虽然算半个富二代,他爸是在他七八岁的时候才开始慢慢发家的,但是身上却没有一点富二代的架势,比起小康家境出身的林云生还不讲究些,按他自己说是童年生活打下的烙印太重。 魏宁跟他说了声“谢谢”,晏华半个包子还在嘴里,说不出话来,就是比了个不用在意的手势,等嘴里的包子咽下去了,才憋出几句话,“哎,魏宁,你这几天不是在找工作?” 魏宁还在看着那几张纸,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是啊,现在工作不好找,昨天去面试的时候,差点连命都送出去了,最近运气太背了。” 晏华一听,立刻来神了,一把抓住那几张纸,“你刚才说连命都差点送了是怎么回事?” 魏宁也不隐瞒,就把整件事前前后后都给他说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其他的都说了,就是魏惜的事,他有所保留了下来。 晏华听得一惊一乍,表情之生动和夸张,让旁边走过去的人全都用异样的目光看了过来,魏宁觉得快要讲不下去了,太丢人了,听到最后,晏华长长出了一口气,一脸的感慨,“哎,那个火灾我也听我爸说起过,我爸说肯定有鬼,没想到真的有鬼,还真的出鬼了——” 魏宁提醒他,“你要去上班了吧?公司是你家开的,总要做个表率。” 晏华一摆手,“没事,我出门的时候跟我家老头子说了有事要晚点到,对了,我看你最近还是不要到处找工作来吧,到我家那个公司来试试吧,以前就跟你说过要你来,你不肯,现在难道宁愿出去碰鬼,也还是不愿意?就给我一个剥削你剩余价值当个万恶的资本家的机会撒——” 魏宁本来表情很严肃,却被晏华的话逗得笑了起来。 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这件事迟早要解决的,不然的话,我日子就不要过了,每天出门就见鬼,迟早会出事。” 晏华想了想,这倒也是,再加上魏宁的自尊心一贯很高,也就不再提这方面的事了。 魏宁先到邮局把文件袋寄出去了之后,就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天,大部分时间在麦记里点了一个套餐占了一个偏僻的座位,拿起手机看小说消磨时间,一直等到太阳快下山,余晖已经洒遍了整座城市,像涂了层金粉一样,才慢慢吞吞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外走。 夜晚即将来临,要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家。 如果可能的话,魏宁肯定是不愿意踏进家门半步的,但是现在形势不由人,他一步一挪,挨着夕阳的边打开了家门,“魏惜”就好像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一样,正站在大门内等着他。 魏宁当做没看到他,直接从他身边走过进了屋。 “魏惜”跟在他后面,他一把抓住魏宁的手臂,“你今天做什么去了?见了什么人?” 魏宁有些烦躁地想甩掉他的手,想当然的,他甩不开,“魏惜”的手跟胶水一样黏在他手上,烦躁之下魏宁说话的口气就不太好了,“找工作啊,还能干什么,你放开,我又不是一个犯人,做什么事见什么人还要跟你作一个汇报?” “魏惜”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他,手上却缓缓松开了。 魏宁赶紧走到客厅,说实话,也许是因为“魏惜”和他关系匪浅的原因,面对一个“魏惜”和面对一群鬼的压力,不相上下,甚至更大,搞得魏宁神经紧绷,再加上最近压力本来就比较大,一有点事就心烦气躁。 “魏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过了好久,才从门口回到了客厅,他看着魏宁,慢慢地说,“你没有去找工作,我是怕你出事所以才这么急。” 魏宁把头低下,“你不是有个分|身跟着我吗?” “魏惜”摇了摇头,解释说,“昨天,它的法力暂时耗光了,现在在沉睡恢复法力。我怕你出事的时候,它的法力还是不够用。” 魏宁搓了把脸,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心里那种翻滚的思绪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儿想眼前这个鬼是真的把他当成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一会儿又想这是自己欠他的,就该还他,一会儿又暗骂起来,难道就该顺着这个鬼,把自己当他老婆,这不是搞笑吗? “魏惜”突然走过来,站到魏宁面前,向他伸出手,“先把那块小牌位给我。” 魏宁抬起头,有些奇怪地看着“魏惜”,然后有些迟疑地把锦囊从脖子上取下来,从里面把那块迷你牌位拿出来,递给了“魏惜”,“魏惜”接到了手里,转身就去了厨房。 魏宁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心里面就跟有几只猫爪子在挠一样,坐立不安之下,偷偷地跟了过去,他躲在厨房门口往里看。 厨房的地板上有一只翅膀被绑起来的活鸡,不晓得它到底看不看得到“魏惜”,反正在那里拼命扑腾着,尖尖的嘴巴也拼命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魏惜”站在那只鸡边上,一动不动。 接着,魏宁就看到那只鸡凭空而起,到了半空中的时候,鸡脖子被一个无形的东西利落地割断,鸡血涌了出来,成一条直线往“魏惜”手心汇聚而去,魏宁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往后一退,此时,“魏惜”却转过身,看着他。 白皙、修长的手指上全都是鸡血,正一滴滴往下落,还没落到地上就消失了,而那块迷你小牌位就泡在这些鸡血里面,鸡血以极快的速度被那块迷你小牌位吸收着,很快,厨房里就只剩下一只死鸡躺在地板上了。 “魏惜”在做这些事的时候,那张好看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看了魏宁一眼,转过头,地上那只鸡就飘到了半空中,鸡毛自己褪掉,就差没自己飞进了锅子里,“魏惜”就这样——开始做起了晚饭。 魏宁在一边看着,从心惊胆战到哑然无语。 他想起来,确实魏三婶跟他说过,要他回来了之后也要每天给那块迷你小牌位淋上活血,但是他把这件事直接给忘了,或者是自从发现“魏惜”跟上来之后,有意识地忘了。 于是,“魏惜”等不到他,就自己动手了。 50最新更新 魏宁过了两天安生日子最新章节。 他每天早出早归,到人流密集的地方待着,倒也没遇到什么特别奇怪的事,偶尔碰到一两个鬼,也已经处变不惊,他用魏时教的办法,以及从徐老三那儿搜刮来的黄符纸,好几次险而又险地安然脱身。 这种过分刺激的生活让魏宁不堪其扰,有种日子过不下去,紧绷的神经随时会断裂的感觉。 魏宁一直在等徐老三的消息,徐老三说起过会主动联系他,但是魏宁等不及了,在外面又见到鬼的时候,立刻拨了那个奇怪的电话号码,一直都是关机状态,他也壮起胆子到那个万佳小区找过徐老三,生了锈的房门根本连关都没关上,直接敞开起,里面人毛都没见到一根,就看到满屋子的黄符纸。 没得风吹过来,屋子里的黄符纸却在地上哗啦啦地翻动着,吓得人当场腿软。 魏宁看到了,觉得胸口上那个锦囊立刻冒出了一股阴冷之气,他立马掉头就走,很快就下了楼,跑出了这个万佳小区,从外面看,万佳小区和它旁边的富民大厦上面笼罩的黑气是越来越浓了,而且还扩散到了周边地区,魏宁看得心里发冷,暗暗发誓,除非必要绝对不再靠近这一块半步。 誓言这种东西不要轻易发,不久后魏宁又亲身验证了这句话。 他坐车回去了之后,还觉得被背上凉飕飕的,不晓得从哪里吹来的阴风一直在他耳朵边上不停地刮起,魏宁身上的鸡皮疙瘩是起了一层又一层,一个没得空调的公交车上,别个嫌热,就他一个冷得直打哆嗦。 遇鬼遇多了,也得出经验了,魏宁知道,这是自己又被鬼给跟上了。 魏宁心里直骂娘,我草,整个B市那么多人,怎么就他老招鬼,那些鬼一看到他就跟饿死鬼看到了一块肉一样,绿起眼睛就冲过来,甩都甩不脱,坐在魏宁边上的是个年轻妹子,也跟着魏宁打起了哆嗦,嘴里下意识地就说起,“怎么一下子这么冷了——” 魏宁在旁边做不得声,总不能告诉她身边有鬼,不是被吓晕就是被当笑话。 幸好现在还是白天,那些鬼的阴气被压制了一些,魏宁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就往家里面在的方向疾步走去,走着走着,脚下就越来越快,跟跑差不多了,还没等他走到家,在经过一个人烟比较少,树木比较多的小街道的时候,怪事终于出来了。 这个小街道是直通向魏宁家那栋楼下的,平时他一直都是走这条路,走得快两三分钟,走得慢也只要五六分钟就走完了,结果今天他一直走,一直走,走了怕有十几分钟了,这条小街道还是那样子没看到头,魏宁心里知道这是遇到鬼打墙了。 白天也能遇上鬼打墙,不知道该说他运太背还是鬼太强。 魏宁不走了,他停了下来,周围安安静静的,既没得人声,也没得其他任何声音,这条小街道虽然一向是不大热闹,但是总还是时不时有个把人走过的,此时,却完全没有了人气。 冰冷的街道,灰黑色的天空,树木静立在道路两旁,枝叶纹丝不动,连一片小叶子都跟凝住了一样,魏宁手心里开始冒汗,他使劲在把手心在衣服上擦了一把,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鸡血,还有从徐老三那儿搜刮来的最后一张黄符纸,口里默念着《地藏菩萨本愿经》。 “——能于五浊恶世,现不可思议大智慧神通之力,调伏刚强众生,知苦乐法——” 边念边往前走,同时把那包鸡血戳破了一个小孔,让鸡血从那个孔里面流出来,沿着他走得方向淋上去,这样走了几分钟,魏宁发现,天上那股灰黑色的气往他所在的方向猛冲了下来,魏宁反应极快地往边上一躲,那个气就在原地变成了胖老板的样子,他烧得面目全非的脸死死地盯着魏宁,拦在了他面前。 魏宁心里发毛啊,他腿都快软了。 他跟胖老板无冤无仇,胖老板一家受的冤屈怎么样也找不到他身上,为什么胖老板总是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回B市就被迷到了那个烧掉的废墟上面,去面个试也被突然出现的胖老板吓住,现在呢,更是直接跟到他后面了。 难道他的是丢了一次魂,阳气不足,导致鬼见了就想跟? 胖老板一动不动,就是一直看着魏宁,魏宁看着他眼珠子直接从眼眶里面就掉了下来,吓得往后倒退一步,突然间,胖老板没有眼珠子的眼眶里流出了眼泪,一颗颗砸在了地上。 魏宁听魏时提起过这种事,这是鬼哭——抱有极大冤屈的鬼才能哭出眼泪,一般的鬼顶多就是叫几声。 胖老板家里的事,魏宁是知道的,但是这个事,他也帮不上手啊!魏宁脸都僵了,“胖老板,刘老板,你那个事,我也帮不上忙啊,我就算知道内情了,也找不到证据去告发那个没人性的罗世文,我求求你了,去找那些有能力去帮你申冤的,你找上我也是没得用啊——” 他说得再多,胖老板还是挡在他面前。 魏宁脸上的汗水是一滴滴地往下掉,手里拿起的黄符纸哆哆嗦嗦,口里念得经是结结巴巴,不过总算还是把该丢的符纸丢了,该扔的鸡血扔了,该念的经念完了,胖老板终于消失在了他面前。 周围豁然一开,热气扑面而来,把浑身的阴冷一下子驱散掉,重归阳世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魏宁心里那个高兴,跟重生了一样,等惊魂稍定,他又想起了鬼哭的胖老板,心里一阵唏嘘,这世上不平事实在太多,又有几个得到了伸张。 被吓了一回的魏宁,回到了家。 奇怪的是,往常他回来的时候,一定会站在家门口等着他的“魏惜”却不在,魏宁心里面先是一松,随即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这怕不是出了什么事吧?照着“魏惜”这几天对他的专注程度来看,不太可能就这样撒手。 魏宁想了想,咳嗽了一声,有点不自在地冲着空气喊了一声,“阿惜?” 没得人回应,房间里静悄悄,空荡荡的。 魏宁又喊了一声,“阿惜,魏惜,在不在屋里?在就出来。” 还是没得人回应。 魏宁呆站在了屋子中间,心里面有些慌乱,想找人还有办法,想找个鬼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站了一会儿,就坐到沙发上,这几天光顾着害怕“魏惜”去了,一点也没觉得屋子里冷冷清清,现在这个鬼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不见了,才发现这屋子确实人气不太足。 魏宁就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又摸摸索索从房间里拿出了一本业务方面的书看了一会儿,越看心里面就越烦躁,他把书往沙发上随便一丢,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停都停不下来,各种各样的猜想在脑子里冒出来,又一个个地摇头否定。 最后,他走得脚都有些酸了,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闭起眼睛开始让自己的大脑平静下来,突然间,他觉得房间里的空气有了些不同,魏宁心里就有个预感一样,睁开了眼,就看到“魏惜”手里拎着一只鸡站在他面前,正专注地看着他。 魏宁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脑子里一股无名火就冒了上来。 他瞪了“魏惜”一眼,“你干什么去了?鸡哪里来的?” “魏惜”眼神有些奇怪,似乎比较激动,他把抓在手上的鸡随手往旁边一扔,那只鸡自己就飞到了厨房里面去了,然后他走到魏宁身边,深深地看着他,“你刚才——是在担心我吗?” 魏宁一听,立刻气得从沙发上跳起来。 “魏惜”这话一听就听出来,他早就回来了,一直躲在旁边看他的热闹,亏他刚才还那么——担心他,结果他完全不值得这样担心,早知道宁可担心楼下面那只大黄也不要担心眼前这只就会找麻烦的鬼,魏宁在心里面愤愤地想。 “魏惜”抓住他的手,“我就知道你虽然嘴上说要我去找个老婆,其实心里面根本不是这样想,我看过的电视里面都这样说,口是心非,我不会走的,刚才是去找活物去了,你别担心,我刚才——是做得不对,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还有那么一点把我看在眼里。” 魏宁被他气得无力,手指了指厨房。 “魏惜”立刻反应过来,很干脆地承认说,“那只鸡是偷的。” 魏宁嘴角抽搐了一下,手无力地摆了摆,“下回不要偷了,我带回来,偷多了,整个小区的人都会以为闹小偷,闹久了还会以为闹鬼,唉。”魏宁觉得自己一下子心里面老了好几岁,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就在这时,“魏惜”突然冲过来一把抓住了魏宁,一脸担心地看着他,“你身上好重的怨气,是碰到什么了?” 魏宁被他抓住的地方一阵冰凉,“就是见到了一个冤魂,没得什么事,事情已经过去了。”他解释说,魏宁怕“魏惜”不放心,还会到处去把那个冤魂胖老板找出来,所以一再地告诉他自己没得什么事,刚才那个冤魂并没有害到自己,不要再多事,本来就是自己最近丢了魂,阳气不足,才容易见鬼。 可是,“魏惜”的表情还是很凝重,“这个冤魂身上的怨气太重太杂,一下子就找上你,事情肯定不简单。” 魏宁想起这些事就头疼,手赶苍蝇一样乱挥,好像是要把这些糟心事全都一扫而光,嘴里胡乱说着,“不管了不管了,事情过都过去了,再想这些做什么,我今天实在没得精神了。”实际上他想管也管不了,阳世的事,他无能为力,阴世的事,更是沾都不想沾。 “魏惜”看他一脸烦躁的样子,也没继续说下去,而是问了魏宁想要吃的菜之后,就进了厨房,魏宁在客厅里一个人坐了一会儿,听到厨房里的响动,觉得有些坐不住了,刚才看到“魏惜”手里的鸡才想起来,这几天的菜和米也来路蹊跷,单身生活过久了完全忘了世上还有买菜这码子事,看来明天连菜都要买回来。 “魏惜”要是不执着于要他当自己老婆就好了,他宁愿念上几年的“米咒”帮他超度,宁愿替他照顾好魏三婶,也不愿意当一个男人的老婆,魏宁心里面又开始胡思乱想,拿起放在一边的书,又看了起来。 此时,一股油烟味、饭菜香味传过来,本来冷情的房间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 两个人吃完了饭,正一起看电视,这也算饭后的固定节目了,魏宁一开始并没有看电视的习惯,但是“魏惜”说了,一定要他看,大概是他一个人看电视太无聊了,没得办法之下,魏宁只能答应了,不过讲好了,只看一个半小时,多了就不行,他还要找工作,以后还要上班,理由很多,“魏惜”也表示接受这个条件。 电视上演的是一个无聊的肥皂剧,魏宁看得直打呵欠,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魏宁拿过手机接起电话,耳朵边立刻响起了一个聒噪而苍老的声音,是徐老三,“魏宁啊,我从外面回来了,你找过我是吧,没得关系,没得关系,我晓得发生了么子事,明天我们见个面,我还有点事要找你,这事是帮你自己。” 说完之后,就挂了电话,魏宁看着手机直发愣。 “魏惜”一直看着他讲电话,一直到挂上,他好像有办法听到电话那头的徐老三到底说了些什么,眉头皱了起来,“你不要去。” 魏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要去?上次见到徐老三的时候他说有办法让我不再出门就见鬼,他还讲我被一股怨气盯上了,那股怨气不尽快解决掉,我日子过得总不会安生。” “魏惜”脸沉得跟棺材板一样,“只要再过一阵,我法力恢复了,那些怨气根本害不到你,你没必要去。” “魏惜”的话,魏宁根本没听进去,要他一直靠着别人,特别是一只鬼过日子,这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接受,所以他什么话也不说,继续盯着电视屏幕去了,“魏惜”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间,就这样消失在了空气中。 魏宁错愕地看着这一幕,难道刚才他没答应他,所以就生气了?不过这一次的消失魏宁倒是不担心了,等他生完了气就会自己回来了,在这之前,魏宁也可以清净一会儿,他把电视直接关了,打算回房睡觉。 第二天,果然“魏惜”还是按时按点地出现了,魏宁看他面色一直都很正常,没得任何异样,觉得眼前这个鬼是越来越深藏不露了,做过的事,生过的气转眼就丢开了,自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都还没这种功力,魏宁心里面毛毛的,老疑神疑鬼地觉得“魏惜”在算计自己。 他到了徐老三给的地址来到了沙城区,也就是万佳小区所在的那个城区,他们约定好的地方并不是在徐老三租下来的那套房子,而是万佳小区对面的一个茶铺子。 魏宁找到了茶铺子,一走进去,就看到徐老三正在跟茶铺子的老板说闲话,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一翘一翘,手里还捻着老板送的花生米往嘴里不停地送,看到魏宁,就招呼了一声,“过来,过来,认得认得李老板,我刚才跟他谈了一会儿,告诉他该怎么把这个店里的生意做好做大,李老板说晚上要请我吃饭,顺便带上你。” 魏宁跟那个李老板握了握手,李老板跟徐老三又说了几句,看他们谈事情了才走开。 “你老把我喊起来就是吃饭的?”魏宁看着徐老三问。 徐老三眼一瞪,“喊你吃饭那是看得起你,你个细伢子还在老子面前扮俏(端架子),坐下来,坐下来,吃点东西,等哈,我们去看个稀奇(怪事)。” 魏宁被他说得没脾气了,话也不多说了,直接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子酒,就着花生米和酱牛肉吃了起来,两个人你来我往,慢吃慢喝地消磨起了时间。 魏宁也把那天遇到那个胖老板的冤魂这事说给了徐老三听,徐老三一脸地不出意料,“这事我早料到了,你是一回B市就被这冤魂给盯上了,它没得办法找上罗世文就只好找上你,说起来也是你太背时,谁让你跟胖老板有那么一段渊源。” 魏宁心里头郁闷,又多喝了口酒,“它怎么没得办法找上罗世文了,不都跟在他身边了,那天我还在办公室看到它了。” 徐老三嘿嘿一笑,“你懂什么,要是真有办法,会跟了这么久,那个罗世文还活蹦乱跳的?” 魏宁一想,那倒也是,冤魂索命本来就是一时半刻的事,拖这么久是不正常,所以他就顺着徐老三的话问了出来,“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个罗世文身边也有高人护着?” 徐老三摇了摇头,“说是,也不是,等下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吃吃喝喝,终于等到了天黑,接着徐老三就带起魏宁偷偷进了万佳小区,在十四栋楼下埋伏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吭哧了好久才出来的一章~~~胖老板依旧阴魂不散中~~~ o(︶︿︶)o唉,鬼哭什么的,好桑心~~ 谢谢“延檸”、“a411090893com”、“冥月”、“公子狸”几位亲的地雷,也谢谢继续支持我的其他读者~~~万分感谢我会努力更文的~~~ 51最新更新 说起来也奇怪,这个万佳小区明明被一股子黑气笼罩了起来,却并没有看到多少不干净的东西,至少魏宁进出那几次,都没见到鬼,不过,就算没真的见到不干净的东西,魏宁还是一靠近这个万佳小区就脸色惨白,浑身冒冷汗,心里面直发虚TXT下载。 万佳小区隐隐带给他一种极大的压迫感,就好像走在一座已经歪了一小半,眼看起就快要垮掉的大厦下一样,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简直无以言表。 经过了这么多事之后,魏宁也知道,虽然自己现在是招鬼待见,但是同时,也正因为如此,反而更容易察觉到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这个万佳小区简直就是个火药桶子,能离多远就尽量离远一点。可是,他现在却躲在那个给他危险感觉最强烈的十四栋下面,那股黑气已经浓稠得跟在魏庄时见过的灰白色雾气差不多一样了。 魏宁的心脏怦怦直跳,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跟只蛤蟆一样蹲在他身边的徐老三,哆哆嗦嗦地说,“徐师父,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怕受不了了,这地方太邪了——” 徐老三看都不看他一眼,眼睛一直盯着十四栋四单元那个入口,头也不回地低声甩了一句话给魏宁,“你急什么,个么大一个伢子了,胆子还小得跟针尖一样,有我在,你怕什么,咦,不对。” 他突然“咦”了一声,终于转过头上下打量了已经满头虚汗,快晕过去的魏宁一眼,赶紧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把合盖一扭开,用手指在里面搅合了一下,快速地在魏宁后背画了一道符,“我忘了你小子现在体质不一般了,又跟这件事扯上了关系,难怪这股子怨气直往你身上冲——” 魏宁看到他拿出来的是一盒子朱砂。 背上画了一道符之后,魏宁感觉轻松了不少,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刚才那一阵一阵的虚汗给湿透了,晚上的风一吹过来,湿衣服贴在身上,跟没穿衣服一样,凉飕飕的,魏宁忍不住动了动脚。 这周围的风跟外面的风不一样,专门往人的骨头缝里钻一样,冷得很,外面吹的那风,都是热风,就算到了深夜,也只会让人觉得凉快,而不是发冷。 周围灯火次第亮起,只有十四栋,黑沉沉的,没有一点光。 这一幕诡异得让人心里发毛,其实这整个万佳小区里面的住户已经是不多了,魏宁觉得,要是自己住在这里,看到这个诡异的十四栋,只怕也会想尽办法赶紧地搬走,他忘了自己曾经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如果是以前的他遇到这种事,也许就是哈哈大笑两声,然后铁定要继续住下去,誓要证明那些无稽之谈的荒谬。 魏宁忍不住又挪动了一□体,却被徐老三轻拍了一下,“别动。” 魏宁只好一动不动地蹲在一丛灌木后面,说起来也奇怪,按理来说,现在是夏天,别的东西不多,但是蚊子、虫子肯定是特别多,尤其是树立草丛里面,但是魏宁在灌木后面待了这么久,没听到一只蚊子叫,他还做好了喂蚊子的准备,结果白做了。 看来连蚊子都知道,这个小区待不得,魏宁心里感慨着。 时间慢慢地过去,已经到了午夜了,魏宁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外面是繁星闪烁,随着云层慢慢地移动,月亮忽隐忽现,只有万佳小区和它旁边的富民大厦上空,被黑气笼罩着,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黑气也隐隐翻腾了起来,就跟被搅乱了的小面积云海一样。 就在魏宁等得已经快要全身发僵的时候,十四栋下面终于有了动静,一辆黑色的小车静悄悄地驶了过来,停在了十四栋旁边,然后从上面下来了两个人,穿着深颜色的衣服,融入了周围的黑暗中,不注意还真看不大出来。 徐老三选择的这个蹲守地点,明显是很科学很有理论根据的,那两个人就站在这个蹲守地点不远处,轻声交谈了起来,周围太过安静,即使他们可以压低了声音,大部分的谈话还是能听到。 魏宁本来萎靡的精神一下子振作了起来,尖起耳朵就开始偷听。 这两个声音他居然都有些耳熟,一个就不用说了,前几天才刚刚听过的,就是那个罗世文,一个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听到过。 “你一定要给我想个办法,以前都没得事,就是最近开始出鬼,他呢?他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久了一直都看不到人?我求求你了,给我想个办法出来,要什么你只管说。”罗世文在那边压低了声音,急促地说,口气里的惊慌失措,隔得这么远都能一清二楚地感觉到。 另外那个声音却是非常的平静,好像根本没把罗世文的惊慌当回事,声音刻板而没得起伏,“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你这件事。” 罗世文一听,立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 他们两个站在十四栋下面,看了一会儿,却也没有其他行动。 魏宁觉得奇怪,难道这解决问题光用看的就行了? 罗世文大概和魏宁的想法一样,他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身边的男人说话,就慌慌张张地说,“你看出什么了?这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镇在这里的那些东西镇不住了?” 另外那个人终于还是开了口,“地气出问题了,我要回去问问他该怎么办,你等着吧。” 这么干脆利落,却什么问题都不能解决的回答,很明显把罗世文激怒了,他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你还要我等,我等了这么久了,还要我继续等,再等我的命都快要搭进去了,我那个跟那件事有关系的秘书,已经被,被它们害了,骨头都已经化成灰了,我还能等得下去?” 说到后面,也许还是害怕了,罗世文的声音还是渐渐小了下来,他什么体面都顾不上了,一个劲儿地哀求着身边的男人,但是那个男人不为所动,就是说自己解决不了,一定要等另外一个人出面才可以,他也没得办法,场面就僵持下来了。 说到后面,罗世文大概看出是没希望了,出于商人求得利益最大化的本能,选择了退而求其次,“你要我等,总要让我能熬过这等的时间吧,这个你总要帮我想办法解决,不然的话,事情一捅出来,我们都没得好全文阅读。” 他的话显然让身边的男人考虑了起来,然后那个男人给罗世文说了一个办法。 那个办法让魏宁全身发冷,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残忍的人,这一伙人根本就已经完全没得人性了,他们居然要牺牲那么多人的性命就为了保住罗世文那条狗命,魏宁气得握紧了拳头,愤怒差点淹没了理智,还好,最后关头他想起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等这两个人开车离开了,徐老三拍了拍裤子,站了起来,魏宁跟在他后面,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出了万佳小区,到了对面那个茶铺子,茶铺子的老板还在等着他们两个,看到他们回来了,就打着哈欠说,“你们要走要留随意哈,记得出去的时候把门带关上。”然后,摇摇晃晃地就往楼上走,这老板一家人就住在茶铺子的楼上。 两个人守了一夜,也累了,泡了壶茶,又从后面的冰箱里面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吃食,两个人,一人占着桌子的一边,魏宁等坐下去了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了起来,“你老一早就知道他们今天晚上会来?这也太神了。” 徐老三喝了一口酒,“这是我查出来的,我一看这地方就知道罗世文后面肯定有人在指点他搞鬼,所以找人查了一下,就是查查他这几年的活动,一查就知道,他隔上几个月,总有那么一个晚上会搞失踪,谁也找不到他的下落,今天就是他‘失踪’的日子,然后呢,我就来个守株待兔,在十四栋里面做了点手脚——” 魏宁听得云里雾里,总之,大概就是徐老三下套子,结果真把罗世文和他背后的人给引来了,这个总错不了,“那个十四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黑气,太邪了,难道罗世文还真打算杀几个人用他们的煞气去把胖老板那一家人给暂时镇住?” 徐老三却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把话题一下子扯开了,“每一块地方都有自己独特的地气,这地气就是这块地方的生气流向,也是命脉所在,就好比这个茶铺子,其实也有它的地气,自成一个方圆,要是把它的地气给截住,那这个茶铺子也就死了,开不下去了。” 魏宁头一次听到这么稀奇的理论,立刻提起了极大的兴趣。 徐老三继续说,“地气有七个关卡,所谓七关,分别是云垦关、尚冂关、紫晨关、上阳关、天阳关、玉宿关和太游关,分别对应着天上的北斗七星,你个伢子也不知道北斗七星的名字吧?” 突然徐老三问起了魏宁,魏宁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这东西知道的人也不多吧?徐老三一脸嗤之以鼻,摇起了头,一脸感慨地说,“现在的人啊,都是学些没一点卵用的东西,真正有用的,反而一点都没学到,都被人给忘了。” 魏宁听得想反驳,这陈芝麻烂谷子,对过日子又没得什么用处的知识,学了又有什么用?他又不打算去当什么茅山道士神棍法师—— 当然,这也就是在他心里面默默吐糟一下,不敢当着徐老三说,一般老人在说起这种感慨的时候,小辈子的人应声附和就行了,要真跟他们计较,不是被教训一顿,就是让老辈子们伤心,甚至是气到,应付这种事魏宁还是有经验的。 果然,徐老三看他一脸受教的样子,就没继续扯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了,而是把话头一转,又回到了正题,“这北斗七星,就是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这地气要形成一个自然的流动才好,这地方才能兴旺,要是一堵上,或者被人为的破坏了,那这地方就糟了,万佳小区和那个富民大厦就是故意被人坏了地气。” 魏宁喃喃地说,“就是罗世文干的吧?” 徐老三嗤笑了一声,“他罗世文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 魏宁心里嘀咕着,现在这社会做事哪里一定要自己有本事亲自上阵,有钱好办事,请专业人员做专业的事,是大趋势吧。 徐老三突然又感慨了起来,山羊胡子翘了起来,“我也有好久人敢这么做了,截了这么大一块地方的地气,已经是够造孽了,还搞出了一个九九归一阵,就为了发个财,简直是伤天害理,迟早会报应临头,断子绝孙,永世不能轮回都是轻的,哪个敢这样做?” 魏宁忍不住又追着问,“什么是九九归一阵?” 徐老三指了指外面,“就是用十八条人命搞出来的一个邪门阵法,再加上断了这地方那七个地气关卡中的一个,截断了地气,就变成了九九归一煞阵,用处嘛,太多了,比如讲那个罗世文之所以发财发得那么快,就是靠了这个阵法,他那个公司在B市这么出名,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办公室定在这么个不繁华的地方,还不就是因为这里才是他发家的根本,再比如那个死在火灾里的一家人,那么大的怨气为什么还是奈何不了罗世文,就是因为罗世文被这个煞阵给护着,想动也动不了。” 魏宁倒吸了一口气,十八条人命!一大片地区的地气!这个罗世文简直是畜生不如。 不过,转念一想,魏宁觉得还是有些不对,死了这么多人,难道警察就一点都没察觉到,他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徐老三瞪了他一眼,“你个哈宝,你见鬼也见过这么多次了,你见过哪个鬼杀人,哪个用法术杀人的,能够被一般的警察给找出来的?” 魏宁被骂得哑口无言,确实,他的思维还是平常人的思维,完全没接上趟。 突然间,徐老三嘿嘿一笑,“不过,现在这个煞阵已经快压不住了——” 魏宁往他看了一眼,“为什么会压不住?” 这阵法光是名字就听起来一股子杀气,挡都挡不住。 徐老三指了指自己头上,“因为老天自有自己的一套,那个地气被截断太久了之后,就会自己慢慢改变方位,所以一般像这种阵法,隔个几年就要变动一次,否则的话,煞气一冲,命就没了。” 原来是这样,魏宁想起了罗世文和那个男人说话的时候,口里一直提到那个人,那个人的,很明显,他们口里的那个人才是做下这个阵法的,而那个人却因为某种原因,暂时没办法出现。 徐老三看了看窗外,曙光已经渐渐透进来了,他跟魏宁说,“先几张桌子休息哈,等上午,我们一起去见罗世文,我还答应他要帮他解决这个事的,总不能把自己的话吃了。” 魏宁一听,看来这白天也要继续了,幸好是不用上班,不然的话,哪个耗得起,他想起“魏惜”还一个——鬼在家里面,这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去说一声呢?按理来说,其实是不用的,但是魏宁就是觉得自己这样做好像有点过意不去。 毕竟,他这几天一回家,“魏惜”就站在大门口等着他。 想到这里,魏宁就摸出了手机,拨通了自己家的电话,电话铃声响了几声之后,魏宁猛然间意识到,你一个鬼怎么可能会接电话嘛,他真是白痴到家了,把这个事给忘了,正要挂上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突然接通了。 一阵阵“嗞嗞——”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出来,跟电流声差不多,魏宁觉得好像“魏惜”就在电话那头一样,他忍不住干咳了一声,怕惊醒了旁边的徐老三,捂着嘴用极轻的声音说,“阿,阿惜——” 那边的电流声猛地发出一阵强烈的“嗞嗞——”声,魏宁知道,这大概就是“魏惜”在做出回答,他心里面一畏缩,还是觉得这情况太诡异了,匆匆说了一句,“我,我今天不回去了。”就挂了电话。 身边好像已经睡着了的徐老三翻了个身,吓得魏宁赶紧把手机收起来,他躺在两张长桌子拼成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床太硬了,再加上今天晚上遇到的事,也太离奇,精神还处于极度的兴奋状态里冷静不下来,看样子,今晚上是要失眠了。 想是这样想,过不多久,魏宁还是慢慢睡着了。 最近这阵子好像都是这样,他特别容易睡着,就算再兴奋,只要躺到了床上,过不得多久就睡着了,完全没得失眠这个现代社会里很多人都会有的困扰,即使他白天受到那么多的刺激和惊吓,这也许就是他还没精神崩溃的原因之一,等魏宁刚睡下不久,刚才睡着了的徐老三突然间坐了起来,对着魏宁在的那个方向说了一句。 “来了就出来撒。” 他的话刚说完,一股灰白色的雾气就慢慢地从地上冒出来,渐渐地凝成了一个实体,站在了魏宁身边,“魏惜”在地上凭空出现,他的身影开始是朦朦胧胧的,像珍珠一样的莹润颜色,渐渐地,才逐渐清晰起来,旁边的徐老三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一样地看着这一幕,“魏惜”看都没看他一眼,一出来,眼睛就一直看着躺在木桌子上睡得并不算安稳的魏宁。 “魏惜”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摸了摸已经睡熟了的魏宁,随着他的动作,魏宁皱紧了的眉头被抚平了,“魏惜”在黑暗中极为显眼的身体,又往魏宁靠近了一点,一个深深地,又轻轻地叹息,在房间内响起。 “他要是不打这个电话,你还不得来是吧?”徐老三下巴上的胡子随着说话的节奏一翘一翘的。 听到他的话,“魏惜”终于舍得把黏在魏宁身上的目光挪到了徐老三身上,不过放魏宁脸上的手却还是一动不动,他看着徐老三,好像在审视着他,目光逡巡着,打量着,他在衡量徐老三的分量和实力,过了几秒钟,也许还要更短的时间,“魏惜”收回了目光,一个声音在屋子里响起,空荡荡的—— “你要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其实写的快也有个好处,就是不会写到后面忘了前面~~记忆力杯具的人常常混乱了~~ 今天没得二更~~=-= 52最新更新 徐老三看着“魏惜”,把头摇了又摇,嘿嘿笑了两声,指着魏宁说,“我只问你一句,快七月半了,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这个问题很明显把“魏惜”给问到了,他不做声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开了口,“——我自有办法。” 徐老三嘿嘿笑了两声,口里是在笑,脸上却半点笑容都看不到,下巴上那一小把山羊胡子,撸得平顺了,不像平时一说话就一翘一翘的,不过却更显得气氛凝重,“他天生八字轻,火焰低,我一见到他就帮他算了一命,他今年是个坎,过去了,以后的日子就一帆风顺,过不去,那黄泉路上就会又添上一条魂。” “魏惜”只是听起,站着一动不动,就是并不算太稳固的身体震荡了一下,就好像一颗石子投了进去一样,凝固成实体的雾气一下子溃散开来,又极其迅速地聚拢了回去。 徐老三还在继续说,“这个坎本来就难过,结果还横插出你这一杠子,伤了魂魄不算,你还跟着他,你看看他,身上的阴气越来越重,阳气越来越少,难怪整日里见鬼,鬼见了他都快把他当鬼了,只怕不用到七月半,他身上的罡火就会灭了去。” “魏惜”慢慢地开了口,“你要我做什么?”他看着徐老三,语气缓慢却非常坚定,“你叫破了我,不是要收我,而是说了这一通话,你是要我帮你做什么事吧?我可以帮你去做,只要你能保住阿宁身上的阳气。”他盯着徐老三,“我知道你有办法,而且你的办法一定比我的办法好。” 徐老三没得办法,就不会扯出这一通话来了,这个就是铺垫,为的,还是最后那个目的。 他这个话,让徐老三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你这个鬼倒是蛮机灵,我话还只说了一小半,就被你猜出来了,没错,我就是找你有事。” “魏惜”眼神一深,“你说。” 徐老三却并不直接开口,而是从用桌子拼成的床上下来,走到了魏宁身边,他摸了摸魏宁的手腕子,好像在帮他把脉一样,“脉象虚浮无力,阳气溺,阴气生,这是伤到魂魄了,我要不是看在你对他并没有恶意,还多次帮了他的份上,也不会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就凭他跟我徒弟的关系,他不说,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会出手把你直接给收了。” “魏惜”并不去跟他争他到底收不收得了自己的问题。 他才从那个地方出来,见得世间太少,好多人事都不知道,只能自己抓着机会去学,出来这么一阵子,也就遇到了徐老三这么一个会法术的人,凭着直觉,“魏惜”确定他是一个很强大的对手,但是并不足以对他造成致命的威胁。 这个结论对“魏惜”来说,是好,也是不好。“好”在威胁并不是太大,“不好”在威胁却也实实在在能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至少能够让他受一些损伤。“魏惜”不希望自己本来就已经打了很大折扣的法力又要再打上几折,那样他就不能继续待在阿宁身边了,这在他是不能忍受的事。 徐老三也不再拐弯子,“我会想办法保住魏宁身上的阳气不泄一年,这一年里,你跟着他,对他并不会有太大的妨碍,但是一年以后的事,我就不敢做保证了,你呢,就帮我抗住那个九九归一煞阵的怨气。” 他山羊胡子又翘了起来,“要不是遇到你这个鬼,要破了这个九九归一煞阵还要费我一大堆功夫,现在有了你在,事情倒是容易了,也不晓得你哪里养出来的,身上这么重的煞气——”他摇了摇头,一脸地若有所思。 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了声音,徐老三说到激动的时候,声音还越来越大,按理来说,就是楼上的人也会听到一些响动,但是却没有人惊醒,周围还是安安静静的,睡觉的还是在睡觉。 不远处,传来一只夜猫子凄厉的叫声,周围静悄悄的。 第二天一大早,魏宁就被徐老三给一掌拍醒了,他揉着自己睡得酸痛的肌肉,“还真是出鬼哒,这种地方我居然也睡得蛮香,一晚上居然没醒一次。” 徐老三瞪了他一眼,个不知死活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样子是因为身上阳气不足,魂魄不稳,所以一到了睡觉的时候,人的意识一松下来,身上的魂魄就会差一些离体,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睡得熟,等他身体状况还差一点,身上的魂魄就真的有可能离体,等到那时候,他就可以睡得再熟一点,哪天躺在床上,睡着睡着就直接一睡不醒了。 有句话叫“睡死的”,有人开玩笑的时候会说,哪里想到是真有这回事。 徐老三没跟魏宁说起昨晚上发生的事,魏宁就在茶铺子后面的小卫生间里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昨天睡觉的时候没脱衣服,睡了一晚上,已经是皱巴巴的,魏宁有些不放心,出来看着徐老三,“穿这样子出去见人,没得问题?” 徐老三正从冰箱里面把昨天晚上的剩菜拿出来,听到魏宁的话,一边用筷子夹着剩菜吃,一边口里含糊不清地说,“冒得问题,我是出来做事的,不是出来卖相的。”那鸡爪子用筷子不好夹也不好吃,他就直接把筷子扔了,用手抓了吃起来。 卖相的,就是靠出卖色相或者身体过日子的那类人。 魏宁看他一眼,一脸了解地点了点头,他要是去卖相,反正肯定是没得人要,长相其实倒也不差,浓眉大眼的,收拾整齐了,还算得上相貌堂堂,就是太不收拾了,身上的那个衣服,也不晓得好多天没换过了,白布都快变成黑布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李老板从楼上下来了,他跟徐老三和魏宁打招呼,他老婆跟在他后面,也跟着打招呼,他们倒是蛮勤快,外面的街上,人才刚多起来,店就已经开起了。 李老板三十过半的年纪,身体精瘦,长得一般,就是精神气不太足,不过眼睛还算明亮有神,把整个人的精神气又带起了一点,不至于显得过于萎靡不振,他从外面买了早饭回来,摆在桌子上,招呼徐老三和魏宁过来吃。 徐老三也不客气,坐过去就吃了起来,魏宁再推辞就有些假了,只好也坐在了徐老三边上,拿起一根油条就着一碗稀饭吃了起来,边吃就边听徐老三跟李老板吹自己的牛,讲他在外面那些离奇古怪的遭遇,就连老板娘都凑过来听得认了真,碰到不懂的,或者紧要的关节,表情也跟着变化起来TXT下载。 要是这是在古代,徐老三干不了神棍,直接去当说书的,肯定也混得很不错。 一直等到上午十一点,这一大半个上午,茶铺子里只进来了一个客人,那个客人也只随便看了看,没做成生意,李老板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看来这种生意清淡的日子,他已经过得不少了。 到了十一点,徐老三就说自己有事要做了,晚上再过来,到时候还要麻烦他一下,李老板连声说,“冒得问题,冒得问题,你老只管来,我把门给你留起。”魏宁看着他那没得一点作假的真切表情,心里啧啧称奇,这徐老三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让他这么死心塌地的。 徐老三跟魏宁到了富民大厦的七楼,那个做接待的美女这一次看到他们,满脸都是笑容,泡了茶之后连声说,“稍等,稍等。”就去里面告诉罗世文了,紧接着罗世文就急匆匆地跑出来,把徐老三跟魏宁迎到了自己那间豪华办公室里。 魏宁发现,这才过了一个晚上,罗世文原本保养得很好的脸上,尽显老态,把自己真实的年纪暴露出来了,本来看上去才四十出头,现在却是五十几岁的样子,他一脸焦急,却强做镇定,把那个美女接待给打发走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走到徐老三面前,“你老一定要帮我一把。” 魏宁觉得奇怪,昨天晚上,跟他见面那个男人不是已经帮他想了办法?难道罗世文这种人还会良心发现,突然间不打算做伤天害理的事了?魏宁觉得不可能。 像这种人,肯定把自己的命看得很重,重到一定程度就会把别人的命不当命了。 徐老三背起手,在屋子里装模作样地走来走去,酒糟鼻子上的墨镜又戴了上去,他一边走,就一边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好像看出了什么,又觉得很难办一样,满脸的严肃,跟他平时的表情那是有天壤之别。 魏宁在一边看起好笑,又要拼命忍住。 罗世文完全没得第一次见面时那种成功人士的样子,虚胖的脸上全都是汗水,眼巴巴地看着徐老三,看来,胖老板一家虽然没直接害到他,但是也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压力,魏宁看着心里面就暗爽。 就在他偷着乐的时候,徐老三转过头,趁着罗世文没注意,狠狠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让他收敛一点,莫这么现行(不要做得这么明显),魏宁赶紧咳嗽了一声,端正了一下坐姿,一本正经地拿起了桌子上的茶,喝了起来。 罗世文看徐老三一直不说话,“难道你老也没得办法?我听好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讲起过你老本事大,在南方这几个省都是出了名的,一般人见都见不到,我也是托了好多关系,费了好大劲,才终于找到你老,要是你老都没得办法,那我就真的是一个死字了。”他越说就越伤心,一脸天都快要塌了的表情。 魏宁一听,恍然大悟,难怪这罗世文要对徐老三这么巴结和客气了,原来早就打听过徐老三的底细了,知道他是个有本事的,所以才这样。做生意的,很多都讲风水,讲地气,尤其是像罗世文这样用邪路子发家的人,更是把徐老三这类人奉若神明,别说得罪,讨好都来不及。 魏宁估计他是打算做两手准备,如果徐老三这边解决不了问题,大概他就会听那个男人的。 徐老三摆了摆手,“你莫给我戴高帽子,我担不起,这个事也不是不能办,就是——”他又“啧啧”了两声,表情有些暧昧,似乎不太好说的样子。 魏宁愣了愣,这又是唱的哪出? 魏宁不懂,但是早就成了人精的罗世文却一看就懂了,他立刻走到了自己那个红木大桌子后面,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支票簿,在上面刷刷写了几笔,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红包,把刚写好的那张支票塞了进去,然后走到徐老三面前,用两只手恭敬地递到了他面前。 “是我疏忽了,你老莫怪我不懂行,我也是急昏头了,把这个要紧的事都忘了,我知道你老这行的规矩,喜钱绝对不会少你老的。”罗世文说到钱的时候,眼睛里活泛了一点,总算不是死气沉沉,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 徐老三用两根手指夹起那个红包,装进了自己外衣口袋里,还露出了一点红包的边,把这个事做完了之后,他下巴上的山羊胡子才总算翘了起来,“明晚上,我会到这里来帮你做个法事,你到时候等在这里。” 魏宁看得有些发呆,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徐老三收红包收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的样子,觉得自己是不是来错了,这钱都收下了,难道下面还真的要把胖老板一家给收了?这个收肯定是直接让它们魂飞魄散,他脑子里有点乱了。 罗世文如释重负,赶紧地点头,把徐老三跟魏宁毕恭毕敬地送了出去。 在送他们出去的时候,还给魏宁手里也塞了个红包,“小师父,也请多帮忙。”魏宁本来想推了的,他虽然现在是缺钱,但是这种钱,他拿在手里只怕连睡觉都不得安稳了。 就在魏宁正要推辞的时候,一只手横了过来,徐老三把那个红包直接拿了过去,“这个我帮他收起,他虽然不是我的徒弟,但也是我的小辈,当然是要过了我的手,才能给他。”罗世文楞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不再说什么,送他们出了大门。 出了门,走了个弯,已经看不到富民大厦入口的时候,魏宁突然伸出手,把装在徐老三外口袋里的红包抢了过来,拿出那张支票一看,数字一后面跟的那一串零让他眼前发晕,居然有一百万,他手抖了一抖,生平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你老还真把这钱收下?” 徐老三手上一动,本来魏宁拿起的支票就出现在了他手里,他瞪了魏宁一眼,“你个细伢子,知道个什么?来路不正的钱,难道就不是钱啊?跟钱这种死物过不去干什么——” 既然是死物,你又当宝一样拿起干什么?魏宁不敢作声,只能在心里说两句。 徐老三直接走到路边上,伸手招了辆出租车,上了车之后看到魏宁还在外面干站着不上车,就吼了一声,“还站着干什么,快上来。”周围的人全都被他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给震住了,全都直愣愣地看过来,半天没动静,反倒是魏宁,立刻反应了过来,为了不被当成围观对象,立刻窜上了车,车门一关,车子疾驰而出。 魏宁心里松了口气。 徐老三跟司机师傅说了个地址,然后就开始闭目养神,魏宁觉得既然暂时没得自己什么事了,那自己就应该去找工作,其实今天下午他就有一个面试,总要做一下准备。 但是徐老三不开口,魏宁也就说不出来,他苦笑了一声,就当做是陪着一个老人家逛一逛吧,好歹是魏时口里不是提到的师父,不是他教给魏时的法术,自己那一魂一魄还不晓得在哪里游荡。 不过,很快魏宁就后悔了。 眼前这个不起眼的老头子,没想到还是个购物癖,他先是去银行,把罗世文给魏宁的那张小额支票给兑换了出来,然后带着二十万的现金,先是去了一家手工缝纫店,从头到脚换了一身行头,接着,又拉起魏宁到一家桑拿店里享受了一整套的桑拿按摩服务,精神焕发地出来了之后,就直奔一家五星级酒店里面,叫了一桌子菜,吃了个饱。 这简直就是有了钱就往死里用的暴发户。 徐老三是一路在撒钱,见到路上讨钱的,就直接塞几张钱到他手里,还专门跑到市里面那家中心医院门口,看到有家属出来,就直接给一把钱,看起来是乱来,不过魏宁很快发现,其实他给钱的人,就算脸上是在笑的,也透着一股苦相和哭相,其中一个正站在医院门口发呆的男人,被他塞了四五万在手里之后,愣了好久,等徐老三跟魏宁走远了,突然身后爆发出一声惨烈的哭叫,魏宁转过头一看,那个男人正跪在地上,向着徐老三的方向砰砰地往地上磕头。 魏宁吓了一跳,正要说什么,徐老三就敲了他一下,“有么子好看的?”魏宁摸了摸头,“你老又不看重钱,干什么要接那个罗世文的事?”徐老三摇了摇头,“我哪里是不看重钱,我是太看重钱,但是留不住钱——”他一脸唉声叹气,痛不欲生的样子,看得魏宁心里面的好奇心吊起老高。 “为什么这么说?”魏宁问。 “做我们这行的,总要缺点什么,少点什么,所以就有‘五弊三缺’一说,所谓五弊,就是‘鳏、寡、孤、独、残’,三缺说的是‘钱、权、命’,老天爷给你一点东西,总要收回去另一些,这就是因果,我就是缺了财运,只要那个钱到了手里,就跟捧了一捧水一样,哗啦哗啦地就流出去了,捧得越多,流得越快,所以我干脆一有钱就赶紧地用掉。”徐老三倒是解释得很详细,一五一十地跟魏宁说了个清楚。 魏宁头一个出现在脑子里的念头是,那魏时又是少了什么,缺了什么? 这个问题他问了徐老三,但是徐老三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让他直接去问魏时,这种事只有去问本人,他愿意告诉你才行,不愿意告诉你,你要是偷着打听,可能会被这些人记恨在心,所以一般来说,就算是师徒,也不会向对方,透露自己命数方面的事,虽然多少还是能猜到。 魏宁被拖着逛了一天,到最后已经没得脾气了,比跟他前女友逛次街还累得多。 最后,徐老三终于说这是最后一个地方了,那就是楼北区的丧葬一条街。 作者有话要说:魏时到底是缺什么,少什么,跟他的那个小鬼是很有关系的~~ 下面总算要把这个情节解决了~~解决中以及解决完之后就要进行下一个感情线情节~~ 53最新更新 楼北区那个丧葬一条街是很出名的,魏宁回家时候买的那些香烛纸钱也是在这条街买的,这条街有个名字叫“福寿街”。 靠着B市的火葬场,平时生意还蛮不错,纸扎那是一路摆过去,一个比一个花俏,一个比一个打眼,还追流行,市面上那个爱疯刚出来,这里就已经出现爱疯的纸扎了,至于传统的纸人、纸马、摇钱树、金山银山等老物件反而被纸扎铺子的老板堆在了屋里头。 魏宁跟着徐老三就找到了福寿街里一家不起眼的小铺子。 这家铺子是专门买香烛供包的,生意看起来就不大好,里面的香烛上还落满了灰,一个跟徐老三差不多年纪的老头从柜台后面探出小半个身体,跟徐老三打起来招呼,“你来了。” 徐老三一打照面就把手里的一包东西递了过去,“你要我帮你带的。” 这个老头一把抢了过来,把拿包东西凑到了鼻子下,跟个大烟鬼一样贪婪地闻了起来,一脸的陶醉,“好东西啊好东西,我好久没闻过这个味了,也只有你才能从他们手里把这个东西换出来。” 徐老三倒是不谦虚,嘿嘿笑了两声,“那是的,一般人都没得这个面子。” 老头闻了一阵子,终于舍得放下了那包东西,指着魏宁,“这是你新收的徒弟?这是第八个吧?你莫作孽哒,前面七个只剩下三个了,做你徒弟跟赶死鬼一样TXT下载。” 徐老三没好气地打算他的话,嚷嚷了起来,“那都是我要收的?不是他们要死要活非要当我徒弟我哪里会收,收个徒弟我又没得好处,尽是倒贴,我一早就告诉他们做这行那就是在阴世边边上走,不知道么子时候就会真走到阴世去,回不来了,唉。” 老头闻言也跟着叹起了气,“都不容易,都是命,还是做我这行好,你上回说要的东西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你拿起去。” 他把一个黄纸包丢了过来,徐老三随手就接起,刚要走的时候,那个老头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把一样东西递给了魏宁,“这个你拿起吧,看你这样,最近只怕是出门就招灾,这个东西好歹也能压一压。” 魏宁接过来一看,是一块黑色的小木头,雕成了钟馗捉鬼的样子,那钟馗怒目而视,脚下的小鬼惊慌求饶,活灵活现的,魏宁看得爱不释手。 徐老三看了一眼,说了一句,“你还真舍得。” 老头就笑了起来,“还不是看到那包东西一高兴,哈哈,走吧,走吧。” 徐老三就带起魏宁走了出去。 魏宁跟在后面,还在拿起那块木头翻来覆去地看,“徐师父,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做的?看起来像木头,摸起来又硬又冷。” 徐老三把东西交到了魏宁手里,自己空起手走在边上,“这东西有个名字叫‘阳木’,属于纯阳之木,是木又带金,就只有黔南一些地方才长,百年才长得出这么一小块疙瘩,很难得的,能克鬼驱邪,定魂安魄,你小子运气蛮不错,肖老头子平时可没这么大方。” 魏宁没想到这么一块不起眼的东西有这么大的来历。 他心里明白,虽然徐老三没明说,但是他肯定是故意带起他来找那个肖老头的,而且还送上了一包那个肖老头很稀罕(喜欢)的东西做人情才让那个肖老头把这个阳木送出手的。 不过,他也没打算把这个疑问说出来,既然徐老三不明说,肯定有他的用意。 等出了福寿街,徐老三就把魏宁手里的黄纸包拿了回去,然后跟他说了一句,“你可以回去哒,明天晚上记着照着昨天晚上的时间到那个茶铺子里找我,莫来晚哒,手里那块阳木记着随身带起。” 魏宁一一答应着,两个人就分头走了。 一天一夜没见到“魏惜”了,魏宁发现自己搭车回去的时候,心情还算平静,就算明知道是赶回去见一只鬼,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神经粗得不像个正常人。 就好像他从来没离开过这么久一样,他刚走到家门口,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魏惜”站在门口,打开了门,跟他说了一句,“回来了。” 魏宁僵硬地点了点头,进了屋。 他把在经过农贸市场的时候,买回来的两只活鸡,还有一些新鲜肉类和蔬菜提进了屋里,放进了厨房。 “魏惜”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魏宁放好了手上的东西之后,看他一直盯着自己又不说话,还以为他又犯拧了,要跟自己吵他出去见了什么人,遇到什么事,这么一想,心里面又开始有些烦躁了起来。 魏宁抬起了头,皱起眉头,“你看我干什么?” “魏惜”柔起声音说,“好歹也这么久没看到了,难道不该多看几眼?” 魏宁被他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一个大男人对他说这种情话,实在太——魏宁觉得自己居然没有想吐,果然是心理承受能力越来越强了,他看都不看“魏惜”一眼,忽略掉脸上的燥热,把脖子上的锦囊摘下来,从里面把那个迷你小牌位拿了出来。 “你来杀鸡还是我来杀鸡?”魏宁皱起眉头看着那只鸡问。 “我来——”“魏惜”看似平常地走了一步,却眨眼间出现在了厨房。 魏宁心里松了口气,上回看“魏惜”杀鸡取血的样子,他还心有余悸,如今要他自己动手,虽然勉强一下也是可以,但是不用勉强,那是更好,他就站在一边,看着“魏惜”手都没动一下,那只鸡的脖子就自己断了,然后血流出来,一滴不落地流向了那块迷你小牌位。 果然还是鬼做这些事方便,魏宁心里感叹了一声。 突然,魏宁皱起了眉头,他想起了魏三婶说过,这个淋活血是要半夜做才可以的,现在顶多八点多,是不是太早了一点?要是没起作用不是白买回来这只鸡了,他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魏惜”歪了歪头,“不要紧,半夜是要好一点,但是也好得有限。” 既然如此,那魏三婶为什么一定要半夜才去到魏惜的坟前淋活血,难道是怕魏庄的其他人看到?魏庄里的人,只要入了夜,一般是不出门的,只要不是闹出太大的动静,就没得事,不过也许魏三婶就是为了“好得有限”这几个字,不过自己是没得办法做到的,这几天都是没到十二点就睡死过去了,而且如果真有必要的话,“魏惜”自己也可以动手。 取活血做完了之后,“魏惜”就开始做饭。 魏宁吃了这么多餐白食,终于良心发现,挽起袖子说要帮忙,拿起旁边放着的一把豆芽就洗了起来,“魏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其实根本不用他帮忙,他用法力一下子就可以把所有的事都做好,但是既然他主动提出来,那“魏惜”当然也不会阻止,反而还故意少用一些法力,把这顿饭做得时间拖长了一些。 眼前这个人,离得再近,也嫌远。 菜炒出来之后,魏宁就主动把菜端到客厅的饭桌上去,等菜全都上桌了,他才坐下来,而“魏惜”也端正地坐在他左手边,按理来说,“魏惜”是个鬼,不用吃这些人间烟火,但是每次吃饭的时候,他都会给自己放上一双碗筷,添上一碗饭,然后坐在魏宁身边。 魏宁拿起筷子吃起了饭,要是一个人吃饭呢,都会有点寂寞,两个人吃饭,总是要热闹点,尤其是魏宁本来就是喜欢热闹的人,眼前只有这只鬼,看惯了魏宁心里面也没最开始那么战战兢兢,埋头吃饭,吃完丢了筷子就立刻跑出门,头都不敢回。 现在,魏宁偶尔会跟“魏惜”说上一两句。 “魏惜”也会夹菜,当然他不是直接吃,而是放进摆在面前的一个碟子上,然后,饭菜就会迅速地冷下来,据“魏惜”说,鬼吃东西,主要是吃那点饭菜里的那点气,没得什么味道。 吃完了饭,魏宁就捧着肚子坐到沙发上看电视,而“魏惜”就把碗筷收起洗好了之后,才从厨房出来,坐到他身边,两个人一起看电视,“魏惜”好奇心非常的强烈,常常看到不懂的地方就会开问,常常问得魏宁暴躁不已,因为他也不知道,但是就算他不知道,他也不想老是被人问来问去,一问三不知,看起来像个哈宝。 所以,魏宁就非常干脆地把自己那台用了三年的旧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连上了网,告诉了“魏惜”怎么上网,怎么查资料,怎么与人聊天等等事项之后,就严正警告他,有什么问题自己到网上去查,内事问百度,外事问谷歌,房事问天涯,不要再跟他开口,再开口他就要发火了。 面对魏宁的威胁,“魏惜”很温顺地点着头答应下来,并且重点关注了“房事问天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魏宁不晓得为什么,这句在朋友间可以随便说出口的话,当着“魏惜”的面解释的时候,就有点接不上趟,随便敷衍了过去之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果然,从那天以后,“魏惜”就很少问什么问题了,电视也是一边开起,但是看得时候却少了很多,而是把主要精力放在了笔记本电脑上,魏宁有时候看着“魏惜”拿着笔记本电脑敲字的认真样子,越看越不顺眼,因为他看起来蛮赏心悦目—— 男人有时候也有这种无聊的嫉妒心,虽然随后就抛到了脑后,继续看电视去了。 看完了那个电视节目之后,魏宁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跟“魏惜”说,“我去睡觉了。” “魏惜”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对魏宁点了下头,下巴一抬,示意自己知道了。 魏宁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一整个晚上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客厅里还隐约能听到打字的声音,却只能看到笔记本电脑屏幕发出的荧光,而见不到半个人影。 第二天,魏宁没有出门,而是在家里睡到了大上午,然后就慢慢打混,一直捱到了晚上,到了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他就跟“魏惜”说自己要出门去了,他晚上这个时间说要出门,“魏惜”居然也没多问一句,完全不符合平日的作风,所以魏宁在出门的时候盯了他好几眼。 到了那个茶铺子的时候,徐老三跟李老板已经等在那儿了,魏宁一看,觉得有点奇怪,因为李老板看上去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去的样子,他暗地里问了下徐老三,得到的答案果然如他所想。 今晚上的李老板看上去有些不同,就好像壳没换,换了个芯子一样,整个人摇身一变,存在感一下子强烈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再近也嫌远,哈哈~~ 二更什么的,难道不需要鼓励么,=v= 54最新更新 这时候,天色已经是完全黑下来了,又是个无星无月的夜晚,起了风,很小的风,从四面八方吹了过来,带起来一点子土腥味。味道并不浓,但是闻久了,就觉得有些呛人。 虽然李老板看上去跟平时有点不同,但是魏宁并没有放在心上,这阵子他看到的怪事太多了,现在一般的怪事,他看到了,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更不用说起好奇心了,所以他跟李老板打了声招呼,就走到徐老三边上去看他摆弄手里的东西。 李老板的动作有些呆板,好像很久没走路了一样。开始的时候,动作还有些滞涩和僵硬,在经过一张桌子的时候,差点被旁边的一把椅子给绊倒,他赶紧地伸出手扶住了那张桌子,才站稳了有点摇晃的身体。 那把椅子被他踢了一脚,发出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安静的房里,突然想起了这么一个“巨响”,魏宁被吓了一跳,转过头,看着李老板,“李老板,你这自己屋里还绊倒,是不是要跟着徐师父出去做事,太紧张咯?” 李老板慢慢地抬起头,望着魏宁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眼睛亮得吓人,猛一看过去,好像只有眼黑,没得眼白一样,他好像声带被人卡住了一样,声音一断一续,“还——不——习惯——” 魏宁勉强跟他笑了笑,不承认刚才李老板那双眼睛把他吓了一跳。 差点摔了一回之后,李老板的动作就稳下来了,就跟一台生了锈的机器,被擦了油之后,喀嚓喀嚓地动了起来,而且运转还越来越顺畅。他走到魏宁身边,跟他一起站着,看着徐老三。 他靠的有点太近了,魏宁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李老板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跟块木板子一样仵着,魏宁觉得站在他身边浑身不自在,好像有只毛虫在自己身上爬一样,这时候,徐老三终于把自己要带着去的东西都一一收拾整理好了,用一块黄布把那堆东西全都裹了起来,打了一个结,捆在了腰上。 接着,徐老三拍了拍腰上的布包,里面居然有东西在那里“嘎吱——嘎吱——”的叫,魏宁忍不住把目光一直放在那个布包上,想看清楚那里面到底装了什么,能发出这种怪声。 徐老三说,“我们走。”接着,他又转了下头,对一直站得笔直,脸上的肌肉群好像已经坏死,没得一点表情变化的李老板说,“等哈,就按我们讲定的做。”李老板呆板地点了下头。 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魏宁看起摸不着头脑,原来没看出来这李老板原来也是徐老三那一挂的,平时就是一个茶铺子老板的形象,一点也没有徐老三或者魏时身上的古里古怪,看来自己又看走眼了,这个李老板太深藏不露。 徐老三走在前面,魏宁跟李老板差不多并肩走在后面。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面,富民大厦只能看到个隐约的轮廓,它俯瞰着旁边的万佳小区,跟蹲在它身边的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一样,从富民大厦和万佳小区里吹出来一股股的阴风,打着旋儿地扑向魏宁,魏宁打了个大大的寒战,浑身一激灵,差点转身就想往后跑。 这鬼地方,实在太异怪(古怪)了。 前面徐老三的身影融入了黑夜中,好像消失了一样,只有紧挨着他的李老板,还能看到个人,魏宁心惊胆寒地转头看了李老板一眼,这种时候,身边有个人,心里就会踏实一点,刚好,李老板看到魏宁突然间停了下来,就扯起了冻坏了一样的喉咙,“怎——怎么不走了?” 听了他的声音,魏宁没得一丝安慰,反而更加是心惊胆寒,这声音跟他以前听过的鬼叫差不多了,都难听得要死,一个大活人能发出这种声音,算他厉害,李老板抬起僵硬的手,在魏宁的肩膀上拍了拍,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魏宁差点叫出声。 他缩了缩肩膀,“就走,就走——”然后赶紧往富民大厦的方向走去了,身边这个虽然是个活人,但是古怪起来也跟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没什么区别了,虽然知道李老板是想安慰他,让他莫那么怕,但是魏宁心里面刚鼓起来的那点勇气,被他一拍,跟戳破了的轮胎一样,直接漏气了最新章节。 到了富民大厦大门口,一点亮光在那里动来动去。 魏宁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就看到罗世文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正一脸焦虑和害怕地看着他们来的方向,等看到人的时候,立刻满脸喜色地迎了上来,魏宁跑到徐老三身边,听着徐老三跟罗世文说事。 这个富民大厦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是有罗世文那家公司在,其实内部设施和保安还是蛮不错的,此时,就有两个保安等在大厅里面,看到罗世文带着徐老三他们进来,就走过去帮他们把打开的大门又关上,然后,一言不发地回到了保卫处,显然是事先得到过罗世文的命令。 他们没有坐电梯,而是走的楼梯。 徐老三在每一层楼梯的第一层台阶上,用几块小石子摆成了一个小奇门阵,接着,沿着这个小奇门阵外围均匀撒上了一层灰白色夹了些灰黑色的粉末,做完了这些之后,再弓着腰,一层台阶,一层台阶,撒上那个粉末。 撒了三个台阶之后,就直了腰,把手里那个小瓦罐子递给了魏宁,“拿起,按着我刚才做的,把这东西撒在台阶上,莫撒多了,撒歪了。”魏宁手足无措地接过来,这是要他动手?他又不会搞这些道术之类的东西,要是搞砸了怎么办? 徐老三看他不动,就瞪了他一眼,“你难道要我这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弯起个老腰,爬七层楼?”魏宁赶紧说,“哪里敢,我就撒,我就撒。”他把手伸进那瓦罐子里面撮灰,手才刚伸进去,手指就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一样,魏宁浑身一僵,他刚才伸手进去的时候,看了一眼瓦罐子里面,就只有一些灰,其他什么都没得。 难道是错觉?他又动了动,不是错觉,是这罐子里面真有什么在—— 魏宁苦起脸,不敢动了,旁边的李老板却接过了罐子,往里面看了一眼之后,又把罐子递回给了魏宁,“没事了,别怕——”魏宁心惊胆战地接过来,看了一眼徐老三,他正跟罗世文讲话,根本就没注意这边的事,想必觉得就算那瓦罐子里面多了个东西,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魏宁可怜巴巴地站了几秒钟,终于鼓起勇气又把手伸了进去,用手指撮了一点粉末,快速地又收了回来。 好像里面那个东西不见了,魏宁看着一直站在他下面一个台阶的李老板看着,李老板的身体在爬楼梯的时候还是不太灵便,所以走得比其他人稍微慢一点,他转过头,弯下腰,按着刚才徐老三的动作,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撒上了粉末。 七层楼下来,魏宁觉得自己的腰也快不是自己的了,等撒完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直起腰,用手捶了几下。 徐老三站在一边,山羊胡子翘了起来,“这就不行了?小伢子体力不行啊——”声音古里古怪,意有所指地看着魏宁的腰,男人那方面的能力都是看腰的,其实就是肾,腰不行,也就是那方面不行的意思。 魏宁把瓦罐子还给了徐老三,摆了下手,“你老莫笑我撒。” 徐老三嘿嘿笑了两声,不再取笑他。 魏宁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徐师父,这瓦罐子里到底是什么?刚才撒这个灰到底是做什么用?”不知道是不是魏宁心里面本来就害怕所以疑心生暗鬼,还是——他刚才一边撒那个灰就一边觉得有什么东西沿着那个灰跟了上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看不到了。 按理来说,要是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上来了,以他现在的情况,是能看到的,所以魏宁也不敢确定了。 徐老三小心地打开了楼梯间的门,不知道又从布包里面拿出来了什么东西,沿着那个门框涂抹了起来,直到把整个门框都涂满了才罢手,“那是引鬼用的。” 魏宁还没做声,旁边的罗世文吓得脸色惨白,双腿打颤,看到个比自己更害怕的,魏宁心里面就暗暗得意,就说嘛,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跟徐老三那种人比不得,罗世文抖抖颤颤地问,“你老把那个鬼引上来干什么?” 徐老三看他没出息的样子,直接啐了一口,“不引上来怎么收?” 魏宁知道些情况,知道这话不太对,那个胖老板明明可以出现在这一层,怎么还要引?这是一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他也很好奇,“徐师父,为什么刚才不走电梯,难道电梯不能把鬼引上来?” 徐老三一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以为鬼会随便让另外一个鬼占它的地方?我要开始做事了,你们有问题等哈问,李老板你过来——” 魏宁想起来电梯里面确实已经有一个鬼占了,旁边的罗世文听得面无人色,看来是知道了这栋楼里鬼还不止一个两个这个事实后,受到的打击过大,一时之间,被恐惧给压倒了。 李老板就走过去,走在了徐老三边上。做法的地方定在了罗世文那间豪华的办公室里面,一进去之后,徐老三就指挥魏宁从外面那个大厅清理出一张桌子,当做法用的供桌,魏宁就奇怪了,这个办公室不是有一张桌子吗?为什么还要巴巴地到外面去搬一张新的过来,徐老三解释说,这个红木不好用在法事上。 等准备停当了之后,徐老三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纸钱,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上烧了一些,拜祭过四方神灵,过路鬼魂之后,才开始正式做法。 大厅里面,静悄悄的,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轮冷清的月亮,魏宁站在月光下面,而其他人则都站在了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徐老三掏出几张黄符纸,拿出朱砂,让罗世文用刀子在自己的中指上划破一道小口子,滴了几滴血在那个朱砂上面。说也奇怪,就算口子再小,那也是用刀子划的,但是那个伤口在流了几滴血之后,就再也没得血流出来了。 徐老三就用那混了罗世文血的朱砂在黄符纸上,把罗世文的名字写了上去,一写上去,那张黄符纸就忽然之间烧了起来,变成了一点灰烬,这么做了之后,徐老三才从布包里拿出了一个用柳木雕成的小人,用朱砂在上面写上了罗世文的名字还有生辰八字。 然后把它立在了一张被清理一空,当作了供桌的办公桌上。在他之前,还有一个青瓷碗,里面装满了小米,上面插着三根香,魏宁发现,那个木头小人一立上去之后,就好像动了那么一下。 他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但是很快,那个木头小人又动了一下,这下魏宁就确定不是自己眼花,而是那个木头小人确实出鬼了,它自己动了起来,很快,一股阴风就吹进了屋子。 浓郁的阴气忽然之间充塞了整个办公室,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魏宁眼睁睁地过重的阴气在天花板上结成了水珠,然后,水珠就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而与此同时,脚下也变得湿漉漉的,全都是水。 那个水,阴寒彻骨,魏宁冷得牙齿格格作响,此时,本来站在徐老三身边的李老板突然转过身向魏宁走过来,走到他面前之后,两只手抓着他的手臂,就那样把他提了起来,放在了一把椅子上。 已经被周围的阴气冻得反应迟钝的魏宁,就这样随便他摆布了,一直到站到了椅子上,又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也奇怪,李老板选的这个地方,天花板上居然没得**落下来,看上去这一小块地方并没有被阴气侵蚀,而是被阴气给忽略了。 旁边的罗世文到底不愧是做生意的,心里明白得很,看到魏宁那样子,立刻抖抖索索地也走了过来,一走过来,他就跺了跺脚,搓了搓手,跟旁边的魏宁搭话,“早,早知道,带,带个衣服过来也好。” 魏宁没得什么兴趣搭理他,敷衍地点了头。 阴风一阵一阵地刮过来,越刮就越猛,哗啦哗啦的声音响遍了整间办公室,吹得那些没收好的纸张飞的到处都是,更显得气氛阴森,可怖。 徐老三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摇起了铃铛,绕着那张供桌快速地游走,口中念念有词,桃木剑时不时在供桌上轻叩一下,每当叩下去的时候,那个木头小人就随之动一动。 “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前有黄神,后有越章……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一长串的咒语从徐老三口中不停地念出来,边念就边用挥舞着桃木剑。 魏宁在边上战战兢兢地看着,一切好像都很顺利,徐老三手里的桃木剑耍得让人眼花缭乱,一会儿一个架势,就在这时,那个木头小人突然发出几声可怕的尖啸,那尖啸刺耳之极,就跟有人用指甲在玻璃上划的时候,你刚好就靠着这个玻璃一样。 魏宁赶紧伸出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是没得用,那个声音还是无孔不入地从他身体上的每一个毛孔钻进去,他从椅子上跌了下来,摔在了地上,而他身边的罗世文,显然比他更难受,已经痛得在地上惨叫着打起了滚。 徐老三紧盯着那个不停颤动,好像要挣脱什么一样的木头小人,大喝一声,“李老板,此时不动还要等到何时!” 这时候,已经转身往魏宁那个方向走了两步的李老板,左脚还抬在半空中,他停了下来,用极快的速度,冲到了供桌边上,伸出手,用看起来很随意的动作在那个木头小人头上按了一下,他一按下去,那个木头小人发出的尖啸立刻嘎然而止。 木头小人的眼睛里冒出了一股股的黑气,那黑气弥漫开来,笼罩住了木头小人的脸,扭动着变成了一张模糊可见的人脸,赫然就是胖老板,它狰狞地看着李老板,五官不停地扭动,“你害我——你害我——” 李老板袖起手站在边上,回了一句,“害你又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大家都看出来了,李老板就是阿惜== 55最新更新 胖老板尖起嗓子不停地在那里惨叫,那股黑气被困在了木头小人身上,不停地冲来撞去,却冲不出来,它疯狂地扭动着、挣扎着,黑气翻滚,如同一层流动的浓墨包住了那个木头小人。 魏宁听着胖老板的尖啸,心里一跳一跳的。 他脑壳有点晕,心里有点作呕,胖老板是冤死的,善恶有报,天理循环,虽然这种话很多人早就不信了,听到的时候还嗤之以鼻,魏宁本来以为自己也一样,但是现在他却真心希望这句话是真的。 鬼使神差的,魏宁开始往供桌走过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当徐老三当头一声大喝,“魏宁你干么子?还不快点把手上的死人傀放下来!”魏宁猛地一惊,神智忽然清醒了过来,他低头一看,手里抓着那个木头小人,供桌上的东西被打翻在地。 魏宁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我——不是——”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了,自己突然来这么一出要是把法事搞砸了,徐老三肯定不会放过他,他刚要把手上的被徐老三叫成“死人傀”的木头小人放回去,化成了黑气的胖老板一声尖啸,猛地一个蹿高,从“死人傀”头顶上破了出来,往魏宁身上扑去最新章节。 还没等他扑过去,徐老三一个箭步冲过来,一道符纸贴在魏宁后背,再用手一带,魏宁顺着他的手势转了个圈,接着,徐老三喝下一口符水,噗的一口,喷在了那个死人傀身上。 而此时,“魏宁”的脸部肌肉剧烈地抖动,眼睛暴突,青筋直跳,咬牙切齿,表情极度狰狞,他恶狠狠地看着徐老三,跟看着灭门仇人一样,简直是恨不得下一秒就扑上去跟徐老三同归于尽。 徐老三看着“魏宁”笑了一声,“个小鬼也敢在老子面前嚣张,老子不收了你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他的话,让“魏宁”跳起来,一边拍掌一边蹦跳,对着徐老三大骂起来,“你个老不死的,你个老不死的,老不死,老不死,老了就快点死,拍拍手,拍拍脚,爹死了娘死了崽死了,死了死了,都死了——” 徐老三面皮一抽,山羊胡子气得翘了起来,手里的桃木剑举起来就要往“魏宁”身上扎过去,“魏宁”一声怪叫,抱起头毫不犹豫地往地上一滚,“你打不到,你打不到,你打了我,就是打了他,我看你打,我看你打——” “魏宁”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一骨碌又坐了起来,拍着地板,哈哈大笑,就在这时,李老板脚下一动,下一秒就出现在了“魏宁”身后,他一把抓过“魏宁”,盯着他的眼睛,“从他身上出来。” “魏宁”拼命挣扎着,“我不,我不,这个叔叔认得我,喜欢我,我就不出来。” 李老板嘴角牵起一个僵硬的笑容,“不出来,就死。” “魏宁”被他吓住了,一下子不敢再动了,眼眶里一下子涌出了泪水,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好像一个被欺负了的孩子一样,但是从旁边看,却是一个快三十岁的大男人在那里一脸幼稚的红了眼,“魏宁”边哭边说,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得那叫一个快,“你们放了我爸爸,我就出来。” 原来是胖老板那个小胖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附到了魏宁身上。 李老板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掐到了“魏宁”的脖子上,也没见到他做什么,就听到“魏宁”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声,“啊——啊——啊啊——好痛,好痛,放开我,放开我,呜呜,呜呜,你们都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我好痛,我好痛,爸爸,妈妈,救救我,好痛,火烧得我好痛——” 声音太凄厉了,让那个已经安静下来的死人傀又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就连站在一边,已经久经沙场,对这些事都已经看惯了的徐老三都别开了脸,但是李老板却完全不为所动,依旧虚掐着“魏宁”的脖子,接着,一股黑气慢慢地从“魏宁”的天灵盖冒了出来,变成了一个七八岁胖小子的样子,那胖小子一出来,还在那里哭,哭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徐老三又从布包里拿出一个柳木做的小人,手一指,那个还在抽抽搭搭的胖小子就身不由己地往那个小人里面钻了进去,这边才刚尘埃落定,那边一直没动静的罗世文又出了鬼。 他脸色惨白地胡乱挥着手,对着眼前一片空气在那里狂喊,“走开,走开,滚开点。”眼看着就被逼到了那个落地玻璃窗附近,就在这时,那个落地玻璃窗哗啦一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弄出了一个大洞,罗世文就被逼到了那里。 徐老三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看起来蛮烦躁,他冲过去,一把抓住罗世文,把他往旁边一扔,砰地一声,罗世文被他摔的撞到了那张红木桌子,痛得惨叫了一声之后,反应过来,立刻噤声,面无人色地看着徐老三跟刚才逼着他的那个鬼对峙。 徐老三的动作相当粗暴,二话不说,边念咒就边把桃木剑刺过去,一声尖啸传来,他剑尖所指的那片空气立刻扭曲了起来,一个形容凄厉的中年胖女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徐老三依样画葫芦,把她也收进了一个死人傀里面。 徐老三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总算是没出什么大事。 他把那三个死人傀拿起过来,用根黑绳子捆在了一起,这一家人生在一起,死在一起,连死了以后也是在一起。 这时,魏宁也已经清醒了过来,想到刚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个胖小子给附身了,他还心有余悸,擦了把冷汗,跟旁边的李老板搭话说,“我是什么时候被那个胖小子给上了身的?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李老板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让他半靠着自己,“就是引鬼的时候。” 李老板的身体有点僵硬,呆滞的脸上露出了一点不自在。 魏宁想了一下,突然间跳了起来,指着徐老三说,“你老早就知道我被那个小鬼给跟上了?” 徐老三的眼睛是天生的阴阳眼,从生下来就能看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他眼睛里的那个白色浑浊物就是阴阳眼的标志之一,所以他才常年戴着副墨镜,那个墨镜其实也是经过改造了的,戴上去之后就能暂时把阴阳眼的作用给消掉了。所以他肯定一早就看到了那个胖小鬼,却什么都不说—— 徐老三一瞪眼,“我早说了,你来是有用的,你冒听到这句话?” 魏宁张了张嘴,哑口无言,难道他的作用就是被鬼上身?被这个事实冲击到了的魏宁,半天做不得声,他当时就下了决心,这个事过了之后,就绝对不再跟徐老三搭上关系。 躺在地上唉声叹气的罗世文没得人去扶他,他等了半天也没看到个人看过来,只好自己扶着椅子站起来,其实他并没有被伤到,只是平时养尊处优惯了,稍微受一点冲撞就好像多大的事一样。 罗世文走过来,“徐师父,这——就好了?” 徐老三把头一点,指了指桌子上那三个绑在一起的死人傀,“你把这个带回去,想个办法把它们磨成粉,然后撒到一条走的人比较多的土路上,如果找不到这种土路,也可以撒到水泥或者柏油路下面的土里,这三个鬼要不了多久就会魂飞魄散,再也不得来找你了。” 罗世文一听,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对着徐老三千恩万谢,连连说要请他吃个饭表达一下谢意,徐老三胡子一翘一翘,满不在意,“不要多说了,就算是吃饭,那也是明天的事了,今天就到这里,我还要回去睡觉,一把老骨头了,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少睡一晚没得一点事。” 旁边的魏宁听得满头大汗,那个罗世文都五十几了,算哪门子的年轻人咯。 那三个死人傀一动不动,其实也就是个粗略的人形,并不精致,罗世文从办公室里面找到了一个公文包,把那三个死人傀塞了进去,一行人出了门,这一回,徐老三没带起他们往楼梯间走,而是往电梯走去。 罗世文到了电梯门口,大概是想起了徐老三说起过,电梯里面也有鬼,表情立刻不自在了起来,他满脸后怕,看着徐老三,堆起了笑,“徐师父,你老不是说这电梯里面也不干净?” 徐老三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没得事,就是个小鬼,顶多就是吓吓人,害不了人。” 他不说还好,一把话说明了,罗世文就明显颤抖了一下,他求着徐老三说,“你老,人都到这里来了,就抬抬手,把这个小鬼也顺便收了,就算是吓人,那也是能吓死人的撒,难怪我公司里的人最近辞职的那么多,怕不都是这小鬼吓走的吧。我工资开的比同行都要高,没道理会这样不。”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徐老三从布包里面拿出来一张黄符纸,用口水舔了一下,然后贴在了电梯门内,“好了,明天这小鬼就会被闷死在这电梯里。” 罗世文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连连点头,“谢谢你老了,明天请一定要赏脸过来吃个饭,我在海天阁定了一桌菜,还专门找了几瓶好酒。” 徐老三听了,满脸笑容,“客气了,客气了。” 几个人边走边说,出了富民大厦,罗世文送到了门口,转身就跟那几个保安说话去了,而徐老三则带着魏宁和李老板到了茶铺子里,李老板一进了茶铺子,就浑身一软,往旁边一倒,正好砸在了魏宁身上,魏宁赶紧把他扶起,“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他赶紧朝着徐老三喊了一嗓子。 李老板虽然今晚上古里古怪的,蛮吓人,但是却帮了他好几回,魏宁肯定是不想他出事的。 徐老三走过来,看了一眼,“没得事,没得事,你让他躺起,过一阵就好了。” 魏宁只好扶起了闭起眼,晕过去的李老板,今天晚上李老板的家人都不在,茶铺子里静悄悄的,魏宁清理出了一片空地,让李老板躺上去,接着,又从楼上拿下来一条薄毯子,盖在他身上。 在他忙的时候,徐老三拼了两张桌子,躺了上去,跟魏宁说,“我们休息一哈,等到寅时,还要做一件事。” 魏宁楞了一下,还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善恶有报什么的,那是肯定的~~胖小鬼好会耍赖~~ 谢谢宵夜,九月,小白还有黄萍芬几位亲的地雷~~╭(╯3╰)╮ 56最新更新 一晚上发生那多的事,魏宁心里面还是有蛮多话想说的,但是徐老三一躺到桌子上,就发出了响亮的鼾声,屋里另外一个说话的,也躺在地上,人事不知,魏宁没得办法,只好也拖过来两张桌子,把从楼上顺手一起拿下来的枕头垫在脑后面,还没过一分钟,就也睡着了。 等他一睡下去,本来鼾声大作的徐老三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 徐老三精神抖擞,看来刚才其实是在装睡,他走到了李老板身边,撬开他的嘴,往里面灌了一些放了符纸灰的酒,一灌进去,李老板的喉咙就发出“咕咕咕”的怪声,然后身体跟触了电一样抖动起来。 徐老三一把按住他,对着旁边说了一句,“好了。” “魏惜”在原地凭空出现,他皱起了眉头,“现在就要附上去?”看上去“魏惜”并不是很喜欢附身在李老板身上,反而对这件事很排斥,要不是出于某种不得不为之的原因,他肯定是不愿意这样做的。 地上的李老板吐了一点腥臭的黑水出来后,安静了下来,徐老三拿起一张纸,帮他擦了擦嘴,“你还不愿意?多少鬼想回阳世都回不了,我把机会送到你手里,你还扮什么俏。” “魏惜”安静地站在那里,跟一幅山水白描画一样,透着空寂和寥落,他抬起了头,像是在追忆着什么,脸上带着一点笑意,那笑意直达到人心底,似乎你也感受到他记忆中的种种美好。 “不是自己的,当然不好。”“魏惜”缓缓地说。 “你这个鬼,我真是想不通,你是想跟着魏宁吧?”徐老三摇了摇头。 “是。”“魏惜”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为什么不试试看能不能找办法还阳,虽然是难了点,但也不是不可能,是不。”徐老三问。 阴世人要还阳当然是极其困难的,几乎说得上是不可能,但是天地之间总会留一线,万事皆有例外,也有极少数的阴世人在各种机缘巧合下,强占了他人的命数和身体,回到了阳世,虽然会到阳世的时间都不长,但是不管怎么说,就算是一天,对于那些阴世人来说,都是天大的诱惑。 “还阳了又如何?几年不是我要的。”“魏惜”看着徐老三,一字一顿地说,好像一眼就看穿了徐老三心里在想些什么,不外乎就是想让他还阳然后跟魏宁纠缠个几年之后,又死了,这次死了之后就再也不可能跟魏宁扯上任何关系,阴司一定会把他收下去。 徐老三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翘了一下,“你爱怎样就怎样,反正要是害了人我自然会找上你,你个鬼早就没得阳世里的那些顾忌,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迟早会害到人的,你忍都忍不住。” “魏惜”没说话,“我不怕的。” 徐老三被他笃定的口气噎到了,“莫讲得这么死,比你厉害的我都见过,也没在我手底下讨了好去,算了算了,我跟你讲这些做什么,你倒是快点啊,再磨蹭就要天亮了,天亮了我贴在李老板身上那道符就没得用了。” “魏惜”勉强走到李老板身上,身体一晃,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而李老板则扶着旁边的矮桌子,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魏宁,却并没有靠过去,而是把地上的那张毯子拿起来盖在了魏宁身上,然后坐在了离他一步远的一把靠背椅子上,闭上眼就养起了神。 徐老三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似乎又在感慨什么。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气氛却并没有多少放松,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加的凝重,徐老三拿起个罗盘、古钱和筹子在那里摆弄,口中念念有词,好像在推算着什么,“寅时一刻,灾厄——不行,不行,寅时一刻三分,动土,还是不行,哪个才行咯——” 他算了怕有半个多小时,到最后满头是汗,脸色惨白,手都有些发抖了,显然这种推算是极其耗费精气的,最后,他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时辰,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真的是老了,做完这回事之后,也要退了,不再管这些七里八里。” 李老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徐老三又继续念念叨叨,“你个死伢子,脾气真是跟我老头子合不来,整天摆着张死人脸,你跟我多讲两句话会再死一回啊?要不干脆我把魏宁吵起来陪我聊聊天算了,那小子还算上道,知道什么是敬老尊贤——” 李老板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徐老三,“你要讲什么?” 徐老三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讲什么,被你一问,什么都不想讲了。” 于是,屋里子再次陷入了安静当中—— 又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徐老三再次站起来,“把魏宁叫醒,该走了最新章节。” 李老板也用着僵硬的动作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走到魏宁身边,魏宁睡得蛮沉,一脸的平静,嘴角还带着一点笑容,显然这一次终于没做什么噩梦,“李老板”都有点不忍心把他叫醒了。 他轻轻呼出了一口气,那股灰白色的雾气冲到了魏宁鼻子下面被他直接吸了进去,还没三秒钟,魏宁就睁开了眼睛,一醒过来就满脸的气愤,“我草,好不容易做个好梦,就被你们吵醒,也太不人道了。” 虽然很不满,但是也没得办法,魏宁一边打哈欠一边坐起来。 他看着旁边的李老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李老板,你没得事吧?” 李老板呆滞地应了他一声。 魏宁看到自己身上的薄毯子,“你帮我盖的?谢谢你了。” 李老板尽量在脸上拉出一个笑容的形状,然后面部肌肉只是抖动了一下,反而让整个表情扭曲了起来,显然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干脆板起脸,用断续,跟刮玻璃一样的声音,“不,不用谢。” 魏宁倒是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一下。 徐老三说现在要去的地方是万佳小区,事情总要有个了结,现在刚好是寅时,火胜,利于破阵灭邪,他边说就边带着魏宁和李老板趁着微熹的天光往万佳小区走去。 万佳小区里,万籁俱寂,我们顺着路走在小道上,旁边是树木,稀疏的叶子在黯淡的月光下,投下一个黑晃晃的阴影,没得虫鸣也没得鸟叫,安静得让人觉得走到了一块坟地。 魏宁心里面隐隐有些发毛,看到身边的徐老三跟李老板才稍微安心了一点,徐老三带着他们到了十四栋下面,拿出钥匙进了4单元呃的大门,到了404号,门还是虚掩的,直接推开就行。 里面还是一定的黄符纸,那个黄符纸上还有凌乱的脚印子,魏宁上次来的时候,还没看到,难道是徐老三留下来的?但是看那些脚印子,有大有小,不可能是一个人,魏宁心里一紧,难道是那些鬼?他们连黄符纸都敢一脚踩上去了?魏宁心里面乱糟糟的,怕得很,偏偏还得硬起头皮上。 这一回徐老三没摆什么供桌,而是直接用朱砂和还没打过鸣的公鸡血,在地上划出了一个阵法,然后在屋里面到处扔了些五谷杂粮,接着,他让魏宁跟自己一起站到了阵法里面,李老板则还是站在阵法外。 徐老三盘腿坐在地上,手掐了个奇怪的诀,双手相扣,拇指向下,喃喃自语。 随着他的声音,魏宁觉得这整个十四栋好像在隐隐震动,发出嗡嗡嗡的声音,他忍不住抬起头看着窗外,然后就被吓了一跳,外面的世界好像成了异时空一样。 整个平静的天幕上黑云滚滚,越压越低,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蠢蠢欲动一样。不光是万佳小区,还有从那栋富民大厦也冒出来一股股的黑气,它们渐渐升高,把周围所有的那些若有似无的黑气全都吸引了过来,并且逐渐地靠拢了过去,终于,两股黑气并做了一股,庞大的黑气就像是飓风一样,往十四栋冲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魏宁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但是徐老三却连看都没看一样,他手里的铜铃铛急速摇动着,叮呤叮呤声,不绝于耳,随着他的声音,十四栋地基的震动也越来越强烈,魏宁都有些怀疑,这栋楼会不会直接就这样跨了。 那股黑气绕着十四栋不停地转来转去,速度是越来越快,无数的鬼影在里面发疯一样的尖啸,魏宁觉得自己的脑壳又开始痛了起来,他捂着头,勉强按捺住心里的惧怕,继续镇定精神,坐在徐老三身边。 徐老三手上的铃铛越摇越快,叮呤叮呤,一声紧着一声,一声才刚响起另一声已经接上,随着这个声音,魏宁看到,从地板上冒出了十几个黑影子,它们先是茫然四顾,好像不知身在何地,在房间里乱冲乱撞,甚至还想向徐老三跟魏宁冲过来,却被阵法给阻止,一个个被阵法灼烧发出刺耳的尖啸。 徐老三站起来,仰着头,手里摇着铃铛,口中一声暴喝。 “厉鬼也有心,世事终有辨,尔等还在彷徨个什么?还不速去,速去,速去!” 最后三个“速去”,一声大过一声,一声响似一声,声声如同炸雷,直接震醒了那些刚被放出来的黑影。 那些黑影子停了一下,尖啸着向外面那股黑气冲去,跟那股黑气缠做了一团,分不清你我,只看到黑气翻滚,如同沸水。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阵外,却没有被黑影影响到的李老板,抬起呆滞的脚步,走到了窗户边,他平静地看着窗外这场还不知道胜负的恶斗,然后,魏宁就又目瞪口呆了,他看到从李老板脚下冒出了一股股的灰白色雾气,那股雾气一瞬间就弥漫开来,浓的伸手不见五指。 魏宁心里一跳,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冒了出来,他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震惊,不可能吧?他猛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尽力想看清楚前面那个人到底在做什么?但是这股灰白色的雾气实在太浓了,他看不清,只是隐约能看到窗口边那个人模糊的轮廓。 那个轮廓是如此的熟悉,他已经看过很多遍。 黑色的怨气与灰白色的煞气相撞,彼此之间就好像生死大敌一样,交缠在了一起,务必把对方消灭掉,吞噬掉,双方实力不相上下,若是吞掉了对方,自己这方的力量必定会得到极大的补充和提高。 黑色怨气里已经迷失了心智,只有本能的鬼魂们,兴奋地尖啸着,抓起那些灰白色的煞气,就往嘴里吞,它们飞上来,又窜下去,狰狞的面目因为过度的兴奋更加可怕和扭曲,但是那股灰白色的雾气如丝如缕,也在慢慢蚕食着那股黑色的怨气,同时,那十几个黑影也在吞食黑色怨气里的魂魄。 魏宁握紧了拳头,一脸紧张,他想走出阵法,又想起徐老三的吩咐,更担心毫无法术的自己会带来麻烦,所以只能压抑住满心的焦躁,又坐下来,而徐老三则一直都一动不动,只有手里的铃铛就好像催命符一样,还在拼命响着。 “叮呤——叮呤——叮呤叮呤——” 声声快,声声促,就连魏宁听了,心脏都突突的跳着。 突然,天空雷声滚滚。 徐老三立时睁开了眼睛,手里的铜铃铛更加快速地摇了起来,同时冲着李老板喊,“快,快,天要变了。” 随着他的喊声,李老板脚下冒出来的灰白色雾气明显加快了速度,它们一波又一波,一波猛似一波地冲向了黑色的怨气,也许是死到临头,那股黑色的怨气也反扑了上来。 徐老三丢了一句“别动”之后,就一脚跨出了阵法,他咬着舌尖,一口舌尖血就往那股黑气喷去,说也奇怪,离了那么远的距离,那口血却分毫不差地溅到了黑色的怨气上,凡是被舌尖血碰到的黑色怨气,就发出“噗兹,噗兹”的声音,冒出滚滚浓烟。 徐老三又喷了一口舌尖血出去,连续喷了三口之后,才停了下来,然后他身体一个晃动,勉强撑着窗户才没直接倒下去。 术士法师的舌尖血,那都是他们的精气所化,少一口都会让他们精气大损,这一回,徐老三看来也是豁出去了,宁可法力大损,身体受伤,也要把这股黑色的怨气拿下来。 随着他的动作,黑色的怨气终于退缩了起来,然后被灰白色的煞气,还有黑影缠住,一点点吞噬掉,终于老天打雷闪电之前,把事情给了解了,徐老三摇摇晃晃地走回了阵法,一屁股坐下,拿出了一瓶酒,猛喝了三大口,然后用袖子擦了把嘴。 他把准备好的黄符纸,怕有二三十张,全都一次性烧掉了。 那些黑影子扑到了阵法前,不停地发出尖啸。徐老三冲着它们大喝一声。 “天地有情,众生罹难,予尔机缘,赐尔重生,还不速来。” 那些黑影犹豫了一下,面面相觑,接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冲入了阵法边缘摆着的一个钵盂里面。 魏宁看到那个钵盂里面好多黑影子,胖老板一家赫然也身在其中,那个附在他身上的胖小鬼还冲了出来,对着他做了个鬼脸之后才又冲进了钵盂里面,让魏宁哭笑不得,就他那张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不用做鬼脸都够吓人了。 魏宁看了一眼徐老三,还好到底是没看走眼。 徐老三刚刚还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喝声,喝完了之后,就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魏宁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把他扶起来,徐老三脸色如同金纸,呼吸若有似无,看上去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魏宁顿时慌了,拿出手机就打算拨急救中心的电话,却被走过来的“李老板”给阻止了。 “不要打,没用的。”“李老板”的声音也有点虚弱,他直接翻开了徐老三那个随身携带的布包,把里面一个瓶子翻出来,“喂给他喝了。”魏宁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把那个瓶子里的液体喂到了徐老三嘴里。 喂完了,他看着“李老板”那张跟棺材板一样僵硬的脸,有点迟疑地问。 “你是阿惜?” 作者有话要说:阿惜不愿意还阳呢~~=-= 57最新更新 李老板安静地坐在那儿,看着魏宁,用僵硬的声音回答了他,“是全文阅读。” 魏宁听了,心里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原来不是李老板古道热肠,而是“魏惜”一直帮着他,不过,魏宁转过头又觉得有点害怕,“魏惜”就这样占着李老板的身体,那李老板呢? 此时,曾经占据了整个天空的黑气已经消散一空。天际雷声阵阵,闪电划破了夜空,像一条巨蛟一样在黑色的天幕上张牙舞爪,天好像在发怒一样,万物都在其怒气下战栗发抖。 房间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闪电的那一霎那能看清楚周围的一切,魏宁看到李老板脸色像死人一样的苍白,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看着他的时候,刺痛了他的皮肤。 徐老三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在这种情况下,魏宁也不敢胡乱去搬动他,只能等在这里,他有些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几步就往李老板那儿看一眼。 最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以后就这样了?” “魏惜”拖着脚步,往魏宁的方向走了过来,一道闪电横劈而下,划破天际,在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魏宁被这声巨响吓得一个机灵,又看到“魏惜”这么不声不响地走到了自己面前,更是有些心惊肉跳。 “你喜欢我这样?”“魏惜”伸出手,一把抓住魏宁的肩膀。 魏宁就势往后一躲,却没躲过去,没看“魏惜”的动作看起来不怎么灵活,显得有点僵滞,实际上却速度极快,魏宁被他抓住肩膀,手指掐进了肉里面,痛得他龇牙咧嘴,猛抽冷气,“哎哟——嘶——放手,放手,手快断了,你用这么大力气干什么全文阅读。” “魏惜”赶紧放开了他,好像解释一样,“还,还不太习惯。” 魏宁揉着自己快被他捏断了的肩膀,听他这么一说,倒也不好再计较了,看“魏惜”的意思大概是这具身体他用起来还不太趁手,所以手下的劲道也摸不到准,“你这个样子,还真是看不习惯。” 以前那个样子,虽然是个鬼,但是就长相来说,比现在的李老板,不知道要好到哪里去了,魏宁看惯了那张脸,陡然间换到这张脸,那个落差太大,心理还调适不过来。 “你不喜欢?”“魏惜”又追着问了一句。 魏宁不耐烦了,“当然不喜欢,这又不是你原来那身体,这是另外一个人的,看起来异怪(奇怪)不,怎么看都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魏惜”若有所思地站在旁边,好久之后,低声说了一句,“我也不喜欢。” 等外面的暴雨终于下下来之后,那些让人战栗的雷鸣和电闪终于是过去了,哗啦哗啦地雨声倾盆而下,窗户并没有关上,而是大敞开的,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了地板上,很快,屋子里就到处都是水,画在地上的那个阵法也被水冲没了。 魏宁看这不是办法,就拖着徐老三往门外走,到楼梯间那儿坐着等雨停,“魏惜”跟在他身边,对他说,“还是我来。” 魏宁没理他,他下手没个轻重,要是把徐老三这把老骨头给弄散了架,那怎么得了,还是自己动手比较好,反正也不远,不过这徐老三别看个子不算高,但是怎么这么重。 三个人到了楼梯间,魏宁把徐老三靠墙放着,自己则坐在台阶上,“魏惜”也走过来,用僵滞的动作坐在了他身边。 魏宁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跟徐老三搭上的?” 这个问题从他把“魏惜”认出来就想问了,两个人这么有默契,搭上关系肯定不是一时的事,“魏惜”过来帮手,肯定是背着他一早就商量好了,只有他被蒙在鼓里,魏宁想起这点就心里面不舒服。 “魏惜”看出他不太高兴,有些小心地看着他,“就是徐老三打电话找你出去的那个晚上。” 魏宁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是知道了,然后又接着问,“你为什么要听他的?难道是因为我?”他瞪了“魏惜”一眼,“你莫想骗我,莫讲你骗不住我,就是现在骗了我,我以后也会知道真相的。” “魏惜”不受控制的面部肌肉轻轻抽了一下,“我不骗你,是因为徐老三说有办法保住你身上的阳气,七月十四快到了,我虽然勉强能护住你,但是那个办法对你也有一些妨碍。”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个理由魏宁倒也能接受。 本来他也觉得奇怪,按照魏时说的,活人如果经常接触阴世的东西,时间久了,身上的阳气就会越来越少,罡火也会越来越小,到最后,不是变得半人半鬼,就是直接被鬼拖到下面去了。自己被“魏惜”跟了这么久,还活得好好的,肯定还是有其他原因。 雨声哗哗,楼梯间里却是安安静静。雨小了一些,天色将明。 “魏惜”端正地坐在一边,眼睛时不时偷偷看着魏宁。 魏宁被他看得老不自在,明明眼前是李老板那张脸,不知道为什么老看成了“魏惜”,他从衣袋里拿出了一根烟,用打火机点上,抽了一口,红热的烟头在黑暗中发出了一点微光。 “魏惜”在旁边用僵硬的声音说,“别抽这么多烟。” 魏宁笑了一声,神情有点迷茫地看着眼前那一滩水渍,“我就是偶尔抽几根,不过,我要是抽多了烟,得了癌症,不是刚好把这条命还了给你,你也就不用老跟着我,可以放心地去轮回了。” “魏惜”突然伸手过来,一把掐灭了他的烟,“我不要你的命,我也不恨你。” 魏宁抖了一抖,被“魏惜”身上突然冒出来的阴寒冷得一哆嗦,“魏惜”是认真的,他是不想要自己的命,相反他还在尽量保住自己的命,你说奇不奇怪,一个口口声声讲要自己做他老婆的鬼,却千方百计的留他在阳世里活下来,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做法和目的背道而驰。 魏宁认真地看着“魏惜”,“那你为什么这样跟着我?” “魏惜”闭上了嘴,好像有点难以启齿,“李老板”那张像纸人一样苍白的脸上,肌肉扭曲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极诡异的表情,魏宁看到“李老板”那双手都在轻轻发抖。 魏宁等了一会儿,“魏惜”还是没有回答。 最后,他终于等得没耐心了,失望地叹了口气,把烟头往地上的水渍里一扔,“不说算了。”他站起来,走过去看徐老三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要是还没得响动,不管“魏惜”怎么说,他是一定要把他送到医院去的。 突然,魏宁听到“魏惜”在他身后轻声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魏宁手里的动作一停,被他扶住的徐老三砰地一声砸在了墙上,魏宁心里面一阵狂跳,脸上不知为什么,也一阵发热,他收紧了自己的手,没回头,也没做声,当做没听到一样,又把徐老三扶了起来。 被砸了一下的徐老三,眼皮子掀了掀,终于醒转了过来。 他扶着自己的头,恨恨地说,“是哪个摔了我的头,我找哪个算账,哎哟,痛死我了。”他痛得叫了好几声,魏宁在旁边做不得声,面皮一紧,干咳了一声,徐老三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什么时候了,什么时候了?” 魏宁看了看手机,“现在是五点过七分。” 徐老三一拍大腿,“还好来得及,我们快走,快走,李老板还要还魂,接着要到开平寺去,把这个钵盂交给那里的方丈。” 魏宁看他把那个钵盂小心地拿在手里,“徐师父,胖老板一家也在里面吧?昨天晚上那些黑影子,就是你上回讲的那个九九归一阵里冤枉死了的那些人吧?” 徐老三边收拾东西边点头,“是咧,是咧,我给罗世文那几个死人傀是假的,那胖子一家都被我收到这钵盂里面了,等我把钵盂送到那个开平寺去,多受一点香火,多点一些经卷,也许,过不太久,它们就可以重新轮回去了。 魏宁神情有些钦佩地看着徐老三,“你老虽然看上去不是好人,但是实际上人还是蛮好的。” 徐老三一听,气得一蹦三尺高,“我老头子哪里看上去不是个好人了?你小子这话我记了,还有,今天下午我还要去跟那个罗世文吃饭,你也要来。” 魏宁顿时苦了脸,“不是吧?又要我去?” 徐老三嘿嘿笑了两声,“那么好的酒席,不吃不是浪费了?再说,罗世文还要给我一笔补钱,这也是道上的规矩,那个老小子,他不敢不守。” 魏宁嘴角一抽,没想到这个时候了,徐老三还是没忘记去拿罗世文的钱,他忍不住开口说,“你老又没有帮他把事做好,破了他这个他用来保命的九九归一煞阵,那个罗世文还不晓得会有什么下场,你还跟他去要钱——” 徐老三瞪了他一眼,“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跟你讲过好多回了,跟什么做对,都不要跟钱作对,再说了,我什么事没做好了?罗世文要我把胖子鬼一家给收了,我难道没收?我拿钱,那是天经地义的,心里不用发一点虚。” 魏宁听得眼睛有点发直,原来还有这些道道弯弯。 他突然觉得这个罗世文大概真是造孽造多了,老天有眼,让他终于撞到了徐老三手上。所以,魏宁很是愉快地答应了徐老三的事,吃饭是次要的,看到罗世文的下场才是主要的,一想到这,魏宁就觉得那顿饭也不是这么难吃了。 三个人,趁着周围人还不多,回到了李老板那个茶铺子,一进了茶铺子,徐老三就烧了一张黄符纸,扔到了一杯水里,把那杯水递给了李老板,李老板——实际上是阿惜,接过来就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刚一喝下去,李老板的身体就跟发羊癫疯一样颤抖了起来,接着,瘫在了地上,不省人事,徐老三掐着李老板的人中,快掐出血来了,终于把李老板给弄醒了,等李老板睁开了眼,就立刻又灌了一杯符纸水进去,李老板趴在地上,被水呛得拼命咳嗽起来,眼泪鼻涕一起下来。 等他缓过气,终于扶着桌子坐了起来,“你老事情做完了?” 徐老三点了点头,“你这几天多晒太阳,莫到处乱走,不要跟你老婆做那个事,这几天可能会生场病,养几天就好了,没得大碍。” 李老板喘着气,“我知道,我知道,只要你老把我这个铺子整好,我受点罪算什么,家里好就行了。” 魏宁想回家一趟,先跟徐老三说了一声,再跟李老板说了声,李老板就跟他讲要他下次再过来耍,魏宁也满口答应着,走出了茶铺子的大门,一走到大门口,魏宁就压低了声音说。 “阿惜,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夫夫双双把家还什么的。。。。。。。。。。。还是蛮温馨的不是。。。。。。 58最新更新 一人一鬼回了家,一进了家门,魏宁没给“魏惜”说话的机会,丢下一句“我要睡会儿,困死了”就直奔卧室而去,“魏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那道门后,没追上去,而是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那台笔记本电脑搞鼓去了。 一晚上没睡,出了那么多事,精神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中,一旦松懈下来,就觉得特别的累,魏宁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不过,他睡得并不太安稳,老听到有个人在他耳朵边上喊他,“魏宁,魏宁,过来,过来,跟我走——” 吵得魏宁睡不着,喊得他烦躁了,直接骂了一句,“哪来的给老子滚哪去,少到老子面前来现世(出现)。” 魏宁骂了一句之后,那个声音突兀的嘎然而止。 没得人在旁边吵,魏宁翻了个身,终于睡得舒服点了,这时,在客厅里对着电脑认真的“魏惜”突然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样,身影消失在了客厅里,下一秒出现在了魏宁的床头。 而此时魏宁还睡得无知无觉,“魏惜”俯□,缓缓地靠近魏宁,仔细地打量着魏宁的脸,接着,又伸出手,在魏宁身体上方虚抓了一下,然后把手收了回来,摊开了手掌仔细看了一眼。 在他的手心上,出现了一缕极细微的灰黑色阴气。 “魏惜”的手一动,这缕灰黑色的阴气直接在他手心消失不见了。“魏惜”的脸色有点难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魏宁居然被人暗算了,这件事无论如何他也接受不了,因为自己留在魏宁身边的“□”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动,所以,一定是他没跟着的时候,这么说来,只有一个地方了,那就是——魏庄。 “魏惜”把魏宁的被子掀开了,搂着他的腰,也躺到了床上。 魏宁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间身边就冒出了一股寒气,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魏宁觉得冷,手无意识地扯着被子,缩了进去,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茧子,不过还是冷,这股阴冷是紧贴着他的,并且还跟他四肢交缠,魏宁想跑,但是这股阴冷却如影随形,最后,他受不了,一脸咬牙切齿地醒了过来。 魏宁一醒过来,转过头,连看都没看一眼,闭起眼睛就大骂了起来,“我草,魏惜,你是故意的吧?” “呵——”“魏惜”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脸,发出一声轻笑,“我只是想告诉你,时间到了。”魏宁还没睡醒,脑子反应不过来,追着问了一句,“什么时间到了?”他抓了抓头发,睁开眼,看着“魏惜”,然后,他的眼睛就移不开了—— “魏惜”侧着身体,躺在他身边,手肘撑在床上,支着额头,正带着点使坏的笑容看着他,实在是,实在是——你是一个鬼,不是一只狐狸精,摆出这副样子,你是要勾引哪个? 长成这样还随随便便就爬到男人的床上来,魏宁在心里又骂了一句。 “徐老三跟你约好了,下午六点去吃饭。”“魏惜”不紧不慢地说。 是有这回事,魏宁想起来了,徐老三要自己跟他一起去吃那个饭,他答应了的,魏宁挣扎着移开了目光,打了个哈欠,起了床,洗漱好了之后,正要出门,他看着站在门口的“魏惜”说了一句,“你不去?” “魏惜”点了点头,“我有事,不跟你去了。” 魏宁脚下的动作就有点迟疑了,他看了看天色,觉得现在出门不太保险,虽然现在是日长夜短,天色还亮着,但是以他见鬼的能力,估计刚出小区的大门,就能被一打鬼给跟上,他昨天敢在晚上出门,那是因为徐老三给了他一道“避鬼符”,现在那个“避鬼符”早就没得用了,为了吃个饭,看个热闹,而受一次惊吓,不值得,魏宁有点打退堂鼓了。 “魏惜”看他一直站在门口不走,“鬼不会跟你了。” 魏宁听了这个话,眼睛一亮,“真的?” “魏惜”指了指他左边口袋,“那个‘阳木’蛮有用的,能克鬼。” 魏宁从口袋里把那块“阳木”拿出来,他看一眼“阳木”,再看一眼“魏惜”,那意思很明显,他觉得“魏惜”就是在睁眼说瞎话,要是真有这么大用,怎么他还站在自己面前?明摆着“魏惜”在晃点他。 “魏惜”身体一动,下一秒出现在了魏宁面前,“这个对我没用,你放心出去,我保证你不会再见鬼。”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再不信他,好像也说不过去,魏宁将信将疑地把那块似木又似金的阳木抓在手心里,一脸如临大敌地走出了大门,他绷着脸,一直走出了小区,周围人来人去,个个看起来都蛮正常,果然没得鬼,魏宁松了口气。 到了约定好的“海天阁”,魏宁直接报了罗世文的名字,服务生就满脸堆笑地把他带到了一个以竹为主题的包间里面,徐老三跟罗世文已经在那里了,看到魏宁,徐老三就冲他招了招手,要他赶紧地过来。 罗世文去了个心头大患,也是一脸地意气风发,昨天晚上的狼狈和衰老好像一扫而空,整个人油光水滑的,又年轻了几岁,他看着魏宁,“来,来,快坐下,快坐下,给他倒上一杯酒。”他喊着旁边的服务生。 魏宁坐了下来,酒杯立刻就被旁边的服务生给满上。 徐老三转过头,在他耳朵边咕哝了一句,“你能喝酒吧?” 魏宁也跟他咬耳朵,“酒量就一般。” 说是一般,其实就是不太好的意思,徐老三听了他的话,不满意了,瞪了他一眼,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酒糟鼻子上的墨镜差点没掉下来,“没出息,身为一个男人连点酒量都没得,你怎么出来混的?难怪看你面相一直发达不了——” 魏宁嘴角一抽,为了喝个酒连他的面相都扯出来了。 徐老三恨恨地说,“不管怎么样,你也要给我想办法把这个罗世文放倒了。” 魏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难道他跟着罗世文吃个饭还打了什么主意不成?果然这个老头子做事从来是走一步看三步,没得一件事是简单的,魏宁觉得自己这又是上了贼船脱不得身了,徐老三还在把他看着,魏宁扭着脸,点了点头。 于是徐老三满意地放过了他,又跟旁边的罗世文说话去了。 酒桌上就是你来我往,主人热情,客人也尽兴,你敬我一杯,我又还你一杯,反正不愁没得借口和理由,一杯接一杯的灌下去,魏宁觉得自己脑壳又有点晕了,不过他自认为比罗世文还是要好一点,罗世文已经被他喝得趴在桌子上了。 包间里面已经没得服务员在了,魏宁用手撑着头,看着徐老三把罗世文搬起来,然后拿着个铜铃铛在他耳朵边晃了晃,罗世文睁开眼,眼神发直,看来是被他控制住了,徐老三也不客气,立刻开始刨根问题。 魏宁在旁边听得晕晕乎乎,他也有点喝醉了,脑子跟不上。 徐老三问的问题,大部分都是关于到底谁告诉罗世文布置那个九九归一煞阵这回事的,还蛮迂回,也不直接问,大概因为这件事是罗世文心里最大的秘密,所以就算是喝醉了罗世文的口风还是很紧,不过,最后还是被徐老三套出了一些事情,等问得差不多了,徐老三又摇了一下那个铜铃铛。 “铃——”地一声脆响,罗世文手软脚软地从旁边的沙发上坐起来,“让你们看笑话了,年纪大了酒量不行了,想当年,我可是——”然后就开始回忆起自己当年酒霸一方的事迹。 酒鬼都喜欢这样吹牛皮。 喝到这个份上,徐老三的目的已经达成,当然,钱也已经拿到手,他站起来,跟罗世文又哈拉了两句之后,就说时候不早了,要告辞了,罗世文也不好勉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送他们到了包间门口。 魏宁喝得也有点晕,脚下有点不太稳,徐老三拉着他,快步就出了海天阁的门,走得这么急,魏宁心里面就开始翻江倒海了,他使劲拉住徐老三,“你老慢点撒,看在我为你老阵前杀敌的份上——” 徐老三总算是良心发现了,把他放开了。 魏宁扶着墙,大喘气,“我说,你老这又是唱的哪出?” 徐老三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翘了起来,他伸出手摸了一下,好像不满意一样,又把胡子揪了一把,魏宁在边上看呆了,觉得这下子事情肯定严重了,这徐老三一向对他那把小山羊胡子宝贝得很,见了这么多次,别说揪了,连摸都没见他摸过一回。 “我觉得罗世文这个事,还有那个九九归一阵,跟我三十年前见过的一个事很像,那也是一个凶阵,也是用凶阵聚财发家,也是背后有人指点他们那样做的——”徐老三一脸沉思地说。 魏宁想了想,插了句嘴,“你老这是怀疑集团作案还是连环作案?” 徐老三伸出一只手,在魏宁头上狠狠敲了一记,“我现在怀疑你脑子有问题最新章节。” 魏宁抱着头,不说话了。 徐老三看了看天,“还是先把你送回去。”魏宁听说要送他回去,就摆了摆手,“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徐老三哼了一声,“你人都喝醉了,要是不送回去,出了事,你屋里那只鬼发癫了怎么办?”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魏宁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嘴里还在咕咕哝哝,听起来好像在反驳徐老三的话,徐老三所谓的“送”就是在路边上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让魏宁把地址说了,然后跟司机师傅说了一声。 魏宁坐上了车,司机师傅就拉着他说话。 魏宁蜷缩在座位上,还在为刚才徐老三的话耿耿于怀,连徐老三都看出来了,想到这,魏宁就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但是为什么就不帮他把这个事给解决了?按理说徐老三这种高人,对这种事肯定是有办法的,鬼的执念不解开就永远入不了轮回,想到这,魏宁就发起了愁。 还没等他愁出个结果,车子就已经到了。 魏宁看到“魏惜”就站在楼下等他,他打开车门,看着“魏惜”觉得有点奇怪,“你怎么下来了?”不是一般都在屋里等他?“魏惜”摇了摇头,指了指那辆还停在路边的出租车,魏宁回头一看,那辆出租车已经哧溜一声开走了,只留下一股尾气。 魏宁喊了一句,“还没给车钱——” 跑那么快干什么,见鬼了啊?魏宁一停,然后僵硬地转过头,他想起来确实是见鬼了,那个鬼还站在他面前,只不过他见惯了,所以见鬼都不当成鬼了—— 魏宁喝了酒,走路有点不稳,上下楼梯那叫一个险象环生,“魏惜”在旁边耐心地跟着他,看到他要摔倒的时候就扶一把,本来“魏惜”是打算直接背他上去的,但是魏宁一口回绝了,“魏惜”也不勉强。 六层楼,走了有十几二十分钟。 “魏惜”看着又一头栽倒在自己胸口上的人,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魏宁摸着自己的脸,“莫乱亲,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我只给我女朋友亲的——”“魏惜”听了他的醉话,脸色都没变,只是一把拉过走得东倒西歪的魏宁,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虽然不是你女朋友,但你是我老婆。” 魏宁歪着头,努力地思考着这其中的关系。 就在这时,他对面那个门被打开了,里面那个女户主走了出来,看着魏宁,就跟他说,“阿宁,你刚才是跟哪个在说话咯?”魏宁手一直在发抖,钥匙戳不中钥匙孔,他听了那个女户主在问,“吴姐,你这晚还出去啊?” 被魏宁叫做吴姐的女户主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女人,“是啊,出去买点东西,早上出门忘了,明天还要用,你这是喝醉了?难怪在那里自说自话,还吓了我一跳?” 魏宁嘿嘿笑了两声,没回答,一双阴冷的手覆在了他手上,帮他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里面,门应声而开,魏宁踉踉跄跄地走进去,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灯亮了起来,“魏惜”就站在自己身边。 魏宁就吵吵嚷嚷地说要去洗澡,打开了卫生间的门走进去,衣服都不脱就直接打开了莲蓬头,一股热水淋下来,魏宁手脚有点不太听使唤,笨手笨脚地解着自己身上的扣子,解了半天也解不开,他心里头就来火了,开始用扯的,想把衣服直接扯开。 粗暴的动作进行了一半,一个人凭空出现在了狭窄的卫生间里,并且把他拉了过来,帮他把衣服上的扣子解开了,而且还服务周到的把他的裤子,连着内裤,一起脱了下来,魏宁全身□地站在花洒下,热水冲刷着他的身体,沿着紧实的肌肉线条流下。 “魏惜”觉得自己快要看不下去了。 魏宁觉得一股阴冷的气息缠了上来,但是因为热水的不断冲刷,这股阴冷倒也没有觉得不舒服,反而是恰到好处,一双手在他身边各处不停地抚摸,当敏感的地方被碰到的时候,魏宁的忍不住发出一声暧昧的喘息。 他已经好久没发泄过了,一方面最近实在没得心情,另一方面屋子里有只神出鬼没的鬼,压抑太久导致的后果就是被身后这个人稍微一抚弄,下面就已经有了反应。 他极快的反应取悦了身后那个人,他在他背上不停地亲吻着,啃咬着,手在他胸前不停地抚摸,当找到了那两个淡褐色的乳|头的时候,更是没有放过,捻起来,不停地玩弄着。 魏宁觉得自己的身体好重,浑身战栗,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倒吸着气,觉得不太对,然而身体的快感却又让他无法拒绝,魏宁苦痛地仰着头,张着嘴大声喘息,然后他的身体就被他掰过来,嘴巴被堵上,口腔中被人激烈地动作占据着。 吻到最后,魏宁都混乱了,不管是谁,反正这个吻很不错,他伸出手,扯住身上这个吻得让他快断气的人的头发,舌头也化被动为主动,勾住那个在他嘴里的舌头,跟它纠缠了起来。 魏宁的回应,让那个跟他接吻的人,愣住了,接着又立刻反应了过来,更激烈地纠缠了起来。 火热的气氛在卫生间里蔓延开来。 快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魏宁无意识地伸出手,胡乱抚摸着身上这个人的身体,修长的、结实的、阴冷的身体,两个人紧靠在一起,身体互相摩擦,魏宁舒服地叫出了声音。 他诚实的反应,让跟他纠缠的这个人,发出了一声轻笑。 下面那个急需得到纾解的地方一直没有得到照顾,魏宁急切地拉着那个人的手往下,握住了自己迫不及待的地方,然后抓着他的头发,又吻了上去,沉浸在**中的男人,总是这样大胆而又放纵。 那个人在魏宁胯间的手不负所望的动了起来,阴冷的感觉并没有抵消随之而来的快|感,魏宁仰起脖子,喉结上下滑动,不停地喘息,而一直在他脖子上亲吻的嘴唇,也移到了他的胸口上,乳|头被含在,不停地吸吮—— 上下都被抚弄着,很快,魏宁没坚持多久就泄了出来,他喘着粗气,透过水雾,看着眼前这个人,他有张好看的脸,双眼像是饿了很久的狼一样,恶狠狠地看着他,魏宁觉得自己就是一块摆在他面前,不知道怎么下口的鲜肉。 还没等他笑出声,这个人又吻了上来。 魏宁闷哼了一声,刚发泄还残留着快|感的身体,立刻又火热了起来,有一双手在揉捏着他的屁股,刁钻地沿着臀缝摸到了后面那个入口。 魏宁觉得有点危险了,他想推开身上的人,但是那个人却用更火热的吻打消了他的抵抗和拒绝,魏宁喘着气,扭过头,想躲开他的吻,却被一直追过来。 一个躲,一个追,到最后,喝醉了的人明显赢不了意识清醒的人。 魏宁被吻住,在那个入口的手也开始尝试着进出了起来,当最终被一股阴冷侵入身体的时候,在身后的撞击下,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前后摇晃的魏宁,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大概又做了一件蠢事,虽然这个蠢事的味道也说不上坏,但是蠢事就是蠢事,他醒过来肯定会后悔得想去撞墙。 魏宁这个想法是对的。 第二天,魏宁一醒过来,就发现身体不太对劲,全身上下都是青青紫紫的暧昧痕迹,后面那个地方更是好像还含着什么东西一样,虽然不痛不痒,但是浑身不自在。 醒悟到某个事实,魏宁如遭雷击,半天回不过神来。 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的魏宁,又躺回了床上,把被子蒙住头,企图再次睡着,睡醒了也许这个噩梦就不会成真了,然而,一个声音阻止他掩耳盗铃的做法。 “魏惜”打开了卧室的门,“醒了吗?起床吧,早饭做好了。” 魏宁听到这个声音,全身一僵,现在要他出来,那是不可能的,“魏惜”大概也意识到了,一时之间,房间里陷入了极度的安静当中,魏宁心里暗暗咒骂着,让你喝酒,让你喝酒,喝出事了吧? 魏宁还趴在床上当乌龟,但是他的被子突然间鼓了起来,“魏惜”凭空出现在了他裹得死紧的被子里面,手还搂着他的腰。 魏宁浑身一僵。 “魏惜”的头还满足地蹭了蹭他的胸口,然后抬起头看着他,“怎么了?我昨天晚上很小心的,应该没有弄伤你。” 很小心,很小心,弄伤你,弄伤你——这几句话在魏宁脑子里无限循环,放大,放大,再放大,到最后简直跟前天晚上的炸雷声差不多了,魏宁脸色铁青,看着“魏惜”一脸无辜的样子,我草,趁着自己喝醉了就——还有脸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摆出一张这么无辜且面带羞涩的脸! “魏惜”看着魏宁铁青的脸,小心地问。 “难道还是弄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得二更~~周一都是比较忙的~~不过这一章也很肥了~~~ 59最新更新 不知不觉的,时间就已经进入了阴历七月TXT下载。 这个月份俗称“鬼月”,据说每年到了阴历六月三十日那天,掌管阴间的地藏王菩萨,就会打开阴间通往阳世的大门,也就是“鬼门”,也有另外一个名字叫“鬼门关”,放出鬼魂,一直要到七月三十日才会把“鬼门”关上,所以这整一个月份是一年里阴气最重的时候,身体弱的人常常挨不过去。 也有说法认为,地藏王菩萨只会在阴历七月十四那天打开“鬼门”,也有说是七月十五,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两个日子,阴间里的鬼就会一窝蜂地跑到阳世来,那一天等于是它们放风的日子。 魏宁从小就讨厌这个月份,因为一到了这个月份,平时忌讳就多的魏妈妈,更是到了动辄得咎的地步,只要他稍一有出格的地方,平时舍不得动手打他的魏妈妈,就会毫不犹豫地抄起手边上的竹条,他小时候不知道为了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挨过他妈多少回打,他妈打完了他还哭,他妈一哭,本来还拧着脖子不肯低头的魏宁,立刻就服帖了。 一直到了读大学以后,每年的阴历七月,他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留在学校里打暑假工,才终于不用过一整个月的苦闷日子。 B市跟魏宁他们那儿的风俗其实差不多。 也是一进了七月,就能在大街小巷看到烧纸的人,很多人在十字路口,在江边上,在小巷子里烧纸,隐隐约约就有哀嚎声传来,哭得人心里面阴惨惨的,不过,让魏宁庆幸的是,现在城里面这样做的人是越来越少了,都讲究市容市貌,大街上烧纸,不但是封建迷信,也是破坏卫生,容易引发火灾隐患。 但是这也是平时,到了七月十四那天,不管你怎么烧,都没得人管。这好像是个惯例。 魏宁这两天找了个工作,新工作好死不死就在沙城区,幸好,离那个万佳小区和富民大厦还有一段距离,不然的话,他怕是还不敢就这样接下工作。 现在这家公司比他以前那家要好,都是年轻人,工作氛围轻松,干劲足又没得上一家公司里那些乌七八糟的裙带关系,魏宁上班上的蛮乐呵,这一阵子的郁气一扫而空,整个人的精神都爽利了很多,要不是家里面还有一只鬼等着他,魏宁肯定要觉得这是他今年以来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时间了。 自从那天喝醉了跟“魏惜”这只鬼发生了关系之后,魏宁开始几天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情况,但是后来,他想开了,一时的失足不可怕,一世的失足才可怕,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重点是发生了以后该怎么补救—— 魏宁的补救办法很简单,那就是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不管眼前这只鬼怎么明示暗示,他通通装不不知道,装不懂,反正就是一张面瘫脸,不管东南西北风,我自巍然不动,几次下来,“魏惜”也知道了他的用意,虽然还是常常用那种含幽带怨的目光看着魏宁,让魏宁头皮发麻之外,倒也不再提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魏宁顺利地把自己缩进了乌龟壳里。 这一天,魏宁跟着两个同事开车到下面的县去调查市场,中间耽误了一点时间,回到B市的时候已经天黑了,魏宁因为有了那块“阳木”已经不太害怕夜里在外面走,但是一想到现在是七月了,还是有点提心吊胆。 同事刘全开车,魏宁坐在副驾驶座,另外一个同事赵刚坐在后座,三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时间过得飞快,在九点钟的时候就到了B市,总算不是太晚,魏宁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大马路上,人少,车也少,跟平时有点不同。 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那雨跟针尖一样,细细密密地落下来,很快就把整个前车玻璃给蒙上了一层,看不大清楚路面,刘全打开了雨刷,刷刷几下,视野又重新清晰了起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车速突然间慢了下来。 魏宁看到不远处那个十字路口,有个女人正跪在路中间烧纸,下着雨,也没撑伞,地上摆着一个陶瓷面盆,那个女人就一把一把地往里面扔纸钱,火苗子窜的老高,一股股黑烟冒出来,打着卷儿地往天上冲,冲到一半,像被雨水打湿了,又像是被人收走了,一下子消散一空。 四面八方的车子开过来的车子,擦着那个女人疾驰而过,带起一阵阵的大风,把那个女人的头发刮起,露出了大半张脸,有几个司机探出头冲着那个女人大骂,“你麻个比,到路中间烧你麻的纸。”“想死找几个男人日你死撒,到外面来现什么世”,骂得都不是一般的恶毒,魏宁突然间想起了魏妈妈说过的话,这种没口德的人,迟早也会遭报应。 在车子驶过去的时候,魏宁看到那个女人抬起了头,看着那几辆骂她的车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扭曲的笑容。 突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魏宁,横出手去拉起方向盘就猛地一转,嘴里直喊,“快,快,靠边上停下来,停下来。”开车的刘全被他的动作吓得心脏都快停跳了,脚下急踩刹车,车子险险地擦着路边停了下来。 刘全后怕不已,吓得手都在发抖,后面的赵刚被刚才的急转和急刹车左甩右甩,跟后座来了好几次“亲密接触”,此时,手扒着前座的椅背,“魏宁,你搞什么?刚才有多危险知道吗?我们三个的命差点就交代在这了。” 魏宁额头上的冷汗一层一层地冒出来,他脸色惨白,眼睛发直,一直盯着前方不远处看,那里,那里有好几个鬼,它们在这条马路上横来直去,不停地穿过那些车子,鬼魂尖锐的叫声只有魏宁才听得到。 那些鬼魂,围着那个女人团团打转,不停地争抢着她烧的纸钱,那个女人抬起头,双眼翻白,瞪着天空,烧成了黑灰的纸钱被风吹得到处都是,然后,那个女人就笑了,咧开嘴,露出黑洞洞的一个大口。 她伸出枯瘦的手,在空中抓了一把,刚好就抓到了一个飞到她面前的恶鬼,她扭着那个恶鬼的脖子,掐得它吱吱惨叫,周围的恶鬼看到这一幕,一哄而散,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女人口中念念有词,那些恶鬼就被一根看不到的线给扯到了她身边。 那些面目狰狞的恶鬼,在那个女人手里跟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掐断脖子,扯掉手脚,撕开肚子,破开肠子,整得面目全非,吱吱惨叫声不绝于耳,吵得魏宁捂着耳朵躲在车里面瑟瑟发抖。 接着,那个女人手一指,口中一声尖啸,那些鬼就往她所指的方向冲了过去,魏宁看到它们用极快的速度赶上了那几辆骂过那个女人的车,然后,它们围着那些司机,捂住他们的眼睛,遮住他们的耳朵,拉拉扯扯,吼吼叫叫,过不多时,其中一辆车的司机就发了疯一样的加速,往前面那辆车冲了上去,砰地一声巨响过后,一起极其严重的汽车追尾事故就发生在了魏宁他们眼前。 刘全两个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远处的火光和巨响,再也顾不上骂魏宁了,要不是魏宁强行把他们的车停下,也许他们就成了前面那个连环追尾车祸里悲剧的一员。 魏宁发着抖,看着那些恶鬼把死掉的司机和乘客的魂魄全都扯出来,拉到了那个女人面前,那个女人大声笑了起来,像个疯子一样,踩着那些魂魄,把它们直接踩碎在了自己脚底下。 这个女人,比恶鬼还要恶!而且,她能驭鬼! 到处都是惨叫声、哭嚎声、奔跑声、紧急刹车声以及随之而来的警鸣声,安静的夜晚变的喧闹,这绝对是一个会让整个B市的人都记住的晚上。 魏宁青白着脸,扫了一眼后视镜,那个女人的头发被风刮得吹起,一双眼睛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是魏宁分明感觉到她正在看向自己这边,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和自己所坐的这辆车,危险的预感让魏宁拉起呆住的刘全,“开车,快点开车,从平安路绕道走,快,快,快啊!” 在他的催促下,刘全手忙脚乱地把车子发动,现在交通已经乱了,没什么人会在意他们不遵守交通规则。 魏宁紧盯着后视镜,那个女人手里抓着一只恶鬼的脚,把它抡了起来,在空中打了几个转之后,使劲往魏宁这边扔了出去,扔出去一只之后,又抓起另外一只继续往魏宁这边扔,魏宁看着在空中横飞而来,肠子不停晃动的恶鬼,吓得一个激灵,连声催促着刘全。 也许是他惶急的神色,让刘全也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跟上了他们,他以极快的速度发动了车子,哧溜一声,开到了平安路上,接着把油门一踩到底,车子跟路面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风一般的疾驰而去。 那个被扔过来的恶鬼扑了个空,尖啸着追了上来。 车子开得再快,也快不过恶鬼,魏宁看到追上来的恶鬼,急得手脚发抖,看不到也就算了,看到了才明白其中的可怖,那个鬼穿过了车子,打算直接飞到车前去,结果在擦过魏宁身边的时候,突然发出一声尖啸,身体莫名其妙的烧了起来,它打着转,忙不迭地退开。 那些恶鬼不敢靠近了,它们只敢在离车子远远的地方看着,跟着。 它们在半空中飞来飞去,时不时钻到地面下,等到有行人过来的时候,就故意探出身体,那个走路的人就会无端端地摔在地上,摸着自己的屁股,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个别脾气古怪的,还会狠踢两下那个绊倒他们的地方,以表愤怒,那些鬼就围着他们,发出一阵阵尖笑。它们还是跟着魏宁坐的那辆车,就是不肯离开,那个女人让它们跟着,它们不敢不做,那个女人比它们还恶。 魏宁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是自己身上那几样东西起了作用,因为这个连环大车祸,这一片都好像骚动了起来,车子开得飞快,过了平安路之后,终于又恢复了正常,车流、人流有条不紊,如同平常一样的场景,却带给人极大的安心。 刘全开着车,后面的赵刚一直都没说话。 他们一直把车开到了公司下面,把车挺好,三个人下了车,刘全跟魏宁说,“魏宁,不知道你今晚上看到了什么,总之,今晚上真是搭伴你了。”赵刚也拍了拍魏宁的肩膀,“是啊,是啊,吓死我了。”几个人说了几句话,唏嘘了一阵那几辆遭了车祸的车子,然后,各自散了。 魏宁没敢再打出租车,他今晚上是被吓怕了。 他心里有个感觉,那个女人前面是针对那些骂过她的人,后面却无缘无故地冲着他来了,难道是发现了他能看到她驭鬼所以要杀人灭口?那个女人是个疯癫子,魏宁觉得自己应该有多远躲多远。 他今天晚上不敢坐出租车了,怕出事,但是这里离家还有蛮远,走路怕要两三个小时才会到家,那时候就是午夜了,离奇古怪的事一般都是发生在那个时间段,魏宁一想到,就头皮发麻,刚好路边上停靠了一班公交车,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 一路顺利地回了家,等魏宁进了家门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魏惜”一如既往地站在门口等着他,看着他惊慌未定的样子,脸色白的跟张纸一样,嘴唇还在轻轻发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魏宁摇了摇头,他不想把这件事跟“魏惜”讲,“没得事,就是急着赶回来,跑得太快了。”他敷衍了一句,然后擦过“魏惜”身边,直接进了卫生间,他要洗个热水澡,把身上的汗水冲掉,顺便稳定下情绪。 “魏惜”若有所思地看着魏宁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在魏宁的严正警告下,他已经不敢跟着他进卫生间了,其实他要跟着魏宁也不会知道,但是他不想在这些事上骗他,等他接受自己了,到时候爱怎么跟就怎么跟,还可以一起洗澡一起睡觉。 魏宁洗完澡出来,“魏惜”已经从厨房里把一直炖着的鸡汤端了出来,给他盛了一小碗,放在了茶几上,让他能一边看电视一边喝汤,这也是最近养成的习惯,要是魏宁回来的晚一点,“魏惜”就总会给他炖一点汤或其他夜宵。 魏宁看着那碗汤,又有些发愁了。 整天这样吃,他已经胖了不少,再胖下去,有啤酒肚的日子就离他不远了,想到自己还不到三十岁就腆着个啤酒肚,魏宁打了个寒噤,觉得应该把这个事的严重性跟“魏惜”说说,但是一看到“魏惜”期待的眼神,他就说不下去了。 何况,“魏惜”现在做的东西是越来越好吃,快逼近五星级大厨的水准了。 魏宁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端起那碗鸡汤喝了几口,电视正在放晚间新闻,魏宁突然看到了今晚上车祸的报道,导播直接接到了现场,现场的记者后面是杂乱的场面,救护车、警车、停在路边被拦住的车以及车祸中被毁了的车,堵住了整个安江路。 现场记者拿着个话筒在那里说,“安江路上发生一起特大的连环尾追事故,目前已经造成了五人死亡,七人重伤,对于这起特大的交通事故,交警部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据初步推测,可能是酒后驾车所致——”突然一个人把一张纸条递了过来,那个现场记者低下头看了一眼,又急急地抬起头,“刚才我们得到消息,死亡的五个人里面,有我市著名的企业家罗世文夫妇,及其唯一的独子——事故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当中——” 魏宁听得都愣住了,手里的勺子一直放在嘴边上,忘记去吃。这一切都未免太巧合了。 他看着电视屏幕发呆,这时候,他看到那个疯女人也在现场,她正被两个警察围住,接受盘问,那个女人头发垂下来,遮住脸,随便身边两个警察在说什么,反正是一言不发,突然间,她抬起头,冲着打过来的摄像机阴惨惨的笑了一下,笑得那个扛着摄像机的人手都抖了一下,镜头晃动。 那个女人在看着自己,在透过镜头看着自己,这不是魏宁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奥运上发生了很多糟心事,但是突然间没得看了,好忧桑。。。。。。。 阿宁还需要最后一把推力。。。。。。。。 60最新更新 魏宁发了一会儿呆,猛地摇了摇头,觉得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最新章节。 “魏惜”在旁边看他又是发呆,又是摇头,又是手发抖让勺子里的鸡汤都漏出来,表情丰富得很,他随着魏宁的视线也看向电视屏幕,此时,镜头已经从那个疯女人身上拉走,只能在大镜头下看到个,但是“魏惜”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人。 现场人太多,阳气太足,那些恶鬼早就被阳气冲的一哄而散,这个女人让“魏惜”觉得有点危险。 他眼神一沉,回过头看着魏宁,就是被她吓到了? 吃完了饭,魏宁把戴在脖子上的那个迷你小牌位拿出来递给“魏惜”,然后跟着“魏惜”一起到了厨房看他取活血淋牌位,他到现在还没问“魏惜”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用处,想必就是能让他在阳世里能自由活动吧? 迷你小牌位泡在鸡血里面,用比以往更快的速度吸收着周围的活血,这不是魏宁的错觉,他是掐了表算的,以前一只活鸡的血,迷你小牌位至少要十分钟才能吸收完,而现在只要五分钟就可以了。 速度越来越快,是不是意味着迷你小牌位的法力越来越强? 魏宁把这个疑问问了出来,“魏惜”手心摊开,鸡血像沸了的水一样在他手心中汩汩流动,而迷你小牌位则随着那个鸡血不停地转动,“魏惜”抬起头,看了魏宁一眼,回答了一句,“是。” 魏宁听了,心情颇为复杂。 当天晚上,魏宁又做了一个被无数狰狞的恶鬼追杀,不得不跑到天台上,眼看着那些恶鬼越逼越近,他心一横,眼一闭,从天台上一跃而下,然后在一声惨叫中,满头冷汗地地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魏惜”在听到他的惨叫声之后,立刻凭空出现在了他的卧室里,魏宁一睁开眼就看到“魏惜”浮在半空中,正低头看着他,顿时,又是一声惨叫,手发抖地指着地面,“你给我站到那儿去,站下去,快站下去。” “魏惜”很是听话地身体一动,下一秒出现在了魏宁胡乱指着的地方,“抱歉,吓到你了。刚才是做恶梦了吗?我听你叫得那么大声,所以——” 魏宁看外面天色已经大亮,离他平时起床的时间早了大半个小时,反正现在是想睡也睡不着了,干脆起了床,他只穿了一条睡裤,“魏惜”站在边上,眼睛跟黏在了他身上一样,就差没直接扑上来了,那样一张好看的脸,那样如同夜下睡莲的气质,却做出这样猥琐的下流表情,实在是暴殄天物。 魏宁刚受了惊吓,现在又受到视奸,恼羞成怒之下,指着门,“给我滚出去。” 于是,“魏惜”恋恋不舍地看了最后一眼之后,“滚”出去了。 等魏宁穿好了衣服,收拾整齐,也终于心平气和之后,才走到客厅,“魏惜”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正在那台笔记本电脑上敲敲打打,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自从他迷上电脑之后,就把放在魏宁身上的注意力转移了一部分到电脑上,魏宁对此,庆幸不已,直接把那台笔记本电脑送给了“魏惜”,而自己又去淘了一台二手的,将就着用最新章节。 反正他也不是做IT这行的,一般的笔记本电脑已经够用了。 魏宁打着哈欠,坐到了沙发上,看着旁边的“魏惜”,突然对“魏惜”在网上到底做了些什么有了习惯,他悄悄坐过去一点,眼睛偷偷往屏幕上看,屏幕反光,看不到,只看到一个花花绿绿的网页,“魏惜”好像正在回个帖子。 魏宁想了想,到底还是克制不住好奇心,又往“魏惜”那边坐过去了一点,就在他探头探脑,正要把“魏惜”回帖内容看清楚的时候,“魏惜”突然回过头,“——”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在“魏惜”的目光下,魏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很自觉地又摸了回来,干咳了一声,“看看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魏惜”的回答是直接把电脑关上,起身往厨房走去。 魏宁心里跟有几只猫爪子在挠一样,越不给看就越想看,人都是犯贱的,他现在就是处于“犯贱”的状态,不过鉴于对方是只鬼,就算不在眼面前,也能随时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他还是没有对着那台就放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出手,不知道那个跟“魏惜”在网上交流的人,要是知道了回他帖子的不是人,而是鬼,会是什么反应。 以前有句老话,你不会知道坐在电脑那头跟你聊天的是不是一条狗,现在还要加上一句,很多时候,我们不知道坐在电脑那头跟你交流的,到底是人,是狗,还是鬼,这么一想,自己QQ里那一长排的号码也是时候清理清理了。 吃过早饭之后,魏宁就赶着去上班,街上都是跟他一样步履匆匆,面带倦意的路人,到了公司,就听到全公司的人都在议论昨天晚上发生的那起车祸,刘全和赵刚更是因为目击了整个现场而成了众人的中心,被他们围成一圈,刘全还在那里手舞足蹈地说着昨晚上的惊险,当然重点中的重点还是魏宁那神准无比的第六感。 魏宁一踏进公司,所有人都向他望过来,看得他心情异常郁闷。 别人问起,他只好说就是第六感,不然的话,还能有什么解释?难道还能直接跟他们说自己可以看到鬼?不吓人才怪。 等到上班时间,周围的人都散了,魏宁才终于轻松了。 这件事,让魏宁也成了个传奇人物,每天都有人过来跟他打听那些事,搞得他头大得很,本来就算是一起特大车祸也不至于引起这么多人的注意,但是死的人里面居然有B市富豪之一,那就不得了了,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言,光怪离奇地让魏宁目瞪口呆。也有人讲是报应,那个罗世文发家用的手段不干净,所以才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连着两天的话题,都是这个事。 魏宁也听到各种内幕消息,说是故事调查得并不顺利,因为那个路段的监控器出了问题,当时的情况完全没有记录下来,而且整个现场也是匪夷所思,并没有人超速,好像那几个司机都跟鬼迷了心窍一样直接冲着对方的车子撞了上去,要找个责任人出来都不容易。 而且还谣传,安江路上不干净,好多开车经过那里的人都出了怪事,搞得人心惶惶,开车的都不敢往那条路上去,纷纷绕道走,这个事引起的社会反响太大了,所以有关方面肯定是要给个解释的。 第二天,魏宁公司就来了两个穿警服的,说要找他们三个了解情况。 魏宁、刘全三个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请去了小会议室,带头的那个警察长着张国字脸,看上去一脸正气,还安慰他们三个,“你们别紧张,我们就是来了解下情况,那天晚上那个时间段经过安江路的车子我们都是要按例询问一下的,你们就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看到的事,跟我们详细说一下就行了。” 这个事就交给了他们三个里面比较能言善道的刘全。 刘全把那天晚上的事又复述了一遍,当然这一次没敢添油加醋,就是实话实说,当他说到被魏宁拉住紧急刹车的时候,带头的那个国字脸警察就看了魏宁一眼。 等事情说完了没得什么要补充了,两个警察就起身走了。 其实魏宁当时还想问问那个在镜头里被警察抓到了问话的疯女人现在在哪里?不过他当然没问出口,这种事,能避开就尽量避开,他没必要因为心里的那点疑惑就把自己给搭进去,引起警察的怀疑就麻烦大了。 等警察一走,魏宁三个又成了围观对象。 等到下班的时候,魏宁随着人流往外走,到了写字楼大门口,他就看到昨天晚上那个女人就站在路对面看着这边,披头散发,疯疯癫癫,身上的衣服左一个洞右一个眼,里面黑不溜秋的肉都露出来了,周围的人看到她都捂着鼻子,远远地避开。 她黑洞洞的眼睛,盯着魏宁,一直看,一直看。 魏宁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如果说昨天晚上还是有点怀疑这个女人盯上了他,到了现在,怀疑都不用怀疑了,他就是被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女人盯上了。 这时候,那个女人张开黑洞洞的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魏宁听不清楚,但是也知道她没说什么好话,他坐车是要到对面去坐的,那个女人就一直盯着他,等魏宁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口中的声音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好像扯起了喉咙在喊一样,“——请洽死切,但子切死——” 魏宁听得毛骨悚然,这些话他听过,他曾经从魏三婶嘴里听到过。 他站在离那个女人不远处,也一直盯着她,这个女人跟魏三婶有什么关系?她们为什么会说一样的话?为什么要跟着他?魏宁心里面一下子涌上来好几个疑问。 那个女人咧开嘴,嘻嘻哈哈地大笑了起来,笑声疯癫,周围的人全都用厌恶和害怕的眼神看着她,有几个还在指指点点地骂她“不晓得哪个院墙倒了,跑出来的”、“神经病,怎么幺幺零还不过来把人带起走。” 那个女人还在用那种怨毒的声音诅咒着,魏宁不敢再听下去了,他急急忙忙地上了车,在拥挤的人群里面,松了口气之后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都是冷汗,那个女人比魏三婶可怕多了,魏三婶可并没有那么恶,也并不会驭鬼。 魏宁一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回家。 魏时过了很久才接起电话,那边好像气氛也满古怪,魏时要他等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话,魏时压低了声音说,“什么事?” 魏宁皱起了眉头,“你那边又有什么事?” 魏时“嘿嘿”贱笑了两声,“没得什么大事,大小事倒是有几件,我们魏庄怕是又要有一桩阴婚了。” 魏宁一听,嗓门立刻提高了,顾不得说自己的事,“又有?这回是哪个?” 魏时说,“就是陈阳,婚礼就定在中元节过了之后。” 中元节就是“鬼节”的另一个说法。 魏宁“哦”了一声,没想到是陈阳,一般魏庄里面结阴婚都是找的魏庄人,很少找外面的人,不知道陈阳怎么跟这件事扯上关系的,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个事的时候,魏宁把从昨天晚上到今天刚发生的怪事都跟魏时说了一遍,要魏时帮他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重点当然是那个女人跟魏三婶一个口音的这个事。 魏时在那边想了半天,“我是有点头绪,但是还不太确定,这一阵子我也很忙,那个陈阳身上发生了一点事,我实在走不脱,不然直接去B市一趟会好一点。” 魏宁奇怪地问了一句,“不就是阴婚嘛?还有什么事。” 魏时吭吭哧哧了半天,不说话,最后在魏宁的追问下,终于说出了真相,“就是陈阳前一阵子大半夜出去找他一个修路队的同事,在荒野地里睡了一晚上,结果怀上了一个阴胎——” 魏宁愣了半天,然后大笑出声,这实在太搞了。 等他笑完了,魏时在那边说,“等陈阳举行阴婚的时候,你要不要回来观礼?顺便我们也说一下上回发生的事,我总觉得这个事还没完,你那边情况又多,还不如回来避一避。” 魏宁连考虑都没考虑一下,直接回绝了这个提议,没得什么大事他是不会回魏庄的,上一次受的惊吓还没过,现在眼皮底下还有一个证据在他面前晃悠—— 魏时倒也没勉强,两个人又随便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上。 魏宁放下手里的电话,一转身,就看到“魏惜”站在自己背后,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估计从他跟魏时讲电话开始就在偷听,“魏惜”的目光一直放在他手里的电话上,接着,又把目光放在了魏宁脸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跟我说?” 魏宁突然间就有些心虚,不过随即他又对自己的心虚有些恼怒,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 作者有话要说:回不回魏庄这是一个问题,不过迟早还是要回去一趟的,等事情快要大结局的时候== 谢谢没名字的孩子、放狼的羊、nancyan1230、以及猫猫同学的地雷~~ 61最新更新 那天,在“魏惜”的一再逼问下,魏宁没抗住,到底还是把事情都说出来了最新章节。 魏宁愤愤不平地看着近在咫尺,用法力控制住他,威胁他不说出来就不放开他的“魏惜”,是鬼了不起啊?有法力了不起啊?就可以这样罔顾人权,“严刑逼供”,魏时说得没错,人一旦变成了鬼,守的就是阴世那一套规矩,阳世对它们来说,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 把事情逼问出来之后,“魏惜”很干脆地放开了魏宁。 魏宁头也不回,连看都没看挡在他面前的“魏惜”一眼,直接穿过他的身体,进了卧室,虽然在穿过“魏惜”身体的时候,浑身一个激灵,那种从脚底板一直凉到天灵盖的感觉,实在是太不舒服了。 魏宁决定下回还是不用这种办法泄愤了,本来郁闷的心情会越发烦躁。 第二天,魏宁做好了又会遇到怪事的心理准备去上班,然而,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除了偶尔几个人闲磕牙的时候会继续说那个车祸的八卦之外,这一天说得上风平浪静,就如同以往的每一天那样。 魏宁完成了手里的工作,刚好也到了下班时间。 刘全还有几个同事过来邀他一起去吃个饭,魏宁一想,是应该去,他来这里工作都有一周多了,除了上班时间,还没跟同事有过什么交集,正好趁这个机会,多交流交流,不过一开始他就说好了,最迟到九点,过了九点他是一定要回去的。 几个同事听了他这个话,全都露出了一脸“我懂的”暧昧神色。 魏宁心里面一股郁气冲上来,要真是“我懂的”那种就好了,他也就不用每天疑神疑鬼,老觉得自己身边的活人里面躲着一些鬼,更不要说夜生活也过不了,每天比居家好男人还好男人,按时按点的回家,家里还有一只对他有其他心思的鬼等着他。 说出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魏宁跟着四五个同事打车到了B市有名的夜市一条街,随便找了家不大不小的店子,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就坐了进去,几个人点了几道菜,在等着菜上桌的时候,就胡聊瞎侃,魏宁跟着他们胡咧咧,其实也没得什么主题,说到哪算哪。 就在这时,魏宁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接通了之后,手机里却没得人说话,他还以为是骚扰电话,骂了一声之后把电话挂断,随口抱怨了一句,“现在乱七八糟的骚扰电话怎么这么多。” 一句话,又把话题引到了骚扰电话上去了,甚至还回顾起了念书时候故意打骚扰电话到女生寝室这回事。 又坐了几分钟,魏宁的手机又响了。 他拿起手机一看,又是那个号码,“真是出——”本来魏宁想说“出鬼了”但是想到说什么来什么,那句话就咽回了喉咙里,他又接通了电话,放在耳朵边,大声说了几句,“喂,喂,到底是哪个?” 电话那头很安静,似乎只能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压抑的、浅浅的呼吸声,魏宁突然间觉得自己后背上冒出了一点汗,周围吵闹的环境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这种感觉,这种感觉—— 魏宁想再说点什么,但是喉咙里干涩得发疼,只能不停地咽口水。 就在这时,坐在他身边的刘全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好像打破了一个**咒一样,把他拍醒了,再一看,手里的电话已经被挂断了,魏宁盯着手机,脸色惨白,手心里全都是热汗,旁边的刘全看他脸色不太对,低着头问,“你没的事吧?”魏宁摇了摇头,用干涩的声音说,“没的事。” 接下来的聚餐时间,魏宁就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他时不时看一下手机,但是从那之后,手机就再也没响起过了,难道是自己疑心生暗鬼?魏宁又一次怀疑了起来,毕竟像这种骚扰电话以前也接到过不少次,但是心里面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事没有那么简单。 吃完饭,其他几个人提议继续找个地方玩一下,魏宁就说要回家,接着在那几个同事的起哄和嘲弄声里往公交站台走去。 此时,正是九点钟的样子,整座城市刚进入夜生活,商业街上人头攒动,人来人往,高楼大厦上超大的屏幕上正循环反复的播放着广告,霓虹不停地闪烁,跟道路两边的路灯,车的车灯,交相辉映。 在公交车快要来的时候,魏宁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还是那个号码,魏宁想了一下,还是按了接听键,电话那头先是安安静静,接着就响起了好像电流接触不良时候发出的滋滋声,啪兹啪兹的声音刺激着魏宁的耳膜,魏宁忍不住把手机拿开了一点,他对着话筒说,“你——到底是谁?” 电话那头的声音越来越响,夹在电流声里面的是一个断断续续的杂音,“来——来了——快——走——” 魏宁只听到了这几个意味不明的词,接着,手机就挂断了,魏宁反拨了回去,那边显示的却是“您拨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的提示音,魏宁看着手机,突然间决定还是赶紧回家,越快越好,回家了至少就不用这样提心吊胆。 公交车开了过来,魏宁上了车。 平时这趟车的人一直都是比较多的,但是今天也许是晚了一点,车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十几个人,散布在车前车后的座位上,魏宁一上车,车子就立刻开动了起来,接着,魏宁从车窗往外看,就看到有好几个人追着这车子跑了几步,看到追不上了,就在那里破口大骂。 魏宁突然觉得不太对头,这个车子里面未免太安静了。 在他前面坐着一个人,那个人直挺挺地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三十过半的年纪,身体精瘦,长得一般,下眼角垂下来,无精打采的,这个人不就是李老板吗?他怎么跟他一趟车? 魏宁走过去,想跟李老板说个话。 他刚想开口,就看到了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的一幕,李老板的头突然掉了下来,骨碌碌地滚到了前面售票那个地方,接着,司机一刹车,那个头碰了售票台一下,又骨碌碌地滚了回来,滚到李老板脚下之后,李老板身体僵直地把自己的头捡起来,又安在了脖子上。 魏宁额头上的汗水涔涔冒出,背心全都被冷汗打湿了。 车子里很安静,刚才看起来还算正常的乘客,现在全都显露出了真面目,一个个狰狞无比,比李老板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这个车每个站都停,但是却没有人上车,也没有人下车,车门一直是关着的。 车里非常安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当然没有呼吸声,因为就他这一个活人在这辆鬼车上,魏宁吓得腿都软了,左手死死抓着胸口上那个锦囊,就跟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样最新章节。 就在这时,前面开车的司机,突然转过头,喊了一句,喊的时候,眼珠子直接从眼眶里掉了出来,黑洞洞的眼眶看着车内,魏宁觉得他看向这边的时候,自己的两条腿明显打了下弯,“到站了,要——下车的下车——” 然后,车门哐啷一声打开了,魏宁听到这个声音,如闻天籁,撑起发软的双脚,连滚带爬地就下了车,一下车才发现他现在所站着的地方是一个正常的世界,这是离他家最近的一个公交车站台,有两三个人正在等着,其中有一对年轻的情侣,嘻嘻哈哈的互相取乐。 魏宁撸起袖子,擦了把汗,等到脚不发软的时候,才往家里走去。 一站到家门口,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魏惜”在门内脸上带笑地看着他,魏宁突然间松了一口气,到了这里应该没有事了吧?想到这,他拖着脚步,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客厅,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半天做不得声。 “魏惜”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惨白的脸,还在发抖的手指,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全都是汗渍的脸,“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魏宁觉得自己脸上一阵阴冷的感觉,但是却并不令他恐惧,他缓了会儿,觉得自己终于完全镇定下来了,抱着头想了一会儿之后,魏宁抬起头,看着一直紧张地盯着他的“魏惜”,“魏惜,你现在能出去吗?” “魏惜”惊讶地看着他,这是魏宁第一次主动跟他说一些要求,“魏惜”苍白的脸有点激动,幽深的眼睛如同深渊之火一样,灼灼燃烧,“可以的,你要我去哪儿?帮你做什么?你说。” 魏宁被他看得别过了头,眼前这只鬼看人就跟要把人看个对穿一样,谁受得了这种过分火热的眼神,“不,我是要你跟我去一个地方。现在就去。”魏宁强调着说。 对于魏宁的要求,“魏惜”从来没拒绝过,除了要他离开这件事。 一人一鬼出了门,有“魏惜”在,魏宁对于夜晚的恐惧无端的就没有那么强烈了,他甚至还有闲心去打量周围的一切,而不是蒙着头,撒开腿,飞快地走在路上,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回家。 “魏惜”不紧不慢地走在他身边,步履优雅而自在,就好像只是出门散个步一样,手插在口袋里面,仰头望着天上那轮明月,月光冷冷的,洒落在地上,铺上了一层银霜,沐浴在月光下的“魏惜”,身上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旁边有三五个人走过,可以听到他们隐约的说话声。 魏宁看着“魏惜”,忍不住问,“他们怎么看不到你?” 刚才走过的那几个人,对“魏惜”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种冷淡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看不到他。 “魏惜”轻描淡写地说,“除了天生的阴阳眼,魂魄不稳的小孩子,或者其他身上本来阴气重的人能在机缘巧合下看到我之外,一般人本来就看不到我,只有我想给人看到的时候,他们才会看到——”然后目光放在了魏宁身上,魏宁低着头,原来如此,难怪自己一直都能看到他。 两个人边走边说话,这一回魏宁没敢坐公交车,而是直接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上了车之后,就看到“魏惜”正端正地坐在车内,侧过头看着他,一脸等他进来的表情。 魏宁把地址报给了司机师傅之后,就闭上嘴,不再说话。 现在是在出租车里面,他可不想被司机师傅当成对着空气说话的神经病,现在又是鬼月,引起不好的想象,吓到了司机师傅,那就不好了,他自己反正是已经受够了这些惊吓了,所以魏宁对于“魏惜”的数次示意都当做没看到,只跟前面的司机师傅说话。 不甘于被他忽视的“魏惜”突然握住了魏宁的手。 魏宁低头看了一眼,用力甩了甩,没甩脱,再甩,还是没甩脱,动作再大一点,前面的司机师傅就要发现了,魏宁没得办法,只好权当牺牲了自己一只手,但是“魏惜”果断不是那种知道分寸的人,而是得寸进尺,退了一尺他能逼近一丈的类型,那只不太安分的手,又摸上了魏宁的腰。 魏宁浑身一僵,趁着司机师傅没注意,转过头狠狠瞪了“魏惜”一眼,嘴巴张合,用口型说了一句,“不要太过分。” “魏惜”确实没太过分,只是一路上死都不肯放开搂着魏宁的手。 到了地方的时候,已经全身僵硬,下车的时候差点因为腿发麻而跌倒了的魏宁,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狠狠瞪了扶住自己,一脸无辜的“魏惜”一眼,这个家伙绝对是人不可貌相,顶着一张看上去纯良无害的脸,专门做一些下流猥琐的事。 这里是沙城区,不远处就是李老板家的茶铺子。 魏宁往茶铺子走去,走到近了,魏宁才发现茶铺子的门并没有全关上,而是虚掩的,里面黑漆漆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魏宁心里面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这个时间,李老板应该跟他老婆在准备收摊,把铺子里的东西都整理一下,然后关上大门准备休息,魏宁对李老板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今天晚上几次接到的诡异电话以及那辆公交车上的遭遇,让他怀疑李老板一家出了什么事。 虚掩的门被魏宁小心地推开,发出轻轻的吱嘎声。 走了几步,魏宁轻轻叫了两声,“李老板——李老板——”突然,一个没防备,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到了,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在地上,还是身边的“魏惜”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他,他撞在了“魏惜”身上,这一回没有直接从他身体里穿过去,而是撞到了一个实体上。 魏宁在黑暗中站了几秒钟,他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旁边的“魏惜”紧挨着他站着,在他耳朵边轻声说,“我们还是出去吧,不要看了,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魏宁摇了摇头,他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打火机,啪啪啪好几声都没打上火,他的手一直在发抖,心里面害怕着将要见到的东西,但是手上却还是执拗地想打亮打火机,等打火机终于打亮了,一小团火在空中燃起。 于是,魏宁看到了恍如地狱的一幕。 满地都是血,都是内脏,几乎看不到一块比较大的尸体,李老板跟他老婆的头就放在那张他跟徐老三曾经睡过的桌子上,并排摆着,眼睛里流出了血泪。 魏宁的手一松,打火机掉在了地上,“魏惜”抱着他,下一秒已经出现在了茶铺子外面,魏宁撑着墙壁,把胃里面的东西全吐了出来之后,才抖索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嘴里喃喃地说,“要报警,先报警,报警电话是多少去了,是多少去了——”他在路上走来走去,拍着自己的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报警电话到底是多少,好像脑子已经被那个画面冲击得短路了一样,最后,他终于想了起来,拨通了幺幺零。 “魏惜”在他身边一直跟着他,拉着他。 打了报警电话之后,魏宁就蹲在路边,他看着“魏惜”无意识地问,“魏惜,你说,到底是谁会这样残忍?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魏惜”皱着眉头,看着受到惊吓,眼睛发直的魏宁,“这不是人做的,那屋里好重的阴气和怨气,而且死掉的那两个人的魂魄也不在,像这样死得过于凄惨的人,怨气太重,一般都不会被阴司当即收走,魂魄肯定会留在死去之地一段时间,现在魂魄不见了,应该是被人收走,或者——直接魂消魄散了” 魏宁沉默不语,他脑子里第一时间想起来的是那个驭鬼的女人直接踩碎那些魂魄的动作,魏宁忍不住抓住“魏惜”的手,好像想从那双阴冷的手里得到一点力气一样,过了一会儿,他才终于直起腰,站起来。 他今天晚上遇到的事,都是死掉的李老板在给他示警和报信。 “肯定是那个疯女人干的,她盯上我,又盯上李老板,我跟李老板唯一的交集就是罗世文那件事,她是为罗世文报仇来了——”魏宁一字一顿,毫无疑义地说,“一定要把这个事告诉徐老三,免得被暗算了——” 至于他自己,魏宁觉得光靠体力他是不怕那个疯女人的,但是如果她来阴的,自己就没得一点办法了。这种时候,唯一靠得住的,能够指望的,居然是眼前这只鬼,魏宁心里面顿时有一种古怪的感觉涌上来,他苦笑一声,为了自己跟眼前这只鬼纠缠不清的关系,自己居然看他已经看惯了,还很相信他不会害自己,把魏时那句“不要相信任何鬼说的话”的金科玉律,丢的差不多了。 刺耳的警笛声划破了安静的夜空,引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骚动。 魏宁没有离开,他是报警的人,知道肯定会有警察过来询问他,所以一直等在茶铺子门口不远处,警车到了之后,几个警察进了屋子,还没进去多久,就一个跟着一个出来,有两个年轻一点的,也跟魏宁刚才一样,扶着墙一阵狂吐。 一个国字脸的警察往魏宁走过来,“就是你报的警?” 魏宁点了下头。 眼前这个警察还是个熟人,就是上次在公司问他们关于那天晚上车祸的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李老板还是很好人的。。。自己遭了灾还会跟魏宁示警。。。 今天没得二更。。。各位亲不要等了。。。明天再继续。。。 62最新更新 魏宁被国字脸警察盘问了半天,大概对于一个警察来说,连续两件大案里面出现了同一个当事人,无论如何也是件值得怀疑的事,所以他非常认真地让魏宁把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任何疑点都要魏宁解释清楚。 魏宁撒谎说自己要沙城区找工作面试的时候,偶然进了这家店子,然后跟这家店的老板还算谈得来,跟他定了一点茶叶,约好了今天晚上过来拿,结果,没想到遇到了这种事。 国字脸警察看到魏宁脸色惨白,冷汗涔涔,一副饱受惊吓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特别凶残的人,最重要的是,现场没得证据显示是魏宁干的,所以就让魏宁把联系方式和地址都留下来,人暂时可以离开了,不过要他留在B市,不要外出,以便在他们有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与他联系。 魏宁一一答应,很配合警察的工作。 等终于能离开的时候,魏宁低着头,慢吞吞地走在路上,街上多了一些看热闹的,魏宁走过他们,到了稍微僻静点的地方,然后就蹲在那儿,半天都没有动,眼睛发直地看着不远处的夜色,他点了一根烟,没抽,就是夹在手指中间,任那根烟自己烧着。 “魏惜”直接坐在旁边的地上,陪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起了风,吹过来,居然也带起了一点凉意,此时已经到了午夜,街上行人少了,不干净的鬼魂却多了起来,“魏惜”看着对面走过来的十几二十个鬼魂,它们个个形貌狰狞,残肢断臂,鲜血淋漓,看到蹲在那儿不懂的魏宁,就放声的尖啸,狂涌过来。 “魏惜”不说话,只是盯着它们看了一眼,那些鬼魂就怕了,一个个倒退着离开,尖利的叫喊着散布到了其他的街道上,去寻找那些在鬼月里到了半夜还不回家,火焰低、八字轻又走霉运的家伙们,跟在他们身后,寻找着可乘之机。 “魏惜”从地上直接飘起来,他拉起魏宁的胳膊,“走吧,别蹲在这儿了,人死不能复生,想开点,再站在这儿,现在是鬼月,我不想再吓到你。” 魏宁抬起了头,眼眶有点发红,他无言地站起来,刚好有一辆出租车经过,魏宁把车子拦下来,坐了上去。 出租车在夜晚的街道上无声的行驶,前面的司机师傅不太爱说话,就问了下地址,车上的广播还在播着一些节奏比较轻快和激烈的歌曲,让整个封闭的车厢内都回响起嘈杂而空洞的声音。 魏宁坐在后座,昏昏沉沉,一直到下车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还是“魏惜”抓着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了钱递给了司机师傅,那个司机师傅看着他有点不自然的动作,接过钱之后,连找都没找,直接哧溜一声开起车就跑了。 魏宁抬起手,刚要喊“你还没找钱”就把手放下了。 这个司机师傅蛮厉害,看出不对了还记得收了钱再跑,上一次那个司机师傅吓得连钱都忘记收了,因为这段插曲,魏宁一直低迷的情绪也振作了一点,他看着一直拉着自己手不放的“魏惜”,没说话,一直走到六楼,到了家门口,打开房门的时候,“魏惜”还是没有把他的手放开,虽然握着“魏惜”阴冷的手并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但是魏宁也并没有主动甩开他的手。 两个人就这样手拉着手回了家。 到了家之后,魏宁就倒在了沙发上发呆,“魏惜”一头扎进了厨房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去了。 魏宁拿出手机,拨了魏时的电话。魏宁拨了一次,魏时没接,他一点也不意外地又拨了一次,还是没接,这小子睡觉是越睡越死了,他不甘心,拨了第三次,这一回魏时总算接起电话了,那头的声音沙哑中带着明显的暴躁,“宁哥,你打电话也看看时间撒,都大半夜了,你不睡觉我还要睡觉撒。” 魏宁没理会他的抱怨,而是直接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魏时在那边听了,“宁哥,真是什么怪事都能被你碰上,连传说中的幽灵车你都能坐上去,还能毫发无伤的下来。” 魏宁愣了愣,“什么幽灵车?” 魏时的声音明显清醒了过来,声音也大了起来,“就是你今天晚上坐的那个公交车,这个就是幽灵车,传说里面晚上出没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专门给鬼魂坐的车子,古时候就有了,不过古时候是马车,到了现在居然变成公交车了,一般活人不小心坐上去了就下不来了,会被直接带到下面去。” 魏宁沉默了,他没想到这种怪谈一样的传说其实还真有。 魏时还在那边兴奋地说这个怪谈的各个版本,说到兴头上,还喝了两口水,一直到他发现魏宁一直没说话才觉得自己好像兴奋过头了,把正事给忘了,“宁哥,你别担心,那个女人伤不到你,你身上能保命的东西太多了,我听你的话,她应该一开始是先找上了你,但是她动不了你,就把目标转向了你讲的那个李老板,在她想出办法之前,是不会再出现的。” 魏宁忍不住说,“她要是想出办法了呢?” 魏时大手一挥,“不碍事,宁哥,那个驭鬼的办法我好像在那里听说过,就是想不起来,是我那个师父好久以前提起过一次,说是有个地方有这种邪术,这个邪术还蛮奇怪,都是母传女,代代这么传下来的,一般就算她们知道这个邪术也很少有人会去练,练出来了,不是疯了就是傻了,总之,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邪术太伤天害理,老天肯定是看不下去的。” 魏宁觉得魏时这一番话都是废话,没得一点作用TXT下载。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一下子要找到解决办法也不太可能,所以就直接把电话挂了,他这边刚把电话挂了,那边“魏惜”端着个碗从厨房走了出来,他走到魏宁面前,把碗递给了他。 魏宁很自然地把碗拿了过来,看了一眼,一股子怪味,“这是什么?” “安神的,还能驱邪,你把它喝了,好好睡一觉。”“魏惜”边说边坐到了魏宁身边,拿出那台笔记本电脑,又开始埋头敲敲打打了起来。 魏宁表情有点复杂地看着手里的那碗汤,再看着边上这个熬出这碗汤的鬼,觉得眼前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诡异,然而,人的适应能力是强大的,一旦习惯了这种诡异之后,违和感就越来越少了。 魏宁把那碗汤一饮而尽。 第二天,魏宁没能起床,他病了,而且病的还蛮重,高烧让他在床上说胡话,翻来覆去,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他的手在空中胡乱的挥动着,好像在驱赶着什么无形的鬼怪。 刘全一大早赶来上班,发现该到的魏宁没到,就和赵刚那几个同事嘻嘻哈哈说着魏宁肯定是昨晚上用力过猛结果今早上起不来了,等下魏宁人来了肯定是面无人色,正说得热闹的时候,刘全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一看,是魏宁的号码,他故意用很荡漾的声音,拖长了音调说,“魏宁,还不来啊,被什么拖住了啊,要不要哥哥帮你叫个车——” 那边传来的却不是魏宁的声音,而是一个带着点冷漠的年轻男子的声音,手机信号好像还不太好,夹杂了一点轻微的电流声,嗞嗞的响着,“魏宁病了,请帮他请几天假。”那个男人这么说了之后,也没等刘全回答,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刘全看着挂断的手机发呆,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简直了。 比那些电台深夜广播里面的男主播的声音还要好听得多,那什么性感这个词就是专门用在这种人身上的吧,连他这个大男人听了,也不由得心神一荡,好像一道什么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一样。 “魏惜”拿起手机,看着在床上烧得脸通红的魏宁,身体一动,眨眼间出现在了魏宁的被子里面,感觉到一股阴冷靠过来的魏宁,下意识地抱住他,紧紧地贴了上去,喉咙里发出轻轻地咕哝声,“魏惜”伸出手,把他揽进了自己怀里。 他病了,需要去医院,“魏惜”低头看了魏宁一眼,叹了一口气,还是拨通了一二零急救电话,不久之后,门前就响起了急促地敲门声,没有人应门之后,急救人员就直接破开了房门,闯了进来,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手里还紧抓着手机不放的魏宁,立刻把他抬到了担架上。 魏宁高烧不退,整整昏迷了两天之后才醒过来。 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魏惜”拿着一块毛巾,在他赤|裸的胸口上擦着,在他的床边上,一个护士倒在地上,魏宁吃力地推开了“魏惜”的手,指着地上那个护士,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问,“她,她怎,怎么了?” “魏惜”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她要帮你擦身体,我让她先睡一下。” 魏宁说不出话来了,瞪了“魏惜”一眼,然后疲倦地闭上眼,“魏惜”看他没得力气再说话,更没得力气再抗议了,就自顾自地继续手下的擦身动作,有点凉了的毛巾敷在了□出来的皮肤上,魏宁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睁开眼,看着“魏惜”,哆嗦了一下,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冷——” “魏惜”楞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是鬼,那条刚才好冒着热气的毛巾,现在已经变得冰冷。“魏惜”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就把毛巾又放了回去,然后,轻轻把魏宁解开了的衣服又扣上,有点沮丧地飘到了天花板上,魏宁病了,他却一点也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病床上痛苦挣扎。 好不容易有了能做的事,还是帮倒忙。也许作为一个鬼,有些事,是他强求了。 魏宁醒了一会儿之后,又昏睡了过去,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高热终于退了一点,身体也比较清爽,看来他睡着的时候,还是有人帮他擦了一下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那只鬼了。 想到离开魏庄的时候,魏时跟他说他可能会大病一场,回了B市这么多天身体一直都蛮好,以为不会出问题了,没想到事情往往就在人们以为没问题的时候出问题了,也许是目击那个血腥的现场给他带来的刺激太大了。 魏宁虚弱地躺在床上,刚才公司里那几个关系好一点的结伴过来看了他,等人走走光了,他才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那只鬼有一阵不见了,好像还是他病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见到过一回,当时他好像要帮自己擦身,难道他后来没有跟着自己在医院? 魏宁抬起了头,把病房里打量了一遍,这是一个多人间,旁边几个病床上都躺了人,没有发现“魏惜”的身影,也许是这个地方人太多了,所以“魏惜”不好出来。 魏宁想起了刘全跟他说的有个男人帮他在公司请了假,应该是“魏惜”,估计把他送进医院的也是那只鬼,当时自己身边也只有他了,魏宁心里一阵唏嘘,他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轻轻喊了几声,“魏惜——魏惜——阿惜——你在哪?出来——” 然而,那道熟悉的身影却没有随着他的声音出现。 魏宁呆住了,看来是真的没有在这里。 吊针还扎在手背上,输液管里的药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顺着透明的输液管流进了他的血管里,魏宁发呆地看了一会儿之后,又疲惫地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来查房的护士每个床位看了一下,然后就出去了,病房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躺在床上的病人翻身时发出的窸窸窣窣声,还有压抑的咳嗽和痛苦的呻吟,在安静的环境里,这些声音都被放大,放大,然后满世界好像只剩下这些让人听了也跟着难受起来的声音。 魏宁烦躁起来,眼看着是睡不着了,他艰难地把被子扯过来蒙住头。 这个病房住了四个人,另外三个也就白天有人过来看了一下,跟他一样,是没得陪床的,过来不知道多久,魏宁终于也开始迷糊起来的时候,他听到病房里响起有人走动的脚步声,拖沓而沉重。 因为在陌生的环境里一直都睡不太安稳的魏宁,立刻睁开了眼睛。 在窗外透进来的暗淡光线下,魏宁看到睡在其他几个病床上的病人都从床上起来了,往他这个床位走了过来,黑暗中,也看不清脸,但是他们僵滞的动作,沉重的脚步,呼哧的鼻息,都不像是活人而像是活尸。 半夜三更的,周围的人突然间变了个样,魏宁吓死了,挣扎着推开被子,就想从床上下来,可是他高烧刚退,全身无力,别说走动,就是两条腿想撑住身体站稳都不容易,魏宁抓住手里的吊瓶往靠他最近的一个病人砸过去,吊瓶并没有如他所愿地砸到那个病人的身上,反而是在他手边上就落在地上。 魏宁抖着手按了床边上的呼叫器,外面却没有一点反应,死寂死寂的,整个医院都好像睡死了过去一样,魏宁放开了喉咙喊救命,但是沙哑而无力的嗓子让他也喊不出很大的声音,透过禁闭的房门,传到外面去,也只有一点不太大的杂音。 魏宁抓着胸口上那个锦囊,扯着嗓子大声喊,“魏惜——魏惜——”边喊边从床上滚下来,借着这个势头,把已经靠近床边的一个病人推在了地上,接着,他趔趔趄趄,连滚带爬地就往门口走去。 被他踩了一脚的人,伸出手想抓住他的小腿,被魏宁勉强躲了过去。 魏宁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到了门边上,手扭着门把手,扭一下,不动,再扭一下,还是不动,魏宁绝望了,这个门肯定被人做了手脚,打不开了,没得其他逃生的路了。魏宁强迫自己转过身,眼睛迅速地看了一下周围,在门后有一个扫把,他立刻拿起,横在胸前,眼睛紧盯地盯着那三个围上来,明显已经被人控制住的病人,只等他们动手,自己就立刻还击,就算现在全身冒虚汗,手软脚软也不能就这样束手待毙。 这时,魏宁看到窗台上突然冒出来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她坐到窗台上,嘴里发出呼呼嘿嘿的可怕笑声,是那个疯女人。 魏宁发烧快烧晕了的脑子里,吃力地想着,擒贼要擒王,先把那个女人抓到,边上这三个人估计也就不成问题了,幸好他们动作很慢,就跟那些电影里的初级丧尸一样,只要动作稍微灵巧一点就可以躲开他们。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已经被那三个人给围住了。 魏宁听到那个女人拍着窗沿在那里大笑,就好像在看他的热闹一样,笑得魏宁心头火起,草,他抄起扫把,撑在眼前一个病人的胸口上,没得力气就用全身的体重压上去,终于把那个病人给推到了一边。 包围圈豁开了一个口子,魏宁拿起扫把,脚步踉跄地往窗户边走去。 近了近了,眼看着就要碰到那个女人,左手的扫把一挥,右手顺势那么一抓,好像碰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东西也没碰到,只听到一声尖利的惨叫声之后,刚才那个女人坐着的地方已经空荡荡的,只有一片阴影。 魏宁愣了愣,难道这也是一种什么邪术?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嗷,过了这个大情节就可以直接跳下一卷了,哈哈。。 谢谢dudu和11442968亲的地雷。。。 63最新更新 那个女人一消失,被控制的三个病人就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走廊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两个护士在外面用力地敲门,“笃笃笃——里面发生什么事?怎么把门反锁上了?” 扭门声传来,魏宁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一步一挪地走到了门边,门外的护士已经在叫人过来撞门了,魏宁把门打开,护士们冲进来,看到本来应该躺在病床上的四个病人全都倒在地上,其中三个还昏迷不醒,顿时全慌了全文阅读。 一阵疾荒马乱之后,已经脱力的魏宁被扶到了床上。 四个人里面只有他的病情还算稳定,其他三个当天晚上全都被推到了急救室里,第二天,全医院的人都知道了发生在那间病房里的怪事,魏宁又成了重点关注的对象,但是那天晚上之后,持续的低烧让本来想询问一下情况的医院方面也无计可施,只能把他换了一个病房,进行观察。 魏宁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老觉得自己身边围着好多人,挤得水泄不通,他呼吸不过来,边喊“滚开”边伸出手想推开那些人,但是那些人在他边上纹丝不动,魏宁没得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前后左右上下的空间全都被占满,这种扑面而来的压抑感让他快要窒息了。 他张着嘴,脸憋得发青,手指成钩状无力地在空中划拉着。 “呵——”一个阴冷的叹息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魏宁无力的手被什么东西握住,他睁开烧得眼前发红的眼睛,嘴里咕哝了一句,“魏惜?” “嗯。”一个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回音久久不散。 就算烧得已经神志不清但还是神经紧绷的魏宁,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身体一瞬间放松了下来,意识也慢慢沉入了海底,这一回他大概不会担心那个女人又会在他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出什么幺蛾子。 等魏宁醒过来之后,发现一直在身边徘徊的阴冷气息又一瞬间消失不见了,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病房,没得那个熟悉的身影,现在他住的是个单人间,大概是怕再出事,所以医院腾出了一个单人间让魏宁暂住。 不明原因的高烧之后就是持续的低烧,等高烧一退,身体稍微恢复了一点之后,魏宁就说要出院,医院方面要他留院多观察几天,魏宁没答应,一是他心里明白再住下去也没有什么用,二是再住下去,他就要彻底进入无产者那个行列了,所以魏宁强行出院。因为一直发低烧,浑身酸软无力,体力不支,魏宁怕自己在半路上直接晕过去,就打电话把晏华找了过来接自己出院。 晏华开车到了医院,看着他摇摇晃晃的样子,“你这样子还是在医院多住两天吧?” 魏宁摇了摇头,外面明亮的光线让他无所适从,光是走到门口就已经耗光了他的力气,“不用,这个病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碰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在医院控制一下病情还可以,其他就只能靠慢慢养了。” 晏华把车子开动,“那你这样也不行啊,身边也没个人。”他想了一下,“要不,你先到我那里住几天等病好了再回去吧,我那里有个阿姨在,也好照顾你。” 要是平时,魏宁肯定二话不说就跟着去了,但是现在不行,那个女人还在暗地里对他虎视眈眈,要是看拿不下他,转而直接冲着他的朋友下手,那就麻烦大了,魏宁无论如何也不想把晏华他们几个卷到这件事里。 所以他坚决拒绝了晏华的提议,只让他送自己回家,晏华看说不动他,也就不再勉强,而是跟他说会让阿姨过来帮他做个饭打扫下卫生,把他扶到床边,躺到床上之后就赶着回去上班了。 魏宁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他从床头摸出手机,几天没回家,已经没得电了,魏宁拿过充电器充电,开机,上面显示了好几个未接电话,号码都还不同,魏宁按着顺序拨过去。 第一个电话,响起好久都没人接,第二个电话,倒是刚响起就有人接了。 居然是那个有着一张国字脸的警察,“魏宁是吧,我打你电话好多次了,不是没人接就是关机。” 魏宁干咳了两声,嘶哑着喉咙说,“病了,这几天都躺医院,不好意思。” 自我介绍叫方志的警察反而有点为自己刚才带着点责难的语气不好意思了,连忙道歉说,“对不起,我真不知道这个情况,还以为你是对我们的工作有什么抵触或意见。” 魏宁当然连声说不是,“方警官,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方志说,“我找你了解个情况,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张英芳的女人?三十多岁,人脑子有点问题的那个?” 魏宁听了一呆,虚软的身体坐起了一点,情绪有点激动,他赶紧捂着嘴,又咳嗽了两声之后,喘了几口气,“是不是披头散发,一口烂牙,外地口音,疯疯癫癫,还出现在了那个车祸现场被你们问过话的那个?” 方志愣了愣,显然没想到魏宁居然说得这么具体,“你真认识她?” 魏宁苦笑了一声,“哪里认识咯全文阅读!这个女人这几天老出现在我视线范围里,从那天晚上之后我都见到过好几次了。所以你一说我就觉得可能是这个女人。其他疯女人我也没见过,就见过这一个就已经被她吓了一跳死的。” 方志倒也没对魏宁说不认识那个女人的话有什么其他想法,“那个女人今天跑到我们局里面大喊大叫说要自首,说是八一五特大交通事故是她做的,前几天发生的那起凶杀案也是她做的,她还说下一个目标就是你,前几天晚上没把你杀死是你身边有人拦住了,运气好,下一次她一定会杀死你,反正说了一大堆前言不搭后语的胡话,我们问她怎么造成那起交通事故的,怎么杀死李大齐一家人的,她又回答不出来,就开始疯言疯语的大喊大叫,口里一直说要杀死你,我们看这也不太对,就想找你问问情况,看你到底认不认识她,也给你提个醒,让你小心点。” 魏宁脑子一懵,苦笑了一声,“我真不认识她,一个疯子跟她讲得什么清。” 方志看他哭笑不得的语气,也觉得有点滑稽,“我们正找人把她遣送回原籍。” 魏宁突然来了兴趣,“她人还不是本地的?” 方志好像对魏宁印象还不错,也没隐瞒,“不是本地的,是四川那边的,她屋里的人曾经到派出所去报案,上了失踪人口名单,昨天问话的时候把她名字问出来了,到电脑里一查就查出来了。” 魏宁没想到那个女人是外省的,他还以为是跟魏三婶一个地方出来的,原来是他想错了,也许她那次骂出口的那几句话只是一种跟魏三婶那个地方口音有点相近的方言,不过魏宁本来就想多知道一点那个女人的事,这回好了,瞌睡送来了枕头,那个女人说要杀了他,至少方志就不好隐瞒她的姓名籍贯这些基本信息了。 两个人说了几分钟之后,就挂了电话,方志听说魏宁病了之后还说要来看看他,魏宁赶紧说不用,自己都快好了,但是方志一再坚持,这么热心的警察还真是少见,魏宁都被他弄得出了一头的汗,最后终于还是打消了他的念头,才算松了口气。 把手机扔到一边,魏宁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魏惜”又不见了,平时老是跟进跟出的人,突然间消失了,魏宁心里面有点说不上来的怪异滋味,就好像被丢下了一样,孤独而又有点无助,作为一个早就习惯了独自生活,独自支撑的人,有这样的念头本身就是不可思议的。魏宁愤愤地闭上眼,要消失就消失得彻底点,别有事没事又出现在他面前。 这家里又不是旅馆,想来的时候就随便来,不想来的时候就随便走。 魏宁还在发低烧,坚持了一会儿之后,就睡着了,等他一觉醒来,房间里居然亮着灯,魏宁看着灯,不说话,推开被子,下了床,摇摇晃晃地走到客厅,发现饭桌上放着几样热气腾腾的饭菜,桌上还摆着一个电饭煲,魏宁走过去,打开盖子一看,里面是个肉丝青菜粥。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这一桌子菜有点人气。 魏宁看着这一桌子菜,再看看空荡荡的屋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团火气,手放在桌子上,就打算把上面的东西全扫到地上去,只是手碰到那些碗的时候,他又改变了主意,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来,盛了小半碗的粥,跟吃药一样,皱着眉头强迫自己喝完了。 喝完之后,魏宁抱着肚子进了卧室,躺到床上继续睡觉,至于饭桌上那些碗筷,谁爱收拾谁收拾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老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睁开眼睛,鬼影子都没看到一个,魏宁什么都不说,翻个身,闷着头继续睡,躲吧躲吧看他能躲到什么时候,生病的人都是不可理喻的,再加上一个脾气本来就古怪,又钻了牛角尖的鬼,就更是不可理喻起来。 大热天的盖了床薄毯子睡觉,睡出了一身汗之后,魏宁反而觉得全身轻松了不少,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刚打算起床去喝点水,一扭头就看到床头上摆着一个大玻璃杯,里面是满满一杯水。 魏宁盯着那个玻璃杯看了好一会儿,伸出手把杯子拿过来,一口气喝了一大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魏宁听到了门铃声不断地响起。 魏宁实在起不了身去开门,就听到门口响起了说话的声音,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说了几句之后,门又给关上了,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魏宁潜意识里明白这是有人敲了自己家的门,但是就是醒不过来。 睡到半路上,外面又响起了门铃声,这一次魏宁终于醒了,他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 魏宁扶着头,想起来晏华说过会要那个阿姨过来帮一下忙,踩着拖鞋,有气无力地走到门边上,打开门一看,居然不是阿姨,而是风尘仆仆的魏时。 魏时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魏宁,“宁哥,你这地方可真难找。” 当然难找了,本来就是在B市近郊的地方,周围也不繁华,公交车都只有一两趟经过这附近,下了公交车还要走上十几二十分钟才到这个小区里面,魏宁把魏时看着,“你怎么来了?” 魏时脸色有些不好,眉心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黑气,整个人跟被太阳暴晒了几天的树木一样,没精打采的,和平时跳脱的样子全然不同,他把手里的背包往桌上一放,“我师父打电话给我,要我过来你这里一趟,他前几天打电话给你,一直都联系不上,怕你出事,正好我这里也有了一些线索,所以就先把庄子里的事放下,过来了。” 魏宁坐到他边上,走了几步就喘着了口粗气。 魏时盯着他看了几眼,“你病了?” 魏宁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点了点头,“发烧,在医院躺了几天,刚回来。” 魏时坐过去,把手放在魏宁额头上试了试,“还有点烫。”他叹了一口气,“看来我师父想要我们做的事要往后推一推了,你病成这副样子,去也去不成了。” 魏宁睁开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徐师父要我们做什么?” 魏时摊手摊脚地也倒在了沙发上,“要我们去四川一个叫小洞城的地方去查个东西。” 魏宁立刻来了精神,“他是说的小洞城?” 魏时应了一声,“没错,就是说的那里。” 这也太巧了,刚才方志打电话来的时候讲的那个疯女人的原籍就是四川小洞城,两件看上去没得关联的事就这样扯上关系了,魏宁把昨晚上直到刚才的事给魏时说了一遍,魏时边听他说,听到不明白的地方就问,尤其是关于那个女人,更是问得详细得不能再详细,还要魏宁把那个女人说的那几句话学着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魏时自言自语地说,“罗世文怎么可能死的那么巧,而且看那个女人说的话,好像罗世文的死也是她一手造成的,阵法破了,罗世文没用了,所以要把这个活证据也直接给‘喀嚓’了,这个逻辑倒也理得通,罗世文是活该,不过那个女人也是心狠手辣,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就是那个告诉罗世文怎么布九九归一煞阵的人,就算不是,肯定也是关系匪浅,看来这一趟是一定要去,不去不行了。” 魏宁同意他这个说法,那天晚上他以为这个女人是来替罗世文报仇的,后来才想起罗世文也在那场车祸里面死了,这前后就说不通了,按照事情的发展来看,这个女人是要把所有知道九九归一煞阵这个事的人全都杀光。 想到那个一直盯着他后背不放的女人,魏宁就一刻也等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这病要是按照魏时上次说的一时半会儿还好不了,那不是时时刻刻都要提心吊胆地过日子?魏宁不想过这种日子,所以他跟魏时说,反正现在就是发低烧,只要不是太劳累,查个事情问个情况,应该没得什么问题,再说,不是还有魏时在吗? 魏时没得意见,他走进厨房,拿出带来的草药,打算熬个中药给魏宁喝,据他说,对付这种病状,他手里的草药比魏宁现在吃的西药要好得多。 他把厨房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药罐子,从厨房探出头,“宁哥,你这里熬汤用的那个瓦罐有没得?” 魏宁想了想,“好像是有。” “好像是有?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你自己屋里的东西自己都没一点数,看你厨房也是经常用的撒,真是没一点成算——”魏时在厨房里嘀嘀咕咕,眼看魏宁是指望不上了,只好继续找,最后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翻出了一个小瓦罐子,将就着用了。 魏宁听着他的抱怨,不说话。 他又不能直接告诉魏时,那个厨房他平时根本没怎么进过,一直都是“魏惜”这个鬼在用。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阿惜还是蛮会照顾人的~~虽然钻了牛角尖不肯直接出现了的~~ 小洞城这个地名是虚构的~~因为本文一切都是虚构所以地名都是假的~~ 以后,要是我在文里说了只有一更,那当天就只有一更~~那就我什么都没说,那就是默认有二更~~嗯嗯,这样比较好~~ 64最新更新 喝了两副中药之后,魏宁虽然还在发低烧,但是身体虚弱无力的症状却好了不少,他就跟魏时商量,两个人都觉得这个事进行得越早越好,所以第二天就准备了一些东西,在网上买了到小洞城的车票TXT下载。 到了买车票的时候,魏宁才发现,原来B市到小洞城并没得直达车,只能先到小洞城附近的城市下车之后,再转车,没得办法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两个人上午出发,下午的时候,就到了巴城,这里是离小洞城最近的一个城市,就跟这片大地上其他小城市一样,节奏慢悠悠的,有些破旧但是充满了生活的气息,魏宁他们两个来到巴城汽车站,还好,这里开往小洞城的班车一直要到晚上六点半才停开。 此地是山区,车行在大山的夹缝中,路都是开凿了山体出来的,两旁时不时掠过陡峭的山壁,张牙舞爪的怪石从山壁上长出来,上面凌乱地长满了一些树木和杂草,俯瞰着下面开过的汽车和走过的行人,给人一种极大的压抑感。 魏宁老觉得上面那些大石头摇摇欲坠,一副快要垮下来的样子。 魏宁把这个跟魏时说了,魏时刚好也在盯着那些石头看,听了他的话,摇了摇头,“那些石头应该是跟山体相连在一起的,施工队不好把它们全都炸开。这里的地势,易守难攻,还真是个好地方。” 魏宁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易守难攻,他当自己是古时候行军打仗的大将军。 车子开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小洞城。 远远的,就看到一堵城墙,这个班车也奇怪,到了城墙门口就停了下了,司机师父招呼着车上的客人下车,“到了咧,到了咧,该下车的下车哈。”看来是不打算送他们进城了,那些本地的,还没等车子停稳了,就一个个往车门边上挤了过来,魏宁跟魏时只好站在边边上,等他们先走了再说。 两个人下了车,左右打量起这个陌生的地方。 一堵城墙把整个城镇都包围了起来,魏宁两人慢慢走过去,目光所及之处的城墙上都是坑洼,扑面而来的是一种肃杀而沧桑的气息,就好像这堵城墙曾经面临过无数刀枪剑戟的砍削戳刺一样,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经历了历史,也见证了历史。 魏宁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耳朵里还能听到当时的冲刺和呐喊声。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们进了城,找了家看上去比较正规的旅舍开了两个房间住了下来,安顿好了之后,魏宁就敲开了魏时的门,两个人打算先出去熟悉一下周遭的环境,明天好直接去找张英芳家。 街上并没有多少人,两旁的房子跟其他小城镇见过的差不多,没得什么特别的地方,整个小洞城就是四条主街呈井字形,还有几条小街,面积并不大,不用一个小时就能绕着整个小城转个圈全文阅读。 魏宁他们走了一会儿就没有什么兴趣了,两个人随便找了家路边的店子,吃了点东西之后,就回了旅舍。 一路上旅途劳顿,魏宁一回了房,就直奔卫生间,他小心地取下了脖子上的那个锦囊,把它放在了干燥的地方,然后才发开了淋浴喷头,热水哗啦啦地冲下来,缓解了身上的疲惫,洗了澡之后,魏宁又吃了药,药性一发作,挨上枕头就睡着了。 睡着的魏宁,总觉得身边有一股阴冷的气息萦绕不去,魏宁对这个气息也不排斥,甚至还不由自主地往它所在的方向靠过去了一点,那股阴冷的气息先还躲着他,躲着躲着,魏宁不动了,它反倒又轻轻拢了过来。 第二天一醒过来,他就到隔壁房去找魏时,结果发现房间里空荡荡的,人毛都没见到一根,本来还在打哈欠的魏宁,一下子紧张起来,他跑到服务台,直到服务员告诉他,魏时出去了,要他在旅舍等他回来,才放下心来。 左等右等,一直都不见人回来。 魏宁等不下去了,魏时也不知道搞什么鬼,出去这么久都不回来,手机也打不通,果然干神棍这一行的,就喜欢把自己装得神神秘秘的,显得莫测高深,他们就赢了。魏宁本来就知道张英芳家里的地址,所以决定干脆自己先去查看一下,魏时也许就在那里。 张英芳家在小洞城的郊区,其实在小洞城也说不上郊区或市区有什么区别,出了中心那几条街,往往是建在一起的连片的屋子,屋子周围还可以看到小块的菜地,远处还可以看到结着稻穗子的水田。 这里的房子有新有旧,新的是两层或三层的楼房,旧的就是不知道建了多少年的平瓦房,魏宁穿行在那些七扭八弯的小弄子里,按图索翼,找着自己要找的地方。 周围蛮安静的,突然,一道凄厉的杂音打破了这个安静,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女人从旁边一个屋子里冲了出来,穿着个褂子短裤,那个褂子被扯破了,敞着怀,露出了干瘪的**,苍老的满是皱纹的脸上也被抓出了几道黑红的伤口。 这个老太婆一只手拿着一把菜刀,另一只手把一块砧板放在地上,接着,一屁股坐下去,拿着菜刀的手高高举起来,在那块砧板上快速地剁着,一边剁一边咒,“咚——咚——咚”沉闷地剁声里,夹杂着她充满怨毒的咒骂,“——请洽死切,但子切死——” 魏宁被她吓了一跳,正要绕开的时候,这个老太婆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他,边盯着他,边用刀子在砧板继续剁着,好像她口里的诅咒对象都变成了魏宁一样,满目狰狞,状如厉鬼。 魏宁看得心胆俱寒,就在此时,从另外一个屋子里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他冲过来,把那个老太婆一把推倒在了地上,一边踢打一边大骂,“你个死老婆子,个老比,我让你咒,我让你咒,想咒老子,也要看你有没有得这个命。死老比。” 这种事魏宁小时候也见过一次。 魏妈妈带着魏宁回娘家,当时魏宁外婆跟隔壁一个老太婆有积怨,说是积怨,其实也就是平时里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累积起来的,比如这家的鸡吃了那家菜园子里的菜,那家的狗又跑到了这家的屋里等等。积怨久了,那次突然间大爆发了,那个老太婆站在厨房的门框上,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拿着块小砧板,指着魏宁他外婆,跳着脚说要跟她“赌个砧板咒”。 魏宁不知道“砧板咒”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懵懵懂懂地问魏妈妈,魏妈妈神色紧张,拉着他就回了屋,连午饭都没吃,就回了魏庄,最后都没回答魏宁的问题,但是魏宁却一直记得这回事,后来年纪大一点,就猜这个“砧板咒”应该是一种比较恶毒的诅咒。 像这些比较古老的咒语,如今的年轻人都已经不太知道,只有年纪大的人才明白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她们把“赌个砧板咒”当成了一种威胁或誓言,可以想见,这个咒有多大的威力,就好比魏宁小时候见过的那个老太婆,手里头用来赌咒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却一直没动手,只是站在自己家屋里,高声冲着魏宁他外婆叫骂。 本来魏宁只是个路过的,不想管这个闲事,但是那个中年男人也太不要脸了,打一个老人打得那么狠,魏宁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拉住了那个中年男人,“哥们,还打啊?对着个老人你也下得了手?人都要被你打死了。” 那个中年男人被魏宁拉住,看了他一眼,恶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外地的吧?要你管老子的闲事?老子爱打不打,滚一边去,这个老婆子就是欠打,三天不动手她没事都要生点事。” 魏宁扯着他不肯放手,“打死她,你也要跟着坐牢。” 那个中年男人一看魏宁是插手插定了,居然就那样丢开了手,上下看了看魏宁,“个死伢子,多管闲事,操这么多空心,小心好心没好报。”说完之后,又往那个老太婆方向虚踢了一脚,悻悻地往家里走去。 魏宁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太婆,地上还有几摊血迹,他走过去,不会是死了吧。 他弯下腰,正打算看一下的时候,老太婆突然间从地上坐起来,她一手抓着菜刀,一手拖着砧板,看都不看魏宁一眼,就往另外一个老旧的平房走去,边走边嘀咕,魏宁听到她还在低声咒骂,声音刻毒,不知道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让她这样想不开,挨了顿狠打都不当一回事。 不过,魏宁又想起了小时候见过的那一次,觉得也许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日常那些小摩擦小矛盾,对于有些生性尖酸刻薄,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人来说,都是戳心戳肺的事。 已经快中午了,太阳当头照了一会儿,魏宁就觉得头晕眼花,好像快中暑了一样,他赶紧走到旁边屋檐的阴影下,靠着一堵矮墙,打算休息会儿,就在这时,他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吓得魏宁跳了起来,回头一看,魏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 魏宁瞪了神出鬼没的魏时一眼,有点不高兴地说,“你怎么也在这?” 魏时嘿嘿笑了两声,学着他师父徐老三的样子,没戴自己平时的无框眼镜,而是在鼻梁上架着副墨镜,可惜,人长得清清秀秀,面白无须,怎么装也装不出道法高深的神棍样子,“我接了个生意,你跟我来。” 魏宁没想到魏时还蛮敬业爱岗,到了这个地方了,还不忘自己的本职工作,他走在魏时身边,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这一片屋子里最好的一栋房子前面,“这是长河村的村长家。”魏时回头跟魏宁说,“他家里出了点怪事,找我帮个忙,到时候你跟着我,别做声。” 魏宁看不得魏时装神弄鬼的样子,不过还是点了下头。 那个村长从屋里走出来,看到魏时,立刻忙不迭地迎了上来,“你回来了,这就是你讲的那个朋友吧?你好,你好。”村长冲着魏宁热情地打招呼,“快进屋,快进屋,我叫我屋里的做了几个菜,等哈一起吃个饭。” 村长大概是六十几岁,样子普通,神色间倒是看得出几分精明,个子矮小,身板精瘦,他老婆都比他高了大半个头,就是块头都被他大了不少,两口子站一起,蛮有“笑果”。 魏宁一进他家的屋,就有转身出门的冲动,屋子整理的干干净净,几样家具和电器也布置的大方简单,看得出是一个比较殷实的家庭,但是整个屋子里漫着一股子黑气,村长和他老婆一进屋,那些黑气就缠在了他们身上,然后他们身上就有一些白色的、红色的还有其他颜色的气体被这些黑气给拉出来。 魏宁看了,就偷偷扯魏时的袖子,魏时理都不理,把袖子从他手里扯了回来,魏宁一看这架势,看来是不打算跟他解释什么了,得,那他也干脆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随他怎么折腾,对付这种事,魏时比他在行,放下这个事,魏宁就把满屋子似有若无的黑气当做没看到,坐在椅子上,听着魏时跟那个村长说东道西。 原来他们这里本来是小洞城郊区的一个村子,后来并进了小洞城,不过这一片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个样。 村长在那里诉苦,魏宁在旁边听了,也觉得这个苦确实该说一说。就在几年时间里,儿子在外面打工就生死不明,儿媳妇等了两年等不下去直接改嫁了,孙子生了场大病之后脑子不太灵了,孙女也不学好,跟着外面的那些流子(混混),被搞大了肚子只好远嫁到隔壁县,眼看着一个红红火火的家转眼间家破人亡,就剩下他们两夫妻这把老骨头守着这个家。 村长一直觉得事情有古怪,他们老陈家的风水什么时候这么差过。 村长是信那些事的,就请了很多的人过来帮他看,看坟看风水看地基看八字,全都看遍了,也有说这个的,也有说那个的,迁坟都迁了几回了,该出事还是出事,那个嫁到外面的孙女前一阵出了车祸,人就那么没了,把老两口哭得,眼睛都肿了,就算是个不听话的,也是个自己的骨血撒,哪里就真舍得咯。 魏时一直耐心地听着,说到最后,村长浑浊的眼睛里都冒出了一点泪花。 魏宁听了,心里面也有点不舒服,一个好端端的家,才几年时间就这样给毁了,人世无常,也未免太令人心寒。 魏时也没一口咬死就能帮他们家,口里总是说“先看看,先看看,你老也别抱太大希望,也许看不出什么事,帮不上什么忙”,也许是这样,反倒让那个人老成精的村长对他越发的恭敬了起来。 就这样,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吃饭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去办事,用了自己的身份证,两个办事员,外加他们喊来的主管,居然都一口咬定这个身份证不是我的。。。。可它明明就是我的。。。。难道上面的照片就这么不像我本人嘛。。。。我赌咒发誓说是我的,真的是我的,求你们相信我吧。。。后来他们终于勉强帮我把事办了。。。 65最新更新 吃过了饭,魏时说要到处走一走,就出了门,在村长家那个屋子附近逛了几圈,边走,边拿着个罗盘看方位。 魏宁饭没吃几口就放下来,还在发低烧的身体使不上力,村长一看他不太舒服的样子就问他要不要到楼上去睡一会儿,魏宁哪里会同意,只问他屋里有没有躺椅,村长连声说有,就跟他老婆一起把那个躺椅搬出来放在屋檐下,魏宁谢了一声后就躺了上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脸的昏昏欲睡。 明晃晃的太阳,当头挂着,地面好像冒起了烟一样,火热热的。 魏时走了几分钟,就赶紧回来了,回来之后就开始楼上楼下,每个屋子都进去看了一遍,眼睛一会儿看着手里的罗盘,一会儿打量着屋里的布置,魏宁看他忙进忙出的,嘴里还念念有词,一时“震”一时“艮”的,也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术语那是一堆一堆的。 村长老两口站在离魏时不远的地方,紧张直往他那边看,但是又不敢太靠过来,怕影响他做法,以前请过来的那些个神棍神婆大多都有这样那样的怪癖好,他们见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一些忌讳。 就在魏宁快睡着的时候,突然他听到了一阵嚎叫,“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吃饭,吃饭饭——啊——啊啊啊——”把魏宁养出来的那点瞌睡虫全都吓跑了。 村长的老婆脸色一变,赶紧跑进了厨房,拿着个铁皮做的饭盒子往后院跑去,村长,搓着手,苍老的脸上满是疲惫和悲伤,“那是我家那个孙子,我屋里的忘记去给他送饭了,他饿了就会这样子叫,吓到你了吧。” 魏宁摇了摇头,赶紧说,“没呢,没呢,哪里这么容易吓到。” 就在这时,魏时终于看完了,从楼上下来,走回到魏宁身边,村长也赶紧着走了过来,“小天师,你看出什么了没有?” 魏时脸色有点疲惫,刚才用罗盘看方位,看风水也用了他不少的力气,“你们家这不是祖坟有问题,现在埋的那个地方,虽然讲不上很好,但是也不至于妨碍后人,还有你这屋里,也没得什么大问题。” 村长连连点头,“我就说嘛,我就说嘛,我家的坟,还是起得这屋子,都是先请人看过的,地方啊时辰都是算好了的,我后来怕出事,还多请了两个先生前后来看过,都说没得问题,那小天师,你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魏时拿着罗盘,不紧不慢地开口说,“你家这是被人下了咒。” 村长听了,脸上的面皮绷紧了,“哪个跟我屋里有这么大仇怨咯,一定要我屋里都死绝啊。” 魏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个就要问你自己了。” 村长的老婆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从后院走进来,“小天师,你这个话里有话撒,我们屋里哪里会做什么缺德的事咯,四邻八方都知道我屋里是个什么样子撒。都是和善人。” 魏时听了她的话,就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所以我才说要问问村长撒。” 村长削瘦的脸上黑得跟炭一样,手摆了摆,“小天师你说笑了。” 魏时倒也干脆,二话不说就把罗盘收了起来,“那没得什么好说的了,反正我是不可能看走眼的,你们老两口商量商量到底怎么办再来找我,最好是快一点,不然的话,你屋里那个傻孙子命就要保不住了。” 这个话一出来,村长老两口脸色立刻大变,不管这个孙子是不是个傻子,总是个能传宗接代的血脉,就是傻了点,多出点钱,还是能给他找个生孩子的老婆回来,这要是命都没了,那他们老两口到了下面,哪里有脸去见自己屋里的祖宗! 魏宁在一旁看得正出味(有趣),就被魏时一把从躺椅上拉起来,“我们先回去,你们慢慢想哈,我就住在罗家那个旅舍里面。” 魏宁走远了,还听到村长老两口在那里吵架,村长老婆扯开了嗓门在那里大骂村长到底做了什么缺德事,把屋里搞成这样,要他把事情快点交待出来,不然的话,就跟他拼命。 两个人并没有走远,而是找了个荫凉的地方躲着TXT下载。 天气太热,魏宁脸色有点不太好,他拿出随身带着的矿泉水喝了一口,“阿时,你找到那个张英芳家了没?” 魏时懒洋洋地靠着后面那棵树,“还没,我一到这里就看到那村长家有问题,上去问了一下,就被请进去了,还没来得及找,反正就是这一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魏宁看了下天上的太阳,顶着个这么大的太阳出来找,实在不太明智,他跟魏时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还是先回旅舍,等到了半下午,太阳没得这么厉害的时候再出来。 两个人回了旅舍,魏宁一到了屋里就瘫在了沙发上,身体一阵冷一阵热,浑身直打哆嗦,魏时看他情况不太好,赶紧到服务台去找来了一个瓦罐子,又给他熬药去了。 魏宁盖着被子嫌热,丢开被子嫌冷,在床上翻来覆去,胸口闷得直想吐,他一向少生病,就算偶尔感个冒发个烧也是很快就好了,哪里受过这种苦。 魏宁以前还觉得那些生病了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人,多少有点矫情,现在深刻体会到了那种身不由己的苦痛之后,对以前那些想当然的想法,只能抱以苦笑了。 突然,魏宁冲着空气喊了一声,“魏惜——” 周围还是空荡荡的,连半个鬼影子都没有,魏宁不死心,又喊了一句,“阿惜——” 周围还是安安静静的,没得半点反应。 一时之间,魏宁都不太确定,“魏惜”到底有没有跟上来,他扯开脖子上的锦囊,把那块迷你小牌位拿出来,放在右手手掌心,左手把那块迷你小牌位拨过来,又拨过去。 这个迷你小牌位是黑色沉木,比看上去要重很多,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说来也奇怪,那个安息香跟这块迷你小牌位放在一起这么久,居然彼此之间的气味一点也没有混杂,拿出来一闻,安息香还是那个类似麝香的香味,迷你小牌位还是血腥味中带着点泥腥味。 魏宁捻着那个迷你小牌位,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也许是戴在脖子下面已经闻惯了,这个味倒是不那么难闻,闻久了,还觉得有点甜腥气,让人想舔一口。幸好在冲动之前,魏宁把那个迷你小牌位放了回去,要是真忍不住舔了上去,那他大概又要吃两服药——不是因为身体而是因为脑子。 魏宁把锦囊重新挂上,魏时推开门进来,把手里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药递给了他,“喝了吧。”魏宁的脸已经皱巴巴地跟块抹布一样了,他拧着鼻子把那碗药一口气喝完,喝完之后立刻灌了几大口水下去。 终于把口里的苦味压下去之后,魏宁一边咂舌头一边跟魏时说,“魏时,我这个病还要多久才会好?这么一拖一拖的,拖得人烦躁。” 魏时坐在他旁边,“哪这么快,肯定是要等到把你身体里的秽气全都发散出来才会好的,我看至少还要十天半个月吧。” 十天半个月——魏宁顿时觉得日月无光,天地变色。 他扯着魏时的衣领子,“你想想办法,把我身体里那什么秽气快点发散掉撒!” 魏时拨开他松垮垮,根本没得什么力的手,“宁哥,这个事没得办法的,只能靠身体自己调节,要是我现在插了手,当时看起来是好了,但是后面肯定还是要发作一回的,那个秽气哪里有那么容易祛除——” 魏宁松开了手,“话又说回来,你讲的秽气是什么东西?” 魏时心不在焉地回答说,“就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之后,身上积下的污秽之气,会耗损人的精气,日子久了,就变成了恶痨,你身上这个病应该是我师父想办法让你发散出来的,对你有好处。”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天色慢慢就黑了,魏宁躺在床上,将睡未睡,迷迷糊糊中,他睁开眼睛,就看到“魏惜”站在他身边,正附身看着他,幽深的眼睛里全无一丝情绪,他伸出手,似乎想摸一摸他,但是手伸到一半,五指又收拢了回去,握成拳头魏宁看他雪白的脸上隐隐的灰白色雾气翻滚,把五官都快遮住,似乎情绪颇为激动,怕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就伸出了手去,想握住“魏惜”捏成拳头的右手。 还没等他抓到,“魏惜”身体一动,人已经站在一米开外。魏宁就算伸出手也没用了,本来因为“魏惜”莫名其妙的失踪而生气的魏宁,现在连气得都快笑了,既然不敢接近他,又在他身边流连不去做什么?这么别扭,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魏宁真是想不通,以前觉得那个死皮赖脸的“魏惜”讨嫌,现在觉得虽然是讨嫌了一点,至少还坦率—— 现在,现在是看到了就想揍一顿,魏宁心里面暗暗发誓,不要被他找出来。 到了晚上,暑热散了,魏宁睡了一觉,身体也松泛(好)了不少,就跟着魏时一起到了那个村子里面去找那个张英芳家里。 到了那个村子之后,魏宁跟着魏时挨家挨户地把门牌看了过去,最后找到了村子边上的几处平房,那几处平房的地势比较低,也没亮灯,黑洞洞的,远远看上去,跟没住人一样,但是魏宁他们问过两边的住户,他们要找的人家确实是住在那个地方。 魏宁跟魏时走过去,用手电筒照了一下,这个平房不知道建了多少年,破烂不堪,上面的玻璃没一块是完整的,全都被砸烂了,又糊上了一些旧报纸,木头窗棂上全都是虫蛀过的坑洞。 魏宁和魏时对视了一眼,魏宁往后退了一步,魏时上面去敲门。 “咚——咚咚咚——”沉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半天没得动静,魏宁想起来刚才他们问路的时候,那些村里人的反应,一个个连路都不肯带,就在门口告诉他们到哪里去找,还一再的警告他们小心一点,不要惹上一身腥,脱不开身,好像那里住的不是两母女,而是两只毒虫子。 魏宁紧靠着魏时站在,有点紧张地盯着那个门,魏时又敲了两下,“咚咚——”门里面总算有了动静,一个拖沓沉重的脚步声在门里面响起,慢慢往门口走了过来。 吱嘎一声,门被打开了,一个花白头发的头往门内探出来。 就着手电筒的光,魏宁看了一眼,那张苍老的满是皱纹,上面还有几道黑红伤口的脸,不就是上午时候碰到的那个剁砧板咒的老太婆吗?她扒着门板子,用恶狠狠地目光看着魏时跟魏宁,撕扯着喉咙喊,“敲什么敲,敲你屋里的坟啊,你屋里又没死人敲什么门。”这个老太婆说话之恶毒是魏宁前所未见。 她边说还边动手撕扯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褂子,吓得魏时跟魏宁倒退三步。 魏宁赶紧咳嗽了一声,“我们是来找张英芳屋里的。” 老太婆愣了愣,然后眼睛冷冷地盯着他们两个,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个死女伢子还没死在外头?我还以为早死了,我跟那个死女伢子没得关系,你们找错人了。”话音刚落,她就打算关上大门。 魏宁现在肯定这个老太婆就是张英芳的母亲,他抵住大门,“张英芳疯了撒,在外面做了好多恶事,被警察抓了,说要遣送回来,你好歹是她妈撒,她搞的那些邪术难道你不知道?” 突然之间,老太婆鸡爪子一样的手抓住魏宁,“你说么子,你说她会邪术?她会什么邪术?她还害人?她害了哪个?这个死女伢子,难道真去做了那个事?她怎么就——就——” 刚才还说没得关系,转脸就操这么大的心。 就在这时,一个古怪的声音传了过来,“咕噜——咕噜——咕噜噜——”魏时脸色大变,一把抓住魏宁把他往自己身后一带,手里拿出一道符纸,嘴里念了两句,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夹着那道符纸,做了一个手势,接着,把那道符纸往发出声音的地方一扔—— 那个地方发出一阵吱吱尖叫,冒出一股烟之后,又没得响动了。 魏宁清楚地看到几个黑影子在空中一闪而没,好像钻入了旁边几个黑洞洞的平房里,他拉着魏时正打算跑过去看一下。 就在这时,那个老太婆也发起了疯,跳起脚,抓起旁边的一根扁担还是什么东西,就劈头盖脸地往魏宁跟魏时的方向打,魏宁跟魏时边躲边往后退,最后,实在招架不住她的疯劲,两个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转身往后就跑。 那个老太婆追了两步,就没追了,跺着脚在原地指天画地的大骂,声音在安静的村子里格外的响亮,但是其他村子里的人充耳不闻,看起来都已经是习以为常了,魏宁他们经过那些村子里的其他人家门口的时候,还看到几个女人正对着他们笑,笑得魏宁跟魏时两个低着头,赶紧走。 隔了老远,魏宁还听到她凄厉而恶毒的叫骂声。 魏宁觉得她这个叫骂声的恐怖程度比起那些恶鬼的尖啸,也就只差那么一点了。 两个人悻悻地回了旅舍,正打算商量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村长找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要是阿宁舔一口就好了。。。哈哈哈。。。。恶趣味发作了。。。 回不了评,貌似**又抽了。。。趴地。。。 谢谢时空魔女,苏小白,11078896和11442968亲们的地雷哦~~ 66最新更新 村长脸上都是被指甲抓出来的血印子,有经验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跟自己屋里的打了一架,脚也有点不灵便,大概是打架的时候崴到了,他一瘸一拐地进了屋,弓着腰,也有点不好意思一样地抬起手遮了遮脸,后来大概也知道自己这动作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又把手放下了,但是一张糙皮老脸黑里发红。 魏时和魏宁对视了一眼,把村长请了进来。 村长坐在沙发上,跟屁股下放了一把针一样,那叫一个坐立不安,“小天师,这晚来打扰你了,还是那个事,你帮我去再看看,我出钱,我出钱,你就管开口,只要能帮我屋里破了那个咒——” 魏时就看着他,不说话,村长满头的汗水,一滚下来,他就抬起袖子擦一把,嘴巴抖抖索索,并拢着双腿,死扛着就是不肯开口,但是也不肯走,魏时的意思很明显,村长不把事说出来,他就不肯出手。 过了一会儿,村长还是不肯说,脸上神色变来变去,明显心里面也在拼命挣扎,魏时就笑了起来,“你老不说,我也猜得出来一点。” 村长一下抬起头,“你,你,你猜得出什么?” 魏时就说,“你老在外面有人吧?那个咒是用你老的精血下的,就是讲是你老的儿子。” 村长浑身一震,他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 魏时又笑了笑,“我知道那个咒是怎么回事,不用想都能猜个□不离十。” 村长脸上的汗水越来越多了,“你还知道什么。” 魏时就继续说,“这个咒是怨气极大的人下的,一般偷情不会有这么大的怨恨,你老怎么得手的,你老自己心里有数。” 这个话一出,村长的脸很明显的抽搐了几下。 魏宁在旁边听了,顿时觉得眼前这个村长怎么看怎么下流了,居然是这样,村长糟踏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还怀孕了,估计村长想了个办法堵住了那个女人的嘴,他唯一没想到的是那个女人会邪术,自己做的丑事把他一屋人都给连累了。 魏时把那块布挑开了,村长手在自己腿上搓来搓去,半天之后,他腿弯子一软,跪在了魏时面前,边说边在自己脸上扇巴掌,“小天师,是我做了不是人的事,我对不起她,但是跟我屋里的人没得关系,要报应就报应到我身上,小天师,事你都已经知道了,你帮我屋里一把,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他想扒出魏时的腿,魏时轻轻巧巧地就躲开了他,“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既然插手了这件事,你不隐瞒的话,那就会管,你先起来吧。” 村长还在地上跪了一下子,才慢吞吞地爬起来。 魏时转过头跟魏宁说,要他现在跟自己一起去村长家,魏宁收拾了一下就跟了上去,村长在旁边搓着手一直不说话,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终于还是开口了,“你看,小天师,我屋里还不知道这个事,能——” 魏时很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迟早会知道。” 村长没得办法了,只能哭丧着脸进了屋,他那个高大的老婆早就在家里等着了,看到魏时两个,赶紧迎上来,“小天师,你们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魏时看她忙进忙出的,好像是打算整出点东西待客,就赶紧阻止了她,“不用忙了,我现在就做法,先把阵找出来再说。” 他让村长准备了一个长条桌子,接着在长条桌子上摆上一个小鼎炉,外加两个碗,一个碗装满了小米,一个碗盛满了清水。 接着,魏时拿出三根香,点燃了插在小鼎炉上,再拿出几张黄符纸烧了点进了那碗清水里面,接着,他就拿着那把桃木剑,抱着手站在一边,闭起眼睛,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没得后文了。 旁边的人也不敢打扰他,就屏息静气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魏时微微闭上的眼睛突然睁开,一股不知道从哪儿吹来的风把屋子里的上方打着旋儿的吹,吹得人心里发慌,手脚发冷,魏时脚踩七星,拿着那个装着清水的碗,沿着墙根开始疾走,边走边用手指沾了水洒在墙根下。 “四方鬼神即令到,一方恶魂俱俯首。” 接着,那股风越走越急,在屋子里东冲西撞,桌子椅子那些东西都被它冲得砸在地上,砰砰磅磅的声音在屋子里响个不停,村长两口子看到这个样,面面相觑,眼睛里全都是惊惧和害怕,村长更是瑟瑟发抖,眼睛翻白好像要晕过去的样子。 魏时走到了门口那儿,脚一擦,地上被清水浇了的地方就豁出了一道口子,那股风立刻循迹而至,往那个口子冲去,魏时看了后面几个人一眼,“走。”魏宁赶紧跟在了他后面。 几个人跟着那股风在村子里跑着,乱糟糟的脚步声把周围已经睡觉的人家都吵醒了,纷纷亮起了灯,走出来,左顾右盼地打量着。 那股风吹到的地方居然是魏宁他们刚去过不久的那个老太婆屋里,老太婆也被吵醒了,打开了门,站在屋门口,往外张望,看到魏宁他们几个,立刻凶神恶煞地抄着扁担,走到屋前长满了杂草的坪地上,“你们打算干什么?再过来,老娘要不客气了。” 村长这时候倒是显出了当村长的气魄,指挥他找来的那几个帮手,让他们直接冲上去把那个老太婆给抓住,用绳子捆了起来,扔在了一边。 那股风直接冲进了老太婆住的那个平房旁边的房子,那个房子就是今天晚上他们来这里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发出怪声的房子,那股风一头扎进了房子,再也没响动了。 那个房子黑洞洞的窗户里,静悄悄的,似乎没得人住全文阅读。 魏时手掐着决,嘴里念念有词,在他这样做的时候,旁边被捆住的老太婆像疯了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四五个大男人都差点压不住,就在这时,一个尖叫声在那个屋子里响了起来,凄厉的喊叫让周围的人把耳朵都给捂住。 “啊——啊——”撕心裂肺的叫声,穿透了黑暗,响彻在了夜空,一时间,这一片鸡飞狗跳,十几条狗狂吠了起来,中间夹杂着婴儿的啼哭声,吵吵闹闹,把整个这一片都给吵翻了天,吵到后面,居然还有男男女女开始对骂和打架的声音传出来了。 魏时看着那个屋子,手里的木剑轻轻比划了两下,他把带出来的那碗小米拿出来,沿着那个屋子洒了一圈,那个屋子里的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魏宁听得耳朵都有点发疼,旁边的人捂住耳朵就不去听就行了,魏宁却是捂住耳朵也没用,因为那声音钻到他脑子里面去了。 一个人影子突然出现在了窗户口,一闪而没。那个人扒着门上,手指甲在门板上刮擦着,看着外面围城一堆的人,嘿嘿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旁边的村人就小声说了起来,“难道是张英芳回来了?”,“不是跟外面的男人做了那个事——还怀了个孩子——被她妈赶出门了吗?”,“看那样子就是她撒,跟她妈的一个样”,“好像现在还不知道当年她肚子里到底是哪个的种吧?”“谁知道呢——这种事,她当年都咬死了不肯开口撒——” 魏宁听得牙疼,真相原来是这样。 魏时对于边上人的风言风语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儿地看着那个黑屋子,他让村长带着人找了个簸箕过来,再找一些草木灰来,他烧了十几张黄符纸,把符纸灰混在了那些草木灰里面,用簸箕装了,让村长找人爬到那个屋子上面去,戳开个洞,把这些草木灰一部分洒到屋子里,一部分洒到屋顶上。 事情越来越邪性了,村长喊不动人,只好说哪个去就给哪个三百块钱,现做现给,就有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大喊一声,“我来,就不信这个邪。” 魏宁在旁边看了一眼,就是上午的时候打了张英芳他妈,也就是那个老太婆的中年男人。 住在旁边的那家人从自己屋里拿了一个爬梯出来,架在那个黑屋子外面,中年男人一手抓着爬梯,一手拿着簸箕,爬到了屋顶上,揭开了一片瓦,把那个簸箕里的草木灰倒了一半进去,然后小心翼翼地踩着那些瓦,把草木灰洒遍了屋顶。 洒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屋顶上的瓦全都噼噼啪啪地开始作响,好像有个东西在下面敲打冲撞一样,吓得那个中年男人手一松,把簸箕给扔了出去,脚一软,滑了一脚,差点没从屋顶上摔下去,下面的人看了这惊险的一幕,一个个全都发出了惊叫。 那个中年男人不敢再待在屋顶上了,抖抖索索地从爬梯上下来。 “下面有东西,有东西——”一下来,他就喊,声音都在发抖,村长要旁边的人把他架到一边去。 这个黑洞洞的屋子里,开始冒出一股股的浓烟,一股子烧焦了的味道冲鼻而来,里面的人在凄惨的叫着,好像在受什么酷刑一样,魏宁有点不忍心地侧过头,就算再怎么惨,这个张英芳还是害了好几个无辜的人。 魏时面无表情,好像根本没听到那些惨叫声一样。 魏宁看到那些浓烟里面有一个婴儿在尖叫,它冲来冲去,那个屋子好像变成了一具棺木,一个女人就坐在那个棺木里面,婴儿趴在她身上,她抓起婴儿的脚,就往外扔,一直扔一直扔,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好像穿刺了那个棺木一样,直直地看着魏宁,目光怨毒,如同恶鬼。 魏宁禁不住往后一退。 浓烟越来越大,把这一小块地方都给遮住了。魏时大喊一声,“可以开门了。”村长立刻叫来了几个胆大的,慢慢围了过去,黑屋子里面安安静静的,好像刚才那些凄厉的惨叫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吱嘎一声,那扇破木门被推开了,却没得一个人敢进去。 旁边一直看着魏时指挥着做法的老太婆突然大笑了起来,头疯狂地点着,“杀死你们,咒死你们,你们这些人通通不得好死,死女伢子,看到了没有,这些,这些,全都是仇人,还等什么,快去报仇,唔唔——”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村长把一块布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魏时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没得人愿意站出来,没得办法之下,他就拉着魏宁一起进了屋,打了个手电筒照进屋子里,就看到那个疯疯癫癫的张英芳倒在屋子角落里,在屋子后墙上,不知道哪个挖了一个洞出来,张英芳大概就是从那个洞里爬进屋的,所以直到今天晚上之前,都没人发现她已经回来了。 魏宁跟魏时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发现张英芳已经晕死在地上了。 这时,魏时把手电筒递给了魏宁,接着,他拿出一张黄符纸,贴在了张英芳身上,一张接着一张,贴满了她整个后背,张英芳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剧烈颤抖着,说也奇怪,那么强烈的颤动却没有把那些随便贴上去的黄符纸弄下来,想必魏时又使了什么招数。 魏宁看到张英芳身上冒出了一股股的黑气,黑气浓郁,把张英芳整个人都罩住了,张英芳张开了眼,直勾勾地看着魏宁他们两个,她看着魏时的时候没得什么反应,但是看到魏宁的时候,神色就突然扭曲了起来,手指在地上抓扒着,嘴巴发出奇怪的“嘎嘎”声,似乎想冲他扑过来。 魏时表情非常镇定,又贴了一张黄符纸在张英芳脸上,张英芳就好像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了,魏宁两个人走出去,对着村长说,“好了,把人抬出来吧。” 在动员了一番之后,终于找到了两个胆子大的进去把张英芳抬了出来发,放在了外面的坪地上,这时,村长的老婆突然冲了出来,对着躺在地上的张英芳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边打边大喊,“我屋里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咯,你个烂货,害了我崽还不算,还要害我一家。” 村长赶紧把她拉住,“别吵,看小天师怎么说。” 魏宁听得都呆住了,他忍不住跟边上在看热闹的村民说,“这个张英芳跟村长儿子好过?” 那个村民点了点头,“是啊是啊,不过,后来张英芳居然怀了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村长那个不见了的儿子受不住打击,病了一场就到外面打工去了,张英芳就被他妈锁在了那个黑屋子里面,她妈当时放出话来,不把那个搞大她肚子的男人说出来,就一辈子锁着她,但是后来她自己把墙挖穿了逃出去了,再也没见过人了——” 这真是—— 魏宁觉得这个张英芳真是命运多桀,说到底还是村长造了孽,他居然糟踏了自己儿子的女朋友,魏宁恶心得不行,摇了摇头,忍不住说,“那这个张英方屋里怎么这么邪啊。” 那个村民笑了起来,“哪里邪,张英芳会的那些门子我们这一片的女人都会,就是没得人去做,哪里那么大的仇怨咯,没想到张英芳就恨上了村长一家,豁出命不要了,也要报这个仇,她自己先对不住村长儿子,还怪村长儿子后来不要她了,另外讨了一个老婆。” 看来,不知道真相的村民还是都站在村长那一边。 魏时把村长拉过来,低头说了几句,说完了村长连连点头,喊着那些看热闹的,热闹了看够了赶紧散开,各自回家去,然后指挥着几个男人抬起那个张英芳去了自己屋里。 众人一看没得热闹可看了,也就慢慢散去了。 等到了村长家里,魏时就拿出一个小布包,上面一排几十根粗细不等,大小不一的银针,他捻起其中一根,就扎在了张英芳的人中上,接着,一根接一根,全都扎在了张英芳身上的穴位上。 扎完了之后,就看到那些被扎到的地方渗出了一些黑色的,发出一股恶臭味的鲜血,魏时手慢慢地转着那个银针,看着那个血,来了一句更惊人的话,“张英芳早就死了。” 魏宁一听,立刻崩了起来,指着那个还在被针扎着还在微微颤抖的张英芳,“这,这,这个样子叫死了?”旁边的村长两口子还有几个没走的村里人都一脸赞同地看着魏时。 魏时甩了下手,说道,“半人半尸,非人非鬼。” 魏宁不信这个邪,压住心里的害怕,走过去,其实他从来没看清楚过张英芳的脸,现在张英芳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倒是可以看清楚了,眉目还是蛮清秀的,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长得还算可以,不过也是,长得不好也不会被村长那个老东西给糟踏了,脸色青白,似乎真的跟死人差不多。 魏宁伸出手,在她鼻子下探了探,我草,真的没有呼吸,魏宁吓得连忙把手收了回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居然被一个能动能叫的“死人”给折腾得团团转,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魏时把那些针全都□,带出一股股黑血,那个黑血流出来之后,还在地上动来动去,跟个活物一样,吓得旁边的人全都躲得远远的,靠都不敢靠近,魏宁也吓了一跳,不过,那个黑血在动了一阵子之后,就浸到水泥地里面,消失得一干二净。 而与此同时,张英芳的身体发出轻轻地“噗噗——”声,身体散发出了一股死了好久的人身上发出来的恶臭。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长评,我好像还欠了两个加更啊。。。。于是,今天大概会有三更。。。 67最新更新 魏宁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本来还想找出害死李老板一家的凶手,杀人要偿命,这是古训,但是那个杀人的,如果本来就是个死人呢?只能把尸体一把火烧了让她不能再出来作恶,这个事也就这样过了。 他满脸的失望,掩都掩不住。 与他相反的是,村长好像死了一回又活了过来一样,看着躺在地上的张英芳,不顾廉耻地跑过来,“那小天师,我们把这个尸体埋了,我屋里就没得事了吧?”他眼巴巴地看着魏时问,手互相搓着。 魏时面无表情地把那些银针用符纸水冲洗着,银针在白皙的手指间若隐若现,魏宁似乎看到一个黑影子跟在魏时的脚边上,他眨了下眼,再看过去,那个黑影子又不见了,魏时边洗边不紧不慢地开口说,“事还没完。” 村长吓了一跳,“不是人都死了,还没完?” 魏时抬头轻轻一笑,“人死了就完了的话,还要我在这里做什么?” 这话说的有道理,他这行当还不就是专门接触那些阴世人的,活人跟死人混杂在一起,因因果果,夹缠不清,不理清这条线,不到最后那一刻,谁说得清到底哪个才是祸根子?哪个才是受害的?哪个又是真无辜? 一阵阴风平地刮起,让人脚底生寒。 村长他老婆一直跟在村长身边,从刚才大喊大叫之后就保持着沉默,旁观着事态,她好像也察觉到了一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时,她突然挨到了村长身边,手伸得笔直的,掐住了村长的脖子。 “啊——”村长的惨叫被扼在喉咙里,他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声,手拼命地掰着村长老婆的手,但是村长老婆的手跟铁钳子一样,箍得死紧,边掐他边大声“嘿嘿哈哈”的笑了起来,跟张英芳发出来的笑声一模一样。 旁边还没走开的村里人吓了一跳,虽然眼前这一幕很是诡异,但是还是冲了上来,想用力扯开村长老婆的手,再不快点拉开,村长老婆就真要把村长给掐死了,按理说,一个六十几岁的女人,力气是肯定比不过几个壮年男人的,但是村长老婆却突然间变得力大无穷,不管你怎么拉扯,怎么踢打,掐在村长脖子上的手还是纹丝不动。 魏宁在旁边也是看得目瞪口呆,这又是怎么了。 难道村长老婆终于想清楚前后的关节,知道了每天对着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受不住打击发了疯?如果真的是这样,倒也不奇怪。 就在大家都束手无策,眼看着村长喉咙里“咯咯咯”几声,手在空中无力的划拉几下,就要断气的时候,魏时一个箭步冲过来,噗的一声,一口符纸水就喷在了村长老婆的脸上。 村长老婆凶狠的表情定了定,身边的人一看,赶紧拉开她,把村长从她手里救下来,村长跟烂泥一样瘫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脖子,做死的咳嗽,魏宁冲着魏时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时还在看着村长老婆,头也不回地说,“走邪了呗,张英芳的魂回来了。” 魏宁一听,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可没忘记张英芳还咬死他不肯松口。 被定住的村长老婆在地上跟发羊癫疯一样抖了起来,抖着抖着,伸手就往自己脸上狠狠打了一个耳刮子,“我让你害我,我让你害我,不得好死,嘿嘿嘿哈哈,我让你一屋人都不得好死。” 打完了,村长老婆又屁滚尿流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屋里的人吧,是我害了你,我当时鬼迷了心窍,我对不起你。”说完,她就狠狠地在自己脸上打着耳刮子,一下比一下重,还没打几下,脸就肿了起来,披头散发,嘴角流血。 村长老婆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哈哈,我豁出去了,我豁出去了,你男人糟踏我,你就来害我,你一屋人都不是好东西,我就要你死,就要你一屋人都死,都下来陪我。” 她跪下去,一直不停地磕头,“你放过我屋里吧,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为了那么个畜生我手里沾了血啊,我一辈子没做过一件没良心的事,就这一件事啊,我当时是鬼迷了心窍啊,知道是他做的之后,就疯了一样想把这件事瞒下来,给你送了那个药,骗你喝了下去,可我只想打掉你肚子里那个孽种,没想害你的性命——呜呜——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我的命就拿起去,放过我屋里的那个孙子撒!” 旁边几个村里人,听到这自说自话的一幕,面面相觑,眼神里都是极度的震惊,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这个张英芳是被村长糟踏了,还被村长他老婆下了药,村长居然连自己儿子的对象都不放过。 刚缓过气的村长,听到他老婆的自说自话,气得抖着手指着他老婆,说不话来,半天才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你胡说什么,你胡说什么,个死老婆子,这种话是能乱说的?你们莫信她,莫信她。” 村长老婆抬起头,眼神尖锐地盯着村长,“你还想瞒着?屋里人都死光了,还瞒着有什么用,哈哈哈哈哈哈,都死光了都死光了!就为了你这个畜生,一屋人都跟你陪葬了!” 村长抖着手,脸色黑青变来变去,这个事是瞒不下去了,明天一村的人都会知道。 村长老婆喊完了这些话,又一巴掌一巴掌地开始抽自己的耳刮子,嘴角的血不停地留下来,“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让你害我,让你害我。” 魏宁看不下去了,一屋子藏污纳垢,除了后院那个傻子,大概就没一个清白的。 魏时大概是觉得差不多了,终于拿出一张符纸贴在了村长老婆的头上,同时用一根银针扎进了她的百汇穴,村长老婆的身体颤抖了一会儿,不动了。 突然,一股黑气冲进了村长老婆身体里面,接着带起了一阵阴风,往张英芳身上一扑,已经死了的张英芳流着黑水又睁开了眼睛,魏宁倒退三步,这个张英芳的魂魄怎么跟打地鼠的游戏一样,敲下一个又冒出一个,敲下一个又冒出一个,真是没完没了了。其他几个村人也是吓得都呆住了,诈尸这回事活生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张英芳一睁开眼,就冲着魏宁冲了过来,那个手上的指甲,见风就长,一下子就变成了三寸来长,张牙舞爪,可怖狰狞,动作奇快。 猝不及防之下,魏宁被她抓了个正着,那个可怕的长指甲嵌到了他的肉里面,痛得魏宁龇牙咧嘴,他用力推搪踢打着眼前的张英芳,但是诈尸了之后的张英芳,早就不是普通人可比,眼看着,她张大黑洞洞,还在流脓的嘴就往魏宁的脖子上咬下来。 那边,村长老婆也突然间从地上站起来,拦在了要冲过来帮忙的魏时面前,至于村里面其他人,看出情况不对,就连面前这个本事很大的小天师也对付不了,立马一哄而散,仓皇而逃。 魏宁左挡右支,还在发低烧的身体本来就没什么力气,何况眼前还是一具力大无穷的活尸,眼看着那张嘴就要咬到他的脖子,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卡住活尸的脖子,把它往后推,但是没得用,那个活尸还是继续他脖子靠近。 就在快要接近的时候,一道灰白色的雾气一下子弥漫开来,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凝成了一个实体,“魏惜”一出来,手一伸,往诈尸的张英芳身上一探,就抓出了一道黑气,那道黑气无声的尖啸着,在“魏惜”手上不停地挣扎。 本来挡在魏时身前的村长老婆,看到这一幕,发了疯一样往“魏惜”方向冲过来,“魏惜”手一抬,虚空一抓,又一道黑气被他抓在了手里,村长老婆也随着他的动作瘫在了地上。 魏宁气喘吁吁,靠着墙,累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手上的伤口痛得火烧火燎,眼前直冒金星,到底还是出来了,魏宁在心里面想,还以为他真打算看着自己被活尸给咬死。 “魏惜”手里抓着那两道黑气,好像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一样,突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身体一动,就晃到了魏时面前,还没做什么,魏时脚边上也冒出了一股灰黑色的雾气,那股雾气挨着魏时的脚,变成了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孩子,绷着一张小脸,挡住“魏惜”。 魏时也紧张地看着“魏惜”,他脚边上那个小鬼就扯着他的裤子,握着他的手,魏时一时之间也没去管他这个动作,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鬼,比张英芳恶多了,不是他现在能对付得了的,除非他用小鬼的法力,但是—— “魏惜”跟那个小鬼对峙了一会儿,突然,把手上的那两道还在不停扭动的黑气往魏时的方向一丢,魏时吓了一跳,刚要做法把那两道黑气收住,他脚边上那个小鬼动作迅速的一伸手,有样学样的把那两道黑气抓在了手上,任那两道黑气拼命挣扎也挣不出他的手心,他跟献宝一样把那两道黑气递到魏时面前,高高举起来,好像在讨好魏时一样。 魏时嘴角一抽,什么也没说,直接做法把那两道黑气收了,至于脚边上的小鬼,理都没理。 “魏惜”往魏宁身边一飘,他抓住魏宁,把他一带,一股浓雾平地而起,等浓雾消散的时候,“魏惜”跟魏宁在原地已经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要到十点去哦,吃过饭忙点事才能写~~~ 68最新更新 魏宁是在一个树林里醒过来的,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一片茂密的树林,树影憧憧,阴风四起,不远处有水声哗啦啦地作响,“魏惜”呢?到哪里去了?他在昏迷过去之前,明明看到“魏惜”出来了?他把自己带到这个荒郊野地又丢下不管了? 魏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额头烫得厉害,低烧已经转成了高烧,脑子迷迷糊糊地,走起路来跟喝醉了一样,脚软地抬不起来,走两步就跌在了地上最新章节。 手臂上被张英芳抓伤的地方痛得死去活来,魏宁抖着手拉起衣袖子一看,上面几个黑色的指印,他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啊——”嘴里立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就跟用手去抓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样。 魏宁在树林里跌跌撞撞地走着,没得月光,只有一点黯淡的天光,能见度很低,魏宁也不辨方向,地上到处都是长着刺的荆棘,挂花了他的衣服,划破了他的皮肤,留下一道道的血痕。 这些血,在魏宁的身后,就好像一个饵食一样,引诱着黑暗中的东西。 树林里突然间弥漫开来浓浓的雾气,那个雾气把整个树林都给笼罩住了,本来就暗淡的天光也被这浓雾遮住,魏宁一下子呆住了,这个浓雾来的实在太蹊跷了最新章节。 他扶住一棵树,终于停下了脚步,表情有些仓皇地左看右看,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痒了起来,魏宁忍不住去抓了几下,然后他把那个抓过伤口的手举到自己的鼻子前面,这么近的距离下,也仅仅只能看清楚手上沾了一些黑色的液体,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腥臭味呛到了鼻子里,魏宁忍不住扶着墙,呕吐了起来。 浓雾中有好多东西向他逼了过来,魏宁突然间想起来,今天好像是七月十三,过了十二点,就是七月十四,那现在到底是不是七月十四?魏宁从口袋里面拿出手机想看一下时间,但是手因为伤口一直不停地抖动,拿在手上的手机也掉在了地上。 魏宁胡乱地往地上摸着,就算蹲下来还是看不清地面。 雾太浓了,应该就是这里,手机那么重的东西还能掉到什么地方去?但是不管魏宁怎么摸,怎么找,手机还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魏宁不放弃,继续找,突然他的手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他狂喜地拿起来,放在眼前一看,“啊——”一声惨叫,居然是一个小孩的头骨,两点幽深的鬼火在那个头骨眼眶里闪烁着绿光。 魏宁吓得把那个头骨使劲往树林里一扔。 “魏惜——魏惜——你给我出来——你给我滚出来——”魏宁嘶哑着喉咙在浓雾里拼命喊着,把他带到这里来究竟是想干什么?没有人回答他,声音被浓雾给隔开了,周围安静得连只虫子的爬动都听不到。 魏宁不敢再用手去抓那个伤口,扶着树,继续慢慢地在树林里走着,这一回他找准了那个水声的方向,找到了那个水源,然后,就算看不清路,也可以跟着那个水源走出这片树林。 魏宁的头越来越晕,高烧让他眼睛一片赤红,他觉得自己连呼出来的气都是火烫的,也许是错觉,但是这个错觉让他张大了嘴呼吸。 就在这时,前面走出来几个人,魏宁刚想高声呼救,但是突然间他又把声音咽了回去,他躲在树林里,看着那几个人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好像树林对他们没有一点妨碍一样。 其中一个人,走到了魏宁身前不远处,魏宁的眼睛发直地看着它,这是一个化成了白骨的骷髅,根本不是人,骷髅架子上还挂着一些破烂的衣服残片,随着在树林中的走动,那些残片被树木挂住,最后,骷髅身上的衣服就渐渐地没有了。 魏宁不敢动,手心里全都是冷汗,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却能把那几个骷髅看得一清二楚,他宁愿自己什么都看不清楚。 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会有恐惧。 魏宁抓着一根树枝,那根树枝摇晃了一下,搅动了周围的浓雾,立刻引起了那些骷髅的注意,它们慢慢地往魏宁所在的方向靠了过来,已经在树林里不知道走了多久的魏宁,早就精疲力尽了,但是生死关头,还是爆发出了一股潜力,他撑起无力的身体,背对着水声往树林深处走去。 突然,魏宁的脚下被地上的一个突出来的树根给绊到,摔倒在了地上。 他绝望地看着那些靠过来的骷髅,没救了,来不及了,就要死在这里了,这些念头一瞬间涌进了他的大脑里。 就在这时,周围的浓雾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漫天的星光从这道口子里透了进来。 魏宁神情恍惚地看着这一幕,难道是死之前的幻想?然而,紧接着在这道口子中出现的那个人,让魏宁明白,这不是幻想,而是现实,因为“魏惜”又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魏惜”一把抱住他,手一挥,那些聚拢过来的白骨骷髅瞬间倒塌,碎成了一地,他身体一动,下一个瞬间,就出现在了一条河边上。 河面的水波搅碎了星光,水波不停地流动,载着点点星光,往前流去。 “魏惜”飘到了水里面,把魏宁泡在水里,接着,抓住他的手,把手里的一个什么东西涂抹在了他手臂的伤口处,再把他的手臂强按进了水里。 刚一接触到那个水,魏宁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啊——啊啊——好痛——”蚀骨焚心的痛苦实在太超出人的忍耐了,魏宁痛得快晕了过去。他拼命地挣扎,然后“魏惜”却牢牢地制住他,把他的手一直都放在水里,直到魏宁痛得麻木了,身体无意识地一抽一抽的。 痛得昏沉间,魏宁感觉到“魏惜”的手一直都在上下抚摩着他的背,好像在安抚他一样,这并不能减轻他的痛苦,然而,不知为什么,也确实让他轻松了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魏惜”觉得这个强制泡水的时间差不多了,终于身体一动,把魏宁带回了岸上,魏宁的身体还是一抽一抽的,“魏惜”撕开他身上已经破烂了的衬衫,露出了□的上身。 也许这个办法真的有用,魏宁觉得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没有那么痛痒难耐了,反而散发着阵阵清凉,他抬起虚弱的手,戳了戳另外一只手上的伤口,没得什么感觉了。 这个时候,魏宁也不好再质问“魏惜”为什么把他丢在这个树林里了。 “魏惜”还是抱着他不肯放手,魏宁觉得有点冷,“魏惜”身上的阴寒之气让他打了个喷嚏,然而就算是如此,“魏惜”还是紧紧抱着他不肯撒手,就好像要弥补什么一样,魏宁觉得再这样抱下去,自己大概又要高烧不退了,所以等力气回来了一点,就稍微挣扎了一下。 “魏惜”立刻收紧了手臂,把魏宁牢牢地圈在自己胸前。 “喂——”魏宁不愿意了,他可不想再生病,所以扯着嘶哑的声音喊了出来,“放开——阿切——”魏宁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周围的寒气无孔不入地冒了出来,尤其是从身边这个紧挨着他不放的人身上。 “魏惜”还是固执地抱着他,下巴还在他头发上亲昵地磨蹭着,“不放,不放,你是我的,我想通了,不管适不适合你,能不能照顾你,你都是我的,是我的。”“魏惜”执拗地,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个“是我的”宣言。 魏宁听了,面红耳赤,“魏惜”直白起来简直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 算了,算了,魏宁也没得力气再挣扎了,反正“魏惜”不肯放手他也没有办法,他又打了个喷嚏,缩了缩肩膀,决定坦然地接受自己即将发高烧的命运,就在这时,“魏惜”突然手一扬,许许多多的树枝树棍凌空飞了过来,堆在了他们旁边,接着,魏宁就目瞪口呆地看着“魏惜”生出了一堆火。 而在那个村子里,魏时一看原地没人了,立刻抓起还抓着他的裤子不肯放手的小鬼,把他提到了半空中,小鬼的短腿在空中晃来晃去,他看着小鬼,很快的说,“那个鬼把宁哥带走了,快点去追。” 小鬼别扭地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当没听到,小鬼斜着眼睛偷偷看着魏时,等魏时看过来的时候,又赶紧把目光移开,魏时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最终还是按捺下心头冒出来的火苗子,现在魏宁的安全最重要,魏时低下头,很是敷衍地在小鬼的额头上碰了一下。 就是轻轻碰了一下之后,赶紧地移开了,嘴巴像被冰块麻住了一样。 小鬼很不满地伸出手摸着自己被魏时碰到的地方,嘴巴嘟得老高,很是不满地在那里自言自语,“亲的一点都不认真,阿时每次都这样!每次都这样!”说到最后,眼睛里都泛起眼泪了,看起来委屈得不得了。 魏时把他往地上一扔,小鬼就势在空中打了两个滚,轻巧地落在地上。 “去还是不去?”魏时拿出一张黄符纸,看着小鬼,不紧不慢地说。 小鬼尖叫一声,“阿时又欺负人,去就去。”他小短腿在地上一跺,身影已经在原地消失不见了,魏时暗地里松了口气,每次都要这样连哄带骗,小鬼难缠了一点,但好歹还能对付,要是大鬼出来了—— 魏时的脸色都忍不住白了。 随即他振作了精神,把村长跟他老婆先给救醒了之后,问他们屋里有没有过鬼节准备下的纸钱和香烛,让他们给张英芳多烧点纸,村长老婆一脸颓败地点头说有,接着进房去拿了出来,又从厨房找出一个铁皮脸盆,放在张英芳的尸体旁边,两口子就跪在张英芳的尸体旁边,一把一把的开始烧纸。 魏时看着他们烧了一会儿,就转身往门外走去,张英芳她妈还躺在那个坪地没人理,他总不能放着一个老人不管,再说,他还有一些疑团没搞清楚,还要跟那个老太婆问一问。 村长跟他老婆看魏时打算离开,吓得脸色发青,跪在地上冲着魏时磕头,他战战兢兢地指着张英芳的尸体,那个尸体还在往外冒着发出恶臭的黑水,熏得人快要晕了过去,“小天师,你莫走,你莫走,这个,这个,要是再诈尸怎么办?” 魏时丢下一句,“张英芳的魂已经被我收了,不碍事,你们跪在这儿多烧点钱,她就能到下面去,不再出来作恶了。” 村长两口子面面相觑,抖着手又开始往脸盆里面扔纸钱。 作者有话要说:来点温馨的~~哈哈。。呃,算温馨吧,弱弱的说一句。。。 今天回评还是很困难啊,下午花了半个多小时就回了几个。。。我必须承认在**这个抽抽总攻面前,我们都是弱受啊弱受。。。 三更完毕。。。哇哈哈哈,庆祝一下。。。 69最新更新 七月十四,鬼门大开,百鬼夜行于市。 魏宁跟着“魏惜”待在那个河边上,似乎“魏惜”暂时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魏宁跟他提了一下,没得什么反应之后,也只好算了,现在他才是老大,魏宁看着那些茂密的树林,林中弥漫着湿润沉重的浓雾。 太浓了,浓的都化不开了。 在那些浓雾里面,藏匿着许许多多趁着鬼门大开的时候,从阴世,从地下钻出来的不干净的东西,就比如活尸骷髅、孤魂野鬼,它们在阳世游荡着,它们怨恨着那些阳世的活人,寻找着,窥伺着周遭的一切。 魏宁又打了个喷嚏,挥动着双手往那个火堆边又靠近了一点,奇怪得很,不管他靠得多近,那个火总是不够热,不够温暖,他把手伸过去,在火苗子上方划来划去,火苗子一下子蹿得老高,烧到了他的手。 一开始,魏宁还以为烧到了,吓得赶紧把手收回来,然而,他却发现手上被火苗子喷到的地方一点痛感都没有,魏宁疑惑地看着自己毫发无伤的手掌,心里面渐渐冒出了一个老大的疑问。 这不会是一堆鬼火吧? 这时候,水里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哗啦啦的水声,魏宁循声望去,一个人从水里面浮了出来,他一浮出来,就往魏宁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魏宁立刻绷紧了神经,戒备地看着走过来的人。 他的脚下拖着一地的水,滴滴答答的,一直走到他们身边,什么话也不说,就是一屁股坐了下去,在他坐下的地方,发出轻微腐臭味的水也不停地往下滴,身体也在不停地往外渗水,他低着头,头发乱糟糟的,魏宁还在他头发里看到好多的水虫子(水里的虫豸)在爬动,看了一眼之后,魏宁就忍不住侧过头干呕了一声,我草,太恶心人了。 当意识到前面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魏宁忍不住抖了三抖,又往“魏惜”的方向靠了靠,“魏惜”伸出手,把他拉进了自己怀里,刚才魏宁想碰那个火挣脱了出去。 魏宁一动也不敢动。 周围冷飕飕的,不知从哪儿吹来的阴风,很轻很轻地吹过来,在这个风里面还带来了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哭声,一个女人在细细弱弱的呜咽着,似乎受尽了人世间的苦痛和委屈,那个哭声抓着人的心,挠着人的肺,让人五脏六腑如同被一双手一一拿出来,撕成了碎块一样。 这个声音太恶了,魏宁隐隐约约听到了之后,脑子里就跟打鼓一样,痛得要命,他跟着那个哭声,伸出手,就打算用力地抓自己的胸口,却被另一只手给阻止了,魏宁使劲挣扎着,他觉得心肝脾肺脏都在做痒做痛,恨不得伸出手去抓一抓。 “魏惜”叹了口气,冲着魏宁吹了口气,魏宁被这股阴冷的气息一冲,已经被那个哭声迷惑住的大脑霎那间清醒了过来,他满头冷汗,大惊失色,要是“魏惜”没有阻止自己,难道自己真会抓破肚子把内脏都扯出来? 就在这时,从河的上游走过来一个女人,她只有半个身体,下半身不见了,上半身在地上拖动,头发很长,盖住了脸,三两下就到了火堆边上,双手撑在地上,嘴里还在呜呜咽咽的哭着,血泪顺着她的下巴滴在了地上,很快就在变成了一个血水坑。 魏宁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冷得发麻。 这到底是个什么坑爹的世界啊,鬼开会?他们走把地方留给这些恶鬼还不行吗?魏宁抓过“魏惜”的手,在他手心上颤颤巍巍写下了一个字“走”,“魏惜”的手冰冷,如同一具棺木,他的手反过来握住魏宁的手,接着,魏宁就看到浓雾化成的灰黑色的水,在他手心里扭动着变出了两个字,“不行。” 魏宁都快哭了,想走都不行?难道还真要他一个大活人跟一群鬼待在这个荒郊野外坐成一圈烤火闲聊?这不是要他的命,虽然脑子里愤愤不平,但是魏宁心里面明白,“魏惜”既然不肯走,那就一定是有原因的,他闭上眼,干脆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接着,魏宁听到树林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一脚又一脚地往火堆边走过来,魏宁忍不住好奇心,眼皮掀开了一条缝,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他恨不得自己从来睁开过眼睛。 眼前是一具高度腐烂的活尸,身体随着走动,不时发出轻微的气泡被戳破的声音,接着就是一股股的脓水和黏液流了出来,一股恶臭扑鼻而来,身上长满了蛆虫的烂肉一块一块的掉下来,露出了白色的骨头,然后又长出一块一块的烂肉。 魏宁又是一声干呕,被这股臭气熏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取下脖子上的锦囊,把它紧紧地按在自己的鼻子上,一股类似麝香的味道冲淡了周围的恶臭,让魏宁总算缓过气来TXT下载。 幸好,这个活尸没有坐在他们身边,而是坐到了对面,夹在那个水鬼和半截身子的女鬼中间。 中间的火堆,火苗子越蹿越高,绿莹莹的火光照着那些鬼,也是绿莹莹的,本来还散发出一点温度的火堆,现在已经冷下来了,不用靠近,魏宁也知道,那个火堆已经完全变成了阴火。 也许“魏惜”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点一堆阴火引一堆鬼。 魏宁的鼻子有点痒,他努力克制住打喷嚏的冲动,然而越忍就越忍不住,终于在百般压抑之后,一个更大的喷嚏打了出来,“阿切——”这个声音一出来,魏宁身上的血液都冷了,他感觉到那三个恶鬼活尸齐刷刷地往他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目光冰冷,眼神还有点疑惑,似乎察觉到了魏宁身上的阳气。 但是“魏惜”不动声色地从地上拿起了一根树枝,随手一扔,就丢进了火堆里面,火苗子一小子蹿高,冒出了好几个火星,那三个恶鬼活尸把放在魏宁身上的目光移开,又盯住了那个火堆。 魏宁暗地里松了口气,他抓着“魏惜”的手,在上面又写了几个字“怎么回事?” “魏惜”还没做出回答,周围又有了响动,魏宁头皮一麻,发现从河对岸出现了一个老头子,那个老头子发出“嘻嘻嘻”的笑声,从河面上直接走了过来,走近了才看到,那个老头子身上穿着一件质料做工都相当不错的长袍子,下巴上一缕小胡子,精瘦矮小。 他一走近了火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然后,本来空空的手上就出现了一个酒葫芦,他嘻嘻笑着把那个酒葫芦架在了火堆上,这是今晚上唯一一个看起来相对正常的不知道是人还是鬼的东西,魏宁胸口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吐出来了一点。 那个老头子看到魏宁在看他,也冲着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又嘻嘻的笑了起来,把那个酒葫芦在火堆上转了转,接着,魏宁发现又不对了,那个老头子的手变成了一个爪子,长袍子下面露出了一个尾巴尖儿。 我草,魏宁在心里面骂了一句,这回好了,不但鬼,连妖都出现了。 那个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变成的老头子,烤热了自己的酒葫芦,就拿过来,美美的喝了一口之后,就把酒葫芦往魏宁所在的方向一递,魏宁不敢伸手接,赶紧摆了摆手,就那么一眼,魏宁看到那个酒葫芦里面有无数的奇形怪状的虫子在爬来爬去,还是活的! 魏宁看得抖了抖,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魏宁抬起头看了一眼“魏惜”,他还是端正地坐在地上,一手抱着魏宁,一手偶尔拿起地上的树枝木棍往火堆上扔,绿莹莹的火光让他看上去鬼气森森,凭空加了一点暗昧,雪白的脸变得如同一块淡绿色的玉石,晶莹剔透。 明知是鬼,却难当这诱惑。 魏宁看着这样的“魏惜”,心里面叹了口气,为自己跳得稍微有点快的心脏,“魏惜”看了他一眼,以为他还在害怕,就在他手上,用灰黑色的水写了两个字,“别怕”,魏宁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现在已经没有那么怕了,虽然每出现一个新品种的鬼物还是要吓一跳,但是那种让人绝望的恐怖和窒息感已经消失不见了,也许是因为身边还有个熟悉的鬼在,也知道这个鬼,会一直站在他身边的缘故,这一点,魏宁就算不想承认也不行。 接下来,又有好几个面貌狰狞的恶鬼从树林里,从河里,从四周走了过来,坐在火堆边上,魏宁稍微留意了一下,到这个拽出自己的肠子在玩的男鬼,已经是第九个了,火堆边已经坐满了。 一个断了头的女鬼紧挨着魏宁他们两个坐下,湿漉漉的头发时不时扫过魏宁的脚,让魏宁差点没跳起来,那个头发缠上了他的小腿,并且还越收越紧,魏宁刚要伸出手去扒开脚上的头发,“魏惜”低头看了一眼,伸出脚,刚好踩中那个头发,头发当即变成了一滩黑水,断头女鬼拿着自己的头,转过身体,往魏宁的方向一看。 这一幕,简直是让人不能直视,魏宁只好闭上眼,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天渐渐亮了起来,东方开始泛白,没有星子也没有月亮的天空渐渐褪去了黑色,树林中的浓雾也在渐渐地消散,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清晨的空气随着吹动的风,让周围浓郁的腐臭淡去,魏宁屏着呼吸,头一次发现,原来天亮是一件这么让人振奋,这么让人感动的事。 他简直都快要为这个天亮而流出眼泪了,魏宁感慨万分地自嘲着。 周围的恶鬼活尸也随着天亮而慢慢散去,水鬼回到了水里,活尸拖曳着身体回到了树林,其他的恶鬼也走向来路,只有那个不知是什么动物变成的老头子还留在原地。 当天边出现了第一缕阳光的时候,地上那堆整整燃烧了一夜的阴火熄灭了。 老头子拿着自己那个酒葫芦,啧啧有声地喝了两口,然后冲着魏宁笑了起来,笑容意味不明,似有深意,魏宁倒是并不太怕他,从外表上看,他反而是这一晚上看到的最正常的一个。 那个老头走过来,却不是对魏宁,而是对他身后的“魏惜”说,“打扰了一晚上,送你一句话,无何阳尽阴生,顷刻生离死别,若有金银水火,须臾坐地成佛。”他说完之后,又对着魏宁嘻嘻一笑,“你命不好,你命是好,好还是不好也就是在一念之间。” 说完这个没头没尾的话之后,老头子就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魏宁连姿势都没换的就坐了一晚上,到了现在,他扶着树站起来的时候,都感觉到全身的骨头在轻微的啪兹作响,已经麻木的肌肉就更不用说了,针扎一样的痛麻让他在原地龇牙咧嘴了好一会儿。 “魏惜”跟在他身边,牵着他的手,往树林中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子往魏宁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却被反应极快的“魏惜”挡住,那个黑影子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堪堪停在了魏宁三步远外,却是魏时的那个小鬼。 小鬼瞪着圆圆的眼睛,“你们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今天是鬼节,昨晚上到处都是恶鬼,难找得要死,我明明找了好多地方的,阿时还说我偷懒。”说着说着,又委屈得鼻子开始一抽一抽的。 魏宁不说话,魏时跟他说过,对他身边的很多“东西”都要视而不见。 小鬼看魏宁看到他当没看到,气得在空中一跺脚,指着魏宁尖声大叫,“不要脸,不要脸,还牵手,还牵手,昨天晚上肯定做坏事去了,我要跟阿时说去。”说完,转身就跑了。 跑了就好,魏宁松了口气,这时,一直牵着他的“魏惜”突然间拉住他的手,举到了自己嘴边上,亲了一下。 魏宁猛吸了一口气,手上传来一点阴冷的触感,明明已经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脸皮厚得跟牛皮纸一样的男人,此时此刻,居然觉得脸上有点发热,魏宁咳嗽了一声,把手缩了回来,到了现在,他当然已经明白“魏惜”对他是什么意思,但是,要他面对一个鬼,接受一个鬼,这想都不用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就算有一点不同的感觉又怎么样,到底是人鬼殊途。 魏宁觉得自己的头又有点隐隐作痛,他看着面前这个鬼,不知道拿他该怎么办。 他们昨天晚上待的树林子,离那个村子很远,虽然“魏惜”用了法术一下子把魏宁带到了离那个村子不远处,但是却还是要走上十几二十分钟才会到目的地,等把魏宁送到了小洞城范围内,“魏惜”就突然间消失不见了,魏宁摸了摸胸口上的锦囊,大概是回那个迷你小牌位了。 魏宁是打算先去那个村子看一下的,昨晚上发生那么多事,也许魏时根本就没有回旅舍,他才刚走到村子口,就看到魏时急匆匆地从村子里跑出来。 一看到魏宁,就一把抓住他的手,“宁哥,你昨晚没——发生什么事吧?” 魏宁苦笑了一声,“哪里没发生什么事,简直是发生太多事了,差点没吓死我。”接着,他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跟魏时说了一遍,魏时听着,听着,放开了抓住他的手,本来紧张的神色反而放轻松了一点。 等魏宁把话说完了之后,魏时叹了口气,“他倒是有心。” “什么有心?”魏宁不是太明白地看着魏时,魏时说话行事的做派是越来越有神棍的架势了。 魏宁身上那件破烂的衬衫,手臂上已经只剩下几个淡色的痕迹,魏时仔细看了一眼。 接着,他点了下头,“我是说跟在你边上那个鬼有心,是魏惜吧?昨天晚上本来过了十二点,我就要摆个阵法让你待在里面,你现在阳气不足,火焰又低,那个张英芳在你身上又抓了那么一下,一下子被阴气蚀体,如果不想办法,你肯定会被鬼节里出来的恶鬼撕得粉碎,不光是肉身连魂魄都不会留,没想到,魏惜用了那个阴火,把最恶的鬼全都引了过来,反而让它们吓住了其他想动你的鬼——这个办法不错,就是阴火太难得了一点,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 魏宁垂下眼,脸色看似平静地听着魏时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呃,想象周围坐着一堆不明物体的感觉,还是蛮冷的。。。 70最新更新 魏宁跟魏时回到了那个村子里,他们并没有去村长家,而是绕了一下先去了张英芳家里,此时天刚蒙蒙亮,魏时也是忙了一个晚上,两个人的脸上都略显疲惫TXT下载。 他们来到了那个坪地,看到那个张婆婆还是被捆着丢在地上,她脸挨着地上的杂草,黑黄削瘦的脸上,几只虫子在她脸上急速的爬过,魏宁甚至还看到有只虫子正趴在她脸上的伤口处啃噬,要不是看到她身体时不时颤动一下,魏宁会以为地上躺着的,早就不是个活人,而是具尸体。 魏时就看着魏宁,魏宁也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这小子从来都是脏活累活指着别人干,他走过去,把张婆婆身上的绳子给解开,绳子捆得并不紧,用点力的话还是能挣脱的,那些村民倒也没把事做绝。 张婆婆勉强睁开眼,恶狠狠地看了魏宁一眼,嘴巴动着,好像在说什么。 魏宁知道,她又在骂人了。这个张婆婆还真是不把人得罪个彻底就不罢手,估计这整个村子里的人看到她都是人憎鬼厌,他一个大男人不会把一个老太婆的那些咒骂放在眼里,所以松开了绳子之后,拍拍手,就站到了一边。 魏时走过去,看着在地上挣扎着想站起来的张婆婆,“张英芳死了。” 张婆婆动作猛地一僵,抖着手搓着自己身上那件又皱又破的褂子,她咧开嘴笑了起来,“死了好,个死女伢子,不听话,跟人乱搞被搞大了肚子还死犟着不肯把那个男人说出来,死了好,我张家屋里没得这么不要脸的!” 魏时看着她言不由衷的样子,浑浊的老眼里浮出了一些液体,“她是被人糟蹋才有了孩子的,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让她的魂魄出来跟你见个面。” 张婆婆抬起头,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她咧开嘴,身上的褂子破了几个大洞,就这样站在一个年轻男人面前却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似乎所有的感觉都已经在生活的苦难下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她听到魏时的话,眼泪顺着沟壑丛生的脸流了下来,“我早就猜到了,我早就猜到了,个死女伢子,就这么拉不下脸,连自己亲妈都不肯说真话,到底是哪个咯,到底是哪个畜生做的。” 张婆婆边喊边跪在地上,双手用力地捶打着地面。 魏宁不忍心看,撇过头,而魏时却非常平静地站在张婆婆面前,平静到了让人觉得冷漠的地步,“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是谁糟踏了张英芳,是谁又害死了她这个事,告诉你。” 张婆婆用颤抖的手擦着脸,“你说,你说。” 于是,魏时就开始慢慢地问。 “你教给你女儿的那个驭鬼咒是怎么回事,什么来历,详细给我说一说。”魏时看着张婆婆那张脏污的脸,直截了当地问。 张婆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连这个都知道,这是我们这一村的女人都会的,母传女,代代这么传下来的,三百多年前,我们祖上救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把一些法术教给了我们祖上当做报答,几百年了,大部分都已经没人记得了,就这个驭鬼术传了下来。” 接着,也许张婆婆是万念俱灰的缘故,她把祖上那个母传女,从不外传的驭鬼术大略地跟魏时讲了一遍。 魏时边听边思考,他蹲下来,拿着根草秆,在地上不停地划着一些古怪的符号和阵法,魏宁看了一眼,认出来里面有八卦东西,其他的,就不太知道是什么了。 等魏时在地上演算完了,抬起头,又问,“你女儿被你关起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陌生的人到过你屋里?或者是你们这一片有没有外地的人来过?” 张婆婆想了一下,突然用手拍了一下地面,“有,有一个看起来刚三十岁的男人,到过我们村子,还在村长屋里住过一阵子,他知道我把英芳关起来了,还跟我说要帮我去劝劝她,他本事大,又看起来像个说得上话的,我就信了,让他跟英芳见了一面。” 魏时点了点头,“我要问的,就是这些了。” 张婆婆张了张嘴,“英芳呢?你说会让我见她,快点让我见她。”她突然眼神一变,极其恶毒地盯着魏时,好像会立刻跳起来咬掉魏时身上的一块肉似的,“你敢说话不算话?敢骗我?我要你一屋人不得好死。” 魏时的表情还是没得什么变化,“这里不行,要到屋里去。” 于是,他们第一次进了张婆婆那间黑洞洞的房子里,一进屋,就是一股浓郁的霉气混杂着臭气扑面而来,魏宁捂着鼻子,倒退三步,看着魏时,摆了摆手,指了指屋里面,意思是自己就不进去了,魏时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对魏宁居然当了逃兵的指责,魏宁当做没看到,当机立断,掉头就走。 他到了屋子外面,清晨的空气把刚才那股臭气冲散了。 魏宁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这才是人过的日子,他在外面并没有等很久,才过了几分钟,魏时就出来了,张婆婆在屋子里哭嚎了起来,边哭边拍着地面,“英芳哎,你死得好惨啊,英芳哎,是妈对不起你啊——” 魏时拍了拍魏宁的肩膀,“宁哥,我们走吧,这个事已经结了。” 魏宁看了那个屋子一眼,“就这样?村长那里不管了?” 魏时弹了个响指,“村长那里我已经说好了,张英芳就归他们埋了,至于他们跟张英芳一家的恩怨,我把张婆婆最喜欢用的‘砧板咒’的正版咒语告诉给她了,她要不要帮张英芳报仇,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不过我估计她肯定会报这个仇的。” “正版的‘砧板咒’?”魏宁反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现在市面上流行的‘砧板咒’都是唬人的?根本没得用?” 魏时理所当然地答应了一声,“是的,真正的‘砧板咒’只有会偏门法术的人才会,一般我们见到的‘砧板咒’都是以讹传讹,知道那个咒很恶毒,就拿过来吓唬人的。其实这个咒语说穿了就是把活人的魂魄拘来在砧板上折磨它们,一直咒七七四十九天,那个被诅咒的活人才会死掉。” 魏宁听了不寒而栗,他喃喃地说,“这也太——” 魏时接下来他没说完的话,“是太恶毒了,所以我才让张婆婆自己决定要不要这样做,用的咒越恶毒,付出的代价就要越重,世上的事本来就是这样,就算是报仇,老天也不会让你肆意妄为,你要过了线,老天就会开始收利息。” 魏宁默了,“利息是什么?” 魏时看了一下天色,“阳寿。张婆婆的身体本来活不了多久了,她跪下来求我要我帮她报仇,所以我把这个咒告诉了她,等这个咒一完,张婆婆大概就会跟着她女儿到地下去了。” 魏宁不说话了,魏时把什么都给算计好了,还有什么好说,两个人就这样踏上了回程。 他们先坐车离开了小洞城,接着魏时说先去个酒店睡一下,再赶火车,魏时看他眼下发青,就同意了。 魏时不知道做过些什么,看上去比魏宁还要累得多,据他说是昨天晚上阴间那边出了点乱子,他忙的脚不沾地,一直到天亮,现在总算事情过了,他一定要先紧着去睡一觉,不然的话,会受不住。 魏宁心里面还有很多的疑团,比如魏时为什么要问驭鬼咒的来由,为什么他会知道张英芳死前见过一个人,这些疑团搅得他睡不着觉,但是对面床的魏时却睡得很沉,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魏惜”跟小鬼都消失不见了,魏时明明看到了也知道了他身边的“魏惜”,却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好像默认了一样,这种状况,也让魏宁心里面觉得有点古怪,想来想去,也摸不着头绪。 一直睡到了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魏时才醒了过来,他们也没出门,随便叫了个外卖上来。 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饭之后,魏时把门带关锁紧,满脸严肃地跟魏宁说,“宁哥,我要布阵了,这个阵要是没搞好,我们两个今晚上就过不去了。” 今天是七月十四,他们坐车离开小洞城的时候,也经过了好几个在路边上烧纸的人,汽车疾驶而过,带起一阵阵的风,黑灰色的纸钱灰烬就打着旋儿地飞上了天,一些纸钱灰烬好像还追着汽车尾巴在跑一样,让人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魏宁当然不会跟旁边的人一样怀疑是自己眼花,因为他看到好几个鬼手里拿着纸钱在追着汽车跑。 因为七月十四这一天阴气实在太重,魏宁又能看到鬼了。 魏时先取了一只鸡的活血,沿着一条无形的线洒了一圈,接着,他开始在屋子里贴符,一道道的镇鬼符贴在了窗户上,门上,桌子上,床脚上,又把屋子里的镜子之类的东西全都取下来,反扣起。 魏宁就坐在那个圈子里面,前后左右都是还没点上的白烛。 最后,魏时拿出了一把刻成了三寸长的小桃木剑,小心地涂上了鸡血之后,按照正南,正北,正东,正西,东北、东南、西南、西北八个方位,摆上了装满小米的碗,然后,把小桃木剑剑尖朝上的插在了碗里。 一切准备好了之后,魏时也走进了那个圈子中,坐在了魏宁身边。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色愈来愈深,突然,门口,窗户传来砰砰地撞击声. 魏宁心里一紧,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又过去了~~想到明天是周一就各种惆怅~~=-= 谢谢娜美和奔放羊亲的地雷~~ 71最新更新 灯啪兹两声过后熄灭了,魏宁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了几声叫喊,紧跟着,那个叫喊好像被什么突然间伸出手掐断了一样,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安静得连心脏的激烈跳动声似乎都能听到TXT下载。 魏时拿出一张符纸,烧着了之后,把一早准备好的白烛点亮了两根。 摇曳的火光让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拖长了影子,打下浓重的阴影,火光无声地跳动着,欢快地跳动着。 屋里的天花板上,墙上,地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了一些小小的水滴,湿漉漉的,还没靠近,就已经感到一阵阴寒彻骨,只有被鸡血划出来的圈子还没有被浓郁的阴气侵蚀。 门外、窗口的撞击声,先是试探一样的轻声敲打着,接着,敲打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就好像围在屋子外面的东西已经不耐烦了一样,狂风骤雨一样的撞击,让门窗剧烈的颤动,似乎随时都会破开门窗闯进来。 窗户外,树枝晃动,鬼影憧憧。 魏宁额头上全都是冷汗,汗水滑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伸出手擦了一把,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花板,立刻倒吸了一口气,拉了一□边的魏时,用干涩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低声说,“上——上面。” 天花板上,那些由阴气结成的细密水珠变成了一张张的鬼脸,面貌狰狞,表情扭曲地俯瞰着下面的魏宁两人,一双双眼睛,恶毒而疯狂地盯视着他们,魏宁正看得心惊胆战,魏时却一脸淡定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往门边上看,魏宁就看了一眼,然后又倒抽了一口气,门上那些阴气凝成的水珠也在扭动着变成一张张鬼脸。 过了不久之后,整个屋子,都被一张张鬼脸包围了。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睁眼,闭眼,抬眼,入目所及,全都是形貌各异,却狰狞无比的鬼脸。 地上那两根白烛的火焰越跳越高,贴满了一屋子的镇鬼符被那些结成了水珠的阴气沾湿了,有一些已经开始剥落了下来,每当剥落一张,外面的撞击声就更大一点,等所有的镇鬼符全都剥落下来的时候,也许外面的恶鬼们就会一拥而入。 一想到有可能会被恶鬼围住,任凭宰割,魏宁就觉得心胆俱裂。 魏时突然从地上站起来,把一沓镇鬼符递给了魏宁,“宁哥,看你的了。”魏宁拿着那沓镇鬼符,有些不明所以,“这是要做什么?”魏时指了指那些贴在屋子里已经剥落或将要剥落的镇鬼符,“要补上去,快点,你管那边,我管这边。” 话音刚落,魏时就一脚踏出了圈子,魏宁一咬牙,拼了,也一脚踏了出去。 脚底下传来一阵阴寒彻骨,好像踩的不是地板,而是什么东西一样,滑滑的,软软的,还动来动去,魏宁后背在流汗,不停地流汗,汗水很快就把衣服全都给打湿了。 魏宁小心地看着地面,尽量不把目光放在那些冲着他咆哮的鬼脸上,他找着还没有出现鬼脸的地方,抬起脚跨过去,问题是地板上鬼脸实在太多了,能供他落脚的地方实在不多,有时候,他得把脚拉升到极限才能踩到下一个落脚处,累得魏宁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相比较魏宁的狼狈,在他对面的魏时就显得相当的轻松了,他脚尖一点,避都不避,直接一脚踩在那些鬼脸上,踩的那些鬼脸吱吱乱叫,魏宁听到那个叫声,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就在这时,魏宁一个不小心,被地板上的水一滑,身体一歪,差点摔在地上,他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撑住地面,却刚好碰到了一张鬼脸,那个鬼脸尖啸着,张大了嘴就打算咬住魏宁的手,魏宁二话不说,一张镇鬼符就拍了上去,把自己的手抢救了回来,那个鬼脸被直接拍散化成了一股股阴气。 费了一把力气,终于走到了墙边上,魏宁挨着墙,开始一张一张贴镇鬼符,墙上无数的鬼影子,动来动去,墙面都被它们挤得凹凸不平,魏宁额头上汗水直流,他尽量镇定的补贴着镇鬼符,等到把手里的镇鬼符全都贴完了之后,墙面总算又恢复了原状。 他照着来路回到了那个圈子里,而魏时早就在他之前回来了。 魏宁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脏激烈跳动着,他看了一眼神情严肃的魏时,“阿时,镇鬼符没有货了?”魏时点了点头,“我还以为够了,没想到今天晚上会这么凶。”魏宁的目光在那些鬼脸上游移,嘴里下意识地跟着问了一句,“那怎么办?” 魏时斩钉截铁地说,“挨,挨到十二点,过了这个七月十四就好了。” 魏宁伸出手,看了一眼手表,发现手表已经停了,他又拿出手机,手机直接关机,按了开机键也没反应,这些恶鬼还真是无孔不入,魏宁没得办法,只能冲着魏时摊了摊手,魏时拿出三个古钱,在地上摆来摆去,“现在是亥时二刻,也就是九点半,我们还要熬两个半小时。” 二个半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魏宁没有再说话,而是平心静气地等着,外面的恶鬼已经焦躁了起来,它们拼命撞击着门窗,魏宁觉得整个屋子都在颤动,前面还只有门窗处传来撞击声,随着时间的过去,撞击的范围越来越大,好像这间屋子被抬到了半空中被那些恶鬼团团围住一样。 两根用来照明的白烛已经快燃尽了,魏时手一伸,就掐断了其中一根的烛芯,灭了火,接着,点燃了残烛边上的一根新蜡烛,另外那根残烛也如法炮制,始终只有两根白烛亮着。 新旧交替,无声无息。 那些阴气还在侵蚀着镇鬼符,速度还越来越快,一张张镇鬼符打湿了,卷了边,从墙面上剥落了下来,每当此时,那些鬼脸就发出一阵阵尖啸声,让人心神不守。 插在米碗里的小桃木剑开始轻轻震动,嗡嗡作响。 魏宁觉得自己胸口发闷,有些喘不过起来,他看了一眼魏时,发现他的脸色也不太好,他们两个人对视一眼,各自心有灵犀,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撑住”这两个字,魏时犹豫地看了一眼那两根白烛,还是没有出手把它们熄灭。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镇鬼符大部分已经剥落了,鬼脸们往魏宁他们所在的地方涌过来,那些鬼脸从口里面不断地吐出一个个狰狞的恶鬼,伸着惨白的手,在地上,在墙上,在空中,不断地爬行、飘过、跳动,好几次,魏宁都觉得自己的脸上擦过一阵阴冷,他克制住伸手去摸的冲动,再一次强迫自己凝神静气。 等那些恶鬼已经接近到圈子附近时,魏宁清楚地看到了无数惨白的手从地板下抓扒着伸出来,拼命的往地面上伸着,好像正在挣脱什么束缚一样。 桃木剑的嗡嗡声越来越响亮,激烈的震动让碗里面的小米都震了出来,小米一掉在地上,立刻就被地上的阴气结成的水珠打湿,侵蚀,转眼间变成了黑色的渣滓。 阴气裹挟着恶鬼,始终被桃木剑组成的阵法挡在离魏宁他们一米开外。 但是这个距离实在太近了,无数的恶鬼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魏宁呼吸困难,手指尖都在不停地发抖,他抓着胸口上那个锦囊,好像这是最后的护身符一样。 魏宁心里面矛盾重重,他想要“魏惜”快点出现,把他从这个深渊里带出去,又不想要“魏惜”出现,因为现在情况实在太险恶,即使是“魏惜”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一股浓郁的腐臭味以及泥腥味从那些恶鬼所在的地方传来,让人作呕。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魏宁跟魏时中间响起,“阿时,你不要我帮忙吗?”那个小鬼凭空出现,趴在魏时脚边上,枕着他的大腿,仰着头,一派天真地问。 魏时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紧盯着那些桃木剑,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小鬼不甘心,小短腿蹬着地面,一跃而起,“阿时怕什么?” 听到这句话,魏时终于舍得把目光转过来,看着那个小鬼,深呼吸了一口气,“谁让你出来的?我没有召你,回去。” 小鬼当然不会这么听话,他抬头挺胸,做出一副男子汉大丈夫的样子,无视了魏时的命令,继续自说自话,“阿时不要怕,如果他敢欺负我,我会保护你的,我迟早会长大的,以后你就不用怕他了,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说完,他眼珠子一转,身体一动,就趴到了魏时的后背上,小脸还在魏时的脖子上一蹭一蹭的。 魏时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脸上的从容和平静彻底被打破,他手往后一伸,就抓住了小鬼的衣领,把他拎到前面,一字一顿地说,“我用不着你们两个帮忙,给我滚,立刻,马上。”话音还没落,手就用力一甩,也不管是往什么地方扔的,直接把手里的小鬼给甩了出去。 小鬼在空中很熟练地翻了个跟斗,叫了一声“阿时好坏”,就消失了。 魏宁把这出戏从头看到尾,等小鬼不见了之后,才干咳了一声,“咳,这小鬼真有个性。” 魏时冷哼了一声,凉凉地丢下一句,“宁哥要是喜欢,送给你了。” 魏宁赶紧摆了摆手,苦笑一声,“别,别,我可受不起这个大礼。” 桃木剑还在嗡嗡作响,魏宁看到桃木剑的剑身上已经出现了裂缝和黑气,它们也已经扛不住,被阴气侵蚀了,看到这一幕,魏时当机立断咬破了自己的中指,手在空中一挥,手指上的血立刻往那些桃木剑飞去,血滴一落在桃木剑上,桃木剑立刻发出一点红光,红光所及之地,恶鬼全都化成了灰飞全文阅读。 做完这一切的魏时,看着自己的手指,白皙的脸更加没有一点血色。 魏宁有点担心地看着他,“还扛得住吗?我的血行不行?” 魏时摇了摇头,“你没得法力,用了也没用。” 魏宁有点失望,魏时的血一洒出去,恶鬼就灭了一堆,看的好爽,还以为自己的血也行的。 魏时的血也只挡了一时,很快,桃木剑就又黯沉了下来,嗡嗡声越来越小,魏宁呼吸困难,眼看着桃木剑被那些阴气慢慢侵蚀,砰地一声,化成了一堆木屑,紧接着,又被那些阴气打湿,变成了黑泥一样的污物。 魏宁脸色煞白的看着这一幕,在他们跟恶鬼之前,已经没得任何阻拦了。 恶鬼们站在圈子外,惨白的手往魏宁他们伸过来。 魏宁猛地打了个冷战,往魏时看了一眼,他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水,但是脸色还算平静。 魏时一咬牙,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木蒺藜,黑色的木牌牢牢地握在手心里,他丝毫考虑的时间都没有,就又伸出中指,放进口中打算咬一口,就在这时,他手里的木蒺藜突然被一阵不知从哪儿刮来的阴风打落在地。 一个灰黑色的、高大的影子出现在了魏宁他们面前。影子一出现,立刻让周围的恶鬼惊惧的往后退了一步,它们不甘心就这样走了,新鲜的血肉和灵魂近在咫尺,眼看着就要得手,它们犹豫了一下之后,又继续靠近。 看到这个影子,魏时的脸色立刻又白了一层。 魏宁看了一眼那个灰黑色的影子,他身上散发着跟“魏惜”一样的煞气,浓郁得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只看到他所到之处,随手一抓就是一只恶鬼,然后被他轻轻一捏就捏成了一把黑气,那股黑气随即被他灰黑色,由煞气构成的身体吸了过去。 魏宁的脸色跟魏时一样,变得惨白跟个纸扎人一样,这个影子未免也太恶了。 那些恶鬼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一个尖啸着四散而逃,然而,还是有一部分没来得及逃走的,被这个灰黑色的影子抓住,捏成黑气,再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几次之后,灰黑色的影子越来越凝固,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实体。 等周围的恶鬼消失得差不多了之后,那个灰黑色的影子一个晃动,下一秒已经出现在了魏时身边,他抓着魏时,一个冷漠、刻板的声音响起,“你又欠我一次。”魏时伸出手,想把自己的衣领子抢回来,“这次不算,我又没叫你出来!” 灰黑色的影子冷漠地说,“你宁可用木蒺藜也不叫我出来,我也可以不顾你的意愿,做自己想做的事。先违誓的,是你,不是我。” 大概是灰黑色的影子刚好说到了重点,魏时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反驳。 此时,魏宁却看到“魏惜”正静静地站在房间的角落里,往魏宁这边看着,似乎一直都在,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魏宁在无声的询问他为什么刚才不出现,为什么现在才出现,而“魏惜”的回应却是身体慢慢地消失在了空气中,让魏宁只能干瞪眼,嘴里无声地骂了一句之后,也只能作罢。 那边魏时也终于搞定了那个灰黑色的影子,两个人疲惫地坐在地上,屋子里一片狼藉,地上全都是脏水符纸。 魏宁休息了一会儿之后,看到魏时还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指望不上了,就站起来,开始收拾地上的烂摊子,至少在服务员来查房之前,把屋子整理一下,至于墙上那些看起来像渗水一样的脏污,就不管了。 用了一个小时才把现场打理干净,魏宁看了一下手表,本来停了的手表现在又在正常走动,而手机也一样,他打开电视,角落下显示现在是北京时间一点,奇怪的是,表停了那么久,现在的指针却也指在一点的方向。 魏宁坐到了魏时身边,“阿时,为什么刚才‘魏惜’不能出来。”他相信魏时刚才肯定也看到了“魏惜”。 魏时表情还有点茫然,“大概是因为他不是被人养的鬼,如果出来的话,那些恶鬼会聚的更多,法力也会更大,就好比一个王身边总会有更多的卒子。”说着说着,魏时的表情终于平静了下来,他站起来,看了一眼四周,嬉皮笑脸地说,“没想到宁哥这么上道——” 魏宁伸出脚,冲着魏时虚踢了一脚。 魏宁拿出一包烟,捏了捏,是干的,就抽出一根,扔给了魏时,魏时拿在手上,闻了一下,却没有点燃,他沮丧地低下头,不甘心地说,“我不能抽这个了,你自己抽吧。”魏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是想戒了,也没追究,自己点了一根抽了起来,在烟雾中,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最大的放松。 在神经放松了之后,魏宁终于有点心情说笑了,“今晚上,比昨晚上还惊心动魄,坐在阴火边上跟鬼开会,和被无数的恶鬼团团围住,还是前者的恐怖程度稍微低一点。” 魏时嗤之以鼻,“你以为阴火容易来啊?你昨晚上过得也不容易。” 魏宁立刻坐正了身体,看着魏时,很认真地说,“怎么不容易了,你给我说说。” 魏时鼻子用力翕动,贪婪地嗅着空气中的烟味,“阴火只有到阴间才能取回来,你想,一个野鬼要背着那些阴司守卫把阴火偷出来,有多困难,更不用说,阴火还要靠大量法力才能烧起来,不然的话,哪里能吸引到那么多法力强大的恶鬼。” 魏宁沉默了,他没想到,光是一个阴火就费了“魏惜”那么大的力气,“那些鬼,为什么不攻击我,是因为‘魏惜’?” 魏时摇了摇头,“他还做不到这个,那些鬼也许会很忌惮他,却也不会就这样甘心情愿地放过你这样一个能让他们回阳的肉身,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也要得手,应该是他用了什么东西,暂时把你身上的阳气给压下去了,让你看上去跟鬼差不多,那些恶鬼以为你是它们的同类,当然不会攻击你。” 这么一说,魏宁想起了昨天晚上“魏惜”涂在自己手臂上的那个东西,他本来还以为只是用来治伤的。 魏宁心里面有一种涩涩的感觉,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因为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情绪,就是想立刻看到“魏惜”,看一眼就好,就能让自己心里面舒服一点,不再那么难受,也不再那么空虚,魏宁的手暗地里握紧,心情激荡之下,牙齿咬破了嘴唇,口里一股子血腥味,魏宁强迫自己把这口混着血的唾沫咽下去。 “阿时,你为什么要问张婆婆那些事?”安静了一会儿之后,魏宁突然问。 魏时精神有点萎靡,无精打采地说,“因为我怀疑这个事背后有人在搞鬼,后来的事证明我没猜错。” 魏宁接着问,“怎么说的?” 魏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四肢大开,倒在了床上,“张英芳用的那个驭鬼咒是以鬼养魂的邪术,以鬼养魂,就是一个恶鬼通过吞食另外一些鬼魂来增强自己的力量,力量强到一定程度之后,能让死去的身体在阳世活动,不过张英芳身上,真正的恶鬼并不是她,而是她那个还没足月就流掉的胎儿,那个胎儿附在她身上,操纵着她的一举一动。” 魏宁听得云里雾里,皱紧了眉头,想了一会儿之后,突然说,“你的意思是张英芳之所以发疯,之所以跑到警局去自首,都是因为她身体里有两个魂魄,一个恶一些,一个还保留着一点本性的原因?” 魏时点了点头,“宁哥就是宁哥,一下子就想通了。” 魏宁又接着说,“那她之所以要针对李老板一家,针对我,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吧,跟你问的那个什么人有关系吧?” 魏时感叹了一声,“是啊,张英芳被人利用了,当年那个人在她肚子里的胎儿身上下了个千机咒,她被村长老婆下药,孩子流掉,失血过多快要死掉的时候,大概是想报仇,就用了那个有问题的驭鬼咒,她本来是想要那个死掉的胎儿去帮自己报仇,哪里想到胎儿在驭鬼咒下变成了恶鬼,胎儿又被千机咒控制,母子都成了别人手里的工具。张英芳大概也察觉到了,所以才会出现一些奇怪的举动。” 魏宁眉头皱得更紧了,“驭鬼咒有什么问题?那个人到底是谁?” 魏时摇了摇头,“反正可以肯定的是,当年在张英芳身上下千机咒那个人,和在富民大厦布阵的那个人,是一伙的。至于驭鬼咒,如果真是张婆婆告诉我的那样,那么当年告诉他们家族这个邪术的人,说得上是居心叵测。” 魏宁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到底怎么居心叵测了?” 魏时抬起头,看着天花板,“驭鬼咒本来顶多就是能驱使一两个小鬼,结果被人变成了一种以鬼养魂的邪术,宁哥,你说,到底是什么人才会把一个会让人变成恶鬼,永不超生的邪术当成报答告诉给自己的恩人,这哪里是报恩,这分明是想害人。” 魏宁深有同感,两个人又聊了几句,疲惫之下,前后的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周一,国际惯例,没得二更~~~ TAT,每次到了周一就开始望周五~~~ 加油咯,各位在工作的,暂时还没在工作的~~~ 72工作 两个人一直睡得都很沉,一直睡到退房的时间,服务员在外面敲门为止,退房的时候还发生了一点事,服务员看到房间墙壁上那些像被水淹过的脏污,死拉着魏宁他们两个不肯放他们走,还把经理喊来了TXT下载。 两方就开始扯皮,各说各的理,最后双方各退一步,魏宁他们出了一部分整修费用之后,这个事才算完了。 走出那间酒店,已经是大上午了,阳光照在身上,火辣辣的,似乎连心底的阴霾,骨头缝里的凉气都被一扫而空,整个人为之一振,连脚步都不由得轻快了许多,魏宁他们赶上火车,到了晚上,终于回到了B市。 才刚进门,魏时就接到了魏庄那里打来的电话,说了几句之后,魏时挂上了电话,接着,他又拨了自己那个神出鬼没的师父的电话,跟徐老三把这几天在小洞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不遗漏一点的详细说了一遍,等说完了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 打完电话的魏时,跟刚洗完澡出来的魏宁说,“宁哥,魏庄出了点事,我明天一早就要赶回去,陈阳结阴婚的时候,你会回去观礼吗?” 魏宁一边拿着个大毛巾擦头发,一边摇头。 他是不可能回去的,一是他新工作才上了几天班就连续出事,不停的旷工请假,公司就是直接辞退他也不奇怪,魏宁不可能再把工作丢在一边;二是魏庄那边的事,他一直都是能离多远就多远,尤其是最近连续发生这么多事,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三是阴婚他也结过一次,还有什么好观礼的,以己度人,陈阳肯定也不愿意被人围观。 不过,魏宁心里面到底还是有点担心,就问了一句,“魏庄那边出了事?出了什么事?” 魏时笑嘻嘻地回答说,“陈阳肚子里的那个阴胎不稳——” 魏宁听了,喝到口里的水直接喷了出来,他边咳嗽边勉强说,“真,真厉害。” 魏时也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是啊,是蛮厉害的,一般人做不到这个事啊,哈哈,对了,宁哥,我师父还在继续调查跟富民大厦那个阵法有关的事,我也会,你要是再出什么事或发现什么线索,要立刻告诉把我们。” 对于这个要求,魏宁当然是求之不得。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一晚上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早上,魏时走的时候,左一个事,右一个事的交待魏宁,要他该怎么怎么办,该怎么怎么做,魏宁先还认真听着,到后面,实在耐不住他的啰嗦劲,直接打开门,让他走了。 自己也随即收拾了一下,上班去了。 去上班的时候,心里还有点打鼓,怕随时会被叫去经理室,告诉你明天不用来了,幸好,这个臆想中的事并没有发生,几个熟悉一点的同事还围过来,问他身体到底好了没有。 魏宁就说差不多了,差不多了,确实是差不多,他其实现在还有点发低烧,身体头重脚轻,没得什么力道,脸色也不是很好,没得什么血色,一副大病还未痊愈的样子,倒也能糊住人。 工作紧张而忙碌,魏宁几次觉得眼前发黑,只能躲到一边喘口气之后,再出来继续,等到终于下班的时候,还没松口气就听说要加班,等加完班,一群人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身边的同事们在说笑打闹,年轻人的体力对于加个班完全能够适应,只有魏宁有点沉默地站在人堆里,看起来有点不太合群,他是真的没什么力气应付身边的同事了,就是站着说法都觉得有点吃力。 出了电梯,赵刚看着魏宁问,“魏宁,你脸色不太好,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魏宁连忙说,“不用,不用,我坐车就行了。” 说完,魏宁勉强笑了一下,眼睛往一楼大厅里看了一眼,当看到站在门口不远处,半个身体藏在那株高大盆景树下的人时,魏宁的瞳孔忍不住收缩了一下全文阅读。居然是“魏惜”,他怎么出来了,虽然是晚上,但这里是大厅,人来人往,阳气很重的地方,他也能来去自如? “魏惜”看到魏宁,就从盆景树的阴影走出来。 就像一块被藏起来的美玉,擦拭了沾在其上的尘埃和污渍,于是,显露出了其美妙而圆润的光泽,“魏惜”的出现,也在一瞬间抓住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魏惜”从小时候起就是这样,长得太好看的人,连那个古怪的脾气都成了另外一种变相的吸引,就算十几年过去了,魏庄里依然有大把的人记得他,说起他来,还是一脸的津津乐道。 魏宁在心里面叹了口气,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魏惜”走得并不快,但也不算慢,只是当他目标明确地冲着魏宁一行人走过来的时候,那一堆人都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魏惜”站在他们面前,对着其中的一个人笑着说,“我来接你回去了。” 魏宁又在心底叹了口气,他都可以想象明天会遇到的麻烦了,所以他苦笑了一声,“你怎么来了?”接着,他转过头看着把目光齐刷刷转过来看着自己的同事,如芒刺在背,赶紧解释说,“这是我,我,呃,我弟弟——”这个解释应该可行吧,反正魏庄里姓魏的,肯定都是一个祖先出来的,说是弟弟也不为过。 “魏惜”先拉住魏宁的胳膊,把他从人堆里拖出来,接着很是礼貌地冲着那些同事点头示意,声音非常柔和而又诚恳地说,“我哥身体还不太好,谢谢你们照顾了。” 那些同事在他的目光下,纷纷点头说,“应该的”,“没事,没事,都是该做的”。 魏宁看着“魏惜”越来越有万人迷的架势了,心里面不知道怎么的,就有点不舒服了,尤其是看着他一脸笑容地跟着自己的同事说话,相处得居然颇为融洽的时候,更是有种口里飞进一只苍蝇的感觉。 就连跟在他们后面出来的那个冷面经理,都停下来跟“魏惜”说了两句。 又说了几句之后,“魏惜”就跟他们道别,拉着魏宁往门外走,门外已经有一辆出租车在等着他们了,那个出租车司机也耐得住性子,居然肯等这么久,魏宁坐进去的时候,还在心里感慨。 他偷眼看了一下端正地坐在自己身边,脸如美玉,却比美玉更苍白的“魏惜”。 他表情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手还是紧紧牵着魏宁的手,一直没有放开,在写字楼大厅被“魏惜”握住手的时候,魏宁就想甩开他的手,一点用都没有,所以只能忍着周围同事针刺一样的探究目光,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心里面早就把“魏惜”骂了个狗血淋头。 两个人回了家,一回到家,“魏惜”倒是立刻放开了魏宁的手,身体一动,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厨房,他从厨房里端出几个碗盘,“阿宁,过来吃饭。” 魏宁明明已经吃过晚饭了,却不忍心拒绝他,脚还是往饭桌边走过去,他看着桌上的东西,一个汤,两个小菜,还有一点粥,份量都是刚好够一个人吃还稍微有点剩余,“魏惜”一向在他吃饭这个事上非常的用心。 在魏宁吃东西的时候,“魏惜”就坐到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开始敲敲打打,等魏宁吃完了,“魏惜”似有所觉地从电脑前抬起头,“阿宁,你身体没完全好,还是先在家里休息一阵子,暂时别去上班了,等身体全好了之后再去工作吧,你今天脸色就不好,要不是我去接你,半路上晕了都有可能。” 魏宁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不工作他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用什么?他还有一家子要养的,包括眼前这个鬼,每天还要一只活鸡,这些不要钱啊?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魏惜”看魏宁不回答,似乎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冲着已经吃完了东西,正打算收拾碗筷的魏宁招了招手,“阿宁,别收拾了,你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魏惜”一直都很宝贝他那台笔记本电脑,平时连摸都不许他摸一下,更不用说看,今天晚上是天要下红雨了吗?魏宁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凑过去看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魏宁一看上去,轻轻“咦”了一声,这笔记本难道是坏了?怎么黑屏了。魏宁转过头看了“魏惜”一眼,看到“魏惜”还是一脸认真地看着屏幕,似乎眼前不是黑屏,而是确有内容。 于是,魏宁用力眨了眨眼,又仔细看过去,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同,眼前这个屏幕乍看上去是黑屏,但是实际是由浓淡不一的黑色组成的一个网站,网站结构相当的简单,类似于一个在线留言板,上面只有寥寥几条留言。 用的文字大概是非主流喜欢用的火星文,反正魏宁看不懂。 这时,魏宁看到一个新的留言出现在了留言板上,密密麻麻的几行字,挤在一起,分都分不清,“魏惜”却似乎看得懂那几行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在键盘上轻轻敲了几下,立刻,留言板上也出现了几行字,看起来是在回复那个留言一样。 魏宁心里一紧,“魏惜”只敲了几下,留言板却出现了几行字,敲出来的字跟出现的字不配套啊,那留言板上的字是怎么来的?难道这个网站有一套自己的输入法? 亦或者,他们——或者该说是它们——用的根本不是阳世的文字。 就在魏宁心里面翻江倒海,胡思乱想的时候,“魏惜”在他耳朵边轻声说,“阿宁,我们有生意上门了。”魏宁心里一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觉得头皮发麻,后背一凉,果不其然,门口即刻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魏惜”在键盘上又敲了一个字,本来关紧的门就自己打开了。 一股阴风从门外吹了进来。 魏宁看到一个眼睛里还在流血的女人,一步拖着一步地从门外走进来,穿着一身连衣裙,胸口、腹部被刺了好几个血窟窿,手里还倒提着一把滴着血的尖刀,她走过的地方留下一道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痕,他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正要大喊的时候,却被“魏惜”抓下来,捂住嘴,“嘘,别怕,阿宁,她是我们的客人,不会害人的。” 魏宁抓着沙发,一口气没缓过来,呛在喉咙里,死命地咳嗽起来。 “魏惜”不知道跟那个女鬼说了什么,那个女鬼摇身一变,眼睛里的血,手上的刀,身上被刺出来的窟窿全都不见了,变成了一个样子还过得去的普通女人,她走过来,拉了下裙摆,坐在了魏宁他们对面。 就算她现在看起来没那么吓人,但是魏宁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对面,以及身边传来的阴冷,弥漫了整间屋子,魏宁抖抖索索地打开了空调,把温度开到三十,顺便按了下“制热”,空调发出轻微的声音,上面显示温度是上去了,魏宁却还是冷得牙关在轻轻打战。 “魏惜”在跟她用阴世的话交流,魏宁听不到。 说着说着,那个女人的眼睛里又开始流出血泪,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身上那些被刀刺出来的窟窿也开始往外汩汩的流血,一瞬间,就把对面的沙发染得通红,那个血流到了地上,往魏宁他们坐的方向蔓延开去。 魏宁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血流过来,漫过茶几,漫过鞋子,就要碰到他的脚了,他立刻整个人都缩到了沙发上。 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魏宁听到“魏惜”轻声说了一句,“你走吧。” 对面那个女鬼就立刻在原地消失了,随着她的消失,屋子里流的到处都是的鲜血也跟着不见了,对面的沙发还是那个沙发,干干净净的,沙发背上还扔着一件衣服,那是今天早上魏宁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衣服。 等那个女鬼一消失,魏宁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他扑上去想抓住“魏惜”的衣领,却扑了个空,直接从“魏惜”身上穿了过去,那种被冰水由内而外洗刷了一遍的感觉,让魏宁又猛地打了好几个冷战。 “魏惜”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一股灰白色的雾气笼罩住他,一瞬间之后,本来有点虚影的身体变成了凝固的实体,然后,轻声说,“好了,可以碰到了。” 魏宁被他这种态度气得从沙发上跳下来,还抓,抓什么,送上门的,有什么好抓的,魏宁不抓他了,改为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看到茶几上多了一样东西,是个纸包,他指着那个纸包,“这不会是那个女鬼留下来的吧?” “魏惜”一脸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是,这是她留下来的报酬。” 魏宁疑惑地看着“魏惜”,心里那种不太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报酬?她为什么要付你报酬?你答应她做什么事了?不对,你先告诉我,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魏惜”脸上有些隐隐有些自得,“我做了一个网站,专门帮其他的鬼魂做一些事,然后它们给我报酬,这样我也能养家,阿宁你就不用生病了还天天去上班。”他脸色有点黯然,握住魏宁冰冷的手,“我希望能为阿宁做一点事,让你能活得轻松点。” 魏宁听了这个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感动。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晚上网络坏了,中午的时候跑到网吧发文,结果USB的存储卡怎么换机子都用不了。。。以为坏了又跑到外面买了个新的读卡器,回来还是用不了。。。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了。。。回去看到同事,把这个事跟她说了,她用那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我,说“你不会用手机把那个要发的东西传到邮箱,再用电脑发啊!”。。。诶???我一想,也是啊。。。。为什么我没想到,顿时觉得自己的智商被BS了。。。==|||||| 73废厂 魏宁抖着手,看着自作主张的“魏惜”,想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到底也是好意,想帮他的忙,但是这种帮忙法他实在是接受不了全文阅读。 魏宁现在一门心思就想过回他以前的日子,不用每天睁眼闭眼,满眼都是鬼,吓得心惊胆寒,时刻担心自己是不是会被那些恶鬼拖到地下去,再也见不到第二天早上的太阳。 但是“魏惜”却居然做起了“鬼生意”,这个魏宁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想到从今往后,都要过这种白日见鬼的生活,魏宁就吃不住了,他看着“魏惜”,看着还停留在那个黑色页面的电脑,“这个事,你做了多久了?” “魏惜”看出魏宁不高兴了,表情有点不自然,“网站在去小洞城之前就做好了,不过接生意就是刚才那一笔。你不高兴我这样做?为什么?”“魏惜”不明白魏宁到底在不高兴什么,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本来我可以直接用法术变出钱来,但是你不让我偷鸡,我想你也不会让我偷其他财物,所以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魏惜”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委屈,似乎还有些伤心。 魏宁顿时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不该那么大声的跟眼前这个鬼说话,他只要把心里面的烦躁压下来,放缓了声音,柔声劝说着眼前这个执意要帮他的忙,减轻他的负担的鬼,“我们不做这个,跟鬼打交道多了,迟早会出事的,我工作其实还好,没有你想的那么累,你听话,别再做这个事了好不好?好不好?” 魏宁追着“魏惜”一直问,一直问,“魏惜”眼睛一直看到电脑,不说话。 魏宁没辙了,他总不能直白地告诉眼前这个鬼,他怕鬼,怕得要死!这辈子都不想再见鬼!但是如果把这个话说出来,眼前这个鬼肯定又要东想西想,魏宁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这回是真跌入一个泥潭里,脱不开身了。 过来好一会儿,“魏惜”才转过头,“阿宁怕鬼吧?是我没考虑周到,那我们做完这一笔就不做了。” 魏宁听了他的话,嘴角抽了一下,“这一笔也不要做。” 刚才到家里来的那个女鬼,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杀死的,一般被杀死的鬼肯定怨气很重,血都漫到桌子脚了,想到刚才那一幕,魏宁的后背就一凉,卷到这种事里面去,绝对没好下场。 “魏惜”摇了摇头,“不行,我已经答应她了,跟鬼做好的承诺,是一定要完成的。” 魏宁不信这个邪,一再要求“魏惜”不去管这个事,“魏惜”被他磨得没有办法,只能勉强答应了下来。 还没过一天,魏宁就后悔了。 那个女鬼放在茶几上,用来当报酬的纸包,第二天开始往外渗血,渗出来的血流了一茶几,滴滴答答的溅在地板上,魏宁本来是想要“魏惜”把这个纸包送回去,但是“魏惜”说除非那个女鬼自己来拿,否则是送不回去的。魏宁忍了一天,下班回了家,那个纸包还在往外渗血,到了半夜的时候,那个血滴下来的声音能把死人都从坟墓里吵起来,何况是魏宁这个大活人。 到了第三天,渗出来的血已经漫过了沙发,往卧室门口靠近,客厅里已经快找不到可以下脚的地方了,连去卫生间的路都被血给堵上了,魏宁只好在那些血上面摆了几张椅子,要去卫生间的时候就从那些椅子上跳过去。 魏宁扛不住了,他看着脚踩在那个血里面,一踩一个血印子,神情自若的“魏惜”喊,“魏惜,你倒是想想办法——” “魏惜”看着站在沙发上的魏宁,“我也没有办法。只有完成跟那个女鬼定下的承诺,这个血才会消失。阿宁,你不用害怕,这个血就是一点怨气所化,对你的妨碍并不大。” 那也就是还有妨碍,魏宁现在已经不信什么妨碍不太大的鬼话了,上次魏时也告诉他,虽然他沾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但是喝了药做了法之后,妨碍已经不太大了,结果呢?他病得住进了十几年没踏进过的医院,到现在,身体还没好。 现在又是一个“妨碍并不大”,那岂不是说他又可能病一场? 最后,万般无奈之下,魏宁也只好妥协了,他有气无力地冲着“魏惜”挥了挥手,“你赢了,爱做什么做什么去吧,赶紧把这些血给我弄干净就行,屋里都不能来人了。” 这要是朋友同事哪天突然上门来玩,看到这一地的血,不吓死才怪。 “魏惜”好像早就知道魏宁会是什么反应一样,轻轻“嗯”了一声。 到了这个份上,魏宁想着,既然要办事,总要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事吧,他不放心,虽然“魏惜”看起来是蛮厉害,但是有些事他好像分不清到底是能做还是不能做,要是把阴世的那一套用到阳世,也许会出什么乱子。 所以就多问了一句,“那个女鬼,到底是要你做什么?” “魏惜”慢吞吞地说,“有人杀了她,她要我帮她报仇。” 魏宁立刻从沙发上蹦起来,差点没跌下去,他手忙脚乱地扶着沙发站稳了,才指着“魏惜”大吼出声,“你就这样答应了?前因后果都没问一下就答应了?就算有人杀了她,也有警察在,难道还要你动手?” 说杀人就杀人,就算那个人是该死,也不该由他来杀! 恶业因果,轮回天道,他“魏惜”又不是头顶上的老天,凭什么去替天行道?要是因果落到他身上该怎么办?要是报应来了又怎么办?他难道以为自己是个鬼所以就能无所顾忌?开玩笑,什么都逃不脱那张无形的网。 魏宁大口大口地喘气,让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 事已至此,发火也于事无补,魏宁觉得这个事自己不能不管,他让“魏惜”过来,开始问起那个女鬼的事。 听来听去,那个女鬼居然还是个糊涂鬼,她是在荒郊野外被持刀抢劫的歹徒杀死的,那个歹徒准备得蛮充分,杀人之前还用了迷药先把她迷晕了,所以她到死都没看清楚是谁杀了自己。 人死了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魂魄无依无归,飘飘荡荡,不知自身是谁,一直到恢复了一些记忆,她才知道自己是死于非命。她认为自己之所以成了孤魂野鬼,没有去往阴司,就是因为没有找到杀害自己的凶手,怨气弥而不散,所以为了能解开执念,再入轮回,必须查出真相。 这个女鬼生前就爱上网,死了之后,还是没有丢掉这个习惯,冥冥中,她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找到了“魏惜”建的那个网站,满页都是阴世的字符,只有鬼魂以及极少数学过殄文的活人才能看懂。 如果是一般的人,根本发都不会发现这个网站。 魏宁双手一拍,做了个决定,“明天我跟你一起去那个命案现场看一下,了解一下情况——” 虽然想到要去命案现场,心里还是凉飕飕的。 到了第二天,魏宁下了班,就搭车去往郊外,那个女鬼说的地方居然是一片废弃的厂区。 这里几十年前是B市外围的一个村子,后来搞开发,建了一个化工厂,八几年的时候,出了个大事,好像是化工厂里的什么有毒物质泄露了,死了好多人,厂子搬迁到了其他地方,随后,这一片的住户也陆陆续续搬走,只剩下一块荒地。 B市里的人都知道这个事,现在城市都是市区地皮吃紧,一个劲儿地往郊区扩张,这个地方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按理来说,肯定不会被那些开发商放过,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开发商表示过对这一块荒地有兴趣的。 荒地也就继续荒下去,除了野狗,这里没有其他外来的活物出没。 魏宁看着这一片长满了杂草和灌木的荒地,还有一些残破的建筑物,七零八落地散布在这片荒地上,乌鸦站在树枝上,屋顶上,扑扇着翅膀,“嘎嘎”叫着,在渐渐黑下来的夜色中听着,分外渗人。 魏宁看了一眼,轻轻喊了一声,“魏惜。” “魏惜”立刻出现在了他身边,魏宁看了他一眼,虽然知道他一路上跟着自己,但是没看到人影子,心里总是不太踏实,尤其是身在这种诡异的地方,他们踩着杂草,时不时一条蛇或者其他什么活物被惊动了,从杂草中一闪而没。 魏宁开始被吓出了几身冷汗,到后面,渐渐镇定下来,这里曾经是个自成一体的小型村镇,那个时候的人,做事都蛮扎实,用的砖头都是上好的青砖,建起来的屋子非常结实,能够住很多年,比现在那些建筑物用的材料不知道要好到哪去了。 所以现在到这块荒地,你还是能看到许多完好无损的屋子,就是屋子上以及屋子里,都长满了爬藤、杂草、青苔。 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很潮湿,到处都是虫豸,窸窸窣窣,听的人耳朵痒。 “魏惜”拉着魏宁的手往前走着,一直走到了一个废屋前,接着,魏宁立刻倒退三步,因为一具腐烂的尸体就倒在了那个屋门口,头向着屋里,两只脚向着屋外,腰正好卡在那个门槛上,身上全都是绿头苍蝇。 魏宁两人一过来,那些绿头苍蝇“嗡”的一声,一哄而起。 “魏惜”手一扬,那些扑过来的绿头苍蝇被挡在了一米开外,魏宁紧紧拉着“魏惜”的手,声音有点发抖,“那,那个女鬼的,的尸体,还没被发现的?” “魏惜”看来也有点错愕,那个女鬼并没有跟他说这个。 空气中弥漫的恶臭让魏宁转身往后跑了十几米才停了下来,他脸色惨白,冲着“魏惜”喊,“那个女鬼呢?她怎么不想办法叫人来,我草,连尸体都还在这里,她根本就是刚死了几天,我还以为她这个事发生过一阵子了,现在好了,我们成目击证人了——” 魏宁觉得自己这一阵子的霉运还在继续,上次的事还没扯清,这回又成了一个命案的报案人。 幸好现在是夏天,天黑得迟,这个时间了,还有很大的天光,白日的暑热还没散尽,虽然身处在这个荒郊野外,一股股阴风不知从何处吹来,让人心生寒意,但是总的来说,经过了那么多事的魏宁,面对着眼前这一幕,除了想到又会跟警察打交道,有点暴躁之外,还算镇定。 站在身边,脚不沾地的“魏惜”眉头一皱,他的手一伸,在空气中随意一抓。 在屋顶上“嘎嘎”叫着的一只乌鸦,扑棱棱地飞到了他手掌心里,他抓着那只乌鸦,双手一绞,乌鸦立刻被他绞断了脖子,血一滴一滴地浸入草丛,没入地下,“魏惜”右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魏宁看着“魏惜”冷酷的动作,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等滴完血之后,“魏惜”把那只乌鸦随手一扔,接着,地面上一股黑气冒了出来,变成了一个穿着七八十年代衣着的男人,他长得还算英俊,但是面容呆滞,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叫上来。魏宁看得目瞪口呆,原来“魏惜”跟魏宁一眼,也会召魂吗?他还以为“魏惜”如果要找其他鬼魂,直接过去就行了——果然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魏惜”跟那个男鬼交谈了几句,就挥挥手,让那个男鬼离开了。 魏宁忍不住好奇地问,“乌鸦能召魂?你跟他说了什么?他看到了凶杀案发生的过程吗?” “魏惜”摇了摇头,“乌鸦能通阴阳二界,用其血,能把陈年的鬼魂从地下唤出来,我直接找的话,也是能找到的,但是用这个办法简单点,不用什么法力,这个鬼魂有点问题,他什么都不知道,连自己的来历都不知道。” 魏宁听了这个答案,很失望,他想了想,“还是先报警,其实我们只要知道是谁把那个女鬼叫来这里,这个案子就差不多破了,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肯定是有人把她哄来的,而且还肯定是个她很相信的人,这个事就交给警察去办。” “魏惜”也同意他的看法,两个人暂时离开了这个荒地。 到了外面,魏宁考虑再三之后,用了路边的一个公用电话打了报警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我现在是在网吧发的文。。。对于今天的乌龙,我打算晚上多吃一碗饭。。。。 谢谢7833114和阿七的地雷~~网吧速度还是要快一点。。。==。。。快也没用,评论那里还是不停的转菊花。。。就是刷不出来。。。 74搜魂 当穿着一身警服的方志再一次找上门的时候,魏宁就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警察的能力,没想到,用个公用电话报的案还是能被他们找出来TXT下载。 国字脸的方志面带笑容地看着魏宁,开门见山地来了一句,“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吧?” 魏宁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先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赶紧加上了一句,“这个事,不是我干的,我就是一个不幸路过那里,本来是去打酱油,结果却被酱油打了的人——” 方志很干脆地不再纠缠这个事,“这个情况我们知道。” 这个话,魏宁爱听,他精神一振,终于活泛了起来,“这么快就排除我的嫌疑了?警察同志的效率不是一般的高!”他冲着方志伸出了一个大拇指,毫不吝啬的夸赞着。 方志笑了起来,“周梅被杀害的那天,你人还在四川,这个随便调查一下就调查出来了,不过,为什么你会出现在废厂,这个事,你还是要给我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然,我们还是有理由怀疑你跟这个连环杀人案有关系。” 魏宁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等等,等等,你说连环杀人案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止那个女——女人被杀了?”一句女鬼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刹车刹得及时,魏宁在心里庆幸。 方志神情严肃地点了下头,“今年以来,包括周梅在内,我们已经在那里发现了三具女尸,都是被人迷晕后杀害的,从作案手法来看,我们有充分的证据怀疑这是同一个凶手犯下的案子。” 魏宁突然想起来,今年初的时候,B市里出了一个新闻。 郊区的一个菜农屋里养的狗,不知道从哪里叼回了一只人的脚掌,吓得那个菜农差点没晕过去,两腿发抖地报了案之后,随即赶到现场的警察,用警犬在附近的周边地区进行了详细的搜查,最终在废厂那里找到了已经被野狗撕咬得不成样子的尸体。 这个案子当时也是轰动一时,只不过魏宁一向不太关注这种标题耸动的社会新闻,不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很多人都不会太关注,所以魏宁只是对这个事有印象,刚才方志说到连环杀人案,他才突然间想起了那个新闻,把前后的事联系到了一起。 魏宁想了一会,“就是那个狗叼来一只脚掌的案子吧?” 方志把头上的警帽脱下来,拿在手里,“是的,不过之后还出了一个案子,没有见报,所以一般人不知道。” 魏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你们查出什么了吗?” 方志看着魏宁笑了笑,不说话了。 魏宁立刻醒悟过来,这个事不是自己该问的,还没破的案子肯定是属于什么机密撒,哪里能随便就能问到案情,那不是破坏警察的纪律。 方志笑着说,“你别想太多了,先把你为什么去那里这个事告诉把我。” 这回轮到魏宁不说话了,他还真找不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平白无故的,独自一个人跑到那种荒郊野地去,说实话,如果不是他的行踪与周梅的遇害时间相冲突,警察肯定会把他列为第一号嫌疑人。 魏宁吭吭哧哧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方志把手里的那根烟都已经抽完了,还没等到答案,他把手里的警帽放到桌子上,那个女鬼送来的纸包就在边上,方志看了那个纸包一眼,跟魏宁说,“你这里奇怪的东西还真是不少。” 魏宁看着他的眼神,再听到他的话,惊得目瞪口呆,不是他想的那样吧?这个警察难道知道这个纸包来历不寻常?这也太不科学了吧?警察在一般人的印象里面不应该是拒绝相信一切唯心的东西吗? 方志本来一脸正气的国字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不会以为警察队伍里面就没得知道那些事的人吧?对了,你不是还认识我师父徐老三,跟我那个小师弟还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魏宁指着他,“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什么名堂来,他太震惊了,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以前那些说不太通的事现在全都可以说通了,比如为什么警察那么快就相信他跟李老板那个案子没得关系,比如为什么方志对他格外的关心还打电话给他,再比如为什么徐老三能那么快就查清楚像罗世文这种人物的行踪——原来是背后有人。 方志看着魏宁震惊的脸,笑不可支,一点也没有刚才那种严肃的样子,看上去倒确实像徐老三的徒弟了,“我是徐老三的五徒弟,在那里被人叫做方五,后来出了师门,不想再搞那么些事了,就去当了警察。” 魏宁有些不能接受,“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方志有些无奈地笑了两声,“这也算是个不成文的规矩,法术界的人,如果洗手不干了,就必须彻底脱离那个圈子,不再主动去碰那些神鬼之事,更不能再动用法术,普通人也要有个普通人的样子是不?就是我师父找我帮忙,我也只会帮自己能帮得上的。” 魏宁开始不愿意说出原因,就是因为那个原因在普通人看来,绝对是荒谬和滑稽的,现在好了,对面坐着的警察其实是徐老三的徒弟,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可以说了,魏宁就把那个女鬼找上门来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了方志听。 方志听着听着就诧异了起来,“你胆子倒是蛮大,连鬼的生意都敢做。” 魏宁尴尬地笑了两声,低声说,“不是没得办法吗。”他打起精神,问方志,“你们警察到底查到了什么没有?” 方志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查是查到了一点,那三个被害者原来都住在废厂那一块,但是从那里搬出去之后,三个家庭并没有往来,被害者的社会关系也很简单,除了周梅和另外一个受害者高中是在一个学校念书之外,互相之间连认都不认识,案发现场又太干净了,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前两个案子调查了一阵子之后就进了死胡同,这个案子一出来,上面立刻就重视了起来。” 魏宁知道的也不多,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方志就先回去了。 魏宁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摸着下巴,还在想着这个案子,“魏惜”突然出现,坐到了他身边,魏宁若有所思地看了“魏惜”一眼,“阿惜,你会召魂吧?” “魏惜”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 魏宁一拍桌子,“会就好,我们可以把前面那两个被害者的魂魄也叫上来问一问,总不会三个魂魄都那么糊涂,一点线索都不知道吧?” 事不宜迟,说干就干。 “魏惜”让魏宁先去买一些白烛回来,魏宁跑到楼北的福寿街,在一家香烛店老板的满脸笑容下,抱回了一大把的白烛,粗略估计,至少有两百多根,除了白烛,还有一些纸钱和其他纸扎的玩意儿。 等到了晚上快十二点的时候,魏宁就开始点蜡烛。一根,两根,整整九十九根白烛,在客厅地板上,按照“魏惜”的话,摆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有点像奇门阵法,等把白烛都点上了之后,就没有魏宁什么事了,他退到一边,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看着“魏惜”开始“搜魂”。 “魏惜”站在白烛中间,脚浮在半空中,闭上眼。 白烛的火苗子摇曳着,“扑”的一声,一下子蹿得老高,与此同时,“魏惜”的身体渐渐模糊起来,化成了一片灰白色的雾气,那股雾气如丝如缕地向外铺开,扩散,不久之后,“魏惜”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魏宁在旁边看得紧张万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魏惜”的身体消失这个过程,他心里一跳一跳的,明知道只是在做个法,但是还是油然而生一种恐慌,那种恐慌是如此之强烈,以至他差点叫出声,想阻止“魏惜”这样做。 白烛的火苗跳跃着,燃烧的速度时快时慢,火苗子一会儿白惨惨的,一会儿绿幽幽的,看得魏宁心惊胆战,九十九根白烛,就好像被个什么东西操纵了一样,明明点着的时间先后不一,但是一眼看上去,剩下的部分却是一样高。 不知道等了多久,魏宁坐不住了,他站起来,沿着墙边来来回回,急躁地走来走去,走几步就抬起眼看一下那个白烛圈,还没回来,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种种不是太好的念头出现在了脑子里,消都消不掉。 屋子里静悄悄的,魏宁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有点不太对头,屋子里多了一些东西,那些东西在看着他,正往他的方向靠过来,魏宁额头上不停地冒汗,他右手紧抓着那根“阳木”,魏宁看到,地板上出现了几个泥脚印,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了过来。 魏宁后背紧贴着墙壁,牙齿打战地看着那个脚印子。 他抖着手,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张黄符纸,反手贴在了自己身上,这是他今天去福寿街的时候,从那个给了他阳木的肖老头那儿买来的避鬼符,他买这个回来是为了以防万一,当时肖老头信誓旦旦地说这绝对是个好东西,希望他没说假话。 还好,那个泥脚印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似乎失去了目标,在原地来回找了一阵之后,又一步,一步地走远了,一直走到窗户那儿,在窗台上留下一个泥脚印之后,离开了这个屋子。 魏宁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后背一阵冰凉。 就在这时,白烛圈里终于有了动静,如丝如缕的灰白色雾气,又从窗外,从地下,从天花板,从各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在白烛的上空,聚拢到一起,魏宁一眨不眨地看着这整个过程,雾气翻滚着,扭动着,逐渐地变回了“魏惜”的身体。 “魏惜”睁开眼,从半空中落到了地上,手一挥,那些已经快要燃尽的白烛尽数熄灭,房间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仅有他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魏宁摸着开关,按了一下,房间里顿时一片明亮。 “魏惜”脸色有点不太好,“搜不到她们的魂魄。”他跟魏宁说。 这个事就奇怪了,“魏惜”在“搜魂”之前说过,他用的是阴世的法子,只要那个魂魄还没有投胎,一般来说,是肯定可以找到的,难道她们这么快就投胎去了?不是说冤死的、横死的,很难去除怨气,轮回转世吗?显然,“魏惜”对搜不到魂这个事,也觉得不太对劲,“连周梅的魂魄也找不到了。” 魏宁听了,立刻跳起来,“既然找不到了,那个纸包应该没事了吧?” “魏惜”摇了摇头,魏宁失望的看了一眼那个自从他打算去查案之后就没再渗血的纸包,阴世的那些东西,实在不可想象,主人不在了,留下的东西居然还能起作用,魏宁突然想到一个事,“如果我们搬家,是不是这个纸包也会跟着来?” “魏惜”的回答果然没让他“失望”,“是。”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没再说话,魏宁是在那里唉声叹气,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背到家了,“魏惜”是在那里想着什么事,过了一会儿,他安慰魏宁说,“我们可以去那个废厂再搜一次魂,她们肯定没有去轮回的,魂魄应该是被困在什么地方了,到她们死的地方搜一次魂,一定可以找到。” 魏宁一时无语,又要去一趟那个鬼地方,希望不会再遇到上次那种事。 第二天,他们两个没去成废厂,因为魏宁早上收到了一封信,信里面夹着一张大红烫金的结婚请柬,上面写着“送呈魏宁先生台启,谨订于20XX年九月八日(星期六)为丁茂树先生和吴美芳女士举行结婚典礼,敬备喜宴云云”。 魏宁从看到这张结婚请柬之后,就一直失魂落魄,说话做事完全不在状态。 因为请柬上的新娘,那个吴美芳女士,就是跟他分手已经半年的前女友。 而“魏惜”也没有催促他,从那张请柬一出现开始,他的态度就诡异的沉默了起来,凭着直觉,“魏惜”几乎是立刻知道了这张请柬对于魏宁有特别的意义,上面那个女人,肯定跟他有极深的瓜葛,这个事实,令“魏惜”很不快。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降温了,今天下班出来,吹着那个风,居然觉得有点凉了,秋天来了。。。 谢谢阿好,小雾的地雷,谢谢momo的地雷还有手榴弹~~=3= 75忘情 魏宁神思不属的过了两天,他想了很多,很多全文阅读。 过去,现在以及未来,在他脑子里不停地打转,搅得他一刻都不得安宁,他受不了,就屋子里走来走去,口里不停地自言自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走得累了,说得累了,就一头倒在床上。 他想着那个请柬上的名字,就五内如焚,一时想立刻找到吴美芳求着她不要嫁给别人,一时又觉得你自己不能给她幸福难道还能阻止别的男人给她幸福,一想到这,魏宁就又痛又悔,他没得立场了,没得立场了,想到这个事,他就心如死灰。 在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时候,“魏惜”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他,陪着他。 魏宁再一次觉得孤单,好像整个世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一样,周围空落落的,那个曾经陪在自己身边,关心自己,爱着自己,跟他一起体会生活的喜怒哀乐的女人,要彻底地从他生命里走出去了。 魏宁一动不动地躺着,他对着自己笑,他听到一个声音在跟自己说,她早就不是你的了,早就走了,六个月之前,当她第一次提出分手的时候,就跟你没得半点关系了,后面那一个月的藕断丝连,只不过是她最后的一点留恋。 魏宁下了班回来,沉默地打开门,却没看到“魏惜”在门口等他。 他走进屋,叫了一声,“魏惜”,没得人回应,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到哪里去了,魏宁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让自己昏沉的脑子清醒一点,对了,他们两天前就说要去废厂里搜魂,后来,收到了那个请柬,他就把这个事给忘了,魏宁翻开放着那些香烛纸钱的柜子,里面空空的,“魏惜”果然是等不及了,自己去了。 魏宁空着手站起来,他也得赶过去,他不能让“魏惜”一个人去,不要看“魏惜”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其实他性格偏激而不顾后果,如果没有人看着他,会出事的,魏宁一想到这,一刻也等不了,拿起包就往门外走。 转了两趟车,再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天擦黑的时候,才赶到废厂那里。 杂草丛生,虫豸乱走,老鸦拍着翅膀在暮色中飞过。 魏宁怕得很,但还是鼓起勇气,坚持往前走,从那些半人多高的草丛里穿过,裤子上粘了很多的草,刺球还有各种乱七八糟,不认识的植物种子,衬衫也被新鲜的草渍给弄脏了。 魏宁找到了上次那条路,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他走得这条路很平坦,原来是一条水泥路面,偶尔还会看到露出来的水泥地面,路两边是整整齐齐的房子,一排过去,他要去的地方,就是这一排屋子的最后那几间。 这时候,天已经快黑了,黑暗无声无息地笼罩了大地,这里有鬼,这里有尸体,这里还有其他不知道的东西,魏宁扒开那些草,轻声地喊,“魏惜——魏惜——你在吗?阿惜——”并不太大的声音并没有传出很远,就被周围的死寂给吞没了。 魏宁想掉头回去,但是还没有到那个地方,他一定得去看,不然不放心TXT下载。 他终于走到了那间屋子,这里是命案现场,被一个封条给圈了起来,那具可怖的尸体已经被搬走了,只有空气中留下的腐臭味才显示它存在过,魏宁看到几只绿头苍蝇还在那个门槛上飞来飞去,嗡嗡嗡的声音,让魏宁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周围并没有人,警察大概是已经勘察完毕了,早就撤走了,魏宁看到,里面的房间里隐隐有灯火传来,那是“魏惜”点来搜魂用的白烛!他果然在这里!终于找到了,魏宁松了口气,他弯下腰,从那个封条下面走了进去,在踏过门槛的时候,那几只绿头苍蝇,嗡的一声飞走了。 几十只白烛摆在湿润的地面上,地面上全都是杂草,被清理一空,露出坑洼不平的泥巴,那些白烛就插在这些泥巴上,歪歪斜斜,也不整齐,似乎插的人有些漫不经心,魏宁看到那些白烛在摇曳着,把周围一切的影子都拖得老长。 魏宁不敢动,他怕惊扰了正在搜魂的“魏惜”。 时间缓慢地流逝着,魏宁等了很久,脚都有点站麻了,“魏惜”还是没有回来,他现在不担心了,他相信“魏惜”一定会回来的,也一定会成功。 这时,地面突然出现了许许多多,形貌各异的虫豸,它们窸窸窣窣从屋外爬进来,很快,地面,墙上就被它们占满了,没得地方了,然而,外面的虫豸却还在继续往里面爬,没得地方了,它们就爬到其他虫豸的身上,一个叠着一个,墙上,地上全都是蠢动的虫豸,已经没得落脚的地方了,魏宁只好站到了白烛圈内。 地面的湿气越来越重,土越来越软,在摇曳的白烛下,魏宁看到许多的黑影子从门外飘了进来,一个,两个,三个……说不清了,它们挤成一堆,想往魏宁身边靠过来。 魏宁脚都软了,他看到那些黑影子里面有“魏惜”上一次召出来的那个面目呆滞的男人,不光是它,它身边所有的鬼魂,都是面容呆滞,在它们最前面的,是三个年轻的女鬼,其中有一个他见过,就是那个来找“魏惜”做生意的周梅,她也是面目呆滞,似乎已经不记得魏宁了。 这三个女鬼全都是胸口、腹部被刀子刺中,魏宁看到它们的伤口破开个洞,里面的肠子、内脏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么扫了一眼,魏宁注意到,她们都是被刺了七刀,伤口大致位置相同,这是那个凶手故意为之的。 魏宁知道,这些就是“魏惜”搜来的魂。 魂已经搜来了,“魏惜”到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来?魏宁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屋子里的阴气极重,冷得他牙齿打战,全身发抖,在这股阴气下,白烛的火苗子跳得更高,更欢。 那些魂魄不敢靠近这个白烛围成的圈子,它们在等,等着这些白烛燃尽了,就可以冲过来了,魏宁知道它们的恶念,他拿出几张避鬼符,想贴在自己身上,但是,这一次,那些鬼却没有被骗过去,它们还是围着,不肯离开。 魏宁急了,他不知道“魏惜”被什么拖住了。 白烛已经快燃尽了,只剩下最后一点蜡烛芯子了,魏宁紧张地手脚冰凉,如果“魏惜”不能及时回来——魏宁摇了摇头,他不敢去想那个后果,他肯定会被眼前这些鬼魂撕成碎片的,就跟李老板一家一样。 他抓着阳木,就算没有“魏惜”在,他还是不能放弃,背水一战。 就在魏宁下定了决心的时候,如丝如缕的雾气从四面八方钻了进来,在白烛的上方聚拢,扭动,翻滚着成了一个人形,魏宁看着这熟悉的一幕,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魏惜”一出现,就立刻站到地上,抓住魏宁的手臂,语气不是太好地问,“你怎么来了?” 魏宁听到他质问的声音,更加生气,“不是说好了一起来的!”他冲着“魏惜”大声喊。 “魏惜”不说话,接着,轻声说,“你不是忘了。” 魏宁听了,确实是自己把这个事给忘了,但是这不是理由,“忘了你不会提醒我一下!” “魏惜”看着他,叹了口气,“算了,不吵了,先把这个事解决了。” 说完,他手一伸,就抓住了近在眼前的一个鬼魂,开始了搜魂的第二步,问魂,他跟那些鬼魂用魏宁连听都听不到的阴世话交谈着,那些鬼魂一个个都木木呆呆的,问它们话,十问九不答,最后一问还是牛头不对马嘴,“魏惜”看上去也不是很耐烦,说不了两句,就把手里的鬼魂往外一扔。 那些鬼魂都怕他,不敢动。 到了那三个女鬼的时候,“魏惜”也是如法炮制,然而那三个女鬼也没有给出太多的信息,“魏惜”大概心情不太好,把她们也往外一扔,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女鬼,也就是那个周梅,突然往魏宁身上扑了过去。 魏宁吓得往后一退,手里拿的包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不知为何,洒落一地,“魏惜”身体一动,把他拉到了一边,那个女鬼并没有追过来,而是看着地上那张结婚请柬,眼睛里不停地流出血泪。 魏宁看着这一幕,心里一动。 那些鬼魂都被“魏惜”丢出去了,魏宁走过去,把地上的包,还有散落的东西都捡起来,“魏惜”走到他身边,帮他捡东西,捡完了,“魏惜”轻声问,“阿宁,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魏宁还在想事,听了他的话,就点了点头,“是啊,怕你出事。” “魏惜”不知道为什么,本来一直有点暴躁的心情,突然间又好了起来,他强拉住魏宁的手,“阿宁,我们回去吧,那个女鬼既然给了线索,我们就按照这个线索来找那个凶手,至于这里,我们还是别再来了。”他没有说出来的是,他在这个废厂里发现了一些东西,他不希望这些东西,把魏宁卷进去。 魏宁看着手里的结婚请柬,请柬上总共就三个名字,一个是他自己,当然可以排除,一个是吴美芳,也不可能,就只剩下那个叫丁茂树的新郎了,魏宁脑子一片混乱,他一方面对于那个丁茂树有问题,心里有点不愿意承认的窃喜,另一方面却又不想吴美芳受到什么伤害。 魏宁直接把这个事告诉给了方志,至于接下来方志会进行什么调查,他就管不到了。 在公司上班的时候,魏宁老是胡思乱想,他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尽个义务,去提醒一下吴美芳,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就算最后面凶手不是他,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魏宁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他已经拿出了手机,找到了吴美芳那个电话号码,然后拨打了过去,一直占线,打不通,魏宁有点着急了,他怕吴美芳也出什么意外,就请了半个下午的假,横过了大半个城市,跑到了吴美芳上班的地方。 那里,他曾经隔一天就要来一次,熟悉得很。 魏宁看着周围的一切,不知为什么,有一种物是人已非的感觉,曾经,他在这里流连不去,等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那种心情至今还记忆犹新,他坐在那个茶座里,看着对面那栋写字楼的出口。 到了五点半的时候,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俏丽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魏宁迎上去,“小美。” 吴美芳听到了他的喊声,站在原地,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怎么是你。” 魏宁听到她诧异的口气,心里不是滋味,“我有点事想找你说。” 吴美芳似乎不太想跟魏宁说什么,两个人分手后,魏宁也曾经试图挽回过他们之间的感情,这大概也让她有了戒心。 魏宁看到她迟疑的表情,有些苦涩,“是很重要的事,不过跟我们之间没关系。” 吴美芳听到魏宁这样说,脸色一软,她打了个电话之后,到底还是跟他去了那个茶座,两个人对面而坐。 还是一样的人,彼此之间的关系以及心情却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魏宁看着眼前的吴美芳,看着这张曾经让他心动的脸,他居然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了,也许那段感情真的已经过去了。当魏宁确定这一点的时候,他有些怅然若失,也有些如释重负。 魏宁看对面的吴美芳有点坐立不安的样子,知道她有事,就把事情笼统的跟她说了一遍,当然没有把那些神神怪怪的事也给说出来,只是说自己认识的一个警察局里的人说起这个案子,内幕消息什么的,越说,吴美芳的脸色就越差,到最后,她冷笑了两声,“你说完了?为了挽回我们之间的事,连这种谎都编出来了?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魏宁努力辩解着,“这个事是真的,你不信你等着警察来找上门撒。” 吴美芳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冲着门口招了招手,一个西装革履,一派精英风范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茂树,我在这。”她转过头对着魏宁说,“魏宁,我们之间已经完了,不要再来找我了。” 魏宁看着她挽着那个男人的手,离开了茶座。 吴美芳误会他捏造谎言是想挽回他们之间的感情,哪里知道,就在刚才,魏宁已经埋葬了那段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旧的感情丢开了,才能有新感情进来,人都是需要一个契机去认清楚自己的感情~~ 76温存 在吴美芳走了之后,魏宁还在那个茶座坐了一会儿才离开最新章节。 他脸上带着一丝怅惘,脑子里不停地回想起那些过往,对面那个空荡荡的座位上,似乎那个已经离开的女人还停留在原地,一颦一笑,犹在眼前,当魏宁在那里缅怀已经逝去的感情时,他没有注意到,在旁边的座位上,一个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周围人去人来,服务生穿梭不停,却没有人坐到那个位置去,似乎大家都理所当然地把那个位置忽略了。 “魏惜”幽深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魏宁,咫尺之间,似乎一步就可以跨越的距离,却隔着生与死,阴与阳,“魏惜”抬起手,缓缓地伸向魏宁,只要他用上一点法力,眼前这个朝思暮想的人,就会成为他的。 彻底的,成为他的,这真是一种焚心蚀骨的诱惑,让他油然而生一种窒息感,就好像又被那些灰白色影子强压进阴河,不断重复体味到的死气——他已经摆脱,却似乎还无时不刻不身处其中的死气。 然而,到底还是不舍得,“魏惜”轻轻叹气。 眼前这个人,又胆小又心软,他怎么舍得让他也体会到死后那种黑暗和孤独。阳光照在人身上是那么温暖,尘世的一切是那么喧嚣而充满生机,都是他渴望再次置身其中的,他怎么舍得,把这些从他生命中剥夺。 这时,一个服务生走过来,他毫无所觉地穿过“魏惜”伸出来的手。“魏惜”手指轻轻一勾,那个服务生的肠子被拖了出来,却毫无所觉,“魏惜”面无表情地看了那个拖着肠子,不停地流血却还在继续往前走的服务生一眼,然后平静地收回了视线,重新看着魏宁最新章节。 这就是鬼,恶鬼。“魏惜”从来没有在魏宁面前展露的另一面。 忽然,“魏惜”听到了一个声音,他转过头,看着神情恍惚的魏宁,他刚才喊了一声,“阿惜”,他并没有看到自己,却在见了自己的前女友之后,叫了自己的名字,“魏惜”的手一动,那个服务生身上的惨状如同倒带的影片一样,又回复了原状,服务生低下头,满脸笑容地跟一个顾客在说话。 “魏惜”身体一动,已经坐到了魏宁对面。 魏宁刚才嘴里下意识地喊出了“魏惜”的名字,至于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到“魏惜”,其中的原因,魏宁没打算去追根究底,“魏惜”那张好看的脸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只是这个可怕的梦,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变得宁和起来。 其实,这种“宁和”也只是他的错觉,这个梦,从头到尾都是可怖的,充满着各种各样形貌狰狞的鬼魂和尸体,然而,也许是那张脸实在长的太好看,脸上的笑容也太温柔,以至让那些恐怖的画面都褪了色。 魏宁抬起头,看了周围一眼,已经快要天黑了,他该回去了。 丁茂树奇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未婚妻,她自从见了那个男人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跟她说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丁茂树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美芳,你没事吧?” 吴美芳勉强地笑了一下,“没事,我们快点回去吧,两家人都还在等我们。” 虽然她把魏宁讲的事说成是谎言,斥之为无稽之谈,然而,她心里还是有点打鼓,她自认是了解魏宁的,两个人认识三年,交往两年,魏宁是个什么人,什么性格,她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绝对不会用这种恶意中伤的谎言来破坏她的婚事,挽回两人的感情,反过来说,他说得那些话,就不是毫无根据的。 最重要的是,吴美芳也是知道那个案子的,她没有告诉过魏宁,她一岁以前也是生活在那个东方化工厂,想到这,吴美芳忍不住扭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未婚夫,刚好,他也正转过头看过来,两个人目光对视了一眼。 丁茂树揽住她的肩,柔声说,“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我先送你回去,我跟两家人解释一下就可以了。” 吴美芳看着他担心的神情,精神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刚才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眼前这个人,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残忍的凶手,两家的父母原来都在东方化工厂工作,后来厂子搬迁,吴美芳家留了下来,而丁茂树一家则随着工厂搬到了外省,直到一年前才搬回来。 两家人又重新联系上,从那个时候起,丁茂树就开始积极地追求吴美芳,起初吴美芳是拒绝的,但是丁茂树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两家的父母又知根知底,对于他们的关系乐见其成,在丁茂树以及父母的夹攻下,吴美芳坚持了半年之后,终于动摇了。 他们到了定好的酒店,两家人都在那里等着了,丁茂树的弟弟丁茂林也来了,两兄弟长得很像,但是丁茂树明显要开朗一点,而丁茂林要阴郁一些。 丁茂林冲着吴美芳点了点头,吴美芳也勉强笑了一下,她只见过丁茂林两次,每一次都感觉不太好。 这是婚礼前的最后一次商量,吴美芳打起精神,开始应付起两家的父母。 魏宁到家的时候,比平时晚了一点。 他看着等在门口的“魏惜”,还有点担心他会问起自己晚回的事,但是“魏惜”却什么都没问,似乎压根就不知道他回来的时间晚了,他表情实在太平静了,让一直惴惴不安的魏宁反而有点心有不甘了。 他干嘛要跟个做了对不起自己老婆的事的男人一样心虚啊!他心虚个鬼啊!魏宁纠结了。他把手里的包胡乱地放在沙发上,看着旁边的“魏惜”又在摆弄他的电脑,魏宁心里一紧,赶紧坐过去,他不会还打算做什么鬼生意吧。 魏宁靠过去,看了一眼,还好,笔记本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正常页面。 魏宁皱着眉头,坐在“魏惜”身边,看着他在笔记本上搞鼓,屏幕上是一张地图,魏宁觉得有点眼熟,就在他起了兴趣,打算把这个地图再看一遍的时候,“魏惜”伸出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电源键上轻轻一按,电脑刷的一下,直接关机了。 接着,“魏惜”转过头,看着一脸无语的魏宁,“做饭了。” 他把电脑放在茶几上,身体一动,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魏宁听到厨房传来了响动,他心里痒痒的,“魏惜”骗不了他,他刚才关机肯定是不想让他看那张地图,不让看就越想看,人都是有这种劣根性。 魏宁看了一眼厨房,手偷偷地往摆在茶几上的电脑摸去。 就在他手摸上开机键,正要打开电脑的时候,另一只手覆在了他的手上,一股阴冷的气息萦绕在魏宁身后,魏宁一动不动,他想把手收回来,用了用力,却挣脱不开另一只手。 魏宁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个什么冰冷又柔软的东西蹭着,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在他耳朵边响起,“想看?”魏宁后背有点发冷,他抖了抖,嘴里也含糊不清的回答,“不,不想了。” 但是“魏惜”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而是抓着他的手,直接帮他把开机键按了下去,电脑发出轻微的运行声音,屏幕一下子亮了起来,这回不看也得看了,魏宁被迫端坐在沙发上,“魏惜”的身体紧挨着他,跟条藤蔓一样,附在了身上。 气氛有点不太对头,魏宁一动也不敢动,就怕惊醒了后背那条蛰伏的蛇。 电脑进入了系统桌面之后,“魏惜”抓着魏宁的手轻轻一动,桌面变了一下,直接出现了刚才那张地图,“魏惜”挨着魏宁的耳朵,轻轻蹭了蹭,还咬了一口,“看出什么了吗?” 魏宁被他一咬,条件发射的想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是身体却被一股无形的桎梏困住,连手指尖都动不了,他提高了声音,几乎是喊出来了,“阿惜,放开我!” 对于“魏惜”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魏宁一点准备都没有,他有种预感,要是不阻止,就这样下去,又会发生跟那天晚上一样的事,那个迷乱的、酒醉的晚上,体会过的欢愉和痛苦,快|感与苦闷,他不想再尝一次。 情绪激动之下,魏宁的气息变得有点粗重。 “魏惜”没有听他的话,放开他,而是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看地图,看出来了,我就放开你,看不出来——”话没说完,他的手自后抱住魏宁的腰,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魏宁听了他的话,差点破口大骂,就在他要骂出口的时候,腰上那只手猛地一个收紧,他身不由己地往后一倒,靠在了一个冰冷而坚硬的胸口上,魏宁知道,“魏惜”是来真的,他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发了疯。 没得办法之下,他只好看着那个笔记本电脑。 魏宁的左手握紧,指甲掐进了肉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起了那张地图,越看越觉得眼熟,他仔细地打量着,背后的“魏惜”并没有打扰他,而是安静地等着,魏宁突然用手一拍桌子,兴奋地说,“这是那个废厂的地图!”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魏惜”放开了他的手,就听到“魏惜”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嗯,没错,继续——” 还有什么继续的?魏宁不明所以,他刚想说话,突然发现,地图在发生缓慢地变化,三个叉叉一样的标志散布在了地图上,那三个叉叉是红色的,还在不断地往下淌着血,这Flash效果做得也太逼真了吧,魏宁骂了一句“我草”。 三把红叉叉代表什么呢?魏宁绞尽脑汁地想着。 想了半天,没想出来,正在魏宁暗自庆幸身后的“魏惜”并没有趁他之危的时候,“魏惜”的手从他衬衫前面的缝隙钻了进去,抚摸起了他的胸口,魏宁浑身一抖,喊了一声,“喂——” “呵——”“魏惜”轻轻笑了一声,“还没想出来吗?” 魏宁后背抖了三抖,他一边尽力忽略掉在自己衬衫里蠢动的手指,一边脑子里急速的思考着那三个红叉叉到底代表了什么,突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嘴里斩钉截铁地大声说,“这是周梅那个案子里,三个被害者死亡的位置!” “魏惜”把手收了回来,在他后颈上亲吻了一下,“回答正确,继续——” 还有?这是没完没了了?魏宁呆住了。“魏惜”绝对是故意的,偏偏他就算是故意的,他也没得办法阻止,谁叫他是个鬼,而自己是个没得法力的普通人,魏宁看着圈在自己腰上的那只苍白的手,放软了口气说,“阿惜,打个商量,这个猜猜猜的游戏到此为止,行吗?我下回再也不碰你的电脑了。” 再碰“魏惜”的电脑,他就先剁了自己的手,魏宁在心里发狠。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魏宁实在想不出来,他觉得“魏惜”就是故意耍着他玩的,他努力转过头,恨恨地盯着“魏惜”,“魏惜”现在的姿势很不自然,他是卡在沙发里的,但是他一点也不在意,伸出手,抓住魏宁的下巴,掰过他的头,强迫他把脸继续对着那个笔记本电脑。 于是,魏宁的视线里,又只有那张地图。 他听到“魏惜”在他耳朵边轻声说,“你猜得出来的,只要想一想,你最近碰到的事,遇到的人,再想一想TXT下载。”循循善诱的声音让魏宁真的开始回想起来,然而他还是摸不着什么头绪。 他知道这一切跟鬼相关,于是,有点迟疑地说,“难道是鬼害的人?” “魏惜”的回答非常直接,他一颗颗挑开了魏宁身上衬衫的纽扣,让他胸口□在了空气中,阴冷的手在其上,来回的抚摸着,动作挑情而又暧昧,他听到“魏惜”贴着他的耳朵,“不对,再想——” 这一回那双手没有收回来,而是在他胸口上流连不去,他摸到了胸口的乳|头,开始来回的抚弄,敏感的乳|头在他的抚弄下硬了起来,挺立在胸口上,魏宁忍不住全身哆嗦了一下,一阵电流似的麻痒从那里传来。 不是鬼还能是什么?魏宁有点懵了,再说,胸口上那双手,还有在他脖子、耳朵上不停亲来亲去的嘴,都让他脑子有点用不过来,他呼吸有点急促,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魏惜”说他猜得出来,最近的事,最近的人,只要想一想,就可以,就可以,就可以—— 魏宁脑子转得飞快,就在那只手解开他的皮带,往那个要命的部位摸去的时候,魏宁大叫一声,“难道,难道又跟那个富民大厦的事有关?” 那只已经快挨到他下面的兄弟的手,轻轻收了回来。 还真是!魏宁没想到自己急中生智,胡乱的这么一喊,居然歪打正着了,不过,这个事实也让他更加震惊,他拉下“魏惜”的手,转过身,脸色发黑地看着“魏惜”,“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这么个猜猜猜的游戏下来,魏宁又不是傻的,当然明白了“魏惜”肯定查出了一些事,本来是瞒着他的,不知道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现在又打算告诉给他了,想到这一点,魏宁就更生气了,他使劲地挣扎起来,嘴里喊着,“魏惜,你玩够了吧?放开我!” 但是,不管魏宁怎么挣扎,“魏惜”还是牢牢地圈住魏宁不肯放手,“我只不过是在搜魂的时候,看到了一些东西,那个废厂曾经被人布了一个断绝地气的阵法,死过很多人,这么多年了,那些人的魂魄都还在那里,也就是因为这个阵法和这些魂魄,所以那个废厂一直都没人敢去,有人发现了这个事,想做个七杀局把那个残存的阵法给破了。” 魏宁听了他的话,停下了挣扎的动作,断地气?富民大厦那个阵法也跟地气有关,“你是说,几十年前,那个废厂出事,就是跟富民大厦那个事一样?” “魏惜”点了下头,“没错,阵法是一个阵法,不过废厂那个阵法成功了,而富民大厦这个阵法却失败了。” 魏宁有点搞不懂“魏惜”这个话是什么意思了,“富民大厦那个不也成功了吗?那个罗世文都成了B市富豪之一了,还不算成功啊!难道要跟废厂一样,死那么多人才算成功?”魏宁想到这个,脸色一白,“你的意思是,本来富民大厦也是要死那么多人的?” “魏惜”抱住他,“是的,那个阵法最大的用处是吸取阵法内所有活物的魂气,只要在阵法中待过一定时间的人,就算离开了也逃不脱,等阵法发作,这些曾经在阵法中待过的人,就会陆续死掉,他们的魂魄不但会回到阵法内,也会变得残缺不全,再也没办法投胎转世。” 魏宁想起了在废厂看到的那些面目呆滞的魂魄。 “那富民大厦是因为遇到了徐老三,所以才——”魏宁有些后怕的说,如果徐老三没有发现这件事,他真在富民大厦上班了,那么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魏宁现在才觉得自己也许并不是那么倒霉的,至少在这件事上,他还算走运。 魏宁没有注意到“魏惜”的手又开始在他身上乱动,“为什么会有人突然间想去破坏那个阵法,都这么多年了,一直没人去管那个废厂,阿惜——”魏宁突然拨开了“魏惜”的手,不知不觉的,他已经被“魏惜”压得半躺在沙发上了,坐起身,“你讲的那个七杀局,是不是要杀七个人,而且还要在那七个人身上捅七刀?” “魏惜”有些失望地收回了手,有点无奈地说,“是的,所以事情才刚开始。” 魏宁冲着“魏惜”大吼一声,“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魏惜”神色冷了一下,“为什么要告诉你,让你去阻止那个做七杀局的人吗?” 魏宁不可思议地看着“魏惜”,“难道不该去阻止吗?那可是七条人命!” “魏惜”看着魏宁,在他的目光下,魏宁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里一寒,他不知道“魏惜”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觉得那个念头是跟他有关的,于是,他走过去,一把抓住“魏惜”的手,“你到底在想什么,告诉我。” 突然,魏宁神色一变,“你,你是想等下一个案子发生,然后,然后你就有办法知道那个凶手是谁?” 这一回,他猜对了,“魏惜”抿着嘴,“你不是怕鬼吗?把这件事早点了结不好吗?” 魏宁听了,气着气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气乐了,眼前这个鬼,明明实力强大,明明聪明绝顶,却老是在奇怪的地方有着让他难以理解的逻辑,魏宁无奈地抓了下头发,“我是害怕,但是也不能眼看着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吧。” 他看着“魏惜”有点不知所措的脸,“你先起开一下。” “魏惜”听话的放开了他,魏宁直起腰,从茶几上拿过手机,拨通了方志的电话,幸好方志曾经是法术界的人,不然的话,他打算说出去的这些话,估计会被人当成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方志很快就接了电话,魏宁就把那个七杀局的事告诉给了他,光是听声音,就知道方志听了这些事之后,很是愤怒,他骂了一句,然后说了声谢谢。魏宁问他案子调查得怎么样了,方志说那个丁茂树确实有可疑的地方,他跟那个周梅是同事关系,但是在另外一个案子的案发时间,他人在外地,这就对不上号了,所以还在继续监视和观察中,现在知道了魏宁的这个消息后,估计要加派人手,守在那个废厂蹲点了。 魏宁刚放下手机,就看到“魏惜”正用幽深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盯得他后背发凉,这时候他才发现,两个人之间的姿势有点过于挨近了,他半躺在沙发上,而“魏惜”则压在他下半身上。 还没等他说出话来,“魏惜”已经开始动作了。 一股阴冷的气息缠上了魏宁的手腕子,把他的双手拉高到头顶,困在了一起,魏宁使劲挣扎却毫无用处,他瞪着“魏惜”,正要破口大骂的时候,“魏惜”身体一动,下一个瞬间已经趴在了他身上,堵住了他的嘴唇。 阴冷的嘴唇在魏宁唇上厮磨着、碾压着,并且试图挑开他的牙齿,魏宁把牙齿咬得很紧,不管“魏惜”动作多么挑逗,死活也不开口,“魏惜”也不勉强,只是继续舔咬吮吸着魏宁的嘴唇,魏宁嘴唇缝隙里露出一点含混不清的声音,那是他咽在嘴里的大骂。 “魏惜”的手轻轻拉开了魏宁刚才随便拉拢了一下的衬衫,他的手似乎又变成了那些雾气一样,在魏宁身上游移着,在魏宁敏感的胸口和腰侧,不停地抚弄、摩挲,魏宁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许久没有得到发泄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这种细致过头的挑拨,很快的,他下面就起了反应。 感觉到了他下面的反应,“魏惜”发出一声轻笑,魏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笑个屁,还不都是因为他在屋里所以他才憋了这么久,“魏惜”抬起头,在魏宁怒睁的眼睛上亲吻了一下。 魏宁下意识地闭上眼,一个湿冷的吻落在了眼皮上。 他想开口说话,想阻止这件事,但是他刚张开口,一团阴冷的气息就乘隙而入,撑开了他的嘴唇,急切地在他口中纠缠着,口水顺着下巴流了下来,魏宁呼吸都有不稳了,只能发出苦闷的嗯嗯呜呜声,是抗议也是喘息。 “魏惜”的手他身上到处抚摸,挑逗着他的敏感处,在他胯间蜻蜓点水一样的搓弄,隔靴搔痒,还不如不来,魏宁喘着气,那个地方鼓胀起来,撑住裤子,有点发疼,疼里又带着爽,所谓痛并快乐着就是如此。 那只阴冷的手,不紧不慢地包住他那个部位,就那样包住,无数的灰白色雾气如丝如缕的穿透了他的裤子,紧贴上他的皮肤,魏宁打了个冷战,那么阴冷,却又从这阴冷里能得到极大的快|感。 在那些灰白色雾气的动作下,魏宁忍不住扭动着腰,那些灰白色的雾气像蛇一样,缠绕着他的下|身,熨贴周到的在那个部位缠绵不去,甚至还想从挺立的器官尖端钻进去,感觉到这个,魏宁抽了口气。 他的腰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魏惜”的手解开了他的皮带,拉开了拉链,手伸了进去,贴着他的大腿内侧开始重重的抚摸着,而那些灰白色的雾气则钻了他的臀间,在那个入口处不停地试探着,挑弄着。 魏宁瞪着“魏惜”,嘴里呜呜嗯嗯的叫着。 “魏惜”从他嘴里退出来,魏宁喘了几大口气,眼睛里还带着点湿润,他想冲着“魏惜”破口大骂,却只喊出了一些有气无力的声音,“你——”话还没出口,就又被“魏惜”堵住了。 魏宁气得眼睛里直冒火,又被□不断传来的快|感融化。 他本来要说的是,你他妈要做就做,别这样拖泥带水的玩弄人! 作者有话要说:好饿咕~~(╯﹏╰)b,发完文就要赶着去吃饭了~~两章合一章,今天没有了哦~~ 各位七夕快乐~~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77最新更新 那天晚上“魏惜”到底是没做到最后一步,也许是怕魏宁一下子接受不了,他用尽各种手段榨干了魏宁身上所有的精力之后,终于放过了魏宁,魏宁浑身上下连根手指都抬不起,别说骂人了,就是说话都没得什么力气,只能看着帮他洗澡擦身的“魏惜”干瞪眼最新章节。 最让魏宁哭笑不得的是,做的时候不管不顾,不管魏宁怎么骂他都没用的“魏惜”,第二天居然一整天没出现在他面前,只有做好的饭菜会按时按点地摆到饭桌上。 魏宁一边吃着饭,一边心里面来火,他本来是打算今天好好跟“魏惜”把事情说清楚,他们之间不能再做这个事,上一次本来就是个意外了,这一次算什么?“魏惜”再这样搞,他就不得不想办法把他从自己身边弄开去了。 魏宁在心里发狠,觉得自己不能再心软了。 就在这时,摆在桌上的手机响了,魏宁接起电话,居然是有一阵子没联系的徐老三,他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身边吵得要命,吊着个嗓子在那里大喊大叫,“魏宁——哐哐——有事——” 魏宁把手机举得离自己耳朵远一点,“徐师父,听不清。” 徐老三要他等一下,接着,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周围乒乒乓乓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安静下来,徐老三在那边气喘吁吁地说,“好了,好了,这地方真是吵死人,魏宁,我找你有事,等哈你来福寿街肖老头那个店子一趟,我在那里等你。” 魏宁答应了一声,“好是好,不过,徐师父,我要下个班才能过去。” 徐老三心情好象有点不太好,“随便你么时候到,我这边还有事,挂了。” 徐老三不是查那个富民大厦的事去了,怎么一下子又跑回来了,魏宁立刻把他回来这个事,跟废厂那个案子联系起来,如果没猜错的话,徐老三找他就是为了废厂的事,不过,他知道的也就那么多啊,都告诉给方志了。 下了班之后,魏宁就坐车直接去了福寿街。 一进了肖老头那个香烛纸钱铺子,就看到徐老三跟肖老头两个人坐在柜台后面,正在喝酒,看到有人进来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魏宁早就习惯他们这种做派了,直接走过去,敲了敲柜台,“徐师父,肖师父,你们这日子过得就自在吶。” 徐老三指着旁边那个位子,“你也坐下,跟我们喝两杯。” 魏宁也不推辞,打开柜台那个木门走进去,那张矮桌子边上放着几张凳子,魏宁捡了一张,坐下,徐老三从那个黑洞洞的柜台里摸出了一个杯子,擦都不擦一下,就直接倒了一杯酒进去,递给了魏宁。 魏宁拿着那杯酒,看都不看,就喝了一口,那个酒很地道,辣的呛喉咙,应该是自己家酿出来的,魏宁喝了一口就不敢再喝了,他酒量不好,多喝两口估计就醉了去。 桌上摆着几样鸭脖子、猪蹄膀之类的下酒菜,两个老头子也不说话,就是你一杯来,我一杯去的喝着酒,那个下酒菜,根本就没怎么碰,又喝了几杯之后,徐老三拿起酒瓶子,又摸出两个杯子,放在桌上,倒满了酒,然后就含含糊糊地说,“老一,老二,你们也喝两杯。” 魏宁奇怪地往后看了一眼,难道这铺子里面还有人没出来的? 这时,就听到肖老头嗤笑了一声,“你还是这样,不死心,那两个的魂都找不回来,还喝什么咯,几十年了,你也该把这个事放下了,世上有些事,本来就没得办法可想,发生了就发生了,年年岁岁放在心里,也没得用。” 徐老三把那两杯酒倒在地上,铺子里香烛纸钱散发出来的味道里混入了浓郁的酒香,他下巴上的山羊胡子撸平了,一向精神矍铄的脸上,一下子苍老了不少,额头上密布着皱纹,他喃喃地说,“我晓得咧,我晓得咧。他们死的冤,是我害的他们,却连他们的魂都找不到。我就是死了,入了土,也会死不瞑目。” 肖老头听了,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突然间站起来,在柜台上呈品字形摆上三个酒杯子,倒满酒,右手掐着一个诀,左手中指和大拇指沾着那个杯子里的酒,弹起指头把酒洒在桌上,嘴里念念有词最新章节。 “尘归尘,土归土,万事已,到头空;来是来,去是去,阴阳现,天命终。” 开始的时候,肖老头的手指弹得飞快,酒水洒在柜台上,流动着形成了一个个的图案,过了一下,他的动作就越来越慢,好像被一个无形的东西扯住了一样,魏宁似乎看到在他身上出现了一个黑影子,那个黑影子紧紧挨着他,一小半的身体融进了肖老头的身体里,那个黑影子扭动着,正往肖老头的身体里钻。 魏宁看得吓了一跳,手里的酒杯子一个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徐老三还在喝酒,连看都不看肖老头一眼,好像根本不知道肖老头在做什么一样,他喝了一杯又一杯,魏宁弯下腰捡起杯子,抬起头的时候,看到徐老三的眼角有道泪水流了下来。 徐老三在哭,在无声的哭,泪水掉进了酒杯子里,他一仰脖子,把酒喝了下去。 魏宁不敢说话,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那个黑影子已经有大半个身体融进了肖老头的身体里,肖老头的动作也更慢了,他那只苍老的手指,沾着酒水,慢慢地洒着,那些酒水已经在柜台上变成了一个图案,那三个酒杯子里的酒水已经差不多用完了。 就在那个黑影子要完全融进肖老头身体里的时候,肖老头浑身一震,手猛地往柜台上一拍,那三个酒杯子跳到了空中,翻了个身,又稳当地杯口朝下落在了柜台上,接着,肖老头身体一软,往后一倒,旁边好像根本没注意这边的徐老三,却眼明手快地接着了他。 肖老头靠着徐老三,喘着粗气,半天回不过气来,就是一直抖一直抖,跟筛糠一样,魏宁看到他身上那个黑影子扭动着,不肯从他身体里出来,两个人在争地盘一样,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搏斗。 魏宁看得惊心动魄,他下意识地就知道,要是肖老头没坚持住,也许就没命了。 徐老三抓着肖老头的手,嘴里连声说,“你撑一下,你撑一下。” 肖老头掀起了眼皮,看了他一眼,嘴里没好气地说,“我还没到那地步,你叫什么丧。说,说得我好像快死了一样。你死,我,我都不得死。” 徐老三拿起一杯酒,往里面丢了点东西,递到了肖老头嘴边上,“好,好,都是你说了算,你快点把这个喝下去,喝下去,喝完了,你要我死,都是一句话的事。” 听到这个话,肖老头笑了起来,他发着抖,把那杯酒喝了,酒水一半进了他嘴里,一半洒了出来,喝了这杯酒之后,他全身的抖动终于缓了下来,肖老头推开了一直扶着他的徐老三,自己摸着柜台又慢慢坐了下来。 魏宁看到肖老头身上那个黑影子终于被他赶出了身体,看到这一幕,魏宁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他对肖老头的印象蛮好,可不想他就这样死了。 肖老头用手指沾着杯子里的酒水,在桌子上划来划去,魏宁看不懂他画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肖老头抬起头,把徐老三看着,“一个屯卦,一个需卦,还有一个师卦,中间还有个变数,你那两个徒弟的魂能不能回来就看这一次了,搞得好就能回来,搞不好,你就不要再去想了。” 徐老三听了,发了下呆,“那就好,那就好,总还有机会。” 肖老头看着徐老三,“这回,我把欠你的人情都还清了,你以后有事没事都不要来找我了,我这个庙小——” 徐老三没说话,喝了一杯酒之后,才小声说,“找你喝酒都不行了?” 肖老头看着那个酒,又看着徐老三,最后好像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喝酒还是可以的,不过我这把年纪了,酒也要少喝,我还想多活几年。” 徐老三没说话了,小心地看了一眼肖老头,继续闷着头喝酒。 魏宁在旁边看着,觉得他们两个关系是真的好,虽然肖老头跟徐老三说话的时候从来不留一点面子,但是该帮他,都是豁出去帮了,刚才那个黑影子往他身体里钻的一幕,魏宁看了,还心有余悸。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徐老三才想起了旁边一直坐着的魏宁。 肖老头看他们两个有话说,就站起来挥了挥手,“你们说你们的,我把地方腾给你们,这些事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徐老三,你是知道我的规矩的,我到街上去溜两圈。” 徐老三连忙说,“你去,你去,我帮你看着铺子。” 等肖老头走了,徐老三才转过头跟魏宁说,“我听老五说起,你是不是卷到那个废厂案子里了?” 果然是这样,魏宁苦笑了一声,点了下头。 徐老三把魏宁上下看着,“你还真是惹鬼上身的命。” 魏宁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这个事明明不是他惹上来的,是“魏惜”自作主张,跟他有什么关系,到了徐老三那里,全都是他的命不好,魏宁小声的嘀咕着,“又不是我——” 徐老三下巴上的胡子翘了翘,“不是你,还是哪个,就算是那个鬼,落在人身上,还不是你。” 这种强词夺理的话一出来,魏宁闭上嘴巴,立刻就没脾气了。 徐老三要魏宁把事情全都给他说一遍,一点事情都不要漏掉,魏宁只好先把心里面的问题先压一压,把他要知道的事都给说了一遍,包括“魏惜”两次搜魂的事,也没遗漏。 徐老三听着听着,突然脸色一变,他抓着魏宁的手,用从来没有过的着急神情逼问着,“你说,你们在那个废厂招了魂,那有没有看到那个魂里面有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那个眉毛上长了一颗痣的。” 魏宁的手痛得要命,好像骨头直接被徐老三抓碎了一样,他连声痛叫,“唉哟,你老先把我的手放开撒,骨头都要断了。” 徐老三放开了他的手,魏宁甩着手,徐老三年纪一大把了,怎么力气还这么大,“那个搜魂出来的,都是些影子,没看清楚几个——你老讲的那个人,我没看到。” 徐老三失望地坐下来,又喝了一杯酒。 魏宁揉着手问,“你老知道李老板一家的事了吧?” 徐老三回过神,叹了口气,“知道是知道了,人算不如天算,我找过他们的魂,只找到了李老板的,他老婆的没找到,大概是已经没得了。” 果然逃出来的只有李老板吗?魏宁心里恻然,他也闷着头喝了一小口酒,“李老板还要给我报信了。”他把那天晚上接到奇怪的电话,上了那个鬼车的事也说了一遍。 徐老三连连点头,“李老板是个好人,来世会有好报的。” 魏宁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他看了下天色,“刚才肖师父那是在算卦?” 徐老三把酒杯子放下,“是啊,酒卦,天下也就两三个人会,肖老头是里面算得最准的,不过他早就洗手不干了,这次他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破例的,我又欠了他一回。” 这世上,果然是无奇不有,连酒都可以用来算卦。 就在这时,徐老三突然冲着空气喊了一声,“来了就出来撒。他又不得跑,天天这么跟着,你也不怕他哪天吃不消就突然间发毛病。到那时候,你莫后悔……” 这又是唱的哪出?魏宁拿着个鸭脖子正打算啃,听到徐老三这么说,突然间,后背一凉,然后觉得屋子里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灰白色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渗了进来。 魏宁拿着个啃了一口的鸭脖子,呆了一样的看着那个灰白色雾气在空中聚拢变成了“魏惜”的样子,“魏惜”身体一动,出现在了柜台后,眼睛却不往魏宁那边看。 正要说话的时候,却被徐老三抢了先,“你帮我再在废厂搜一次魂怎么样?” “魏惜”不说话,然后摇了摇头,不肯答应。 徐老三不跟他说了,转过头就看着魏宁,魏宁手里的鸭脖子啃不下去了,徐老三的意思很明显,是要他去跟“魏惜”说,“魏惜”不听他的,但是肯定会听魏宁的。 魏宁干咳了一声,昨天晚上才刚发生那种事,他还没把心里面的火气发出来,现在要他一下子和颜悦色地跟“魏惜”去说好话,他做不出,徐老三看他不肯开口,就在那边唠叨,“我命苦呢,两个徒弟的魂都不见了,好不容易找了个办法,有人能帮忙都干看着不肯帮一下,我还活着干什么,一把老骨头了,早就该进土了,我一个老辈子,都拉下脸求了咧……” 魏宁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你老莫说了,我跟他讲还不行嘛。” 徐老三立刻不念叨了,就看着魏宁。 魏宁硬着头皮,转过脸跟“魏惜”说,“阿惜,你看是不是能帮徐师父这个忙。” “魏惜”还是不说话,魏宁还以为他连自己的面子都不买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魏宁赶紧问,“什么事?” “魏惜”幽深的眼睛看着魏宁,“昨天晚上的事,你不会再生我的气最新章节。” 魏宁嘴角猛地一抽,这小子实在是,实在是——他看着旁边徐老三充满兴味的眼神,脸皮一热,不等“魏惜”继续说下去,“好了,好了,我不气了,不气了总可以了吧——”越说,声音就越小。 “魏惜”听了他的话,脸色终于和缓了一点,嘴角往上牵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这边的事说好了,他转过头,又看着徐老三,不紧不慢地说,“我要你保阿宁三年阳气不尽,阴气不生。” 这回轮到徐老三嘴角猛地一抽了,“你小子,你小子,还真是会坐地起价。”不过,他也没得办法,主要是搜魂这个事,他虽然也可以做,但是在那个废厂却行不通,只能阴世里法力强大的鬼魂才可以做到。 事情刚说好了,肖老头就好像一直等在门外面一样,走了进来,“好了吧,好了吧,该把地方还给我了吧,还占着不要钱啊,出去,出去,都出去,你也是。”他指着还拿着酒杯子不肯放手的徐老三说。 徐老三喝了最后一口酒,带着魏宁离开了铺子,搭车前往废厂。 出租车司机把车停在了离废厂还有十几分钟路程的地方就死活不肯再往前开了,徐老三也拗不过他,就跟魏宁付了车钱,打算走过去。 周围是高矮不一的楼房,这附近的人都还是蛮富的,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废厂,一到这里,就只能看到荒草丛生,灌木林立,虫豸爬走,和周围的地区一比,就好像是两个世界一样。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废厂里安静得很,连那些“嘎嘎”乱叫的乌鸦都收了声,全都静静地站在树枝上,屋顶上,发着光的眼睛,一直盯着下面走着的徐老三跟魏宁。 魏宁被那些无声的乌鸦盯得头皮发麻,但还是一声不吭地走在徐老三身边。 他们来到了周梅遇害的那间屋子。 徐老三拿出个强光手电筒,拧亮了,照进去一看,里面乱糟糟的,一地的虫尸,还有烧了一大半的白烛,本来拔掉的杂草又长了出来,错综复杂的根都露在了泥巴外面。墙面也是湿漉漉的,沾满了黑色的虫子。 魏宁只看了一眼,就跟徐老三说,“徐师父,要不换个地方吧。” 这里也太恶心人了。 徐老三看了一圈,还沾着地上的泥巴,放在手指上搓了搓,又闻了闻,然后摇了下头,不同意魏宁的意见,“这里阴气很重,最适合搜魂,就是这里了,把东西拿出来。” 魏宁没得办法,只能强忍着恶心,踩着烂泥走了进来。 幸好,徐老三用的办法不用搞那么多白烛,他拿出几张黄符纸,用毛笔沾着个糯米水,开始在纸上画了起来,图案比魏宁以前见过的都复杂,一笔一划,一丝不苟,用了半个多小时才把那三张黄符纸画好。接着,徐老三就把黄符纸按照方位摆在地上,用一块随手捡来的石头压住,等事情都做好了之后,他冲着魏宁喊,“好了,可以开始了。” 魏宁身体一冷,“魏惜”已经贴着他的身体出现了。 接下来的过程,倒是跟前面两次搜魂差不多,“魏惜”飘在那三张黄符纸的中心,然后身体化为了雾气,如丝如缕地钻入地下,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魏宁立刻走到徐老三身边,那些虫子和鬼魂出现的时候,他肯定有办法。 等了一会儿,果然各种形貌狰狞的虫豸,就窸窸窣窣地从屋子外爬了进来,很快,就把整个地上,墙上都占满了,徐老三拿出一瓶酒,摇了摇,然后绕着他跟魏宁洒了一圈,那些虫子就在那个圈子外面爬来爬去,垒成了几层。 魏宁看得心里作呕,扭过头,接下来,就该是那些鬼魂了。 但是,等了又等,还是没得动静,魏宁等得都快不耐烦了,旁边的徐老三也是脸色凝重。 又过了一阵子,如丝如缕的灰白色雾气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在空中聚拢,扭动着变回了“魏惜”的样子,他看着徐老三说,“那些魂都不见了。” 徐老三听了,跳了起来,差点从那个圈子里跳出去,“怎么回事,怎么会不见的?你发现了什么没有?” “魏惜”脸上露出了一些奇怪的表情,“发是发现了一些东西,你们可以去看个热闹了。就在那个废厂中心里,有三个活人在。魂不见了,应该跟他们做的事有关。” 徐老三听了,二话不说,把手里的那个酒瓶子地上乱洒一通,地上的虫子碰到那个酒,就吱吱叫了起来,乱成一团,忙不迭地避开了,接着,他转过头跟魏宁说,“你想跟过来就跟过来,不想跟就回去。” 魏宁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上章没有卡肉,是真的就到那里了,囧,看到大家都抗议,又看到阿雪亲说她生日,所以写了个小剧场。。。祝阿雪生日快乐。。。祝大家都开心。。。昨天跟房东大吵一架,我住在这三个月,有一半的时间网是坏的,忍无可忍了。。。 小剧场之一:春梦一场 事情发生在魏宁读高中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在镇上的高中寄宿,一个月才回一次家,那一天,就是他回家的时候。 在外面虽然不会走邪,但是吃的用的就不如家里面,魏宁只要一回到家,就会大吃特吃一番,睡觉都睡得格外的沉,魏妈妈看他回来了,心疼他,做了一桌子菜,魏宁吃得都快撑了,终于放下了碗,洗了个澡之后,就回房睡觉了。 他光着身体,只穿着一个四角裤睡在床上。 窗户没有关,明亮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洒在地上,如同铺上了一层银霜,此时,一股阴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带着一点不太明显的灰白色雾气,躺在床上的魏宁觉得有点冷,下意识地扯了下被他压在身下的薄毯,却没扯出来。 他冷得缩成了一团,那个阴冷的气息如影随形地跟了上去,粘附在他身上,用缓慢地动作拉开了他的四肢,让他大躺在床上,魏宁不是很情愿,他皱了皱眉头,嘴里咕哝地抗议了一声。 “呵——”一个轻轻的笑声在屋子里响了起来。 魏宁身上的那条四角裤被一个无形的东西慢慢地往下拉,蛰伏在双腿间的**露了出来,接着,一个阴冷的气息托住了那个物事,轻揉慢搓了起来,连下面的两个囊袋也没放过,魏宁不停地倒吸气,额头上渐渐浮出了一层薄汗。 身体的欢愉让魏宁不由自主地随着那个阴冷的气息轻轻扭动着腰,他张着嘴,口中发出低低的,暧昧的喘息,好似被他的声音所吸引一样,一个阴冷的气息卷入了他的口中,跟他的唇舌纠缠了起来。 魏宁从鼻腔里发出轻轻地“嗯”声,那个气息贴着他的嘴唇,慢慢地亲着,吻着,舔着,吮着。 就好像要把眼前这个少年,从骨头往外,一一尝遍似的。 魏宁觉得这个梦实在太淫|荡了,但是很不错,那个阴冷的气息知道该怎么让他痛快,唯一让他觉得遗憾的,大概就是自己动不了,只能任凭那个阴冷的气息在他身上到处点火,魏宁喘着气,脚不由自主地弯起来磨蹭着身下的凉席。 双腿间的刺激越来越强烈,魏宁的腰往前送着,那个阴冷的气息似乎深知他就要攀到顶峰了一样,动作越来越快,终于,魏宁嘴里轻喊出一声“啊”之后,一泄如注。 他喘着气,还沉浸在那个余韵当中,身体却被那个阴冷的气息翻过来,趴在了床上,结实的臀部被掰开,露出了里面隐蔽的部位,一股阴冷的气息流连其间,魏宁忍不住挣扎了一下,却被后背上那些如同春风一样的吻安抚住了。 那股阴冷的气息,钻了他体内,先是极细,接着慢慢变粗,在他体内抽动,进出,碾磨,找到了他体内那个敏感点之后,更是不停地戳碰着那里,让魏宁跟着他的节奏抬起了臀部,好像在迎接他的进攻一样。 好舒服,好爽,魏宁迷糊中这么感叹着。 身后那个无形的存在,亲吻着他的后背,手也跟着后面抽|送的节奏,揉搓着他的前面,前后的快|感很快让魏宁又硬得快要泄了。他喘着气,脸上一片潮红,轻轻闭上的眼睛沁出了一些泪水,打湿了睫毛,那个阴冷的气息把他的脸扭过来,轻轻吻着他湿漉漉的睫毛,魏宁的睫毛颤动着,眼睛似乎要睁开一样,却最终还是没有睁开。 最后,那个阴冷的气息,重重的往前一送,一团冰冷的东西泄在了魏宁体内,魏宁也跟着喊了一声,泄了出来。 那个阴冷的气息,把发泄两次之后,浑身无力的魏宁翻了过来,让他平躺在床上,魏宁的腹部、胯间全都是他自己泻出来的白色精|液,散发着浓重的味道。 那个阴冷的气息似乎忍不住眼前的诱惑,灰白色的雾气笼上去,再消散的时候,魏宁身上干干净净,那些精|液已经不见了,魏宁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那个阴冷的气息在他微微张开的红润嘴唇上轻轻留下了一个亲吻,接着,屋子里的阴冷渐渐消散,那些灰白色的雾气也从窗户飘了出去。 明亮的月光,依旧静静地照拂着万物,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事如春梦了无痕,徒有情深空叹息。 78最新更新 【兄弟】 徐老三跟魏宁的动作都放得很轻,这片废厂不知何故,地面常年阴湿,即使在烈日曝晒的夏天,也如此,踩在这片柔软湿润的泥地上,只要稍微留意脚下,就能不发出一点声音最新章节。 黑色的乌鸦静静地停在屋顶,发光的眼睛却随着他们的不停地转动。 没有月光,天黑得跟锅底一样,徐老三并没有跟开始一样,拧亮带来的强光手电筒,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知了壳子,他摩挲了一下那个知了壳子,嘴里念了一句什么,那个知了壳子就发出了一股红光,影影绰绰的,看不大分明,却也勉强可以照到脚下的路,继续往前走了。 徐老三举着那个知了壳子走在前面,魏宁紧跟其后,而“魏惜”却回到了那个迷你小牌位里,只有在指示方向的时候,才会出声。每次他一说话,魏宁就立刻条件发射地低下头,看着露在衣服外的锦囊,然后脸色有点扭曲和复杂。 周围太安静了,连虫豸都蛰伏起来,小心地不发出任何鸣叫。 不知不觉的,魏宁走得出了一身汗,他们来到了废厂的中心,这里曾经是化工厂的厂房,魏宁眼睛一花,似乎看到了很多穿着蓝色工作服,戴着口罩的工人正在厂房里忙碌的工作,他们抬着一桶桶的化工原料,倒进机器里面,机器发出剧烈的轰鸣声,一股股带毒的气体喷出来。 那些工人表情麻木,连躲的意思都没有,任凭那些毒气侵蚀着自己的身体,他们一个,两个,三个……全都是面无表情,眼神呆滞,动作僵硬,好像已经不是活人,而是一些死物——身体还能活动的死物。 整个厂房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死气。 突然,魏宁看到那个有毒的气体,在空中变成了一张人脸,它表情扭曲,灰白色的眼球暴突,魏宁吓得抽了一口气,就看到那个人脸,慢慢地扭动着自己的脖子,看着那些工作的工人,接着,一个猛扑下去,钻入了最近的一个工人的身体里。 在它侵入的时候,那个工人身体一阵颤动,有那么一瞬间,麻木的脸上露出了极度痛苦的表情,接着,又恢复了呆滞,过了一会儿,那个人脸又从那个工人身体里钻了出来,嘴里却不停地撕咬着一片魂魄。 魏宁看着它三两下就把那片魂魄吞了下去。 这一幕,看得魏宁心里发冷,他愣愣地站在原地,那个人脸吞完了一片魂魄之后,缓缓地转动着灰白色暴突的眼球,寻找着下一个目标,突然,它抬起头,灰白色暴突的眼球直直地看向魏宁。 魏宁立刻倒退三步,心脏在胸腔里砰砰地狂跳,他张着嘴,一个无声的惨叫压在了喉咙里,只发出了一些意味不明的“咯咯”声,这时,徐老三一把拉住他的手,一根银针刺入了他的人中,魏宁痛得口里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徐老三把银针收了起来,跟魏宁说,“你被鬼迷住了,别说话,继续走。” 魏宁摸着自己的人中,刚想开口问,听了徐老三的话,就闭上嘴,继续跟着他往工厂厂房深处走去,刚才那个人脸吞噬魂魄的幻象已经消散一空,那里,只是一间死寂而空荡的房子。 曾经摆放在那里的机器,曾经工作在那里的工人,都已成了过去。 在最里面那个厂房里面,远远的,魏宁似乎听到了什么人在说话,他跟徐老三对视一眼,默契的把脚步放得更轻,徐老三拿着那个知了壳子,在前,魏宁弓着腰在后,两个人绕到了厂房后面,那里有一排窗户。 也许是因为这里常年四季没有活物进出,所以里面的人也没有把那些窗户给堵上,魏宁趴在窗沿边,往厂房里面看,是两个站着的男人,还有一个倒在地上的女人,魏宁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那儿,因为他看到倒在地上的那个女人,就是吴美芳——她的脸正好对着窗户这边。 里面那两个男人似乎有了分歧,在争执着什么。 “茂林,还是不要了吧,我们可以另外找一个,不一定非要美芳。”身体比他弟弟高大,却对着他弟弟低声下气的丁茂树,正犹豫地说。 丁茂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去找一个来啊,你有胆子去找吗?窝囊废一个,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丁茂树脸上有些压抑不住的怒气,但是最终,还是握紧了拳头,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美芳是我的未婚妻……” 丁茂林看着丁茂树,上下看着他,“没想到你还真喜欢上她了,那好,我也不逼你,你是要自己的命,还是要她的命,你自己选!” 丁茂树嘴巴蠕动,声音虚弱地说,“我们可以再找一个。” 丁茂林听了,不知道戳中了哪根神经,一下子暴怒起来,“再找,再找,我们哪里还有时间去再找一个,警察都找上门了,不是你看上了那个吴美芳,我们哪里会被警察盯上!” 丁茂树不同意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你……” 丁茂林粗暴地打断他的话,“是我什么?” 丁茂树立刻缩了缩头,“没,没什么。” 丁茂林看着他,冷笑了几声,“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七个人,杀了六个,就剩下这最后一个,只要杀了吴美芳,不但能保住我们的命,而且从此以后,要多少钱没有?有了钱,还怕床上会少了女人?” 丁茂树还是有些犹豫不决,“茂林,我总觉得我们做这种事会有报应的,我们都杀了六个人了,六条人命啊,我现在躺在床上都睡不着觉,老看到他们朝我们索命,茂林,那个人要是骗了我们怎么办?” 丁茂林脸色也阴沉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说,“不可能是骗我们的,这一年,我把当年废厂那里的职工和住户都查了一遍,凡是在厂房以及厂房附近工作和生活过,并且逃过了那次毒剂泄漏的人,不管老小,这二十几年来已经差不多死光了,家里虽然住在那个外围,我估计迟早也逃不脱。” 听了丁茂林的话,丁茂树也忍不住抖了抖,“可,可是……” 丁茂林突然间语气又放缓了一些,他柔声对丁茂树说,“哥,别想那么多了,我们也只是为了保命,不得不做这件事,要怪,就怪当年在这里布下那个阵法的人,是他们,都是他们的错,逼得我们这样做,怪不得我们,怪不得我们……” 丁茂树神色有点恍惚,嘴里下意识地回答,“是的,是的,茂林。” 丁茂林看着丁茂树,声音更加柔和,“所以,我们要杀了吴美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也在废厂生活过,活不了多久了,迟早会死的。” 丁茂树挣扎地看着吴美芳,全身发抖,脸青唇白,茂林说得也有道理,吴美芳也被那个阵法害了,也许两三年内就会死了,他们都活不过三十五岁,都活不过三十五岁,一想到这,丁茂树的表情就越加扭曲。 丁茂林看着丁茂树的样子,就知道他哥又被他说动了。 丁茂树还在那里自言自语,而丁茂林却开始行动起来,他拉起倒在地上的吴美芳的手,把她往屋子中间拖。 魏宁看着,就有些冲动,想站起来立刻冲到屋子里面去阻止他们两个,却被一旁的徐老三压住,魏宁转过头,就看到徐老三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继续看下去,魏宁知道他这样做肯定是他的理由,平静了一下激动的情绪,继续趴在窗沿往里面看。 丁茂林把吴美芳拖到了屋子中间后,走到门边上拎起一个帆布袋子,他从袋子里面把要布阵的法器全都小心地拿出来。 先是七块死玉,这东西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他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把死玉摆放好。 接着,又拿出一个铜鼎,那个铜鼎上雕的却不是寻常的吉祥图案,而是一个狰狞的恶鬼,那个恶鬼赤身**,身上全都是地狱百鬼的刺青,腰上围着一张人皮,张着血盆大口,吐出半尺来长的舌头,双手合握成了一个单边的鼎耳。 即便是丁茂林,也不敢多看这个铜鼎一眼,他小心的取出来,放在了吴美芳身边,接着,他不耐烦地抬起头,看着还在那里犹豫不决的丁茂树,“哥,你想好了没有,想好了就快过来。” 丁茂树的表情更加扭曲了,他看着昏迷不醒的吴美芳,满脸痛苦,“茂林,我们,我们真的不能换一个人吗?” 丁茂林叹了口气,实在受不了他哥的优柔寡断,“不能,吴美芳是年龄和八字最合适的。” 丁茂树脸上的肌肉抽动着,在丁茂林等不下去了,打算站起来把他强拉过来的时候,丁茂树终于动了,他慢慢走过来,跪在了吴美芳身边,拉着吴美芳的手,“美芳,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没有办法,对不起,你到下面去了不要怪我……” 丁茂林暗地里松了口气,他哥总算开窍了。 丁茂林拉住他哥的手,从帆布袋里面又找出了一把铜刀,然后在他哥的手腕上割了一刀,血顺着手腕,滴入了那个铜鼎,接着,他又在自己的手腕上,如法炮制了一番。 两个人的血跟水一样流入了那个铜鼎里面。 那个铜鼎先是没有动静,接着突然间抖动起来,铜鼎上雕刻着的那个面容狰狞的恶鬼好像动了一下,他的舌头越深越长,从半尺来长,变成了一尺有多,舌头本来沾满了铜绿,而此时却变得鲜红,就好像被血染红了一样,恶鬼的眼睛在铜鼎上骨碌碌的转动着,舌头在饱尝了鲜血之后,又慢慢缩了回去。 丁茂树闭上眼,他不用睁开眼都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只要见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 等铜鼎里的恶鬼喝饱了血之后,丁茂林拿着刀半跪在吴美芳面前,手高高举起,就打算刺下去,就在此时,一道红光冲到了他面前,正打在他的手腕上,像灼烧一样的剧痛让丁茂林抱着自己的手腕子一声惨叫,刀也落在了地上。 旁边的丁茂树闻声睁开了眼,看到自己弟弟的惨状,立刻站起来,他左手掐诀,右手一张黄符纸,就贴在了自己弟弟的手腕子上,丁茂林的剧痛立刻止住,他额头上全都是冷汗,脸色惨白的从地上爬起来,站在他哥身后。 “哪个在暗地里搞鬼,见不得人是吧,给我出来。”丁茂树一反刚才的懦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抬高了声音大喊。 丁茂林握着自己的手腕子,站在他身边,目光阴狠地看着四周。 这时候,从窗户那边站出来了一个人,正是徐老三,他看着丁茂树兄弟,嘴里“嘿嘿”的冷笑了几声,“见不得人的,只怕不是我,是你们两个吧。”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吴美芳。 丁茂树有点心虚地倒退了一步,却又停住,他不说话,这时,在他身边的丁茂林有点担心地扯了扯他哥的衣袖子,“哥,快动手,过了时辰就来不及了。” 丁茂树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拿出朱砂笔,在地上快速地画了一个阵法,而此时,徐老三也往后退了几步,接着一脚踩在墙上,疾走两步,从窗户外跳到了屋子里。 他左手拿着一把桃木剑,右手拿着一个招魂幡,严阵以待地看着丁茂树,“你居然是我道门的弟子!居然做这种邪事!你不怕你师门的人过来清理门户吗?” 丁茂树的动作越来越快,在徐老三冲到他面前时,阵法完成,他拿出一张黄符纸,看着徐老三轻声说,“连命都快没了,还管什么门不门户,我自己的命也就算了,我家里人的命,总不能不管,再说,我也没拜过师,没人会来清我的门户。”话没说完,手里的黄符纸就烧着了。 四周陡然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周围很黑,也很安静,在这片黑暗中,却有无数的“东西”在靠过来,挤挤攘攘,塞满了整个屋子,它们慢慢地往徐老三靠过去,近了,近了,更近了,近到能看清楚它们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徐老三把一直戴在脸上的墨镜取了下来,在他眼前的,全都是面容呆滞,双眼发直,穿着八十年代风格衣服的鬼魂。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又被那什么了,所以标题只能恢复成原来那样,造成不便,还请谅解=v= 今天周末,我试着恢复以前的更新规律,中午十二点更新,如果作者有话说没说今天只有一更,那晚上八点之前,还会有一更~~~就这样~~~ 昨天那个是小剧场,和正文无关的~~不是番外哦~~阿惜跟阿宁的第一次还是阴婚那个晚上的~~ 谢谢猫猫,羊和CICI的地雷~~谢谢各位亲的支持~~╭(╯3╰)╮ 79最新更新 【师徒】 徐老三手里的桃木剑本来应该左挑右刺,把围在身边的鬼魂全都尽数消灭,他有这个能力,也不是没这么做过,但是,当他举起了手里的桃木剑,正要挥舞起来的时候,眼睛却看到那些鬼魂里面有个熟悉的影子,顿时,徐老三嘴巴张开,口里无声喊了一句,“周二……” 那是一个样貌英俊,面目呆滞的年轻男子,若是魏宁看到的话,肯定会指着他叫出声来,这不就是“魏惜”在废厂用乌鸦血召出来的那个鬼魂,却没想到,就是徐老三的二徒弟。 徐老三的剑举不起来了,他被那些鬼魂逼得节节后退。 徐老三不敢放大招,怕不小心伤到了周二,只能用桃木剑一个一个劈砍向挨近自己身边的鬼魂,剑锋所至,鬼魂们纷纷化成了一道道的黑气,弥漫开来,渐渐地,这个小厂房里,就布满了鬼魂所化的黑气。 他虽然是勉励支撑着,但是,很明显,那些悍不畏死的鬼魂飞蛾扑火一样的攻击过来,他左支右绌,渐渐处在了劣势全文阅读。 那个知了壳子发出的红光,在那些鬼魂的围攻下,也开始减弱。 伸出手,拼命向着徐老三抓挠着的鬼魂,几乎要碰到了徐老三的身上,他中气不足的大喝一声,下巴上的胡子翘了起来,那些鬼魂在他的喝声下,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开始向他围了过来。 大量的阴气让地上,墙上,屋顶上全都变得湿漉漉的,一手摸上去,全都是冰冷的水,那个水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屋子里只能听到这个水滴声,还有上百个鬼魂,发出的无声尖啸。 徐老三手里的桃木剑,发着抖,指着周二。 要是他再这样,那些鬼魂迟早会扑上来,把他撕成碎片,但是,眼前这一个是他找了二十几年的二徒弟,他要是亲手让他魂飞魄散了,就算过了眼前这关,也是个生不如死。 徐老三一咬牙,手里的剑猛地一挥,眼前的三个鬼魂已经化成了黑气,三道黑气立刻往地上一扑,紧紧挨着地上,墙上的那层黑色雾气,又融入了那三道黑气,变得更加浓重。 徐老三从后背上拿出了那道招魂幡,那个招魂幡破破烂烂,不知用了多久了,红色的底布早已经发白,上面绣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招”字,细细看去,会发现,那个“招”字,是由更多的小字组成,却是一副古怪的经文。 徐老三嘴里念念有词,一口舌尖血喷了出去,还剩下的几十个鬼魂,尖啸着四处躲避,他一手挥着招魂幡,一手摇起了招魂铃,铃声急促“铃——铃铃铃——”,那些鬼魂听到了之后,停下攻击,面目呆滞的站在原地,似乎被两方牵引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站在一旁,看着鬼魂与徐老三打斗的丁茂树,此时,有了其他异动,他单腿跪在地上,从帆布包里拿出了几个木筹子,把那几个木筹子按着一定的方位插在地上,接着,又拿出几张符纸,穿在那些木筹子上面。 等他做完这些,那些鬼魂好像受到控制一样,又开始往徐老三的方向动了起来,徐老三铃铛越摇越急,几乎成了疾风骤雨,额头上的汗水滚落下来,打湿了他下巴上的胡子,他盯着那个叫周二的鬼魂。 “……引幡招魂,令到魂止;引请过桥,度化众生……” 但是,没有用,这些已经被那个阵法蚀去了魂气的魂魄,早就已经被阵法控制住,而丁茂树不知道从哪儿又知道了控制这个阵法的办法。 这些鬼魂,不会听他的,进到这个招魂幡里面,徐老三心里明白得很,但是看到自己二徒弟的魂魄就在眼前,说什么也要试上一试,他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的二徒弟,“个没用的东西,说被人控制就被人控制了?我当年是怎么教你们的?没用的,没用的……” 他喃喃地咒骂着,不知道是在骂徒弟,还是在骂自己。 丁茂树看着他,哈哈大笑了起来,本来开朗的相貌变得狰狞,站在他身边的丁茂林有些惊讶地看着与往日完全不同的大哥,不过,他并没有多想,而是趁着丁茂树与徐老三对峙的时候,又举起了手里的刀子,打算继续完成他刚才被打断的事。 此时,正偷偷摸摸进行自己恶性的丁茂林,却突然间发出一声惨叫,他捂着自己的脖子,在地上打起滚来。 丁茂树听到叫声,回过头看到丁茂林的样子,到底是兄弟连心,正在主持的阵法也顾不上了,跑过去,把丁茂林一把按住,“发生什么事,你怎么了?” 丁茂林张着嘴,舌头吐了出来,喉咙里“呃呃”作声,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他面容发胀,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丁茂树急了起来,他突然伸出手,用指甲在自己的眉心上狠狠一划,几滴血从他眉心渗了出来。 开了阴阳眼之后的丁茂树,看到丁茂林的胸口上冒出了一只修长而苍白的手,正捏住丁茂林的肺脏。 丁茂树看到这一幕,冷笑一声,摸出一张符纸,就往那只手上贴去,却没想到,那只手反手一拿,把那张贴上去的符纸抓在了手心里面,化成了一滩黑水,从手指间滴落到了地上。 同时,一股极浓的煞气一瞬间充斥了整个厂房。 丁茂树脸色急变,倒退一步,顾不上再管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丁茂林,全身戒备地看着眼前,那里有个很强大的东西,正在看着自己。奇怪的是,他明明开了阴阳眼,为什么却看不到那个鬼魂? 丁茂树的法力其实并不高强,刚才之所以能对付得了徐老三,不过是依靠了废厂的这个阵法而已,现在,却要凭着他本身的法力,去对付一个更强大的东西,他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滴地滚落了下来。 那里并没有其他东西,只有一只修长、白皙、骨肉均匀的手,凭空出现在了空气中,向他,不急不慢地伸过来,在极度的惊吓中,丁茂树的瞳孔剧烈收缩着,他连续几道符纸打过去,然而,那只手却丝毫不受影响的穿过了那几张符纸,似乎那几张符纸,只是秋天随处可见的枯叶一样。 动作漫不经心中,带着让人窒息的杀气。 丁茂树身体跟筛糠一样的抖动起来,一直以来,他操纵这些鬼魂都是得心应手,几次下来,他对阴世里的那些东西,早就已经不放在心上了,现在他才知道,他错了,错得很离谱。 阴世里的那些,是他不能碰的,不能碰的,他当年怎么会这么幼稚,这么想当然,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丁茂树满眼绝望地看着那只好看的手终于到了自己面前,插|进了自己的心脏,接着,他感到心脏处一阵剧烈的痛苦传来,他仰起脖子,发出一声惨烈的嘶吼,接着,身体倒在了地上。 在闭眼之前,他转过头,看向了倒在地上的吴美芳,眼角滑下来一滴眼泪,到底还是失败了,不过,他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一样,拼尽最后的力气,按了一下手上的东西,中指传来一个轻微的刺痛,还好,还来得及,丁茂树是笑着死去的。 丁茂树死了,而他发出那个叫声的时候,躺在地上有一阵子的吴美芳,身体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 而此时,失去了控制的阵法也已经不是徐老三的对手,那些尖啸着四处逃窜的鬼魂,被他一个一个的抓住,塞进了招魂幡里面,而那个叫周二的鬼魂,则被他困在了身边,想走也走不了。 每当那些鬼魂要逃出这个厂房的时候,就有一只手凭空伸出,那些鬼魂见了这只手,要么是感受到其中的危险,掉头就走,要么就一头扎上去,被那只手抓住,扔到了徐老三面前,被徐老三轻松地用招魂幡收了进去。 过不多久,厂房里面终于清理干净了。 这时候,徐老三好像压根就忘了自己刚才的狼狈,而是意气风发地冲着门外喊了一声,“魏宁,可以进来了。” 一直躲在门外,面对着周围压过来的黑暗,不敢出声的魏宁,听到徐老三的喊声,如释重负地跑了进来,他看到地上狼藉的一切,还有倒在厂房中间的那三个人,“死了?”魏宁看着外表上没有一点伤,却已经没气了的丁茂树,又赶紧地看了一下吴美芳,“还好,她没事。” 就在这时,在空中的那只手,慢慢显露出来了手臂,肩头,接着是整个人,却是“魏惜”。 “魏惜”身体一动,已经出现在了魏宁身边,魏宁看着吴美芳,有些迟疑地说,“你,你已经醒了吧。”趴在地上的吴美芳突然肩头耸动了起来,一声又一声压抑的哭泣传来,听得魏宁心里面也不好受,他忍不住伸出手,按在吴美芳的肩头,“别哭了,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突然,“魏惜”一把拉住魏宁,二话不说,直接把他从吴美芳身边拖开,直到三步远外。 猝不及防之下,魏宁被他拖得几个踉跄,差点没一屁股摔在地上,他一把甩开“魏惜”的手,气得大声说,“你干什么?”难道连这种醋都吃?魏宁满脸黑线,他早就对吴美芳没得那方面的想法了。而在旁边的徐老三,脸色也突然间一变,手指掐诀,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周二已经投到了他手里的那个黄纸包上。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哭了几声之后就安静下来的吴美芳,双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魏宁一看,就知道不对劲了,因为吴美芳根本没有在哭,而是在笑,还笑得很开心,见牙不见眼的,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成这样,只能让人心里发冷,魏宁知道,这又出鬼了。 徐老三手里拿着桃木剑,指着吴美芳,“丁茂树,你还执迷不悟?就算附了身,你还能做什么?” “吴美芳”笑了起来,把沾在脸上的头发小心拨开,“我没打算做什么,我就是想跟你们谈个交易。” 徐老三下巴上的胡子一翘一翘的,上下打量着“丁茂树”,“哦,我们跟你这个鬼有什么好谈的?” “吴美芳”没说话,而是拖着僵硬的步子向还倒在地上的丁茂林走去,走到身边之后,他因为身体还不太灵活,所以只能扑通一声跪在了丁茂林身边,他抓住丁茂林的手,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 检查完了之后,“吴美芳”看着徐老三等人,尤其是在魏宁身上停留的时间最久。 “难道你们不想知道该怎么救吴美芳吗?就算这次没死,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完毕了~~~~吃饭切~~~大家周末愉快~~~~ 80最新更新 【替魂】 要按魏宁的意思,那肯定是要救的,但是在场的另外一人一鬼却有不同的想法,徐老三下巴上的胡子在他说话的时候一抖一抖的,似乎在考虑着什么最新章节。 他看一眼“吴美芳”,再看一下还躺在地上的丁茂林,嘿嘿的笑了起来,“只怕你想救的不是吴美芳吧?” “吴美芳”脸色变都没变,爽快地承认了,“不错,我想救的是我弟弟,吴美芳是那个——”她向着魏宁抬了抬下巴,“你的前女友吧?香火之情总要有点,你们就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总不会害了我弟弟。” 这个话也没错,赶尽杀绝这种事魏宁本来就做不出来,再说,既然事情已经真相大白,还人赃并获,完全可以把方志喊来,交给警方处理,可以说两全其美,但是在听了丁茂树前面的话之后,这个办法是行不通了,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吴美芳死吧。 徐老三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以为占了吴美芳的身体,我们就真的拿你没得办法?你是吃多了猪油被蒙了心窍吧?”他徐老三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窝囊过?直接一桃木剑把眼前这个鬼从吴美芳的天灵盖里劈出来。 “吴美芳”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我有办法让吴美芳跟着我一起死。” 魏宁看不下去了,他抢在徐老三之前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吴美芳”看着魏宁,轻轻一笑,“我要你们救我弟弟,而且杀人这个事就说是我一个人做的,反正我也死了。” 他倒是想得好,到这个时候了,还没忘记给丁茂林铺后路。 徐老三瞪了魏宁一眼,“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地方,一边去,一边去。”他没好气地冲着魏宁挥手,魏宁看得嘴角抽了抽,不说话了,还真听了徐老三的话,走到了旁边,不知道这个徐老三又在打什么鬼主意,魏宁心里嘀咕着。 徐老三很老练的跟“吴美芳”讨价还价,“我可以答应你这个事,不过,你也要先帮我做几件事。” “吴美芳”倒也没意外,她点了下头,“好,成交。” 徐老三要“吴美芳”做的事很简单,那就是把操纵这个阵法的办法告诉给他,“吴美芳”本来还有点迟疑,但是在看到了“魏惜”之后,又立刻改变了主意,于是,她把那个阵法一五一十的跟徐老三说了一遍。 徐老三边听边皱起眉头,“这是个‘副阵’,你从哪里知道的?” 所谓“副阵”就是依托于主阵的小阵,可以是主阵的一部分,也可以独立于主阵之外,往往具有主阵的一部分功能,在很多时候,用处很大,不过,法术界里知道怎么布“副阵”的极少,他可不相信,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毛头小子会这个,肯定是有人教会了他。 就是他徐老三,虽然自诩聪明绝顶,但是布“副阵”都有些棘手。 对于徐老三这个问题,“吴美芳”并没有隐瞒,“是有人教我的。” 徐老三下巴上的胡子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他接着问了一句,“是谁?” “吴美芳”奇怪地看了徐老三一眼,“你要知道这个干什么?” 徐老三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要不要知道是我的事,有没有用也是我的事,我让你说,你就说,啰嗦个什么劲TXT下载。” “吴美芳”被他骂的脸色都变了,不过还是忍气吞声地回答说,“那个人跟这个事又没得关系,他是我念书的时候,遇到的一个高人,我跟他学了一段时间的法术,可惜我毕业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联系都联系不上了,去学校找过一次,学校里的人都说好久都没看到他了。” 徐老三听着他的话,知道“吴美芳”在这个事上并没有撒谎。 “那个人长什么样,你跟我说一说。”徐老三又说。 “他是学校里一个守门的,一直都是晚上出来,我也没怎么看清楚过他的脸,就知道他是个男的,三四十岁的年纪,长得没什么特色,就是眼睛比一般人小,老是睁不开一样的。”“吴美芳”一边回忆一边说。 徐老三眉头皱得都可以夹死一只蚊子。 他让魏宁再退远一点,开始布那个“副阵”,还是拿着丁茂树带来的那些木筹子,按着地气的方向插在地上,一插|进去,就有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从地下传来,徐老三一点也不为所动,反而把那些符纸也戳破个洞,挂在木筹子上。接着,他念了几句“吴美芳”告诉给他的咒语。 步骤是跟“吴美芳”刚才做的差不多一样,但是出来的结果却大相径庭。 周围一下子黑沉沉的,从地上慢慢地溢出来一股股的黑气,那个黑气淹没了魏宁等人的脚,一直漫到他们的小腿,才终于停住了上升的势头,而这个时候,还躺在地上的丁茂林已经是完全看不到了。 屋顶上有水,滴滴答答的落下来。 在那些黑气里面,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的,绿幽幽的鬼火,它们随着那些翻滚的黑气,不停的移动着,漂浮着,往人的身上靠,魏宁吓得差点喊出声,当他看清楚那些鬼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更是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了。 那些鬼火下面,其实是一具具腐烂的尸体。 它们用手挖开地上的泥巴,手上的肉已经腐烂得差不多了,露出森森白骨,接着,它们就从挖出的坑洞里,一个接着一个的爬出来,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里面的身体腐烂恶臭。 这些尸体一从地下出来,就摇摇晃晃的冲着厂房里的活人们走过来。 它们有的已经只剩下骨头,有的却还连皮带肉,但是所有的死人眼眶里全都是黑洞洞的,冒出绿幽幽的鬼火,四周全都是尸体,恶臭几乎可以把人熏晕了过去。 魏宁脸色惨白,额头上的冷汗不停的渗出来。 那个黑气出现之后,好像把所有的人都隔开了一样,徐老三不见了,“吴美芳”不见了,就连,就连“魏惜”都不见了,魏宁看着那些围上来的尸体,边往后躲,边喊人,“魏惜——徐师父——阿惜——” 喊得喉咙都哑了,还是没有任何回应,而那些行动缓慢的尸体,密密麻麻,尸体紧挨着尸体,中间连个大一点,能让人穿过去的间隙都没有,也不知道这个厂房下面到底埋了多少具尸体。 这些尸体虽然行动非常缓慢,但是也渐渐地往魏宁身边围了上来,把魏宁围在了中间,魏宁吓得手脚发软,他背靠着的是一堵墙,前面和左右却全都是狰狞可怖的尸体,在吓得已经神经麻木的时候,魏宁的脑子却开始急速的动了起来,他心里面惶急地喊着,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那些尸体已经到了魏宁面前,伸出腐烂的,或已成白骨的手,往魏宁身上抓着。 魏宁咬着牙,横下心,要死就死这一回,他拼命踢打着那些围上来的尸体,也顾不上怕不怕,使劲推着,打着,踢着,就想把围在身边的尸体弄开一道口子,好让自己能逃出去。 但是周围全都是尸体,还有尸体在不断地从地下爬出来,哪里有地方能让他逃! 就在魏宁快要绝望的时候,前面几步远外一道红光亮了起来,中间还夹杂着徐老三的大骂声,“敢算计我……等着……” 在他旁边的黑气一下子被打破,那些尸体也纷纷往后躲避着,却因为身后的同伴而被挡住,结果一个绊倒另一个,好多尸体都倒在了地上,骨头跟骨头叉在了一起,腐烂的肉被撕扯下来,也许就掉在了另外一具尸体空荡荡的腹腔里。 这个场面,不得不说,恶心到了极点。 但是魏宁却连吐都没得力气去吐了,他扶着墙,大口的喘着气,徐老三跑到他身边,从腰上挎着的包里面,拿出了几样东西,一边骂一边涂在了魏宁身上那些被尸体抓破的伤口上。 就这么一点时间,魏宁身上的伤口就已经发黑,有脓水流了出来。 那个水混合着一些白色米粒胡乱涂在伤口上,一阵阵的剧痛让魏宁眼前发黑,他喘着粗气,“徐,徐师父,这是糯米?嘶……”魏宁抽了口冷气,徐老三一边抹一边说,“是的,能去尸气,先这样,等回去了还要仔细拔一下尸毒。老子马失前蹄,没想到栽在了这里。” 魏宁冷汗涔涔,嘴唇青白,说不出话来,“魏惜,魏惜怎么不在。” 徐老三看了魏宁一眼,“我让他去追那个鬼了……” 魏宁愣了一下,他怎么会听徐老三的话,转过来一想,他在来之前,是同徐老三达成了一个交易的,也许是为了这个交易。 徐老三手里的知了壳子不停的发出红光,挡住了周围那些可怕的尸体,但是那些尸体也并没有退开,而是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厂房里到处乱走,前面的踩着后面的,这边的绊倒那边的,整个厂房里面乱哄哄的,尸臭冲天。 鬼火还挨着地面不停地飘着,摇摇曳曳的光线,衬得周遭的一切都绿幽幽的,徐老三骂了一声,拿出那个招魂幡,左手掐了一个诀,口中念念有词,最后,大声喊了一句,“神魂归位,疾——” 立刻,从招魂幡里面飞出来一个又一个的鬼魂,徐老三右手把招魂幡一挥,左手不知何时拿着一个铃铛,摇了起来,随着“铃铃——”的声音,那些鬼魂尖啸着扑向了那些尸体,它们钻入了尸体里面,接着,那些尸体就很快地四下散开,从哪里来的,又回到哪里去了。 那些鬼魂穿来穿去的时候,四周掠起了一阵阵的阴风。 等这个厂房,又恢复了安静,那些尖啸着的鬼魂,从地下飞出来,随着徐老三挥动招魂幡的动作,又扑到了招魂幡上面,徐老三把招魂幡小心地收好,徐老三把手电筒拧亮了,魏宁眯起眼,看到躺在地上的丁茂林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丁茂树跟吴美芳。 丁茂树的身体被刚才那些身体扯烂了,吴美芳除了身上脏了一点,倒是并没有受什么很重的伤,魏宁走过去,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吴美芳气若游丝,面如金纸,魏宁拍了拍她的脸,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徐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魏宁皱着眉头问。 “丁茂树那个小子声东击西,告诉了我一个假‘副阵’,趁乱逃走了。”徐老三三言两语把事情交待了清楚,“那小子心狠手辣,他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估计是被他利用了,这小子从一开始就在打这个阵法的主意。” 一个二十几年前的阵法,到底有什么好处让他这么拼命? 魏宁把这个疑问问了出来,徐老三背着手,走来走去,走两步就在地上用脚划拉两下,地上到处都是坑洞,刚才那些尸体就是从这些坑洞里爬出来的,魏宁把吴美芳拖到离那些坑洞比较远的一个角落里。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丁茂树是有三个目的,一个是为了得到这个阵法里面的魂气,有了这个魂气,他的法力不说横行天下,至少横行南方几个省是没得问题的;二个是为了解开那个阵法的诅咒,让自己两兄弟能活下去;再有一个,可能是为了这块地。”徐老三边想事边说。 “为了这块地?”魏宁疑惑地反问。 “方五查了一下,丁茂树开了个户头,把废厂这一片的土地都给买了下来,再加上把这个阵法废除了之后,地气恢复,不出十年,这里的地价至少能翻个几十倍,少说也能赚个几亿。”徐老三慢慢地说,“他倒是好算计,一举三得,可惜,老天还是长了眼睛的。” “可是他现在还不是死了,有了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魏宁想着,感叹了一声。 “谁说他死了?”徐老三下巴上的胡子抖了抖。 还没死?魏宁看着丁茂树的尸体,这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吧。 徐老三看着他的表情,脸色更加一黑,“那个丁茂树是附在他弟弟身上逃走的,他用了‘替魂’这个恶毒的办法,刚才附身在吴美芳身上只是一个障眼法,实际上他的魂魄,是转到了他弟弟身上,血脉亲人,用‘替魂’的办法是最好的。” “什么是‘替魂’?”魏宁觉得这两个字充满了一种不祥和血腥的气息。 徐老三回答的干脆利落。 “就是替了你的魂,占了你的身。” 作者有话要说:丁茂树算是机关算尽了。。。。。== 81最新更新 【情起】 过了一会儿之后,“魏惜”终于回来了全文阅读。 一股阴风席卷着无数的枯枝败叶从窗外席卷而入,打着旋儿地落在地上,如丝如缕的雾气夹杂其间,聚拢了起来,“魏惜”一出现,立刻身体一动,下一个瞬间,已经出现在了魏宁身边。 “魏惜”幽深的眼睛里似乎有灰白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看着人的时候,那个被看的人的魂魄,跟有针在扎一样,扎的魏宁头皮发麻,全身发抖,说不上是痛还是什么,就是有一种魂魄即将消融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魏宁牙关打战,想挪开目光却怎么也动不了。 “魏惜”的眼睛怎么变成这样了,魏宁艰难地想着,他在心里痛骂着“魏惜”,好了,他没被那些可怕的尸体拉入地下,却要被“魏惜”直接看死了,是真的“看死”了……“魏惜”又不是那个能把人看成石头的美杜莎。 就在魏宁快坚持不住的时候,“魏惜”那双没有黑眼珠儿,全都是灰白色的可怕眼睛动了一下,里面的灰白色,似乎像水银一样动了一下,接着缓缓闭上,魏宁一脱离他的视线,立刻全身一软,差点没瘫在地上,只能扶住旁边的墙,大口的喘着气,全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而旁边的徐老三,自从看到“魏惜”以这个样子回来之后,立刻把桃木剑拿在手上,左手掐着诀,严阵以待地看着“魏惜”,嘴里不停地骂着,“真是倒霉透了,倒霉透了,老子真是夜路走得太多了,迟早会跌几个跟头,居然碰到‘鬼起早’” 等看到“魏惜”把眼睛又给闭上,他虽然还是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但是看得出来,还是松了口气。 “魏惜”的身体不停地发着抖,由雾气凝聚而成的身体,时而溃散,时而凝聚,变换无端,魏宁在旁边看得心脏直跳,不知道为什么,隐隐又有了一点刚才那个魂魄无定的感觉。 他走到徐老三身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魏惜怎么了?” 徐老三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魏惜”,“他这是‘鬼起早’了。”他挥了挥手,意思是让魏宁不用问,他会解释,“‘鬼起早’也说成是鬼发乍,看过武侠小说没有?”他问魏宁。 魏宁点了下头,“看过。” 徐老三于是接着说,“就跟武侠小说里面练功时候走火入魔的武林高手一样,不过‘鬼起早’要可怕得多,一旦那个发作的鬼没有了灵智,它就会见人就攻击……”徐老三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脸色愈加难看。 魏宁听得惊心动魄,“那魏惜怎么突然间‘鬼起早’了?刚才还好好的。” 徐老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鬼起早’这个事我也就见过一次,那一次也是凶险万分,搭上了我一个朋友的命才把那个发作的鬼给收了,‘鬼起早’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们都不是鬼哪里会知道其中的因由,也许是被这个废厂的阵法影响到了。总之,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要是一个不好……怕是又要拼老命了。” 徐老三从腰上的布包里面开始往外拿东西,一样又一样,全都是符纸和法器TXT下载。 魏宁知道,徐老三这是在做准备,要是“魏惜”最后发作,那就只能拼死一战了,但是,但是…… 魏宁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想起了跟“魏惜”这一直以来日夜不离的相处,就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魏惜”彻底变成了一个神智不清,善恶不分的恶魂。 他趁着徐老三在布阵,没空留意他的时候,一步跟着一步地往“魏惜”走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又不会法术,根本帮不上忙,但是,也许是凭着直觉,魏宁知道,自己可以做一点什么,也应该做一点什么。 越来越近了,那些雾气早已经变成了一些冰渣,围着中间一团更浓的雾气不停地旋转着,魏宁的手伸过去,顿时有一种被冻掉了的感觉,但是他没有往后退,而是坚持着把手继续往前探,嘴里轻声喊着,“魏惜,——阿惜——不要那么窝囊,不就是个‘鬼起早’吗,比起以前那些,又算得了什么,你没问题的,你要是变成恶魂,三婶该伤心了,我也会——” 那些灰白色的雾气把魏宁也笼罩了进去。 冰渣打在身上,魏宁冷得瑟瑟发抖,嘴唇青紫,然而他的脑子却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被埋在意识下的记忆全都被找了出来,浮了出来,于是,魏宁看到了那被他忘记了的一幕幕。 那个被白影子一遍又一遍压进那条阴河里的少年,那个浑身淌水站在他身边向他求救的少年,那个很多次坐在窗前看着他经过的少年,那个一直看着他,目光从未从他身上移开的少年。 魏宁觉得心脏一阵剧烈的悸动,窒闷得疼痛,眼角有一些不明的液体流了出来,打在了那些雾气所化的冰渣上,那些冰渣居然像是春天到来的冰川一样,化了开来,融成了水,又变成了雾。 灰白色的雾气蒸腾着,翻滚着,裹着魏宁,阴风肆虐,厂房里的温度已经是滴水成冰。 魏宁任凭那些灰白色的雾气在他身上不停的穿来穿去,虽然并不舒服,如同被冰水清洗着身体内部一样,时不时打着寒战,然而,他可以感觉到,这些灰白色的雾气对他并没有敌意,甚至往他身体里穿的雾气还越来越少。 魏宁听到徐老三在喊他,却无法回答。 渐渐地,魏宁可以感觉到那些灰白色的雾气终于不再漫无目的的浮动,而是开始往一个中心靠拢,而那个中心越来越凝实,与此同时,一度被雾气遮蔽住的视线也清晰了起来。 徐老三还站在原地,正因为魏宁突如其来的举动而跳脚。 而此时,异变又生,魏宁跟徐老三都目瞪口呆了起来,他们看到,从四面八方,地上、墙上、屋顶上,涌入了一股股的浓雾,以前的浓雾都是如丝如缕的,而现在出现的,却有人的手臂粗细。 那些浓雾不知从何而来,却无一例外地投入到了厂房中间那个雾气团里,于是,那个雾气团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而且还把裹挟在雾气中的魏宁,也排斥了出来。 魏宁被一股无形的推力,推到了地上。 他反手撑起身体,并没有起身而是坐在地上,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奇景。 那些浓雾还在涌入,不断地涌入,如果再继续下去,魏宁都要怀疑是不是把整座B市的阴气、煞气,或者那些山里的雾气,都被不知名的力量扯到这里来了,突然,魏宁被走过来的徐老三从地上扯了起来。 徐老三沉着脸,“先避开一点。” 魏宁跟在他身边,走到了厂房门口,往里面看着。 异变还在继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魏宁紧张地握紧了拳头,连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紧张是干什么,“徐师父,里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间这么多雾气?” 徐老三不做声,过了一会儿才说,“应该是魏惜为了抵抗那个‘鬼起早’,把远在埋骨之处的真身给拉过来了,所以声势才会这么大,附近的阴气、煞气甚至连地气都给弄过来了一些。看来,我还是小看了这个鬼的真正实力。”徐老三哼了一声,“也许这个鬼可以抗过去也说不定。”他突然说。 魏宁想起来,他以前是听徐老三说起过,“魏惜”跟在他身边的,是分|身,而那个迷你小牌位上的,则是分|身的分|身,刚想到这个,他就感觉到胸口上一阵阴冷,一缕灰白色的雾气从那个锦囊上飘出来,如丝如缕,融入了旁边的一股飞过雾气,往厂房里的雾气团飘去。 时间也不知道过来多久,最黑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天空隐约的开始泛白。 徐老三看了一下天色,突然说,“不行,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只要天一亮,如果魏惜还是没有把‘鬼起早’压下来,就肯定会变成恶魂,等到那时候,就来不及了。” 他刚想要动手,却被旁边的魏宁拉住,“别,徐师父,别,你再等等,再等等。”魏宁额头上全都是汗水,周围那么阴冷他却热汗不断,“魏惜肯定会扛过来的,肯定会的,肯定会的,再等等,就等一下……”魏宁不断地重复着,喃喃自语。 徐老三看了他一眼,“真是孽障……” 魏宁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那句“孽障”是什么意思,随即,他突然间脑子一个激灵,孽障,什么是孽障,他这么护着一个鬼,难道不是个孽障?徐老三没说错,是孽障,是孽障,他上几辈子肯定是做绝了缺德的事,这辈子才会对一个鬼有了那种心思。 魏宁又哭又笑,嘴巴张了一下,却只发出一个喉音,脸上的泪水不停地流下来。 徐老三看着他,摇了下头,深深叹了口气,“随命吧。” 魏宁不说话。 终于,不再有雾气从外面飞来,厂房里的那个浓雾结成的雾气团,缓缓地转动着,里面的雾气就好像云海一样,云遮雾绕,渐渐地,雾气团开始了变化,慢慢地变成了一个人。 “魏惜”站在半空中,就像一个活人那样,只是全身上下散发着如玉一般的光芒,那个光芒随之又褪去,他轻轻闭上的眼睛,长长的眼睫颤动了几下之后,终于睁开。 魏宁就刚好站在门口,一直看着他。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缠,一个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坚定,另外一个的目光却是痛到心底的隐忍。魏宁看了一会儿之后,终于移开了眼睛,而此时,半空中的“魏惜”脚往前一抬,似乎在空中走了一步,下一个瞬间,却已经出现在了魏宁身边。 他抓住魏宁的手,“你怎么了?” 魏宁忍住手上的痛,“没得什么事,就是被几具尸体给抓了几下。” “魏惜”撩开他的袖子,看到结实的胳膊上,几道黑色的抓痕,还在往外渗着散发着轻微腥臭的黑血,他伸出手,那些伤口上就有一些黑气被他抓了出来,而伤口处流出的血,也变成了红色。 “魏惜”放下袖子,“尸气已经被我取出来了,没事了。” 魏宁不知道是哪根神经不对,冲口而出一句“谢谢”。 “魏惜”有点奇怪地盯着他看了一眼,魏宁有点不自在,赶紧别过头,觉得自己被“魏惜”那双阴冷的手抓住的地方,像火烧一样的痛和热,他粗鲁地一把甩开“魏惜”的手,往旁边走了两步,心里那种紧绷的情绪才终于和缓了一点。 “魏惜”还想说点什么,旁边的徐老三打断了他的话,“可惜把那个丁茂树给追丢了,唉。” “魏惜”幽深的眼睛还在看着魏宁,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是,快追上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身体不对头,就回来了。” 魏宁突然说,“魏惜,你把魏庄里的身体都给弄出来了,不要紧吗?” “魏惜”摇了下头,“最近要回一次魏庄,我不能离开那里太久。” 徐老三在旁边看着自己的招魂幡,突然一拍脑袋,嘴里喊着,“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再试一次,只找到了老二,老大还没找到,既然能找到老二,就肯定也能找到老大,没道理只有一个。”话还没说完,他又开始布那个“副阵”。 魏宁吓了一跳,刚才就是这个“副阵”差点要了他们两个的命,还来一次?这不是找死,“你老还来?不要命了?” 徐老三嘴里念念有词,下巴上的胡子翘了起来,“你个小伢懂什么?我难道是那种吃了一次亏还会继续吃亏的人?那个丁茂树坑了我一回,我记得一世,这个‘副阵’我改一下就好了。” 看到他这么有把握,魏宁也不好阻止,不过他听到身边的“魏惜”轻声说了一句,“没用的。”魏宁闻声,立刻回过头满脸疑问地看着他,就听到“魏惜”冰冷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了起来,“这里没有其他残魂。” 魏宁沉默不语了,还是没有把这个事告诉给徐老三。 有些事,只要他本人试过了,才会接受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难得情深,奈何缘浅,大概阿宁就是这个想法吧== 82最新更新 【回庄】 正如“魏惜”所说的,徐老三这一次什么都没有召出来TXT下载。 他不死心,嘴里一直不停地念念有词,“再试一次,再试一次,没道理啊。”说完,他又开始摆弄那个阵法,但是,并没有发生什么奇迹,阵法发动了,还是没有任何鬼魂出现…… 徐老三还打算再试,等在一边的魏宁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把他手里的那些木筹子抢过来,“你老看开点……‘魏惜’刚才也说了这里没得其他残魂了……” 魏宁话才说到一半,徐老三就一蹦三尺高,暴怒地打断了他的话,“老子才不信这个邪,老子就不信找不到,那个鬼刚才就没有搜到魂,它现在说的,能信吗?能信吗?当然是不能信!” 听到这个话,魏宁也火了,他把那些木筹子扔到一边,“你老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难道真要死在这里,你老才会接受已经不可能找不到你大徒弟魂魄这个事?” 徐老三脸色煞白,嘴角哆嗦,身体摇晃,一副就要倒下去的样子。 他一晚上用了那么多的法术,刚才又连续布下那个“副阵”驱动阵法,体力、精力和法力都耗损过大,年纪又一大把了,再这么不管不顾下去,魏宁估计,徐老三会当场暴毙在这里,所以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徐老三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徐老三手指着魏宁,气得一直发抖,“你个死伢子,你个死伢子,让你管我的闲事,我做什么都是老子乐意,是生是死也早就豁出去了……” 魏宁听到这里,也激动了起来,“你不管自己生死了,那你二徒弟靠谁来救,他们的仇又谁来报?你倒是轻松,一句豁出去了,就把什么都丢开了。” 魏宁故意把话说得很重,很偏,徐老三听得呆了一下,然后整个人没了那股气劲,肩头一下子耸拉下来,下巴上的胡子都撸平了,嘴里说着,“是啊,是啊,我还有事要做。” 魏宁心里松了口气,就怕他继续蛮干,还好,想开了。 接下来,又是一场兵荒马乱,魏宁他们收拾好了东西,离开了废厂,徐老三拿出个老旧的诺基亚手机开始打报警电话,打完报警电话之后就拿抠出手机卡,把它弄坏了之后随手丢在了路边上,而魏宁则用自己的手机打了电话给方志,把大致的情况告诉给了他。 警察来得很快,过不多久,还在废厂边边上,没有走远的魏宁跟徐老三,就听到了警笛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天空,把周围那些狗啊猫啊,全都惊醒了,一时之间,只听到狗叫声不绝于耳。 而在废厂上空,一只只黑色的乌鸦,发出不祥的叫声,飞了起来。 魏宁把徐老三送到楼北的福寿街,看着他进了肖老头那家香烛纸钱铺子,才转身回家。 此时,天已经亮了起来,灰蒙蒙的白色,驱退了天空的黑色,周围的一切都开始酝酿起一种城市特有的喧闹,在经过一个花坛的时候,那混合着泥土、树木和花香的空气,让魏宁疲惫的精神振奋了一下。 身边有个人,如影随形。 “魏惜”并没有藏起来,而是走在他身边,不紧不慢的,一脸悠闲自在的样子,似乎前不久的生死关头,只是路边的一株不起眼的杂草,过去了就过去了,连回头看一眼都不值得。 魏宁回了家,什么话也不说,扑到床上就开始睡了起来。 他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早上,魏宁醒过来的时候,他拿着手机,看着上面的日期和时间,一脸地不敢置信,这是破纪录了,一次能睡这么久,就算有前头有一晚上没睡的原因在里面,也不至于啊…… 这幸好是周末,魏宁百思不得其解,他抓着头发,从床上起来。 低头的时候,才发现不对,穿在身上的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下来,上半身赤|裸着,身上被那些尸体抓伤的地方,全都上了药,有些比较深的伤口,还给包扎了一下,这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 伤口大部分都集中在上半身,但是也有几道伤口是在下半身。 魏宁拉开被子,不出意料地看到自己的睡裤也被“魏惜”给扒了下来,大腿上那两道伤口被仔细地包扎好了,不过,当魏宁看到大腿根部那个痕迹的时候,脸色一青。 他不动声色地起了床,出了卧室门,看到“魏惜”就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上,正在摆弄那台电脑,看到他,“起来了,我昨天晚上帮你处理了一下伤口,没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吧?” 魏宁摇了摇头,“还好。”他一早上醒过来,除了睡得太久,身体有点发沉之后,其他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魏惜”的手一直在笔记本电脑上敲着,头也不抬,又丢了一句,“早饭在桌上。” 魏宁再也忍不住了,偷偷走到“魏惜”身后,想看看他到底在干些什么,他不会还打算继续做那个鬼生意吧?要还是这个打算,魏宁决定,立刻就去找徐老三,直接把“魏惜”收到那个招魂幡里面,直到他改变主意为止。 还没等魏宁走近,“魏惜”就抬起头,幽深的眼睛一直看着魏宁,看得魏宁差点没抗住,别过头去,他硬挺着,决定不再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地走过去,“你不会又在做那个鬼生意吧?”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那个电脑,果然是那个黑屏一样的网页! 魏宁气得嗓子眼都是干的,指着那个网页,“你又做这个!” “魏惜”皱着眉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魏宁皱着眉头,“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 “魏惜”有点别扭地转过头,不说话了,魏宁看他那样子,跟平时有点不太一样,觉得奇怪,又走近了一点,嘴里边说着,“到底是哪样?快点说。”边打量着那个网页。 那个网页倒是又起了一点变化,以前就是个简单的留言板,现在多了两个分版块,魏宁看到下面还有显示网站在线人数的,居然有四五十个,魏宁在心里咋舌,这要是来个会捉鬼的,绝对是一捉就一窝啊……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个还留着的留言板上突然冒出了好几条留言,“魏惜”看到了,都没顾上跟魏宁先解释那个事,就先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回了那几条留言最新章节。 等回完了,“魏惜”把魏宁拉过来,让他也坐到沙发上,“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他手一伸,敲了几个键,那个黑屏一样的网页突然间变了起来,黑色慢慢地褪掉,字迹渐渐地显露,而且显露出来的,也不再是让活人看不懂的殄文,而是普通的文字。魏宁看到那个留言板,其实,是在交流工作的信息。他一看就认出了“魏惜”的马甲,实在太好认了,“宁惜”两个字摆在那儿,怎么看怎么别扭。 看多了心口都有点发热的迹象。 “魏惜”在问,有什么鬼可以做的事,下面的鬼纷纷回复,大部分是诸如捉弄人,替其他鬼办事,甚至还有给会法术的人当小鬼的,里面只有一个贴子,魏宁看了觉得稍微正常点,那个鬼回复说他在网上写小说,还大大咧咧地把自己写小说的马甲给爆了出来。这个回复一出来,下面立刻就冒出了一个鬼,激动地回帖说我看过你写的小说,做人的时候不认识,没想到做鬼了反倒是碰上了云云。 魏宁看得满头黑线,“魏惜”表情有点不自在,“我想找个其他的事,就问了问他们……不过都不太靠得住,不过你别担心,我会再找的,等我找到了,学会了,你就可以轻松点了。” 魏宁心里震动了一下,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在脸上挤出点笑容,跟“魏惜”说,“你不用这样,就原来那样也挺好的,不用做这些事的……” 在他说话的时候,“魏惜”一直看着他,看得魏宁那个话,再也说不下去了,心里发虚,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魏惜”的事一样,也是,他现在心里的想法,在某个方面来说,是对不起他。 对不起他的那个心意,也……对不起自己,但是人活在这个世上,总有一些要对不起的事,对不起的人,遇到了,就没得办法,魏宁一遍又一遍的这么告诉自己,他对得起这个人,就会对不起另外个人,就比如“魏惜”跟魏妈妈。魏宁别无选择。 “魏惜”没有说话,伸出手,摸了一下魏宁的脸。 阴冷的气息,冰冷的手,魏宁叹了口气,推开了他的手,往饭桌边走去。 这时候,魏宁听到早间新闻里面在播昨天晚上的事,镜头拉到了废厂,荒草丛生,灌木林立,老鸦乱飞,凄凉中带着肃杀,那个正在采访的记者,声音都下意识地压低了一些,厂房内还是一片凌乱,镜头一闪而过之后,又回到了播报间。 “刚才的画面就是案发现场,警方已经在那里找到了另外三具尸体,解救出了一名受害者,作案的犯人是两兄弟,其中一个当场死亡,另外一个在逃……”主持人还在继续叙说着案情详细,以及进展,而魏宁已经没兴趣看下去了。 丁茂树成了丧家之犬,应该不会再杀人了,再说,徐老三会一直盯着他。 在回来的路上,徐老三跟魏宁说起,他有办法用那个“副阵”破了废厂那个阵法,其实根本不用搞什么“七杀局”,用“七杀局”是因为丁茂树想用邪路子尽快恢复废厂那一块的地气,他不想等上十几二十年手里收购的土地才升值,也不想花大力气去另外找办法破了那个阵法。 就在魏宁关上电视,打算出个门,逛一圈的时候,他发现,屋子里不知从哪儿吹来一股子阴风,冷得他打了个寒战,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立刻喊了一句,“阿惜。” 就在此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笃——笃笃——” 沉重的敲门声,好像不是敲在门上,而是敲在心脏上,“魏惜”按住魏宁的肩,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接着,他手轻轻一动,那边的门就自己开了。 那个穿着长裙子的女鬼拖着脚步走了进来,身上那七个窟窿不停地往外淌血,一地的血污,女鬼,也就是那个被杀死的周梅,走到了茶几边上,她看着“魏惜”,接着,手伸向一直放在茶几上的那个纸包。 血水顺着她的手臂流下来,滴在了那个纸包,她的手碰了一下那个纸包,接着,身体在空气中渐渐隐去,魏宁看到她眼角滑下几滴血泪,嘴巴张合着,似乎在说“谢谢”。 周梅走了,只留下那个纸包,本来魏宁是想立刻把那个纸包丢掉,但是压不住的好奇心让他对纸包里的东西起了兴趣,鬼付的报酬到底会是什么,魏宁想了又想,最后,转过头跟身边的“魏惜”说,“魏惜,里面是什么?” “魏惜”轻轻看了他一眼,魏宁脸一红,他是不敢亲手去打开那个纸包,不过,哪个正常人敢去打开鬼留下的东西,不怕惹祸上身吗?把这个事让“魏惜”做,不是刚好是什么。 魏宁这么一想,立刻释然了。 “魏惜”打开了那个纸包,魏宁倒吸了一口气,那居然是几叠钱,粗略估计一下,只怕有好几万。难怪“魏惜”想做这个生意,原来报酬这么高,魏宁心想,不过,鬼的钱不好赚,还是不要打这个主意的好。 两个人在家里面消磨了一个上午,到了下午的时候,魏宁待不住了,他打了电话给晏华他们几个,好久没一起吃个饭了,说好了晚上聚一下,晏华还说要带他的新女友过来。 魏宁就奚落他,“你小子又到处惹桃花债,上次的教训还没够啊”,晏华在那边喊,“我哪里敢,这是我老头子的铁哥们的女儿,他说了,要是我再乱来,做对不起刘茜的事,就打断我的腿”,魏宁就在这边幸灾乐祸,两个人扯了一通之后,挂了电话,魏宁心情又好了起来。 刚挂了电话,手机又响了。 魏宁也没看来电显示,就直接接了电话,接通了之后,那边半天不说话,魏宁“喂喂”了几声,突然间就沉默了起来,因为他听到了手机里传来女人的哭声。声音很熟悉。 魏宁看了一下手机,是吴美芳打来的。 等她哭了一会儿,魏宁叹了一口气,“别哭了,再哭,眼睛哭肿了,路边的狗都懒得理你了。” 这个事他们以前常说的玩笑话,吴美芳听了,在那边又是哭又是笑,“魏宁,你是不是在看我的笑话。” 魏宁说,“没有,你这个也不好笑。” 吴美芳喃喃地说,“魏宁,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老天给我的报应?” 魏宁立刻说,“当然不是,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我没得能力给不了你想要的,我知道,你心里也苦……” 吴美芳崩溃的大哭了起来,“你莫安慰我,莫安慰我。” 魏宁叹了口气,“别哭了,以后再去找个好人,把自己嫁了吧。” 吴美芳抽噎着说,“那你呢,那你呢?” 魏宁嘴角扯起了一个苦笑,看着对面那个紧盯着他不放的鬼,“我们没得缘分,我不是你想要的那个,小美,以后,我不在了,好好过日子,好好休息吧,我挂了。”说完,也不等吴美芳说话,把手机直接给挂了,之后又直接关了机。 魏宁把手机扔在茶几上,手撑着额头,觉得有点累。 其实吴美芳跟自己分手是对的,如果她不跟自己分手,就不会遇到丁茂树,不遇到丁茂树,就不会解开身上那个阵法带来的诅咒,也就活不了太久。人生的际遇,祸福相依,她其实已经算命好的了。 这时,魏宁感到一双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柔地按压起来,他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他听到一个像阳光下的冰棱一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别伤心。” 魏宁其实并不是伤心,只是有一点时过境迁的伤感。 不过他并没有伤感多久,因为“魏惜”突然间说了一句,“我明天要回魏庄了。” 魏宁听了,立刻从沙发上坐起来,“魏惜”的手也顺势拿开,魏宁紧盯着“魏惜”,心里面紧张不已,要是这样的话,他心里那个念头就可以想办法做成了,“怎么回事?要回去多久?还,还会不会回来了?” “魏惜”的脸在晨光中染上了一层光晕,越发好看,也越发让人着迷,他坐在沙发背上,低着头,看着魏宁,“你想要我快点回来吗?要是你想的话,我就尽快回来,要是你不想……”“魏惜”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轻轻一笑,“要是你不想,我还是会尽快回来。” 这不是情话,却胜似情话。 魏宁喉咙干涩得厉害,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他别开脸,“你把该做的事做好了再回来。”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一样,脸色惨白,“你,不会再被那些白影子……” “魏惜”摇了下头,“不会。” 魏宁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加了一句,“那还是要小心。” “魏惜”又是轻轻一笑,明明周身都是阴冷,鬼魅的气息,却因这一笑,而沾上了春风,他回答说。 “好。”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嗷嗷,明天最后两章!!! 今天没得二更~~~~=v= 83最新更新 【迷途】 魏宁心里面一直在思考计较着,“魏惜”走了那天,他下了班,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跑到了福寿街,去找了还在那儿没离开的徐老三,在跟他说了半天好话之后,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TXT下载。 不过徐老三在把东西给他的时候是不情不愿的,嘴里不停地说着,“你莫自己挖个坑往里跳,他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到时候不要把我说出来……我可不想掺和到你们那些事里面去。” 魏宁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了,他把徐老三看着,“你老是高人啊……” 麻烦保持点高人风范行不?魏宁差点也跟着他翻了个白眼。 徐老三嘿嘿笑了两声,“我是高人没错,但我又不是脑子摔伤了的高人。” 魏宁没话说了,拿起东西就回去了。 “魏惜”说他最长一个月,最短也要六七天才能回来,魏宁不放心,装作不在意地问了一句,会不会在那个迷你小牌位里面再给他留个分|身,“魏惜”看了他一眼之后,摇了摇头,说,这回不行,魏宁就接着问,为什么不行,“魏惜”却岔开了话题,让魏宁没办法继续问下去了。 魏宁到底还是不放心,打了个电话给魏时,“阿时,今天魏庄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魏时好像在外面出诊,边走边跟他说,“一切正常,你怎么突然间这么问。” 魏宁也没把“魏惜”回魏庄的事瞒着他,“魏惜回魏庄了。” 他跟魏时之间几乎是无话不说,魏时以前把自己养的那个小鬼的事没告诉他,也不过是因为那时候魏宁很不耐烦理会这些怪力乱神的事,现在没得这个顾忌了,所以在小洞城的时候,魏时就把他养小鬼,还有当年发生的一些事粗略的跟他说了一遍。 魏时听了,“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之后没得其他反应了。 反而是魏宁因为他这不当一回事的态度,觉得有点奇怪,“你就这反应?” 魏时在那边爬坡,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魏惜不是你养的鬼吗。” 魏宁立刻否认,“我没养他。” 魏时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好,算你没养他,宁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魏宁一时语塞,他怎么说得出,他不是在担心什么,而是在担心“魏惜”这个话,“我没担心什么,就是怕出事,以前……”魏宁本来想把那一魂一魄的经历说出来,又觉得有点说不出口,“你就帮着留意一下,你也知道以前发生过的事。” 魏时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带着魏惜出去玩,结果后面出了事的。 两个人又说了两句,魏宁挂了电话。 第二天,魏宁开始在公司附近找房子,沙城区不是B市最繁华的地区,所以房子相对来说要便宜很多,魏宁在看了很多地方之后,在一个小居民区里找到了一个老旧楼房的地下室,就门框上有个窗户,不通风不透气,地面潮湿,散发着一股霉味,要真住在这里,时间久了,怕是人也会生病。 不过魏宁只是找个地方做个事,所以只要便宜和隐蔽,其他都没要求。 他一口气付了半年的租金,也才一千五,把房东送走了之后,他把地下室的灯打开,昏暗的灯光,还是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灯泡,在城市里面,像这样的,也不多见了,房间里就一张床,一套烂桌椅,那个椅子还是那种老式的方木凳子。 魏宁先是把这个屋子打扫了一遍,用淘米水拖地,这房子也有好久没人住过了,怕有什么阴邪之气,做完了之后,就按着徐老三教他的,在门框里贴上了那几道符纸,再把靠着墙的木床搬到了房中间,沿着墙角撒了一圈在鸡血里浸泡了一个晚上的五谷杂粮,接着,又在房里摆了一个钟馗的神位,前面放着个装满了小米的瓷碗,魏宁点了三根线香插上去。 一切准备好之后,魏宁看了一下变了个样的小地下室。 地面还是湿漉漉的,刚才拖地的淘米水还没干,魏宁觉得有点不太舒服,也许因为是个地下室,所以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阴冷和死寂。他皱起眉头,拿出徐老三给的一个像指南针一样的东西,上面的指针很稳定,并没有乱晃乱动。 据徐老三说,这是他自己做着用来探测周围阴气用的,就是不会法术的人,也能用。 在见鬼见得最厉害的那一阵,魏宁也想过是不是应该去学个什么法术,不说斩妖除鬼,至少也能在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面前全身而退,然而,在见到了方志,听他说了一席话之后,他就再也没这个打算了。 一来法术不是想学就能学的,比如说魏宁这种八字的人,学了之后就会更招鬼,很多法术讲的是驱邪除妖,所以要求学法术的人,八字要是克鬼神的;二来学了法术之后,这一辈子也就不要想真正摆脱这些事了,就好比他方志,说是说洗手不干了,实际上遇到那些事的几率还是要比普通人大得多,也许是因为能看到,能感觉到,所以特别容易招惹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也是看人来的,很多都能在人群里面准确地找到那些对他们有感应的。 所以能见鬼的,天天被吓得屁滚尿流,不能见鬼的,这辈子都能安然无恙,像魏宁,其实也能平静地过他的日子,只要他的魂魄能稳固下来,身上的阴气不那么重。 魏宁听得苦笑连连,魂魄稳固下来这个事,魏时已经帮他想了办法,只要戴着那个安息香,再加上那个阳木,过一段时间,那个一魂一魄自然而然会与其他魂魄融为一体,至于其他的,他现在跟个鬼日夜不离,身上的阴气不重都不行。 魏宁叹了口气,不再想这些命里没有的事。 魏宁取下脖子上那个锦囊,把那个迷你小牌位拿出来,他用手摸了一下,接着,拿出一张黄符纸,把它包了起来,放在那张桌子上,接着,魏宁从带过来的行李包里面,拿出了一捆红线,还有一袋子大米。 当日魏宁跟他说过那个什么“米咒”,他一直记在心里。 决定做这个事的时候,魏宁没有犹豫过,他一直坚信着,鬼就是应该去投胎,所有的孤魂野鬼,都很惨,为了不继续这么惨,那些横死而不能投胎的,甚至还到处去找替死鬼,魏宁不希望“魏惜”继续过这种日子。 在他记起了那些白影子对“魏惜”做的事之后,更是如此。 但是“魏惜”肯定不会理解他的苦心,鬼都有执念,如果“魏惜”的执念在于他,那么他就有责任,去化解开,这段本来就不该存在的孽缘,也能让两个陷进去的人,从此释然。 魏宁在床上铺了个垫子,盘腿坐下,嘴里念着“地藏菩萨本愿经”,让自己静下心来,等他觉得心如镜面的时候,才开始念那个米咒,同时一边打结,一边数米。魏时说每天要花上两个小时做这个事,一年,或者两三年才会起作用,魏宁闭上眼,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无关于米咒的事情。 要诚心,要真心实意的想“魏惜”能解脱。 但是,魏宁念了几遍之后,发现自己还是心浮气躁,他有些恼火,刚才他念咒的时候,居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不是不对?可是到底有什么不对?难道他还真能跟一个鬼在一起?本来跟个男人在一起就不可能了,何况男人面前还要加个鬼字。 魏宁觉得自己自己这种想法要不得,他必须帮“魏惜”一把,而不是把他更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带,一想到,当日那些白影子,魏宁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也因此,他终于彻底地静下了心。 魏宁没注意到,被他用黄符纸包着的那个迷你小牌位,随着他念咒的声音,轻轻震动了一下。 就这样过了四天,明天就是“魏惜”说的可能会回来的日子,魏宁心里有点紧张,但是想到自己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也就不那么担心了,其实别的还好,就是怕“魏惜”钻牛角尖,觉得他这样做纯粹是因为害怕他,想摆脱他,接着来个大爆发什么的,就麻烦了。 不过,就算如此,魏宁也没觉得“魏惜”会倒过来害他。 徐老三要他小心一点,鬼都是没得道理可讲的,惹恼了它们,也许会被它们拖到下面去,就算是“魏惜”也一样,不要看他现在好像很听话的样子,鬼就是鬼,不要自以为是,更不要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它们会理解里面的良苦用心。 对有些鬼来说,执念比生死轮回更重。 魏宁沉默了,最后他慢慢地说,“就算是这样,该做的还是要做,至于以后会出什么事,不管是什么后果我都认了。” 徐老三看了他一眼,摇了下头。 这一天,魏宁也是下了班之后就先去了那个地下室,进了门之后就立刻把那个迷你小牌位取下来,用黄符纸包起,他现在每天中午过来一个小时,下班后过来一个小时,这样时间平均一下,也就让他的行踪显得不那么令人怀疑了。 准备好了之后,魏宁惯例地念了一遍那个“地藏菩萨本愿经”,平心静气之后,才开始继续念那个米咒。 地下室里已经去掉了不少的霉味冲入了他的鼻子里,魏宁觉得里面夹杂着很重的湿气,他心里一动,睁开眼看了一下地下室,已经被湿气浸透了的天花板上,斑斑驳驳,全是黄色、黑色的污渍还有霉斑。 魏宁似乎可以感觉到门外有了一点与平常不同的骚动。 他脸色有点苍白,不过还是很快就镇定下来,不再去管外面的那些动静,反正就算有什么,它们也肯定进不来,魏宁闭上眼,又开始继续念那个米咒。 一个小时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不知不觉也就过去了。 魏宁搬动自己已经坐麻了的腿,等恢复知觉后,才打开门往外走,在经过一楼一间屋子——也就是他租的那个地下室正上方——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屋里走出来一个瘦削的老头,眼角全都是眼屎,脸上也布满了黑斑,半睁着浑浊的眼睛看着魏宁。 魏宁被他看得心里发冷,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往外走,一直到拐了弯,出了这栋楼,他才松了口气,刚才那个老头,不像个活人,倒像具尸体,魏宁甩了甩头,尽是些胡思乱想,他前两天还看到那老头跟他儿媳妇吵了一架,虽然大部分都是他儿媳妇指着他的鼻子在大骂,什么“老东西”,“吃干饭的”,“老不死”之类的,中间夹杂着老人无力的辩解声。 这种家庭不和睦的事,并不少见,魏宁从那家打开的门前经过时候,眼角看到了那个蹲在地上的老人,以及叉着腰,指着他大骂的中年女人。魏宁并没有打算去管别人家里的家事,要是那个女人真动手了,还能打个幺幺零报警电话,现在就是吵架,还真不好插手,至少旁边那几家,明明有人在家里,都是关上门,当没听到的。 那个中年女人是正对着门的,看到经过的魏宁,还示威一样的瞪着他。 而那个老人看到那个中年女人停下了叫骂声,生着稀疏白发的头转了一下,看向门口,正好与魏宁来了个对视,他满眼的愁苦和悲哀,魏宁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往那个地下室走去。 在那一天之后,魏宁就再也没见过那个老人和那个中年女人,也没听到过他们的吵骂声,他还以为终于消停了,魏宁脑子里想着这个事,等走出了那栋楼,也就把这个事丢开了。 魏宁回到家,正打算开门的时候,门却自己打开了。 这熟悉的一幕,让魏宁的呼吸都下意识的停了一下,“魏惜”站在门口,青衣雪肤,鬼魅风流,如果不是他的脚并没有站在地上,他的嘴唇并不是红色,那真可以骗过所有人,“魏惜”跟往常一样,露出一个笑容,对他说,“回来了。”魏宁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不敢看他的脸,别过头,嘴里应了一声。 这就是几天没有见到而已,魏宁才发现,原来自己居然无时无刻不是想着他的。 这个事实真是糟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还要撒盆狗血=v= 这难道是不狗血的人参不完整的意思么~~~ 84最新更新 【劝说】 雨一直下,入了秋,下起来就是个没完没了。 从昨天中午开始,一直下到了今天下午,眼看着就要下班了,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魏宁看了一下天色,觉得这个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他有些发闷,这个天气,好像连心里也在下雨一样,湿漉漉的,还透着骨子阴冷。 等到了下班时间,魏宁拿着伞,往门外走。 到了写字楼外面,魏宁抬头看了下天,灰蒙蒙的,他在原地站了一两分钟,一个打着伞的女人走过去,那个伞在她手里转了个圈,雨水被甩出来,有几滴刚好溅在了他脸上。 魏宁伸出手,把有点冷意的雨水抹掉,那个女人好像丝毫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作为一样,依旧扭着腰肢,在雨中往前走着,魏宁闭上眼,把心头的无名火压下来,他在思考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去地下室。 昨天“魏惜”回来了,魏宁看着他温存体贴的样子,坐立不安,明明是做着一件自己认为正确的,应该做的事情,却心虚得连跟“魏惜”对视都不敢,魏宁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了自己的窝囊。 也许是因为,他心里明白得很,这样做,就是会伤了“魏惜”的心。 魏宁一晚上没睡好,从一个不太记得内容的噩梦里惊醒了之后,他就坐在床头,抽了一晚上烟,第二天早上,两只眼睛通红的走出卧室,让“魏惜”一直看着他,魏宁揉了下眼,当作没看到“魏惜”的关切眼神,一头扎进了卫生间。 他一边心不在焉的洗漱,一边听着窗外断断续续的雨声。 明明是个从来不知道多愁善感为何物的大男人,此时此刻,也有了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感觉,他仰起脖子,口里的水“咕”的一声,吐了出来,不过,魏宁也没知道,他只是心里不安,也有些觉得对不起“魏惜”,然而,从头到尾,他就没打算中断那个米咒。 他性格本来就是这样,该坚持的坚持,该舍弃的舍弃。 人生在世,莫不如此。 就正如,当日他对吴美芳一见钟情,花了一年时间追求她,终于让她同意跟自己交往,其中用过的心,做过的事,至今还被几个朋友津津乐道,有些还做了笑谈。 吴美芳说要跟他分手,他也同样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竭尽全力去挽回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等到确定了吴美芳不会回头之后,他决然地从原地走开,即使日后吴美芳再次在他面前软弱一回,他也无动于衷。 魏宁站在雨中,抬脚往地下室所在的方向走去。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就跟“魏惜”说过,他以后会推迟一个小时下班,要在公司里多加下班,多学点东西,“魏惜”点了下头,示意他知道了,接着送他出门。 背着倚在门边,目送他离开的“魏惜”,魏宁没有回头。 即使没回头,他也可以感觉到那个人——该说是鬼的——的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魏宁觉得自己挺直的腰背都快因为这执拗无比的目光而佝偻了起来,事实上,他也确实有些无力的垂下了肩头。 他进了那栋楼,经过一楼那户人家的时候,那个门又“吱嘎”一声轻轻打开了,那个老头子还蹲在地上,听到魏宁的脚步声,就抬起头看了过来,魏宁听到了响动,眼睛也跟了过去,就看到那个老头子铁灰一样的脸色,上面的黑斑也更加明显了。 魏宁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下去了。 他进了那间地下室,一屋子的香火气,魏宁拿起放在床上的线香,点了一把,随手插在了那个米碗里,看到白烟袅袅上升,似乎把害怕的情绪也带走了一样,魏宁烦躁的心情也渐渐平和了起来。 徐老三给的,到底还是好东西,难怪一脸割肉一样的表情。 就在魏宁打算继续念米咒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把他好不容易收拢的心思,又一下子给打散了,魏宁抬起头,看到天花板上还有扑簌簌的灰尘落了下来。 那家人难道又吵起来了?但是也没听到那个女人的叫骂声,魏宁心里存疑,一声又一声的响动传来,他心里烦躁,想定下心却总是被楼上的响动打断,于是皱紧了眉头,看来是一定要去那家看一下了。 魏宁叹了口气,已经可以想象等会儿敲那个门的时候,那个中年女人叉着腰,冲着他大喊大叫撒泼的样子,对付这种厉害的中年女人,除了给她点厉害看一下之外,没得其他任何办法。 就在魏宁站起来,打算往门外走的时候,突然,他发现有点不太对劲了,天花板上那些发黄的污渍,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块块的黑斑,那个黑斑还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密密麻麻,跟那个老头子脸上的黑斑一样,看得魏宁头皮发麻。 魏宁看着咽下了嘴里的口水,心里隐隐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不会才过了两天安生日子,又出什么鬼了吧?魏宁觉得自己这霉运是要一路走到底了,他看着徐老三给他的那些黄符纸,不知道能不能挡住外面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魏惜”的那个迷你小牌位还摆在桌子上。牌位上刻的那几个字,流出了一些血水,那些血水慢慢地浸透了包在外面的黄符纸,而魏宁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天花板,所以压根就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魏宁心里发毛,手脚发冷,在屋中间站了几分钟,不知道在出个什么神,过了一小会儿,才猛地回过神,不管是个什么鬼,都不能影响到他现在要做的事,打定了主意之后,魏宁又点了几根线香,在那个白烟和香气中,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地藏菩萨本愿经”。 也许是因为线香,也许是因为经文,楼顶上那些响动离魏宁越来越远,他心如止水,手从旁边的碗里面拿上三粒米,开始念起了那个米咒,米咒一出,汩汩的血水从迷你小牌位上涌了出来。 魏宁似有所感,他睁开眼,看着那个迷你小牌位,明明外面包着的黄符纸已经被血水浸透,染得通红,他却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只是,即使没看到,屋里也多了一种莫名的气氛,让好不容易定下心神的魏宁,又开始心神不宁。 就在这时,魏宁听到了楼上又传来了响动,就好像有人在敲那个地板一样,砰砰砰——砰砰砰——这样三个一组的声音传来,魏宁抬起头,就看到一张脸镶在了天花板上,浑浊发白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魏宁被这一眼吓了个半死,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这张脸不就是楼上那个老头子吗?肯定是出事了,魏宁二话不说就想往门外冲去,手放在门锁上正要拧开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因为他听到了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沉闷、缓慢,且似乎一直在这个地下室门口徘徊。 魏宁在心里骂了一句,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但是打不通,手里就传出一些沙沙的声音,还有电流声,魏宁对这个声音并不陌生,那天李老板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就是这声音。 魏宁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滴的滚下来,外面的东西好像还进不来这屋子,它在守着魏宁从里面出来,而魏宁也迟早要从里面出来,他被困在这屋子里了。 魏宁心里发急,要是“魏惜”没回来,那也就算了,困他一晚上也无所谓,等到了明天中午,阳气最盛的时候,他就可以趁机出去了,但是现在不行,他不能让“魏惜”发现这个事。 想到这里,魏宁脸色沉了下来,没得什么时间让他犹豫了,必须出去。 在稍作准备之后,魏宁慢慢打开了门,他往外看了一眼,门外面什么都没有,本来提到半空中的心脏放下去了一点,他出了门,开始往台阶那儿走去,还没走到那个拐角,就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从近处传来。 因为害怕,魏宁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着,他往后退了几步,一直挨到了地下室的门上,半个身体掩入了门内,接着,就看到了那个老头子一步拖着一步,往这边走过来。 魏宁的身体,比石头还僵硬,他抖着手把门轻轻关上。 那个老头子不是活人,他已经死了,之所以脚步声那么重,是因为他一只脚完全断了,拖在了地上。 外面在下雨,哄哄的雷声响彻了整个大地,好像这栋楼都在震动,大雨倾盆而下,魏宁听着外面的雨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那应该是具活尸,人死了之后,因为怨气或冤屈魂魄不肯散去,在加上某些特定的条件,比如死的时候,头脚的朝向等等,就可能起尸。 魏宁想起了魏时跟他说过的这些话,像这种活尸,很难对付,就是他,也不能掉以轻心,魏宁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等人发现那具尸体,只要人气较多,阳气够盛,能把尸气暂时压下去,就不会起尸。 魏宁盘腿坐在木床上,摒弃了周围的风雨声,脚步声,继续念米咒。 一个小时之后,今天的分量终于完成,魏宁松了口气。 也许这房子太老旧了,很多地方都出了问题,天花板上泛黄发黑的污渍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上面聚集的散发着一股恶臭的水,滴滴答答的落下来,尤其是墙角那一块,更是有明显的水流沿着墙壁往下渗出,淌下,洒在那里的五谷杂粮已经被那些水冲得有点散了,混杂在里面的鸡血也晕开了,那个角落里一片暗红全文阅读。 魏宁一看,跳了起来,坏了,这个阵型是为了隔绝内外阴阳之气互换,让他能安心念那个米咒的,不被“魏惜”察觉的,现在被这个脏水一冲,阵法就要出问题了。 而且活尸也是靠感觉阴阳之气来攻击人的,阵法一破,阳气外泄,就麻烦了。 魏宁愁眉苦脸地看着墙上渗出来的脏水冲开那些五谷杂粮,慢慢地溢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这东西都是两天一换,昨天才换了新的,所以他今天手里没有存货,魏宁听到外面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走到了门边上。 接着,一个沉重的撞击声传来。 魏宁后背上冷汗直冒,他立刻把那张木床推过去,接着,又把桌子、凳子全都搬过去,直接抵到墙上。 门被剧烈的撞击着,突然,魏宁看到那个老头子满脸黑斑的脸,在门上那个窗户后一闪而过,他又被吓出了一层冷汗。 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魏宁有点狠不下心来,不过现在他没得选择了,他拿出那块阳木,上面雕着的钟馗镇鬼,栩栩如生,徐老三跟他说过,要是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可以点着这块阳木。 只是他觉得这块阳木对他魂魄的稳固,很有用处,所以不太想在这里用掉。 魏宁拿出一根白烛,点上了,插在米碗上,接着,他把阳木凑近了跳跃的火苗子,此时,被黄符纸包着的迷你小牌位突然弹动了一下,魏宁的眼睛从那上面扫过,却像被迷住了眼睛一样,不为所动。 阳木非木非金,很难起火。 魏宁举着它,在火苗子上烧了半天,也只把表面烧出一点黑色。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 轰隆隆的炸雷声,让人魂魄都震荡不安,雨水冲刷进来,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污水,魏宁洒在地上的五谷杂粮已经完全被泡在了这水里面,浮浮沉沉。外面那个活尸撞门的声音越来越大,时不时还在那个窗户玻璃上抓挠着,发出刺痛人耳膜的声音。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随着阳木的燃烧,周围渐渐安静下来,而魏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放在火苗子上的阳木收了回来,他看了一下四周,脚踩在污水里,说了一句,“魏惜,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魏宁看着那个迷你小牌位慢慢飞到了半空中,包着它的那张浸透了血水的黄符纸落到了污水里面,接着,一股雾气弥漫开来,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魏惜”的样子。 他脸色跟张白纸一样,默默地看着魏宁。 魏宁脸色也有点难看,本来还以为能多瞒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发现了,发现了就发现了,反正他本来的想法也是能拖多久就多久,从来没想过真能把这个事从头瞒到尾。 “你看到了?”魏宁踩着那个污水往“魏惜”走去。 “魏惜”身上笼罩着一种恐怖的气势,就好像高度压缩的炸药,只要一个火星子就能点燃,他看着床上那些红绳子和大米,“阿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魏宁笑起来,“因为我想让你能去投胎转世,你难道不想吗?不用再做孤魂野鬼,不用再受那些苦。” “魏惜”身体一动,下一个瞬间,魏宁发现自己被他带到了床上,压在身下,阴冷的、沉重的身体,让魏宁一口气哽在了喉咙里,“魏惜”轻声说,“阿宁,可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想去投胎,不想忘了你。” 说完,他低下头,用自己的脸轻轻蹭了蹭魏宁的脸。 魏宁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落在了自己脸上,他伸出手一摸,一点灰白色的水化成了雾气,消散了空中,他手抖了一下,“魏惜”在哭……这个事实冲击过来,让魏宁心脏都忍不住揪了起来。 魏宁想去摸一下伏在他身上的“魏惜”的头发,然而,手伸到了空中,握成了拳,又收了回来,手心里都被掐出了一些血迹,他耐心地跟“魏惜”说,“阿惜,我不想看到你受苦,你应该去你该去的地方。孤魂野鬼夹在阳世和阴世之间,太苦。” 他实在是个拙于言辞和表达的人,翻来覆去都是这么几句话。 “魏惜”突然在他胸口上闷笑了几声,他抬起头,目光直视着魏宁,一股暴戾的气息充斥在整个屋子里,“难道不是因为你怕我,所以想摆脱我吗?”他脸色有些疯狂,甚至看上去有些可怖,因为长得好,所以这种狰狞的样子,更加让人觉得可怕,他的手撑在魏宁身边,低下头看着魏宁。 魏宁被他的气势压住,动弹不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有那一瞬间,他以为“魏惜”会毫不客气的把他碎尸万段,但是,到底还是没有,即使“魏惜”因为心里面的暴虐有些控制不住,满地的污水跟煮沸了一样,翻腾着。 魏宁有些艰难地说,“不是,我不是想摆脱你。” “魏惜”看着他,好像在思索着他这句话里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 魏宁没有回避他的审视,而是坚定地看着他。 “魏惜”歪着头,“你不怕我?那你喜欢我吗?” 这让魏宁怎么回答才好,他有些不知所措,想避而不答,然而,“魏惜”对这个问题非常的执着,得不到答案,就一直追着他问,魏宁被他压得一动也不能动,身体都快要麻痹了。 “魏惜”催促着他,“你告诉我,告诉我了,也许我就能想开了。” 魏宁有些怀疑地看着他,“魏惜”的脸无疑具有极大的欺骗性,幽深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即使没有呼吸,也像在屏住呼吸一样,他在等待着一个答案,那个答案或许能让他从此解脱。 他不能拒绝这双眼睛中流露出来的渴望,魏宁心想,于是,他伸出手,蒙住了“魏惜”执拗的眼睛,“对的,我喜欢你。” “魏惜”一声欢呼之后拉下魏宁的手,阴冷的手捧住魏宁的脸,在他脸上落下如同疾风骤雨一样的亲吻,边亲边说,“阿宁,我太高兴了,我本来还担心你不喜欢我,但是现在你喜欢我,我怎么能够把我喜欢,也喜欢我的人丢下。”他使劲摇头,“不行,这绝对不行,你现在是我的了,从头到脚,从身体到心,都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他边喊边亲着魏宁的嘴巴,亲的啧啧出声。 魏宁已经被这个结果给镇住了。 他这算不算自掘坟墓?这小子刚才那可怜兮兮,还掉眼泪的样子原来是在下套子故意让他把心里话说出来,而他这个哈宝就这样上勾了? 就因为他那张无辜的脸?可怜的表情?可悲的眼神? 魏宁来火了,他一边躲着“魏惜”的吻,一边大喊,“魏惜,你给我停下来。” “魏惜”还真听话的停了下来,不过神情明显很高兴。 魏宁看着他,有些无力,“我喜欢你也没用,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你懂不懂?我是人,你是鬼,人鬼殊途,我是男人,你也是男人,性别有差,我比你大,你比我小,代沟太大。”说到后面,魏宁已经是随口乱扯了。 “魏惜”有些呆愣的看着他,“原来阿宁一直不接受我,就是在想这些吗?” 魏宁摇了下头,“这个跟我念米咒想让你能投胎转世是两码事,就算我接受你了,也还是想让你能去投胎转世。” “魏惜”有些不明白地看着魏宁,“可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是人是鬼又有什么关系?阿宁你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让我身上的阴气不影响到你的,连是人是鬼都没关系了,都是男人就更不是问题了,差三岁,我们那里不是有句话叫‘女大三,抱金砖’嘛,虽然你不是女人,但是年龄也是差三岁,我不介意你比我大。” 魏宁被他绕晕了,直接冲他吼,“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妈怎么办?她还等着抱孙子呢,你能给我生吗?” 还不介意你比我大,你不介意我我介意行吗? 这个问题,看来“魏惜”并没有想过,“我可以去和你妈说,她会同意的。” 魏宁嘴角一抽,她妈还真可能会同意,被“魏惜”这个鬼一吓唬,不同意也会同意的。 他现在彻底体会到,什么叫有理说不清,有话说不通了。 作者有话要说:把阿宁说得无路可走的阿惜。。。。哈哈哈哈 一章到底是没写完。。。我去。。。那就还有一章,来个H做结尾好了,我觉得这样吵着争着,直接H起来也挺顺其自然的。。。当然,如果加点恐怖元素就更好了。。。 85最新更新 【归途】 房间里静悄悄的,魏宁不说话,“魏惜”也就一直保持着沉默,似乎就有一种对峙的气氛在了全文阅读。 魏宁伸出手,推了一下还压在他身上不肯动的“魏惜”,“你说这些也没用的,装不懂也没用,你没有那么蠢,我的意思,你一清二楚。”魏宁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魏惜”那些看似夹缠不清的天真不知世事的话里的伪装。 “魏惜”一直低着头,一点也没抗拒的,任由魏宁把他推到了一边,他坐在床上,看着下了床,站在污水中的魏宁,白纸一样的脸上现出了一个笑容,“我是知道啊,但那又怎么样?” “魏惜”摇了摇头,似乎对于魏宁的顽固有点不以为然,“阿宁,你明知道我是鬼,就不应该想着能说服我。魏时难道没跟你说过这个,还是你忘了?” 魏时是说过的,不要跟鬼讲道理,尤其是怨气重,执念深的鬼,说了也白说。 那些有着求而不得,舍而不得,爱而不得,恨而不得的牵挂,在死后化为执念,从而阴魂不散的人,往往生前就是在某个方面特别坚定,或执着的人,他们死了之后,去除掉活人的其他各种欲求,剔除掉活人的其他各种需要,单单就留下那么一样,仅有的一样。 魏时说到这的时候,看着魏宁问,“宁哥,你想想该有多可怕?” 魏宁那个时候还不以为然,然而,现在看着“魏惜”,又回忆起了魏时的那句问话,顿时后背发凉,悚然一惊。 魏宁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是“魏惜”抬起了手,不让他再往下说了,“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不过没用的,阿宁,你不懂,我被那些恶魂压进水里面的时候,是想着你过来的。” 他的手缓缓地伸向魏宁,苍白、修长的手,“我想着,总有一天会走到你身边,跟你在一起,让你能看见我,想着这些,我就不怕了,也不痛了。” 他的手终于摸到了魏宁的手边,在被他抓住的一瞬间,魏宁浑身颤动了一下,“魂魄也是会痛的,那个痛比活人能受的痛不知道要更痛多少倍,我痛得受不了,想着也许任由它们把我变成一个残魂也好过这样生不如死的时候,我就会想办法去看你,可是,后来你离开了庄子,我就看不到你了,我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你,阿宁,你怎么会以为你随便说几句话,做一场道场,念几句米咒就可以把我打发走呢?” “魏惜”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只要找到了,我就不会放手。”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魏宁还能说什么。 他疲惫地搓了下脸,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在这时,门外又想起了剧烈的撞击声,那个老头子的脸出现在玻璃后,鼓起眼睛望着里面,它一直想进来,天花板的黑斑已经快蔓延到了整个屋顶。 突然,“魏惜”拉着魏宁,站到了墙角去,接着,他手一指,那些被魏宁放得好好的,用来抵住门的木床桌子全都飞开,魏宁刚想抗议,却被“魏惜”阻止了,他按住魏宁的肩膀,“别说话,你不满足它的执念,它一晚上都不会离开。” 魏宁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个老头子到底有什么执念,一定要到这个房间来,他原以为这个老头子是因为找上他了,原来不是吗? 门被大力撞开了,活尸的力气都使很大的。 那个老头子身上只穿着一件背心和短裤,露出了衰老的肢体,上面全都是新的旧的伤口,有一些发脓,已经溃烂了,这一些就够吓人了,更可怕的是他脸上那些跟天花板上差不多的黑斑,已经在他脸上长满了。 它僵硬地一蹦一跳的进了这个地下室,到了跟魏宁他们正对面那个角落里就停了下来。 魏宁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TXT下载。 空气充满了尸体的腐臭气,混合着这个屋子里的霉味、香烛味,以及污水散发着的铁锈味,简直是让人作呕。 那个老头子僵直地站立了一会儿,突然,它转过身,瞪着眼看着魏宁那边,魏宁被它看得头皮发麻,以为它会就这样冲过来撕碎了眼前这两个明目张胆的人还有鬼,但是“魏惜”的手动了一下,那个老头子伸长了脖子在四周嗅了嗅,接着,又转回身,继续跟那个墙角死磕去了。 魏宁出了口气,他用眼神示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惜”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了起来,“看下去,你就知道了。” 还卖关子,魏宁心里愤怒,他忍着一口气看着那个活尸,看它到底打算做什么。 那个老头子也没让魏宁失望,它蹲下来,一声刺耳的尖啸之后,魏宁看到它的手长出了锋利的黑指甲,它岔开五指,往水泥地面上抓去,魏宁吸了口气,以为那个快十厘米长的黑指甲肯定会立刻折断,然而,情况却与他的猜测刚好相反,像嫩豆腐一样被挖开的,是水泥地面。 魏宁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变成活尸的老头子开始挖坑。 屋外还在下着倾盆大雨,雨水渗了进来,慢慢地流向了活尸挖的坑里面,水泥层并不太厚,那个老头子动作虽然看起来僵硬,实际上速度却也不慢,挖了几分钟之后,就已经露出了泥地,雨水灌了进去,泥水飞溅,屋子里一片混浊,如同山洪过去的烂泥塘,魏宁拉过那把椅子,轻轻地放在地上,踩到了椅子上。 那个活尸身上全都是泥巴,混合着脓血、黑水,胆小的,怕是看一眼都会直接吓晕过去,魏宁觉得自己还能撑着,还能有那个好奇心去知道它到底是想做什么,这说明他已经是锻炼出来了。 再挖了几下,那个老头子突然仰着头一声尖啸,与之相呼应的,是头顶上的一声炸雷,晃得整个屋子都好像动了起来,电闪雷鸣之后,灯泡发出“啪兹”两声之后,突然间就熄灭了。 也许是因为雷电的缘故,线路出了问题,魏宁眼前一黑,刚才还觉得自己不怕,因为这黑暗,和黑暗中跟自己共处一室,近在咫尺的活尸,而再次心惊胆战了起来,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来。 他手往后无意识的一抓,一双阴冷的手,自动自发的送了过来。 几团绿幽幽的鬼火出现在了地下室里,照得周围也是一片惨绿,不过却也看得清楚了,魏宁不用转过头,就知道“魏惜”跟他一起站在那个凳子上,紧贴着他靠在一起,那个鬼火就是他的杰作。 此时此刻,“魏惜”修长的手指上,还飘着一团鬼火。 “魏惜”举起来,魏宁看到他的脸就像一块绿玉,那边的活尸已经找到了它要找的东西,它在这个地下室里面挖出了一具已经化为了枯骨的尸体,它抱着那个尸体,仰着头尖啸着。 明明是鬼物的声音,却无形中透着一股悲凉。 那具尸骨身上的衣服还没有完全腐烂,看得出来是个女人,头发花白,也许是这个变成活尸的老头的老伴儿,看着活尸抓着它不放的样子,连死了都没忘记来找啊。魏宁看到他挖出尸体的一幕,心里骂了一句“我草”,没想到这个地下室居然还另有乾坤,他这几天,就是每天踩在一具尸骨上面。 这个事实,让魏宁当时就想冲过去,找房东算账。 难怪“魏惜”刚才说是执念。 变成活尸的老头子,在雷声滚滚中,仰着头尖啸,叫了好几声之后,突然之间,颓然地倒在了他挖出来的那具尸骨上面,一动不动了,魏宁等了一会儿,这时,灯泡又闪闪灭灭,发出了几声“啪兹”之后,又亮了起来。 魏宁战战兢兢地从椅子上下来,他不敢太靠近,就在离那个老头子几步远的地方,两具尸体倒在泥浆里,老头子把那具尸骨护在身下,魏宁看了一眼,转过头问“魏惜”,“它怎么不动了?” 难道诈尸也能诈着诈着,中场休息?他以为所有诈尸的尸体最后都只能焚烧了事,在那之前,都不得消停。 “魏惜”走到魏宁身边,他已经把指尖上的那团鬼火收起来了,“它执念已消,魂魄散了,不会再诈尸了。” 一场虚惊,魏宁觉得自己的心脏功能也得到了一些锻炼,“这是他老伴吗?怎么埋在这里?难道是被人害了?那不又是一起凶杀案。”魏宁想到这个,又皱紧了眉头,他最近报案的频率也实在太高了点。 不过,还是要报案,他租这地下室可是签了合同的,逃也逃不掉,魏宁愁眉苦脸地拿出手机,这一回手机没得问题,直接就拨通了方志的号码,把事情跟方志说了,挂了电话。 没过太久,方志就带着自己的手下,冒着大雨来了。 他来的时候,魏宁正站在房门口不远处抽烟,方志警服被打湿了一点,看了一眼室内的可怕景象,他那些手下不用他吩咐就各干各的事去了,方志就走到魏宁身边,“怎么你小子老是遇到这种事?” 魏宁也是一肚子苦水,他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变成个行走的柯南,人人都把他当瘟神一样的,避而远之,“我也不想啊,事找我,我有什么办法。我都快愁死了。” 方志也跟着他抽了半根烟,“说吧,把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一次。” 魏宁就捡紧要的说了一遍,主要是交代了自己跟那一家人的交集,以及自己曾经看到过的那一幕争吵,至于他为什么要租这个地下室,他没说,方志也没问。 很快,那一家的女主人回来了,还有那个常年四季在自己老婆面前唯唯诺诺,抬不起头来的男主人,那个泼辣的女人,见着警察就跟见着猫的老鼠一样,慌里慌张,等看到地下室里那两具尸体,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方志还没怎么审问,那个女人就受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把事情一股脑儿交代出来了,“警察同志,我们没杀人啊,那个是我公公婆婆,人都是自己病死的,我们就是不想出那个丧葬费才把尸体随便埋在这下面的……” 魏宁听得额头上青筋直跳,连他这个外人听了都快气炸了。 那个女人还在诉苦,说着没得钱,日子苦,只能这样巴拉巴拉,她男人,默不作声的蹲在旁边,不管他老婆怎么对他使眼色,怎么对拧他的手,都那样。 方志是什么人,他冷冷地看了那个女人一眼,“你不是没钱埋,你是为了退休金吧?”这种为了多领几年退休金就把死去的老人瞒着不报的,他也见过几起,方志让法医先去看一下那两具尸体,同时让另外一个手下直接去查这两个老人的退休金支领情况,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应该是没得错。 魏宁站得远远的,该听到的,也听得差不多了。 原来诈尸就是为了把自己的老伴从那个不见天日的阴湿地下室里捞出来吗?所以才那么拼命的撞着门板,身上的骨头都被撞断了几根,歪歪斜斜,惨不忍睹,虽然变成活尸了不知道痛,但是…… 魏宁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儿。 有这么一个人,对你那么认真,吃尽了苦头也执迷不悟,所以那天晚上,坐在阴火边的老妖才说他“命不好,也命是好”吗?命不好,所以才会遇到一个痴缠不放的鬼,人鬼殊途,终非正道,若是在一次,总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命是好,是因为能遇到一个自己喜欢,对方也喜欢自己且不顾一切的人。这是多么可遇而不可求,应该感谢老天的缘分。 对着那样的人,那样的眼神,又怎么能够不珍惜,不认真呢? 魏宁看着站在走道尽头,身体若隐若现,却一直执拗地看着他的“魏惜”,他的眼睛幽深而不见底,然而,里面却纯粹,干净得如同夏日的晴空,那么热烈,那么执着,那么单纯得毫无杂质。 想到这里,魏宁忍不住笑了起来。 生命太短,人生却又太长,是孤身上路,还是携手而行,总要做个选择。 是痛是快,是苦是乐,只有自己知道,愿意的,就让他愿意去。 魏宁往“魏惜”走去,走到“魏惜”身边的时候,他在他耳朵边上,轻声说了一句。 “我答应你了。” “魏惜”听了,先是不解,然后猛然间抬起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魏宁,魏宁冲着他笑了一下,主动伸出手去,拉住他的手,其中意味,“魏惜”不用去想都能知道,于是,他傻住了,呆住了。 他身体僵硬,过了很久,才有些慌张地在一直等在旁边的魏宁脸上亲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略带着羞赧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惜宁故事暂时到此为止,后面会有一些后续和番外,不过得把主线写的差不多了之后。。。 下面是陈阳的故事,第一,这是个鬼故事,所以陈阳怀的阴胎和普通的男男生子差距很大。。。。第二,每一卷基本上都以感情线明确之后作为结点。。。。第三,陈阳这一卷,时间点是在魏宁离开魏庄之后。。。 谢谢各位支持~~~ 86最新更新 【算命】 陈阳本来不叫陈阳,叫陈焱焱,这么个跟他高大英俊、阳刚气十足的外表不太相称的名字是村里懂行的老先生取的最新章节。 话说,当日陈阳一生下来,他奶奶一看是个带把的孙子,顿时欢天喜地,立刻跑到神龛前上了一炷香,边拜边嘴里念叨着“祖宗保佑,祖宗显灵”,拜完了之后,就抱起刚生下来的陈阳到几里外的街上去找那些算命仙披个八字。 孩子生下来就找算命仙批八字,也是陈阳他们那地方的传统之一,那些算命仙看到抱着孩子来的,大都是捡一些吉利又好听的话,让那些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父母满意了,给钱的时候就会更痛快更大方点。 陈阳他奶奶找的是当地最有名的算命仙,说得上是铁口直断。 这个叫毛老先的算命仙,拿着一本破书,掐着陈阳的八字,算了很久,越算,眉头就皱得越紧,陈阳他奶奶在旁边等了一阵,看他面色发沉,担心地抱紧了手里睡得正香的小孙子,“毛师父,我这孙子,到底是个啥命啊?” 毛老先抬起头,看着还在襁褓中的陈阳,摇了摇头,“你这孙子命太硬,八字里面,金德占了五个,眉眼带着一股天生的煞气,是个杀性重的投到了你儿媳妇的胎里,又是在五月五这个日子的正午,阳气最重的时候出生的,注定六亲克绝,无父无母,无妻无子。 这么一番话砸下来,把陈阳他奶奶砸得眼前发黑。她抱着手里的小孙子,一个不稳当,差点摔在了地上,毛老先赶紧扶住她,晃动吵醒了陈阳,他眼还没睁开,就握紧了小拳头,大哭了起来。 陈奶奶嘴里哄着孙子,抹掉脸上的眼泪,她求着毛老先,“毛师父,你再给算算,再给算算,哪能呢,我们陈家好不容易有了这么根苗,哪能呢。” 毛老先摆了摆手,“命只能算一次,越算会越差。” 陈奶奶求不动毛老先,没得办法,只好抱着小孙子往门外走。 出了门,陈奶奶就抱着陈阳往街上其他算命仙那儿去了,虽然四邻八乡都说毛老先算得准,但是人都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所以她想着,既然毛老先不肯帮她孙子再算一次,那就去找其他人,她这孙子长得方头大脸的,哪能是那种命呢! 说也奇怪,那一天,陈奶奶跑遍了街上所有算命仙家里,那些算命仙异口同声地都说她这刚生下来的孙子是个克六亲的命。 陈奶奶摇摇晃晃的从最后一个算命仙家里出来,已经是脸色灰败,如丧考妣,到了天大黑的时候,她才抱着饿得哇哇大哭的陈阳回了家。 还躺在床上的陈阳妈,看着哭得小脸通红的陈阳,对婆婆就有点生气了,孩子才刚生下来就抱到外面去,去就去吧,大家都这么做,可是哪有一家是把孩子抱到外面一整天,饿成这样的?她婆婆莫不是高兴昏了罢! 她解开衣襟给陈阳喂奶,手心疼地拍抚着喝得太急有点呛到的陈阳的背,然后喊着坐在一边,看着他们母子傻乐的陈阳爸去做饭。 饭还没上桌,这边精神恍惚,一直不在状态的陈奶奶,突然一跃而起,从陈阳妈手里把陈阳一把抢了过来,丢下一句,“我带他去东老先家看,你们先吃着,别管我。”陈阳妈“哎”了几声,又下不了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婆婆又把儿子给带走了全文阅读。 陈奶奶一骨碌跑到东老先家,敲了门,就跪在了堂屋里。 东老先那时候还年轻,大约四十几岁的年纪,却已经是一张黄皮瘦脸,三角眼,眼白多过眼黑,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道服,吊着个眼角,慢条斯理地坐在堂屋上手的靠背椅上,不动声色的看着陈奶奶。 陈奶奶边向他磕头,边拿出了一个纸包,里面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老先把那个纸包拿了过来,放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对着陈奶奶摇了下头,意思是这还不够。 陈奶奶没多说什么,只是抖抖索索地又从怀里面掏出了一个用透明塑料袋左三层右三层,包得严严实实的布包,她把这个布包递给了东老先,东老先拿过来,用手一摸,才终于满意地点了下头。 陈奶奶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把手里吃饱了已经睡着的陈阳放在了堂屋的那张供桌上,接着,东老先一摆手,“你先出去吧,我做法的时候,外人是不能看的。” 陈奶奶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把堂屋的大门也给关上。 里面悄无声息,只有摇曳的灯火从那扇大门下的缝隙露出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奶奶听到了陈阳发出一声短促的哭叫,叫得她心里惶惶的,合着手不停地跟四方的鬼神仙人,家里的历代祖先祷告。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月亮都已经升上来了,夜里的风一阵凉似一阵,周围的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东老先家边上种的那些槐、柳,枝条摇动,树影重重,似有所动。 这时,大门吱呀一声,轻轻打开了。 东老先抱着陈阳,站在了大门口,陈奶奶立刻走到他面前,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东师父,好了?”东老先点了下头,把陈阳递回给了他奶奶,“这孩子以后就叫陈焱焱,三火成焰的焱,火能克金,能压一压他的命。” 陈奶奶抱着陈阳回了家,陈阳妈在给儿子整理衣服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布条,上面写着陈焱焱三个字以及一个生辰八字,陈阳妈也没细看,以为这就是陈奶奶在外面跑了一天给陈阳批回来的八字,就小心妥帖的收到了衣柜隔层里。 于是,陈阳就先有了陈焱焱这么个名字,等他年纪大一点,懂了人事,开始明白这名字女里女气的,几次三番跟他奶奶,他妈妈说要把名字给改了,都被一口否决,没得办法之下,陈阳也只得暂时认命了。 他到底还是没有按着毛老先批的八字,把六亲都给克绝。 不过,从他出生后,陈阳妈后面也怀过两胎,都没生下来,后来,陈阳妈想开了,也不再求着多个儿子或女儿了,于是,陈阳成了他那一辈里少见的独生子,从小到大受尽了家里人的疼爱。 日子一下子跳到了陈阳十四岁的时候。 那时候陈阳已经长到了一米七,人高马大,身板结实,浓眉大眼,已经是个半大不小的男人了,因为从小被家里人惯着,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胆子大得敢跟人打赌半夜跑到荒坟地里去大吼大叫。 就在这一两年,陈家发生了很多事情。 事情要从陈阳那天骑着自行车去上学说起,他们那一片的孩子,念小学的时候还能在家旁边,到了念初中的时候,就必须到镇上去了,所以家家户户,都给孩子准备了一辆自行车。 陈阳那辆车是新买回来的,原来那辆,他才骑了一年多,就被折腾得散架了,在去往镇上的那条路上,会经过一个坟地,几十个坟包子,稀稀落落的立在一个小山丘上,那小山丘也没多少树。大概是怕长出来的树太高了,挡住先人看风景的视线,所以那些后辈就把那些树要么就砍了,要么就把树冠给断了。 陈阳成绩不上不下,念完了初中,也没打算继续升学,家里早就说了,等他初中毕业就把他送到市里面去学修车,有门吃饭的手艺,日后才能讨个好生活,陈阳对家里人的安排没得什么意见,如果不是他爸非让他念完初中,他连初中都不想念了。 这几天,他三天两头逃课,是因为认识了一个能在山上打猎的。 这个他叫吴伯的男人,常年四季拿着几个铁夹子,带着一杆土枪,先找几个有野兔子獐子出没的地方下好了铁夹子,再捞着土枪在山里面到处乱转,一天下来,或多或少都能抓到一两样猎物,一般都是兔子,现在山里的兔子多了去了,他还打过野猪这种大的,陈阳那时候对这些事特别感兴趣——又有哪个男孩子对这个会不感兴趣呢? 那天陈阳刚好逃课出来,他跟几个同学打赌,他要是敢一个人跑到那个荒坟地去呆一天,他们就每个人输给他二十块钱,另外再请他到镇上的游戏厅去玩一把,玩到他不想玩了为止,陈阳一听,顿时乐了,二话不说就往那地方走。 那个荒坟地就在学校附近,从他们教室的窗户就能看到,陈阳爬到坟山上,还冲着他那些同学招了招手,那几个无风不起浪的,也在教室里冲着他大喊大叫,哦哦嗷嗷的,一直到把班主任引来了才算消停。 等班主任也跟着往窗外看的时候,陈阳早就躲起来了。 此时正是烈日炎炎的夏天,周围都是坟包子,陈阳就找了棵树,躺到了树荫下,这座山,平时是没什么人敢来的,除了附近那所中学一些血气上涌,过来试胆的男孩子,只不过,那些男孩子,也有一部分来了一次之后就不敢来第二次了,问他们为什么,他们都是白着脸不肯说。 其他人也就当他们胆子小,被吓到了,多少会拿着这个事嘲笑他们。 到底能遇到什么呢?陈阳躺在树荫下,打着瞌睡。 他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的时候,看到一个男人在一个坟堆前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什么,陈阳正无聊呢,看到这个事,立刻来劲了,他猫着腰,偷偷跟过去,在那个男人肩头上打了一巴掌,“吴伯,你在这干么子?” 吴伯他是个五十几岁的男人,因为风吹日晒,所以面皮黑红,一辈子没结婚,守着三间土瓦房,自己吃饱全家不饿的过着日子,就住在紧挨着望乡村的张家村。 吴伯被他吓了一跳,“你个臭小子,我追了半天的兔子,差点就被你吓跑了。”陈阳来了神,也跟着他往坟堆前的一个土洞里看,“这里面?”吴伯点了下头,“刚进去的,我找个办法把它们赶出来。” 陈阳站起身,想了一下,嘿嘿笑了两声,“我想个办法,肯定行。” 他拉着吴伯,到山上找了些已经晒得干透了的枯草树枝,堆在了那个土洞前,又在干柴上面放了一些比较湿的树枝木棍,架起了火,没一会儿功夫,滚滚浓烟就起来了,陈阳拿着根长满了大叶子的树枝,在火堆边上扇着。 吴伯就守在边上,时刻注意着土洞口,等着那窝兔子挨不住从里面钻出来。 果然,一只又肥又大的野兔子从土洞里面窜了出来,被旁边守着的吴伯逮了个正着,逮住了之后,吴伯冲着陈阳伸了个大拇指,陈阳倒是毫不客气地接受了他的夸奖,手下的动作更起劲了,野兔子不止一只,不一会儿,又跑出来了一只。 那一天,他们整整抓了三只野兔子,算是个大丰收,吴伯把其中一只比较肥的送给了陈阳,陈阳也不客气的接了,两个人也没管坟前那堆已经差不多熄灭了的火,就一起下山了。 陈阳他们走了之后,从那个土洞里面又钻出来一只野兔子。 这只野兔子比陈阳手里那只更大更肥,怕有二三十斤重,野兔子出来之后,绕着火堆走了几圈,又看着陈阳他们下山的背影,接着,后脚站起来,短小的前肢冲着坟堆,冲着四方,冲着陈阳他们,一一叩拜。 这野兔子的动作太人性化了,要是有人在边上,怕不得吓死。 陈阳拎着兔子回了家,被他奶奶和他妈好一顿夸,他妈拎着那个兔子就去了厨房,他奶奶就问他到底是哪弄来的,陈阳眉飞色舞的把今天发生的事给他奶奶说了一遍,他奶奶听着,一巴掌打在他背上,“跟你说过好多回了,不要去那么邪的地方,你怎么就不听。” 陈阳嬉皮笑脸地蹲在他奶奶跟前,“奶奶,我就是看到了吴老伯才去帮个忙,不是我自己先去的,而且是大中午,没事。”他把自己跟别人打赌去坟山的事瞒下来了,要是这个事被他奶奶知道了,肯定不是拍一下这么简单了,他奶奶肯定会告诉他爸爸,让他爸爸教训他。 陈奶奶到底还是惯着自己的孙子,又说了几句,才放过了陈阳。 这个事,也就这样揭过去了。 一年之后,陈阳的父母到外面走亲戚的时候,出了车祸,夫妻两个当场死亡,陈奶奶听到这个噩耗,嚎啕一声之后,跑到东老先家门口,砰砰砰地敲着门。 东老先门都没开,隔着门说了一句,“命里注定的,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十几年前,我帮你孙子改了命,你儿子跟你儿媳妇,多活了十五年,享尽了天伦,也该知足了。” 陈奶奶趴在门口,听了更是痛哭不止,跟在她身边过来的陈阳,从听到那个噩耗开始,就一直傻愣愣的,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他反应不过来,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于沉重的打击让还是半大少年的陈阳,懵了,听到东老先那么说,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命,到底是什么命? 什么又是命! 87最新更新 【牌局】 陈阳的人生就从十五岁那年来了个大转弯,那个几乎成一百八十度的直转让他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萎靡不振最新章节。 他奶奶在遭遇了这个巨大的悲痛之后,也生了病,住院吃药,折腾了一阵子之后,也前后脚的跟着去了。她在死之前,紧紧抓着陈阳的手,因为不放心留在这阳世上的唯一的血脉,怎么也不肯咽下这最后一口气,拖着跟陈阳说,“焱焱,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奶奶跟你爸妈他们都会在下面看着你,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陈阳跪在她床头,握着她因为悲痛和伤病,已经瘦得皮包骨的手,不停地点头,哽咽着,“奶奶,我听你的,我会好好活着的,你别担心。” 陈奶奶眼角流下一滴浑浊的眼泪,胸腔里吐出最后一口气,闭上了眼。 陈阳一直跪着,等到护士把他强行拉开之后,才终于站了起来。 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叫他“焱焱”这个名字了,再也没有了。 他们家遭了这么个大变故,接连三场丧事外加他奶奶的医院费下来,把个本来就不算太殷实的家底给掏空了,陈阳那时候已经念到初二,他死去的老爸一直想让他念完初中,所以他也没退学。 只不过,以后去学修车这个事,却是做不来了,没这个钱。 陈阳变了,本来挺开朗的一个半大小子,整天脸紧着,一声不吭。邻居们看他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开始还挺照顾他的,后来,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他是个克六亲的命,一个个就有些不太想跟他走得太近了。 那些三姑六婆在背地里议论他,从眼前这前后脚的丧事,到陈阳他妈流产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这时候突然都有了它的意义和作用,每个人都露出了恍然的眼神,这陈焱焱果然是个克六亲的。 陈阳也多少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听到了,也不作声,只是脸色更加发沉。 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人没死,日子就得照过。 就这样晃晃悠悠的,陈阳也念完了初中,他最后这一年,以前那些调皮捣蛋的事,一概没做,坐在教室里,不看书也不听讲,看窗外发呆的时候居多,那些平时跟他胡天海地的伙伴,也不敢再过去跟他起哄。 因为这个事,他们那个全校最闹的班级,出人意料的老实了起来。 等陈阳毕了业,他就收拾了一点衣服,把家里的大门一锁,出门闯荡属于他自己的天地去了。一个初中文化的半大小子,在外面无亲无友的,能做什么呢?他先是进了一个厂子,当了一个流水线上的工人。 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工厂热季的时候,还时常要加班。每天上完了班,陈阳就一头倒在那个肮脏的单人床上,这是一个狭窄的出租屋,放了一张单人床之后,也就剩下个转身的地方,是专门建起来租给他们这些在附近工作的人住的。每层楼都是一模一样的,或单间或双人间的鸽子笼一样的房间,全楼共用一个卫生间,要做饭就直接在走廊上搭个简易的灶。 陈阳就住在这里。刚开始他还不习惯,这地方太逼仄,人也太杂,太吵。墙壁也很薄,隔壁那个住皮肉生意的女人,常把男人带回来,什么响动都能听到。 陈阳现在也没有以前那么消沉了,再悲痛的事,时间过了,也就渐渐麻木,或者遗忘了,陈阳当然没有忘,脑子里却也不会老是翻来覆去的都是那个事了。 陈阳在这个工厂里做了两年,之后,又转了好几个地方,好几个厂子,一转眼,他就二十二岁了。 二十二岁的陈阳,身高已经一米八,身材高大,肤色黝黑,浓眉大眼,光说长相,跟电视上那些偶像明显比起来,也没逊色到哪儿去,因为家庭的变故和生活的艰辛,让他身上比同龄人多了一些东西,按照隔壁那个做皮肉生意的女人说法,陈阳是看着就想跟他来一炮,那个眼神,怎么就那么勾人呢。 渐渐的,就有很多一起工作的女孩子跟陈阳示好,他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跟她们嘻嘻哈哈,开一些玩笑,有时还揩一点油,她们也不在意,只是骂着“要死哦”,接着,又笑了起来,陈阳也就跟着笑一下。 一起工作的人,也没什么其他娱乐,平时下班了,大家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打牌,陈阳不久之后,也学会了这个,他们一般不打麻将,就是玩字牌和扑克,后来字牌也玩得少了,专门打扑克,这玩意儿简单,玩法又多。 开始的时候,有输有赢,总的来说,还是小赢了一点,过了一段时间,就是输的时候多,赢的时候少。 陈阳脑子转得快,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有人做了手脚。 陈阳当时都气乐了,草你妈,这种小赌局都做手脚,想钱想疯了吧,他跟其他几个经常输钱的,一合计,不能让人把他们就这么耍弄了去,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不知道大门往哪开最新章节。先开始是想直接把那几个经常做手脚的揍一顿,后来陈阳觉得这不行,揍就揍了,可钱回不来了,不能便宜了这些人。 他也没多话,就是开始看,开始学着怎么出千,其实这些人出千的手法,说穿了也很简单,就是每次一局完了,收牌的时候,把自己想要的那几张牌中间放几个别的牌,收牌,洗牌,发牌都是有讲究的,做得好了,钱来得快,这是扑克玩法里最简单却又最实用的出千办法。 陈阳学会之后,冷笑了一声,就跟着那几个输了钱的,也做了个局。 那天晚上,他们在附近找了个空房子,约好了那几个出老千的,晚上干一场,那几个出老千的,见到这种送上门的,没二话,都同意了,而且说还会带几个人过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到了时间,那几个出老千的来了,其中一个三十几岁,带着本地口音的男人,看到是在这个地方,就有些不想玩了,“你们怎么找了这里咯,这里出过怪事的,不能来的。” 其他几个都是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怎么会信他这个,他其中一个同伴就拍了拍他的肩,“我们这里这么多人,还怕个什么鬼?来了,喊他一起玩就是了,哈哈,怕是鬼也喜欢这个吧。” 那个本地的,连忙说,“别乱说,别乱说,祸从口里出。” 加上陈阳他们两个,一共来了六个人,废话也不多说,就立刻开了局,他们玩的是三张牌,也就是每个人先发两张牌,然后各自叫牌之后,再发最后一张,比大小。 也许是因为这个房间里有点阴冷,开始的时候,还有人说话,有人喊叫,到了后面,外面的夜越来越深,里面的人,也越来越安静,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出牌和叫牌的声音。 渐渐地,陈阳觉得不太对头了。 屋子里就六个人,六双手,但是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双手,他不动声色,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继续收牌,洗牌,发牌,叫牌,看着那双多出来的手,也拿牌,叫牌,除了他,其他五个坐在一起的大活人,居然没发现一点异样。 被鬼迷了眼还是怎么回事?陈阳心已经不在牌桌上了,这个事要是搞不好,连命都会丢在这里。 上一轮那个多出来的通杀了,桌面上的钱全都被那双苍白的手拢到了自己面前,接着,就不翼而飞了,其他几个输了钱,骂了几声娘之后,又开始下一局,陈阳把牌放桌子上一扔,说了一句,“没钱了,不玩了。” 那个刚才还说这里邪不能玩的本地人,喊得最大声,“怎么就不玩了,你搞什么咯,说好了玩个通宵的,你没带钱就不要喊我们来啊,玩到半路上就散伙,搞你麻个批啊搞。” 连那个多出来的人,也跟着在喊,陈阳理都懒得理,比起自己的命,对方的叫骂就是无关痛痒,他拿起桌上剩下的那点钱,踩了身边一起来的同伴一脚,那一脚太狠了,痛的那个同伴差点没叫出声,也就是这一脚,让他从被鬼迷的情况里醒了过来。 陈阳对他使了个眼色,那个同伴眼一扫,就看到了旁边那三个人背后多了一个影子,吓得他当场腿一软,差点尿了裤子,还是陈阳抓了他的手一把,把他拉住,两个人在其他四个人的骂声里出了屋。 在跟那个多出来的人擦身而过的时候,那个多出来的人还想拉着陈阳不肯放他走,还只刚碰到他,就好像被火烧了一样,缩了回来,陈阳要看不看地看了它一眼,抬起脚就往门外走,至于他那个同伴,早就快吓晕过去了,还没走到门口就支持不住,身体往前一栽,陈阳把他一扯,用自己有力的胳膊夹住他,把他带了出去。 至于那屋子里的四个人,还在闷着头继续玩。 两个人走出老远,外面的夜风一吹起,同伴身上汗如雨下,衣服被打个透湿,这个叫阿信的同伴,抖抖索索了半天,才挤出个声音跟陈阳说,“那,那,那个是,那个?”陈阳拿出根烟,递给他,又拿出打火机,帮他点上,让他压压惊,嘴里漫不经心地说,“大概是吧,跟我们反正没得关系了。” 阿信一口气把那根烟抽得只剩下个烟屁股,骂了一句“我草”之后,把烟屁股丢在地上,“那几个人呢?不会出事吧?”陈阳带着他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出事了,也跟我们没得关系,正好让那个东西帮我们报了仇,也省得我们自己动手了。” 第二天,就传出来,当天晚上那四个去牌局的,全死在了那间屋子里。 陈阳下了班,随着人流往外走,看到门口有十几个混子在那里或站或坐或蹲的守着,他还没走到门口,平时跟他关系很好,经常开玩笑的一个女孩子,就跑过来,拉着他到了旁边一个房子后,满头汗水,气喘吁吁的说,“陈哥,外面,外面那些人都是在找你,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陈阳想了一下,“阿朵,谢谢你,你走吧,我另外找个方向出去。” 那个洋溢着青春气息,也就十几岁的女孩子,看着陈阳毫不犹豫转身而去的背影,觉得好像这辈子都看不到他了一样,她冲上去,拦在陈阳身前,“陈哥,你,你还会回来吗?你要是走的话,也带着我一起走吧,我跟你回老家去都行。” 陈阳摸了下她的头发,“我就是去躲一下,你以为是要去哪里?” 那个女孩子因为他的动作,脸一红,“我,我知道了,那,那,你小心。” 陈阳点了下头,说了一句“你也小心”,转身就走了。 那个女孩子看着陈阳的背影,消失在了厂子里,藏在眼睛里的泪水就忍不住掉下来,她虽然不聪明,但是也没那么蠢,她知道陈阳这一离开是不会再回来了,她喜欢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再也不会跟她开玩笑,再也不会摸她头发。 陈阳通知了一起去牌局的阿信,接着,连那个小出租屋也没回,直接搭车往火车站去了,出租屋里肯定有人在等着他自投罗网,他身份证跟银行卡一直都是随身带着走,出租屋里的东西,没了也就没了,反正也并不重要。 正好,他也在外面待得有点没什么意思了,刚好回家去一趟。 就这样,在离开家六年之后,陈阳又回来了,这六年,除了每年清明的时候回家给他奶奶他们三个扫墓之外,其他时间,他没有回来过一次,就是过年,也是跟认识的同样漂泊异乡的人,一起凑合着过。 回到家,打开门,常年没人住的屋子早就一股子潮气和霉味,门窗,墙角,屋顶,到处都结满了蜘蛛网,地上还有在屋子里已经安家落户的虫豸和老鼠跑个不停,见了人,蹿得飞快,陈阳撸起袖子,开始干起了活。 他动作快,不一会儿,就把厨房、堂屋跟两个睡觉的侧房粗略地打扫了一遍,出去提水的时候,碰到了隔壁的邻居,那个邻居看了他几眼,才把他认出来,“是陈焱焱啊,几时回来的?好多年没看到你了。” 是好多年没看到了,他就算回来扫墓,也是早上来,晚上走。 陈阳笑了一下,“婶,你莫喊我陈焱焱了,我改名了,叫陈阳,出太阳那个阳。” 那个婶子听了,“你还是嫌原来那个名字太像个妹子啊,哈哈,记得你小时候三天两头跟你屋里人闹着要改名。” 陈阳没有因为提到屋里人而脸色有什么变化,只是拿出一根烟,抽上,嘴里回到,“是啊,这不就终于改了,原来那名字,写起来都要好多笔画,你以后记得就叫我陈阳了啊。” 那个婶子听了,“好了,好了,记下了。你忙啊,我去捡菜。” 陈阳把家里面该修的修了一下,该添置的添置了一些,周围好多人都已经新建了两层的楼房,他们家却还是三间瓦房,不过陈阳看着也挺顺眼的,这里他生活了十几年,只要能住,他是打算继续住下去的。 收拾好了一切之后,陈阳就到了镇上去,他们这个镇叫慈恩镇,慈恩镇左边是广济镇,右边是江门乡,他初中那些玩得好的,有几个现在就住在镇上,有的开了店子,有的做些别的行当。 他找到了二胖,看着眼前这个胖得像头猪一样的男人,其实现在已经不能再喊他二胖了,可以直接喊肥猪,不过小名就是小名,陈阳还是继续着这么叫。 “焱焱——”听到这个二胖故意拖长了声音,一脸荡漾地喊着他原来的名字,陈阳没二话,走过去就是一拐子,打得二胖弯下了腰,嘴里直抽气,“痛死老子了,你下手还是跟以前一样狠。” 陈阳给他一根烟,“要不你们老找抽,我哪里会下手。” 二胖嘿嘿笑了两声,摸着肚子,两个人就说起了以前的事,分开这几年的事,以及各自的近况,陈阳也没瞒他,把自己得罪了人只好回来的事说了一遍,最后的重点当然是。 “我听扬子说起,你最近接了个什么修路的工程,都当老板了,也给我口饭吃撒。” 作者有话要说:陈阳的个性跟阿宁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个故事的走向也是完全不一样 朋友来这里玩,这两天虽然还是会有二更,不过会比平时更得晚了,可能要到九、十点去~~~如有造成不便还请大家包涵~~~ 谢谢我有两把刷子,茶茶,佩兰应语,小香儿的地雷,谢谢唯一的手榴弹,谢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 88最新更新 【因由】 陈阳在外面那么多年,干过的工作不少,学的东西也不少,开那些压路机之类的东西不在话下,他跟二胖说起,二胖一拍大腿,大声说,“陈哥,你要是会这个,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现在就是请不到会开这个压路机的人TXT下载。”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陈阳当天就留在了二胖家里,两个人吃完了晚饭,二胖一脸贱笑地看着陈阳,“陈哥,搞一把不?” 陈阳要笑不笑地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 这是他们初中时候的暗语,意思其实就是喊几个人过来打牌,那个时候他们都才十几岁,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个顶个的顽劣,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逃课那是家常便饭,时常跑到那个坟山上去偷摸着打牌,打得差不多了,就下山去街上的游戏厅再混一段时间,一定要到天擦黑了才想起来该回家了。 陈阳想起小时候的日子,把烟盒子在桌上敲了一下,拿出根烟,叼在嘴上,也不抽,他明亮有神的眼睛里,闪着晦暗不明的光,倒是让进来的二胖看愣了下。 等二胖叫的人来了,就开了一桌“炸鸡”,“炸鸡”是扑克牌的一种玩法,首先发三个牌,接着就是互相之间出钱叫牌,这个玩法很讲心理素质,心理素质好的,看得清形势,稳得住,一把烂牌也能通杀,反过来,心理素质不好的,有把好牌,也可能会被浪费掉。 一般他们那里打牌都是玩通宵,陈阳一晚上赢了八百多,这还算打得小的,再大点,一晚上输赢过万,都不算什么。 等天快亮了,终于散了,陈阳打了个哈欠,找了个沙发上睡了几个小时,被二胖叫醒,二胖他妈做了午饭,摆到桌上,招呼陈阳过来吃,两个人吃完了早饭,等了一会儿,修路队的车子就停在了二胖家门口,他们上了车,车子往隔壁的广济镇开去。 二胖也并不是那个接下整个修路工程的,只是大包头下面的一个小包头,包了一段路,刚好就是从那个魏庄出来,十里路的样子。不要小看了这么一小段距离,二胖伸出一个胖指头,在陈阳眼面前晃了晃,说可以赚这个数。 陈阳知道他的意思是十万,也很不错了。 到魏庄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陈阳以前没来过这里,所以一下车看着这个庄子古色古香的样子,还有点新奇,这跟他以前去玩过的一个什么古镇相比,只怕保护得还好些,怎么没被开发出来当个景点? 按理来说,那些兢兢业业抓政绩,当地没有什么景点和古迹都要捏造出来的当官的,不会放过才对。 庄子口一棵几个人合抱的大槐树,绿得发黑的树叶子,密密麻麻,遮天蔽日,把庄子口那块坪地全盖住了,一走到下面,一股子阴凉从脚底板下涌上来,在烈日下暴晒出来的汗水,为之一收,忍不住就战栗了一下。 二胖表现得尤为明显,他抖着满身的肥肉,跟魏庄那些人说修路这码子事,陈阳站在一边,就打量起周围的人事来,就看到魏庄里那个主事的魏七爷,抬高了嗓子喊一个人过来,“阿宁啊,还好吧?” 发白的阳光,刺的人眼睛有点不太舒服。 陈阳听到这破锣嗓子,下意识地回过头,就看到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走到了魏七爷边上,这个年轻男人,就像那些坐久了办公室的人一样,有点文弱,面相倒也有一般,看上去比较温和,没得周围人那么大老粗。 陈阳也就是随便看了一眼,就把目光又收了回来。 这个老槐树,有点古怪啊,陈阳待在树荫下,凉快是凉快了,凉快过了头,心里也就跟着发起冷来,也不管太阳大不大,干脆走出了树荫,陈阳半抬起头,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起这棵老槐树。 周围没得一丝风,旁边的树木纹丝不动,只有这棵老槐树,头顶上那个树冠,晃了好几下,还掉了几片叶子下来,周围的魏庄人,也不知道到底是没有看到这个异象,还是看了等于没看,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时候,二胖已经跟魏庄里的人谈好了。 之后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大概就要跟着修路队的其他人住在这个魏庄里,二胖把事情跟他说了之后,又把一个跟陈阳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喊过来,“安子,你过来。” 他把陈阳介绍给这个叫安子的男人,“安子,这是我以前的同学,也是我兄弟,陈阳,陈阳,这是赵安,他会开那个搅拌机,你叫他安子就行了,你把你们安排到一个屋里,没事打个牌好打发时间撒。” 赵安个头不高,身体倒是蛮结实的,性格也爽快,跟陈阳拍了下手,就算认识了。 两个人搭伴着往借宿那家人走去,敲了门,出来的却是在大槐树下已经见过一面的那个年轻男人,陈阳笑着跟他自我介绍了一下,握了下手,那个男人也一脸笑容地跟他说自己叫魏宁。 陈阳刚才一路上听赵安说东道西,说的最多的,还是魏庄最近那件大事,里面的主角之一就是面前这个男人,活人结阴婚也就算了,还是跟个死了的男人,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早就听别人说起过这个魏庄古里古怪的,还的确是的。 他跟赵安住一个屋子,魏六婶是个手脚勤快又爱干净的,把屋子打理的整整齐齐,陈阳跟赵安都很满意,当下敲定了之后,还付给了魏六婶一个月的伙食费。虽然修路队里也有专门做饭的,不过二三十个人的大锅饭,吃起来,味道肯定是不怎么样的,所以陈阳跟赵安两个人一拍即合,就打算至少晚上这一餐要在魏六婶这里吃。 魏六婶满脸笑容地同意了,把搭餐的事情说好了之后,就又忙活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阳就跟赵安到工地上干了一天活,出了一身臭汗,差点没晒脱一层皮,等到散工的时候,两个人才一起往魏六婶家走去,到了那里,就看到又多了一个人。 一身打扮骚包得很,一看就知道是屋里家境很好的,自我介绍叫晏华,说是魏宁的铁哥们。 既然有了四个人,又可以凑一桌牌,这里也没有其他娱乐,也只能靠打下牌打发下时间,打到大半夜,魏宁不肯再打下去了,陈阳看了一下魏宁那个朋友,跟魏宁说,再打几轮。魏宁明天一早上还有事,怎么说也不同意,陈阳没得办法,不打了就不打了吧。 他也只是看出来那个晏华眉心里冒着一股子黑气,像是被人下了什么咒的,本来他还想着找个办法挡一下,现在他们不肯也就算了,要出事就出事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他也不见得真能把那个咒压下来。 陈阳想明白了之后,就把扑克牌往桌上一放,此时,魏宁跟晏华还坐着,并没有起身,晏华就发病了。三个大男人费了一把子力气才把那个跟发羊癫疯一样的晏华给捆住,再抬起往魏庄那个卫生所跑去。 寂静的黑夜里,只有脚踩着青石板传来的杂沓的脚步声,两旁的屋子,如同盘踞在地上的古兽一样,用凶残而又沉默的目光,看着这几个胆敢打破禁忌的人。 陈阳嘴里叼着烟,被这些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视线,或者臆想,给惊得嘴里的烟掉到了地上,手一松差点把抬在手里的人扔在了地上,他稳了稳手,管他是个什么东西,想找麻烦来就是了。 到了那个卫生所,见到了那个叫魏时的医生,陈阳是没想到,这个医生还兼职当了神棍,好像还有点道行的样子,比起他在外面见识过的一部分挂羊头卖狗肉的,还厉害点,一眼就看出了晏华身上的问题。 等到魏宁跟魏时两个人商量着要去找那个魏三婶的时候,陈阳差点喊住了他们,手一抬起,又收了回去,这里没有人知道魏三婶其实是他奶奶的姨表姐的女儿,也就是陈阳的表姨奶奶的女儿。 这个亲戚关系扯得有点远,一般人早就不知道自己表姨奶奶是谁了,更不用说表姨奶奶的女儿,只不过陈阳他奶奶跟她姨表姐两个人关系好,所以陈阳小时候听她奶奶提起过,有这么个亲戚嫁到了魏庄里。 陈奶奶的姨妈嫁得比较远,从小到大,她也就见过自己那个表姐几次,更不用说表姐又嫁得更远之后生下来的女儿。 兜兜转转的,嫁出去的人,生下来的后代又嫁回了这个地方。陈阳想起他奶奶生前还念叨过好几次,要找个时间去外省,见一见自己这个几十年没见过的表姐,却总是被各种事情耽误了,又一直操心家里的事,最后还是没有成行。 人生命运,谁又说得清到底里面有个什么玄机在。 不过,陈阳并没有打算去认这门亲戚,既然如此,还是一开始就不要接触得好,陈阳看着魏宁打开门,跑到了外面那一团黑暗里面,魏时拿着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一套用来针灸的银针,他拿起银针,动作干脆利落的在晏华身上扎着。 事情后来还是解决了,第二天一大早,被这个事吓怕了的晏华落荒而逃,陈阳跟赵安两个人也守了一晚上,都是年轻人,一晚两晚不睡倒也没什么,两个人洗了把脸,吃过了早饭之后就赶着去上班了。 每天上班,下班,日子过得飞快。 修路本来就是个很辛苦的事,顶着大太阳,一天下来,身上被汗水洗了一遍又一遍,汗水里的盐分让衣服变得发硬,还在上面留下了一些白色的印记。陈阳是开压路机的,总的来说,要比直接在路上干活的,稍微好过了那么一点,不过好的也有限,压路机的驾驶室里,可没有什么空调。 而且这几天,魏宁因为那晚上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东西,生病了,所以魏六婶就跟陈阳他们两个说,她要照顾自己的儿子,暂时不能让他们跟着搭餐了。陈阳他们两个也没办法,只能转过头又去修路队那个大食堂里吃饭了。 这回就热闹了,十几二十个人,牌搭子都能凑好几对,吃过了饭,晚上不用赶工做夜活的时候,就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开始打牌,陈阳是无可无不可,有人喊他打牌的时候虽然从不拒绝,但是没人喊他的时候,也从不主动喊其他人,一般都是洗个冷水澡之后,直接回屋睡觉。 这一天晚上,也是这样,小食堂里三四桌牌,输的赢的,大喊大叫,差点没把屋顶都给掀翻了,陈阳叼着根烟,手压着桌子上的三张扑克牌,这个小食堂幸好不在魏庄里面,要是在魏庄里面半夜了还这么大吵大闹的,估计魏庄里的人,还有其他东西都会有意见,陈阳一边叫牌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 就在这把牌快打完了,开始算这把的输赢的时候,一个满头是汗的男人跑了进来,边跑边喊,“成子出事了,成子出事了。” 其他人一听,都把手里的牌先放下,围过去,七嘴八舌地问,“出了什么事?”,“不就是要你们去检查一下路面情况吗?”,“你倒是说啊,出了什么事?莫不是摔在哪个沟里了吧?” 这个报信的男人脸色煞白,嘴直发抖,抱着头,“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走在我后面,走着走着就不见了,刚好,刚好就是在那两座坟边上。”边上有人递了杯水给他,他喝了两口,“我喊了,也在那找了下,都没找到人。”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去把人找回来才是大事。 这个报信的男人说的坟堆,其实就是离魏庄大概一里远的地方,离路边并不远的一个山头下的小山坳子,面积不大,刚好两座坟就把那里给占满了,是两座老坟,一大一小,坟堆上长满了杂草和灌木,要不细看,还真看不出那是两座坟,坟前既没有墓碑,也没有后人来祭拜过的痕迹,不知道是魏庄里的人,还是附近其他地方的,大概是已经绝户了的人家。 一伙人分成了四五个队伍就往外跑,赵安理所当然地跟在了陈阳身边,陈阳拿着个手电筒,不紧不慢地走在其他人的后面。 外面黑压压的,周围的山不高,却是连绵起伏,林深草密,暗淡的光线下,周围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虫鸣蛙叫,路边的草丛里时不时就有什么东西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也许是蛇,也许是其他夜行的活物。 一里路很快就走到了。 说也奇怪,明明出来了十几个人找人,开始的时候还能见到个把人,看到其他手电筒的光,但是走着走着,什么人声什么光亮都不见了,只有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就算拿着个手电筒也不顶什么用,因为光好像被周围的黑暗给吃掉了一样,只能照见极小的一块地方。 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起了雾,手电筒的光一照过去,就可以清楚地看到雾气沿着地面在缓缓地移动,一样一样的,把周围的杂草、树木、道路、树林都给吞没了,雾气所到的地方,那些发出声音的虫豸立刻消了音,死寂死寂的。 赵安怕了起来,紧挨到陈阳身边,“陈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起雾了?”他脖子伸得老长,左顾右盼,似乎想在周围这死气沉沉的寂静里面,找到点什么其他能让人安心的东西。 可惜,周围除了雾气,还是雾气,就是路边上一棵树,也要靠近它一尺范围内才可以看到个模糊的轮廓,脚底下的杂草,就是弯下腰,都不见得能看清楚。雾气太浓,太重了。 陈阳回头跟赵安说了一句,“跟紧一点。” 赵安赶紧答应了一声,“好咧。”接着,就更加紧挨到陈阳身边。 他们走了也不知道多久,就是走不出这片浓雾,两个大男人都走得脚有点发胀了,可以想见他们到底已经走了多久,这就是走到广济镇也早就已经到了,可却偏偏连这片白雾都没走出去。 陈阳不动声色地带着赵安继续走,就在这时,前面的雾气里面出现了出现了一点光亮,本来萎靡不振的赵安立刻来神了,“陈哥,有人过来了。”陈阳眯起眼,看着那个方向,嘴里回答说,“不是人,是车。” 赵安不信了,嘴里嘟囔着,“这么大雾还开什么车,再说了,一点声音都没有,车子开起来得多大响动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噎住了,因为浓雾中现出来的轮廓确实是一辆车。 陈阳拉着他走到了靠边站了一点,那个车在他们面前停下来,一个年轻男人坐在车里,探出个头,“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在走夜路,是去哪里,要不要我带你们一程?” 蛮热情的一个人,现在这么热情的人可是越来越少了。 赵安在心里感叹着,他刚想往那辆车的方向走,嘴里还说着,“我们是魏庄那里的修路队的,出来找个人,这么大的雾,看来是找不到了,先回去看看其他人找到了没有……”人还没靠近,就被旁边的陈阳一拉,又扯了回来,陈阳在他耳朵边说,“别去。” 这时候,一股子阴风吹过来,把浓雾吹得缓缓移动,越在那辆车边上,雾就越浓。 陈阳的话,让赵安有点迷糊的大脑清醒了一点,他随着陈阳的动作往后退了一步,那辆车上的年轻男人还在招呼他们,“怎么还不过来,快点上车撒,我还赶着回家撒。” 赵安脸上的笑已经挂不住了,面皮一抽一抽的,就是刚才,陈阳拉住他的时候,他突然间看到那个年轻男人脸上好像在出血,不要说讲话,他现在上下牙齿没打战,那已经是用尽了力气在克制了。 那个年轻男人还在喊,“快点,快点啊,太晚了,赶不及了,快点……” 喊声一直不停地重复着,好像直接进入了人的脑子里面,听久了,脚下自动自发地就往那个方向走去,赵安的身体蠢蠢欲动,每次都被陈阳拉住,一拉住,他就清醒过来,一清醒过来,他就更加害怕,脑门子上的汗水一滴滴地淌下来,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全给堵上。 那个年轻男人看喊人是喊不过来了,本来一脸的笑容,突然间就变得面目狰狞了起来,白牙森森,满脸污血,在他身边,出现了一个女人,头颅成九十度歪在脖子后面,脸朝着车厢内,那个头就这么转过来看着陈阳他们两个。 头动了,身体却一动也没动。 赵安看得一清二楚,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使劲扯着陈阳的衣服,嘴里直发抖,“那,那,那个——” 陈阳看着那个女人,那个头跟个烂西瓜一样被摔破了,白色的脑浆混合着污血流了一脸,实在有点恶心,衬得她边上那个面色青黑,一脸扭曲的男人,都没那么可怕了。 那个男人扭曲着嘴,笑了起来,无声的尖啸撕破了浓雾。 他开起了车子,往陈阳跟赵安两个人所在的方向撞了过去,他边上坐着的那个女人,拖着残缺不全的身体,从前面那个破损的车玻璃爬出来,趴在车前盖上,她伸出手,按住自己的头颅,轻轻一扭,似乎可以听到“喀嚓”一声轻响,那个头颅被她扭回了脖子上,她左右动了动,像是很满意一样,恶狠狠地盯着陈阳他们两个。 赵安看到了,两眼一翻白,直接吓晕过去了。 陈阳把他扶起,真是个大麻烦,他在心里念着,那个车已经开到近旁了,就要撞到他们两个身上,有了赵安这个累赘在,陈阳连躲都不能躲了,正有点发急,想着是不是把赵安先扔到路边上,看能不能把这些不干净的东西给弄走,不过陈阳并没有什么很大的把握,比起他以前遇到的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眼前这两个恶鬼,身上的怨气和煞气都比较重。 突然,从远处传来了一声尖啸,一听到这个尖啸声,这对恶鬼脸上就露出了恐惧和怨恨的神色,那个男鬼一打方向盘,转了个弯,直接开到了浓雾里面,一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阳松了口气,他自己是不怕,不过拖着个赵安,顾忌难免多一点。 浓雾里出现了一道明亮的光源,破开了浓雾,直刺着人的眼睛,光源边上的浓雾好像遇到了克星一样,翻滚着露出了光源所到之处的本来面目。那个光源越来越近,很快,就到了陈阳身边。 是一个男人,一手拿着个白纸灯笼,一手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他站在浓雾里面,几乎与浓雾混为一体,分不清彼此。 那是个身材瘦高的男人,看上去比陈阳还要略高一点,面白若纸,眉目之间,很是端正,如同早出的晨光,身上穿着一件白衣,隐约有些黑色花纹,让他淡雅的气质里面又加上了一些不可言说的威严,让人眼前一亮。 他抱着的孩子,也长得好,白白胖胖,眉心还有一个红点,此时抱着男人的脖子,骨碌碌的眼睛看着陈阳他们两个。 陈阳掐着赵安的人中,掐了半天,赵安还是没醒。 那个男人走到陈阳身边,“带你朋友到我家去看看吧。” 他的声音不大,说得上又轻又柔,似乎在跟人做个商量一样的语气,手里的孩子,伸出手,想抓陈阳的头发,却被男人拦住,孩子有点不高兴了,他耐心的哄着,很是温柔的样子。 孩子被他哄了几句,终于不再闹别扭,趴在他的怀里,看着陈阳,还冲着陈阳一直笑。 安静无声的笑。 陈阳看了他们一眼,再看了地上的赵安一眼,这个浓雾弥漫的地方,还有两个恶鬼在旁边等着,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所以他也没说什么,点了下头,同意了这个男人的提议。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一更哦。。我要带着朋友到外面玩一下。。明天装新宽带,终于要解脱了。。。 89最新更新 【鬼交】 一个白纸灯笼浮在浓雾上,两三人随着这摇曳的灯火行走其间。 陈阳背着昏迷不醒的赵安,跟在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身后,闷着头直走,周围全都是凝滞不动的浓雾,脚抬起,浓雾也跟着翻滚。他们所到的地方似乎已经不属于魏庄的范围了,而像是一片荒野。周围的一切都被浓雾遮蔽住,看不到摸不清,仅凭着直觉猜测和判断着,陈阳似乎还听到了水流的哗哗声,似有若无的传来。 由阴气凝聚而成的浓雾,弥而不散,侵蚀着周遭的一切。 尤其是陈阳身边,雾气似乎特别多,特别浓。 并没有走多久,前面的男人就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把手里提着的白纸灯笼举高了一点,照着陈阳两人,惨白的光线下,他的手,乍一看去,白骨如爪,正吓了一跳,又仔细看去时,却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他轻声说,“到了。” 就在说话之间,前面的浓雾当中显出了一个房子的模糊轮廓,走过去一看,有点像是几十年前那种老土屋,墙面是用泥巴混合着水和砂石等物套在一个模子里,再夯实而成的,屋顶的话,没钱的直接用的树木,有钱的则用瓦片。这种屋子,在穷一点的地方,现在还可以看到。 那个男人推开了那扇木门,把白纸灯笼挂在墙上。 惨白的光线,朦胧不清,那个男人抱在孩子站在屋中间,似乎在等着陈阳进来,走了这一大段路,还背着个百把多斤的大男人,陈阳早就是满头大汗,他看了一眼周围的浓雾,以及浓雾中那些模糊不清的“东西”,不再多想些什么,直接进了屋子。 他一进去,就把赵安放在了地上。 那扇木门,把浓雾挡在了外面,就着打开的门,可以看到浓雾翻滚着,如同泛滥开来的潮涌一样,却始终不能越雷池一步。 屋内只有一桌一椅,就摆在屋中间,那个男人手轻轻一动,桌边上凭空多出了一把椅子,对这些异状,陈阳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听着那个男人的话,坐了下来。 那个男人拿出了一套茶具,给陈阳倒了一杯茶。 他一边做事,一边抱着那个孩子,似乎一点妨碍也没有的样子,动作也轻松自在,那个孩子扭动着身体,想下地,却被他一再的阻止,那个孩子似乎对陈阳很感兴趣,一直想挨近他,可偏偏那个男人怎么也不肯如他的意。 他有些恼了,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个男人怀里,黑洞洞的眼睛直视着门外。 门外的浓雾如同沸水一样,翻滚得越发激烈了起来。 那个男人把满杯的茶推到了陈阳面前,陈阳看着那个杯子,白色的瓷杯,里面的茶水却是黑色的,黑不见底,里面飘着几根看似骨头的东西,随着水面上的白气袅袅升起,陈阳闻到了一股腐臭味和泥腥味。 他不动声色,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小口,就把杯子放下。 那个男人笑了一下,把手里不停挣扎的孩子又抱紧了一点,他冲着陈阳点了下头,“你不用害怕,我对你并没有什么恶意。”说到这,他话锋一转,“把你请来,只因为你体质特殊,可以助我成事,我在这里已经等了近六十年,终于把你等到了。” 这个话说得蛮好听,可惜的是,人早已经被他抓在手掌心里,不听也要听,唯一没想到的是,如今连鬼都讲究个风度了,还以为天下的鬼,都是那个样子,看来,还是他见识太少。 陈阳把茶杯扣在桌上,“我要是不愿意呢。” 那个男人说,“你会愿意的。” 说到这的时候,陈阳就看到一个白影子出现在了那个男人身后,隔着几步远,安安静静,无声无息,随后,又有一个接着一个的白影子出现在了这个屋子里,影影绰绰,渐渐露出了原形。 他们面无表情,有的满身血污,有的缺胳膊少腿,唯一相似之处就是只有眼白,没有瞳孔,就那样围过来,里三层外三层,把整个屋子挤得水泄不通,与陈阳之间的距离,仅隔着一个指头。 陈阳放在桌上的手,开始不自觉的发抖。 那些白影子,轻轻骚动着,一波又一波的阴气,让陈阳的脸色变成了铁灰色之后,又转成了灰白色,他抬起头,冲着对面那个端正而坐的男人笑了一下,然后,举起不停发抖的右手,一口咬破了自己的中指。 带着阳气的血流了出来,让那些白影子尖啸着开始往后退。 陈阳知道,这个办法用处并不大,他的命格很硬,不怕一些小鬼小怪,但其实并不会捉妖杀鬼的法术,以前想学,找过几个师父,不是挂羊头卖狗肉,骗钱骗财的,就是真有点本事,却死活不肯教他的,手里会的几样,都是从一些乱七八糟的法术或道术书里看会的。 对付一般的鬼物也许是够了,但是眼前这个,显然不够用。 那个男人手指着倒在屋门口的赵安,“你的同事,你也不管了吗?” 陈阳看都不看一眼,“生死自有老天在,与我何干?” 那个男人又笑了起来,“那你的命呢?克绝六亲,我要是有办法改了你的命,你又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陈阳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真是一肚子黑水,摆出这么大个阵仗,难道还给了他拒绝的余地吗?他是不帮忙都要帮忙,只不过做个垂死挣扎。 不过,听到他能帮自己改命,确实让陈阳有些意动。 所以,他点了下头,他刚一答应,那个男人的手,就轻轻一挥,周围的白影子如同潮汐一样,一瞬间退得一干二净,接着,他轻声说了一句,“那就这样定了。” 墙上的白纸灯笼,火光摇曳了一下之后,熄灭了,屋子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陈阳几乎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手扣住了他的手腕,陈阳浑身一震,正要挣脱的时候,听到耳朵边传来了那个男人的声音,“别动——” 已经半站起来的陈阳,又勉强坐了下来,反正已经是砧板上的肉,要蒸要煮,自随其便。 那个男人的手圈在他的腰上,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腹部,结实的肌肉在他的抚摸下,轻轻收缩着,此时,陈阳即便是想动也动不了了。一股阴冷的气息,钻了陈阳的口中,渗入他的五脏六腑,陈阳冷得一阵阵打战,这不是冬天那种寒冷,而是出自灵魂深处的惊怖带来的冷意。 身上的衣服也被脱下,赤身裸|体,被放在那张桌子上,陈阳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是要被献祭给什么东西吗? 那双冰冷的手,在陈阳身上的各种敏感点上碰触着,挑逗着,似乎在刻意引起他的□,然而,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还会有什么**,陈阳在心里嘲笑着那双锲而不舍的手。 一会儿之后,那双手也许是知道了这个状况,黑暗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接着,那双手直接伸向了陈阳胯间,摸到那个要命的地方,火热而又敏感的部位,却被一团冰冷的气息包裹着,细致而周到的挑拨终于让陈阳的身体开始有了反应,不久之后,他就泄了出来。 刚发泄出来,陈阳的呼吸粗重,这时,他感觉到,腹部那儿,一团阴冷的东西正在往里面钻,这种感觉太可怕了,就算是一向遇事镇定的陈阳,也头皮发麻,他忍不住喊了起来,“你到底在干什么,快滚开,从我身上滚开。” 黑暗中又有一个声音在陈阳耳朵边轻声说话,“别怕,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声音居然把陈阳的害怕和暴躁给安抚了下来,仿佛有个东西往他身体里钻并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一样,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进入他身体的部位,先是头,接着是一双撕扯他血肉的手,接着是一个身体,再后来是一双脚。 陈阳不停地打着冷战,肚子痛得快抽筋,他抱着自己的肚子,出了一头一身的冷汗。 这时候,刚才熄灭了的白纸灯笼又亮了起来,朦朦胧胧的光线下,陈阳发现自己全身光溜溜地躺在那个男人的怀里,而那个男人还用衣袖子在帮他擦汗——或者说不上是擦汗,那个衣袖子只是做了个样子,他身上的汗水就已经成了一丝白雾,散到了四周。 发现自己躺在那个男人怀里的陈阳,只是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嘴里动了一下,含糊不清地骂了一句,“草你妈。” 那个男人也不知道听到了还是没听到,手停了一下,接着继续在陈阳耳朵边说,“好了,都好了,你可以睡了,睡吧,睡吧——”这好像催眠一样的声音,还真的让陈阳渐渐地坠入了睡梦里。 陈阳醒过来的时候,是躺在路边上,赵安也在。 太阳正当头上,周围的杂草树木中可以听到虫鸣鸟叫,生气十足,陈阳一翻身,从地上坐起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他记得并不是太清楚,唯一有印象的就是那片浓雾,那双冰冷的手,还有自己的肚子。 陈阳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摸了一下,好像没有什么.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赵安醒了,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看到陈阳手放在肚子上的样子,说了一句,“陈哥,你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上还有一更~~不过得晚点,哈哈哈哈哈,我的宽带终于弄好了!!! 90最新更新 【鬼胎】 两个人赶在太阳爬到最上面的时候,回到了修路队的工地上TXT下载。 工地上的那些人远远地看到他们两个,就打起了招呼,几个人一说起,原来昨晚上其实是个乌龙,那个叫成子的,就是到边上撒了个尿,哪想到跟他走在一起的刘叔,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误会了。 后来,他自己回来了,还在路上遇到了那几路来找他,至于陈阳他们两个,大家都没注意,还以为他们直接回庄子里睡觉去了。 陈阳没说什么,只有赵安跟他们说得脸红脖子粗。 一觉醒来,发现睡在大马路边上,这种事怎么看奇怪得很,最重要的是,他还不记得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赵安把这个事跟那些修路的一说起,年纪跟他差不多的,就开始起哄,说他是为了不扣工钱故意来这么一出,年纪大一点的,面上倒是露出了一点不太对劲。 陈阳看着旁边面色发黑的刘叔,“刘叔,你怎么了?” 刘叔是个四十多岁的黑瘦男子,平时在修路队里不怎么爱说话,他接过陈阳递过来的烟,夹在耳朵上,压低了声音跟陈阳说,“这个魏庄很邪,几年前,我们修这条路的时候,就出过事,死了两个人,当时包工程的,出了一大笔钱才把这个事给压下去。” 陈阳听了,若有所思,他拍了拍面露愁容的刘叔的肩,以示安慰。 说了几句之后,就开工,这一次,虽说是修整路面,实际上却是要把这条路拓宽,再把已经到处都是坑洼的柏油路面铲除掉,铺上水泥路面,工程比较大,工期也就相对来说比较长一点。 对于修路队的人来说,工期长不长都无所谓,到哪不是做事,不是赚钱,陈阳开始还不习惯这种早出晚归的重体力劳动。 他以前在外面,开始两三年也是很辛苦,但是后来他脑子灵活,手脚勤快,学了不少手艺,不但工资翻了几番,就连工作也轻松了不少,最重要的是,到底是身在大城市,夜生活丰富,现在下了班,却只能打打牌,看看电视。其实就连电视都看得不多,魏庄里到了晚上,都是死寂死寂的。 不过,生活都是这样慢慢习惯的,陈阳心里想。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陈阳看着桌上那些菜,一点胃口都没有,随便吃了大半碗饭就放下了,他觉得,自己要是勉强把那碗饭吃完,估计胃里面的东西都翻出来了。 吃了个半饱,躺在休息处的凉席上,翻来覆去,还没睡着那边又喊着上工了,一出来,陈阳就觉得今天的太阳比平时要热,地上都是白花花一片,看得人眼前发晕,压路机的驾驶室像个蒸笼,他实在呆不下去了,就跟前面喊了一声,从压路机上跳下来,疾步走到旁边的树荫。 一直等站到了树荫的范围,陈阳才觉得松了口气。 身上的衬衫和裤子已经被汗水湿透了,陈阳坐在树下,旁边走过去的赵安看了他一眼,“陈哥,你不是中暑了吧?那里有藿香正气水,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去喝一瓶子。” 陈阳脸色不是太好,他四肢滚烫,额头火热,肚子那里却是冰凉的。 这种症状说出去,就跟女人来那个事一样,陈阳想起以前那些百无禁忌的女人在他面前说三道四的时候,听来的事,他用力按了一下肚子,却并没有任何不良的反应。 陈阳靠着的这棵树是一棵大槐树,发得发黑的叶子,密密麻麻,把阳光全都挡在了上面,连一点余碎的阳光都没有遗漏,陈阳觉得发晕的脑袋渐渐地清凉了下来。 他没有注意到,从那棵槐树的树身上,有一丝一缕的灰白色阴气渗入到了他身体里,慢慢地聚拢到了他肚子那儿,好像冰块一样的腹部,软化了一点,陈阳舒展开四肢,几乎要在这棵树下睡着了。 但是,陈阳很快就克制住了这种偷懒的心理,他是拿工资干活的,压路机只有他会开,他要是真这么睡过去了,今天的进度就要被拖下来了,陈阳走到修路队放东西的地方,那里有准备好的茶水,以及一些急救的药品,比如说藿香正气水。 虽然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阵难受到底是不是轻微中暑,秉着有备无患的心理,陈阳还是拧开了一个盖子,一仰脖子,把整瓶味道呛人的藿香正气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才刚喝下去,陈阳就觉得一股绞痛从肚子那里传过来,痛得他面色发青,嘴唇发白,一下子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那种肚子里面好像有个鬼爪子在撕扯内脏的剧痛,让陈阳这么一个被人砍了一刀都没放在眼里的大男人,差点叫出了声,但是,忍也是有极限的,过了极限,陈阳就一头栽在了地上,彻底地痛晕了过去。 旁边的赵安看到了,大叫一声,“陈哥,你怎么了?” 他这一生喊,把其他人也喊了过来,那些人一看陈阳倒在了地上,立刻有几个人就过来,刘叔指挥着几个年轻一点的,“快,快把人抬到魏庄那个卫生所去。” 陈阳其实就晕了那么一下,就清醒了过来,只是剧痛让他身体脱力了,就好像有个人拿着把砍刀一刀下去,把他控制肌肉的神经直接砍断了一样,于是,他就这样意识清醒地被几个人抬起来,送回了魏庄。 到了卫生所,魏时穿着个人字拖,啪啪啪地跑过来,让修路队的人把陈阳放在了靠墙边那张铺着白色床单的病床上。 接着,魏时手一摆,“你们让开点,让开点。” 他弯下腰,上下打量着陈阳,陈阳眼皮急剧地颤动,似醒非醒,魏时把两根白皙的手指搭在陈阳的右手腕上,给他把脉,那个脉至少把了十几分钟,等在一边的修路队里的人都不耐烦了,在边上说,“我说魏医生,这个脉要把到什么时候?陈阳还没醒呢!” 魏时丢了一句,“不把病看清楚,我乱下药,出了人命你们负责不?” 边上的人,笑了起来,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魏时终于把手放了下来,“你们回去吧,人没得什么大问题,就是昨晚上受了点惊吓,吹了点风,有点着凉。” 这个话就有点糊弄人了,陈阳这身板,怎么看也不是那种吹点风就会受凉的,哪里会这么弱,不过,既然人家当医生的,这么说了,其他人,也就又托付了几句之后,赶回去上工了。 等人一走,魏时把大门一关,从办公桌里拿出几张黄符纸,烧成了灰,丢到一杯水里面,再把这个符纸水灌进了陈阳嘴里,一灌进去,陈阳的喉咙里就发出“格格”的声音,魏时赶紧把陈阳扶起来,陈阳脖子一伸,已经是吐了起来。 把胃里面的东西全吐光了之后,陈阳终于睁开了眼。 他眼睛还没睁开,就说,“魏时,你帮我看看,我身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魏时放开他,“你喝了那个藿香正气水,跟你肚子里那个阴气中的东西起了冲突,所以才晕过去的。”他看着陈阳,“你身上阳气太重,阳极而阴生,难怪那些东西会找上你。” 陈阳扶着床,站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时也没多想去掩饰自己那些话里的惊世骇俗,直接说了出来,“你肚子里长了个阴胎。” 陈阳一愣,“你是说阴胎?那怎么可能,阴胎不是怀孕的女人不小心撞了邪或阴气入体,才会出的怪事吗?” 怀孕的女人,要是不小心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如果本身胎气不稳,身体也不够强健的话,就有可能阴气入体,邪秽污身,导致胎儿流产、难产或者胎儿畸形。这种现象,除了阴胎之外,还有个称呼,叫鬼胎。 所以一般来说,怀孕的女人,最好是不要去坟地或者道场,免得出什么意外。 现在,魏时说陈阳肚子里有了个阴胎,这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魏时听了陈阳的话,反倒笑了起来,“看你说话就知道你还是知道些门道的,那我就直说了。” 这话说的,好像刚才他那个话,就不是直说,还挺委婉的一样,陈阳都懒得去吐糟眼前这个半吊子神棍了,他做了一个“你请说”的手势,意思让魏时尽管说,不管说什么,他都先听着。 魏时并不是用说的,而是用做的。 他先是在屋子里按着奇门的走法,找到了四个方位,在那几处摆上了一碗隔夜水。 隔夜水,也就是收集起来的晚上或者早上的露水,是阳世最接近阴世的水,用在法术上,能降低或者隔绝四周的阳气,在某些时候,能派上大用场,比如现在,要把那个阴胎给引出来的话,这个办法无疑是最好用的。 接着,魏时又让陈阳把身上那件衬衫脱下来,然后并指夹着一张黄符纸,在空中划了几下,念了几句之后,喊了一声“疾”,就贴在了陈阳的肚子上,陈阳的肚子又是一阵绞痛,他脸色发白,汗水直流,看着自己肚子上浮出了一个很淡的黑影子,那个黑影子蜷缩在他肚子上,嘴里还发出细弱的婴婴啼哭。 陈阳听得眉心直跳,那个东西,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胎儿 作者有话要说:鬼胎。。。杯具的陈阳。。。不过他不杯具我没文写。。。呼。。。 91最新更新 【托梦】 那小小的一团东西在他肚子上趴着,时不时动一下胳膊腿,虽然只是个模糊的轮廓,看不大清楚面容五官,但是那种生动鲜明的感觉,却也让陈阳不容错认TXT下载。就是这么个东西在他肚子里面? 这个东西哭了几声,哼了几声之后,还抬起了头看着陈阳,它好像想往陈阳胸口上爬去,细小无力的手脚却无法撑起整个身体,只能继续软趴趴地伏着,之后,又哭了起来。 那个哭声就好像是夹在吹过来了一阵风里,带过来的一样,很轻很轻,却尖锐得如同缩小版的鬼叫,跟把铁铲在石头上划过一样,并不是很响,很重,却也足够刺激人的耳膜。 在吵闹方面,男人尤其受不了婴儿的哭叫,更何况这还是个鬼胎版的。 陈阳跟魏时两个人都脸部发青,陈阳刚想要说点什么,魏时就一步走过来,啪的一下,把陈阳肚子上贴着的那张黄符纸扯了下来。接着,又跑到那四个方位把隔夜水全都收了起来,陈阳肚子上趴着的那个鬼胎终于慢慢地又钻回了他肚子里面。 要说,其实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在黑暗中进行的,所以陈阳没有亲眼目睹,今天却是实打实看到这么个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面,那种感觉,就跟身体完全不是自己的了,被个异物给盘踞了一样。 就算是陈阳,一时间也震惊得眼睛发直,后背上的冷汗蹭蹭地往外冒。 他擦了把冷汗,看着魏时,“这东西该怎么解决它?” 魏时挖了挖耳朵,总觉得耳膜上还有双小手在轻轻搔着一样,又痒又难受,他正忙着,还要回答陈阳的话,“办法是有,不过你也要连皮带肉,伤筋动骨,而且还很有可能失败,因为我看这个鬼胎不一般,阴气太重了,一般用这个办法让鬼胎现形,顶多就是一点黑色的阴气,不可能出现这么清晰的形体,还有这么难听的声音。” 陈阳没二话,“那又要麻烦你了。” 魏时摆了摆手,“说什么麻烦不麻烦,既然吃这门饭,肯定要做事。” 这个说法倒是跟陈阳的性格很合得来,陈阳站起来,除了四肢还是有点无力之外,其他不舒服的症状倒也没有,“我先去上工了,有什么事,回头晚上我来找你。” 魏时懒洋洋地点了下头,“小心点啊,不要在太阳下晒太久,也不要乱吃乱喝什么东西,你肚子里那是个阴胎,受不了太多的阳气,会造|反的,我可不想看到你又被抬进来,借口不好找。” 陈阳头也没回,“知道了。” 到了太阳下面,确实像魏时说的,开始还没得什么感觉,晒了一会儿之后,就各种不舒服接踵而来,尤其是肚子那里,跟揣着一包冰块一样,陈阳脸色发青,不知道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还是因为其他。 修路队的人看到他回来,都跟他说怎么不多休息一下,没必要这么拼。 陈阳有点干巴巴地应付着这些人的关心,这种同吃同住,同进同出的集体生活,他已经好久没体验过了,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初中时候一样,周围人没有一点作伪的关心,让陈阳按捺下心里的暴躁,带着笑容一个一个地打着招呼。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他也没勉强自己,干一会儿活,就跑到槐树下休息一会儿,这么来来回回的,居然也撑下去了,等到散工的号子一响起,陈阳走在其他人身边,脚步有些沉重和拖沓最新章节。 他饭也没吃,就跑到魏时那里,一进去,就全身脱力地倒在了那张病床上。 魏时对他破门而入的行为,不置可否,反而是看到陈阳已经半死不活却还强撑着的样子,笑了起来,“怎么样,体验了一把女人怀孕的感觉,有什么心得?” 陈阳对他落井下石的行为,给了一个不冷不热的眼神。 魏时看了他一眼,这个陈阳看起来也不是个简单的人啊,那眼神,跟刀子一样,冷飕飕的,还带着一股凶气,魏时一边捣着手里的药,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你这个事,有点难办。” 陈阳看他说到正事了,睁开了眼睛,“什么地方难办,你说一下。” 魏时走过来,又给他把了一下脉,“你这个阴胎跟普通的阴胎不一样。普通的阴胎是一些阴邪之气附在胎儿身上,相对来说,要好处理得多,一般的孕妇,只要喝一点符纸水就可以把阴气从胎儿身上祛除。你身体里面,不是一点阴气,而是一个婴灵,它很狡猾,把阴胎的气脉跟你的经脉连到一起,等于是一体两命,等它完全把经脉连上之后,就没有办法把它从你身体祛除。” 到了那时候,阴胎会把活人身上的阳气和精气全都吞噬掉,等活人死了那天,也就是阴胎出世的时候。 一生一死,一阴一阳,交替而生,是为阴胎。 陈阳听他说完,“到底什么地方难办,你还没有说。” 魏时抓着陈阳的手,在他手上找到了几个穴位,“要把阴胎从你身上祛除掉,就得洗脉,不是喜脉,是洗干净的洗。” 陈阳想了一下,“既然有办法,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不管你怎么洗,只要能把它弄走就行。” 魏时叹了口气,有点勉强,“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试试,不过这个洗脉我也只听我师父说起过,没实际做过,要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你死了,可不要找上我。”魏时做了一个“我很怕怕”的拍胸口动作。 陈阳就看着他,“你说我会不会找?” 魏时更加地愁眉苦脸,这还用说,眼前这个男人肯定会找上他,所以说,不管是医生还是神棍都不好当撒,时时刻刻都要提心吊胆,问题是这个世上哪里有百分百的事撒,一不留心,或者不管你怎么留心,有时候,问题好像总是难以避免,让他手忙脚乱,疲于奔命的同时,还要担心被人找上门来,更不用说,他还经常要做一些把握和成功几率本来就不大的事,真是自找苦吃。 陈阳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休息,魏时坐在木凳子上唉声叹气,房间里的气氛也还算和谐。 事情一说好,陈阳就回到了魏六婶家,魏宁前几天已经回B市去了,魏六婶想儿子,对他们这两个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年纪的,态度越发的好了,知道陈阳今天在工地上晕了,还专门杀了只鸡炖了个汤给他们吃。 陈阳一口都没敢喝,因为鸡是茅山术里面除了童男之外,阳气最重的活物,他要是吃了,那个该死的阴胎肯定会闹翻天,魏六婶以为他不吃鸡,还说等明天做个鱼。 吃完了饭,陈阳回了房间,留下赵安跟魏六婶说话。 他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睡觉睡到半夜的时候,听到有人在不停地喊他,“爸爸——爸爸——爸爸——”是个小孩子,声音又软又糯,脆生生的,陈阳早就打定主意这辈子不结婚,当然就不可能有什么孩子,现在听到有人喊他“爸爸”,他第一反应就是这孩子叫错人了。 这时,他感觉到有人在拉着他的手摇晃,于是,陈阳睁开了眼睛,就看到床边上趴着一个二三岁的小孩子,长得十分可爱,一双大眼,小鼻子小嘴,唇红齿白,他正在一声又一声地喊他,“爸爸——爸爸——”看到陈阳醒了,他高兴地嘟起嘴,在陈阳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啪的一声,“爸爸——你醒了,跟宝宝玩好不好?” 陈阳差点就说了一声好,但是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个小孩子看他不答应,就拉着他的手摇晃着,“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陈阳实在不忍心拒绝这么个孩子的撒娇,所以就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好”,那个孩子欢呼了一声,接着,就从地上拖出了一堆的东西,献宝一样堆到了陈阳面前,还一样一样地那给陈阳看,比如头盖骨,比如眼珠子,比如—— 那个孩子把眼珠子塞到陈阳手里,“这个给爸爸。” 这种东西就是他的玩具?陈阳把手里的眼珠子扔到一边,奇怪的是,他也没觉得眼前这一幕有多么可怕,多么恐怖,反而觉得理所当然。那个孩子看到陈阳把自己给的东西扔了,有点伤心地看着他,“爸爸,你不喜欢宝宝给的东西吗?不喜欢吗?” 陈阳摇了下头,“这个不能玩的?” 那个孩子脸色一变,尖叫着说,“怎么不能玩了,父亲给我的,爸爸坏,坏爸爸,不跟宝宝玩,还想害死宝宝,爸爸坏,坏爸爸!”叫着叫着,那个孩子本来可爱的脸变得狰狞了起来,青面獠牙,张牙舞爪地向陈阳冲了过来,陈阳伸手挡住他,却被他长着利爪的手狠狠地抓了一把,痛得他大叫出声。 这一声喊,让陈阳醒了过来。 陈阳一头的汗水,从床上坐起来,赵安跑进来,“陈哥,你叫什么,晚上了吓死人。”陈阳抹掉汗水,“做了个噩梦,没事。”就是这个梦里面的内容可怕了点。陈阳下定了决心,绝对要尽快把自己身上那个阴胎解决掉。 在陈阳做梦的时候,魏庄里的一个老人也在做梦。 他梦到了自己几十年没梦到过的兄长,一身白衣,负手而立,跟他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淡然中自有其威严,老人顿时热泪盈眶,拉着兄长的手,痛哭流涕,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少年时,对于一手抚养他长大的兄长,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这么多年了,总算又见到了,老人拉着兄长的手,“林哥,林哥,你总算回来看弟弟我了。”兄长依旧是淡然自若的笑着,老人一看到他哥哥的笑容,就不好意思地擦了把脸,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哥哥面前丢了脸。 这个他叫做林哥的人,跟他说,“这次来见你,是请你帮我个忙。” 老人二话没说,拍着胸口跟他哥哥表决心,“林哥,你说,只要弟弟能做到的,万死不辞。”说着,他又哭了起来,“我们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了,不但不能把你迁入祖坟,连给你上个坟都不行,只能偷偷在家里祭拜你。” 那个男人就像小时候一样,拍了拍他的头,安慰他,“没事的,没事的,这些事我都不在意,这一次来见你,是因为我找到了一个人,想跟他结成阴婚,你得帮哥哥这个忙,做个阴婚的仪礼。” 老人擦掉脸上的泪水,不停地点头,“好,好,好,既然是哥哥想要结阴婚,那我一定帮你办成,你放心好了,谁敢拦着我,我就跟他们拼命。”这么一个老态龙钟,满头白发,颤颤巍巍的老人说要跟人拼命的时候,居然也有一股凶狠的匪气在。 那个男人很是安慰地笑了一下,“等你要去那天,我会再来,到时候我们兄弟自会相聚。” 老人看着那个男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空气中,老泪纵横。 老人是哭醒的,一醒过来,就看到床头那个木柜子上多出了一个黑漆托盘,上面是龙凤呈祥的图案,放着一些贵重的金银首饰,镯戒珥簪,各色不一,整齐地摆放在一块大红绸缎上,若说老人刚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那么现在,他知道,那不是一个梦,是他哥哥真的回来了。 大红绸缎上,还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张焱焱”,还有一个生日。 既然是张姓,那就说明不是魏庄里的人。老人有三个儿子,大儿子跟他同住,另外两个儿子分家了,不过也就住在边上,他先把大儿子叫醒,然后让他去把另外两个儿子喊回来,那个睡到一半被叫醒的大儿子,无奈地看了自己的老父亲一眼,转过头又去自己儿子的房门前喊了几声,让他去叫自己两个叔叔过来。 不一会儿,人到齐了之后,老爷子就宣布了要给自己死了五十六年的大哥作阴婚的事。 底下的三个儿子,外加五个孙子,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家这位老爷子又是搞得哪一出。老爷子也没管下辈子的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把那个放在聘礼的托盘摆在桌子上,“这是你们伯父昨晚上托梦交给我的,是聘礼,这是那个结阴婚的人的名字。”他把那张纸条递给自己的大儿子,“你们去把这个人找出来,要快点。” 把事情交待好了之后,老爷子站起来,把拐杖在地上砸了几下,“我现在把话放在这里了,谁要是敢糊弄你们老子我,不把这个事给我办好,我就打断他的腿。” 几个后辈子听得额头直冒汗,连声说“不敢,一定会把事情办好”,老爷子是来真的,他是当兵的出身,那是有一是一,有二是二,说要打断你两条腿,绝对不会是一条,而且老爷子现在虽然年纪大了,不过身体强健,耳聪目明,怎么可能被他们糊弄。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我,摇了下头,苦着脸,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周一~~一更啊一更~~ 陈焱焱,变张焱焱,囧,窜线了,脑子里想到后面的情节去了。。。 92最新更新 【洗脉】 那家人摆出了个大阵势开始找人,因为只有一个名字和生日,本来还说着,那么多人,哪里就能这么容易被你找到?还不得找到死啊,那个三儿子把这个话一说出来,就被老爷子一拐杖打在背上。 老爷子举起拐杖,吹胡子瞪眼地吼,“我们魏庄的老规矩你忘了?那肯定就是在附近百里以内的人!” 三儿子缩头缩脑,挨了一棍子,边上的两个兄弟,都在幸灾乐祸。 陈阳自从发现身上附了这么个阴胎之后,就每天照三餐的到魏时那里去喝药,那个阴胎每长一天,就会吸更多的阳气和精气,同时,此消而彼长,阴胎的阴气也会更重,如果不用药压住,只怕陈阳坚持不了太久。 自古以来,就很少听闻有阴胎能平安生下来的。 不是胎死,就是母亡,其中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母体承受不住阴胎,还没到生产的时候,就阳气耗尽,阴气蚀体,那时候,母体已经是半鬼之身,就算到了后面,阴胎最终滑了胎,没有生下来,母体同样活不了。 陈阳听到魏时这么跟他说的时候,悻悻地骂了两句,接着,一口气把魏时递给他的一碗散发着浓浓腥味的药喝了下去,热腾腾的药水一下肚,陈阳确实觉得有一股暖意冲向了四肢百骸,甚至连肚子那儿的冰冷都发散了一些。 他把碗放在桌上,跟旁边忙乎的魏时说,“我去上工了。” 魏时点了下头,“我快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过两天我们去一趟镇上的寒蝉寺。” 陈阳本来都要走了,听了他的话,又停下来,“寒蝉寺?” 魏时漫不经心地应着,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捣药,“是啊,洗脉的时候很危险的,那个婴灵力量很强,光靠我们是压不住的,得借助一下外力,香火鼎盛的佛门或道门之地,是最好的选择。刚好我又认识寒蝉寺的主持。” 陈阳用手扒了一下头发,没说话,转身走了。 果然过了两天,魏时就说好了,这天也不是周末,所以陈阳就跟修路队请了大半天的假,幸好这两天都在拓宽路面,挖开柏油路面,还用不上压路机这些大型机械,所以陈阳才能那么顺利地请到了假。 寒蝉寺就在广济镇边上的一座山里,据说是明末清初所建。 当时也是耗了巨资建成的,雕梁画栋,殿宇森森,虽说是建在山里面,但是香火一直以来都很鼎盛,四邻八乡,甚至外地外省,都有人过来上香全文阅读。县志上对于到底这寒蝉寺是何人出资所建,也是含糊其辞,莫衷一是,甚至还有神佛下界,看顾广济,一夜之间山寺平地而起的传说,这当然是唬人的。 陈阳跟魏时两个人坐了车到了寒蝉寺前。 现在虽然说是说科学昌明,不提倡封建迷信,倒也不是没人信这些鬼神之说了,而是信的人很多,但是虔信的人却少了,添入了人心的各种**和邪念,就算是佛门清静之地也多有成了藏污纳垢之所的。如果是这种地方,别说镇邪驱鬼了,就是保住本身不被邪祟侵入都难,妖魔鬼怪们,毫无疑问是更喜欢这种本是神圣之地却堕入泥潭的地方。 穿着灰色僧衣的小和尚,合掌念了一声佛,让他们在大殿稍等。 大殿内各色佛像,或怒目圆睁,或拈花而笑,各色不一,均是栩栩如生,看得出雕塑者的功力精深,以至于这些佛像好像个活物一样,陈阳一进去,就觉得肚子里的那个阴胎开始不太安分了。 不过,在出发前,魏时就让陈阳一口气喝了两碗药,就是为了防止阴胎察觉到不对,突然发难,陈阳冲着魏时做了个手势,就从大殿中先退了出去,不能惊动了阴胎,还是离那些佛像远点比较好。 这时,一个老和尚带着个小和尚,缓步走了过来。 老和尚眉毛胡子全都是雪白的一团,眉目慈和,端方威严,一身袈裟,一望可知是位佛门高僧。他合掌在胸前,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魏时跟陈阳也有模有样地跟老和尚见了礼,见完礼之后,魏时就嬉皮笑脸地凑了上去,“慧心大师,要借你宝地一用。”慧心方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又唱了一句佛号,摇了下头,“明正,带两位檀越到后院的静室。” 明正就是刚才待客的小和尚,看上去才十几岁的样子,长得跟只猴子一样,一脸的机灵。 到了后院,片片竹林,小径相连,偶有大树立在其间,并没有其他花草,却也别有一番天然去雕饰的意味,置身其中,神清而气爽,身体内的浊气似乎在这种环境下,都一扫而空,精神为之一振。 明正带着他们到了一间静室前,就离开了。 魏时倒是跟在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地推开了静室的门,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地上摆着两个蒲团,墙上挂着一张释迦摩尼的佛像,这个静室应该是寒蝉寺的僧人打坐参悟的地方。 魏时拍了一下掌,“好了,我们要抓紧时间,我一到这里就不舒服,开始了。” 他当然会不舒服,一个学偏门法术的,到了佛门之地,能舒服吗? 魏时拿出一个罗盘,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定了几个点之后,在震位和乾位,放上了黄符纸,接着,他让陈阳背对着佛像,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魏时一脸地谨慎和严肃,动作之间小心翼翼,好像生怕触怒了什么一样,他拿出一样黑色的东西,让陈阳含在嘴里,接着,才开始做法。 两个人静坐了一会儿,突然,窗户被敲响了,明正小和尚的小光头露了出来,他把一包东西丢了进来,跟魏时说,“这可是我偷偷拿出来的,你省着点用。”说完,一骨碌跑了。 魏时捡起那个小包,打开,里面放着的,全都是烧得只剩下一半的线香蜡烛,他拿出了几个装满了小米的碗,把这些在佛殿里面烧过的香烛一一点上,围着陈阳摆了整整两个圈子才罢手。 接着,又用朱砂画了几道符,烧成了灰,兑了水,让陈阳喝下去,又用黄符纸,分别拍在陈阳的四肢、头部,以及手心和脚心,这些做完了之后,魏时摇起了一个铜铃铛,嘴里轻声念道。 “乾为父,坤为母,万千变化都自在,却有天道蕴其中;人为阳,鬼为阴,各行其是方无拘,若有人鬼逆天行,天清清,地灵灵——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魏时手里的那个铃铛开始叮呤作响,开始的时候,声音并不大,也不响,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铃铛是越响越急,到后面,好像不是一个铃铛,而是十几二十上百个铃铛在响一样,耳朵里,脑子里全都是铃铛的声音,似乎连人的魂魄都在这招魂铃的铃声里面开始不稳了起来,隐约有飘飘忽忽之感。 陈阳的身体微微发抖,额头上全都是汗水,脸色青白,这时,外面好像也有个什么东西想进来一样,窗外的竹子无风自动,落下的竹叶像被风托着,往房间内送了过来,却在窗口处被无形的屏障挡住,只能打着旋儿的,落在了窗台上,轻轻颤动着。 一片又一片的竹叶,在窗台上,积满了厚厚的一层。 陈阳只觉得有个人在他肚子里,拿着把刀在搅动一样,剜心刻骨的剧痛差点让他惨叫出声,他握紧拳头,咬紧牙,硬撑着连哼都没哼一声。 在铃铛的响声里面,开始夹杂着一声又一声的呼唤,“爸爸——爸爸——宝宝好痛,呜呜,爸爸——”孩子的声音又糯又软,带着哭声,就是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会皱起眉头,心生不忍。 陈阳充耳不闻,只是面部的肌肉开始轻微的抽搐,魏时站起来,一声大喝,“鬼物还不现形,哪里躲!”一团黑色的影子出现在了房间的角落里,离那个佛像远远的,缩成一团,“爸爸,爸爸——宝宝怕——” 魏时皱起眉头,“倒是会惑人心。” 他拿出一张清心符,贴在了陈阳背上,陈阳全身一震,慢慢地睁开眼睛,眼睛却全都是红血丝,看着人的时候,跟厉鬼也没什么两样了,墙角那一小团影子,看到陈阳睁开眼,就立刻手脚并用地往陈阳所在的方向爬了过来,“爸爸,爸爸——”不顾佛像发出的金光,那金光照在它身上,冒出一股股浓烟,眼看就要魂消魄融,被魏时收了起来。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窗忽然被撞得砰砰直响,更有无数的阴气蔓延过来,在窗户上,门框上,凝成了水,阴冷刺骨,门内的阵法,渐渐有些不稳,魏时一看,骂了一句,“我草,你到底是招惹了什么东西。” 陈阳额头上的汗水滚下来,用眼神回答他,我要是知道早就说了还等现在。 魏时皱紧了眉头,外面有个法力极其强大的恶鬼,似乎想破门而入,把这个小婴灵救出去,就是有佛像在,似乎也靠不太住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恶鬼,连佛门之地也敢直来直往,就连他都不敢这么做! 就差这临门一脚,不管了,先把小婴灵收了,再来对付外面那个恶鬼,就不信,这佛门之地,自己占不到主场优势,魏时哼了一声,二话不说,又开始念咒。 他咒越念越急,那边陈阳额头上的汗水也就越来越多,最后,陈阳大叫一声,“别念了——”他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痛得恨不得拿头去撞墙,魏时看他情况不对,赶紧跑过去,把人扶起来坐在蒲团上。 接着,又动作快速地用银针扎入了他的手腕,“怎么回事。” 他已经用了各种办法保住陈阳,不让阴胎害到他,却还是出了问题,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这个阴胎跟陈阳的关系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复杂,陈阳肯定还有什么事没跟他说,或者——陈阳本身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银针一扎下去,陈阳的情况就稍微好了一点。 魏时看他脸白得跟张纸一样,这个咒是没办法念下去了,他扶住陈阳的肩膀,“你是不是跟那个婴灵有了什么承诺或立过什么字据?”陈阳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有可能吗?” 魏时严肃地点了下头,“很有可能,不然的话,没办法解释现在的情况。”陈阳想骂人又提不起力气,“我的脑壳又没出问题,怎么可能。”魏时摸了摸下巴,“也许你自己都不记得了,鬼惑人本来就是无踪无迹。” 好了,洗脉是搞不下去了,魏时叹了口气,就知道这个事没那么简单。 窗外那个恶鬼,好像也知道门内的情况一样,已经不再撞门,但是魏时知道,它肯定还守在门外,就等着他跟陈阳自投罗网。 竹叶萧萧落下,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层层竹叶卷起来,片片相连,搭在了窗沿边,似乎像是一条路,通着阴阳两界,一股极细的风,徐徐吹了进来,贴着地面往陈阳所在的地方而去。 那个一直在哭着喊爸爸的婴灵也不哭了,笑了起来,在地上爬来爬去,喊着,“爸爸,父亲,父亲来了,爸爸,父亲——”他口齿清楚,声音清脆,一派天真,如果不是一团黑影子,还真是让人心生怜惜。 那股风一进来之后,不知何故,外面的竹叶铺天盖地的飞了进来,魏时骂了一句,手忙脚乱的开始边扔符边念“去鬼咒”,那些竹叶随着风一片片地飞到了那张佛像前,粘在了上面,把佛像挡了个严严实实。 佛像一被挡住,地上的那个婴灵就一声高兴的尖啸,滚到了陈阳身边,趴在了他的大腿上。 陈阳一动也不能动,而旁边的魏时已经被无穷无尽的竹叶给包住,一时之间,根本脱不开身顾及到陈阳那边,陈阳的面前站着一个似有若无的影子,他发出一声轻轻地叹息,“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好了。” 婴灵一看到那个影子,就爬到了他脚边,抱住他的腿,他弯下腰,把婴灵抱在手里,轻声哄着。 陈阳听到那个影子这么跟他说,他正要说点什么,这时,门却被敲响了,一声佛号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v=接下来就是保阴胎的同时保陈阳的命。。。 93最新更新 【宿世】 敲门声一响起,风就带起了满屋子的竹叶,飞出窗户,竹叶纷飞,扑扑洒洒,落满了整片竹林,像下了一场竹叶雨。 而站在陈阳前面的那个鬼魂,也倏忽之间,就在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那个小婴灵被放回了陈阳脚边,趴在他腿上,因为父亲的突然离去而哇哇大哭,吵得人神魂不安,陈阳被他哭的脑壳发胀,喊了一句,“别哭了。” 话音刚落,那个婴灵居然还真的不哭了,抬起头,仰着模糊不清的脸,歪着头看着陈阳,叫了一声,“爸爸。” 陈阳觉得自己的脑壳更胀了。 门外来的是慧心方丈,魏时拦在门口不让他进来,他嬉皮笑脸地跟慧心方丈打口仗,“慧心师父,你来这里做什么,我这里的事还只做到一半。” 慧心方丈,白眉毛下的双眼,清亮有神,“阿时,你又用寺里的地方镇鬼,阿弥陀佛,你杀孽太重,因果还报,到时不能了了。” 魏时抓了抓下巴,“慧心师父,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这回没有镇鬼,你不信?哎,你信我一回撒,这回真没有,你也看到我那个朋友了撒,肯定能看出来他身上有个阴胎附体,总不能看着不管吧。” 慧心方丈摇了下头,“刚才这静室杀气颇重。” 魏时直接打开个门缝,“不信,你看。” 慧心方丈念了句佛号,把手里的一串念珠递给了魏时,“把这串念珠交给你那个朋友,让他随身带着,阴胎一事,宿世因果,当有此劫,只能应之,不能阻拦。” 留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之后,慧心方丈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之后,转身离开了,在离开之前,还看了一眼旁边的大树,明正小和尚被逮了个正着,苦着脸从树后面跑出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慧心方丈身后。 等慧心方丈走运了,魏时才关上门,他看着还坐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陈阳,摊了摊手,示意自己也没有办法了,陈阳知道他的意思,皱起了眉头,用沙哑难听的声音说,“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魏时耸了耸肩,开始收拾起地上的东西,“要就是个婴灵,那没二话,可架不住婴灵背后有人啊,它有靠山,我可没得。” 陈阳想了一下,“就是说,你没办法把我身上这个阴胎去掉了?” 魏时想起刚才慧心方丈说的话,摇了下头,“能试的,我都已经试过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帮你配点药,再去问一下我师父,他经过的事多,也许能想到其他办法。” 陈阳点了下头,用手撑着地面,有点艰难地站起来。 魏时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那个鬼,跟你说了什么?”当时他被那些竹叶子缠住了,没有余力注意陈阳那边,但是隐约间还是听到了那个鬼跟陈阳说了句什么话。 陈阳也没隐瞒,“他说‘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好了’”,陈阳笑了起来,“你记得那天晚上我跟赵安出去找人那个事不?” 这个事,魏时是有听人说起过,那个被找的自己回来了,找人的,却失踪了一整个晚上,还没人发现。 陈阳就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顺便还把自己以为是梦的那些场景也说了,魏时听着,若有所思,陈阳也皱着眉头,绞尽脑汁地想把那天晚上的事都给想起来,可惜的是,如果能这么简单就想起来,也就没有鬼迷了心窍这句话了。 这种情况要是放到阳世,无论什么合同都得作废,可惜,阴世的规矩跟阳世不同。 无奈之下,两个人只能又匆匆赶回了魏庄,陈阳急着去上工,而魏时一头扎进了自己那间卧室里,翻箱倒柜,线装书扔的一地都是,找了大半天终于把自己要找的东西给找出来了。 魏时一拍桌子,正打算往外跑的时候,手机响了,接起来一听,却是自己那个神出鬼没的师父,他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徐老三打断了,徐老三直接跟他说,要他去魏宁那里一趟,那边有个急事要他去办,魏时口里答应着,也只能把自己这边的事暂时放下了,魏时心里安慰,反正不差这几天,再说,事情也还不太确定,要找些旁证。 另外那边,老爷子吩咐自己几个儿子赶快把那个叫“陈焱焱”的女人找出来,他那几个儿孙,在周围几个乡镇上还算混得有头有脸,一合计,这要找人肯定是用派出所的户籍系统查最方便。 所以当天下午,大孙子就跑到广济镇上,请派出所的所长吃了顿饭,把这个事跟他一说,所长的老婆也是魏庄的,所以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当场叫手下开电脑查一下,结果,一查就只查到了附近的慈恩镇有个叫陈焱焱的,不过却是个男人。 大孙子得了这个信,回了魏庄,跟老爷子说了。 老爷子问了下生辰年纪,也对上了,立刻拍板,“就是他了。” 其他几个儿孙,面面相觑,脸有难色,这要是魏庄人,倒还好说,本身就有阴婚的传统,就算是男人跟男人,也有旧例可循,可这外面的,怕不会那么轻易就答应这件事。 心里是这样想,但是明面上却不敢坑半句声,一个个跟应声虫一样在老爷子面前缩着头。 大孙子拿着陈焱焱的地址,跑到了慈恩镇的望乡村,问起了陈焱焱的近况,得知陈焱焱已经改名叫陈阳,现在正在修路队里上班,问是哪个修路队?还不就是魏庄到广济那条路,不晓得怎么回事,那条路烂得特别快,几个碎嘴的女人唧呱地说。 大孙子听了她们说魏庄怎么怎么邪,怎么怎么出鬼,脸色不太好,勉强应付了两句,气冲冲地跑回了魏庄,跟他家老爷子把事情报告完了之后,就扭着脖子说,下回要换人了,不能老是他跑。 老爷子一拐杖打在他手上,“要你办点事,就拈轻怕重,推三阻四,你是老大,你不跑哪个跑?去把陈焱焱,哦,不对,是陈阳住在哪家给我找出来。”大孙子被骂得没脾气了,不满地瞪了一眼旁边几个冲着他偷笑的堂兄弟,做了个“你们等着”的眼色,然后,闷着头执行老爷子交待下来的命令去了。 事情并不难办,一下子就知道了陈阳是住在魏六婶家,老爷子听了,把拐杖往地上一拄,“好,把你们的老子都给喊过来,我们一起去魏六婶家。”几个孙子你看我,我看你,摇了摇头,老爷子看来是打算说服不了,就直接开抢了。 一大家子人,老老少少七八个人围着老爷子,往魏六婶家走去。 老爷子在魏庄里辈分很高,他在“清”字辈里排行第三,连魏七爷见了他,都要喊他一声“三哥”,一共十个同辈分的兄弟,他大哥叫魏林清,老爷子叫魏正清,魏七爷叫魏德清。这也就是他们那一辈的还这么起名字,到了他们的下一辈,有的还是按族谱起名,有的却没有,到了魏宁他们这一辈,就是随着父母爱起什么名字就起什么名字了。 一路上,遇到个人就要打个招呼,闲聊几句,拖拖沓沓的,到了魏六婶家,天已经快擦黑了。 魏六婶家的大门是开着的,她站在堂屋里正忙着摆桌子,看到魏老爷子过来,连忙把抹布丢开,擦了把手,“三爷,你怎么到我屋里来了?”魏老爷子摆了摆手,“我不是找你,我是找住在你屋里的陈阳。” 陈阳也是刚上工回来,洗了个澡,穿着双拖鞋经过堂屋,看到一大堆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到魏六婶喊他过去,他就走过去,魏老爷子一看到他,就两眼放光,围着他转了两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个遍,旁边他儿子觉得自己父亲比当年看儿媳妇那是要认真多了。 看得陈阳云里雾里,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归看,又不会少块肉,索性大大方方让眼前这个老头看了个饱,魏老爷子看完了之后就笑眯眯地冲着陈阳直点头。 这老头子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吧?陈阳心里想,老爷子指着一张椅子,“坐,你坐。我跟你讲个事。” 陈阳看他一副“把这里当自己家,不要客气”的主人招呼客人的做派,看了一眼魏六婶,再看了一眼站在魏老爷子身后的那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坐在了魏老爷子指着的那张椅子上。 魏老爷子又说“上茶,上茶”,魏六婶立刻跑到厨房去泡茶。 陈阳看到这里,已经是无话可说了,这个魏庄还真是“敬老尊贤”。 魏老爷子喝了一口茶,亲切地跟陈阳说,“你叫陈阳是吧,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魏正清,你叫我魏老爷子,老爷子或者魏老头都行,这次来呢,主要是为了我那个早去的大哥,哦,他叫魏林清,这个你早晚会知道的。” 陈阳做了个洗耳恭听的样子,说道,“老爷子,你说,我听着。” 魏老爷子是越看他越喜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让你跟我大哥结个阴婚。” 陈阳觉得自己大概听错了,他问了一遍,“魏老爷子,你是说要我跟个死人结阴婚?” 魏老爷子一脸理所当然地点着头,“是啊,阴婚,我哥托梦给我,点了名就要你。” 陈阳喝了一口茶,“魏老爷子,这个事我不能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结束了~~~o(n_n)o哈哈,我的良好记录又保持了一天~~~ 谢谢王八多,阿七,歆兕,唯一,水刀的地雷和手榴弹~~ 94最新更新 【议婚】 魏老爷子当年在外面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过,碰到陈阳这样一开始不肯就范的刺头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他都能想出办法拿下,这次也不例外,说穿了,无外乎“投其所好,以利诱之”。 所以他也不急,他依旧笑眯眯地看着陈阳。 陈阳虽然是二话不说拒绝了,但是既不能撕破脸,也不能把这么个已经七老八十的老头子给揍一顿,他决定喝完这杯茶就走人,他不奉陪了。 等他这杯茶喝得差不多的时候,魏老爷子突然招了招手,让自己大儿子过来,附耳过去说了几句,大儿子连连点头,接着,又喊了下面的几个小辈,到外面抬了几样东西进来。 四担抬箱,四个托盘,用红绸或绑或盖着,摆在堂屋中间,一字排开,看上去一团喜气,只是在这个安静的夜晚,总觉得有点阴森。 陈阳放下茶杯,不明白这又是唱得哪出,魏老爷子在旁边替他解了惑,“这是阴婚的聘礼。”他用拐杖在地上拄了拄,身边的大孙子闻声把那些抬箱打开,托盘上的红绸也掀开。 抬箱里全都是一些衣物、布匹、被料之类的东西,精工的刺绣,繁复的花纹,大多是深色,看得出来都是质料极好的,至于托盘上放着的,全都是金银首饰,挤挤挨挨堆在托盘上,更是花了人的眼。 陈阳看了一眼就没看了,他笑了一下,看着魏老爷子不说话,魏老爷子咳嗽了一声,“这是我们魏庄作阴婚的规矩,你问你魏六婶,她知道。” 魏六婶送完了茶之后就一直在旁边看热闹,听到魏老爷子点她的名,就应了一声,转脸跟陈阳说,“阿阳,是这样没错。” 陈阳有点头疼,这老爷子是打算用金钱攻势?他寻思着,“魏老爷子,这个事我真没兴趣,你还是把这些东西全都收回去吧。”这都是些什么事儿,自从来了这个魏庄,古怪事是一件接着一件,自己身上那个阴胎还没解决的,哪里有心情理会别的。 魏老爷子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他大儿子就把一个纸包放在了桌上,里面是整齐的一叠百元大钞,怕有上万,这魏老爷子还真是下了血本,不知道为什么对阴婚这个事这么执着。 陈阳还是不为所动,一来他不缺钱,二来就算缺钱也没打算要这个钱。 魏老爷子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他也是让自己那个孙子打听过了陈阳的家里情况的,这个陈阳就是个光身,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十几岁就到外面见识这个世界去了,少年时家遭巨变,对他自然影响极大。 这种人,要么极其重利或重情,要么什么都不在乎,陈阳又到底属于哪类呢? 魏老爷子还在想这个事,陈阳却已经没耐心继续耗下去了,他站起来,跟魏老爷子说,“你老把东西收回去吧,我是不可能答应这个事的。”把话说完,他冲着旁边的人点了下头,转身往自己屋里去了。 他身体出了毛病,每天上了工回来已经是精疲力竭,没得什么多余的精力去应付这些事了。 魏老爷子也拄着拐杖站起来,冲着陈阳的背喊,“我把东西留在这里,你这两天好好考虑下,有什么条件你只管提,我能答应的,都会答应。” 要把这些阴婚的聘礼放在屋里,魏六婶当然是推不掉,只能让魏老爷子那几个孙子把抬箱挨着墙放起,至于那四个托盘,就收到了她自己屋子里去了,把事情搞好之后,魏老爷子皱紧了眉头,带着自己那些儿孙,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回了家。 一回家,魏老爷子连饭都不吃,唉声叹气,把手里的拐杖放地上敲,嘴里说,“这个事不好办啊。” 旁边几个儿子跟他们的老婆在咬耳朵,说刚才发生的事,那几个儿媳妇本来就有点不太赞同这个事,要作个阴婚,那不是一点钱就可以了事的,花那么大价钱做个没什么影的事,怎么想怎么不划算。 只不过在这个家里面,魏老爷子那是说一不二,几个儿子,包括孙子辈在内,对他都是言听计从,所以就算有什么话,也不好说,现在这情况倒是正和她们的意。 三个儿媳妇互相看了一眼,把大儿媳妇推了出来,大儿媳妇走到魏老爷子身边,“老爷子,既然人家不答应,我看这个事就这么算了吧。” 魏老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严厉地瞪了大儿媳妇一眼,把大儿媳妇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老头子在家里面,发起脾气来,那是逮着谁就打谁,虽然从没打过儿媳妇,也没打过孙女,但是也保不准他大发雷霆之下破了这个规矩。 大儿媳妇想起这个事,又被旁边的老公使了个眼色,赶紧笑着说,“那我们再想想办法,总有办法可想的,只要是个人,他陈阳总不是无缝的鸡蛋。你们想啊,我去洗碗。” 魏老爷子又哼了一声,闭上眼,自顾自出神去了,旁边几个儿子,进进出出都没打扰到他,等饭菜快上桌了,魏老爷子摆了摆手,有点疲惫地说,“我不吃了,你们吃。”说完,也不管几个儿子担心的眼神,蹒跚地往里屋走去,走到半路上,突然又打了个转回来,“大儿,你去打听一下这个陈阳跟谁比较熟一点。” 大孙子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赶紧点了下头,“爷——爷爷。”他有点艰难地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接着说,“这个我知道,是魏时,他现在每天都往魏时那里跑好几趟,好像是生了什么病。” 魏老爷子眼睛一亮,“这样啊,那我现在就去魏时那里看看情况。”说风就是雨,魏老爷子早年军旅生活让他行动力很强,几个儿子一看,得,饭也暂时别吃了,先跟上去吧,天都黑了,让老爷子一个人在外面,摔着碰着了怎么办! 魏老爷子拄着拐杖,往卫生所的方向走。青石板路面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在魏庄的夜晚,特别的响亮,好似传遍了整个魏庄的上空一样。 卫生所的门缝里,透着灯光,魏老爷子在敲门之前,好像听到了里面有两个人在对话的声音,门开了之后,却只有魏时出来,魏老爷子把个屋子看了又看,难道他刚才耳背听错了? 这天晚上,魏老爷子跟魏时到底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不过出来的结果却是显而易见的,魏时答应魏老爷子去做陈阳的说服工作,这个阴婚是不接也要接了,魏时抓了抓下巴,目送着魏老爷子离去。 同样是这天晚上,陈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他肚子里的那个阴胎使劲地在跟他作怪,一会儿踢,一会儿打,搅得他不得安宁,就跟一团冰块在变换形状戳着他的内脏一样,那种感觉,简直无以言表。 睡在他旁边那张单人床的赵安,打起了鼾。 陈阳听到这个声音,更是心烦气躁,他一气之下坐了起来,搬了把椅子坐到了窗户边上,魏庄的房子,窗户都离地不太高,刚好可以让人靠在上面。 一轮黯淡的月亮挂在夜空当中,星子也不太明亮,窗台外边就是一片凌乱的草丛,一个久已没有人行走的碎石路隐没其间,恍惚间,似乎远处有人往这边走了过来,凝神一看,在一片不知何时起来的薄雾中,什么都看不见,晚上的风徐徐而来,吹散了白天的暑热,倒还显出一点凉意来。 也许是因为秋天离得越来越近了,陈阳漫无边际地想着,又是一年过半。 陈阳把目光放远,突然,他眼睛眯了起来,刚才不是他看错了,而是真有那么一个人,由远而近地行来,有冷风寒月,有灯笼白衣,有端方如玉,那个男人提着盏白纸灯笼,不紧不慢地走到了窗台前,对着陈阳微微一笑,“又见面了。” 陈阳被那个阴胎已经折磨得没力气发火了,他抬了下手,“你老也高抬贵手一下,放过我这个小鱼小虾吧。”那个男人被他的话逗得轻轻一笑,“你明知道不可能。”陈阳不说话了,他直接抬头看月亮去了。 那个男人把手里的白纸灯笼轻轻一扔,那个白纸灯笼飘到了窗边上,摇晃着,自己挂了起来,接着,那个男人对陈阳轻声说,“过来。” 陈阳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听人摆布,奈何,他是如此,他的身体却不同意,自动自发地站起来,跨过窗台,跑了出去,陈阳鼓起眼睛,跟只用力过度的青蛙一样,想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肚子里的阴胎就好像知道那个男人来了一样,骚动不安,雀跃不停。 那个男人握住陈阳的手,把他拉到了自己怀里,一张椅子凭空出现,他抱着陈阳坐上去,然后牵着陈阳的手放在他的肚子上,一股阴冷的气息随着他的手,进入了陈阳的肚子里。 陈阳打了个寒战,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你在做什么?” 那个男人叹了口气,手放在陈阳结实的腹部轻轻抚摸着,似乎在爱抚他的身体,又似乎在安抚他体内的阴胎,“借你的身体,只是为了那个孩子,不过它会强夺你的阳气和精气,所以我会每天用阴气喂它,你虽然身体会比平时虚弱一点,但是性命还是无碍的。” 那个男人看着在他怀里神色不宁的陈阳,“我并不是想要你的性命。现在只能暂时这样,等以后,我们——你就不会再这样难受了。” 陈阳没有怀疑这个鬼所说的话,不过以后?什么以后?以后什么? 并不太明亮的月光洒落下来,变成了一道道肉眼依稀可见的白光,那个男人伸出手,月光像丝线一样,在他手心里,缠绕成了一个极小的月光球,他捻着那个球,轻轻放在陈阳的肚子上,轻轻按揉着。 一股阴凉却不阴冷的气息,没入了肚子,阴胎终于不再骚动不安,静了下来。 少了这个折腾,陈阳也在心里松了口气,他面部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来,虽然现在是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不过抱就抱吧,陈阳一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要不怎么能在外面混得如鱼得水,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他一脸温柔耐心地盯着他——的肚子,似乎在看着什么宝物一样,当真是如同化成了春水一般。 陈阳看着看着,笑了起来,那个男人听到了他的笑声,轻声问,“你笑什么?” 陈阳并没有回答,只是又笑了两声才停了下来,眼前这一幕实在错位感太强烈了,好像一个男人在抱着自己怀孕的女人在上演一场温情脉脉的戏一样,可惜,光是画了张皮,里面的内容却截然不同,陈阳摊开手脚,让那个男人能更方便的去安抚他肚子里的阴胎。 不让自己吃亏受罪,能舒服一点是一点,这是陈阳为人处世的原则。 就算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打算打破自己这个原则,那个男人看着陈阳懒洋洋,任凭摆布的样子,楞了一下,接着,也轻声笑了起来,他手里的动作却一直没停下来,月光球收集了一个又一个,到了后面,连周围那些似有若无的雾气,也被他拢了过来。 也许是太疲惫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到了深夜的时候,陈阳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在他梦里面,有个人跟他说,“——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陈阳骂了一句,夫你麻个妻,老子这辈子就没打算结婚。 夜无声无息地过去了,等陈阳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了床上,除了衣角有点湿润之外,一切都毫无异常,陈阳坐起来,动了一下,果然身体松泛(轻松)了不少,他穿上衣服,把不知道做了什么梦一直在咂嘴的赵安叫醒了,时间有点迟了,也顾不上吃早饭,就往卫生所跑去。 一进门,就看到魏时在忙着收拾东西,他喝了放在桌上的药,“魏时,你这是要出门?” 魏时点了下头,“是啊,我师父要我去帮魏宁个忙,对了,魏老爷子是不是找过你,要你跟他那个死了快六十年的大哥,结阴婚?你答应了没有?” 陈阳一口气把药喝干,“我没答应,只有你们魏庄才兴这种事,外面的人,哪个信。” 魏时把手里的东西先丢开,“我看你最好还是答应。” 陈阳不明白魏时怎么突然间也来当说客了,心里有点不痛快,挑了下眉,“怎么说?” 魏时摸了摸下巴,“因为我怀疑你肚子里的阴胎的父亲就是那个魏林清,两件事接连而来,说没关系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的,所以——” 魏时一脸“你懂的”表情。 95最新更新 【精怪】 陈阳这几天过得是相当不痛快,魏老爷子天天拄着根拐杖,颤颤巍巍到他面前,或威逼利诱,或苦口婆心,或潸然泪下,总之,老爷子能用上的手段都用上了,一定要他答应作这个阴婚全文阅读。 陈阳不胜其扰,偏偏还不能真把眼前这个半只脚进棺材的老头怎么样,只能勉为其难地应付着,修路队里的人知道了这件事,见面打招呼都是,“新郎倌,早啊——”,“新郎倌,把压路机开过来点,这里,这边——”,就连一贯老实的赵安,都没放过他。 陈阳听得额角的青筋直跳,还没得一点办法可想。 这是其一,其二是魏时说要出门一趟,他这几天一直喝的那个药得暂时停下来,并且魏时还再三跟他说,要他这几天尽量不要到太阳底下去,甚至连人多,阳气太足的地方最好也不要去。 陈阳嗤之以鼻,就他这工作,怎么可能避免得了上面那两条?再说,过了那天晚上之后,陈阳也知道了那个鬼会时不时过来喂他肚子里那个阴胎,既然如此,过平日的生活应该也没什么妨碍。 这天刚好放假,陈阳也难得回了一趟家。 他一路上跟碰到的左邻右舍的人打招呼,推开了自己家那扇大门,却看到门口的地上扔着一个信封,陈阳觉得有点奇怪,捡起来一看,这信封跟普通的白色信封不一样,是黄色的,没有邮票,没有邮编,没有地址,仅仅在信封正面,用不尴不尬的字体写了几个字——陈焱焱,亲收。 字迹笨拙而歪曲,写得还是不太规范的繁体字,看得出来写字的人文化水平应该不高,而且年纪应该比较大,年轻一辈的人,没几个人会写繁体字,能看懂的,都不太多了。 是寄给他的,陈阳拿着这封古怪的信,总觉得这信封有点熟悉,他想了一下,还是直接把信封拆开了。 一打开,陈阳眼神一沉,这个信封是用一张比较大的黄符纸折成的,里面用暗红色的颜料画了一张符,图案极其繁复和精致,狰狞可怖的百鬼形象跃然纸上,就连陈阳看了,也觉得有点心惊,他闻了闻那个信封,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画符的颜料用的是人血。 信纸也是一张黄符纸,上面潦草地写了几行字,看得出来是用手指蘸着血写的。 “百年沉怨,累世白骨,一朝生死,天无可见,予你一字,愿你得偿!” 没有落款,陈阳看完了这封信,把上面的话记下来之后,拿出个打火机直接把信给烧了,这东西应该就是“鬼书”,阴世人以人血为媒,阴气为引,怨气为辅,写给阳世人的东西,大多用于诅咒或报复,也有少部分是用于传递信息。 陈阳没有在这封“鬼书”上感觉到怨气,所以应该是有个鬼想告诉他点什么事,可惜,他又不是大罗神仙,这么没头没尾,打机锋的一句话,怎么可能猜得出那个鬼的意思。 “鬼书”看完了之后必须得烧掉,一来告诉那个写信的鬼,信已经收到了,二来“鬼书”到底是个不干净的东西,活人拿着,多少会有些不太好的影响,烧了之后,这个影响也就没了。 家里冷冷清清的,一阵子没回,桌上又积了一层灰。 陈阳只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就待不住了,他嘴里有点苦意,把这个房子留下,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作用,是回忆,还是警醒,陈阳抽了根烟,又站了一会儿,慢慢地出了门。 他也不坐车,就是沿着马路往慈恩镇上走去,走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那座坟山附近的时候,对面走过来一个六十出头的老人,面皮黑红,陈阳一看,是以前经常带着他到山上抓兔子的吴伯,他就喊了一句,“吴伯,好久没见了。” 吴伯听到喊声,眯起眼往陈阳这边看过来,看到是陈阳,立刻喜笑颜开,“是陈焱焱啊,是好久没见到了,哎,自从——”吴伯大概是觉得再提起这个话陈阳会难受,所以赶紧地打住了,他举起手里拎着的两只兔子,“刚好碰到你,两只兔子,要不要跟吴伯回去喝几杯?” 陈阳刚好不知道怎么打发这一下午的时间,就答应了,吴伯走过来,他给他递了根烟,吴伯接过来,夹在耳朵上,吴伯说起了怎么在山上抓野物这回事,陈阳也时不时附和几句,偶尔说两句自己在外面的生活。 到了吴伯住的那个张家村,两个人进了屋,吴伯到厨房收拾手里的兔子去了,说是一个红烧,一个清蒸,就这两样最入味,再闷个兔头,吴伯一辈子没结婚,在他们那里,也是很少见的事,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原因,不过很多人都暗地里说是因为他老是杀生,作孽太多了,所以才无妻无子。 对于这种说法,陈阳嗤之以鼻,要这么说,那些以打猎为生的人还要活?只不过南方到底是以农耕为主,看不惯吴伯这种做法而已,不过吴伯跟他这一点上倒是有点相像。 这么多年了,陈阳就算回来,也没得一个人上面给他说亲,在他们那个地方,年轻人只要到了一定岁数,周围的人就会开始自动自发地给他们牵线搭桥,一直到这个年轻人有了固定对象为止,就算是家里再穷,人品再次,也会有这个机会。 而那些没有人上门说亲的,一般都是命里出了问题。 就比如陈阳。虽然大家明面上不说,但是背地里却是一口咬定了他是个扫把星,把自己一屋人都克死了,哪个敢把别人家的妹子说给他当老婆?被人知道了,脊梁骨都会被人戳破去。 吴伯提着个桶子,到屋门口杀兔子,顺便还可以跟陈阳说说话,陈阳搬了把椅子,坐在树下面,看着吴伯忙活着,他拿出一把尖刀子,直接在兔子的脖子那儿开了个口子,血流了出来,那只兔子蹬着腿一直在叫。 平时吴伯做事是蛮顺手的,杀兔子,剥皮,再洗干净,就可以下锅了,但是今天,他不知道为什么手一直在发抖,刀子在兔子的脖子那儿磨来磨去,就是不能把兔子的脑袋切下来,连皮都割不开。 兔子的惨叫声,刺得人耳朵痛。吴伯满头是汗,刀子在兔皮上发出“嚯嚯”的声音。 陈阳一看不对劲,立刻站起来,一把将吴伯拉开,夺过他手里的刀,直接把那只兔子扔到了旁边的水桶里面,那只兔子又尖叫了两声之后,终于消音了,吴伯脸色有点发白,一脸的后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兔子不能吃了,要把它埋掉,幸好你在这里,把我拉开了,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陈阳看着那只浮在水面上的兔子,眼睛睁得老大,看着青天白日,突然,兔子的脑子一转,眼睛就看向了陈阳,恶毒地看着他,陈阳哼了一声,把手里的烟头丢到了水桶里,兔子立刻沉到了水下去了。 那个烟头沾了他的口水,能破邪驱鬼,他本身阳气重,命也够硬,根本就不怕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那天,陈阳没吃上新鲜兔肉,因为吴伯不敢再杀兔子了,不过,他屋里还有很多熏好了的腊兔肉,腊野猪肉,用这些炒了几个菜,让陈阳也吃得蛮痛快,还喝了吴伯自己酿的米酒,度数并不高,但是比较上口。 两个人吃吃喝喝,到了大下午的时候,陈阳就跟吴伯说要走了。 陈阳坐车先回了广济镇,再在广济镇二胖家等到了修路队的顺风车,回到魏庄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魏庄被山林所包围,到了夜晚,又没有什么人声狗吠,添一些生气,寂静中透着沉沉的阴森,只有树枝被风吹动的簌簌声不绝于耳,陈阳跟修路队的人,本来是说说笑笑的,一到了魏庄的范围,几个人的声音不知不觉就压低了,到了后面,干脆都不说话了。 在经过那棵老槐树的时候,陈阳觉得后背一冷,似乎有什么东西跟了上来,他往后面一看,什么都没有,只有那棵老槐树隐没在黑暗中,这时,陈阳觉得有点不太对头,身边那几个修路队的同事好像多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陈阳皱起了眉头,他故意落后了几步,想把身边的人看清楚,然而,也许是太晚了的原因,视线有点不太清楚,前面走着的同事,背影模糊不清,似是而非,他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是真,哪个又是假。 或者,都是真的,只是其中一个被附了身?陈阳跟在后面不做声。 一直到修路队的那个房子里面,还是没找出来,不过,不远处的灯光、人声传来,让陈阳没有那么紧张了,不管是什么鬼物,都怕人多,尤其是男人多,阳气足的地方,到了那里,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到了那里之后,其他早就回来的人不是在吃饭,就是在打牌,看到陈阳他们回来,就立刻招呼他们也过来玩几把,陈阳也没拒绝,走过去就接了那个喊他过去打牌的手,开始打牌,夜深了,人越来越少,熬不住夜的,不想打牌的,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屋子,到最后,只剩下五个人在了。 陈阳手里拿着牌,有些心不在焉,周围人全都在抽烟,屋子里烟气缭绕,有点呛人。 突然,陈阳分明看到对面坐着的那个同事,变了张脸。 作者有话要说:以为**还在抽,囧,上来看了一下,居然抽好了。。。好了就发文吧。。。 96最新更新 【赌命】 时间在缓缓的流逝,不知道什么时候,灯光变得黯淡了起来,周围的人,似乎都已经变了个样子,就比如坐在陈阳对面那个同事,时不时地,脸就变得毛茸茸的,像是一只兔子,而坐在陈阳左手边的那个同事,则手脚动作僵滞,脸色时不时发绿TXT下载。 牌还在继续打着,坐在陈阳右边的同事,额头上开始渗出汗水,眼神惊恐,脸色惨白,一副随时会晕厥过去的样子,陈阳能感受到他的恐惧,他已经发现跟自己打牌的人,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但是没有人动弹半分,也没有人敢说不打了。 周围的空气变得越来越浓稠,让人喘不过起来,陈阳拿出一盒烟,递给了右边的同事,那个同事手哆嗦着把烟接了过去,中间有好几次,没拿稳,烟掉在了桌上,他手脚发抖地把烟又捡起来。 在烟雾缭绕中,对面那只兔子脸的同事,用尖锐得如同刮擦毛玻璃的声音,怪声怪气地说,“打钱没意思,我们换个筹码吧。” 左边那个同事接口道,“是啊,我们来赌点别的,你们没意见吧?” 陈阳他们当然有意见,右边的同事抖得更厉害了,身体一颠一颠的,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用求救的目光盯着陈阳,陈阳还没说话,那个变成兔子脸的同事伸出枯柴一样的手,狠狠地抓住右边的同事,用阴森低沉地声音说,“玩不玩,玩不玩,玩不玩——” 右边的同事脸色发青,想晕又晕不了,汗水跟下雨一样淌下来,“我,我玩,玩——” 桌面上又开始洗牌,到放筹码的时候,兔子脸那个,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把刀,手起刀落,砍断了自己的左手,把还喷溅着鲜血的手放在桌,“我压一只手。”左边一直没说话,惨绿脸的同事,也不声不响地跟着砍了自己的左手,压在桌上,接着,两个已经放了筹码的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陈阳跟右边的同事。 右边的同事已经直接软倒在了桌下,连坐都坐不起了。 陈阳又抽了根烟,他不动声色地把手里的牌放回桌上,“这回我不压。”右边的同事听了,有样学样,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干涩的话,“我,我也不压。”那两个人也没异议,牌还是继续打下去,最后,陈阳赢了,右边的同事在他特意的关照下,也没输。 那两只血淋淋的断手,摆到了陈阳手边,陈阳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传来,再这样下去,除了自己,这里所有人都会死,然而,又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个该死的牌局结束,然后各找各妈呢? 周围的灯光越发的黯淡,几乎已经看不清手里的牌。 周围起了雾,雾气里也带来了一些“东西”,影影绰绰地站在屋子里,在围着他们这一桌上,在看他们打牌,屋内的气温随着这些“东西”越聚越多,已经越来越低,到了后面,也不知道是冷还是怕,右边的同事脸色已经发青,隐隐透着股死气。 陈阳暗道不好,他已经被吓得魂魄不稳,再这样下去,牌局还没完,他的魂魄就会被周围那些“东西”扯出身体。陈阳也开始有点急了,烟抽得更多,更凶,烟火气也能稍微挡一挡周围的阴气。 陈阳一直以为自己虽然说不上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也少有能让他感到恐惧的事情,但是现在,那种幼年时候对于黑暗,对于那些“东西”已经遗忘的恐惧全都记了起来,恐惧从心底升起,内心冰凉彻骨。 而他肚子里的阴胎,此时却骚动了起来,似乎在跃跃欲试。 下一局开始,兔子脸那个同事,拿出那把刀子,在自己的大腿上磨着——一刀砍不断,所以他就用刀子在血肉里磨来磨去,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陈阳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个场面,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像今天吴伯杀兔子时的情形。 刀在骨子上磨着,发出“吱呀吱呀”让人头皮发麻发酸又发痒的声音,他终于把左腿切断了,摆在了桌上,而左边那个惨绿脸的,像折树枝一样把右腿轻松地折断了,也放在了桌上。 旁边那些“东西”靠拢了过来,绕着牌桌子,一个又一个地缓慢行走着,陈阳闻到了一股腥臊味,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右边那个同事,他已经被吓尿了,他连羞愧都顾不上,只是用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眼神,看着陈阳。 对于他的求救和信任,陈阳也只有在心里苦笑一声,他可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要是只有自己,也许还能逃出去,可这不还有几个同事吗?难道能就这样看着他们死在自己面前?不说心里面会不会内疚,到了明天,他怎么解释这个事?还不得被当成杀人嫌疑犯,再把他以前地那些案底一查出来,问题就搞大发了。 有“东西”轻轻碰了一下陈阳,陈阳肚子里的阴胎在他肚皮上狠踢了一脚,痛得陈阳脸色发青,然而,那些靠过来的东西,却又往后退了一些,陈阳意识到这一点,心里一动,也许—— 他不动声色地拿过桌面上的牌,又喊了一句,“不压。”右边的同事抖抖索索地也跟了一句,“不,不压。”惨绿脸那个嘎嘎不知道是笑还是哭地叫里两声,陈阳熟悉那个表情,赌徒拿个手好牌都会这样,不由自主地露出点兴奋和得意。 幸好,自己为了收拾那个出老千的,学过几手,不然的话——陈阳想了一下自己四肢被切断了摆在桌上的情形,手里拿牌的动作也停顿了一下,这一把,还是陈阳他们赢了,按道理,右边的同事应该剁了自己的一只手或者砍了自己的一只脚给他,陈阳想了一下,环顾了屋子,“他的,先欠着,其他人没意见吧。” 赢的人,愿意别人欠着,其他人顶多抗议两句,确实也说不出什么意见。右边的同事好像一脚踩空就要摔死的时候,被人拉了一把,充满感激地看了陈阳一眼。 牌局还在继续,陈阳突然把牌放在了桌上,不紧不慢地说,“都这么晚了,再玩下去,明天都没精神去上班了,玩了这一把,就散了。”右边的同事,在陈阳的示意下,抖着手,牌都拿不稳,“是,是啊。” 兔子脸的同事尖起嗓子,“不行,不分出胜负就要继续打下去。”惨绿脸那个,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此时却突然间开了口,声音粗得就像千年老树皮,阴阴恻恻,去让人无法抗拒,“打下去,除非死了,一定要打下去。” 陈阳在心里骂了一句,我草,这是要老子舍命陪鬼吗? 不过,他也无可奈何,形势比人强,不过旁边的同事已经直接翻了个白眼,晕在了桌子下,陈阳没等旁边那些“东西”动手,拉住那个同事,啪啪几声,用力甩了他几个巴掌,打得他脸立刻肿了起来,嘴角还溢出了一点血,陈阳见了,反而松了口气。 他刚才故意用手指把那个同事的舌头抵在了牙齿中间,才打下去的,一口舌尖血,一来可以让他坚持下去,二来可以暂时震慑一下旁边蠢蠢欲动,想扑上来撕碎他的“东西”。 陈阳在等,等隔一天晚上就会出现的那只鬼出来,他可以感觉到,肚子里的阴胎在蠢蠢欲动。陈阳的喉咙有点发干,他口很渴,这场牌局实在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要再这么多虎视眈眈,只要露出一个破绽就会冲上来把他撕成碎片的“东西”面前出千,真不是人做的事。 陈阳在心里庆幸着,幸好这种打法是赢牌的人,下一局归他洗牌,所以他才能做点手脚,他故意放慢了洗牌的动作,让不管是坐着还是站着的“东西”全都能看清楚,这是必在看着他。 它有点怀疑了——只是还不太确定,牌桌也有牌桌的规矩,抓不到证据你就只能自认倒霉。 突然,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声音,就好像有人在唱歌一样,幽怨而婉转的调子,在夜晚听来,更显得凄凉,当然,也更显得诡异。魏庄怎么可能会有人半夜唱歌呢?就是魏庄里那个出了名脑子有点毛病的魏三婶,到了晚上,也是老老实实地关门闭户,禁言闭声。 那声音断断续续地,时近时远,让人听了无法自持,简直要跟着伤心欲绝了,右边的同事已经是神情恍惚,表情扭曲到了极点,眼球暴突,脸上的肌肉抽搐着。 陈阳也有点心神动摇,手上洗牌的动作也有点僵滞,他额角的青筋暴突着,外面那个唱歌的“东西”是故意在干扰他,他抬起头,就看到对面那个兔子脸的同事在笑,在无声的笑,恶毒而狰狞,充满着仇恨,这个唱歌的,是他叫过来的,陈阳当即确定了这点。 在那个缠绵悱恻的声音还在继续,“君去远——奴心心那个念念——”陈阳闭上眼睛,再狠狠睁开,他手里的动作快了起来,只看到扑克牌在他手里跟个玩具一样,以快要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洗着,洗了不知道多少遍之后,啪的一声,陈阳把扑克牌盖在桌上。 他呼吸有点急促,随着他的动作,外面那个声音,也突兀地戛然而止TXT下载。 陈阳牵起嘴角,笑了起来,右边的同事已经是口吐白沫,神志不清了,刚才那一阵超越了极限的动作,让陈阳手都有点抽筋,他用极其缓慢地速度换了一口气,周围阴气太浓了,几乎已经结成了水珠子,此时,如果大口呼吸的话,会被阴气蚀体。 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兔子脸那个,拿起刀子伸到自己的脖子上,开始磨了起来,粗砺刺耳的声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而左手边那个惨绿脸的,则直接把手放在自己的头上,用力一拔,那个头已经被他取下来,放在了桌上,陈阳放在桌上的中指弹动了一下。 这一回,开始就对陈阳很不利,那个晕过去的同事面前,也发了三张牌,不管你是怕,还是晕,这个牌局都要继续下去,不死不休,那个晕了的同事,也许没救了,因为人一晕过去,魂魄就不稳,罡火也降低,旁边那些“东西”已经围拢过去了。 陈阳手里的牌是前所未有的烂,他看了一眼,眼神一沉,这不是他应该拿到的那副牌,跟他打牌的那两个“东西”已经不耐烦了,他们这种偷梁换柱的手段,比陈阳在洗牌时做点手脚,无疑,要牛得多。 陈阳知道,这一回是没办法取巧了。 他额头上的汗水也开始多了起来,手心滑腻,就凭他手里的牌,这一局他输定了,虽然不甘心,但是他也不可能打得过眼前一屋子的“东西”,更不用说跟他打牌的,不知道什么来头的兔子脸。 就在牌局到了尾声,掀底牌的时候,一股阴冷把门吹开了,吱嘎一声,一个男人提着个白纸灯笼,不快不慢地走过来,他一进来,屋子里那些“东西”就纷纷往后退,一个个全都退到了屋子角落里,身体一半在屋外,一半在屋里。 那个男人把手里的灯笼一扔,那个灯笼就晃晃悠悠地挂在了墙上,而且,化为了一盏,两盏,三盏——不一会儿,整个屋子的墙上,就挂了无数盏白纸灯笼。 朦朦胧胧的光线下,陈阳看到自己的手指都是惨白的。 那个男人一进来,兔子脸拿起桌上那个血肉模糊的头,按在了脖子上,左右转一转,活动了一下,用尖利的声音喊,“魏林清,这个事跟你没关系。” 魏林清走到桌边,把陈阳拉起来,轻轻一笑,“怎么没关系,他怀着我的孩子,是我的伴侣,你难道不知吗?” 兔子脸尖笑一声,“他逃不了,四方阴煞咒,他逃不了,他害死了我的儿孙,迟早会偿命,你保得住他一时,保不住他一世,他就是那个命,克父克母,克尽家人,活在这个世上,不如死了。” 听到它的大叫,陈阳脸色有点发白,身体摇晃了一下,不等魏林清扶住他,陈阳的双手就在桌子上狠狠一拍,桌上的扑克牌都跳了跳,“老子什么时候死,该不该死,关你这只兔子屁事,老天要老子死还得看老子高不高兴,吃几只兔子,那是天经地义,你叫个屁。”还真没见过吃了几只兔子就吃出什么问题的。 兔子脸指着陈阳放声大笑起来,“你知道什么,你那个奶奶为了给你改命,散尽家财,可是你却吃了我的儿孙,犯了我的忌讳,我把你的命又改了回去,不然,你以为你屋里的人会死?他们都是因为你死的,都是你害死的。” 陈阳脸色青白,身上的肌肉都在轻轻跳动,翻滚的情绪让他胃部痉挛,想吐又吐不出来,他白着脸,抬起头,称得上平静地说,“好,好,原来都是你搞的鬼,不管是你,还是你的儿孙,都等着给我的家人陪葬。”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兔子脸,一口咬住他的脖子,牙齿深深地陷进了肉里,兔子脸没防备一下,一声尖叫,浑身冒出了一股股黑烟,不一会儿,就瘫了下来,陈阳把他扔在地上,一脚又一脚地狠踢着,“起来啊,不是叫的凶吗,怎么死在地上了,老子让你凶,让你在老子面前耍狠。” 此时,一直站在旁边的魏林清,拉住已经有点癫狂的陈阳,“他已经走了。”地上那个人,是他的同事,而不再是那个兔子怪,而旁边那个惨绿脸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倒在了地上。 陈阳知道,今晚上的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 知道了那些事,他惨笑了一声,捂住自己湿漉漉的脸,他居然哭了,自他父母去世之后,他第一次哭,那个兔子怪,几句话就让他活下去的理由都快没了,站在他身边的魏林清轻轻叹了口气,他抓住陈阳的手,“克绝六亲不是你的命,是有人在你生下来的时候,把你的命和其他人换了。” 陈阳一听,狼狈地擦了把脸,“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魏林清却没有正面回答,“我答应过你,为你改命,会把你本来的命换回来,在那之前,你要善待你腹中的阴胎,并且还要与我结成阴婚。” 陈阳楞了一下,沉着脸不说话,他一把拍醒了那个晕过去的同事,等他醒了之后,两个人立刻打了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魏时不在,不然的话,倒是可以喊他过来先做个紧急处理。 一屋子的残肢断臂,一地的血,活下来的那个同事,呆呆愣愣的,显然已经是神魂不守。 陈阳咬破了中指,在他眉心上一点,那个同事一个激灵,一屁股坐到了在地上,一会儿嚎啕大哭一会儿全身发抖,一晚上的恐惧和害怕,此时才终于发泄了出来,陈阳也惨然一笑,一下子就两条人命。 那些东西在喊着为他们儿孙报仇的时候,就没想过害死这些人,也会有他们的儿孙找上来报仇吗? 也对,它们不怕,一般的活人,怎么会有能力对付它们。 大半夜的,接到消息的二胖从镇上赶了过来,哭丧着脸,身上的肥肉抖动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陈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他也已经被吓懵了,这种重大事故一出来,不说路修不修得下去,还得赔偿一大笔钱,他这个工程白做了不说,可能还不够填这个窟窿。 总之,工程是必须得暂时停下来了,其他修路队的人,要么吓得不敢继续做下去了,要么就回家等消息去了,二胖跑前跑后,跟派出所的,跟上面下来调查的,跟各路人马周旋着,几天下来,瘦了怕有十几斤。 陈阳也想离开魏庄,在他离开之前,魏老爷子又找上门来,陈阳拎着行李袋,站在魏六婶家门口,看着挡在路中间的老头,拿出根烟抽上,他想起了昨天晚上魏林清跟他说的话。 魏老爷子拄着拐杖,在地上敲敲打打,“阿阳,幸好昨晚上不是你出事,我一知道消息就立刻赶来看你了,幸好幸好。”老头子一脸后怕的样子。 陈阳也看得出来老爷子是真的关心他,不管出于什么目的。 他把抽了一根的烟扔在地上,脚踩了上去,“魏老爷子,我也不跟你打什么马虎眼了,要我同意这个阴婚也可以,不过我也有几个条件。” 魏老爷子眼睛一亮,笑眯了眼,“你说,你说,你尽管说。” 陈阳也不客气,他狮子大张口,“第一,我来去是自由的,搞了那个仪式之后,我就要走,第二,诚意还是要的,至于是什么诚意,老爷子肯定懂,就这两条,老爷子要是答应,我就过两天再来魏庄。” 魏老爷子眉都没皱一下,立刻答应了,“这两样都没问题。”他感慨了一句,“我是我哥一手带大的,我哥几十年没出现,只要他想做的事,我是倾家荡产也要帮他办到的。” 陈阳笑了笑,没说话,魏老爷子跟魏林清之间的兄弟情份很深,也不知道这个魏林清到底是个什么人,死了这么久了,还有个死心眼的兄弟,为他鞍前马后,自己也见过他几回,除了没什么脾气,总是一脸让人不爽的笑容之外,也没见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当然,那张皮相不包括在内。 事情就这样敲定了,陈阳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了魏老爷子,要他定了时间之后就打电话通知自己。 魏老爷子拿着那个纸条子,觉得还是应该说几句,“阿阳,要不你这几天就留在魏庄吧,到时候怕找不到人,最近也有几个好日子,很快的,你在家也是一个人,跟我们住一起,也方便点热闹点。” 陈阳摇了摇头,“老爷子,我回去是有事的,不跟你多说什么了,先走了。” 时隔一天,陈阳又回了家,他打开大门,开始沿着小时候的记忆在屋子里找了起来,他奶奶当年是说过把那样东西放在了屋子的某处。他把每个角落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难道他基岔了?不可能啊,当时陈阳才两三岁,大概以为这么小的孩子也不记事,他奶奶偶尔会在他面前自言自语,因为事情是他们家那些老事,所以陈阳的印象相当深。 可惜,等他再长大点,记事了之后,他奶奶就再也没提过那些事了。 突然,陈阳抬起头,看着屋顶的房梁,那几根粗大的木头上挤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陈阳跟隔壁邻居借了个扶梯,爬了上去,趴在房梁上,灰尘扑簌簌地落下,扬起,让陈阳打了几个喷嚏。终于在房梁跟墙壁接口那个洞里,发现了一个东西,放的时间太久了,也许是建这个房子的时候,就合着泥巴放进去了。 陈阳用力把它扯了出来,接着从房梁上下来,也没顾上一身的灰,就拆开了那个纸包,里面是一个泛黄的,还被虫蛀了一些洞的小册子,陈阳小心地打开了第一页,上面写着。 “鬼神之术,通天彻地。” 作者有话要说:咕~~(╯﹏╰)b,周末了~~~~~ 97最新更新 【寻踪】 这本小册子总共就十二页,是用毛笔手写的,过了这么久,保存又不细致,不是缺页少字,就是模糊不清,陈阳誊抄了一下午,连蒙带猜,也就勉强复原了一部分内容,至于其他的,就无法可想了。 有用的东西并不多,虽然开篇那句话,很有气势,实际上,这个小册子的内容就是一些正宗道门和佛门中人看不上眼的法术,而且大部分都是偏门的邪术秘法,有些还颇为恶毒。 陈阳对其中提到的一个驭鬼之术很感兴趣,这个法术也是一种邪术,是脱胎于养鬼术。 正宗道门养鬼术其实是不伤人也不害鬼的,就是让鬼跟人一起修炼,相当于你帮我,我帮你,大家共同进步,互相依靠,而不是像民间养鬼术,为了追求速成,以自身精血养鬼,为了自己的目的,甚至连鬼的反噬都不怕。 这个驭鬼术,说穿了就是一种变相的养鬼,不过不是用自身精血,而是以鬼养鬼,让手里的鬼魂吞噬其他的鬼魂去增强力量,比一般的养鬼术,力量更强大,也更难以练成。 陈阳看着这个残缺的驭鬼术,不知为什么,就出了一身汗。 以前他去见过的那些会法术的人,都不肯收他当徒弟,原来是因为他的命不是自己的命,所以不能学,学了也没用,就好像竹篮子打水,看似多,实际上等竹篮子从水里出来,就又什么都没有了,他也一样,学会了法术,过一阵子,就会自己散功。 陈阳心里面不舒服,他把那本小册子放进抽屉里,拿起自己誊写的那几张纸,往门外走去,他要去找那个东老先,他妈以前跟他说起过他小时候的死,他生出来那天,他奶奶神情惊慌,直到去了东老先家一趟之后,才平静下来。 陈阳觉得,给自己换了命的,肯定是那个东老先。 如果说魏庄有它自己的习俗和传统,那么望乡村虽然不跟它一样诡异多变,但在某些方面也不遑多让。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姓陈。东老先那个做道场的班子,世代相传,每一代都有父母把孩子去到班子的老人那儿去学手艺,一旦被老人接受,就会成为他的接班人,从此以后,改名换姓。 陈字去掉耳朵,就成了个东字,以为姓氏。 所以东老先,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历代相传的一个名号,只不过现在承继这个名号的是东成贵这个人。 这个道场班子的名声曾经响遍了十里八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凡是家里面要做道场,或者驱邪去鬼的,都会上门来找他们,可以说是风光无两,赚得盆满钵满,好多父母为了营生,会求着当时的东老先要他收下自己的儿子。 可惜,到了后面,有一代的东老先,做了几件缺德事,把名声搞坏了,之后,先是那场大运动,紧接着又是社会大发展,跟他们抢生意做同样行当的人,也起来了,独霸一方的局面已经过去,现在,他们也就是周围好几个道师班子里的一个,还不是生意最好的。 陈阳过去找东老先的时候,正碰上那个道师班子的人聚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喊他们出去做道场,里面的人他都认识,一个一个地喊过去。 其中那个淡眉毛小眼睛,一脸睡不醒的样子的中年男人,跟他血缘关系比较近一点,两个人是一个祖爷爷出来的,而且他跟庆阿叔的儿子二胖还是好哥们,小时候还经常到他家里去捣乱,要不是他出去那么多年,从来没上过门,关系可能还要好一点。 陈阳朝着那个男人喊了一句,“庆阿叔。”庆阿叔挤出了一个笑,“阿阳啊,你回来了。” 东老先在摆弄那个钹,一双三角眼,眼角吊起来看着陈阳,“你是来找我的吧?”陈阳点了下头,递过去一根烟,“找你老问点事。”东老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接过烟,“问事啊。”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走,跟我出去说话。” 两个人走到屋后的一棵老槐树下面,陈阳也懒得拐弯抹角,直接问东老先,“我这次就是想问问,当年我刚生下来的时候,我奶奶到底请你做了什么事?” 东老先一张黄皮瘦脸,在阳光下,更是黄得有点发黑,比起几年前陈阳见到他的样子,憔悴了不少,也老了不少,想必日子也不太好过,当这个东老先,虽然这辈子吃用不愁,但也不能结婚,不能生子。 东老先老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笑纹,“我早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过来问的,我也明白跟你说,当年你奶奶过来是为了让我给你改命,可我法力不够,改不了,只能压一压,压了十几年,也算对得住她了。” 陈阳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点表情,“那就是说,你也不知道是哪个搞的鬼?” 东老先反而奇怪了起来,“什么搞什么鬼?” 陈阳知道了,给他换了命的,不是东老先,否则的话,他不会这种反应,那个换命的,应该是他奶奶抱着他去街上找的那几个算命仙其中的一个。到底是哪个呢?二十几年前的事,当事人又已经去了,物是人非,要找出来,难度很大,陈阳想着这件事,跟东老先说了句转头就走了。 东老先看着陈阳离开,这时,庆阿叔突然从旁边一棵树后走出来,也不知道他是刚来的,还是一直躲在树后面,东老先有点不快地吊起眼角看着他冷冷哼了一声,不过却没说话,庆阿叔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皮不动肉也不动的,看不出是个什么表情。 那就用老办法,先把能找出来的,都问一遍,问多了,自然能找到些关节点,就不信做了这个缺德事的人,没留下一点手尾,陈阳打算一个一个地找镇上说得出名字的算命仙。 就在他找上第一家,也就是那个毛老先家的时候,手机响了,他一接起,就听到了魏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阿阳啊,我已经看好了日子,就是五天之后,不过我们魏庄阴婚有个规矩,新人要洁身斋戒五天,你看你是不是还是回魏庄准备一下比较好?” 陈阳皱起了眉头,看来今天是没办法继续查下去了,既然答应了别人的事,那就不再推三阻四,这也是陈阳的作风,“那我等哈就过去。” 不过,既然已经找到了第一家,那是一定要进去问一问的。 毛老先年纪已经很大了,怕已经有八十几岁了,他孙子听说是来找他的,就摆了摆手,跟陈阳说,“老爷子去年生病,现在是瘫在床上,别说算命了,就是话都说不大清了。” 陈阳想了一下,还是跟那个孙子说要见一见,当然,说话的同时还塞了两百块钱到那个孙子手上,那个孙子也就同意了。 一进了毛老先躺的那个屋子,就一股子屎尿臭气,那个孙子跑到他爷爷床边上,大声喊了几句,“爷爷,爷爷,有人来看你。”喊完转过头跟陈阳说,“爷爷醒了,你要说什么就快点,他时睡时醒的,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陈阳点了下头,走过去,“毛老先,你还记得二十几年前帮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算了一个克绝六亲的命不?” 像把枯柴一样的毛老先,没有焦点的目光瞪着发黄的蚊帐,嘴巴动了动,陈阳凑过去,听到他在说,“记,记得,我,我算了,一辈子,的命,就看到,一个这么凶的。” 陈阳让那个孙子先出去,“那你记不记得你给那个孩子换了命?” 油尽灯枯的毛老先,听了陈阳的话,撑起最后一点力气转过头,瞪大眼看着陈阳,手指发着抖,似乎还想掐算什么一样,可惜,已经是力不从心,“你,你,就是,那个,那个孩子,当时,当时我也觉得,命盘,命盘有点奇怪,可是,可是没多想,原来,原来是这样,有人,有人换了你的命,也,也不怕遭天谴。” 陈阳把他看着,不说话,毛老先似乎知道陈阳在想什么,“我,我这个样子了,还,还骗你做,做什么,我什么都不怕了,就,就等着死。” 陈阳叹了口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妈跟他说过,他奶奶当年找的第一个算命仙就是毛老先,也是他一口说出陈阳是克绝六亲的凶命,难道在见这个毛老先之前,还见过什么人不成? 这么兜兜转转的,似乎又回到了原点,陈阳心里想,也许他该把他奶奶从地下叫出来问一问。 这个事,他不会,不过他可以请人帮他做,会“问鬼”的人,不在少数,陈阳从毛老先家出来,就直接坐车去了魏庄,在那棵大槐树下,魏老爷子搬着把躺椅,边上还坐着他的一个孙子,正一摇一晃的等着他。 看到陈阳顶着大太阳从远处走过来,魏老爷子就扶着他孙子站起身,“阿阳,你回来了。”陈阳奔波了一天,也许是他晒多了太阳,肚子里那个阴胎有点不太安分,蠢蠢欲动,连带着,他的脸色也有点发青,听到魏老爷子跟他打招呼,就有点勉强地回了一下。 这种看上去有点敷衍的态度,让魏老爷子的孙子也不高兴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真是被网络搞得心力交瘁,一会儿好一会儿坏,这还是跑到外面发的=-= 网络不稳,**又抽,留言我都有看,非常谢谢大家支持~~~╭(╯3╰)╮a三,歆兕,uu的地雷和手榴弹~~~╭(╯3╰)╮ 98最新更新 【阴河】 一段时间内,连着办了两场阴婚,就算在魏庄,也是极少见的事情了。 因为要守着一些不知来由的规矩,陈阳还是住在了魏六婶家,魏老爷子跟魏六婶打了个商量,因为陈阳上面的长辈都已经去世,所以请她处理一些阴婚的杂事,并且在进行仪礼的时候,也暂代一下陈阳的家人。 当然这个前提就是陈阳得认魏六婶为干妈。 魏六婶她一直就挺喜欢陈阳这个性格开朗,做事也踏实肯干的伢子,又是魏老爷子请托的,当即就同意了,对于这个插曲,陈阳也没什么意见,他本来就想着把这个事尽量低调地处理了,不用去惊动望乡村里自己那些远亲近邻,无疑地,这样做皆大欢喜。 五天时间,陈阳一直都是足不出户。 魏庄的人在魏六婶家,进进出出,人来人往,忙于阴婚的准备,人人都视陈阳如无物,陈阳既不能多说话,也不能用手机等物,魏六婶怕他闲得发闷,就把魏宁留在家的一些书找了出来给他看。 陈阳拿着那本《太平广记》,才翻了两页就直打哈欠。 这个魏宁看的书可真够无聊的,还不如来本□杂志物实在点,陈阳把手里的书往床头一扔,一个精力充沛地大小伙儿被拘在房间里,就跟一只在野外生存惯了的猛兽,被送进了动物园一样。 对陈阳来说,唯一的好处大概在于不用在太阳底下暴晒,肚子里那个阴胎似乎安分了一点,想到这个,陈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隆起来了一点。 陈阳伸出手,用力在肚子上按了一下,没什么不良反应。 说实话,到现在他还是没搞清楚自己肚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本来以为就是一点阴邪之气,导致他的身体阴阳失调,所以才会出现各种不适的症状,只要把阴邪之气祛除了,就会恢复正常,而现在,他的肚子居然鼓起来了,就好像那些真正的孕妇一样。 因为脑子里那个自己挺着大肚子的想象,陈阳出了一身白毛汗。 陈阳听到门口守着他的两个中年女人在说话,提到明天就是鬼节了,这魏庄的鬼节过得好就好,过得不好,总要死个把人的,说到这,好像怕犯忌讳一样,那两个女人的声音压得更低,更轻。 鬼节,陈阳皱起眉头回想起以前他家里人都还在的时候,每次一进了阴历七月,就会把先人们的牌位都给请出来,摆在家里那张八人大桌上,每天早中、晚,上香烧纸,供三次茶饭,一直到到七月三十日才算完。 以前,陈阳跟其他同龄的孩子一样,都挺喜欢这个听起来阴森恐怖的鬼节。 因为每到这时候,他们总能吃到很多平时见不上的吃食,这些都是给先人们上的供,在供桌上摆了一阵子就会撤下来,之后,十有**都落在了各家的小孩子嘴里。 尤其到了阴历七月十四,这天是鬼门大开,阴世那些鬼被放出来,横行阳世的日子,为了能平安度过,家里更是会宰鸡杀鸭,焚香烧纸,拜祭路过的戾魂恶鬼,一来算是个买路钱,让恶鬼们高抬贵手;二来也可以稍微化解一下他们的怨气,多积点福德。 说起来,论对小孩子的吸引力,比过年都不遑多让,唯一不好的地方,大概就是每到了这时候,大人总是会使出各种手段,吓唬到处乱跑瞎转的小孩子,让他们老实点待在家里,免得被恶鬼们抓了去。 陈阳小时候就经常被他奶奶吓唬,他奶奶尤其喜欢讲那些可怕的鬼怪之事,可惜,不知道是听多了,还是天生胆子大,陈阳听得耳朵起茧之后,胆子却越来越肥。物极必反这个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过了这么多年之后,才发现小时候很不耐烦听到的那些唠叨,那么让人怀念。 陈阳又拿起了扔在床上那本《太平广记》,又翻了起来。 一个白天,就这样混过去了,到了晚上,陈阳吃过了饭,又有点无所事事,饭菜不合胃口,都是些素斋冷食,淡而无味,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想到这种日子还要过三天,陈阳心里就有点躁动不安。 不过,他还是按捺了下来,躺到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手里的书,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这几天都是这样,他变得有点嗜睡,对于自己瞌睡变多了这点,陈阳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毕竟,睡的时间多了,这枯燥乏味的等待,也就倏忽而过。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沉,无星无月,不是这个时节该有的冷风,挨着地面,带着雾气,徐徐吹来,那些雾气扭动着,变幻出各种各样的形状,隐隐的,就有一种骚动的感觉。 雾气漫到了陈阳睡觉那个房间,陈阳肚子上浮出了一片黑气,与那些雾气合在了一起,陈阳觉得有个人趴在他枕头边上,在轻声地呼喊着他,“爸爸,爸爸,起来了,起来了,带宝宝去玩。” 陈阳知道自己不该答应,却又下意识地点了头,那个稚嫩的声音叫了一声,“爸爸,来。”他睁开眼,飘飘浮浮地坐起来,紧挨着他小腿的,是一个两三岁的孩子。 那个孩子冲着他伸开双手,陈阳不由自主地弯下腰,把他抱了起来。 他们随着那个雾气前进着,这时,陈阳才发现,周围其实不是雾气,而是,各色各样的鬼魂,它们的密度太高,太浓稠了,以至于看起来那一片片的,看起来倒像是雾气了。 魏庄里安静得如同坟墓,陈阳听到了一只狗呜咽了一声,声音刚从喉咙里发出来,就打住了,就好像有人掐住了它的脖子,扭断了它的头一样,一切声响都嘎然而止。 陈阳抱着手里的孩子,在两条看似狭窄,却又无限宽阔、悠长的巷子里走着,周围是俯趴着的,不知道是屋子还是古兽的阴影,巨大的身体隐没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只有它们的头——也许说不上头,只能说不知从哪个地方的眼睛——随着鬼流而动着。 这种诡异的情况下,陈阳应该会感到恐惧的,然而,他却丝毫情绪上的波动都没有,似乎眼前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每年到了某个时候,都必定会发生的。 鬼门开了,地下那些戾魂恶鬼全都跑出来了。 魏庄,已经不是白天那个魏庄,空气中弥漫着已经浓得变成了雾气的阴气,阳世的气息已经被完全压住,变得微不可闻,陈阳左边拖着脚走的,是一个身体支离破碎,边走边得不停地从地上把掉出来的内脏塞回去的男鬼,它被周围那些拥挤的鬼魂踩得吱吱乱叫,不一会儿之后,魂魄就消散了,成了周围雾气的一部分。 而在陈阳的头顶上,十几二十个鬼魂在叠罗汉,它们时不时俯冲下来,散了开去,吱吱叫着,笑着,残肢断臂,腐肉臭血,像下雨一样落下来。 陈阳想躲开,却被周围的鬼魂挡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恶心的东西掉在了自己的头上,脸上,他伸出手,想替手里的孩子略微遮挡一下,然而,那个孩子却伸出了稚嫩的小手,准确地接住了空中掉下来的一只胳膊,有点吃力地拿在手里玩了一下,又丢开。 越是可爱的孩子,这么做,越是可怕。 雾气越来越浓,陈阳耳朵里,似乎听到了无数的惨叫,是对阳世的渴望,是生前死后的痛苦,是鬼魂们的挤压踩踏。 鬼魂多得让人以为阴世里的鬼魂全都聚到了这里,队伍漫长而拖沓,一眼望过去,全都是无边无际的雾气,没有尽头,也不知是要去往何方,陈阳不想走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个队伍里。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头。 陈阳想把手里的孩子放下,或者——干脆扔掉,然而,孩子用阴冷的手抱着他的脖子,不停声地喊着他“爸爸,爸爸”,实在让人有点不忍,陈阳摇了下头,似乎——这一点也不太对,他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心软的人。 到底是怎么了,陈阳随着这些鬼魂往前走着,他不敢靠近这个巷子两边,因为就在刚才,一个在地上爬动的鬼魂,一不小心被甩出了队伍,一眨眼间,就被周围那些俯趴着的“东西”给吞没了。 一张黑气滚滚的血盆大口,突兀地张开,鼻子里喷出了一股气流,把一些鬼魂轻飘飘地卷起来,送进了那张大口里,只听到鬼魂们发出一阵阵尖利的惨叫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接着,就听到了一声响亮的饱嗝。 没有被卷进去的鬼魂,大乱了起来,但是,这只不过是让更多的鬼魂被挤出了队列,然后被吞掉。 陈阳知道,他不能被挤到队伍边上,更不能被甩出队伍,所以他尽量稳住身体,鬼魂都是没有脚的,歪歪扭扭,虚虚实实,陈阳维持得有点困难,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好像这条巷子,永远也走不到头一样。 然而,这也只是一种错觉。 不久之后,陈阳感到队伍转了个弯,这些被放出来的鬼魂,是绕着一个什么东西在打转的,它们一部分逃逸到了空中,一部分被那些古兽吞下,而更多的,则是死气沉沉地走在队伍中。 终于,鬼魂汇成的洪流走出了那个巷子,周围空荡荡的,像是个荒野,鬼魂们不再保持着队形,而是在走出巷子的一瞬间,散开,从地上、空中、土里,如同被猛兽追逐而心惊胆战的小动物一样,飞快地逃窜开来。 陈阳抱着手里,正在手舞足蹈,也不知道高兴什么的孩子,松了口气,周围到处都是游荡的鬼魂,间或夹杂着一些白影子,陈阳眼看着那些白影子撕扯着两个肠穿肚烂的鬼魂,拖着它们往某个地方而去。 鬼魂们不甘心地吱吱乱叫,胡乱挣扎,然而却都不是白影子的对手。 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本来已经松了口气的陈阳,又紧张了起来,白雾弥漫,透着阴森森的寒意和杀机,陈阳凭着直觉,又往鬼魂最多的地方飘去。一滴水只有混入江河中,才会不显眼,陈阳深谙这个道理。 此时,本来被灰沉沉的浓雾遮住的天空,突然冒出了几点寒星,不远处,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静静的,无声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会把魏庄的部分秘密给揭露出来~~~鬼门大开,恶鬼现世什么的。。。 99最新更新 【血池】 哗哗的水流声,引得周边的鬼魂用不紧不慢地速度往那个方向徐徐而行,也有鬼魂在浓雾中四下飞窜,呼啸而过,但是大部分还是安静的,只有少数的鬼魂,发出一些并不太响亮的尖啸最新章节。 那些鬼魂想挣脱开那个水流的吸引,然而,却又难以抗拒,以至于形体都在雾气中扭曲了起来。鬼魂们湮没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似有似无,只能勉强看到它们模糊的影子,时不时的,好像有几个鬼魂消融在了这个雾气中。 陈阳随着那些鬼魂,缓慢前行,近了,近了。 一条河出现在了不远处,在河道里流动的,是滚滚的黑血,腥秽不可近,河边全都是烂泥,河水一阵阵哗啦作响,无数的鬼魂和尸体在其中载浮载沉,腐臭无比,它们全都睁大了眼睛,白惨惨的脸上全都是疯狂和渴望,“过来,过来,过来——” 河里的鬼魂和尸体太多了,水面上已经被占满了,就有一些半沉到水面下,水流湍急,夹带着这些鬼魂和尸体急冲而下——或逆流而上,那些鬼魂和尸体,互相之间也在撕扯着,碰撞着,骨肉分离,肢体残缺。 它们在呼唤岸上的鬼魂,那些鬼魂无知无觉,一个跟着一个,下饺子一样走到了河里,被已经等候了不知道多久的鬼魂和尸体们拉扯住,淹没在血色的河水里,只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惨厉的尖啸。 然而,这个尖啸就好像人濒死之前的最后一声,刺耳之极,也惊心之极。 那些飞在半空中的白影子,时而掠过,时而俯冲,从鬼魂堆里抓起几个鬼魂,它们狞笑着,把那些无力挣扎的鬼魂丢到了血河里,任凭它们被血河吞没。 陈阳被吓住了,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手里的孩子还在看热闹一样地看着周围的鬼魂,摇着他的脖子,“爸爸,爸爸,那里,那个人真好玩。” 那个真好玩的鬼魂,眼看着逃不过头顶上那个白影子的抓取,非常干脆地把旁边一个脸色木然的女鬼推到了前面,原来,鬼也会这一招吗?陈阳看着眼前这个不再熟悉的世界。 这里阴森,可怖,恍如传说中的黄泉地狱。 陈阳想离开这里,然而,因为这条血河的吸引,他发现想抬一下脚,都困难无比,他不能转很,不能逃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往血河里走去,不行,这样下去会死,陈阳脾气很犟,他咬紧了牙,一点一点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往后转。 终于,他转过了身,抬起了脚,背对着血河,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似乎都耗尽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陈阳还没对自己终于摆脱那条血河的吸引而松口气,就发现自己的脚又抬不起来了,手里的孩子也挣扎着想下地,嘴里喊着,“爸爸,玩,爸爸,玩全文阅读。” 妈了个巴子的,你给老子老实点,陈阳嘴巴张合,无声地骂着到这个时候还给他捣蛋的小屁孩,小孩子这种东西就是专门生出来讨人嫌的,从来不会看眼色,看场合,就跟他小时候一样,像个讨债鬼。 明明他没有骂出声,孩子却好像听到了一样。 他不喊了,也不挣扎着想着下地了,而是紧紧地抱着陈阳的脖子,像怕被他丢弃一样,冰冷的小脸在陈阳脸上讨好地蹭了蹭,嘴里一迭声地说着,“爸爸,宝宝乖,爸爸。” 陈阳看着他那个怕怕的小模样,觉得自己口气是有点重了,就伸出手,在小孩头上拍了拍,以示安抚,小孩高兴地攀着陈阳的脖子,半个身体都探到了他肩头上。 既然不能往后走,那就干脆沿着这条血河往它下游走去好了,陈阳看着那些一会儿顺流,一会儿逆流的血色河水,慢慢地,艰难地,在那些烂泥堆里走着。 本来,鬼魂的脚下都应该是空的,然而,到了这河边上,不光陷到了这个烂泥地里,连轻飘飘的身体,都陡然间,沉重了起来,血河里的鬼魂和尸体在召唤着岸边的鬼魂,有一些,半个身体已经从河水里爬了出来,它们伸出手,或是一把枯骨,或是连皮带肉,或者仅仅是一团虚黑的影子。 挨得最近的,甚至已经可以直接抓到岸边上的鬼魂。 陈阳有好几次,被它们碰到,然后,又勉力挣脱开来,如是几次之后,也有点精疲力尽的感觉,前方,似乎还是浓雾弥漫,不知这条血河到底通往何处,是否会有尽头。 就在这时,几个在空中飞来窜去的白影子发现了陈阳,它们冲着他俯冲过来,陈阳一面要护着手里的小鬼一面要和它们打斗,这些白影子一个个面目狰狞,鬼气森森,一旦抓住陈阳,就好像铁钳一样,死都不肯松手。 它们发出一声又一声的狞笑,有的拉头,有的提脚,把陈阳拉到了半空中,撕扯着陈阳,陈阳觉得自己的身体剧痛了起来,好像真的快要被它们扯碎了一样,它们把陈阳拉到了半空中。 这是陈阳从来没遇到过的情况,因为他命盘硬,阳气盛,一般的鬼魂连碰都不敢碰他,而此时此刻,面对这些凶残的白影子,他的抵抗却如同蚍蜉撼树。 陈阳想把手里的小鬼丢下去,他已经被这些白影子抓住了,至少这个小鬼还可能逃掉,可是,那个小鬼却死死地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嘴里喊着,“爸爸,爸爸。” 就在这时,他们已经被那些白影子抓到了血河的上空,这回,想把小鬼丢掉都没用了,陈阳用一只手,揪住了扯着他脖子的一个白影子,那个白影子尖啸着,在他手里化为了一股雾气,融入了周围的浓雾中,在不远处的地方,雾气扭动着,又变成了一个白影子。 这东西,难道是由弥漫在四周的雾气所化,所以才能这样变幻无穷,不惧任何攻击吗? 白影子拉着陈阳,在血河上空横掠了几次之后,才在血河正中间把陈阳连着小鬼投到了河水里,小鬼发出一声兴奋地尖啸,他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也许这些可怕的事,在他那里,只是个游戏。 陈阳心想,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心怀绝望和恐惧。 一沾到那些血河水,陈阳就惨叫了一声,这血河水就好像硫酸一样,侵蚀着他的身体,你可以想象自己泡在一个硫酸池子里面,是什么感受,这还不算,周围那些鬼魂和尸体的手,拼命向他伸过来,头上,脚下,左边,右边,全都是密密麻麻,几乎没有空隙的鬼物。 它们冲着陈阳狞笑,想把他也拉入自己置身其中的地狱。 陈阳的惨叫吓坏了他手里还紧紧抱着没撒手的小鬼,小鬼哭了起来,“爸爸,爸爸。”他挥动着小手,把周围那些鬼物赶开,然而,一拨又一波,一个又一个,赶了这边,那边又来了更多。 小鬼应接不暇,哭得更凄厉了。 陈阳被拉到了河面下,散发着浓浓腥气和腐臭的血河水倒灌他嘴里,他咕咚咕咚一下子喝进去几大口,连内脏都被侵蚀了,陈阳痛得连意识都快被消融了。 那些被拉近血河中的鬼魂之所以会发出那种惨叫,就是因为这血水能消魂融魄。 就在陈阳的意识已经有点不太清醒的时候,周围的鬼物们如同潮水一样退了开去,让出了一条路,从那里走过来一个鬼魂,不像周围的鬼魂那么模糊不清,身体比较凝实,即使在这个水里面,也像闲庭信步一样轻松自如,他看似慢实则快地走到了陈阳身边。 小鬼欢呼一声,“父亲,父亲,爸爸病了!” 魏林清抱起陈阳,踩着水,就好像上台阶一样,回到了水面上,接着,又轻飘飘地走到了岸边,小鬼想往他身上扑过来,却被他用一只手拎着后衣领提在了半空中。 小鬼的小胳膊小腿在空中使劲划拉着,魏林清用严厉而冰冷地声音跟他说,“谁让你带爸爸夜游的?”小鬼很会看眼色,立刻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他把指头含在嘴里,“父亲,宝宝只是想出去玩,每年都玩啊。” 魏林清把小鬼按在自己的腿上,狠狠打了他几下屁股,打得小鬼鬼哭狼嚎,“我和你说过什么?还记得吗?”小鬼一边抽噎一边说,“父,父亲说,说,爸,爸爸跟,跟我们不一样,不,不能缠着他。” 魏林清面色若纸,端正的眉眼满是煞气,小鬼怕得缩成了一团,父亲生气了,真可怕,“那你为什么不听话?”魏林清问小鬼。 小鬼委屈地红着眼睛,“爸爸,爸爸讨,讨厌我,我,我想,想跟爸爸玩的话,爸,爸爸就,就会喜欢我了。”他抬起头,在地上打了个滚,抱住魏林清的小腿,“父,父亲,爸,爸爸为什么不喜欢宝宝?因为宝宝做了坏事吗?” 魏林清叹了口气,把他从地上抱起来,“不,爸爸以后会喜欢你的。” 小鬼“哦”了一声,显然对于这句话抱的希望并不大,魏林清把他又放回了地上,“你如果乖一点的话,爸爸迟早会喜欢上你。”小鬼惨白的脸上浮出了一个笑容,“宝宝会乖的。”他不停地点头,格格笑着说。 魏林清哂笑一声,有点为难地看着还躺在地上的陈阳。 在七月十四,鬼门大开,阴气最浓的时候,掉到了血河池里,真是个劫数。 在他们身边,成群的鬼魂还在往血河池里走着,陈阳的手指动了动,意识时有时无,身体已经不再感觉到那种焚心蚀骨的剧痛,然而,剧痛过后的麻痹在短时间内无法消退。 陈阳听到了身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话,他提起所有的意志力,强迫自己睁开像胶水一样粘上的眼睛,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了起来,居然是那一大一小两个鬼,正齐刷刷地看着他。 陈阳清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我草,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他问的当然是那个大鬼魏林清,魏林清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本来他还想抱着陈阳走的,但是被陈阳断然拒绝了,只勉强接受了他借个力,魏林清眼神也有点迷离,“这里是众鬼的埋骨之所。你看那条河,像不像传说里的忘川河,亦称奈河,还有个别名叫‘血河池’。” 陈阳回过头看了一眼那条血河,在魏林清身边,那条血河散发出的莫名吸引力,似乎不见了,他点了下头,看着血河里还在翻滚着的鬼魂和尸体,还有那浓浓的腐臭,确实像“血河池”。 魏林清又接着说,“有人说,血河池是在地府里面,也有人说血河池是源出地府,每一个阴关所在的地方,都会有一条血河池的支流。魏庄附近的山里面,就有一个这样的小阴关。” 陈阳听得头皮发麻,阴关这个词,他在书里面是看过的,其实就是阴世与阳世的交界点,阴世的戾魂恶鬼,魑魅魍魉,小鬼小判、黑白无常等等,就是从这里出没到阳世,可以想见,是个多么险恶的地方。 没想到,魏庄居然是建在了这么个阴关边上,该说是胆大所以无畏,还是无知所以无惧。 陈阳忍不住问,“你们魏庄的先人难道就不知道自己把家安在了一个定时炸弹上?也不怕后人死无葬身之地?” 今天这条血河池的支流,散发出来的威力,足以让人心胆俱裂,那些因为阴关大开而蜂拥而出的鬼魂,不是被那些像怪兽一样的东西吞了,就是被这条血河池给淹了,这片荒野上,本来到处都是孤魂野鬼,现在已经寥落无几。 魏林清扶着陈阳,小鬼却没有腻着他,而是抱着陈阳的大腿,挂在半空中,“魏庄的阴关跟一般的阴关不同,是有无数的凶兽镇住的,对魏庄里的活人并没有什么影响。” 陈阳愣了一下,原来魏庄里无处不在的凶兽雕刻,画像就是作这个用的? 不得不说,这种异想天开,却行之有效的办法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凶兽守关,只有每年七月十四,地府鬼门大开的时候才把鬼魂放出来,在这个晚上,那些放出来的鬼魂,就成了祭祀这些凶兽的供品,可谓一举几得,一来安抚了这些凶兽,让其镇守阴关;二来魏庄平时生活不受影响。 不过,就算是如此,还是解释不通,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功夫,去做这种事。 把家安在一般的地方不是更好? 100最新更新 【槐精】 陈阳呕出了几口灌下去的血水,擦了擦嘴角,仰着头,看着那条血河,“那我问你,你们魏庄搞这么大阵仗,是为了什么?总有个原因吧TXT下载。” 就算是有凶兽守关,把家宅建在阴关边上,也还是会受到一些负面影响,不但生活中多有忌讳,对后世子孙也多有妨碍,陈阳就不信这里面没有个不得不如此的原因。 魏林清也随着陈阳的目光看着那条血河,“是为了避祸。” 陈阳干脆打破沙锅问到底,接着追问道,“避祸?避什么祸?” 魏林清看着周围的浓雾,皱起了眉头,脚下也有点虚浮,嘴里却还在回答陈阳的问题,“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不是魏姓的本家,只是听老人说起,我们原本住在四川,是为了避个什么大祸才逃到了广济镇安家落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处在这片浓雾中的缘故,魏林清本来就如白纸一样的脸色,越发的惨白,就好像个纸扎成的人一样,他看着陈阳,缓缓地转开了话题,“我们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TXT下载。” 对于这句话,陈阳表示十万分同意,他恨不得立刻离开这操蛋的地方。 而且他也看得出来,魏林清的状况也并不是太好,鬼节、阴关、血河池再加上浓雾中的白影子,种种异象搅合到一起,显然,对魏林清来说,要隔绝它们,也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所以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完全可以过后再问。 只不过,魏林清接下来的举动就让陈阳又想提出一点不同意见了,魏林清走过来,把他横抱了起来,接着,吊在陈阳小腿上的小鬼,手脚极其利落地爬到了陈阳胸口上。 这么个姿势,未免有点太微妙,太尴尬了。 陈阳别扭了一两秒钟,就把这个别扭甩到了脑后面,他在那个血河池里,又是泡又是喝的,身体重得跟挂了十几个铅块一样,要自己走实在太勉强了点。 男人的面子,有的时候得去争,有的时候,不要也罢。 魏林清的动作无疑要快得多,他在浓雾中穿行着,似乎不辨方向,又似乎目标既定,走了,或者该说是飘了一阵子,终于到了一处地方,却不是魏六婶家,而是一栋在雾气中隐没地老土屋。 陈阳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熟悉,当他走进屋子的时候,猛然间想起来,这个地方他来过,就是那天他出来找那个同事的时候,被魏林清引去的地方,只不过,当他一觉醒来,那些遭遇大多忘了,只留下一些模糊不清的记忆。 魏林清的手一挥,墙上的白纸灯笼,次第亮起。 陈阳一进了屋子,就坐在了唯一的椅子上,他实在是快坚持不下去了,五内俱焚,手脚发颤,他把控制不住一直发抖的手,放在桌上,看了一眼,他的手指在消失,第一个指关节前的指尖部位,已经不见了。 是因为那些血河水吗?陈阳尽量保持镇定,魏林清把他送进屋之后,把小鬼留了下来,留下一句“我去去就回”,就转身走入了屋外翻滚地浓雾中,小鬼自己爬到了陈阳的腿上,乖巧地坐在了他怀里。 小鬼伸出小手,摸着陈阳的手关节,安慰他,“爸爸,不怕,宝宝有办法。” 陈阳苦笑了一声,到这时候如果他还搞不清是怎么回事,那除非他是个傻逼,小鬼借着今晚上鬼门大开,阴气大盛的时候,把他的魂魄从身体里带出来了,而他现在,就是被那个血河池给伤到了魂魄。 如今,他很可能会就这么魂消魄散,更别提回到身体这回事,小鬼大概也知道自己做了件错事,小心翼翼地对着陈阳的手指吹气,屋里刮起了一阵风,极小的风,那个风带起了一点外面的雾气,吹到了陈阳的手上。 湿漉漉的,滑溜溜的。 陈阳本来以为小鬼又在调皮,正打算开口骂他几句,却发现自己手指的消融速度,因为这股阴冷的小风,而缓了起来。小鬼在帮自己,陈阳心情有点复杂地看着怀里的罪魁祸首。 小鬼得意又小心地看着陈阳,看到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又把脑袋耸拉了下来,接着,又开始起劲地吹那个风,吹着吹着,小鬼的身体好像越来越飘,越来越虚,陈阳的心沉了下去。 他把怀里的小鬼抓起来,往墙角一扔,“给我在那待着。” 小鬼知道陈阳不高兴了,缩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嘴里念念有词,“爸爸,爸爸,宝宝不是故意的。” 陈阳嘴角一抽,他当然知道这小鬼不是故意的,要是故意的,他早就二话不说开教训了,还能容忍他跟在自己身边?他可不是一个心胸特别宽阔的人,尤其是对害了自己的。 把小鬼丢开之后,消融速度又回复了原状,很快,陈阳原来是双手、双脚的地方,已经是空荡荡的了。 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死亡的过程,从一开始的惊恐,到现在的麻木,如果只有陈阳一个人在的话,他可能会找个安静的地方蹲着,抽上最后几根烟,喝上最后几瓶酒,等着最后那个时刻的到来。 陈阳嘴巴有点干,环顾了一下这个屋子,家徒四壁,除了一套桌椅,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这房子是后人烧给魏林清的,还是他自己用法力弄出来的,未免也太粗陋了点。 就在陈阳手臂、大腿也消失不见,仅剩下个躯干,连坐都坐不稳,一头栽在了地上的时候,魏林清终于回来了,陈阳躺在地上,勉强抬起头,“你还赶得及给我送终。” 在陈阳他们那里,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人送终,是一件极悲惨的事。如果一个没亲没友的孤寡老人,死的时候有人刚好在他身边,那么,别人都会说有人给他送终,不是个没福气的。 死的时候,身边送终的人越多,福气也就越多。 这种古怪的风俗,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因,陈阳本来以为自己死的时候,肯定是孤身一人,他以前在外面混的时候,有几次面临险境,那个时候他就在想,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的时候身边半个人都没有,所以他硬扛了过来。 让他没想到的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却是两个鬼在他身边,陈阳勉强“哈哈”干笑了两声,他身体那里,大概还在睡觉吧,无声无息地就这么死了,不但是个新闻还是个麻烦。 魏林清把陈阳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在了桌上,陈阳的身体还在继续消融,他看着魏林清,突然起了一点聊天的兴致,“是你托梦给那个老头子让我跟你结什么阴婚吧?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魏林清点了下头,很是理所应当地说,“约为婚姻才能行敦伦之事。” 陈阳觉得自己还是书念得太少,那个什么“敦伦”他听都没听过,更不用说知道是什么意思,刚要接着问,就看到魏林清手里那盏白纸灯笼,发出的惨白光线,突然间一闪之后,变成了幽绿色,拳头大的火苗子跳跃着,舔着外面那层薄薄的白纸,好像随时会把白纸灯笼烧成一把灰似地。 魏林清举起左手里的白纸灯笼,右手缓缓地穿过了白纸往幽绿的灯火抓去,那个灯火居然还会躲闪,好像个活物一样,陈阳看得稀奇,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身体的异状,那个幽绿的灯火左躲右闪,却还是被魏林清抓了个正着。 魏林清的手握成了一个拳头,手心里的灯火发出荧荧的绿光,他把左手的白纸灯笼往空中轻轻一仍,整个屋子墙上的白纸灯笼全都飞了起来,聚到了他身边,形成了一个玄而又玄的阵法。 陈阳如果还有手的话,一定会掏一掏自己的耳朵,因为他刚才好像听到了那个幽绿的灯火发出了尖利的惨叫声,我草,陈阳骂了一句,他果然还是见识不够广,什么时候连堆火都能修炼成精了? 那团火在求魏林清放过它,然而魏林清丝毫不为所动,它一时威胁一时痛苦,百般作态,只为了一条生路。陈阳有点呆住,他忍不住叫起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不能不叫,因为魏林清打算把那团火往他身上放。 魏林清停了一下,周围飘在半空中的白纸灯笼,围绕着他徐徐转动着,衬着他白衣黑发,端正如玉,像个浮华而可怕的梦一样,“这是那棵老槐树的树灵。那天,就是它跟那只兔精设下的圈套。” 陈阳想起来,那天在到了老槐树下的时候,确实感觉有点不太对劲,而且左边那个同事,脸是惨绿色的,他一直以为是个有点奇怪的恶鬼,没想到却是个精怪,难怪那天晚上他被那两个“东西”压制得毫无反手之力,如果真有一只是鬼,也许还是能勉强拼一把。 不过,这个槐树精为什么要跟他作对?陈阳有点不解。 魏林清看出了他的疑惑,“它跟兔精有旧。”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原来精怪之间也会互相帮忙,互通有无,陈阳只能自认倒霉,“你要用它帮我?” 魏林清缓缓点头,“以它的精血和修为,能祛除掉你身上大部分血河池的秽气。” 陈阳看着那只还在拼命挣扎的槐树精,“哦,那你继续。” 魏林清把那团槐树精所化成的幽绿的灯火,分成了四份,分别堵在了陈阳四肢的断口处,陈阳只觉得一股阴凉而舒适的气息从断口的地方传来,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一个晚上的痛苦在此刻终于得到了一点抚慰。 那个幽绿的灯火越来越少,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一个豆大的火苗子,魏林清把那点豆大的火苗子收拢了过来,里面的槐树精吸多了血河的秽气,已经是奄奄一息。 陈阳喘着气,看着那点绿光,“它好像活不成了?” 魏林清把那点绿色的火苗子往空中一扔,那个豆大的火苗子立刻钻入了地下,“天生之物,修炼千百年,历经无数劫难,哪里会那么轻易死掉。” 魏林清说完,接着,他把手放在了陈阳的小腹处,阴寒的气息像洪水一样冲入了陈阳体内,周围的白纸灯笼急速的旋转了起来,让陈阳的手脚一阵阵发颤。 手脚,他的手脚回来了,陈阳举起自己失而复得的双手,高兴地大喊了起 作者有话要说:哦嘿嘿嘿,今天的更新完了~~~求个花花当鼓励嘛~~~=3= 101最新更新 【转生】 魏林清身上的灰白色阴气弥漫开来,把他跟陈阳都笼在了里面全文阅读。 一时间,屋子里烟气弥漫,细微而动,如同暮色下四起的薄雾,似乎远近有鸟雀在树梢枝头扑棱翅膀,可是听不到一点声音,周围异常的安静,在死气沉沉中涌动着一股暗流般的生气最新章节。 陈阳的手脚虽然回来了,也能动了,然而在动了几下之后,他发现只有手能动,脚还是动不了,下半身跟不存在一样,没有任何的感觉,魏林清的双手在他□的大腿上,一寸一寸,一点一点地抚摸而过。 修长如玉的双手,似乎在描摹着一副丹青圣手的画一样,认真而又虔诚,眼帘垂下,看着手所到的方向,目光淡然而又真挚,从陈阳的角度看过去,他侧脸的线条柔和而美好,把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吸引了过去。 这个样子,实在是斯文里带着禽兽,圣洁里透着淫|靡。 陈阳对于到了这时候还摆脱不了的男人本性,深感无奈,他看魏林清又摸了好一会儿了,下半身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忍不住干咳了一声,“没办法了?” 好像打破了一个迷梦一样,魏林清精神有点恍惚地抬起头,皱起了眉头,似乎有点心不在焉,脸色也没有那么惨白了,眉目间似乎还有点说不上来的暧昧之色,总之,在陈阳看来,相当的诡异。 魏林清轻声说,“不是没办法,但要静养几天,吃一点药。”他把手收回来,散佚“你以前每天吃的汤药就不错,只是要把其中几味药换一下。” 陈阳想,这个问题倒是不大,只要药不是太难找的,魏时总会想办法弄到的,他第一次见到魏时,就觉得他这种人窝在这么个小庄子里,守着这么个小卫生所,有点屈才了。 原本环绕在魏林清身边,形成了一个阵法的白纸灯笼,又一个个地飘到了墙上,而一直蹲在墙角,相当乖巧没有出声的小鬼,也跟离弦的箭一样冲到了他父亲怀里,挂在他脖子上。 小鬼偏着头,含着手指头问,“父亲,爸爸好了吗?” 魏林清用一只手揽住他,“好了,你也回去吧,你爸爸现在身体不好,以后不要出来了,也不要吵闹。”说完,他在小鬼天灵盖上摸了一下,“你就当睡了一觉,睡醒了之后,就可以再出来玩了。” 小鬼好像要睡着一样,头一点一点的,他明显不太情愿在魏林清手里睡着,然而,却抵不过魏林清的手段,“父亲,父亲,要记得叫醒宝宝。”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无声。 魏林清抱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接着,他伸出手,遮住陈阳的眼睛,陈阳刚想摇着头躲开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却听到魏林清说,“别动,我要把宝宝送回去。” 陈阳僵了一下,一个晚上这小鬼都在外面,他都快忘了,其实这小鬼本来是待在他肚子里的。 陈阳忍无可忍,一把扯下魏林清的手,“你他妈非得把他塞在我肚子里?你见过哪个男人怀孕的?外面那么多女人你怎么就偏偏挑上了我?”陈阳一脸“老子真是倒了大霉”的郁闷表情。 魏林清手里的小鬼已经放在了陈阳的小腹处,“因为一般的女人受不住宝宝身上的阴气和煞气,顶多三五日,就会因阴气蚀体而亡,她们挨不到宝宝重新出生那天,宝宝——他不是一般的婴灵。” 陈阳一把揪起小鬼,提到了自己眼前,看了又看,也没觉得这小鬼有什么特别的,“不一般?哪里不一般?” 魏林清哭笑不得地把小鬼又抱回来,“他出生那天也是鬼节,他母亲被鬼所迷,掉进阴河里,在死前拼命生下了他,生下来不久,他也因为阴气蚀体,秽气污身而跟着去了,却不知道为什么,魂魄变成了如今这个两三岁的模样。” 陈阳没想到这小鬼也挺惨的,才生下来连天日都没见,就死了。 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他摇了下头,“那你把他放在我肚子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魏林清把小鬼又放回了陈阳小腹处,缓缓地说,“这几十年,我用了许多办法想让宝宝摆脱血河池的影响,能轮回转世,都知道了,这一次,我想借你的身体,让他脱胎换体,就像转世重生一样,这样一来,也许可以。” 他说得轻缓,却又带着深深地沉痛和怜惜,拳拳爱子之心,令人动容。 但是陈阳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动的人,他在外面那么多年,什么世情没见过,如果就因为魏林清一片爱子之情,要在他肚子里塞进个东西,那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所以他又把小鬼抓起来。 魏林清有点无奈,“没用的,你现在只是个魂魄,宝宝还在你身体里,若是不让宝宝回去,他不控制住自身的阴气,你体内阴阳平衡就会被打破,阴气会立刻蚀体,再者,宝宝在你体内,也能帮你挡住血河水的秽气。” 陈阳听得嘴角抽了抽,换句话也就是说,货物既出,概不退换,如要退换,翻倍赔偿,若不退换,附送赠品,这坑爹的,陈阳摆了摆手,“你继续,不过用不着把我的眼睛挡上。” 在经过了这么个阴森可怖的夜晚之后,陈阳自觉心理承受能力又上了一个台阶。 魏林清轻声一笑,他手放在小鬼的身上,轻轻一按,小鬼的身体就融进了陈阳的身体里,就算现在是魂魄状态,陈阳也浑身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冰冷,他打了个冷战,“好了?就这样?” 魏林清收回了手,“就这样。快天亮了,我送你回去。” 陈阳的双脚还是不能行走,他也不肯让魏林清再抱着他走,没奈何之下,魏林清直接把一盏白纸灯笼化成了一个轮椅,把陈阳抱着坐了上去,然后推着出了门。 一出门才发现,天色果然已经开始泛起了微白。 本来那条阴魂汇成的洪流,已经不见了,只有三三两两的阴魂还在四处飘荡,眼前的一切,好像阴间与阳世重合了一样,远处是魏庄林立的建筑,近处是沾满了露水的树木杂草,然而,当你眨个眼,再睁开一看,又觉得远处是趴伏在地的凶兽,近处是形状扭曲的荒土。 一切都介于真实与虚妄之间,陈阳摇了摇头,或许都是真实的。 只不过,一个是生前的,一个是死后的,在此时此地,都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魏林清把陈阳送到了床边,陈阳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睡得似乎很沉很香,脸色平静而祥和,胸膛起伏而规律,他向着自己的身体伸出了手,接着,一阵轻飘或沉重之后,他吐出了一口气,醒了过来。 陈阳一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抬一下自己的腿,倒也不是完全没反应,就是轻轻动了一下之后,就不继续听使唤了。陈阳知道,这是因为他的魂魄受伤影响到了身体。 其实类似的事情并不少见,很多截肢的人有时候会感到那个已经被截断了的部位剧烈的疼痛,然而实际上,他们感到疼痛的地方早就已经不在了。还有一些魂魄,为什么是肢体残缺的样子?那往往也是因为活着的时候身体就残缺了,或者死的时候被分尸了。 古人似乎很早就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有了“留全尸”这个概念。尸体不全往往会让人无□回转世,永远在阳世徘徊寻找着自己残缺的肢体。 人的魂魄和身体以一种现代科学某些时候无法解释的方式联系在一起。 陈阳搬动自己的脚,努力想站起来,然而,他才刚站起来,脚下一软,身体立刻往旁边一头栽了下去,却又被站在旁边的魏林清扶住。 魏林清扶着他走了几步,“这几天你行动会有所不便,我会时常来看你。” 陈阳挥了下手,“谢了,免了。” 慢慢走了几圈之后,肢体麻痹的感觉终于是减轻了一点,至少还能走路了,要是真瘫在了床上,那陈阳才会恐慌和暴躁,他在这世上,也就剩下这个身体是自己的,要是身体也不行了,也许会在某个地方无声无息死去。 在天亮之前,魏林清走了。 陈阳靠在床头上,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鬼魅横行的晚上终于过去,此时,陈阳听到了外面人声渐起,接着,又听到了几声凄厉的哭嚎,然后,又嘎然而止,陈阳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魏六婶推开门进来,“阿阳,起床了没,该洗把脸吃早饭了。” 陈阳苦笑了一下,“六婶,我这出了点问题,得麻烦你把魏时的电话给我一下,我得把他喊回来。” 在晨光中,魏六婶显得老态毕露,她着急地走过来,“出了什么问题,给六婶看看?” 陈阳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睡了一晚上,这腿脚就动不了了。”说完,陈阳还好像示范一样,把脚有点艰难地挪到地上,扶着床沿,跟个七老八十的老人一样,蹒跚地走了两步,就这几步,腿脚已经明显地在发抖。 魏六婶“哦哟”一声跑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陈阳,围着他转了几圈,“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怎么每年到了这时候总会出点事,阿欣那个命苦的,才没了孩子,想不开昨晚上吊了,你这又——” 昨天那两个守门的女人说每年鬼节的时候,魏庄可能会死人,原来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阿欣也是前面出现过的角色,第三十三章,魏时把被白影子拖拽的阿欣救了下来,阿欣还是魏时的亲戚== 今天周一~~~~好黯淡。。。 102最新更新 【祭祀】 在鬼节这天,魏庄的人都是天边刚擦亮就起来了,这天也要把手里忙活的事暂时停下来,家家大门紧闭,人人悄声敛息,足不出户全文阅读。所以,阴婚的准备事宜也跟着往后推了,这天,魏六婶家没有外人来。 在鬼节的前一天,魏庄的人就会把家里那些凶兽的铜饰、浮雕或木刻等全都擦拭一遍,大门、窗户上那些已经贴了一年的凶兽画像,也会换个新的上去,这些细节也就罢了,再来白天也没什么特别的。 除了安静,还是安静,连狗都知道夹起尾巴,叫都不叫一声。 到了吃饭的时候,陈阳才发现这魏庄的鬼节还是跟他们那儿有些区别的。以前每年到了这天,陈阳家都会摆出个大阵仗,他奶奶跟他妈妈会整饬一大桌子菜,要十八个不同的菜色,冷盘热食,外加上好的米酒清茶,供奉祖先。而平时的供奉,仅仅四个或六个菜色就够了。 农历七月,持续整整一个月的祭祀活动,在阴历七月十四这天,达到最高|潮。这种传统实在过于烦琐,年轻一辈的人早就不兴整个月都搞这套了,但是到七月十四这天,也还是会象征性的祭拜一下。 而在魏庄,还是与以往一样的简单寒食。 魏六婶等陈阳吃完了之后,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怕惊动了什么东西一样,压低了声音,满脸歉疚地跟陈阳说,“等明天我才能帮你去魏时家问他的电话,今天是中元节,得把要做的事情都先歇下来。” 陈阳知道有些看似荒谬的习俗自有其道理在,如果他是摔断了腿之类的外伤,那他肯定会不顾这种习俗,想办法离开魏庄去医院,免得耽误了治疗,但是他现在是魂魄受伤,反而没那么急迫了。 想到这,他就跟魏六婶说,“六婶,我脚不疼,多挨个两三天,没什么大碍。你别操这么多心了。”边说陈阳还边拍了拍自己的腿,以示自己的话是真的。 魏六婶也是知道一些事的,看陈阳身上没什么外伤,就隐约有些知道也许陈阳是昨晚上走了邪或其他什么原因,身体才出了问题,现在是鬼月,这种事也不少见。 她叹息了一声,把碗筷收走,让陈阳好好休息。 昨晚上魂魄离体,到了白天,陈阳就难免精神萎靡不振,他睡了差不多一整天,到了大下午,才被魏六婶叫了起来。陈阳觉得自己以前三天三夜没睡觉那次,也没现在这么累得慌,身体由内而外,沉甸甸的,连抬个手都有点艰难。 陈阳看着魏六婶,“六婶,什么事啊?” 魏六婶神色有点不安,“魏老爷子刚来过,想把你也叫去参加族里的祭祀,你跟那个——虽然换了庚贴了,但是到底还没成礼的,怎么非得把你叫去,你现在身体也不好,唉,偏偏我跟魏老爷子怎么说都说不通。” 陈阳看了下自己的腿,“六婶,你没跟他说,我脚出问题了,去不了?”就算没这个借口,陈阳也会想办法把这个事给推了,经过了昨晚上,如果陈阳还不知道魏庄是个什么险恶的地方,那他也白在外面混这么多年头了。 魏六婶又叹了口气,“怎么没说,他一听,就立刻喊他孙子回家搬自己那张轮椅去了。” 陈阳嘴角抽了一下,这老爷子做事还真是只要下定了决心,打定了主意,就一定会干到底,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个年轻人推着把轮椅进了屋,陈阳认出来是魏老爷子的孙子之一,好像叫什么阿峰。 得,人都到跟前了,连交通工具都搬来了,不去也得去了。 魏六婶从家里面拿出了一套白色的衣服,递给了陈阳,跟他说,“你换上这件衣服,是阿宁以前穿过的最新章节。”说完,魏六婶就先出去避开了。 陈阳展开一看,是一件类似于长衫的白袍子,由整块白布剪裁而成,没领子,没袖口,粗陋得很,不过针脚到还算细心,至少没看到很多线头露出来,陈阳把衣服换上,坐上轮椅,由阿峰推出了门。 就算是鬼节,外面的太阳还是照出不误的,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暮色四起,然而,就天边上残留着的一点余晖,也让走出屋子的陈阳,精神为之一振,生出一种霉气尽去,生气满溢的痛快感。 轮椅碾在青石板路上,发出骨碌碌的声音,路面不平导致有些颠簸,让陈阳屁股坐得不是很舒服,似有若无的薄雾开始沿着地上弥漫开来,却在夕阳的余晖里,染上了一点生动的色泽,没有平时那么诡谲而阴冷。 魏庄里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都穿着这种白袍子,无声无息地从各家各户走出来,汇在了一起,往河边上走去。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手里都举着一面白幡,那白藩看上去像招魂幡的样式,但是图案却跟招魂幡不同,上面画的大都是一些张牙舞爪的凶兽,甚至还有几个白幡,就是块白布。路边也有几个女人等着,看到有人手里没拿孝子棒,就塞过去一根。陈阳也拿到了一个。 这孝子棒就是一根大拇指粗细,一尺来长的木棍,用米糊糊在棍子上绕着圈沾上一根两指来宽的白纸条,这白纸条还不能是断的,得是一整根,而且白纸条的边还得剪成须须状,棍子顶上再扎几朵白纸花,就成了一个孝子棒。 本来陈阳以为魏庄祭祀的地点就是那条溪边上,等走到溪边不远处时却看到前面的人已经过了桥,往魏七爷家所在的方向走去了,队伍走得并不快,十几分钟之后,才终于到了目的地。 魏七爷家是挨着山建的,绕过了那个屋子,十几米远的地方就是一块山壁,上面长满了粗大的藤蔓,和一些杂树,陈阳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山壁内有乾坤,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个山洞。 事实证明他想得没错,前面四五个男人小心地把挂在山壁上的藤蔓撩开,一个黑洞洞的石洞就露了出来,那几个男人把一早准备好的火把点上,提着几个桶子,先走到了洞里面,接着,就看到石壁上次第亮起了灯火,原来石壁上本来就凿出了一个一个的壁灯,那些男人把灯油倒进去,再放上了灯芯。 等那些男人又从石洞里走出来,其他魏庄人才开始准备进去。 打头的,当然是魏庄里的老辈子,以魏七爷为首,紧接着是魏正清,也就是魏老爷子,走在魏老爷子身边和身后的几个老人,陈阳不太认识,反正是魏庄的老辈子没错,这样陆陆续续,按资排辈,一直到了最后面,才轮到了陈阳跟魏庄里的女人。 陈阳看到自己被放在了女人堆里,顿时有种哑口无言的窘迫感,虽然不能说话,然而周围的女人探究和戏谑的眼神,还是屡屡放在了陈阳这个异类身上,有几个还掩口在那里无声的发笑,就算是以陈阳的脸皮厚度,都忍不住有点发热。 要不是行动不便,陈阳大概会掉头就走,压根不会去管魏老爷子会怎么想了,本来就是个银货两讫的交易,交易里面可没有要参加魏庄鬼节祭祀这个条款,所以陈阳很是问心无愧。 然而,现实是也只能这么想想了。 陈阳绷着脸,一声不吭地转着轮椅往石洞里面走,遇到坑洼不平,不好过去的地方,就由边上魏老爷子的几个儿媳妇搭把手过去,走了几分钟,陈阳觉得这洞穴里越来越阴冷,两边的石壁上全都是湿漉漉的,也不知道从哪儿吹来的风,让人骨头缝里都嗖嗖地冒凉气,灯火摇曳着,让石壁上,人的脚下,阴影重重。 这石洞的地面和石壁上有明显人工开凿过的痕迹,想必魏庄的先人费了大力气才弄出了现在这规模,到了石洞的尽头,就看到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大洞,洞顶离地怕有二层楼的高度,气派宏大。 在石洞中间,是一座石头砌成的圆形台子,大概二十平方左右,台子边上十八根石柱,拔地而起,抵到了洞顶,柱子上雕刻着的,除了狰狞的凶兽,就是阴森的百鬼,栩栩如生,好像会从柱子上扑下来,把周围的人撕碎了般。 两个男人一组,抬着捆成粽子样的,还是活的牛、羊、猪等五牲六畜,呈圆形摆在祭台上,接着,以魏七爷为首的老人联袂走上石台,其他魏庄人则围紧挨着石台,目光紧随着魏七爷一行人。 石壁上那些灯火并不算明亮,石洞又太大,光线昏暗。 魏七爷并没有穿着白袍子,而是一身黑袍子,被其他魏庄里的老辈子围着,他闭上眼,好像在感应什么一样,全身抖得跟筛糠一样,看上去有点像神婆巫汉请神上身时的反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嘶哑地声音喊道。 “祭祀开始,先请祖先。” 魏七爷脚踏着奇怪的方位,似奇门又不完全是,他围着那些祭品急速走着,双手举向天空之后,又合掌握于胸前,此时,随着他脚步的节奏,周围想起了有节奏的敲击声,是随着魏七爷动起来的同时跪在地上的魏庄人,用手里的孝子棒敲击地面而响起的声音。 密集的敲击声,就好像打下来的雨点一样,让人心跳加快,头皮发麻,阴森可怖的气氛却越发浓厚,敲得越急,越快,让人血液沸腾的同时,后背却又如同被鬼挨上来了一样,冰冷刺骨。 陈阳脑袋一轰,他确实看到了石洞里多了无数的其他“东西”,那些东西,被这敲击声吸引了过来,越聚越多,石洞里变得凉飕飕的,地上响起了滴滴答答的水声,那是过浓的阴气凝结而成。 水声,混杂在敲击声中,于是,陈阳就看到了整个石洞里全都是白影子,好多,好多,石洞里都快塞不住了,还有白影子在往里面挤,它们没有平时的凶残,而是静静地悬空而立。 为什么魏庄人请祖先,请来的却是这些像鬼魂又不像的白影子? 等那些鬼影子不再飘进来之后,魏七爷猛地睁开眼,大叫一声。 “天罡地煞,众生俯仰,无有归宿,不得往生,后世子孙,虔心祭拜,起——跪——” 在魏七爷拖长了音调的喊声里,身穿白袍的魏庄人先站起来,接着,立刻五体投地地跪下。 “——起——跪——再起——再跪——接起——接跪——” 这么起起跪跪,怕有十几次,每一次,就有一个男人双手捧着刀子,走到一个活祭品前,一刀子捅进祭品的脖子,鲜血狂涌而出,沿着石台上的坑洼和痕迹,流了一地。 而那些白影子,沉默地站在周围,受着魏庄人的跪礼。 它们飞过去,扑向那个被宰杀的祭品,那些用作祭品的牛羊,瑟瑟发抖,张大嘴想发出最后一声嘶鸣,却被魏庄人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给噤了声,在那些白影子撕咬过后,它们很快就断了气,陈阳看到,在极短的时间内,尸体腐烂,鲜血发臭,好像已经死了很久一样。 周围的魏庄人对这种异状视而不见,等那些白影子享用完了那个祭品之后,立刻换到下一个。 陈阳是在人群的最外围,因为他现在身体情况特殊,也没有跟着跪拜,陈阳明显感觉到,那些白影子把阴森的目光放在了他身上,呆板地看了一会儿之后,才被石台上的活祭品吸引了过去。 出了一身白毛汗,陈阳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这他妈也太刺激了。 这是魏庄人祭祀自己祖先的仪式,那么,毫无疑问这些白影子就是他们死去的先人,陈阳打量了一眼,这得用成千上万来比划了,这么多白影子,意味着魏庄死了的人,很少有能投胎转世的。这是其一。 其二,在这些白影子里面,陈阳没有发现魏林清。虽然白影子密密麻麻的,但是都是些白色雾气状的东西,魏林清身体凝实,与那些白影子差异颇大,应该很容易辨认出来。 那个魏老爷子说他们不能去祭拜魏林清看来是真的。魏林清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被魏家除名了,没有进祖坟的资格,所以连埋都是随便埋在路边。那是为什么呢,下回看到魏林清一定得问一下,陈阳想着。 时间过得似快实慢,不过,终于还是等到了把石台上那些祭品全都宰杀完毕的时候,而此时,石台上早就臭不可闻,连离得比较远的陈阳,都被腐臭味熏得脸色发青,但是魏庄人,不管男女老幼却可以跪在污血腐肉中,一动不动。 陈阳对他们的忍耐力表示万分敬佩。 此时,魏老爷子从旁边一个跪在地上,高举双手的男人手里拿过一把刀子,在枯瘦的手臂上狠狠划了一刀,浓稠的鲜血,滴滴答答掉在地上,魏老爷子举起那只手,鲜血顺着他的手腕子往下流。 “以血享之,以灵养之,以魂飨之,此为祭。” 周围的魏庄人也用力敲了一下手里的孝子棒,最后一下,接着也从衣服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刀子,在各自的手臂上划了一刀,让血流到地上,并且齐声大喝。 “此为祭,祖宗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二更~~八点左右更新~~~~O(n_n)O! 谢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会加油写文的~~╭(╯3╰)╮,谢谢歆兕,讨厌吃鱼,唯一和君君乖几位亲的地雷~~╭(╯3╰)╮ 103最新更新 【承嗣】 到这里,魏庄的鬼节祭祀已经快要到尾声。 魏庄人绕着石台打转,把手里的孝子棒扔到石台上,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扔完之后,鱼贯而出,仅剩下魏七爷那几个老辈子还留在石洞里,不知接下来还要做些什么TXT下载。 陈阳当然是跟着大部队先出了石洞,外面天色已黑,厚厚的云层缓缓地移动着,一切都静静地睡了,风一阵阵地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即使外面依旧是压抑的沉静,但是,在石洞中弥漫在人群里的悲伤而凝重的气氛却已经一扫而空。 魏庄人脱□上的白袍子,三五成群地往魏庄走去,隐隐约约,林间树梢都送来了窃窃私语声,声音轻快,带着点如释重负的意味,三五个年轻人甚至还打闹了几下,发出了几声轻笑,被周围的长辈立刻喝止。 可是,年轻人那雀跃而充满活力的心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就被阻止呢,陈阳明显看出来那两个少年男女在眉目传情,春情荡漾,他笑了一下,觉得眼前这一幕蛮有味。 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去,只有陈阳还有魏老爷子的家人,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中年男女留了下来,陈阳推着轮椅刚打算离开,却被魏老爷子的孙子阿峰喊住,“陈阳,老爷子让你等他出来。” 几个人就跟着魏七爷的老婆去了她家,在堂屋坐着,魏庄里的人互相之间交头接耳,也有几个不想冷落了陈阳,跟他搭了话,陈阳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着,态度不冷不热。 平时陈阳是那种四海之内皆兄弟,多个认识的人就多条路,跟人三句话就能称兄道弟的人,但是今天他实在提不起劲,魂魄受了伤就等于把人的精气神都给抽走了,整个人连反应都比平时慢了半拍。 陈阳知道,他得快点把伤养好了,不然的话,迟早会出漏子。 正等得昏昏欲睡的时候,魏七爷一行人终于回来了。 还没进屋,就听到几个老头子在那儿大声争执着什么,魏七爷的声音很好认,因为他说两句话总要咳几声,剧烈的咳嗽听得旁边的人都跟着难受,“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急什么,我还没死哪!” 魏老爷子中气十足的说道,“老七,你这话就难听了,难道还是我们逼你的不成?这是魏庄的祖宗传来的规矩,到六十岁就一定要立嗣子,可你呢?今年推明年,明年推后年,我们这些做哥哥,做弟弟的,看在兄弟情份上,都没说什么,现在呢?你今年就过七十了!” 另外一个老头的声音传来,“是啊,老七哥,我们也是没办法了。” 旁边立刻有个声音附和着其他几个老头的说法,“就是这个道理,老七哥,不是我们逼你,是真不能再拖下去了,你要真有什么后人就赶紧把他找回来,要没有,我们也好在后辈子里找个出来,好承嗣。” 几个人还在吵吵闹闹,堂屋里的人都不说话了,全都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魏七爷的老婆坐在旁边,面色时而发白时而发青,手搓着围裙,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等几个老头子进了屋,偷听的后辈们立刻一个个正襟危坐,魏七爷佝偻着背,边走边咳嗽,一头白发乱蓬蓬的,跟刚才石洞里那个腰板挺直的健朗老人,似乎是两个人一样,他枯瘦蜡黄的脸气得通红,手脚还不停地哆嗦,他老婆赶紧过来,把他扶到了上首。 其他几个老人,也坐到了后辈们让出来或搬过来的椅子上。 魏七爷堵着嘴,咳嗽了一阵,才嘶哑着喉咙说,“你们放心,三个月之内,我会给你们一个交待,不管怎么样,三个月之内,一定会立个嗣子,我把话放在这里了。” 魏老爷子立刻接着他的话说,“既然老七都这么说了,我看今天就这样散了吧,大家也早点回去睡觉,这天都黑得老晚了,是到关门闭户的时候了。” 另外几个老头也纷纷点头,同意了魏老爷子这个提议。 一行人出了魏七爷家的门,魏老爷子走到陈阳面前,“你今天去我家住个晚上吧,我有点事跟你说。” 陈阳看魏老爷子表情并不是很痛快,显然他虽然话是那么说的,其实对于魏七爷这样一推二,二推三的做法还是相当不满,只不过碍于情面,不好发作罢了。 等到了魏老爷子家里面,陈阳跟着魏老爷子进了里屋,魏老爷子坐到躺椅上,把手里的拐杖随手丢到一边,“这劳什子东西,真是碍手碍脚,老了,想当年——”接着,开始痛陈自己的“革命家史,光辉事迹”。 陈阳听得嘴角抽了一下,这老爷子把他拉来不会就是听他说这个的吧?他二话不说就打断了魏老爷子的长篇大论,“老爷子,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事?” 魏老爷子刚说到自己在越战时负伤这回事,就被陈阳给打断了,他不满地瞪了陈阳一眼,一脸沧桑地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连听我们这些老骨头说点往事都没耐烦心咯,人心不古啊,算了,算了,把正事给你说一下。” 陈阳都快被他说焉了,做了个“您赶紧地”手势。 魏老爷子喝了口茶,“那个阴婚啊,今天魏七爷跟我说了,不能在魏庄里进行仪礼,得到魏庄外围那个老屋里。”魏老爷子把茶杯狠狠地往桌上一放,“这个事他倒是讲起规矩了来了,轮到自己身上就开始推三阻四,什么玩意儿,敢跟我来这套,我让你也不得安生。” 原来,几个老辈子一路上吵什么嗣子的事,还有这个内情在。 陈阳倒是觉得在哪里举行都无所谓,不在魏庄更好,听说魏庄里的阴婚那是相当阴森可怕,魏庄人会齐刷刷地亮相,就跟今晚上差不多,陈阳看着魏老爷子在那边唾沫横飞的指天骂地,等他骂得差不多了,才说,“在哪里都行,我没意见。” 魏老爷子叹了口气,“那些人知道什么,都以为是我大哥抛妻弃子跟个男人走了,其实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 “噗——”陈阳听了这个话,刚喝进口的茶水全都喷了出来,这消息未免也太劲爆了,魏林清居然是个这样的人?是为了个男人才被逐出家门?还抛妻弃子?所以才会对让那小鬼投胎转世这么执念深重? 魏老爷子还在那里絮絮叨叨,“我大嫂根本就没怪过他,而且我大哥到底是不是跟——跟个——什么男人走了还不是一定的事!那些人凭着捕风捉影的谣言就把我大哥给迁出了祖坟!” 魏老爷子的手在躺椅的扶手上狠狠拍着,一脸气恨交加,咬牙切齿的样子。 陈阳抹了下嘴,轻轻咳嗽了一声,“老爷子别气了,人都过了,还说这些干什么,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你们这些亲人知道就行了。” 魏老爷子老怀大慰地站起来,拍了拍陈阳的肩膀,“还是你这伢子合我的意,说的话也中听,我老人家才懒得理那些嘴碎又喜欢多管闲事的,哼,只不要落在我手里就行。” 陈阳哭笑不得地看着魏老爷子,这话说的,还不是想继续打击报复。 反正是他们魏庄内部的事,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听听也就过去了,修路的工程停了几天之后,二胖疏通了上下的关系,赔偿了那两个死者的家属,又重新招了一批人,正打算这几天重新开工。 而且,这一回二胖再也不敢当个甩手掌柜,也会住到魏庄来。 陈阳本来也不打算在修路队里做事了,在家里待着才这么一阵子,也许是在外面野惯了,各方面都拘头束脚,没有在外面施展得开,陈阳想,也许自己骨子里就是喜欢在外面打流的。 虽然说是居无定所,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也是天大地大,任他来去,见识世情变幻,见识人情冷暖,打打牌,喝喝酒,跟几个刚认识的狐朋狗友胡吹海塞,陈阳觉得自己有点想念那种生活了。 当他把这个想法跟二胖说了之后,二胖立刻拉着他的衣角,哭得鼻涕眼泪的,一脸哀求地跟他说,“陈哥,你就是我亲哥,帮我把这个工程搞完再走撒,这个事我看后面还会出鬼,当年我们几个就你胆子大。” 二胖哭起来一身的肥肉抖啊抖的,抖得陈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兄弟都求上门了,陈阳当然也只能暂时留下来了。 陈阳在魏老爷子家睡了一晚,第二天上午就回了魏六婶家,魏六婶已经到魏时家里把手机号码找起来了,陈阳打了电话给魏时,到了晚上的时候,魏时就赶回了魏庄。 魏时一进门,就四肢大开,摊在了椅子上,嘴里直喊着,“累死我了,累死我了,我靠,这真不是人干的事,这赶路赶的,跟去投胎一样,几天了,就没歇过一回气。”他看着陈阳,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你眉间有黑气,阳气不足,阴气蚀体,情况不太妙啊。” 陈阳也冲着他摊开手,“要不怎么有句老话,人倒霉,喝口凉水都会呛死。” 魏时深有同感地点了下头。 陈阳把鬼节那天晚上的事给魏时说了一遍,魏时皱紧了眉头,一脸深思地说,“你不说,我都没想起,从我十六岁以后,就没在魏庄过过鬼节了。每次,不是这个事就是那个事,反正总有事把我拖到外面。” 前面那个话,魏时也就是突然想起来才随口提起,“魂魄受伤,办法倒是有几个,明天你来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魏老爷子跟魏七爷斗法==两老爷子,何必呢。。。 这几天蛮卡,回评论不是菊花转啊转,就是一两分钟才能回一个。。。 104最新更新 【扎针】 陈阳本来一大早就想跑到魏时那儿去的,门还没出,就被门口那两个女人给拦住了,她们异口同声地说,让他先待在屋里,她们会派人去把魏时叫过来,陈阳额角的青筋暴了一下,他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这两个满脸严肃的女人,其中一个倒也不含糊,转身就往门外走,喊人去了最新章节。 陈阳郁闷地退回了屋子,他是不打女人的,也不喜欢跟女人起什么争执。 过不一会儿,魏时背着自己的药箱子,蹭蹭蹭地跑来了,跑到陈阳屋里,擦了把汗,一脸讪笑地跟陈阳说,“嘿嘿,我昨天跟你说的时候,忘了你不能出来这茬了。” 陈阳摊了下手,“幸好只有几天,不然非得把人憋死。” 魏时深有同感地点头,“那是,我们魏庄的规矩那是专门挑战人的忍耐力又不至于挑战得太狠了让人神经失常,让你抓狂但是又不至于发癫发疯。” 陈阳迟疑地说,“你到底怎么做?” 魏时把医药箱子放下,“先来个针灸,再给你煎一剂药。” 陈阳脱了身上的衣服,光剩下条裤衩,四横八叉地躺到床上,魏时上下打量着他结实修长,有肌肉却并不夸张的身体,啧啧有声,一脸猥琐地说,“陈哥,你这肌肉练得不错。” 陈阳看着魏时从医药箱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全都是大大小小的银针,有长有短,嘴里随口说,“这哪里是练的,以前做多了体力活。” 这时,陈阳发现魏时一直盯着他,面色诡异,不,不是盯着他,是盯着他的肚子,他笑骂道,“你小子看什么看,能看出朵花儿来啊!” 魏时抓了抓下巴,一脸惊叹,“还真有点鼓起来了。” 确实,陈阳平坦结实,有腹肌的肚子那儿,是突出来了那么一点,并不太明显,只是相对于陈阳整个匀称修长的身体来说,还是能看得出来肚子那儿跟其他地方不太协调。 这话说的,陈阳立刻想从床上爬起来揍人,魏时赶紧压住他,“陈哥,别,别动,哈哈,这个事太少见了,能让我摸一下吗?别,别瞪我,我不摸了还不行吗?” 说完,魏时一脸遗憾地开始施针,其他地方也没扎,就专门挑了陈阳四肢的穴位,把陈阳扎得跟只刺猬一样,才罢手,魏时洗干净手,翘起二郎腿坐在陈阳床边上,跟他东拉西扯。 魏时这个人,话多的时候,简直能烦死人,话不多的时候,又跟个哑巴似地,半天吭不出一声,现在就是他话多的时候,手舞足蹈,声情并茂地把他跟魏宁去小洞城的经历说完了,才意犹未尽地闭上嘴。 反倒是陈阳一脸若有所思,他跟魏时说,“你说的那个小洞城我知道,我有个姨奶奶就是嫁在那里,不过好多年没联系过了,不知道她们一家人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魏时很是大气地拍了拍陈阳的肩膀,“要不怎么说,天涯何处不相逢,还有什么无巧不成书之类的,你那姨奶奶叫什么名字,也许我还见过。” 陈阳摊开手,“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就听我奶奶说起过,也没见过。不过听我奶奶说起过她生了两个女儿,在那边过得不是太好。”当时他奶奶还叹着气地说他那个表姐,命不好,嫁的远,家里人照顾不到,被欺负了也只能自己把苦水咽进肚子里。 魏时撇了下嘴,一脸愤愤地说,“我懂,不就是想生儿子吗?生这么多男的出来干什么,长大了专门抢我们的妹子。” 陈阳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他还是没把自己那个姨奶奶生的其中一个女儿就嫁到了魏庄,就是那个魏三婶这件事说出来,刚才随口提一下,没必要再在这个问题上引出其他事了。 这时,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进来,把一碗药放在了桌上,也没说话,转身走了出去,魏时先帮陈阳背后垫了床杯子,让他能半坐起来,接着,才把那碗药拿起,递给了陈阳,让他喝下去。 陈阳一仰脖子,一口气把那碗热气腾腾的药汁灌了进去,“真他妈难喝,比你以前给我喝的那个药还要苦,又腥又苦,人间极品啊我草。” 魏时把药碗收回来,翘起二郎腿,“那是,这里面可放了几样我收集了好久的好东西,全用在你身上了。”魏时一脸肉疼地看着那个空碗,好像他的药还在那里一样,依依不舍地。 陈阳看他找抽那个样,“好了,好了,回头我给你拿两瓶好酒来,30年份的茅台,我都没舍得喝,便宜你小子了。” 魏时大喜,“这话可是你说的,别忘了。” 陈阳一脸无语,这小子要东西的时候,从来是没脸没皮的。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陈阳突然脸色一白,额头上汗涔涔的,“魏时,你这针是不是扎得不太对,我怎么觉得肚子,还有手脚,跟有人拿刀子在砍一样。” 魏时还是老神在在地坐在一边,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别担心,痛那是正常现象,正常现象,这说明针灸起作用了,正在把你体内的秽气导引出来,忍过了就好了。” 陈阳痛得脸都扭曲了,看着旁边魏时一脸轻松自在的样子,这话就好比一个地主在一个连饭都吃不上,饿了三天三夜的乞丐面前吃鸡腿,还他妈吃一个,扔一个,不准人捡一样,顿时有一种把这小子暴打一顿的冲动。 他肚子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左冲右突,窜来窜去,陈阳看了一眼他的肚子里明显有个活物在动一样,那个活物像受了什么刺激,想抓破他的肚子从里面拱出来。 魏时又等了一会儿,等陈阳已经快痛得两眼发晕的时候,才站起来,一脸严肃地看着陈阳的——肚子,他又拿出一块似金似木的东西,用刀子用力在上面刮下来一点碎屑,兑了碗水,喂到了陈阳嘴里。 陈阳牙齿咬得咯嘣作响,他喘着粗气,把那碗水也喝了下去。 魏时在旁边一脸肉疼地看着自己手里那东西,“千年阳木啊,我亏大发了,不过你是个汉子,硬气,这痛要放在一般人身上,早就鬼哭狼嚎了,你还能忍下来。”魏时冲着陈阳竖起大拇指。 陈阳脸上汗涔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是个男人,当然不能满地打滚,大喊大叫,虽然这痛真他妈不是人受的。 事实正如魏时所说,痛过了一阵之后,疼痛开始慢慢地减轻了,陈阳胸口急剧起伏着,魏时在旁边,用毛巾把他满头满脸的汗水擦掉,“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阳有气无力地睁开眼,他现在全身上下没一个地方舒服的,不过比起前面那全身乏力,精神困倦,使不上来力的状况,确实是要好多了,所以陈阳回答说,“还好。” 魏时点了下头,“那就好。” 正说着话,突然陈阳肚子一阵痉挛,他痛得差点喊出声,死咬着牙才勉强忍了下来,一股黑气从他肚子那儿冒出来,极淡,好像一点轻风就能吹散了一样,那个黑气变成个小孩的样子,趴在他肚子上。 魏时摸了摸下巴,抱着手看着这一幕,“先让它出来晾一晾,等你身体阳气回来,秽气祛除之后,再把它放回去。” 陈阳喘着气,加了一句,“你就不能直接把它也祛除了吗?” 魏时摇了摇头,“不行,它是借腹转生,没成功之前会死扒着你不放的,还不如让它能顺利转生。”魏时的回答,让人泄气,不过也没有让陈阳太过意外,魏林清早就说过类似的话了。 那股黑气沿着陈阳□的身体慢慢往他胸口处漫过去,魏时饶有兴趣地看着,陈阳身上还扎着针不能随意挪动身体,眼睁睁地看着那股黑气到了他胸口处之后,变成了一个小婴儿的模样,在他脖子那儿蜷成了小小的一团。 陈阳看着那一小团,怎么变小了,昨天晚上不还像个两三岁的孩子吗?怎么今天就变成几个月大小的婴儿了?魏时压低了声音,怕惊动了那个小鬼胎一样,轻声跟陈阳说,“嘿,它真把你当他母亲了。” 闻言,陈阳翻了个白眼,看着自己脖子边那一小团,嘴角抽了一下。 两个小时之后,魏时才开始把陈阳身上的银针□,□的时候带出来一股腥臭的黑血,他拿出块白布,陈阳以为他是要帮自己擦一下,没想到这货,一脸心疼地擦起了银针。 等银针全都□之后,陈阳觉得自己浑身都轻了不少,而蜷在他脖子边上的那一小团黑气,在魏时的符咒下,又慢慢地爬回了他的肚子那儿,钻了进去,陈阳觉得自己每次看到这一幕,神经都要受一次挑战。 魏时又递了一碗放了符纸灰的清水给陈阳,“把它喝了。” 陈阳从善如流地一口喝干,肚子立刻响起了骨碌碌的声音,陈阳看着魏时勉强忍住笑的脸,哼了一声,抓起床边上的衣服,套在身上,就往厕所冲了过去,等他痛快淋漓地从厕所出来之后,他终于觉得这几天身体的沉滞感消退得一干二净了。 陈阳回了屋,走路稳健,已经跟平时差不多了,他对魏时说,“你这药还挺有效的。” 魏时一脸理所当然,“那当然,我可不是卖狗皮膏药的庸医。” 陈阳也附和着,“是啊,是啊,您老当然是高人。” 魏时坦然受之,接着,他神色一正,“你每隔十天都要做一次针灸,喝一次药,三次之后,你身上的秽气应该就祛除的差不多了,至于你肚子里那个阴胎,你就不用想着去弄掉它了,其实它也不坏,至少还懂得保住你的命。” 陈阳挑了下眉,“这么说的?” 魏时抓了抓下巴,很没有形象的坐在椅子上,“为了保住你,阴胎身上的阴气散了不少,你没看它比上次出来的时候,小了不少吗?”魏时一脸“怎么样,感动吧”的表情看着陈阳。 原来是这么回事,陈阳笑了一下,他会感动才会出鬼,不是这小东西他根本就不会出这些糟心的事,现在他做的,不过就是要保住自己转生的容器,说到底,按照陈阳一向所见的,他还真不信鬼怪之流也会跟你讲什么道义。 魏时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也没说什么。 时间很快就过了两天,五天的时候,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很快就到了阴婚那天。 这天天气不太好,从一大早上起,就阴雨连绵,入了秋之后,就是一层秋雨一层凉,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打湿了这一整片天,若是多愁善感的人,难免情绪也跟着缠绵纠结了起来。魏老爷子请来的人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在魏时给他做针灸那天晚上,魏林清来过一次,他的身体没有平时凝实,不知道是不是鬼节那天晚上受了什么伤的缘故,陈阳并没有问起这个事,反而很感兴趣地说,“听你弟弟,魏老爷子说,你以前有个老婆,还有个孩子,那怎么还想着结什么阴婚,跟你老婆在下面好好过日子去不就行了!” 魏林清面色淡淡的,“我没结过婚。” 陈阳听到他这个话,顿时一愣,“不是吧,魏老爷子总不可能说假话。” 魏林清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表情怅惘而迷茫,“其实,他也没说错,只不过,我跟我妻子之间并不是寻常的夫妻,她,她当时还没出嫁就怀了孩子,万般无奈之下,求到了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面前,刚好,我也因为一些事,本来也是早就打定了主意一辈子不结婚,就这样过了,所以——” 原来还有这个内情啊,陈阳恍然大悟,难怪了。 突然,他想到了某一点,“那,那个小鬼不是你亲生儿子?” 魏林清的手放在陈阳肚子上,一股阴冷却不暴虐的气息涌入了他身体里,安抚着他肚子里的那个阴胎,“怎么不是,阿琼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们毕竟还是拜过堂的,阿琼也是想让这孩子能有个正当的出身。” 陈阳在这一瞬间,觉得魏林清低垂的眼帘,发出了一道像供奉在寺庙里,满脸慈和的菩萨脑后面一样的白光,差点没闪瞎了他的眼,原来那种甘愿戴着绿帽子替人养孩子的男人,是真的存在的。 真是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话——我草。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时候,未婚生子是个天大的罪名啊~~ 105最新更新 【伴婚】 陈阳这个阴婚,比起魏宁那个阴婚,无疑要低调,也要简陋得多,当然,陈阳本人对这种低调和简陋是相当满意的,反而是魏六婶作为陈阳的家里人,脸色有点不太好,嘴里老念着什么。 到了那个日子,宜嫁娶,宜祭祀,宜出行,宜冠笄,总之是个黄道吉日,阴婚的日子为什么要选这种阳世的吉日来,关于这一点,没什么说道,大概不管阴间还是阳世,都还是讲个吉祥如意,万事顺心的。 陈阳穿上了白色的新服,领口、袖口、衣襟处都绣满了精致的刺绣,百鬼夜行,狰狞可怖,栩栩如生,与这个诡异阴森的阴婚倒也相得益彰,颇为相衬。 陈阳身材修长,穿上这身衣服,衣带当风,不说话的时候,还真有些魏晋遗风之感。 到了近晚的时候,暮色四起,太阳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最后那一点余晖,周围一切都昏沉了起来,逶迤而去的山脉,起起伏伏,把大地割裂成一块一块的,太阳一落下去,就突然间变得阴暗寒冷了起来。 沉重的唢呐声突兀地响起,听的人牙齿发酸。 一个女人拖长了声音,用苍老、嘶哑的声音喊道,“伴生,伴死,伴轮回;结亲,结魂,结因果——起开咧——” 一样的步骤,一样的阴森,陈阳甩了下袖子,慢慢地往堂屋走去,他要去拜别家人,魏六婶坐在堂屋上首,正等着他,陈阳对着从陈家请来的神龛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之后,端着一杯茶跪下,奉到了魏六婶面前。 魏六婶端过那杯茶,做了个样子,沾了沾嘴,就放了下来。 在他旁边,是魏老爷子最小的一个孙子,才十几岁的一个青涩少年,板着脸,目不斜视,捧着魏林清的牌位,也跟着跪在了魏六婶面前,那个牌位明显是新做出来的,还能闻到油漆的味道。 行过礼之后,陈阳就被一群人围着往门外走去,魏宁那时候是要围着魏庄转一个大圈,而他却是直接往魏庄外走去,周围的人,也比当日魏宁时参加的少一些,至少魏七爷以及跟魏七爷亲近的那些魏庄人,是没有过来帮忙和观礼的。 陈阳坐在轿子里,轿子摇摇晃晃,像一条在黑河上行驶的船只,被水波推得左摇右晃,黑色的轿帘噼啪地打在轿子上,在无声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高大的槐树,林立在道旁,道路宽敞而平坦,只能听到行人的脚步声,有夜鸟在逐渐黑暗的天际发出哀鸣的叫声,它们三五成群或独自一只地飞过天空,翅膀闪动着空气,发出轻轻地扑棱声。 夜越来越深,白纸灯笼发出的惨败光线明灭不定。 他们的目的地在离魏庄一里远的那处林场。七八十年代的时候,在那里建了一栋房子,给看护山林的人家住,面前整出一个大坪,用来放置从山上运下来的木材,林场兴盛了几十年,山里的树木都砍得差不多了之后,就渐渐没落了,林场那家人也搬了出去,房子就空置了下来。 现在魏庄这里的树木,大多是后来长出来的,也有一部分是栽种的竹子。 这个林场,离魏林清的坟地并不太远,魏老爷子说还算方便,至于到底是方便在什么地方,方便了什么人,抑或是鬼,陈阳也没细问。 等到了地方,轿子放了下来,轿帘被掀开,陈阳从轿子里走出来,眼前这栋房子还挺大的,分成上下两层,围栏,窗户,楼梯全都是木制的,踩上去,吱嘎作响,总会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生怕用力狠了,这不知道已经多少年的木头一个断裂,人就摔了下去。 屋子外面张灯结彩,魏老爷子一家倒也并没有敷衍,而是像模像样的,想来在魏老爷子的强势之下,他的那些儿孙们,也没有什么能让他们钻的。 魏老爷子已经等在了大门口,他远远地看到迎亲队伍来了之后,就转身回了堂屋,坐在上首的第二个位置,却把第一个位置空了出来,也许是给死去的长辈留着的。 一根白绸,一头系在那个牌位上,一头陈阳拿着,在唢呐声,以及司仪的指挥下,进行了拜天地这个仪式,跪天跪地跪祖宗,拜父拜母拜新人,陈阳觉得好像一瞬间穿梭了几十百年,回到了过去那个时代一样。 在周围沉肃的气氛下,他都忍不住脸上止不住地带上了一些笑。 这笑惹得他对面那个跟他拜堂的十几岁少年,总是斜起眼睛看着他,满眼的好奇,陈阳冲着他眨了眨眼睛,那个少年差点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赶紧扭开了脸,要是真笑出来了,不用他们家老爷子动手,他爸爸就会抽他一顿。 拜完了天地之后,陈阳就被两个老年女人带到了喜房。 喜房在二楼,一桌一椅一张床,几个大白喜字贴在墙上,和床头,床对面,还摆着一张小供桌,上面是烛台香火,几样茶果,那两个老年女人把陈阳送进来了之后,就离开了,房间里就剩下陈阳一个人。 陈阳暗地里松了口气,费了点功夫,才把领口的那个复杂到极点的盘扣解开,过了这晚上就行了,他该拿的拿了,该做的也做了,真正是银货两讫,童叟无欺,陈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就着桌上放着的干果糕点吃了起来,他可是饿坏了,从早上起就没吃过一点东西。 魏庄那操蛋的阴婚当天只能在男方家里吃饭的习俗,真是害人不浅。 陈阳以为这阴婚到这里也算完了吧,但是紧接着发现的事情,说明他还是太天真了,当魏老爷子带着东老先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陈阳的酒正喝到第四杯,肚子还只有半饱。 魏老爷子一脸笑嘻嘻地看着陈阳,“阿阳啊,吃好了吧?吃好了我们还得去个地方,等把最后这个程序走完了,这阴婚才算真正结成。走,走。” 陈阳心里骂了一句,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顺手把杯子扔在桌上,跟着魏老爷子一行人出了门,他跟东老先是认识的,不过此时此刻,陈阳只是冲着他点了下头,当做打了招呼。 显而易见,现在不是什么闲聊、叙旧的好时机。 别看魏老爷子七老八十了,身板硬朗,抬头挺胸,走动如风,一般没怎么锻炼的年轻人还有点跟不上他的脚步,手里那根拐杖,完全就是个装饰品,没什么用,陈阳一度怀疑他拿那根拐杖,就是专门用来打人的。 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盏白纸灯笼,山路弯弯曲曲,坎坷不平,周围茂草丛生,树木林立,白纸灯笼发出的,朦朦胧胧的光线,并不是很清晰,周围似有若无的雾气弥漫开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时传来。 有活物在周围动着,却不知这活物到底是何物。 这条山路并不是很好走,却也至少能看到个路的形状出来,应该是以前那些开荒造地的人,修整过的,陈阳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路上,走了大半个小时才终于到了地方。 眼前是个小山坳,就是魏林清的坟地所在的地方。 在离坟地几十步开外的地方,已经被魏老爷子安排的人清理出了一块空地,上面简单的搭了个木棚子,陈阳看了一眼,这准备工作做得还蛮充分的,就是不知道他们建这个木棚子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陈阳心里面隐隐有种那木棚子就是等着自己的不妙感。 魏林清那个荒草丛生的坟地,也被整理地妥妥当当,还立了一块墓碑上去,写着“魏林清之墓,弟魏正清泣立”,东老先带着自己那个道师班子走到魏林清的坟地前,开始做法。 当东老先让人把供品摆在了坟前,并且放置上几样法器之后,拿着一碗酒,开始绕着坟墓走的时候,陈阳恍然大悟,他们这是要起棺!魏庄的阴婚居然还要把棺材起出来!他还以为只有死人跟死人结阴婚才会来这套,没想到活人跟死人也是一样。 “阴是阴,阳是阳,阴阳不颠倒;生是生,死是死,生死俱天命——魏家新人陈阳在此叩拜,请各路鬼神毋惊毋怪,用三牲六畜供你,香火纸钱享你,请起棺咯——” 当念到“魏家新人陈阳在此叩拜”的时候,陈阳不用东老先示意,就跪在了供桌前,这就跟做道场差不多,道师说做什么就做什么,或者道师在做什么,你也跟着做什么,简单得很,他对道师的其他法术可能不懂行,但是对这个却很熟悉,当年,连续三个道场下来,他早就已经跪得麻木了。 连神魂都飘飘荡荡的,只有一个“为什么只有自己没死掉”这念头在脑子里。 陈阳冷眼看着他们把魏林清的棺木从土里挖出来,魏老爷子推了陈阳一把,“去扶一下”,他也没什么异议地走过去,扶住了那个还覆满了湿泥土的棺木,就在手碰到棺木的时候,一股阴冷之气也随之萦绕到了他手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周围的山静默着,看着眼前这一切,白纸灯笼挂在旁边的树上,被风吹得晃来荡去,灯火明明灭灭,一切都笼罩在一片迷茫中,在这时,陈阳往墓坑里看了一眼,旁边还露出了一具小棺木的一角。 这就是当年收敛小鬼的那个棺木吧。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感冒了,脑壳一阵阵发晕。。。饭也没吃多少。。。喝了很多热甜酒,希望明天会好起来。。。季节变化的时候,大家都要注意身体啊。。。 106最新更新 【敦伦】 几个跟班的,把魏林清的棺木抬到了那个木棚子里放好了,前面放着一个大瓷面盆,魏老爷子往里面大把大把地扔着纸钱,木棚子砌得有点粗糙,风从各处的缝隙里吹进来,把纸灰吹得像纷飞的黑色蝴蝶一样,到处都是TXT下载。 魏老爷子又点了三炷香,插在供桌的香炉上,拜了拜,“大哥,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弟弟在这里向你道喜了。”说完之后,他又示意陈阳上前来上香,陈阳也像模像样的做好了。 等上完香之后,魏老爷子好像在缅怀魏林清一样。 在供桌前,看着棺木,又是点头又是摇头,脸上表情时而欣喜时而暴怒,最后却又归于平静,他转过头跟陈阳说,“阿阳,我们魏庄的规矩,阴婚这天,新人要陪着阴世人过上一天一夜,你就在这里陪陪我大哥,到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带着东老先他们再来,做完了之后,这个阴婚也就算差不多成了。” 说完,他还有点担心,像是怕陈阳不愿意,毕竟一般人都会怕,都会忌讳这种事守夜的事,于是有点恳求地看着他,这倒是跟他一向趾高气扬的样子有点差了。 陈阳摆了摆手,“你放心,既然答应了,该做的,我没什么话好说的。”魏老爷子看着他,满意地点了下头,“那就好,那就好,东老先,我们先走罢。” 这些人走的时候还带上了门,陈阳听到了落锁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陈阳一瞬间有点火气冒了上来,这魏老爷子说一套做一套的,嘴里说相信他,行动却全然相反,实诚得很,就这破锁,他要真不愿意了,能关住他陈阳? 三两下就能把那锁给卸了,陈阳走到木棚子那张简陋的木门前,看了一眼,下了结论。 那具棺木,年代久远,上面的漆面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陈阳走过去,绕着棺木走了几圈,还在上面轻轻敲了敲,戏虐地说,“在不在?” 真是奇了怪了,这魏林清平时神出鬼没的,到还经常出现,怎么到了阴婚的时候,反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不会是害羞吧?陈阳摸着下巴想。 魏老爷子在这个木棚子里还摆了一张木床,上面铺着席子,还有一床薄毯子,陈阳也没客气,走到供桌前,一屁股坐下,开始了自己被打断了一次的晚饭。 有酒有肉,陈阳吃得相当痛快,长明烛的烛光并不大明亮,却也能把周遭这一小块地盘照的纤毫毕现,在黑暗中的一点光亮,总是让人不知不觉的靠近,等近了,却又发现那点光亮,冰冷而鬼魅。 渐渐地,陈阳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他放下筷子,看着脚下那不知从何时而起的灰白色雾气,从木棚子四面八方的缝隙里流淌进来,缓慢却又不可抗拒,地面上弥漫着一层浓厚的雾气,这诡异的雾气出现的如此悄无声息,又如此的理所当然。 陈阳能从这灰白色雾气里感受到浓得能滴出水来的阴气。 一瞬间,他面色有些紧张,然而,转瞬,他又恢复了平静,他举高了手里的酒杯,冲着那些灰白色的雾气,敬了敬,接着一仰脖子,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其实陈阳虽然能喝酒,但并不嗜酒,只是,今晚上他却觉得自己需要多喝一点,让酒精把神经和神智都给搅混了,麻痹了,时间就变得没那么难挨了,可惜的是,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酒量大的人,就算是想喝醉,也有点难度,他这一杯接着一杯的,脑子反而是越来越清醒。 喝到后面,陈阳都无奈了,算了,当打发时间了。 周围那些灰白色雾气里面有许多的“东西”,在旁边窥视着他,发出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声,嘈杂得很,但是周围却又无比的寂静,极度的反差让陈阳开始还有些紧张,面上看不出来,精神却处于紧绷的状态,随时能一跃而起。 被一两个围着,陈阳不放在眼里,被三四个围着,陈阳顶多就是审慎点,被一群围着,那他也只能冲着老天竖起中指,然后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死前拉几个垫背的了TXT下载。 那些“东西”聚集在这里,没攻击他,甚至没靠近他,好像就是路过围观的一样,时间久了,陈阳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有些松懈,这就好像走在路上,突然间被十几条凶恶的野狗追了上来,那些野狗在这一片人心里都是凶残可怕的,见人就咬,但是,这一次把人围住了却什么都没干,就是围着,人一走,它们也跟着走,只围观不行动。 陈阳又喝了一杯酒,这酒才喝到一半的时候,魏林清终于出现了。 他提着个白纸灯笼,穿墙而来,走到了陈阳面前,周围那些灰白色雾气翻滚着往后退了一点,让出了一片地方,陈阳看着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来了啊。” 魏林清把那盏白纸灯笼挂在床头边的墙上,才走到陈阳面前,也学着他的样子坐下来,当然他跟陈阳毫无形象的坐姿不一样,背脊挺直,端然如玉,他等陈阳喝完了杯里的酒之后,才拿起酒瓶在两个杯子里倒满了酒,然后,递给陈阳一杯,自己拿起一杯。 陈阳正想把酒一口干了的时候,被魏林清给阻止,魏林清拉过他的胳膊,挽起来,低声说。 “这样才对。红罗帐,交杯酒,牵君手,度余生。” 陈阳有些呆住,看着两个人挽起的胳膊,在魏林清的目光示意下,随着他的动作,也慢慢地把杯子里的酒喝光了,这一辈子,他还真没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会跟一个人喝交杯酒,不管男人女人,他都没想过。 等他们喝完了交杯酒,魏林清拿起酒杯,连倒三杯酒,洒在地上,冒出一股股白烟,那白烟弥漫开来,融进了周围的灰白色雾气当中,魏林清举杯致意,“魏某谢谢各位来观礼。” 陈阳听到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窃窃私语声突然大了起来,灰白色雾气,沿着地面,慢慢地席卷着离开了木棚子,最后,终于只剩下他跟魏林清两个——一人一鬼。 魏林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头微微偏着,不敢往陈阳的方向看,陈阳已经吃够喝够了,他大开大合的伸了个懒腰,从地上站起来,脚下有些虚浮地往床边走去,“睡觉了,睡觉了,你随意啊。” 话音刚落,人就扑通一声,已经栽倒在了床上。 陈阳才刚躺下,正要睡不睡的时候,感觉到魏林清坐到了他床边上,他勉强睁开眼,皱起眉头看着魏林清,看他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有点不耐烦地问,“还有什么事?” 魏林清也有点迟疑,似乎不知道这事该怎么进行下去,不过最后,他还是开了口,用阴冷却又似乎带着点清越的声音说,“今天是我们成婚的日子,今晚是我们的洞房之夜。” 陈阳差点没笑出声,大哥,这个事,整个魏庄的人都知道,还用他来强调吗?而且洞房,一个人跟一个鬼怎么洞房?难道真像聊斋故事里那样来个春风一度吗?那是小说好吧?哥们,醒醒喂! 那种“春风一度”其实就是鬼物精怪造了个幻境,让活人泄尽阳气和精气,它们吸收了这精气和阳气,用作修炼之用,伤天害理,天所不容,所以这些鬼物精怪,后来要遭的天劫也往往要重得多。 一饮一啄,一得一失,自有天定,哪可能让你从心所欲。 魏林清突然身体一动,人已经趴到了陈阳身上,双手撑在他身边两侧,他用一望见底却又无从捉摸的眼睛,看着陈阳,接着,伸出手,轻轻地,小心地,像只刚来到家里的小猫一样,碰了碰他的脸。 阴冷的气息,似有若无,好像搔到了心底的一点痒处。 魏林清的动作是笨拙的,好像不是打算做|爱,而是在进行什么谨慎的试探一样,他看着陈阳身上那件白色的新服,眼睛里多了一点柔和,“你穿这个,很好看。”魏林清很有点不好意思地这么说。 陈阳脸一抽,被个男人这么称赞,真说不上来的怪异,他挡住魏林清打算拉开他衣领的手,“你不会来真的吧?”魏林清不解其意,“什么真的假的?” 陈阳下巴一抬,示意他指的是他的手。 魏林清一愣,“夫妻之事,天经地义,有何不可?” 陈阳的脸又忍不住抽了一下,“大哥,你是人,我是鬼,虽然我们结了阴婚,但谁都知道,这就是个小屁孩玩的过家家游戏,你还当真啊?当真的话,你见过男人跟男人结婚的吗?” 魏林清神色也有点茫然,“可是,我们不行夫妻之事,你会阴气蚀体而死。” 陈阳脸一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林清把手从陈阳的衣领那儿收回来,彷佛刚才正打算行房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人一样,脸色还是一派端然镇定,他缓缓地说,“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你腹中的阴胎需要大量的阳气和精气,若放任它,你身体会受不住,所以我才会晚上过来用阴气养着他,但是等到阴胎稳定下来之后,仅仅那样做就不够了,得阴阳交合,才,才行。” 陈阳突然想起来什么,“你前头说的什么敦伦就是这个事?你之所以托梦给你弟弟魏老爷子要做这个阴婚,也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做这个事?” 魏林清一脸理所当然地点了头。陈阳哭笑不得,这几十年前的老鬼果然思维已经跟不上现代人的节奏,他居然还守着那个不成亲就不乱搞的古礼,要早知道是这样,他用得着受这么多天的罪吗? 陈阳舔了舔嘴唇,说实话,他并不是没和男人做过,只不过做过一回之后,觉得还是跟女人做方便,所以后面就一直只跟女人做了,现在这种情况下,陈阳默默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鬼,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都是上上之选,没什么可挑剔的。 他也没那么扭捏,既然是要救自己的命,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只不过,眼前这个是鬼,也就是说,他还能掌握主动吗?陈阳叹了口气,想想都不可能,他抬起头,胡乱在魏林清嘴上亲了一记,含糊地说,“要做就快点。” 因为他突然而来的亲热,让魏林清愣了一下,如果他还是个活人的话,陈阳肯定他现在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想到这,陈阳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了起来。 魏林清好像知道自己被陈阳嘲笑了一般,立刻低下头,封住了陈阳的嘴,陈阳的笑声被闷在口中,发出几声暧昧的闷哼声。很显然,魏林清并不太善于做这种事,笨手笨脚,手法生疏。 所以陈阳虽然不再说话,不再笑出声,但是眼睛却还是含着笑意看着魏林清,以前的老古董真是没话说。 魏林清解开了陈阳的衣扣,看着他□出来的结实胸膛,有点发呆,陈阳轻轻喊了一声“喂”,他才猛地清醒过来,他在陈阳胸膛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冰冷的亲吻,最后,含住了陈阳的乳|头。 男人都是有这方面本能的,没经验的鬼也不例外,刚开始的笨拙渐渐变得灵活了起来,舌头和牙齿并用的在陈阳的□上交替进行着,让他呼吸变得有点粗重,他以前可没注意过,自己这地方居然那么敏感。 这样吸来舔去的,下面就有了反应。 手指冰冷,那里却火热,阴冷的气息如孔不入的笼罩在他身上,陈阳又是难受又是痛快地哼了两声,这沙哑的声音,让魏林清动作更加放肆了起来,他的手撩开陈阳长袍的下摆,摸上了他的大腿,探进了他大腿根部,就好像探索一个密境一样,充满着审慎却又挑逗的意味。 陈阳睁开眼,在旁边那盏白纸灯笼下,看到自己上半身□着,下半身的长袍被掀起到大腿根部,底裤被拉了下来,里面的那里半露不露的,反而更加让人难耐。 魏林清摸上了他那个火热的那里,上下捋动,让陈阳忍不住轻轻喊了一声。 冰火两重天,陈阳一边哆嗦着,一边享受,快|感像涨潮的海水一样,一波更猛似一波的涌上来,偏偏魏林清却始终以不快不慢的动作上下摩擦着,陈阳忍不住了,眼神带着点欲求不满地瞪了魏林清一眼,“你他妈快点。” 说完,腰臀已经不自觉地开始迎合起了魏林清的动作,挺送起来。 旁边就是一具棺木,这里却是□无边。 陈阳抬起修长结实的大腿,搭在魏林清的腰间,要蹭不蹭的挨着他,他的腰很劲瘦有力,这样动起来,线条非常的优美,实在是个诱惑,不管有心的人,还是没心的人,都会忍不住。 魏林清心甘情愿接受这个诱惑,他的手放在陈阳的腰上,上下抚摸,身体往下,落下一串串的冰冷亲吻,一直到陈阳结实的腹部,阴冷的气息在腹部以及往下那个敏感的区域萦绕不去,似乎还吹起了下面的毛发。 陈阳呼吸急促,他抬起腰,示意对他结实的腹肌很感兴趣,留恋不去的魏林清。 魏林清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如水,接着,他低下头,一口含住了陈阳的那里,几乎是一被含进去,陈阳那里就轻轻颤动了起来,还没等魏林清的舌头动几下,陈阳已经泄了出来。 禁欲已经有一阵子的人,伤不起啊。陈阳心里骂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坚持没多久还没享受够,就中场休息了,哈哈哈 敏感字过多锁文了,只好把XX全改成了那里,然后就过关了,oo唉 107最新更新 【大补】 男人刚泄出来的时候,都会有种浑身脱力的感觉,陈阳正喘着粗气的时候,就看到魏林清从口中吐出那口精|液,他的手指一点,那团白色的稠液就化为了一丝一缕的白色雾气,一头扎进了陈阳的腹部最新章节。 陈阳不可思议地看了看魏林清,再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魏林清的手放在陈阳的肚子那儿,眼神很是温柔,陈阳觉得自己说话都有点口吃了,“你,你,你刚才那是,这东西也可以给那小鬼当加餐?” 说这话的时候,陈阳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肚子里那个这几天一直挺安静的阴胎,突然动了一下,也许因为是在他肚子里,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都关系密切的缘故,他甚至可以感知到阴胎现在非常欣喜雀跃的情绪。 魏林清开始还不太明白加餐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他想了一下之后,大概是明白了陈阳的话,于是,他点了下头,“男人的阳精对阴胎来说,是大补之物。” 陈阳觉得眼前这一幕简直让自己不能直视了,刚才因为泄得太快带来的那点窘迫和不爽已经在这个事实的冲击下,一扫而空,他忍不住又骂了一句,“我草。” 魏林清皱起眉头,“不要口出秽言。” 陈阳二话不说,立马又接上了一句,“我草,你管得真宽。” 他又不是什么文化人,没事装什么逼,那是他能装出来的吗?他跟身边的兄弟草来草去,日来日去的骂惯了,只有在长辈面前会稍微收敛点,绝没有看魏林清脸色做事说话的打算。 魏林清有点无奈地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陈阳觉得这眼神怎么看怎么像他看那小鬼时候的样子,可惜,陈阳不是个小孩子,不会因为他这表情就服从或动摇。 魏林清叹了口气,低下头在陈阳嘴角亲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冰冷的亲吻,比那句话更让陈阳有感觉,刚刚有点褪去的激情又被点着了,他不太满足地追上魏林清已经离开的嘴唇,狠狠地亲了上去。 冷是冷了点,也能解解渴,都这个时候了,他不挑食。 本着这个念头,魏林清的眼神又深了一点,他任凭陈阳吻着自己,陈阳先是在他的嘴唇上碾磨着,手轻轻搭在魏林清肩膀上,把他往自己身上拉。 像一团冰水,要是个活人该多好,可惜了,陈阳边亲边琢磨着。 两个人又在床上纠缠了起来,只不过当魏林清睁大眼,摸着他的下面,一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样子看着陈阳的时候,陈阳忍不住又低声骂了一句,“你不会不知道该怎么跟男人做吧?” 魏林清微微撇过头,轻轻点了下头,声音有点含糊地说,“我,我没有做过此事。” 陈阳看他青涩的表情,对于自己把一个七老八十的纯情老鬼就这么宰杀了的事情,表示压力有点大,他又忍不住犯贱的问了一句,“男人和女人都没做过?” 魏林清听了陈阳放肆的言辞,脸色有点不太好,他一脸不赞同地看着陈阳,很是端正严肃地跟陈阳说,“没结婚怎么能做这种事,就便是结了婚,我跟阿琼也是兄妹关系。你,你以前的事我就算了,以后,以后可不能再跟其他人做这种床笫之事。” 陈阳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居然碰到了这么一件埋在地下的老古董。 魏林清看着陈阳笑不可抑的样子,脸色一沉,接着好像有点生气了一样,一把抓住陈阳那个要害部位,陈阳的笑声立刻哽在了喉咙里,随即,变成了暧昧的喘息。 显然,魏林清是个学习能力极强的男人,有过一次经验之后,他已经很懂得该如何取悦陈阳,看着陈阳在他手下满面潮红,眼眶湿润的样子,他好像也激动了起来,身体贴合在陈阳身上,上下摩擦着。 陈阳知道他是真的不懂,没奈何之下,只能亲身上阵做现场指导,对于要告诉别人如何奸自己这件事,陈阳也只能归结到天意弄人这上面,不然的话,怎么解释他接下来要做的事?他拉过魏林清的手,探到自己两臀间那个部位,“男人之间,是用这里。” 魏林清的手摸到那个地方,还有结实挺翘的臀部,顿时连眼睛都不敢跟陈阳对视了。 陈阳看他窘迫不已的样子,又有大笑出声的冲动,他赶紧拼命忍住,真把人逗得发狂了就不好了,就算是再端然如玉的男人,在这方面尤其禁不起任何挑拨和刺激。 魏林清试探地把手指伸了进去,那个地方火热而充满着弹性,紧紧包裹着他的手指,陈阳因为在体内有点蠢动的手指,就算脸皮再怎么厚实,这时候也有点发热。 魏林清好奇地摸索着那个地方,无师自通地伸进伸出,并且还加了一根手指进去,阴冷的感觉,一寸一寸地弥漫进去,陈阳打了个冷战,他闷哼了一声,喘着气跟魏林清说,“把酒给我拿过来。” 魏林清一只手还放在他后面,另一只手捏着他胸口的□,嘴唇在他脖颈处游移着,听到陈阳的话,虽然不解,但还是用法力把放在供桌上的酒瓶移到了陈阳手里。 陈阳打开瓶盖,又喝了几大口酒,酒精轰的一声在体内炸开,把那股寒意驱散开来,只剩下躁动的身体,喝得太急,一部分酒液顺着他的下巴流到了脖子和胸口上,魏林清低下头,伸出舌尖,一点一点地添了起来。 真是有点**蚀骨,陈阳抱住魏林清,等到魏林清脱掉衣服,露出白皙而骨肉均匀的身体,下面那东西也在白纸灯笼下,看得一清二楚,形状,大小都让人没话说。 幸好,男人靠的是技术,不是靠大小,陈阳有点不是滋味的伸出手,弹了一下那个东西,让魏林清嘴里溢出一声呻吟,这是魏林清整晚上除了说话,唯一一声情动的声音,陈阳看着他拽住自己作怪的那只手,瞪了自己一眼,然后很是干脆利落地把陈阳的双腿架在了肩上,扶着那个东西就插了进去。 动作很猛,时间又长,陈阳从开始爽得大叫,到后来低声求饶,不过,身上的男人把他换了一个又一个姿势,做完了一次又一次,就是不肯罢手,到最后,陈阳摸着痛得都快麻木掉了的腰,带着哭腔地跟魏林清说,“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笑你,下回我再笑你,我就是傻逼。” 话音还没落,魏林清一个挺进,又把那个冰冷却又火热的地方插入了陈阳体内,狠狠地撞在了要命的那一点上,陈阳浑身一个哆嗦,泄出了今晚的第四次,他筋疲力尽地趴在床上。 陈阳抓着毯子,扭过头,看着趴在他背上动着的魏林清,“我,我也不说脏话了,你,你做完这次就算了吧,啊——嗯——” 魏林清伸出手,把陈阳汗湿的头发往后拨了拨,在他汗水淋漓的后颈上啃咬了几下,终于开了金口,“好,乖。” 乖你祖宗乖,陈阳在心里咬牙切齿的骂道,不过却也不敢在这时候再跟魏林清犟了。 陈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下午了,太阳的余晖落在西山那头,一切都笼罩在朦朦胧胧的暮气当中,从木棚子那些缝隙往外看,可以看到暮霭沉沉,却染上了各种艳丽的霞光。 等这霞光褪去,才会到晚上。 陈阳虽然醒过来了,但还是一动也不想动,他现在全身上下的骨头好像拆了再被重组了一次,连根手指头都不听使唤,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那具棺木,此时,还有很亮的天光,那具棺木看得很是清楚。 上面那些泥土、裂痕,棺木上被虫子蛀了的小洞—— 真是荒唐,他居然跟鬼有了那种关系,看来,鬼不是不能跟人做,只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果然是尽信书不如无书,要出真知还是要靠实践,虽然这实践过了头,虽然有爽到,但是后遗症也让人难受。 陈阳正躺在床上假装自己是具尸体,却看到魏林清施施然地穿墙而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魏林清脚下一动,人已经到了床边,他坐到床边,手犹豫地伸出来似乎想摸一下陈阳,却又握成了拳收了回去,经过了那样的一个晚上,两个人之间似乎开始弥漫着一种称得上柔和的暧昧气氛,陈阳有点不太习惯,他以前找的那些人,都是跟他一样草来草去的类型,大家彼此互草,草完了也没其他关系,所以其实他也不太会处理这种微妙的关系。 陈阳干咳了一声,觉得还是不用指望眼前这个才刚破处的男人,“你手里那是什么?” 魏林清好象猛地醒悟过来,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塞给陈阳,然后站起来,“是吃的,还是热的,你睡了一天了,所以我想你应该饿了。说完,急匆匆地就往门外走,全然忘了自己是个鬼,可以直接穿墙而过,也可以直接遁地而走。 陈阳看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居然是一只烤鸡,还真是难为魏林清了。 这么一个老实而又斯文的男人,居然为了他去偷鸡,还是只烤鸡,光是想到这,陈阳就忍不住笑咧开嘴,他把那只烤鸡三下五除二拿手啃着吃了,满嘴是油,一脸满足地翘起腿躺在床上,手搁在后脑,看着木棚子那用杉树皮做得屋顶,哼着不在调子上的歌。 在天刚黑下来的时候,魏老爷子就带着东老气一行人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oo唉,我不是故意跟鸡过不去的,只是最近实在想吃烤鸡。。。 108最新更新 【问阴】 陈阳看着他们把魏林清的棺木又埋了下去,带着湿气的泥土,洒落在棺木上,无端的,就让人生出一种荒凉且悲伤的感觉,陈阳甩了甩头,把这种莫名其妙的感伤情绪抛开。 做完了最后的法事,几个人在坟墓旁边默默站了一会儿,然后,才终于回转过来。魏老爷子喊陈阳去家里吃饭,陈阳手指间夹着根烟,对他摇了摇头,“老爷子,我就不去了,还要跟我那兄弟二胖去商量开工的事。” 魏老爷子有点失望,倒也没强求,只是一再跟他说,有空了去家里坐坐,跟他这个半截身子入土了的人说说话,他可怜咧,在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听得旁边那几个孙子,一个个嘴角抽搐,面部扭曲。 陈阳觉得魏老爷子这老顽童的样子,也不惹人讨厌,所以就答应了。 回到了广济镇,去了二胖家,二胖就躺尸在家里客厅的长沙发上,把那张沙发压得嘎吱作响,他妈在旁边儿子长儿子短的劝他,被二胖不耐烦地摆着手,叫开了,看到陈阳进屋来,也是没精打采地抬了下头,“陈哥,你来了,坐。” 陈阳抽着烟,脚在那张沙发上用力踢了踢,连沙发带二胖,估计怕有两百多斤,在他这一脚下,沙发猛烈晃动了一下,让二胖直接掉在了地上,二胖揉着摔成了八瓣的屁股,龇牙咧嘴地坐起来。 陈阳在旁边看着他五官全被肉挤到一起的样子,有点好笑,“不是说这两天就开工吗?你还在这磨蹭什么。” 二胖哭丧着脸,唉声叹气地说,“我这不是怕吗?我爸不让我去魏庄,来了好几回,我这几天跟他狠吵了一架,其实我接这个工程的时候,他就说过会出事这个话了,当时我没信邪,现在不信都来不及了。” 要陈阳说,二胖这家伙就是命好,从小顺风顺水,没病没灾就算了,本来成绩也不算好,居然让他混上了高中之后又混上了一所还算不错的大学,毕了业却不爽找到的都是要到别人手底下看眼色吃饭的工作,所以拍拍屁股回到了广济。 然后东拉西扯,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又是运山货又是包工程,日子硬是被他过得风生水起,除了长得胖点,也算广济这一块的青年才俊了,说亲的都快踩破门槛了TXT下载。 说实话,对他的狗屎运,陈阳不是没羡慕嫉妒恨过。 不过,到头来还是个各有缘法,莫羡他人,命运这种东西,陈阳本来是恨的,后来被那些有道的,没道的“高人”们劝解过很多回之后,也放开了一些,过自己的日子,该怎么就怎么吧。 只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没有一只手在里面下黑水,搅浑水。 陈阳见不得二胖受了一点挫折就要死要活的样子,没跟他讲什么客气,又是一脚踹了过去,踹得二胖鬼哭狼嚎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身肥肉抖动着滚到了沙发上,两个人这才开始商量起事情来。 原来二胖之所以这么颓废,除了怕之外,还有个原因,那就是自从知道修路队死了人之后,就招不到人了,他只好联系一些外县的熟人,介绍了一些人过来,人是凑齐了,但是工钱却也涨了四分之一。 一想到这,他的心就在滴血,二胖拽着衣服,哭嚎着。 陈阳哭笑不得地又伸脚过去踹了他一下,“你赚了别人那么多血汗钱,吐一点出来怎么了?还嚎,再嚎老子把你的头摁下去。”二胖往旁边一滚,“陈哥,你这话说的,那不是别人的血汗钱,那是我的血汗钱啊,想起我就肉疼。” 两个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不一会儿之后就把事情定好了,决定了后天正式重新开工,二胖还打算请个“高人”来做个法,讨个彩,对这种做法,陈阳不置可否,反正至少有个心理安慰作用。 这个请“高人”的事,二胖就交给了陈阳。 因为陈阳刚才随口提了一句要去找个“高人”请教个问题,做一场法事,二胖觉得这两件事完全可以当作一件事来办,所以屁颠屁颠地跟陈阳说,要他顺便把人也给他请过来,自己就省得多跑一趟了。 陈阳对于二胖这种随时随地能想出办法减轻自己工作量,偷懒的做法,狠狠鄙视了一通之后,就站起来跟他说自己找人去了,明天或后天就会回来。 他要去找的是隔壁周仁县的一个女人,她是专门帮人“问阴”的,所谓“问阴”其实就是找死人问话。 “问阴”是通阴的一种,通常来说,通阴就是把死人的魂魄招上来,然后该问什么问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这种通阴的方式,一般人也可以做到,只要用对了办法,比如笔仙、碟仙这些游戏,就有可能真把鬼魂招上来。这实际上就是用通阴的手段联系上死人跟活人。 只不过,不懂行的人,做这些事,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隐患,在玩碟仙、笔仙的时候,丢了魂,丢了命的,不在少数,所以人对于鬼神,还是要有一颗敬畏之心,轻易不要去玩这些危险的游戏。 而通阴里的“问阴”却是问阴人利用特殊的手段,把活人的魂魄送到阴世去,找到那个要找的鬼魂,面对面问他,这样一来,不用借助法器或法术,从鬼魂那里接受到的信息量,无疑就要大得多。 只不过,把活人的魂魄弄到阴世去,就好像孩童玩火,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问阴一旦失败,活人的魂魄就会被留在阴世,回不来了,而在阳世这边的身体,从此也会变成一个只有呼吸的活死人——医学上也可以称之为植物人。 现在的问阴人越来越少,比那些道师,算命仙要少多了,一来这一行都是必须具有特殊体质和命格的人,本来就稀少,二来现在这社会,除了走投无路之外,谁愿意去走这条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路。 大部分我们看到的那些什么会“鬼上身”“神附体”的神婆巫汉,都是些做戏做得好的骗子,真正的问阴是很可怕的,只怕见识过一次之后,这些装神弄鬼的人,都会吓尿了裤子。 周仁县那个会问阴的女人,就住在县城里面,陈阳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到了地方,按着地址,找到了那个女人的住所。 那是一栋老式风格的洋房,怕已经有百多年历史,是建国前一个留过洋娶了一个洋女人的人建的,风格上来说,就像那些租界里的房子一样,之后,遇到了那个大风波,那个人的后人被当作牛鬼蛇神,从这房子赶了出去,直到风波结束之后,才把房子还了回来,可到了此时,这家人已经死的死,散的散,留下的,就剩下一个女儿了。 这个女儿,就是那个问阴人,可以想见,她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 两层洋楼,砖墙上青苔斑驳,爬山虎把整栋楼能占满的地方都占满了,绿油油,黑黝黝,连窗玻璃上都没放过,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当年的风流姿态,却像隔绝了现实,还留在那个时空的一堆残迹。 陈阳走上台阶,叩响了拉环,“笃笃笃”的声音传了开去,却没有人应门,陈阳不急不躁,继续敲门,这个女人脾气古怪,轻易不见外客,那个给他提供信息的人,如此说过。 门里的人,好像在跟门外的人,比较谁更有耐心一样,既然陈阳是诚心来的,自然不可能吃了闭门羹就转身离开,他要犟起来,也没几个人能把他拉回来,所以,在过了一个小时之后,那扇门终于打开了。 门内是一个六十几岁,一头整齐的白发梳成了一个发髻,穿着一身合体旗袍的老太太,她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温和而充满了书卷气,一点也不像是个能把人拒之门外一个多小时的,当然,更不像是个问阴人。 陈阳看到这老太太的时候,也有点怀疑自己可能找错了人。 他拿出那张纸,干咳了一声,“请问,是梅枝梅女士吗?” 面前是这么个很有气质的老太太,陈阳也不由得文雅了那么一两分。 梅老太太目光平静地看着陈阳,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我就是梅枝,你找我有什么事?” 陈阳赶紧从衣服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了梅老太太面前,“这是马师父让我带给你的信。” 梅老太太拿过信,看了一眼,“进屋吧。” 听到梅老太太这么一句淡淡的话,陈阳心里却松了口气,事情有门了,梅老太太早在二十年前就不再帮人做问阴这个事了,每天就是安安静静过日子,如果说来之前陈阳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他却对自己打扰到眼前这个老太太平静的生活,有点不安。 不过,不安归不安,事情还是要接着做,他准备得这么妥当,还三拖四请的找了个跟梅老太太认识的人,请他写了封介绍信,就不信打动不了这个老太太。 房子里过于阴凉,一层东边是厨房跟饭厅,溪边是客厅和书房,梅老太太把陈阳带到了书房里,这房间很大,里面全都是高度直到天花板的书架,里面满满当当全是书,还是各种不同文字的。 梅老太太让陈阳坐下来,接着,从房子角落里走出来一个弓着背的老人,给陈阳上了一杯茶。 陈阳有点坐立不安地看着梅老太太读那封信。 梅老太太读得很慢,明明就是一张信纸,却读了十几分钟,好像把上面的字全都嚼进去了,反复思量和回味一样,梅老太太六十几岁了,眼神却还清亮,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姿卓绝的美人,美人嘛,一般都是有故事的,即使是做问阴这行的美人,也一样。 她读完了之后,就信纸放在书桌上,抬起头看着陈阳,温和地说,“马云才信上说,你要找我问阴,年轻人,问生不问死,这种事,还是考虑清楚比较好。” 陈阳坐直了背,“我是一早就考虑清楚了的,我一家人因为我而冤死,不可能不查个水落石出,我在下面的家里人,会死不瞑目,我活着,也会一辈子寝食不安。” 梅老太太长叹了口气,用手指抚平了信纸上的皱摺,慢慢地说,“按理来说,我是不会答应你的,我已经很久不做这个了,但是你手里又拿来了马云才的信,我当年还欠他一个人情没还,现在,刚好了了那个事。” 陈阳知道,梅老太太是答应帮他问阴了。 这时,梅老太太走了过来,跟陈阳说,“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陈阳把手伸出去,梅老太太抓着他的手,沿着手臂,一直摸到他的肩头,动作缓慢,手法硬实,这老太太貌不惊人,却手劲极大,就是陈阳这么个小年轻,也被她这三两下,捏得骨头生痛,嘎嘣作响,“你命硬,火旺,意志坚定,精神强韧,倒也适合下阴,可惜命里注定有阴无阳,罢了,有我在旁边看着,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原来梅老太太刚才是在帮他“看骨”,所谓“看骨”就是从骨骼推断出一个人的八字,性格,前程等事,有一些人,甚至可以通过“看骨”,看出人的前世今生。 陈阳没想到梅老太太还会这个,这门手法,就跟他以前见识过的一种“酒算”一样,全天下也没几个人会,更不用说精通,难怪当年梅老太太能闯出那么大的名头,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梅老太太吩咐房间里那个一直无声无息的老人,不要跟来,然后才带着陈阳往地下室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先解决一个再解决第二个,o(n_n)o哈哈 “酒算”就是第一卷里那个肖老头做过一次的算命八卦之法。 109最新更新 【回头】 梅老太太拧亮了路灯,晕黄的灯光照得四周模模糊糊,往地下室去的走道阴冷、潮湿,水泥墙面上摸起来湿漉漉的,似乎在往外渗水,这地下室怕是建在离地面十几米的深处,也不知道当年是用来做什么的全文阅读。 走到尽头是一扇沉重的铁门,上面挂着一把大锁。 梅老太太拿出把钥匙打开了锁,推开门之前跟陈阳说,“你考虑好,问阴一旦开始了,是不能半途而废的。命只有一条,我也不敢保证你一定能平安回阳世。” 陈阳听她话里,有一些劝阻之意,就嬉皮笑脸地跟梅老太太胡言乱语,“你老别劝我了,我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有些事,这辈子不解决也会带到下辈子去,为了下辈子少点事,这辈子怎么着也得努把力不是。” 梅老太太被他逗得紧绷的脸也露出了一点笑意,摇了下头,没再多说。 下面都是装上了电灯的,倒也方便,地下室空无一物,水泥墙面凹凸不平,想必修砌墙面的时候,也没怎么用心,有点粗陋,唯有中间建了一个一米见方的水池子,水池中间有个地下水的泉眼,还在突突的往外冒着水。 说也奇怪,明明这个泉眼一刻不停地在往外冒水,却也不见池子里的水溢出来,总是跟水池的边沿平着,既不多一点,也不少一点。不见天日,不知从何而来的地下水,传说里面,是可以沟通阴阳。 梅老太太递给陈阳一枚古钱,让他含在嘴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把这古钱吐出来,到了你要出来的时候,就把它吞下去。” 这古钱上面一层青绿色,也不知道沾过些什么,陈阳本来想就这样含在嘴里,转念一想,这样做不太保险,要是受了什么惊吓,一不小心吐出来或没找到人就吞了下去,都是前功尽弃的事,所以他把那枚古钱用舌头送了一下,贴着脸颊的肉。 陈阳仔细听着梅老太太的嘱咐,梅老太太面无表情地接着说,“到了下面,不管有没有找到人,只能待三刻钟,过了三刻钟你就会永远待在下面了,所以自己看好时间,这个给你。” 梅老太太说着,递给了陈阳一个沙漏,灰白色的细沙不像沙子,倒像是粉末,梅老太太看了一眼陈阳,慢条斯理地接着说,“你没想错,这就是用骨灰炒过的河沙。” 陈阳顿时觉得这看起来平常的灰白色粉末也透着些阴森和邪气了。 梅老太太又点了几根白蜡烛,按着奇门方位插在了地上,然后让陈阳趴在地上,把一只手放在那个水池里面,接着,她拿出几张黄符纸,贴在陈阳后背,说了一句,“起。” 那个地下水,阴寒彻骨,陈阳手一伸进去,半边身体都被冻得麻木了,而且这个麻木,渐渐传遍了全身,连大脑都有些滞碍,他听到耳边上有个人说了一个“起”字,身体就真的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不是往后,却是往那个水池里走去。 水没过了头顶,虽然有恐惧却没有后退,反而觉得这才是归宿。 陈阳能看到的,能感觉到的,是一片黑暗,无边无际,浓稠而深邃的黑暗,他觉得这一切有点可怕了起来,就好像身在宇宙的虚空中一样,身体不受控制,踩不到实地。 中国有句老话叫“无中生有”,岂非也是个至理?万物在虚空的“无”中诞生,也必将回到这里,这个“无”既非时间,也非空间,无法用语言来概括,就连那些表示无限的字眼也不行,比如说永远。 不光是人,就连头顶的苍天面对这个“无”的时候,也是渺小的。 周围是永恒的,无声无息的寂静。 陈阳在这片“无”里茫然失措,不知该去往何处,他甚至有些望了,自己为什么而来,他似乎是在往前走,又似乎是原地不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有一双手往他背后猛地那么一推。 也许是在这片黑暗中呆久了,也许是越过了那片黑暗,陈阳觉得周围的黑暗似乎起了一点变化,有了一些模糊的形状,还能听到细细簌簌的声音,远远近近地传到耳朵里,他不由自主地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全文阅读。 渐渐地,开始有灰白色的光,陈阳游走在这片灰白色的光里面,懵懵懂懂,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为何而来,周围渐渐地,多了跟他一样的人或者“东西”,身体虚虚实实,飘飘荡荡,有风不知从何而来。 那个风,甚至让灰白色的光也扭曲了,光线变得更加暗淡,雾蒙蒙的,就好像当日身在那片灰白色的迷雾中一样,陈阳想靠近身边的那些“东西”——跟他一样的“东西”,然而,一旦想靠近,那个风就吹过来,把他推开。 其实你仔细去看,就会发现这里的一切,就是现实世界的倒影,只不过都是极度扭曲而模糊的倒影,就好像打碎了,捏烂了,重做成的一样。 陈阳看到手里的沙漏,沙子往下掉着,发出“沙沙,沙沙”的轻响,他凭着直接往前走的,有个人跟他说过,凭着直觉走,就会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不知道走了多久,沙漏里的沙子一刻不停地往下掉着。 时间快来不及了,陈阳不知为何,感到一阵急躁。 正当此时,在他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站在一栋房子前面,一动不动,陈阳向他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才看清楚,那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那佝偻的背影很熟悉。 这个地方很熟悉,这个背影也很熟悉,曾经他每日每夜都要看到。 陈阳走过去,想喊她,声音却怎么也出不来,只能张着嘴,喉咙底部发出些像沙漏的沙沙声一样的声音,他想碰一下那个老太太,一股风吹过来,反而让他倒退了几步。 此时,背对着陈阳的老太太好像感觉到了,慢慢转过身。 陈阳的喉咙里“沙沙”了两声,他在喊“奶奶”,那张熟悉的脸,是他奶奶,陈奶奶的脸色发黑,面上全都是黑色的斑点,满脸的皮褶子,包着骨头,可怕至极,然而,黑洞洞的眼睛里却看着陈阳,在不停的流着泪水。 陈阳又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然而,陈奶奶却冲着他摆了摆手。 她张着嘴,想说话,然而却也只能跟陈阳一样,发出一些奇怪的,不成句子的声音,陈阳只能通过口型猜到她想说些什么,“庆,亲——” 陈阳有点发急,他忍不住又靠近了一点,就在这时,旁边出现了一双惨白的,枯骨一样的手,猛地伸过来,抓住了陈奶奶,把她往更远处拖走了。 陈阳仰起头,怒吼了一声,追了上去。 周围是虚空却又不是虚空,是无边无际却又似有尽头,那双惨白的手,抓着陈奶奶,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这片朦胧的扭曲里面,不见踪迹,然而,陈阳去没有就此放弃,他忘了手里的沙漏,忘了自己要做的事,眼睛里只有那双惨白的手抓走他奶奶这件事。 沙漏里的沙子,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陈阳四处游荡着,寻找着,他想加快脚下的步子,却还是照着原来的样子,似走非走,似飘非飘地走着,他穿过一个个巨大的或矮小的阴影,那些阴影也许在阳世里是一栋钢筋水泥的建筑物,也许是一座跨河的大桥,这虚空太大了,太错乱了,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走到哪里。 周围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着,无从捉摸的变化着。 陈阳向前艰难地走着,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奶奶就在前面。 那双惨白的手,走不了太远,它只是躲了起来,就在陈阳觉得终于快找到他奶奶的时候,一个模糊的人影,提着盏白纸灯笼出现在了不远处。 陈阳站住了,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人影。 他知道他是谁,却叫不出名字,即使轮廓模糊,依然是一派端正温和,他提起那盏白纸灯笼,照亮了陈阳的脸,陈阳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清醒了一点,他在这里做什么?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陈阳晃动着身体,想离开,想继续去找他奶奶,却被这个人影拉住。 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在他耳朵边说,“你该回去了。” 回去?不,他不回去,他要找他奶奶,他要把那双手给揪出来,谁也别想阻止他,这是他的执念,他想绕开眼前这个人影,却怎么也甩不开。 陈阳冲着他怒喊,却只发出一些轻微的沙沙声,而且这沙沙声还越来越轻,越来越小,陈阳心底深处也有个声音在向他示警,他却听而不闻,他不想走,他想留在这里,外面有什么好留恋的?在这里,又有什么不好? 但是,这个人影却怎么也不肯放过他,一直挡在他面前。 陈阳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喊,“把古钱吞下去,吞下去。” 古钱?什么古钱?陈阳觉得自己脑子越来越混乱,身体越来越轻飘,他快飞起来了,这种脱离了一切,挣开了一切的感觉,似乎也并不是那么让人恐惧。 就在此时,那个人影使劲地拉住了陈阳,并且掰开他的嘴,往里一掏。 一股风吹来,让眼前这个人影使劲地晃动着、摇摆着,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好像快要把人都吹散了一样。他手里的白纸灯笼也剧烈的摇晃着,里面的惨白灯光,却还是在这风中,坚持了下来,没有被吹熄。 陈阳心里是知道他要做什么的,并没有挣扎,他只是盯着那个人影,死死地盯着,就好像盯着一个生死大敌一样,充满了憎恶和仇恨,这个人要把他从这里拉出去,他的意识是这样想的,身体却与意识截然相反,他的舌头一旦碰到了那枚古钱,就自动自发地咽了下去。 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在这一刻,陈阳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人一样。 一个女人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拖着长长的调子在喊。 “……中有邦国,下有地府……苍生不顾,阴间难过……回魂咯……” 陈阳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扯住,往后一拉,然后他眼前一黑,嘴里大喊了一声之后,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还是趴在那个水池边上,手却已经从水池里收了回来,还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穿着旗袍的梅老太太正站在旁边看着他,眉头紧皱,她对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陈阳,骂道,“你知不知道,差一点你就回不来了?要是早知道你心里是那样想,我怎么也不会答应给你问阴。” 陈阳闷不吭声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梅老太太身边,低声说,“是我想歪了,你老别生气。” 梅老太太看陈阳脸色不太好,身体还在轻轻发抖,一脸神魂不守的样子,也是个命苦的,她摇了摇头,不想再继续责骂他,之所以骂他两句,也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比较顺眼的缘故,一般人,想让她骂她都懒得费这个力气。 陈阳还是有些怅然,梅老太太给他一个东西,“把它吃了。”他听话地把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丢到了口中,还只刚进口,陈阳就掐着自己的脖子干呕了起来,不要说那枚古钱,就连苦胆水都给吐了出来。 肠胃那叫一个翻天覆地,这东西味道之恶心,简直是一个大杀器。 陈阳吐完了之后,把眼泪都给逼出来了,他擦了把眼角,这么一折腾,倒是把他还弥漫在他心里的那些说不上来的怅惘和感伤,全都给冲走了,陈阳一边吐一边喊,“你,你老这是什么啊。” 梅老太太看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嘴角带着一点笑,年纪大了,好像就喜欢折腾这些小年轻,“这是苦棘果,能去秽祛祟,哦,还有个作用,催吐也不错,你吞进去那枚陪葬的古钱,还是吐出来对身体比较好。” 陈阳喘着气,跟着梅老太太往外面走。 一直等到回了书房,那个安静无声的老人给他上了茶,他一半用来漱口一半喝了下去之后,才终于觉得这回是彻底回到了人世间了。陈阳跟着梅老太太瞎聊天,逗得老太太开心得笑个不停,老太太开心了就留他下来吃晚饭,让他在这里住一晚,陈阳当即点头,连连说,那是求之不得。 到第二天上午,他才回了广济,二胖交待下来的事,他也做了,不过请来的当然不是梅老太太,而是周仁县另外一个也有点名气的道师,他把道师介绍给了二胖,二胖立刻拉着道师套近乎去了。 陈阳笑了起来,这二胖也奇怪,他自己的老爸就是做这行的,不请他却到外面请人,也不怕他老爸发火,骂他不照顾家里的生意,他把这个话跟二胖一说,二胖“嘿”了一声,身上的肥肉抖了抖,“我爸是什么德性,你还不知道,他哪里有把我跟我妈放在眼里,昨天,你走了之后,他还找过来,我直接告诉他,我请你去找人去了,不用劳烦他老人家出手了,把他气得,脸色都变了,转身就走。” 陈阳听了这个话,就问,“你把我的事,都告诉给庆阿叔了?” 二胖甩了甩满是肥肉的膀子,“那是,不然怎么把他气走,就是我妈,老觉得我不该跟他对着来,唉,真是没话说了,我妈就是想不开,总对他还抱着那么一点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希望,哪里有什么希望,绝望还差不多。” 二胖后面的话,陈阳都没听进去了,他脑子里轰轰作响,一个念头浮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o(︶︿︶)o唉,英雄救汉子。。。可惜汉子不领情。。。 110最新更新 【疑团】 既然有了怀疑的对象,那就要想办法证实或排除他。 其实陈阳在见过了毛老先,跟他说过一次之后,心里就已经隐隐觉得,能让他奶奶毫无戒心地把自己刚生下来的宝贝孙子的生辰时刻说出来的,要么是算命仙,要么是很亲近的熟人,更可能的是二者的身份兼而有之。 而他奶奶一到镇上,想去找的就是最有名的毛老先为自己孙子批命,一是名气越大,批命就越准,二是宝贝自己的孙子,肯定是想找个好的。 这种情况下,能让他奶奶中途停下来的,一定是最后那个选项。 这么一划拉下来,值得怀疑的人就剩不下几个,望乡村以及周边几个村落,外加他奶奶娘家那边认识的人里,关系还可以又会算命的,五个手指都用不上,只是陈阳不确定到底是哪个。 问阴的时候,他奶奶说的那几个字先不提,就说二胖跟他爸提及他的事之后,他奶奶就被那双凭空出现的惨败双手给抓走,陈阳不相信这两者之间没有前因后果的关系。 知道他会去周仁县问阴的,也就一个二胖。 只不过,唯一让他想不通的是,庆阿叔就是个道师班子里帮着做事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能力,居然能直接通阴抓魂。 陈阳本来是一刻也坐不住,就想立刻回望乡村,他要去二胖家那栋老屋看一下,换命,不可能换的无痕无迹,总会留下点蛛丝马迹。 就在陈阳站起来往外走的时候,突然脑子好像被鬼舔了一口,一阵发晕,他赶紧扶住旁边的桌子,甩了甩头,旁边的二胖把他看着,“陈哥,你脸色不好太好,不是生病了吧?” 陈阳勉强撑住,他摇了下头,“不是,我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往门外走,他现在看到二胖,心情有些复杂,如果没猜错的话,庆阿叔就是把他跟二胖的命给换了,也只有至亲才能让庆阿叔肯付出那么重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换命,也是有讲究的,一般来说,都是越早换越好,一到了年纪,人不管是命还是性格都差不多定型了,不说是换,就是自己想变一变都难了,所以要换命,那就要趁早。 人刚生出来,与周围人因果瓜葛都不深的时候,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要换命的话,必须要知道那个被换命的人的八字、生辰、出生地、以及身上的一个部件,毛发指甲之类的,血也可以,效果会更好,有了这些东西之后,就可以给人换命了看上去并不复杂,好像还挺简单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是却没有多少人敢这么做。 命者,天定也,你把老天定下来的东西给改了,等于是逆天而行,一般越是懂行的人,越是对天命,对因果,对报应这些事情,更加敬畏,他们深深地明白一个很浅显的道理——老天一张眼,神鬼都现形。 要改命,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只是都没有换命那么起效果。 庆阿叔可以为了自己的儿子,让别人去死,让别人替了他儿子的命,让别人家里家破人亡,那他陈阳,为什么不可以把一切都掰正过来,让早应该发生的事,按部就班的发生。 就算二胖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一直对他也还算不错,如果真是他跟自己换了命,陈阳也不会有一点手软和内疚,他父母,还有他奶奶,那几张血糊糊的脸,都还时不时在他脑子里出现。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还是要确定真是庆阿叔做的。 陈阳一脸镇定地往外走,他肚子里好像塞了团冰块一样,本来一直都没什么动静的阴胎,又开始作怪,陈阳也不管身体难不难受,他现在兴奋得很,眼睛全都是红血丝,就要找到仇人这个事实,让他忘了一切。 陈阳在路边上买了一瓶酒,拧开了瓶塞,当街一口气喝了大半瓶下去,高浓度的烈酒,火辣辣的穿过喉咙和肠胃,把肚子那儿的异动,暂时给压了下去。 陈阳站在路边上,拎着个酒瓶子,拦下了一辆车,路面状况不是太好,车子时不时颠簸一下,陈阳昏沉地想起来,二胖好像说过,他想把广济镇往慈恩镇这段路也包下来了,今年就做这两个工程,也能发点小财。 车子一颠簸,陈阳就觉得肚子里的东西往喉咙里冲,他就赶紧拿起酒瓶子喝一口酒,满车子的人,都看着他,有几个胆小的,还躲开了一些,怕面前这个一身酒气的高大汉子,突然发酒疯。 陈阳把众人望了一遍,他眼睛盯着坐在窗户边上那个小青年,一脚踢在他那个座位上,“起来,让开。”那个小青年火气一起来,抬头瞪眼就打算骂人,却被陈阳满脸的凶气给镇住,有点讪讪地站起来,让出了座位。 也不管车上的人会怎么看他,陈阳长腿一迈,就坐了上去。 肚子里的阴胎拳打脚踢的,不知道在发什么神经,让陈阳一时痛得全身发抖,一时冷得全身发僵,他已经是站都站不住,再不给个地方坐下来,可能会就这么一头栽在地上。 陈阳打开窗户,风猛烈地吹进了,把头发吹得乱七八糟。 幸好,并不用在车子上坐很久,十分钟不到,车子就已经停在了望乡村的村口那儿,陈阳下了车,这时,才半下午,天色还早,要去庆阿叔家把换命的东西找出来,一定得晚上,所以陈阳先回了家。 家里还是灰扑扑的,没什么生气。 陈阳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屋檐下,就着半下午的太阳,又喝起了酒,喝着喝着,他的脑子就一阵阵的发晕,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突然暗了下来,周围雾蒙蒙的,气温也一下子降了下来。 地面上流淌着丝丝的灰白色雾气,不一会儿,就把周围的这一片全都覆盖了,草叶上湿漉漉的,那是强烈的阴气凝成的水珠子,附近那些声音也全都消失不见,唯一可以听到的,就是一个似有若无的脚步声。 陈阳不喝酒了,他看着那片雾气,喊了一声,“魏林清。” 果然,随着他的喊声,魏林清突兀地出现在了他前面三米远处,他好像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走过来,陈阳扬起手里的酒瓶子,跟魏林清打招呼,“要不要来一点?” 魏林清看着他,最终还是慢慢地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半天,删删减减的。。。还是这么多。。先发了。。今天好像一直都不在状态。。。= 111最新更新 【勾引】 陈阳正觉得有点头疼,他看着魏林清,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按理来说,死哪埋哪,魂魄也就只能在那附近一带活动TXT下载。 魏林清走过来,“是宝宝告诉我,你身体有点不对劲,所以我过来看一下,还是进屋去吧,外面阳气太重。” 抬头看,天还是灰蒙蒙的,太阳被雾气给遮住了。 这既不是正午,他又没有直接站在太阳底下,怎么也出鬼了?自从魏时跟他说过,要他小心着点,平时吃饭不要吃阳性太重的食物,也不要到太阳下暴晒,他都一五一十地遵守着。这不是为了阴胎,而是为了他自己的小命。 陈阳就算再怎么厌恶自己肚子里多了个东西,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他脚下有点发软的站起来,走了几步,突然“啊”的大叫一声,抱着肚子蹲在地上,额头上一头的冷汗,嘴唇直发抖。尖刀子剜心剔骨的剧痛,也不过如此。 陈阳恨恨地骂了一句,吐掉一口混着血的唾沫,魏林清动了一下,走到他身边,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让他半靠着自己,把他带进屋里,让他坐到一把椅子上。 陈阳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嘴巴哆哆嗦嗦地说,“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林清皱紧了眉头,他伸出手,轻轻放在陈阳的肚子上。 他的手,手指瘦长,骨节分明,干净而又修长。 摸了几下之后,魏林清略略沉吟,“有人在下咒害你,被宝宝挡下来了,所以才会有这些反应。” 陈阳一愣,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敢在他头上动土,看来是不知道他的性格,要是被他找到了是谁下的手,他要搞死那个人,陈阳一边发狠一边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就往里屋走。 他带回来那个行李箱还放在桌子上,一直都没来得及收拾。 陈阳从行李箱里面拿出了一道黄符纸,倒了一杯水,直接把黄符纸合水吞了下去,魏林清看着他,死了几十年,自认已经古井无波的心,突然就那么痛了一下,像扎进去了一根针,那种绵延不绝的细微痛楚,让他有些不适。 魏林清忍不住向前一步,“不把下咒的人找出来,用了符也只能暂时压住。” 陈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知道,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每到这个时候,陈阳就觉得不会法术,真他妈不方便,要不是命不是自己的,他至于现在这么被动吗?他这么多年下来,找了那么多法术界的高人,就是学会点皮毛,也够用了,可惜,现在也只能望而兴叹。 突然,他灵光一闪,抬起了头,把看着魏林清,“你能找到那个下咒的?” 既然眼前这个鬼一眼就能把他身上被人下了咒这个事看出来,那么要找到下咒的人,应该也不难才对,他怎么就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一个神通广大的鬼,而且这个鬼现在还有求于他,所以他完全可以借他之手呢。 陈阳觉得自己刚才那么纠结,还是因为脑子走了死胡同。 以前碰到的那些高人,一个两个都跟他说,不要轻易跟鬼打交道、做交易,看着占尽了便宜,把那些鬼当哈宝使唤得团团转,得到了不少的便利和利益,但是到了后面,总会为此付出或轻或重的代价。 鬼物惑人,就好像吸毒或赌博一样,都是慢慢渗透。 等你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想摆脱也摆脱不掉,就好比那些不懂规矩就胡乱养小鬼的,十有□,到了最后,连肉身带魂魄都会被自己养的鬼给吞食了。 魏林清点了下头,“等晚上了,才好行动。” 这意思是,魏林清一早就准备替他把这个事解决了? 一人一鬼,就在屋内静静地互相看着,这个鬼还算不错,至少没黑透了心肝,知道要人做了事至少要帮着解决掉一些麻烦,陈阳很是满意,头一次觉得肚子里莫名其妙长了个阴胎,也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有。 魏林清向着陈阳伸出手去,迟疑地说,“你还是躺一会儿吧。” 他手一动,陈阳的身体就突然间被一股风带到了半空中,落在了床上,接着,他自己也随着一晃,跟着躺在了床的外侧,半抱住了陈阳。 陈阳刚想挣扎,却听到魏林清在他耳朵边说,“你答应过我的。” 确实,他是答应过的,而且他肚子里那个阴胎现在也需要安抚,反正跟魏林清做那回事,也挺爽的,陈阳没话说,他干脆利落地脱掉了身上的衣服,解开皮带,正要脱下裤子的时候,却被魏林清阻止了。 魏林清慢慢地覆在陈阳的身上,一手撑在他的脸侧,头低下来,似乎想感觉陈阳的呼吸一般,另一只手,温柔的抚摸着陈阳的头发,摸完了头发,又开始摸脸,摸来摸去,能摸出朵花来吗。 说实话,前戏的节奏太温柔,太缓慢了,让陈阳有点不耐烦。 要做就做,搞这么多幺蛾子干什么?真刀实枪干一场,快速进入正题才是一般人会做的事吧,这像舍不得品尝美味佳肴一样,从而小心翼翼态度到底是要闹哪样? 陈阳又想动手脱裤子,却再一次被魏林清拉住了。 魏林清一脸无奈地看着他,陈阳先是忍不住暴躁,后来又觉得不对,这怎么看怎么像是他欲求不满,着急想被人草,草你妈,陈阳摊开手,要干不干,老子不奉陪了。 魏林清看来并没有想做到最后的意思,只是让陈阳和自己都泄了出来之后,就算了。 陈阳觉得有点意犹未尽,腿抬起,勾住魏林清的腰,“怎么不继续了?” 魏林清一瞬间愣住,用手握住陈阳结实的大腿,把它好好放在床上,还拉过被子,把陈阳毫无遮挡的下半身挡住,接着,他把陈阳被汗水浸湿,粘在额头上的头发温柔地拨开,“你累了,睡一会儿吧。” 陈阳精神好得很,根本没有睡觉的打算,他侧躺在床上,看着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的魏林清,突然,他故意用手拉住被子,慢慢地往下扯,胸部、乳|头、腹部,再差一点,就到下面那个阴影处了最新章节。 一股风突兀地吹过来,让被子飞起来,把陈阳从头到脚给包住,陈阳手忙脚乱地扯下被子,把自己的头露出来,就看到魏林清连看都不敢看他,头扭向一边,如果他不是鬼,而是人,那么现在肯定是面红耳赤,窘迫得无地自容。 陈阳看着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魏林清在床上的反应,果然是纯情到让人见一次就想笑一次。 不知不觉间,时间就到了晚上,陈阳跟魏林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也了解了一些魏林清生前的事,知道他原来还出过国,留过洋,不管是老书(就是四书五经这些文言文)还是当时的新兴科学都有所涉猎,算得上见闻广博,难怪说话做事,总是带着一股书卷气。 可惜,这样的青年才俊,最后还是没落得个好死。 魏林清提及以前的事,既不激动也不愤懑,平平静静的,反而是陈阳兴致勃勃地跟他扯东道西,甚至还想八卦一下魏林清的情史,按理来说,像魏林清这种人的人生中,是不可能没有几段感情做点缀的。 可惜的是,每次陈阳旁敲侧击地提到这个话题,魏林清就轻轻带过,转移了话题,几次之后,陈阳也只能悻悻作罢,不要看魏林清谈吐斯文的样子,就以为他好说话,其实奸诈着呢。 想说的才说了,不想说的,三棍子敲不出一句话,反倒是陈阳,大大咧咧的,不但把自己这些年在外面的大事小事都笼统地说了一遍,甚至连私生活也没避讳地说了一通。 等陈阳意犹未尽地把自己能称得上女友的几个女人回忆了一通之后,提起头就看到魏林清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好像对自己听到的,觉得挺不可思议一样,脸色一沉,身上的气势也隐隐地带了起来,很有点不怒自威地意思。 陈阳觉得周围的气氛不太对,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太得意忘形了,还真把眼前的男人当成以前那些牌桌上、酒桌上胡乱瞎吹胡侃,以见识过的女人作谈资的狐朋狗友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不过,说起来也奇怪,他也不是那么没戒心的人啊。 这男人又不是他那些兄弟,只能算半个奸夫。 陈阳干咳了一声,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夜已经很深了,外面静悄悄的,偶尔听到几声狗叫,时间差不多了,今晚上还有好几件事要做,得赶紧着,他看了一眼魏林清,“我们走吧。” 一般乡下的屋子都是稀稀落落的,并没有建在一起,有些屋子还是独栋的,跟最近的屋子也隔了百八十米,一些小路把这些屋子都连起来,路边上山壁陡峭,曲折蜿蜒,杂草丛生,若是白天的话,倒也有一些野趣,黑夜里,却未免有些过于安静和荒凉。 庆阿叔家就是一个独栋的瓦房,周围没有其他人家。 陈阳穿过一条边上全是及膝的荒草灌木的小径,到了庆阿叔家门口,一条黄毛土狗冲了出来,叫了两声,陈阳立刻把手里一早准备好的牛肉丢了过去,狗摇晃着尾巴,叼着牛肉躲到了一边。 那两声狗叫,并不大,应该不会把屋子里的人惊醒。 就在陈阳打算摸过去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手电筒的光从庆阿叔家照出来,不会睡得这么警醒吧?陈阳躲到了边上,看到庆阿叔弓着腰,从屋子里出来,低声骂了那条狗两句,接着,转身往屋后面走了。 庆阿叔家现在就他一个,老婆孩子却住在镇上。 以前陈阳还以为这一家子是闹什么矛盾,最有可能的是庆阿叔在外面又找了个女人,村里那些三姑六婆都说庆阿叔在外面做道场的时候被个狐狸精给迷了心窍,抛家弃子的,结果到后面也没跟那个狐狸精双宿双栖,因为那个狐狸精又找了一个野男人。 现在,陈阳当然不会信这些风言风语,他更相信,庆阿叔所做的一切,都应该跟换命这个事有关。 这半夜三更的,庆阿叔是要到哪里去?陈阳轻手轻脚地跟在了他身后。 绕过庆阿叔的屋子,走上一条小道,走了几百米之后,陈阳发现这要去的方向是望乡村那个老屋,这个老屋是明末清初时候一个地主乡绅为他的小老婆建的。 据说他那个小老婆是外地逃难过来的,长得是如花似玉,饿晕了倒在路边上刚好被路过的乡绅一眼看中,带回了家,好吃好喝地养着,最后就纳了二房,很是得宠。 就连望乡村这名字,都是因为他那个小老婆改的。 望乡村原来不叫望乡村,叫东平村,那个小老婆养好了身体,不久又怀上了孩子,这乡绅四十几岁的人了,一直无子,还以为自己这辈子肯定绝了后,没想到还能老树开花,更是把那个小老婆宠得有天没地。 那小老婆怀着孩子,身体又不好,每天愁眉苦脸,问她到底怎么了,小老婆说想家,想家里的父母,乡绅一看,不得了了,这再哭下去,身子哭坏了,孩子也会哭没了,就使了一大笔钱,把东平村改成了望乡村,在后院里建了一个小家庙,给那个小老婆当做为父母祈福之地。 其实就跟望夫崖这类名字差不多。 不过,他那个小老婆到底还是没有保住,生了孩子没一两年,就撒手归西了。不过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一直没有定论,一说是病死的,一说是大老婆害死的,一说是自己想不开,跳井自杀的。 反正,几百年前的事了,又不是当事人,谁说得清。 望乡村里的老屋,其实就是指的那个地主乡绅建的房子,几百年风霜雨雪,人世变迁下来,早就破了破,毁的毁,只剩下一些残迹,几个古色古香的破屋子,几堵青砖墙,一个烂亭子,还有亭子边上一口枯井,据说就是当年那个小老婆跳井自杀的那口。 那里早就成了一块荒地,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只有小孩子喜欢到这里来寻宝做游戏,其中几块比较肥沃,又比较平整的土地,被村里人整出了几处菜园子,一簇簇,一排排的,青翠碧绿,长势喜人。 陈阳远远地尾随着庆阿叔到了老屋,目标明确地往破亭子那儿走去,到了亭子边上,他几步绕过去,到了那个枯井边上,然后,停了下来。 原来,枯井,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地。 庆阿叔跪在枯井边上,抖抖索索地从随身带着的竹篮子里拿出一些纸钱、线香,线香插在枯井边上,几道青烟袅袅升起,点着了的纸钱扔到枯井里面。 周围是半人多高的荒草灌木,不仔细看的话,都看不到庆阿叔跪伏在地的身体,只能看到几个红色的火星子在草丛里晃来晃去。陈阳为了看清楚庆阿叔到底在做什么,干脆爬到了旁边那棵大樟树上,借着高度的优势,居高临下的,把庆阿叔的一举一动看了个一清二楚。 只看到枯井里长出的那些杂草野藤,一阵剧烈的乱晃。 一股极重的阴气从枯井中喷薄而出,直冲天际,接着,就看到枯井里竟然有一只白森森的骨爪抠住井边,伸了出来。 陈阳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魏林清看着陈阳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心里一动,伸出手去,握住了陈阳的手,陈阳只觉得自己左手上一阵阴冷,低下头一看,两只手,一只肤色白皙,一只略微粗黑,交握在一起。 难道魏林清以为自己刚才那反应是害怕?陈阳寻思着,看起来是害怕,实际上他却是觉得,这一路跟过来的发现,证明庆阿叔果然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他是兴奋的,不是害怕的。 枯井边上的庆阿叔,任凭那个白森森的骨爪抓住了他的手臂,撕开了他的皮肉,一股股的鲜血涌出来,全数被那个骨爪吸收,渐渐地,白森森的骨爪变成了血红色。 骨爪吸饱了血之后,又慢慢地往枯井中退回去,与此同时,井里面就发出了一种撕心裂肺的尖叫,那个尖叫跟手指甲在毛玻璃上划来划去的声音一样,听的人瘆得慌。 声音里全都是悲伤,愤怒、痛苦和疯狂,就好像有血海深仇,无尽冤屈无从报复,无从发泄一样。 就连陈阳都听得脸色发白,心旌摇动,差点就随着这尖叫声发起狂来,只不过他本来就是克鬼神的硬八字,又有魏林清在身边护着,所以才保持了冷静。 庆阿叔被那个骨爪抓挠过的左手臂,上面的血肉撕成了一条条,连皮带肉的掉下来,他却好像一点痛苦都没感觉,满脸欣喜地在地上磕头,嘴里念念有词,“大仙庇佑,大仙庇佑。” 这哪里是什么大仙,这分明是个恶灵。 享受了庆阿叔的血肉之后,那个附着在白骨之上的恶灵终于停下了那让人抓狂的尖叫。 庆阿叔又再等了一会儿,才从那个竹篮子里拿出了一个纸扎的小人,纸人的五官画的惟妙惟肖,上面还写着一个生辰八字,用一根极细的黑线缠了几圈,庆阿叔把纸人放在枯井边上,又开始作揖磕头,从枯井中冒出一股黑气,猛地往空中一喷,之后,转过来,一头扎在了那个纸人身上。 几乎是立刻,陈阳心口处一阵剧痛,身体乱抖,手抓不住树干,从树上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更新!自己转个圈,撒个花什么的。。。。 112最新更新 【恶斗】 陈阳没摔在地上,因为他被突兀出现在他腰上的一双手,给抱住了,平安落在了地上,这动静有点大,不说树枝细细簌簌的声音,就是落地时那些杂草灌木的晃动,就足以把周围的人全给惊动了全文阅读。 庆阿叔猛地站起来,压低了声音,“谁在那,出来。” 周围黑压压的,一阵一阵的冷风吹过来,吹得树枝草叶晃动着,发出呼啦啦的奇怪声音,连绵不绝,就好像周围有无数的鬼怪妖物在暗中窥伺,随时有可能张牙舞爪地扑出来。 庆阿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尖利,透着一点色厉内荏的意味。 陈阳手握成拳,指关节啪啪作响,从树后面走了出去,他拨开面前半人高的杂草,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庆阿叔面前。 庆阿叔看到他,脸色一变,他紧张地看了一眼放在井边上那个纸扎小人,在暗淡的光线下,还是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枯井里还在往外冒着黑气,冲着那个纸扎小人。 还要一下子,一下子就可以把所有的麻烦都给解决了,庆阿叔看着面带杀气的陈阳,全身上下的肌肉都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后背上冷汗直流,他看着陈阳,先发制人地厉声说,“你这大半夜的,跟着我干什么?” 陈阳拿出个打火机,啪的一声打亮了,点着了手里的烟,吸了一口之后,吐出了几个白色的烟圈,“我这不是半夜出来溜达,刚好看到了庆阿叔吗?您这是在拜哪里的野神孤鬼?” 陈阳这话就说得很不客气了,在他们那儿,说人拜野神孤鬼,那就是说人在搞什么下三路的邪术,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不是想害人就是想遮掩什么丑事。 庆阿叔嘴巴哆嗦着,“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没人教的,没人教的。” 陈阳脸色一变,手里的烟头丢在地上,碾着圈地狠狠一踩。 他不屑地看着庆阿叔,“庆阿叔,我这两天把二胖的八字请人给算了几次,你猜我算到了什么,”他看着脸色惨白的庆阿叔,接着往下说,“原来二胖的八字跟他的命根本对不上,那么凶的命,他屋里的亲人居然还活得好好的,这不科学啊。庆阿叔,你能告诉我是咋回事不?” 庆阿叔脸色阴郁,“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 陈阳又笑了一笑,二胖都不知道自己的八字,他是跟二胖他妈打牌的时候,在牌桌上旁敲侧击地打听来的,一般人到了牌桌上,都比较容易开口,他也没直接问,就是笼统地问了下时间。 二胖比他只大了一个星期,是早上鸡叫的时候生的,这样一对下来,就很容易把二胖的八字给推出来,有点错漏也不要紧,毕竟他不是要算大八字,只要算个小八字就好了。 所谓大八字,就是不光要算出你的大概人生,比如前头苦后头甜,老来了有人靠之类模糊的命,还要把人这一生中所可能遇到的波折,坎坷,贵人,荣华等都一一算出来,这需要非常复杂而庞大的算法,同时也需要更精确的出生时辰。 而小八字,就简单多了,不用精确的出生时辰,算出来的,也就是前面所说的,一个人大概的命数。 小八字很多时候都是不准的,中间会有各种各样的差错,但是总的大方向还是没错的,算出来说你是个小人物,你就不可能成个鸡窝里的金蛋蛋。 就算没算出来二胖是个克绝六亲的凶命,也跟他现在的命相去甚远。这就值得怀疑了。 陈阳慢慢地往庆阿叔走去,走得近了,庆阿叔就下意识地往后退,退到了那个井边上,被一块石头绊倒,差点摔了,掉到井里面去了,他赶紧抓着井沿边上的石头,才稳住了身体。 陈阳用脚踢了踢那个白色的纸扎小人,那个纸扎小人被他踢得歪到了一边,他不顾旁边庆阿叔的阻止,一只手就把比他矮了大半个脑袋,身体也比他瘦弱很多的庆阿叔架住,捡起了那个纸扎小人。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他的名字——陈焱焱。 还绑着一根头发,应该是他的,也不知道庆阿叔哪儿弄来的,陈阳家里,还有二胖家,都有可能。 陈阳拿着那个纸扎小人,上面黑气滚滚,想冲到他身上,却被一个无形的屏障给挡住,他摇了摇头,话语有些伤感,“庆阿叔,你怎么就这么狠?换了我的命不够,还想要了我的命,你真以为我是泥巴捏的。” 他用手一揉,那个纸扎小人,立刻成了张废纸。 上面的黑气被他一捏,没了附着之物,全都跑了出来,在空中到处乱窜,陈阳看着那些没头苍蝇一样的黑气,想往在场的两个活物身上冲,往他这边的一股黑气,绕着他打了个转,却又掉头走了。 庆阿叔其实并不是个法力很强大的人,他主要是借助了那个恶灵的力量,此时看到那些黑气迎面扑来,却连躲都躲不开,手使劲抓着,挡着,挥着,“走开,走开,走开!” 但是没用,那股黑气还是钻进了他身体里面,几乎是立刻,庆阿叔眉心就看到了一股明显的黑气,他气急败坏地指着陈阳,“就是我换了你的命又怎么样,命换了就换不回来了,你得永远帮我儿子背着那条命。” 话说完,他仰着头,凄厉的大笑了起来。 陈阳听得耳朵有点痒,他伸手掏了掏耳朵,看着庆阿叔被那个恶灵给控制,濒临疯狂的样子,他承认得倒是痛快,不过有一点他还没想通,为什么庆阿叔又想要了他的命,所以他像拉家常一样跟庆阿叔说,“庆阿叔,隔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又想起要我的命?” 庆阿叔冷笑一声,面色扭曲,“我听说你小子在外面学了不少手段回来了,你问了东老先,问了毛老先这些事,还跟二胖那个蠢货说起要去问阴,就知道换命这个事迟早会被你发现,问阴的时候也没拦住你,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没了后患。” 陈阳了解地点了点头,这庆阿叔倒也是个下得了手,做得出事的。 庆阿叔表情一点心虚都没有,反而充满了怨毒地看着陈阳,充分体现了做坏事不心亏反而倒打一耙的强大心理素质,“你以为我日子就好过,我这几十年不也跟个野鬼孤魂一样,被人牵着鼻子走,还要提心吊胆,跟自己屋里的人也闹翻,一年到头都说不上几句话。” 他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地扭曲着,脖子上的青筋暴突出来,“不都是老天做得太绝了!逼得老子没办法了,没路可走了,老子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家破人亡!” 陈阳一挑眉,不知道庆阿叔这像发泄一样的一通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要说起来,他不想自己家破人亡这事,他也能理解,可这关他什么事?他跟他家里人也是无辜的。他只知道,现在眼前这个被恶灵的怨气困住,半疯狂的男人,是自己的仇人。 再说,庆阿叔说得那么好听,好像都是被逼的,实际上只是自私到了厚颜无耻的地步,当年他要帮二胖改命,用其他办法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付出的代价更大,没有换命这么简单罢了。 说穿了,也就是别人的命不是命,只要做的手脚没人发现,就好。 陈阳一想到这里,心窝子都有点火烧火燎,恨不得把庆阿叔直接打死在这里,不过他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深深吸了两口气,他要是打死了他,可是要坐牢的,为了这么个畜生,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没必要全文阅读。 庆阿叔摸到了井边上,嘴里念念有词,陈阳知道他又在召井里面的那个恶灵出来,他也没阻止,就在旁边看着。 井里面很快就响起了一些窸窸窣窣,咯咯吱吱的声音,那只白森森的骨爪又从井里面出来了,它一跃而起,扣住庆阿叔那只完好无损的右手臂,在那个阴森森的骨爪的抓挠撕扯下,庆阿叔的右手臂,很快就跟左手臂一样,白骨尽显,血肉模糊。 血一滴滴地落在地上,把那只骨爪染成了红色。 一阵阵尖尖的,冷冷的笑声,从枯井里面传出来,听的人牙齿发酸,耳膜作痛,陈阳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井口,下面又出什么幺蛾子。 那只喝饱了鲜血的红色骨爪,转了个方向,爬在地上,啪嗒啪嗒地就往陈阳所在的方向爬了过来,速度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陈阳面前,在离陈阳半米远的地方,它一个飞跃,就扑在了陈阳腿上。 陈阳反应相当快,一弯腰,把那个已经扎破了他牛仔裤的骨爪抓住,狠狠地摔在地上,接着,一个箭步踩上去,跟碾那个烟头一样把那只骨爪也碾到了土里面。 那只骨爪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陈阳狠踩了几脚,让它碎成了几块,等没动静了,才挪开了脚。 庆阿叔看到陈阳这样干脆利落的动作,脸色一变,更加靠近了那口枯井,好像那口枯井就是他的护身符一样,陈阳眯起了眼,看着他这动作,是不是救星也要看看遇到的是什么人。 那只骨爪被陈阳踩碎了的同时,枯井里响起了一声愤怒的尖啸。 一股黑气冲天而起,就听到“哒哒哒……”的声音从枯井里面响了起来,紧接着,一个少了右手骨的骷髅从井里面爬了出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转过头,黑洞洞的两个骷髅眼看着陈阳。 陈阳往后面喊了一声,“魏林清,轮到你了。” 俗话说得好,物尽其用,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把不能做的事交给能做的,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陈阳见到那只骷髅就知道那个恶灵的本体已经出来了,他对付起来有点难度,不如交给魏林清。 一个在暗淡的光线下,有些模模糊糊的身影出现在了陈阳身侧,安静无声,就好像周围的外界事物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一样,魏林清看着陈阳,轻轻叹了一声,接着就挡住了那个尖啸着扑过来的白骨骷髅,那个白骨骷髅看上去恐怖,但实际战斗力好像并不是很强大,至少魏林清看上去应付自如,犹有余力。 陈阳看了几眼,就放下了心,他把注意力放在了庆阿叔身上。 那个白骨骷髅一出来,庆阿叔就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头抵着地,嘴里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陈阳听起来,好像都是些求饶的话。看来这个白骨骷髅积威甚重,庆阿叔应该吃过它不少苦头。 一个没有实体的鬼魂,一个附着在白骨上的恶灵,打起来简直是阴风阵阵,周围的树木杂草全都在无风自动,那些要叫上一整个晚上的虫豸,也无声无息地躲了起来。 白骨骷髅尖啸着,冒出一股股的黑色浓烟,而魏林清身上是灰白色的雾气,朦朦胧胧地,也看不大清楚他的动作,一会儿之后,那个白骨骷髅的半边身体突然散了架,掉在了地上,有的断了,有的成了粉末。 掉在地上的白骨,全都变成了黑色,很快,就腐化成了一些不起眼的碎渣。 胜负已现,白骨骷髅坚持不了太久,那些滚滚黑气也已经被魏林清身上的灰白色阴气给笼住,一点点地吞噬掉,也许这个白骨骷髅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灵智,至少还知道要逃走。 它掉头就往枯井里扑去,在扑进去之前,把井边上来不及退开的庆阿叔也抓了进去,只听到庆阿叔一声惨厉的叫声之后,枯井里又是一片安静,周围的黑气也随之缩了回去。 才眨眼的功夫,周围除了地上那点黑色残渣之外,就什么也没剩下。 好像刚才那激烈的打斗从来不存在一样,陈阳慢慢走过去,沿着那口井绕了几个圈,他抬起头看向魏林清,他还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能这东西再引出来吗?” 魏林清摇了摇头,“它没有那么简单。” 不简单啊,陈阳拎起一块石头,扔进了井里面,除了一个沉闷的响声之外,并没有其他异动,陈阳不甘心,又扔了几块,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那个白骨骷髅是打定了主意要当缩头乌龟了。 陈阳有点郁闷了,好不容易有个打手在,敌人却不出来了。 他悻悻地放弃了引敌深入的打算,转身打算离开老屋。 魏林清在跟着他离开之前,往枯井那儿看了一眼,他皱了一下眉头,那儿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白骨骷髅不是没有一点实力,但是跟周围那个压抑的气氛不太相符。 陈阳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庆阿叔家里。 周围虫鸣鸟叫,草深林密,脚下发出窸窣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月亮出来了,在树木上,草丛里留下淡淡的光与影,陈阳走在其中,有一种恍如身处梦境的错觉。 就算知道了真相,有些已经失去了的,也回不来。 心里那个空荡荡的口子,还是时刻漏着风,得不到任何的安慰和弥补,陈阳在心里叹了口气,振作精神,不管怎么样,人总要活下去,还要活出个样子出来,才算对得起那些死了的人。 魏林清看着陈阳,他时而被路边的树木投下的阴影吞没,时而又走了出来,魏林清有点担心了起来,每一次陈阳被阴影吞没了,就怕他走不出来。 魏林清想了一下,接着,手指动了一下。 陈阳刚好走到没有树木遮挡的地方,他突然停下来,摸了下肚子,皱紧了眉头,冲着魏林清低声喊了一句,“魏林清,那个小鬼又开始搞鬼了,妈的,痛死老子了,快点让他安静下来。” 对他的怒骂,魏林清苦笑了一声,接着拉住了陈阳的手,在他肚子上摸了几下,陈阳肚子里的绞痛立刻平静了下来,陈阳看着魏林清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又骂了句,“这小鬼到底什么时候能滚出来?” 魏林清收回了放在他肚子上的手,却没有放开抓住陈阳的那只手,“还有两个月。” 陈阳得到了答案,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火气,继续往前走。 有了这么个插曲,刚才那点感伤很快烟消云散了。 到了庆阿叔家门口,陈阳用了点手段打开了门上那把锁,开这种锁的,几乎说不上要什么技术,掌握点诀窍就可以,陈阳进了门,打开了从庆阿叔那儿捡来的手电筒,照亮了黑洞洞的堂屋,到底是家里没个女人在,屋子里也是脏兮兮,乱糟糟的,到处放着东西,那张方桌上还摆着剩饭剩菜。 刚才陈阳进来的时候,看到几只老鼠在吃那些饭菜,被光一照,立刻窜到墙角去了。 陈阳走到神龛那儿,前前后后摸了几下,果然在下面发现了一个纸包,一般来说,换命时候用的法器最好是压在家里面的神龛或祖坟里,这样可以让祖宗们也帮着压一压,不至于出什么乱子,毕竟换命这种事,总还是各种风险在。陈阳本来想着,要是神龛这儿没有,就去庆阿叔家的祖坟看一下,还好,用不上了。 他拿出来,纸包上沾满了灰尘,打开一看,里面就是一张黄符纸裹着一个小布口袋,陈阳撕开那张黄符纸,扯开那个小布口袋,倒出里面的东西,是个七窍被针封住的木头小人,小人身上写着他的名字和八字,另外还有几块黑色的、散发着一股腥臭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纸包里面,除了那个小布口袋之外,还有一个陈阳小时候念书也用过的作业本。 陈阳打开一看,那作业本上潦潦草草地记着一些东西,日期倒是清清楚楚,但是事情确含含糊糊的,比如第一页就写着,“199X年,X月X日,于小洞城,跟XX接触,下咒成功,完成了任务,记于此。可惜了。” 后面那三个“可惜了”,就好像那个写的人,对自己所做的事,也不好受一样。 记录并不太多,总共也就十几条,陈阳还看到最近的一条记录。 “201X年,X月X日,于B市,阵法已破,被人发现,必须灭口。召张XX来即可。” 陈阳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作业本,这东西应该是庆阿叔历年来做下的事,而且不管是小洞城还是B市,都跟陈阳从魏时那儿听来的事,都能联系得上,这不能不让人深思起来,陈阳决定把这个作业本拿去给魏时看一下。 看魏时会怎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晚了一点,orz,太忙了,加了两个多小时的班~~~昨晚上没写完,回来还补了一点~~~ 谢谢歆兕,hzs墨瞳,momo,明骚暗贱的地雷~~~,谢谢各位亲一直以来的支持~~~=3=~~~ 113最新更新 【养胎】 陈阳把那个黄符纸裹着的小布口袋放到了火塘里烧成了一把灰全文阅读。 庆阿叔说换了命就换不回来了,这个说法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陈阳的脸在火苗子的映衬下,半明半灭,他把那个纸包给顺手给扔到火堆上,只留下那个作业本。 把事情都处理好了之后,陈阳回了家。 本来以为在经过了这么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之后,肯定会睡不着,没想到一挨上枕头,陈阳就立刻睡着了。 睡得比平时还沉,还香,一夜无梦! 陈阳一大早醒过来,听到外面鸟鸣啁啾,听着让人精神格外爽利,他洗漱了一下,正打算随便弄点早饭填肚子,就听到外面突然响起了很多人乱糟糟的喊叫,似乎是有人去摘菜的时候发现什么事情了。 陈阳一挑眉,难道这么快庆阿叔的尸体就被人发现了? 一出门,隔壁那家的大婶就冲着他打招呼,“阿阳,你庆阿叔出事了,哎哟,我就说,早应该把那些废井都给填了,他们还不肯听,看看,这又出事了吧,哎,这些人啊,也费不了他们什么事就是不肯做……” 陈阳一边跟她说话,一边不紧不慢地往老屋走。 望乡村确实有几口废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隔壁村子打井,随便选定个地方,只要挖下去,或迟或早都会出水,到底是南边,也没什么大限制,只有望乡村,挖井都要看运气,有的地方能出水,有的地方你挖个十几米都只有湿土! 村里老人说,这是不接地气的缘故,没法子可想,只能换地方挖。 所以望乡村里很是有几口老废井,到了现在,家家户户都要搭上一口水井,用抽水机把水抽上来,也勉强算是个自来水,所以打废了的井就更多了,有的又填了,有的却放在那儿没人管。 陈阳远远看到那口枯井边上里围着一大堆人,里三层外三层,从人缝里看到地上躺着一具白布盖着的尸体。 这时,周围人呼啦一声散开,让出了一条路,却是东老先带着他那个道师班子的人来了,他急匆匆地走到庆阿叔身边,掀开他脸上的白布,看了一眼之后又盖上,然后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作孽。” 他好像对于庆阿叔的死没有丝毫意外一样,站起来之后,把周围的人看了一眼,在看到陈阳的时候,那双眼白多过眼黑的三角眼,立刻盯紧了他,好像要把陈阳身上的骨头都给钉穿一样。 陈阳拿出打火机,点了根烟,抽了一口,然后带着点笑容冲着东老先点了点头,东老先黄皮瘦脸,黑黄黑黄的,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目光尖利如刀,转过脸,让身边人把尸体抬回庆阿叔家,把他家里人喊回来,准备见过亲人最后一面之后,就收敛入棺。 接下来的事,陈阳没有参与,他也不想再看这个热闹。 人既已死,万事皆消,现在也不兴挫骨扬灰这套,他也不屑于去用庆阿叔家里人的哭号和悲痛,当做仇恨难消的附带品。 陈阳打了个电话给魏时,知道他人在魏庄之后,跟他说了一声,就坐车往魏庄来了,过了不到两个小时,他就到了那个小卫生所,见了魏时,把那个作业本交给了他。 魏时拿着那个作业本,翻看了一遍,在看某些条目的时候还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才把作业本合上,“事情不简单哪。”他感叹着,“你看,你这个庆阿叔这十几二十年做的事,看似东一件西一件的,但是每一件都有其目的。只是有一些我们已经知道了,有一些我们却还是一无所知。” 陈阳坐在旁边,应了一声。 庆阿叔有什么目的被什么人指使,他并不是很感兴趣,也没想过要去寻根究底,毕竟那些事跟他关系并不是很大,他跟庆阿叔的恩怨已经了了,至于庆阿叔是从哪儿得来的能力,知道的办法,其实并不重要。 正如一个凶杀案,要枪毙的只会是那个亲自动手杀人的,而不会是他手里的凶器。 他之所以把那个作业本交给魏时,只是听魏时提起过他跟魏宁遇到过那些古怪事,给朋友帮个忙的想法。 魏时还在那儿想事,他先是打电话给魏宁。“阿宁,我找到那个在小洞城给张英芳下咒的外地人了,你绝对想不到他是谁?”魏时一脸神秘兮兮地跟魏宁在那讲电话。 不知道魏宁在那边说了什么,魏时一脸不爽地骂了一句,“我草,又说我装神棍,那我不给你说了……早说嘛……好了,我告诉你,就是跟你在富民大厦那个事里见过的那个跟罗世文狼狈为奸勾搭在一起的人!” 魏时抱着电话,继续说,“你以前不也说那个人的声音你觉得很耳熟吗?你没记错,你确实是见过这个人,他就是东老先那个道师班子里的,叫陈国庆,不过他今天死了……怎么死的……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这边陈阳却觉得自己身体有点不太舒服了起来。 他忍得额头上豆大的汗水不停地淌下来,肚子里好像抱着团冰块一样,尖尖的冰锥子扎着他的内脏,痛的人都要翻搅起来,他扣着桌子沿,”魏时,你帮我看一下,他又出鬼了。” 魏时看他脸色不对,赶紧把电话挂了,一时手忙脚乱的,先把脉,把完了之后,又看面相,看完了之后,又让陈阳吐舌头,种种不一而足。 陈阳痛得脸色青白,汗水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把整个后背都给打湿了。 魏时从里屋找了个土黄色根块塞到陈阳嘴里,让他吞下去,又在他肚子上扎了两针,看着陈阳身上痉挛的情况有所好转了之后,才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好了哈,暂时缓下来了。” 陈阳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这是死过去又活过来了一回。 他用手擦了把脸上的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时摇了下头,脸上也有点不解,他拿出一摞线装本,平装本的书籍,一本本地翻看起来,边翻边抓着自己的下巴,“我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理来说,吃了我的药,你平时也没犯什么忌讳的话,不会出什么问题。你刚才那情况,明显是你身上的阴胎不稳,他出于本能在吸取你身上的阳气和精气自保。” 他把那些书翻来翻去,“像你这种情况太少见了,书里面也只有一两个地方提到过几句,都不详细,我给你开药都是斟酌着开,就怕有什么不对全文阅读。” 陈阳听了,也只能说一句“倒霉”,前事刚解决,后事就来了。 魏时突然把书丢开,“你这两天是不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陈阳想了一下,他这两天遇到的事,基本上都已经跟魏时说了一遍,要说还有什么地方漏了的话,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确实有一件事他忘了说了,就是庆阿叔用那个恶灵给他下死咒的事,于是,陈阳把下咒这件事说了出来。 魏时狠狠一拍桌子,兴奋地说,“就是这个,就是这个!那个咒坏了你身上的阴阳平衡,让那个阴胎不稳,陈哥,你等着,我现在就去问我师父该怎么做。” 等他问到了解决办法,陈阳已经痛过了第二回。 魏时坐在奄奄一息的陈阳身边,跟他说,“我师父说了,你这种情况,除非在个阴气重的地方养着,直到阴胎出世,才能保住性命,在这段时间,你不能离开那里一步。另外,也不能出门,不能晒太阳,不能沾荤腥.” 陈阳有气无力地抬了下眼皮,“那还等什么,哪里阴气重我就往哪儿待着去。” 魏时笑了起来,清秀的脸立刻神采飞扬起来,只不过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揶揄,他嬉皮笑脸地跟陈阳说,“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地方,走,我带你去。” 魏时带陈阳去的地方,就是他们魏庄的坟地,在坟地边上有间屋子,也就是当日魏宁结阴婚时,给魏惜守夜的地方,这地方一般没有人来,除非魏庄有人去世,或清明过年上坟的时候,很安静,不怕人打扰,而且离魏庄也近,有什么事,喊一声就到,生活也便利。 那个屋子连张床都没有,陈阳跟魏时两个人只好现做了一张简陋的木床,从山下背了几张木板用两张长凳子一架,再在上面铺了一床棕垫,一床席子,就成了。 反正都是大男人,也不在意这些,能躺下人就行。 两个人还在屋外面打了个灶,柴米油盐这些东西都由山下带了足够三天的分量上来,魏时笑着说,“等到了时间,你吃完了这些,我再送上来,放心,饿不死你。” 陈阳搬着石头,边垒灶台边回答他,“那是,小的就等大爷的接济了。” 魏时一拍胸口,“没问题,看大爷我的。跟着我,有肉吃。”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赶在太阳下山前,终于收拾好了。 屋子里添了一张木床,一把椅子,外面多了一个灶台,魏时还拿了几个白纸灯笼加上一大把蜡烛过来当照明用的东西。陈阳本来是不想用这个白纸灯笼的,看上去白惨惨的,就算没什么鬼都会被它引出一堆鬼,魏时却死活不同意,他说在这山上,必须得用这个白纸灯笼,这也是魏庄的规矩。 陈阳冲口就骂了一句,“你们魏庄的规矩关我屁事。” 话才出口,魏时立刻贱着脸凑过来,笑嘻嘻地跟陈阳说,“阳弟弟,你不会忘了你现在也算半个魏庄人了吧?你好歹也跟我们魏庄的男人结了阴婚,别把阴婚不当婚。”魏时拖长了声音,喊出最后一句话。 陈阳听得脸一黑,抓着魏时的肩,狠狠地给了他一拐子,痛得魏时大叫出声。 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魏时就下山去了,坟山上就剩下了陈阳一个人,他拿出椅子,坐在屋前那块坪地上,看着夕阳西下,晚霞漫天,直到暮霭沉沉,夜色渐浓,冷风吹起之时,才回到了屋里。 孤灯冷室,从未有过的寂寥。 陈阳有点不习惯这种过于安静的氛围,觉得那种故事书里说人归隐山林,逍遥度日什么的都是骗人的,连个打牌的人都找不到,待久了,除了变成野人之外,想不出还会有什么结果。 他玩了一会儿手机,把手机的电池用得只剩下一个电之后,终于罢了手,才第一天,这日子真是难过,陈阳把手机一丢,躺在床上,挂在墙上的那个白纸灯笼被不知道从哪儿吹来的风弄得摇摇晃晃地,连带着里面的灯光,都是明明灭灭的,投在墙上,留下一重又一重的阴影。 陈阳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突然,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刚才好像有个影子在窗外一闪而过,陈阳摸出那把他一直随身带着的瑞士军刀,沿着墙,慢慢往窗户边走过去。 等走到窗户边,他等了一会儿,外面没有一点动静。 陈阳皱紧了眉头,他不可能看错,这么多年在外面独自打拼,他的警觉性比一般人高得多,周围只要有一点异动,最先察觉的那个人,一定是他,错觉或眼花这种也许在其他人身上经常会出现的情况,不可能会出现在他身上,对自己,陈阳从不怀疑。 陈阳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确定,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走了。 他抓着刀子,又躺回了床上,刚开始放松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没想到这荒郊野地的,还会有跟他一样的人,而且还是个躲躲闪闪,鬼鬼祟祟的,一般这种情况,非奸即盗。 陈阳想起来那些偷狗偷鸡的人,经常会躲到山里面,难道—— 猜来猜去,也猜不出什么来,陈阳睡不着,干脆拎着个白纸灯笼,绕着屋子转了几圈,什么都没发现,突然,陈阳在窗沿边蹲下来,他拨开那儿的草丛,那里留下了半个脚印。 果然还是被他找到了蛛丝马迹,陈阳笑了起来,小样,还抓不到你。 他哼着歌回了房,这么一折腾,倒是把本来的无聊感冲淡了不少,陈阳对这个意外事件,欢迎之至,想到要在这荒山野岭一个人待上两个月,他就一阵蛋疼,正好来个消遣。 他进了屋,把门关上,正要把手里的白纸灯笼挂到墙上,却发看到房间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魏林清正看着他,目光柔和,如同清风明月入怀来一般,陈阳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脸皮有点发热。 他把白纸灯笼挂上,“你怎么来了?” 按理来说,既然昨天晚上魏林清出现了,至少也要隔上一天才会出现。 魏林清身体一动,已经到了他面前,他抓着陈阳的手,把他带到木床那儿,“你要在这里住两个月,我来陪着你。”他看着陈阳的肚子,目光中有些歉疚,“宝宝太折腾你了。” 陈阳干咳了一声,别用这种对孕妇说话的口气对他说话,他怎么说也算不到孕妇那一挂去,有那种直接把婴灵塞进肚子里就算怀上阴胎的孕妇吗?他更愿意把自己这个事想成是放错了地方。 不过,不管是人是鬼,多个说话的,还是不错的。 别看天全黑下来了,实际上才九点多,陈阳平时不到十二点就睡不着,他看着魏林清,“你会变东西出来吗?” 魏林清愣了一下,“简单的,可以,太复杂的,不行。” 陈阳跟魏林清比划了一下,“扑克牌能变出来吧?” 魏林清脸色有点为难,不过还是点了一下头,他默念了一下,在他手心上涌出了一股灰白色的雾气,接着,那个雾气翻滚着,变成了一副扑克牌,躺在他手心。 陈阳满脸笑容地把扑克牌拿过来,跟魏林清说,“我们玩牌,打发点时间。” 没想到,魏林清却说自己不会玩牌,陈阳想,不会就不会,学就是了,扑克牌还不简单,看都能看会了,所以,他就手把手教魏林清学会了玩扑克牌。 开头两三把,都是陈阳赢了,不过一般来说,都是教会徒弟,玩死师父,后面,陈阳就一路输到底,再也没翻过身,他不信邪,玩了一把又一把,次次输了,输得脸都黑了。 最后,陈阳把手里眼看又要输的牌一扔,“不玩了。” 魏林清还是淡然自若的样子,即使已经赢了这么多次,只是眼睛里带上了一点不太明显的笑意。 陈阳哼了两声,突然凑过来,贴着魏林清的嘴唇,似蹭非蹭了一下,“要不,我们玩点别的?” 魏林清顿时僵住,脸色微变,身体往后退了一点,却又被陈阳跟上来的动作给追上,陈阳明亮的眼睛里全都是痞气,还有满满的张扬,因为两个人一开始就是坐在床上玩牌,所以就着这个姿势,陈阳一点点地把魏林清压倒在了床上。 身下的男人,是个鬼,不用靠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一股股阴冷的气息。 陈阳嘴角一咧,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管他是人是鬼,上床的时候能爽到就行,他的手不安分地在魏林清冰冷的身体上摸来摸去,往下快要摸到魏林清那个要害处,却被魏林清的手松松地按住。 魏林清一字一顿地跟他说,“别玩火。”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是夫夫日常,=3= 这几天领导下来视察工作什么的,所以只能晚上更新~~也只有一更~~到周末就好了~~ 114最新章 节 (.) 【日常】 这玩的不是明火,是鬼火。//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陈阳看着魏林清那张一本正经的脸,端正斯文,让人根本没法把他同床上那些事联系到一起,好像从来不食人间烟火一样,他就有股恶趣味发作,想把魏林清脸上这张不管是真还是假的面具给扯下来。 所以,他反手握住魏林清的手,按在了魏林清胯间那团冰冷的软物上,手法时轻时重地揉搓了起来,他虽然没干过这种事,但都是男人,当然知道什么地方能让男人痛快。 魏林清却也没再阻止他,只是把自己的给挣脱了开来。 大概也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自己被一个男人抓着手做自|慰这回事。陈阳露出一口白牙,笑了起来,他挑开魏林清身上穿的长袍下摆,手伸了进去,隔着亵裤,挑弄着那个渐渐硬起来的软物。 魏林清是鬼,自然是没有温度,没有呼吸,就算他好像有男人都有的反应,可你也不知道他这反应是实际上有的,还是跟人模仿出来的,其实这也可以说得上是跨界面的物种差异。 即使他看似有了人形,却终究不是人,陈阳明知这一点,却也不以为意,他走南闯北,也见过一些孤魂野鬼,山精木怪,大部分人把他们当异类,小心翼翼地防备着,就算没惹上来,也要找碴子除掉。 而他却始终觉得天生万物,自有其理,大家各活各的,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可惜的是,不管是人,还是鬼魂,或者其他生灵,都各有各的道理,以至于很多时候,难免会起摩擦。 一般这种时候,陈阳都奉行着一个道理——拳头硬的,就是老大。 这道理虽然简单粗暴,却也直接有效,他就用这道理教训过几个不长眼惹到他的东西,也被一些东西追得夺路而逃,命都差点丢了。 所以他见到魏林清,少了恐惧,多了计较,防备是有,却也不会惊慌失措。 魏林清任凭他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衣。陈阳很是享受把人剥光这个过程,这好像拆礼物一样兴味焕然的心情,也曾经被他以前那些床友们取笑过,不过她们还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对这种情趣游戏相当乐在其中。 可惜,魏林清明显不是那种被动地当未拆封礼物的人。 他一把抓住陈阳四处蠢动的手指,一个用力,两个人上下的姿势已经掉了个个,陈阳被魏林清压在身上,一只手还放在他下面那个要紧的地方,一只手则在拉扯着他胸前那些老式的精致盘扣。 魏林清心念一动,陈阳身上的衣服已经不翼而飞,赤条条躺在床上,皮肤冷不丁地接触到阴冷的那团气息,立刻打了个寒战,陈阳有些遗憾地舔了下嘴唇,这坟山上没有酒,真是可惜了。 来点酒,不但驱寒,也可以加点情趣。 也许是被他下意识舔嘴的动作吸引住了,魏林清冰冷的唇亲在了陈阳嘴上,撬开了他的牙齿,深深地吻了上去,魏林清也许是被陈阳前面那些动作给惹急了,这回终于不再是温存体贴,而是使劲堵上陈阳的嘴,好像要把他吃下肚一样在他口中吮吸,翻搅着。 合不拢的嘴里,口水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陈阳也不甘示弱,在嘴唇被魏林清吻住之后,立刻反客为主,把舌头伸进了他嘴里,两个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一个吻就差点吻到了高|潮。 陈阳觉得自己下面硬得不行。 等这个吻终于结束,他一边大喘气一边跟魏林清说,“学得不错,可以出师了。” 魏林清又低下头亲了亲他被吻得有点红肿的嘴唇,“你教得好。” 陈阳听到这句话,顿时脸色有点复杂,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有点讽刺,他仔细看着魏林清的眼睛,也没看出什么不一样的神色来,这魏林清隐藏得不是一般的深,他以前看人那套,好像用不到他身上。 想到这一点,陈阳也有点感叹,这死了五六十年的鬼,当真不同一般。 埋在地下久了,连性格都跟着土疙瘩一样。 魏林清慢条斯理地用手在陈阳身上挑弄着,经过前面两次,陈阳身上的敏感点他也知道得差不多了,用上十分心思在这个人身上的时候,很快就可以让这个也不知道害羞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的人,兴奋起来。 两个人在床上纠缠不休,突然魏林清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 那儿一个黑影子一闪而过,魏林清眼神一暗,似乎想动一下,却被陈阳重新缠上来,陈阳一个翻身坐在了魏林清身上,魏林清的手搭在陈阳结实精瘦的腰上,看着陈阳淫|靡而大胆的举动,丝毫也不做作的渴望神情,魏林清难得的一闪神,把刚才看到的东西丢在了脑后。 不管是什么,都过后再说。现在,还是眼前这个人最重要。 魏林清的手滑下陈阳的臀部,在那个隐秘的部位挑弄着,伸了进去,陈阳趴在魏林清身上,两个人交换着湿冷的亲吻。 陈阳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么冷,怎么又会觉得热呢。 魏林清的手伸进了他的身体,并不像手指,却像是一股阴冷的气息,而那股气息,模拟着那个事的节奏,在那个地方一进一出的同时,也开始慢慢地变粗变大,让陈阳能逐渐适应。陈阳当然感觉得到那个气息的不同。 他含糊地咬着魏林清的脖子,“这个倒是方便。” 本来男人之间的事,就是因为上起来不方便,之前或之后都有一些麻烦事,所以陈阳才没什么兴趣,现在这样,倒是省了很多的麻烦。这让陈阳相当满意。 魏林清任由他咬着,手在他身上游移着,安抚他被那个气息挑弄得有些躁动不安的身体,轻轻地“嗯”了一声。 等魏林清终于把自己那个冰冷而坚硬的部位送进陈阳体内,陈阳用手抓着魏林清的背,脚高高抬起挂在魏林清的腰上,没什么痛感,就是觉得下面塞了个冰冷的硬物,有点难受。 陈阳动了动自己的腰,却被魏林清牢牢按住,“别动。” 他不敢动了,因为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那个硬物,因为他这一动,好像又胀大了一点,把那个部位撑到了极至,好像要裂开了一样,魏林清等陈阳终于适应了之后,才慢慢动着腰。 与魏林清做这个事,无疑是既痛快又痛苦。 痛快的地方在于,魏林清是个真男人,那玩意儿总能戳到陈阳的爽处,而且魏林清相当照顾陈阳的感受,也不会忘了他前面那个需要安抚的地方,痛苦的地方在于,魏林清太男人了,时间总是太久,而且他是个鬼,不管是身体的哪个部位,总是冷冰冰的,就是那个地方也是。 陈阳在翻来覆去,痛并快着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幸好是夏天,冬天可千万不能玩这个了。 一夜疾风暴雨,到了天快亮了的时候,才雨收风停,陈阳到最后还是免不了求了饶,魏林清体力过人,他虽然是个身强体健的男人,也经不住一个晚上的折腾,他是鬼,自己可是人,物种不同,不可同日而语。 当陈阳揉着痛得跟针扎一样的腰醒过来的时候,当即决定,两周,不,一周之内,绝对不再做这个事了,就算年轻,也要悠着点来,免得把老了的份额,现在就败光了。 陈阳想明白了之后,穿上了衣服,慢慢腾腾地走出了门。 一出门,才发现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外面云遮雾绕,整座山头都被白色的雨雾给笼罩了起来,空气湿漉漉的,周围露水滴滴,鸟鸣雀叫,扑棱棱穿过树林的声音,清晰可闻,只不过,这清新的空气里面,夹杂着过重的阴气和水腥气,时间久了之后,似乎连呼吸都浓稠了起来。 陈阳看到魏林清的身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时有时无。 浓雾滚滚,脚下一走,就带动着雾气翻涌起来,陈阳觉得自己这不是在浓雾中行走,而是在白色的水中行走,浓雾不动声色地阻滞着他的步伐,让他迈不开脚。 然而,陈阳哪里是那么容易受影响的人,他坚定不移地伸出脚,往魏林清所在的那个方向走去,他要去看看,魏林清到底在做些什么。 魏林清似乎跟这浓雾是一体,却又分离开来,身体模糊了与周围那些浓雾的边界,在他周围的浓雾,似乎格外的骚动不安,它们就好像潮汐一样,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地打过来,然而,魏林清站在岸边,一动不动,似乎那些浓雾都从他身体穿了过去,又似乎融成了一体。 浪头过后,魏林清还是魏林清,根本没有受到外物的影响。 陈阳远远地看到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却又不知道自己的紧张和担心到底是从何而来,大概还是察觉到了这浓雾的古怪,不希望眼前这个唯一能陪着他两个月的鬼,遭到什么不测。 走进了才发现原来魏林清是在那个灶台边上,不知道忙活什么,浓雾滚滚,陈阳一时分不清那个舔着锅底的火苗子到底是明火还是鬼火。 陈阳惊讶地看到,原来魏林清正在煮东西。 魏林清看到陈阳起来了,示意他过来,陈阳走过去,看到锅里好像在煮的是一锅粥,里面不单单是大米,也有其他豆类等五谷杂粮,也不知道熬了多久了,看上去已经快好了。 陈阳本来一起来就觉得肚子饿了,这时候被这粥的香味勾都口水都出来了,只能眼巴巴地蹲在一边,他刚才还想着去吃一点魏时带上山的干粮勉强应付一下自己的肚子就算了,没想到还能吃上热食。 陈阳有点感激地看了魏林清一眼。 魏林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盛了一碗粥给他,陈阳端在手里,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他顿时觉得自己幸福极了,陈阳说到底是个挺容易满足的人,他吃得红光满面,一个人把大半锅粥给消灭了。 陈阳吃完了,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有点艰难地站起来。 他看着锅底那点残粥,幸好鬼不用吃东西,没人跟他抢,陈阳哈哈笑了起来,吃饱喝足,一时神清气爽,他拉着魏林清就打算在这坟山上到处逛一逛。 昨天晚上发现的那个脚印,他还没忘记。 这几个山头是魏庄的祖坟所在地,除了茂密的树林,就只有几个山谷,山谷是一个套着一个,里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坟头,有的坟头上长满了荒草,有的坟头却修葺齐整,有的只余下一个不起眼的土包,有的却是高大的墓碑青砖砌成的坟头。 林林种种,你看过去,就好像看到了一个家族的兴衰。 魏庄人口向来兴盛,以前就不说了,都是能生多少就生多少,家家户户都是五六个甚至更多个孩子,就算是现在,也是两个或三个孩子的居多,他们好像对于人口的多少有一种天成的执拗一样。 所以这坟地才会有这么多的大坟小坟。 陈阳带着魏林清在坟堆之间的小路上穿行着,他当然不是对这些坟墓有什么兴趣,而是那个脚印是往这个方向去的,只不过,到了坟地之后,那个脚印就不见了踪迹。 这多少有点不太寻常,如果胆子小一点,或者不想惹事的,遇到这种情况,自然而然就会偃旗息鼓,该干什么该什么去了,但是陈阳不但胆子够大,人也正好处于极度无聊的时候。 另外个原因在于一路找过来的脚印,一般来说,不会是什么孤魂野鬼,它们不会留下这种痕迹,陈阳想着,还是偷鸡摸狗的小贼崽子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说到这个,他小时候还抓过一次贼。 那是陈阳九岁的时候,他夜里起来撒尿,刚好看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村子里晃悠,就警觉起来,偷跑回去把家里人叫起来,结果在别人家的鸡窝里当场逮到了那两个贼,让那些愤怒的村民们劈头盖脸的一顿好打。 事情过了之后,陈阳还被好多大人夸了一回,夸得他快飞上天。 不过陈阳也不急,他反而慢了下来,开始指着墓碑跟魏林清闲谈起来,这里躺着的人,魏林清说不上了若指掌,却也对其中一些知其一二,他只要看了名字,就知道他是魏家哪一代的,有一些,甚至连他的生平,也能说上一两句。 陈阳不信邪,问了一个有一个,魏林清都是对答如流。 走到第三个山谷的时候,陈阳服了,他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魏林清,“你是怎么把这么多人的名字和身世都记住的?”难道人聪明点,这脑容量就会与一般人截然不同!陈阳可不相信这个。 魏林清轻轻一笑,在这浓雾中,还真有飘飘如仙人之感,“我是从名字知道的,我们魏家有个族谱,把历代那些做出了贡献的族人的生平都写了上去,我们那时候,都是要把族谱背熟的,现在不兴这一套了,所以你才觉得这般吃惊。” 陈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魏庄果然古怪。 他们陈家,虽然也是个大家族,却从来没有这种背族谱的怪事,到了现在,更连族谱是什么,很多人家里都不知道,也不在意了。不过,这样传承下来也有个好处,就是总能找到自己的根在哪儿,就算走得再远,也不会忘了这一点,魏庄里的人似乎总是与外面的人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大概就是因为这些条条框框的缘故。 说不上好与不好,习俗使然。 陈阳百无聊赖中,觉得继续听着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别有一番趣味,那些久远的过去,沉寂的历史,被魏林清用舒缓的语调娓娓道来,就好像一幅经年的画卷,徐徐地摊开在了听者的面前。 有江南烟雨,有天高地阔,有壮志凌云,有情仇爱恨,有战火纷飞,也有合家欢聚。 陈阳看着,听着,好似旁观者,又好似参与者,如此种种,如同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生。 他把手指向了旁边一个墓碑,接着问魏林清,这个墓碑的主人又是何人,在那个墓碑旁边,有一块荒地,似乎有点不寻常,因为周围的地方全都被大大小小的坟墓占满了,唯有此处,空了一块出来。 魏林清半晌没有接陈阳的话,表情有点怔愣,也有点内疚,更多的是怅惘,“这是我父母之墓,旁边的那个空地,我曾经埋骨于此。”他脚不沾地地走到那个墓地前面,手轻轻一动,坟头上长着的草,已经全都枯死,接着化为了粉末。 这回换陈阳有点尴尬了,他抓了抓头发,对于自己不小心碰到了魏林清伤疤这个事,有些歉意,“抱歉。” 魏林清摇了摇头,“都是很久前的事了,我父母大概早就投胎转世去了。” 陈阳听魏老爷子说起过,魏林清没有埋在魏庄的祖坟里面,没想到实情却是葬在了祖坟里却又被迁了出去,这对于那时候注重身后事且是家族一体的人来说,是重之不能再重的惩罚,魏林清当年也不知道做出了什么事,才会让魏家人对他如此。 魏林清在父母的坟前,一动不动地站着,陈阳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耐心地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面瘫脸看,本来想取个叫“日一”的标题,但是觉得太直白了,不如现在这个隐晦,大家不觉得这个标题起得非常非常的“意味深长”吗?? 与鬼为妻114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15最新更新 (.) 【日二】 魏林清并没有伤怀太久,他站了一会儿,转过身走向陈阳,他比陈阳还要略高一点,身体看上去并没有陈阳结实,穿着身白色,隐约有些黑色花纹的长袍,自有一番风雅和气度。. 他虽然是个鬼,却也没有鬼气森森的阴郁。 陈阳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这湿漉漉的浓雾,和穿行于树林草丛时沾上的露水给打湿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起初浓雾遮住了人的眼,三步开外就难以看清,而现在,视野之中还是一片浓雾,眼睛却穿透了这浓雾。 魏林清拉着陈阳,低着头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你身上阴气越发重了。” 陈阳也有所察觉,就因为他身上阴气越来越重,阳气越来越轻,所以才能这么轻轻松松地穿行于这阴气浓重的灰白色雾气中,这灰白色的雾气既在养着他肚子里的阴胎,也在缓慢地侵蚀着他身上的阳气。 庆阿叔也许说错了,他把那个换命的玩意儿烧成了一把灰,对他的命还是有或多或少的影响,人的命,成了年之后就定型了,不管是换还是变,都很难弄,当然,也不是完全不能,这世上有很多邪门的法术就是专门做平常人所不能的事。 庆阿叔当时那个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他根本不担心二胖跟陈阳的命会再对调回去,他知道希望不大,他当时使手段害陈阳,一是怕陈阳查出真相,把事情抖出来,二是怕陈阳不要命的报复,三是他有个倚仗,就是那个恶灵,他以为可以轻易收了陈阳的命。 庆阿叔那个人做多了伤天害理的事,手里多一条人命少一条人命,他根本就不在乎。 但是现在,情况就出了变化,谁能想到他肚子里会有一个阴胎。 也因为这个阴胎,他的命数出现了无从解释的变化。 不过就算是如此,这种变化也只是小打小闹,就好比一棵已经长成的大树,修剪枝叶对它的主干,并无影响,陈阳走了大半个下午,终于走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肚子那儿塞了几块砖头一样,沉甸甸的。 要不是为了顾及大老爷们的形象,他差点就忍不住伸手捧着肚子了。 这几天,他那个肚子又大了一点儿,微微凸起的肚皮,用手戳一下,还硬邦邦的,里面那东西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啊,陈阳想起那个小鬼爬进他肚子的那一幕,顿时打了个寒战。 这不想起还好,一想起,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旁边的魏林清还以为他被这阴气侵蚀,觉得冷了,立刻跟他说,“我们还是回吧,今天别找了。” 陈阳看了下天色,头上层层重云,遮住了整片天空,看不出是个什么时间,只觉得光线开始黯淡下来,周围的山林树木影影绰绰,模模糊糊,只有个轮廓,打湿了翅膀的鸟雀,时而啁啾,时而扑棱。 倦鸟归巢,夜已经快要来了。 他在这个山谷坟地转悠了一下午,也没把那个人找出来,看来只能等下回了,陈阳也只是想找点事情做打发下时间而已,这天天日日不是对着坟地,就是对着鬼魂,就算他神经再粗,压力也有点大。 魏林清走在陈阳身边,陪着他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那个停灵房就在山坳口子那儿,离得不远不近的,若是走直线,十几分钟就可以到,但是他们要走的,却是山路,以及那些并不是特别规整的坟地隔开的小径,所以时间就用得久了些。 过了大半个小时,才总算到了那个停灵房。 陈阳不会做饭,他本来打算在山上这段时间就靠啃干粮过日子算了,可魏时说什么也不同意,还是垒了个灶台,卖了些油米面上山来,千交代万交代,别老吃那些干粮,好歹也自己动下手。 陈阳会听他的,才怪!不说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他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到了外面,在工厂打工的时候,都是在工厂附设的餐厅吃,后来出来了,或是跟人吃,或是吃外卖,就是方便面,他都嫌弃要烧开水。 已经随便到这程度的人,基本上已经是无可救药。 此时,陈阳觉得这山上气温低一点也不错,至少这食物不会当天就坏掉,也不知道魏林清会不会那些里的冰冻术,要那样,就爽呆了。 至少他可以让魏时从山下带些酒跟已经做好了的熟肉上来。 陈阳拿着十几个魏六婶帮着做好的糍粑,打算晚上就吃这个了,他搬着把椅子,坐到了屋外面的坪地,看着正负手而立,眺望远处的魏林清,喊了一句,“喂,看什么呢?” 被他打扰的魏林清看到他手里的东西,“你就吃这个?” 陈阳大大咧咧的一口咬掉三分之一个糍粑,这东西里面还放了几种绵软柔韧,非常有嚼劲,里面还放了椿,香着呢,如果是热的,那味道就更好了,陈阳想着他奶奶当年做的糍粑,村里人都夸做得好。他奶奶也是个热情又厚道的人,家里有了也不会忘记送一些给左邻右舍。 那时候,可真好。 陈阳正打算把手里的糍粑再往嘴里送的时候,发现手上的糍粑突然间消失了,他抬起眼,瞪了不远处的魏林清一眼,不满地说,“你这是做什么?” 魏林清向他走过来,“你总吃这个不好。” 陈阳不耐烦了,“不吃这个吃什么,这山上也就这个能吃。” 早上那个粥其实是魏时昨天带上山给他吃得,魏林清帮他生了把火,重新加热了一下,陈阳可不认为魏林清这种几十年前的老鬼还知道做饭,他这个人一看就是那个时候从来没下过厨房的少爷。 魏林清也有点为难,他略一思索,“你先别吃这个,我想办法。” 陈阳眼巴巴地看着糍粑不翼而飞,却毫无办法,他也就能对付点小鬼小怪,对魏林清这种级别的老鬼老怪,只能干瞪眼,陈阳摸着饿的开始咕咕叫的肚子,有点郁闷地蹲在旁边,看着魏林清开始忙活。 魏林清在做法,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突然,草丛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陈阳猛地转过头一看,这玩意儿他认识,是几只野鸡。 陈阳顿时两眼放光地看着那三只野鸡,吴伯也曾经抓到过几只野鸡,这玩意儿比兔子难抓,身上的肉没有家里养的那些鸡多,但是胜在味道更好,肉更香。 说起来,这些年,退耕还林做得好,也没什么其他糟心事毁山灭林,植被覆盖面积是越来越多,很多年没出现过的野物,现在也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前几天还听吴伯说起,他大半年前还抓到过一只糜子,这东西像是黄鼠狼又不是,也不知道学名是个什么,反正老一辈的就叫它糜子,肉嫩着呢! 陈阳看着那几只傻不愣登的野鸡,浑身发抖地走到魏林清身边,魏林清手一动,那些野鸡就咽了气,紧接着,就看到一幕活生生开膛破肚的场景,魏林清做起这种事来,还是一派端正斯文,看得陈阳腮帮子疼。 等去毛洗干净,鸡已经放进锅里开煮的时候,陈阳好似才想起来魏时说过他最近不能吃荤腥,他一脸不舍地看着那个锅子,最后下定了决心,转过头跟魏林清说,“魏林清,魏时说我不能吃肉。” 魏林清正打开锅盖看里面那两只鸡炖得怎么样了,闻言淡淡地说,“有我在,就没事。” 陈阳眼睛一亮,狗腿地跑到魏林清边上,看着他放盐进锅子里,“魏林清,你真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入得了卧房的新时代好男人,兄弟我服了你。” 魏林清酌量放好了盐,“你不是我兄弟。” 陈阳被他毫不留情的话,噎得梗住,这老鬼还真是茅厕里的木板,又臭又硬,稀罕你当我兄弟啊?老子的兄弟遍地都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看在这三只野鸡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其实魏林清也不太会做这些事,不过他有个好处,那就是不会也能斟酌着做,就算做得不是很好,也总算不会差太远,就好比这锅鸡汤,魏林清也只是活着的时候,听家里的下人提及过一次做法,现在拿来现学现用,居然也能将就着入口。 陈阳一脸感动地喝着鸡汤,吃着鸡肉,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想着昨天一整天,他就光吃干粮了,早知道魏林清会做这个,他干嘛还要委屈自己,不过他还是很讲良心的,野鸡是眼前这个男人抓来的,鸡汤是眼前这个人做出来的,怎么着也不能只顾着自己吃不是。 所以,陈阳把椅子让给了魏林清,自己搬了个平滑的石头坐在旁边,还很殷勤地给暂时是他衣食父母的魏林清倒了一碗鸡汤,递给他,“你也吃一点。” 鬼也是能吃东西,只不过跟人吃得东西不一样而已。它们吃的是食物的精气,只要被它们碰过的食物,人再吃的话,也有可能会生些小病小痛,这是其一,其二是味道还会变得很难吃。 陈阳他们那边有句形容食物难吃的老话说得好——“鬼吃了头道”。 魏林清吃东西就正如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端正斯文,礼仪方面无可挑剔,就算坐在荒山野岭,周围是坟地,后面是屋顶漏洞的破屋子,他也坦然自若,好像身处在大方雅致的厅堂中一样。 陈阳看着他,再看看自己,觉得人和人还是有差距的。 魏林清喝完了手里的那碗鸡汤,过了他的手,那碗刚才还冒着腾腾热气的鸡汤,现在已经冰冷里带着一股水腥气,魏林清的手一动,碗中的残渣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阳喝完了自己那一份,很有自觉地开始收拾碗筷,难事已经让人做了,收尾的事,自然是义不容辞,他看着旁边还剩下一只已经收拾好了的野鸡,“这个留着明天吃?” 魏林清摇了摇头,“你不是睡不着吗?晚上烤了吃。” 陈阳听了这个话,是越来越开心了,这魏林清真是太他妈识趣了,居然还知道留一只当夜宵,他要不是个鬼,陈阳真要拉着他称兄道弟了,陈阳看着魏林清,又是摇头又是叹息,觉得太可惜了,反而惹得旁边的魏林清一直不停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脸变来变去的,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 洗完了碗,刷完了锅,陈阳看那个水桶里已经没有水了,决定去不远处的溪边挑一桶水回来,在山里就是这一点不方便,停灵房旁边没有专门的水井,要用水还得走一段路到那条溪边去挑回来。 陈阳跟魏林清说了一声,魏林清点头同意了。 拿着两个塑料桶跟一条扁担,走了快二十几分钟才到了溪边上,这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音,雾气已经散去,黑洞的天空中点缀着几颗不太明亮的星子。 夜晚是清凉的,寂静的,周围的山林黑魆魆的,风一阵阵过去,吹得树叶簌簌作响,收起了白天的燥热跟暑气,只有那条小溪传来的水流哗哗声在夜晚里,听来更加响亮。 走得近了,就能看到那一弯水,好像银带子一样,在山谷中蜿蜒淌过。 到了这溪边上,陈阳看这水清亮亮的,顿时觉得自己身上开始发痒,他今天走了那么久,出了一身又一身的臭汗,更不用说昨天晚上那个事,也没洗澡,浑身有点不太对劲,正好,可以在这里洗一把。 陈阳把塑料桶跟扁担扔在边上,就开始动手脱衣服。 在旁边的魏林清看到他已经脱掉了上衣,正打算脱裤子的时候,赤|裸而结实的身体,在并不太明亮的月色下,显得越发的诱人,还有身上那些还没消退的青青紫紫的痕迹,他赶紧别过脸,“你这是做什么?” 陈阳看他那样子,笑了一下,“还能做什么,洗澡,昨晚上还没洗。” 提到昨晚上,魏林清更是有点不敢看过去,“回去再洗。” 陈阳一乐意了,这好不容易挑两桶水回去,一洗澡就用了一桶,也太浪费了,现在洗了不是正好,所以他没听魏林清的,脱掉了裤子,直接跳到了溪水里,溅起了一股水花,有一些打在了岸边的魏林清身上。 魏林清扭过头,看到陈阳站在溪水里面,小半个胸膛露在水面上,正看着他露出明亮的笑容,那笑容有点得意,有点嚣张,更多的,却是活力,看到这个笑容,魏林清想着,算了,他喜欢就好。 陈阳在溪里面,哼着歌开始洗澡。 这水凉滋滋的,洗澡用起来正好,不但洗去了身上的汗水,也把身上的暑气带走了,洗完了之后,刚好回去可以睡个好觉,这个溪并不很深,水流也不是很湍急,徐徐缓缓的,就跟魏庄给人的感觉差不多。 要不怎么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此时,在他脚边上,那些在黑暗中看不到的水草随着水流飘飘荡荡,黑乎乎的软叶子,拂过陈阳的脚,在那些水草中间,似乎有些什么活物在窥伺着。 这溪水里,此时只有水草,没有鱼。 陈阳洗得痛快,也没注意水面下那些动静,站在岸边的魏林清却看到了,他一个晃动,也走到了水里面,一步又一步地往陈阳的方向走过去。 陈阳看到魏林清,“你是鬼,难道也想跟着我洗一把?” 没听说过,鬼也需要洗澡的,不过谁知道呢?陈阳耸了耸肩。 突然,他的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陈阳脸上不动声色,脚下却一个用力,借着水的浮力,往后退了一步,一退,就更到了水深处,这水越深,古怪就越多,比如,围着他脚边上的东西,就又多出来了一个。 陈阳看着魏林清,笑了一下,“没想到,洗个澡也不消停,你等着。”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就扎到了水里面,他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触他的霉头,水里面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今晚上明明还是有些月光的,就是水里面,哪里可能会这么黑。 陈阳伸出手在水里面一顿乱抓,全都是些柔软的水草,他拔了一把又一把,不是自己要找的东西就立马丢开,本来清澈的水面立刻被搅浑了,陈阳一口气用完了,还是没找到那个抓他脚踝的东西,他正想往上浮,换口气再来的时候,两只脚都被扯住了,一边是冰冷的、坚硬的骨爪,一边是滑溜的,粘稠的东西。 果然来了,陈阳冷冷一笑,不顾胸口的憋闷,顺着那两个东西的劲道,往下一弯腰,手立刻抓到了那两个抓着自己脚踝的玩意儿,不就是两个水猴子跟替死鬼,还以为多大能耐。 那两个东西被他抓在手里,那个滑溜的,见势不妙,从陈阳手里溜走了。 而另外一个却被陈阳一扯,就从浓密的水草里扯了出来,陈阳拉着那个东西往水面上去,他这口气可快用完了,不能再在水底下折腾了,至于那个逃的,有魏林清在,就不信他能逃得了。 陈阳拖着手里的东西,上了岸,那居然是一具骨架!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还想来个水里的h什么的~~可惜啊剧情突然来了个逆转,不过还是有机会的,=3= 作为一个亲妈,没有机会也要制造机会!=v= 与鬼为妻115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16最新更新 (.) 【伴生】 陈阳把那具骨架扔在地上,那个白森森的骨爪还牢牢地扣着他的脚腕子,陈阳啐了一口,骷髅黑洞洞的眼睛里冒着绿莹莹的鬼火,在黑夜里看来分外瘆人,陈阳被它这么盯着,也有点头皮发麻,。【百度搜索.会员登入】 那个骨架发出让人听了牙酸的“咯吱、咯吱”声,在地上爬动着,身上有无数的水虫子混着流出来的黑水爬了出来,窸窸窣窣声,不绝于耳。有些看上去跟没头苍蝇一样的水虫子爬到了陈阳脚上,他没被那具骨架吓到,反而被这些黑漆漆的水虫子吓得倒退三步。 陈阳一蹦三尺高,脚下一阵乱踩乱踢,“我草,这玩意儿真恶心人。” 那个死抓着他不放手的骨架被他拖到了一边。 陈阳看到那个骨架被他带起来的时候,身上的水虫子跟下雨一样溅在了地上,实在太恶心了,陈阳眉头皱得死紧,他是不明白为什么一把前边可以看到后边的死人骨头里怎么会藏着这么多水虫子。 此时,那些水虫子好像终于找到了方向一样,一呼啦地全往溪里面爬去,暗淡的月光下,只看到密密麻麻的水虫子一只跟着一只地窜到了水里,水面上一圈又一圈的细小波纹,连绵不绝。 陈阳想到自己刚才还在这水里洗澡,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此时,溪水哗哗作响,站在水中间的魏林清就跟水神一样,溪水随着他的动作,时而跃起,时而激涌,时而旋动,水里面那个东西就好像在跟魏林清捉迷藏一样,狡猾过了头。 魏林清不急不躁,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气几乎冻结那一片的溪水。 陈阳眼睁睁地看着魏林清从水里面捞出了一个黑色的东西,也丢到了岸上,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举重若轻,看得陈阳眼红不已,这才是男人,这才是实力,要是老子有这种能力,至于被个死人骨头缠着不放吗? 那个东西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动了几下之后,就没声息了。 还抓着陈阳脚腕子不放的骨头架子,陈阳用尽了办法,那个骨头架子还是死赖着他不肯放手,不过骨头架子里那些水虫子已经全都爬走了,“咯吱、咯吱”声也消失不见,此时只有陈阳拖动它的那点轻微声响。 陈阳蹲在魏林清扔上岸的那个东西面前,啧啧称奇,这东西看上去似人非人,似猴子非猴子的,全身的皮毛因为刚才的打斗乱糟糟的,四只爪子上可以看到锋利的指甲,身后还长了个尾巴。 本来以为是个什么替死鬼,没想到却是个活物,陈阳刚想用手去拨弄一下,看它到底是死是活的时候,却被身后的魏林清拦住,“别动,小心。” 话还没落音,那个看上去跟死了一样的东西,伸出爪子就冲着陈阳扑过来,陈阳笑了一下,动作迅速地往旁边一躲,眼明手快地抓住了这东西的尾巴,然后,抡了几个圈,把它往地上狠狠一砸。 别看是溪边上的泥地,这么下死手一砸,也砸的那东西晕头转脑,半天动弹不得。 陈阳松开了手,觉得自己手上还从那个东西身上沾了点滑腻腻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又腥又臭,闻了一下,差点没吐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魏林清本来在边上守着,看到那东西攻击陈阳正打算出手,没想到陈阳那么彪悍,徒手就抓住了那东西的尾巴,他轻笑了一声,到底还是小看了他,“这东西就是水猴子。” 陈阳一愣,“我一直以为水猴子其实就是水里面淹死的那些水鬼。” 魏林清摇了摇头,“水猴子也是一种活物,这世上有很多不为人所知的活物,它们活在暗处,就比如这水猴子,本来只是水里面一种极少见的活物,一般的个头约莫也就拳头大小,但是若它生长的那个水域,经常有人淹死或落水,它吸取了这些人的血气跟怨气,就会逐渐长大,变成如今这模样,如果再继续长下去,迟早会成为一个大害。” 陈阳没想到还有这些内情,听得很是来劲。 这时,抓着他脚腕子的骨头架子突然松了开来,哗啦一声过后,本来似乎颇为结实的一个骨头架子碎成了一块块一片片,此时此刻,陈阳才看到,原来那些骨头上全都是黑糊糊的水草、青苔。 黑洞洞的骷髅眼里,本来冒着的鬼火,也在一瞬间的摇曳之后,消失了。 陈阳把脚挪开了一点,看一眼边上的骨头架子,再看一眼边上的水猴子,一个已经散架了,一个昏迷不醒。 他抬起头,“这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林清端正如玉的脸上有些不忍,“这个应该是那落水人的尸骨,怨气不散所以躲在水底,它跟那个水猴子,时间久了,两个人大概合起伙来把岸边,水里的人拖下来,以偿孽债。” 陈阳简直听呆了,没想到这里居然也能看到伴生关系。 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以前总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见识的,现在看来,他那点见识摆到真正的行家面前,就是班门弄斧,以后一定得虚心点,免得什么时候阴沟里翻船。 只不过,有一点很奇怪,魏林清说有淹死鬼,他怎么没看到? 魏林清大概看到了陈阳疑惑的神情,他用手指了指还有几只没爬到水里去的水虫子,“这不就是。” 陈阳恍然大悟,他按住了离他不远处的一只水虫子,把它抓起来,放在眼前左看右看,再闻了一下,果然可以闻到一股极轻的怨气,那个淹死鬼倒是激灵,见势不妙,居然藏在了这无数的水虫子里,逃走了。 连自己的骨头架子也顾不上去了。 陈阳嘿嘿一笑,把那只水虫子用手使劲一捏,一股黑水从指缝中流了下去,陈阳没有在意那点黑水,而是看着随着他的动作而冒出来的一小点黑气,那个黑气仓皇而逃,却被陈阳一手抓住。 那股黑气立刻烟消云散,陈阳的体质和八字天生克制这些阴物。 只不过已经逃走的那些水虫子,也捉不回来了,陈阳有点遗憾地看着已经风平浪静,水面如镜的小溪,又看了一眼在一边袖手而立的魏林清,看来他也没打算动手。 也是,这死的人十有八|九是魏庄人,跟他沾亲带故的,他要是下得了狠手,他也不是魏林清了。 既然那个淹死鬼已经打算放过去了,现在这个水猴子该怎么办?要是一般的活物,倒是可以考虑吃了它,可现在这玩意儿是靠吞噬人的血气跟怨气为生,吃它就等于间接的吃人,这么重口味的事,陈阳可做不出来。 陈阳看着魏林清,指了指这个水猴子,“杀了?” 魏林清眉头皱了皱,最后还是点了下头,陈阳二话不说,从溪边上找了块锋利的大石头,三两下,把那个水猴子砸的脑袋开花,抽搐了几下之后,终于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陈阳把石头一扔,“我们往沿着河往前面再走一点挑水。” 一想到这里的水,不是水猴子就是水虫子,陈阳就算再大大咧咧,那也会有点心理障碍,所以往上游走一点再挑水,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他刚才澡才洗到一半。 魏林清轻轻“嗯”了一声,不过却并没有行动,反而停了下来,“等等——”陈阳听到他的喊声,拎着塑料桶转过身,他有点疑惑地看着魏林清,“又怎么了?” 魏林清看着那具骨头架子,叹息了一声,“把它埋了吧。” 陈阳知道魏林清是个心很善的人,入土为安是为大善,只不过他一向不怎么做好事,更不用说这种善事,所以把这茬给忘了,现在既然魏林清提出来了,陈阳也会阻止,他从旁边找了几片大树叶子,把那些地上的碎骨头全捡起来放在叶子上。 那边魏林清在一个地势高一点的地方,选了个干燥点的地方,身上的阴气翻滚着,如刀般砍削下去,很快,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洞就已经挖好了。陈阳捧着尸骨走了过去,半跪下去,放在了那个坑洞里,接着,纷纷落下的泥土慢慢把那些被树叶覆盖住的尸骨掩住,不一会儿,一个小小的土丘就立在了此处。 陈阳站在旁边,以草为香,以树枝为烛,插在坟前。 他对着坟墓里的尸骨说,“人既已死,万事皆空,阳世阴间,自有去处,希望你早日脱离苦海,能去投胎轮回。” 其实这个话陈阳自己说出来也不太相信,因为这淹死鬼没找到替身之前,是不可能去轮回的,一个替着一个,那些水虫子到底是不是这具骨头架子的原主,谁有说得清,不过图个心安罢了。 陈阳拎着塑料桶子往前走,魏林清紧随其后,两个人转了一个弯,到了一处比较宽敞的地方,这个地方比较开阔,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鬼。 陈阳先打了两桶水放在边上,再跳进溪水里面,开始洗澡。 他看着旁边一脸不自在的魏林清,笑了一下,这个鬼还真是跟其他鬼不一样,如此的生动,如此的鲜明,似人多过像鬼,相处久了,有时候都分不清他到底是人还是鬼了,这可有点危险。 陈阳没再故意戏弄魏林清,刚刚才发生那样的事,他现在没心情了。 三两下把澡洗完了之后,他挑着水往停灵房那个方向走去。 本来魏林清是想帮着他挑水的,可被陈阳坚决的拒绝了,他又不是没手没脚,这么点活,累不死人,陈阳一边走,一边哼着歌,一边还间或跟身边飘着走的魏林清说两句话,好像也没过多久,就已经到地方了。 因为刚才挑了一路水,虽然说不上累,但是还是出了一点薄汗,陈阳脱了汗衫,光着个膀子,笑嘻嘻地看着魏林清,“天色不早了,夜宵也要开始了,我们生堆火来烤鸡吃吧。” 这一大晚上的,不能除了睡就是睡啊,他又不是猪,总要找点事做,陈阳兴致勃勃地生了一堆明火,又从屋里翻找出也不知道什么放在那儿的细铁丝,把那只野鸡用细铁丝叉起来,再用木棍挑着,放在火堆上。 陈阳头一回做这种事,笨手笨脚的,好几次把野鸡给掉在了地上,他捡起来用水随便冲一下又继续,折腾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把野鸡给串好了。 在放上去的时候,他有点愁眉不展地看着那只烤鸡,拿不定注意,最后抬起头看着一直在旁边看着他折腾那只野鸡的魏林清,“魏林清,这是放点油盐上去再烤,还是先烤得差不多了再放油盐?” 很明显魏林清也不是太清楚,他也跟着思索起来,最后跟陈阳说,“一边先放,一边不放,最后再看看情况定夺。” 陈阳也没什么其他好办法,觉得魏林清这个办法也不错,就算坏了,至少也有一半是能吃的,他立刻拿出调料,七手八脚地给半只野鸡抹上油盐酱醋,也没专门刷调料的刷子,所以陈阳就把那些调料全倒在一个碗里,搅拌了一下之后直接用手抹上去,抹均匀了之后,再把那只野鸡放在了火堆上。 魏时准备得还是挺齐全的,甚至连味精都没忘记给拿上山。 他跟魏林清一左一右地坐着,陈阳是也一脸兴致勃勃,他小时候就烤过红薯,不过也是把红薯放火堆里一扔就行了,现在这可是头一遭,所以他专心地盯着那只野鸡,时不时转动一下那根木棍。 而在他旁边的魏林清,则一直是看着他。 陈阳是个性子很急躁的人,看着那个火苗子窜得老高,吞没着那只野鸡,过不了多久,陈阳就把野鸡拿到跟前看一看,闻一闻,还没忘记扭过头问魏林清,“你觉得熟没熟?能不能吃了?” 如果魏林清摇头,他就一脸郁闷地把野鸡又丢回去,这么来来去去,没过一两分钟就来一次,魏林清看不下去了,照这样下去,这只烤鸡到明天早上也不会好,所以等陈阳忍不住又去拿那根木棍的时候,他拉住了陈阳的手,“你这样,它不会熟。” 陈阳看了魏林清一眼,悻悻地收回了手。 有魏林清在边上盯着,这一回他终于没在老是折腾,而是过一会儿就把那只野鸡翻个边,时不时往火堆里添柴加火,把火堆烧得高高的,旺旺的,远远的,就能看到红艳艳的火苗子。 陈阳耐着心等了又等,终于等到了魏林清说“可以了”才高兴地把那只烤鸡从架子上拿下来,那只烤鸡黑糊糊的,闻起来也有一点香味,陈阳不顾烫手,直接就想从上面撕下一只鸡腿来。 旁边的魏林清看他迫不及待的样子,眉头动也没动,手指上一股阴气飘过去,那只烤鸡的温度立刻降到了只有温热,陈阳迫不及待地往把鸡腿往嘴里一塞,再面部扭曲地吐了出来,“我草,根本没熟!”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熟,而是外面已经烧焦了,里面却还有些血丝。 陈阳懊恼地把烤鸡掉了个边,把另外一只鸡腿也给扯下来,吃了一口,这个是先刷了调料的一边,“这个勉强还能吃。”他把吃了两口,还剩下一大半的鸡腿递给了魏林清,魏林清看了他一眼,没做声,也凑过去闻了一下。 那大半只鸡腿立刻变得冷冰冰的,还带着一点土腥气。 陈阳也没理会,开始吃那个鸡翅膀,吃完了鸡翅膀之后,剩下那些他不想吃了,就全丢在一边,“其他的,不能吃了,好了,今晚上该做的都做了,时间也不早了,该去睡觉了。” 陈阳也算忙了一天了,这时候也有点累了,他跟魏林清打了个招呼,就回到停灵房睡觉去了,魏林清走在他身边,陈阳勉强提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伸手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今晚上,我可没有力气陪你做了。” 魏林清好像对他时不时的肆意言行也有点适应了,“我也没有说要做。” 陈阳走到床边上,扑通一声倒在上面,含糊地说了一句,“那就行了,我先睡了。” 魏林清慢慢走过去,看着陈阳毫无形象可言的睡姿,他也躺到了床上,本来床就不大,两个大男人躺在上面其实是有点挤的,被抢了空间的陈阳,不满地咕哝了两声之后,还是收起了手脚,把地方给让了出来。 陈阳睡得很沉,很熟,自然是没注意到,他现在整个人是躺在了魏林清怀里,魏林清揽着他的腰,把手放在他的肚子上,一股股的灰白色阴气往陈阳肚子里钻进去。 他的肚子里好像有个活物一样,肚皮动了动。 魏林清安抚地拍了拍陈阳的肚子,轻声说,“乖一点,不要吵醒了你爸爸。” 陈阳肚子里的动静立刻停了下来,就好像里面那个阴胎真听到了魏林清的话一样,灰白色的阴气弥漫开来,把陈阳跟魏林清两个人都笼罩在了其中,良久之后,才听到陈阳一声不太舒服的喘息。 这时,魏林清手一抬,灰白色的雾气立刻收拢到了他身上。 而此时,睡得正熟的陈阳,本来有点发白的脸色立刻好转了不少,从他身上也涌出了不少的黑色秽气,被那些灰白色的雾气包裹着,不一会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陈阳在那个阴河中浸泡过后残留在身上的秽气,以及吃了那些荤腥之物后却因为身上目前的阴胎而无法排出的浊气,如果不用些手段,慢慢地把它们从陈阳身上抽离出来,迟早会出问题,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丢了性命。 魏林清看着陈阳舒展开的眉目,轻轻笑了一笑,他笑起来就跟周围的灰白色雾气一样,飘飘忽忽的,却又夺人心魄,最后,他好似忍不住一样,低下头,在陈阳嘴上,亲了一下。 陈阳似有所感,立刻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红色的舌尖,在嘴唇上留下了一点濡湿,那是一种只有尝过了的人才知道的诱惑,魏林清忍不住又低下头,在陈阳嘴上吻了起来。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出了一点异响。 魏林清立刻离开了陈阳的嘴唇,抬起头,身体一动,人已经出现在了停灵房外,外面只有月光如水般洒落,周围的一切似朦胧又似清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陈阳随手扔在地上的那只没吃完的烤鸡,已经不翼而飞。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没有h来个亲亲也不错~~ 偷鸡贼粗现了!虽然偷的是烤鸡,o(n_n)o哈哈~ 谢谢lisa~,黄萍芬,歆兕,唯一的地雷,谢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听说最近留言都要输入验证码,看到还有这么多亲给我留言,真是非常感动! 与鬼为妻116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17最新更新 (.) 【躁动】 魏林清脚不沾地地飘在半空中,他知道那个偷鸡贼还在这附近,不过却并没有追上去,之所以不追究,也是因为并没有在那个东西身上感觉到什么恶念。.他看着地面上那些散发着淡淡腥臭味的黑水,这东西倒是少见得很,也不知道是哪个做下这等孽事。 魏林清甩甩袖子,看了左近的草丛一眼,身体一动,回了停灵房。 他离开之后,就看到左边那丛一人多高的荆藤一阵剧烈的晃动,从中跳出一个黑色的东西,半蹲在地上,左顾右盼了几下之后,在地上几个敏捷的跳跃,往坟地那儿去急速跑去了。 陈阳醒得挺早,大早上的六点就睁开了眼,看了下时间,觉得还早,就又睡了个回笼觉,这一段时间算是他自从十六岁到外面打拼以来,最悠闲的一段时间。以前总觉得累得慌,现在却觉得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心里总有点落不到底。 对于这种心态,陈阳用一句话概括了,那就是——人性本贱。 陈阳硬是挨到了八点,才慢慢腾腾地从床上爬起来,此时太阳早就晒屁股了,红通通的一轮日头往山头上洒下光和热,远远地看上去,流光溢彩,云遮雾绕,竟然有点桃园胜景的味道了。 陈阳一边蹲在石头上刷牙,一边看着山里的景色感叹着。 等洗漱完了,陈阳吃了几个魏林清一早上热好了的糍粑,又开始无聊地在原地划圈圈,正无聊打算拉着魏林清跟他玩扑克的时候,看到对面的山头上冒出了一个人。 陈阳眼睛一亮,是有几天没见的吴伯! 他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吴伯因为是靠山吃饭的,所以总是在山里面转悠,虽然望乡村跟魏庄不是一个镇的,但是却也没有相隔太远,吴伯偶尔的时候也会到魏庄这边的山头上寻获点猎物。 陈阳冲着那边山头的吴伯招了招手,正在山里钻营的吴伯,虽然已经五十几岁,眼力却还颇好,抬头就看到了对面的陈阳,他楞了一下,扯起嗓子喊了句,“就过来。” 还没十分钟,吴伯就抄了山里的近路到了停灵房这边。 陈阳看着吴伯,递给他一根烟,“吴伯,今儿收成怎么样?” 吴伯敲了他的头一下,把烟点上,他把陈阳奇怪地看着,“这才刚上山,就说什么收成。你怎么一大早上的,蹲这地儿了?” 陈阳抓了抓头发,“嘿嘿”傻笑了两声,“有点事。” 吴伯看他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也就没在问下去,陈阳又加了一句,“吴伯,你老下山了别跟人说我在这山上,我在这有点事,得待一阵。” 自从那天看到陈阳把那只作怪的兔子用根烟头就轻轻松松收拾了之后,吴伯跟他关系越发好了,也越发对他信服,所以虽然陈阳这个话没头没尾的,他倒也不以为意,而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把事情说好了之后,陈阳就说要跟着吴伯到山里去“勾扒”(打猎)。 陈阳十几岁的时候,经常跟在吴伯屁股后头往山上跑,那个时候正当年少,对这些事正是来劲的时候,不光是他,连二胖那几个哥们儿也常常跟在吴伯后边。 吴伯边抽烟边感慨地说,“好多年没带你上山咯。” 陈阳又递了根烟给他,听了他的话,点了下头,“是啊,这不出去这么多年,一直都没什么时间回来了吗,回来了家里也没人。” 吴伯黑红的脸上带着点怜惜地看着陈阳,看得陈阳反倒有点不自在了起来,这种来自长辈的关怀他已经好久没遇到过了,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好了,陈阳站起来,跟吴伯说,“要不,我们现在就走?” 吴伯点了下头,“刚好我找了几个兔子窝,走,去下几个铁铗子。” 陈阳当然没什么意见,他正愁不好打发时间。不过,吴伯才在对面一出现,本来站在他身边的魏林清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陈阳抓了抓头发,跟在了吴伯后面。 这一整天,他都跟着吴伯在附近这几座山里转悠,做陷阱,下铁铗,赶兔子,追野鸡,撵狸子,忙得不亦乐乎,中午也没出山,就吃了吴伯带来的干粮,两个人一口干粮一口水,说着话聊着天,倒也挺乐呵的。 到了下傍晚的时候,他们收了早上下好的铁铗,收获还是不错的,逮到了一只狸子跟一只兔子,吴伯大概是对兔子还心有余悸,就说要把兔子给陈阳带回去弄了吃,陈阳也没推辞,直接收了下来。 两个人在山口上分了手,陈阳拎着兔子回了停灵房。 陈阳看到魏林清就站在那块小坪地上等着他,背后就是暮霭沉沉,他一身白色长袍,负手而立,很有点说不上来的什么范儿,他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只不过陈阳却莫名觉得这个鬼现在心情似乎不太怎么好。 这让他不由得多打量了魏林清几眼,从他见到这个鬼开始,还从来没见过这个鬼心情很坏的时候,他总是那样镇定自若,即使床上偶尔被他捉弄也能立刻回复过来。 陈阳若有所思地把手里的兔子扔在地上。 魏林清皱起眉头看着那只兔子,“你明知道招惹了那只兔怪,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 陈阳沉默了一下,“招惹了就招惹了呗,谁怕谁,我还怕那只兔子不找过来,我找不到它报不了仇,吃它几个子子孙孙当提前收利息。迟早老子会掀了它的老巢,把它也宰了放在火上烤了吃。” 他可从来没忘记那只兔子怪做过的事。 魏林清看陈阳咬牙切齿的样子,不再多说什么,仇恨从来不是那么容易忘记和解开,到最后,因因果果,纠缠在一起,他只希望眼前这个男人能一直平安地活下去,活到终老的年岁。 这天晚上,魏林清还是把那只兔子收拾好了,给陈阳做了一个炒兔肉,陈阳把那碗兔肉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都没放过,除了实在咬不动的,那个狠劲,看得魏林清眉心一跳。 陈阳吃过了饭,又和魏林清一起到溪边去挑水。 到了溪边上,陈阳三下五除二地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个精光,赤着身体,在月光下一步步地走到水里面,他撩起水搓着身体,洗到一半,觉得不是味儿,转过身看着魏林清,冲着他勾了勾手指,“下来。” 魏林清不敢直视他结实修长的身体,侧过头,不肯。 陈阳挑了下眉,倒也没觉得他这个别扭的态度有什么意外,他干脆地从水里面出来,直接往魏林清身边走去,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坦露着身体,反而是魏林清被他逼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魏林清往后飘着,指着陈阳语无伦次地说,“你,你,你——” 陈阳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我,我,我,怎么了?” 他觉得自己就好像引诱小红帽的大灰狼,怎么看怎么像是逼良为奸的流氓混混,只不过这个角色他演起来相当得心应手,陈阳都要怀疑自己这是不是本性流露了,难道自己其实有这个嗜好。 后面就是树林,魏林清退无可退,眼前是陈阳还在滴水的身体,被这一幕刺激得他差点忘了自己其实是个鬼,不管是树,还是墙,都不成阻碍。 陈阳贴上他的身体,在他耳朵边含糊地说,“你真忍得住?” 说话的同时手已经向下,摸上了魏林清那个部位,那里冷冰冰的,却已经有了些动静,光是看着他的身体就已经这样了,眼前这个人却还在装正经,陈阳低下头看着那个部位,用力一握之后,再轻揉慢搓了起来,他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贴着的这具身体,先是随着他的动作轻轻一颤,接着慢慢地火热了起来。 陈阳今晚上想做,非常想。他从那只兔子的时候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他需要发泄,需要放纵。 而此时此刻,能跟他放纵的,也只有这个鬼。 陈阳一边舔着魏林清的嘴唇,一边模模糊糊地想着,幸好这个鬼跟他有□,不然他现在上哪找人去,要在这附近找个跟他一样放得开,彼此之间不承担其他责任和义务的床友,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直处于被动的魏林清终于伸出手来,他按住陈阳的手,反客为主地亲了上去,与此同时,他的手一动,倒在地上的塑料桶子已经飞到了溪水里,装满了水之后,合着扁担一起,从空中飞掠而过。 陈阳眼角余光看到了这一幕,呜呜嗯嗯地想说什么,却被魏林清的嘴给堵住。 冰冷的吻,并不是很舒服,却也足够情热。 魏林清揽着陈阳的腰,手上掐了一个诀,下一个瞬间,陈阳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经不是溪边,而是那个停灵房的木床上,魏林清的手抚遍了陈阳的全身,指尖所到的地方,因为阴冷而带起了一些寒意,让陈阳起了一点鸡皮疙瘩,然而,他却好像自虐一样地更加贴近身上这个阴冷的鬼魂,彷佛想从他身上找到什么支撑或热度一样。 这当然是奢求,陈阳很清醒地知道,跟自己纠缠的不是人,而是鬼。 鬼也好啊,陈阳抓着魏林清的头发,抬起头,狠狠地撞上魏林清的嘴唇,动作粗暴而直接,好像不是要亲吻他,而是要咬掉他身上一块肉,他的眼睛跟恶狼一样,就差没闪出点绿光了。 陈阳的动作异常的鲁莽,魏林清却配合地张开嘴,让他能在自己口中长驱直入,横冲直撞,他的手在陈阳身上抚摸着,在他胸前的乳|头上来回的按压。 在陈阳那边,不大像是做|爱,更像是打架。 但是魏林清却自始自终都是那样,动作温柔而轻慢,淫|靡却又绝不急色,也许是被他的态度感染了,陈阳的动作也终于不再那么粗暴,而是渐渐温和了起来。 两个人唇舌交缠,辗转在舌尖上的,是暧昧的呻吟和喘息。 等魏林清终于进入陈阳身体的时候,陈阳觉得后面被个冷硬的东西撑到了极致,又是胀痛又是窒闷,他仰起脖子,魏林清在他脖子上落下一个个冰冷的亲吻,等完全进去的时候,陈阳笑了起来,“可以动了。” 一晚上的疯狂,带来的后果就是陈阳一整天在床上动弹不得,他青着脸,任凭魏林清揉着自己酸痛不已的腰,昨晚上做得兴起了,他还跟魏林清换了几个姿势,那几个姿势难度有点大,伤了腰上的肌肉,当时是爽了,过后就难受了,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纯粹只有爽,没有痛的事? 就在陈阳被魏林清的手上功夫弄得有点舒服,正哼哼出声的时候,他听到外面有人在喊他,“阿阳!我来了。我草,你在里面做什么,发出那种□的声音,不会在自娱自乐吧?”是魏时那个着三不着两的声音。 魏林清拿过衣服递给陈阳,然后消失在了屋子里。 陈阳衣服才穿到一半,魏时就兴冲冲地推开了门,他失望地看着陈阳下半身那条看不出一点异样的裤子,有点遗憾地说,“动作挺快的嘛。”陈阳脸一青,这小子绝对是故意想看他出糗,他给了魏时一个白眼,套上衣服,下了床,“你怎么今天就上来了,不是要明天吗?”他跟魏时约好了是三天一次带东西上山。 魏时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上,“忘了把药跟药罐子给你带来了。” 陈阳看着那几包药,还有那个药罐子,非常认真地跟魏时道了一声谢,“谢谢。” 魏时摆了摆手,“你要是把我当兄弟,就别说什么谢不谢的。” 陈阳从善如流,他递给了魏时一根烟,魏时苦着脸,一脸郁卒地摇了摇头,“戒了。” 看着魏时那张苦瓜脸,觉得有点奇怪,不过陈阳也没有多问,戒烟的理由各种各样,没什么好说的,陈阳在裤兜里摸了摸,却没有摸到打火机,奇怪,昨天用过了之后明明是随手放在裤兜里了,怎么不见了?陈阳又在其他地方找了找,还是没找到,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看来烟是抽不成了。 他也有点郁卒了,“山下面情况怎么样?” 魏时幸灾乐祸地看着陈阳拿着那根烟却没办法点上,“还不就那样,路又开始修了,天天吵死人。” 陈阳“哦”了一声,他想起跟二胖说有事,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的时候,二胖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那个时候二胖手臂上还扎着一根代表孝子身份的白色长布条,心里面有点不是滋味儿,要不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庆阿叔也不会把他的命换了,而这个人却偏偏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可笑。 他无法面对二胖,即使知道二胖也不知情,但是不知情并不代表完全没有一点罪,陈阳怕自己一时脑子充血,把二胖也给解决了,小时候,庆阿叔从来不阻止自己跟二胖待一块,也许就是预见到了这个情况吧,陈阳心里冷冷一笑。 命换不回来了,陈阳想着这个事,叹了一口气,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猛地跳起来,把旁边的魏时吓了一跳,他瞪着陈阳,捂着胸口做惊吓状,“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陈阳想起来,魏林清跟他说过,可以把他的命换回来! 他居然忘了这个事,而且还忘得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要说:头好疼,眼睛都成蚊香眼了 与鬼为妻117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18最新更新 (.) 【傀儡】 山中不知日月长,陈阳跟着魏林清两个人就这样在坟山上也过了一个多月了,时间不算太长,但也说不上短,魏林清日日夜夜地陪伴在陈阳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陈阳也就上茅厕的时候,是独自一人的。【百度搜索.会员登入】 陈阳是那种单身日子过惯了的,开始对这种日夜相随的事非常排斥,按他说,魏林清完全可以平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用在他屁股后面跟前跟后的。 他苦口婆心跟魏林清提过好几次,魏林清却听而不闻,一切照旧。 陈阳长吁短叹了几声之后,也就把事情丢开了,跟就跟吧,反正也就这么两个月,过了这两个月他就解脱了,不过,这时间过得真他妈慢啊。 他跟魏林清提过当日约定的换命一事,魏林清也不是食言的人,当即表示,等阴胎出世之后,就会替他把命换回来,只不过他跟那个二胖年岁已长,命已定型,未来能有多大改变,却也还是要看天意如何。 陈阳听了,暴跳如雷。 这是什么屁话,说了等于没说,到底是能换回来还是不能?他拼着对二胖不义也要把命换回来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父母跟他遗愿,他奶奶死之前拉着他的手,鼓起眼睛看着他,一直拖着最后一口气不肯咽下去是为什么?还不是担心他!他们希望他这辈子过得好,有家有业,有人养老有人送终。 他要是命换不回来,还有个屁的家,屁的业? 陈阳脸涨得通红,气喘如牛,魏林清几次三番想安抚住他,却被他一把甩开,他只要一句实话,到底是行还是不行?魏林清苦笑了一声,竟然微微摇了摇头,低声却又果断地说,“我何时说过不行?” 听了这句话,陈阳脸色稍微好了一点,没那么激动了。 两个人因为这个事大吵一架,冷战三天,当然这都是陈阳单方面在跟魏林清吵,魏林清这个人,斯文清雅,端方如玉,就是发火,也不会高声大喊,说话做事始终是有条不紊,温言细语。陈阳心情好的时候,觉得他这个样子不错,喜怒不形于色,是个做大事的料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怎么看怎么觉得魏林清是惺惺作态,假得不行。 冷战了几天之后,陈阳看着魏林清那张不动声色的笑脸,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其实他也是看过很多书,知道一些事的,“换命容易,还命难”,他也问过一些人,他们都是这样说。 所以陈阳想开了,有句老话“尽人事而听天命”,也不无道理。 他肚子已经显出了形状,圆滚滚地,像揣着个小西瓜,一个多月时间,这个肚子见风就长,现在已经好像那些怀孕五六个月的女人一样了,肚子里那个不知道算什么的东西,还动来动去的,那生动的感觉,让胆子很大的陈阳,也连续做了几天噩梦。 之所以跟魏林清吵起来,很大一部分原因也在于此。 惶恐,就是这个情绪,陈阳看着自己的肚子,再怎么豁达,再怎么想得开,在某个时候,也会有点害怕。 他做梦的时候,不是梦到一个青面獠牙,满身血污的婴儿张开利爪,撕裂他的肚皮,从他肚子里直接爬出来,就是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女人,在那里生孩子,屋子里黑洞洞的,周围全都是窸窸窣窣的鬼怪窥伺在旁,而他则痛得身体好像要裂开一样,下面血淋淋的,一个婴儿也爬了出来。 这些梦的细节都太真实了,主要是因为陈阳还真亲眼见识过女人怎么生孩子。 那是他十八岁的时候,和他一起工作的一个跟他年岁差不多的女孩子怀孕了,到要生了的时候被同住的那个女孩子扶过来找上他,那个同住的女孩子也是吓坏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六神无主之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平时对她们颇为照顾的陈阳。陈阳当时嘴巴里叼着的烟直接掉在了地上,他也慌了神,最后定下神之后,自己出了钱把那个女孩子送去了医院,但是孩子却等不及了,一二零的救护车还没来,就在陈阳那个小出租屋里生了下来。 陈阳等于是看了半个生产的过程,留下的印象深刻到他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不戴套跟人做过。 就因为这些记忆,让陈阳更加暴躁不安,魏林清这个罪魁祸首就成了现成的出气筒,陈阳用起来毫无压力,魏林清大概也是理亏,任劳任怨的,时间久了,陈阳本来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渐渐地,也就安静了下来。 这一天,陈阳吃过了晚饭,拎着两个塑料桶,按照平时的习惯往溪边走去,其实这些事魏林清随随便便就可以用法力搞定,但是陈阳却并不愿意让魏林清插手,山上日子太无聊了,总要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月色迷蒙,周围的一切都是影影绰绰的,山林树木静默着,远处传来流水的哗哗声,陈阳这回走得不是那条老路,而是随便捡了一个方向,在山林中穿行而过。 他身上穿的衣服,被周围的棘刺刮破了,身上还被划出了好几道口子,却还是浑不在意,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魏林清走在他旁边,提着一个白纸灯笼,摇摇晃晃,身体在茂密的树林中若现若现。 遇到走不过去的地方,他就回头跟陈阳说一句,“过不去,绕了吧。” 陈阳就听话地按照他指的方向绕开那丛荆棘或灌木,就在这时,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响动,陈阳一愣,这深更半夜的,还有人出来活动?而且听声音还有点熟悉。 陈阳起了兴趣,他跟魏林清打了个手势,魏林清无奈地看着他,手里拎着的白纸灯笼,只那么轻轻一晃,里面的烛火已经熄灭,陈阳猫着腰,在魏林清辟开的路上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 再往前走,就是坟地山谷那儿了,陈阳看到一前一后两个人,用个极小的手电筒往坟地那儿走着,边走还边低声交谈,声音压得极低,即使是这么安静的夜晚,也难以听清楚,风一吹过来,声音就散了。 以陈阳的眼力,轻而易举地就把那两个人认了出来,居然是魏七爷两口子。 陈阳眯起眼睛,想起了上次魏时过来的时候说的八卦,魏老爷子合着其他魏庄的老辈子在逼魏七爷立嗣,魏七爷已经推不过去了,答应这个月二十五,这个吉日里把立嗣这个事办了。 据说这个话一放出来之后,魏七爷就出门了,这几日都不在魏庄。 庄子里的人都纷纷猜着,这是到外面找那个不听话的儿子去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魏七爷一家住的远,所以他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其他魏庄人也不是太清楚。 魏庄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也不过是过过嘴瘾。 要说现代社会了,这个立嗣到底重不重要,其实也就是那些老辈子看重,年轻一辈的,谁还真把它当个事?还不都是用围观看热闹的心态在看着事情的进展,他们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个老顽固魏七爷到底会带个什么人回来。 这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还得魏庄其他老辈子同意并且接受才行。 你要是随便找个二五路货,压根就不是魏庄的血脉回来,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魏庄的老辈子自有一套鉴别的办法,血脉这个事,魏庄人看得很重,只有身具魏庄血脉或跟魏庄血脉结亲的人,才能葬进祖坟,而且是不论男女。 陈阳没想到那个据说是除了魏庄找儿子去了的魏七爷,其实偷偷留在了魏庄,他在打什么主意?陈阳正闲的发霉,凑热闹这种事他一般不干,但是这种热闹送到了手里面,如果不去看一眼的话,实在有违天意。 陈阳跟在了魏七爷后面,看着他们老两口打着个小手电,左顾右盼地来到坟地最里面,进了那个阴湿地后头的山洞里,灯光一闪而没。 陈阳站在山洞口,一股股阴冷的风从那个山洞里吹出来,吹得人全身打寒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周围的湿泥地上长满了绿得发黑的青草,滑腻腻,湿漉漉的,一踩一脚泥,那个泥带起一股股的气息,还杂夹着淡淡的血腥味。 更不用说这地虫豸特别多,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 时不时可以感觉到那些虫豸顺着你的脚往上爬,让人浑身上下直起鸡皮疙瘩,这个地方,就是魏庄那些无法无天的小孩子也不喜欢来,谁会喜欢这种虫子遍地走的地方? 陈阳最终还是决定不掺和到这件事情里面去了,这魏庄古里古怪的,要是不小心惹上一身腥就麻烦大了,他还想着赶紧把这个事了解了,到外面的广阔天地去打拼。 所以陈阳看了几眼那个山洞之后,掉头离开了。 他一走,那个山洞口立刻就走出来了两个人,正是已经进去有一阵子的魏七爷两口子,魏七娭毑(奶奶)抓着她家老伴的手臂,“老头子,被他看到了,怎么办啊?”魏七爷一把甩开魏七娭毑的手,因为老是咳嗽嗓子粗嘎得跟鸭公一样,他冷冷地说,“急什么,他也不知道我们来这做什么,让我想想该怎么办好,先进去。” 陈阳当然是没听到他们的对话,就是听到了,大概也不会当回事。 他回了停灵房那儿,跟魏林清又做了一回,直到精疲力尽之后才终于沉沉睡去,第二天中午,他刚吃了午饭打算歇个午觉的时候,看到山路那头,魏七爷那个苍老的身影慢慢腾腾地出现了。 魏七爷远远地看到陈阳,就冲着他打了个招呼,陈阳知道这个魏七爷是专门找他来的,看来昨晚上跟踪他的那个事没瞒过去,陈阳也不以为意,魏七爷一步三喘地总算走到了停灵房前。 他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说话,“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一点山路就换不过气,没几天好活了,想当年我也是走个十几里山路都不喘大气啊,还是年轻的时候好啊。” 陈阳搬个把凳子让给魏七爷,魏七爷也没客气坐了下来。 他左右看了一下,笑得见眉不见眼的,又看了一眼陈阳的肚子,陈阳的肚子就算穿了件宽松的衣服还是可以看得出来,“魏时把你安排在这,倒也不错。” 陈阳笑了一下,“可不是,出去也是吓人。” 魏七爷跟他东拉西扯,就是不说正事,陈阳当然也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魏七爷好像总在盯着他的身后看,陈阳随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啊,这个魏七爷到底在看什么? 到最后,魏七爷也没说自己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说完了一通闲话之后,就背着手下山去了,反而是陈阳看着他诡异的言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魏七爷来这一遭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是警告的话,也没见他提及昨晚上的事,陈阳摇了摇头。 这事,暂时也就这样了。不过陈阳很快就发现事情还是有点不对劲了,因为魏林清不见了,这个不见是在魏七爷来过的第二天,平时跟进跟出,几乎和他形影不离的人,突然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起初的时候,陈阳还不以为意,等到了中午,魏林清还没出现,陈阳就知道,事情不对头了,这几天他身上的阴胎不太稳,隐隐有要出世的迹象,魏林清紧张得整日整夜不错眼地看着陈阳,就连他睡着的时候,也盯着他,怎么可能一天不出现? 把魏林清失踪的事,跟魏七爷联系在一起,是很容易的事。 陈阳等到下午,再也坐不住了,他要下山去找魏时商量下,也许是这一个多月天天时时守在一起的缘故,对于魏林清的失踪,陈阳居然很担心,就跟猫爪子在挠心一样,那种心脏吊在半空中的感觉,实在糟心。 果然是奸着奸着,就奸出感情了,陈阳面无表情地想着。 因为大半天的下山不太好,魏时跟他提过,不要让人发现他住在停灵房那儿,所以他是等到天擦黑的时候才往山下走的。走到半路上,陈阳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周围安安静静的,空气冷冷的,阴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诡异的静谧中带着彻骨的寒意,陈阳站着不动了,他转过头,慢慢地看着四周。 要下山必须得经过一片坟地,此时此刻,坟地上到处飘着绿油油的鬼火,鬼火摇曳不定,在阴风下,四处飘来飘去,一个鬼火还飘到了陈阳近处,陈阳伸出手,抓住那个鬼火,绿油油的火光在他手里灭成了一点黑气。 一个人在树木繁茂的山林里,黑暗中,有无数的东西在蠢蠢欲动,陈阳额头上一滴滴的热汗淌下来,肚子里的阴胎也开始不安分,周围那些坟墓,发出噼噼啪啪,窸窸窣窣的诡异声响,随着那个声音而起的,是无数的鬼影重重。 此时,没有星子,也没有月亮,仅有的一点光,还是那些鬼火。 陈阳的眼睛一时看不清楚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使劲闭上眼再睁开之后,他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睛瞪得溜圆,这个坟地里的坟墓,居然全都破开了,从里面爬出来、走出来、跳出来一具具尸体,一架架枯骨。 它们有的已经死了很久,只剩下个骨头架子,有的却还是半腐烂的,身上还挂着烂肉,只有黑洞洞的眼眶里都冒着一点点的鬼火,它们全都盯着陈阳,慢慢腾腾地围了上去。 怕有几十上百具尸骨,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把陈阳的来路去路全都堵了个严严实实,陈阳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浓烈的腐臭味熏得人简直要晕过去,陈阳胃里面一阵翻腾。 他尽力镇定心神,得把操纵这些尸傀儡的人给找出来。 周围那些可怕的尸骨“喀嚓、喀嚓”的动了起来,陈阳发现它们动得很奇怪,是围成了半个圈,慢慢地向他靠拢了过来,而前面却留了一个缺口,好像是在强迫他往那个缺口走一样。 那个缺口是朝着山谷坟地的,这个操纵这些尸傀儡的人,是想把他逼到山谷里去?陈阳寻思着,他试了一下,单挑了一个尸体,没想到那个尸体居然力大无穷,不光打不死也打不痛,被他使了巧劲打倒了又摇摇晃晃站起来,旁边还有十几二十个帮手,簇拥过来,光是臭气就可以让人退避三舍。 这个会尸傀儡术的人,手段很高明,不是一般人,陈阳知道自己是斗不过他手里这么多尸骨的,所以无可奈何之下,陈阳只能顺着那个人的意思在那些尸傀儡的监督下,往山谷坟地走去,走了一阵,到了那个山洞口,陈阳看了一眼后面那些可怕的尸体,它们木木呆呆地站着,有几个的面貌依稀还可以看出生前的模样。 陈阳抬起脚往山洞中走去。那些尸骨没有跟进来,而是重重叠叠地堵在山洞口,隔得老远,还能听到骨头碰撞,腐肉剥离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本来是想着,宁惜篇大家说互动太少了,所以这一篇就加一点,没想到大家觉得太多了,唉,那就继续剧情了……果然我不适合写互动灭。。。。。 暴躁什么的,说是孕夫综合征也可以。。。哈哈 与鬼为妻118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19最新更新 (.) 【水猴】 洞穴深邃,黑洞洞的,静得没有一丝声响,黑得没有一点光亮,好似人走进去,就如同走进了一个虚空,脚下踩的明明是实地,过不多会儿,也变得软绵绵的,陈阳知道这是周遭的环境让他产生的错觉。//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这洞穴内有几条岔路,通往这座山的山腹,绵延不知道通往何处,陈阳脸色有些苍白地在黑暗中摸索着,说也奇怪,这么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他却还走得稳稳当当,没直接往石壁上撞过去,更没有被突出的石块给绊倒。 阴寒的风,徐徐地吹过来,就如同有几只鬼魂在陈阳耳边作恶一样,让陈阳觉得后背发凉,与此同时,他越是往洞穴深处走,他肚子里那个阴胎就越是不安分。 不安分到可以明显感觉到肚子里有个东西在伸胳膊抬腿,陈阳因为这些动静引起的疼痛,脸色更加难看,万事拼不过,打不过的时候,就以忍为上,就算忍成了乌龟王八也要忍,总有一天再要他好看。 陈阳顺着那个风,走走停停,大概十几分钟后,眼前终于豁然开阔了起来,一座地下洞穴出现在了眼前,钟乳、石笋林立,洞中有洞,石壁上还发出绿油油的光,虽然不是太明亮,却也能让久处黑暗中的陈阳把洞穴里的一切看个大概。 陈阳听到不远处有人在轻声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却因为这洞穴石壁的反射,还是能隐隐约约听到,夹在从石壁上渗出的水滴滴答答声中,显得鬼祟而神秘。 陈阳知道,这说话的,就是把自己逼过来的人。 他绕过了几个钟乳石柱子,眼前的一幕立刻让他眯起了眼睛,不远处是一个三米高的祭台,这个祭台的样式跟他在魏庄中元节祭祖那次见到的有点相像,规模却要小得多。 魏庄祭祖用的那个祭台,是个圆形台子,有二十几平方,台子边上立着十八根直抵洞顶的石柱,上面雕着凶兽、恶鬼,而这个祭台,边上却只有九根石柱,石台也仅十几平方左右,上面还多了一张石床,并一个水槽。 从与石台相连的那一面石壁上,有一股地下水冒出来,流到了水槽里面,细细的水流声,在这洞穴中,分外响亮。 陈阳隔得老远,就感觉到那个地下水不寻常。 阴气太重了,这种水不说喝,就是沾上一点,对于一般人来说,都会轻则小病小痛,重则大病加身,这种也只有阴关附近才可能出现,也有人说,这种都是从地府流出来的。 所以,活人碰不得。 陈阳看着那两个站在阴河边上的人,居然是魏七爷跟东老先,两个人背对着陈阳,就好像没发现陈阳来了一样,还在那里慢条斯理地自说自话。 魏七爷佝偻着腰背,说一句,咳两声,一副两只脚都已经入土,光剩半截身体在外的垂死之态,陈阳知道,越是这样看着快要死的人,越是死不了,至于旁边那个东老先,虽然是陈家那边出来的人,不过也别想他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陈家家族里也有个话,入了道师的班子,接了东老先的牌子,就再也不是陈家的人,也是,这姓也改了,后人也不能要了,就好比和尚出了家,道士上了山,总要跟世俗红尘那些牵绊划清界线。 陈阳也不急,就站在他们身后等着。 那个石台上摆着一具枯骨,旁边是凌乱的石块,这具枯骨骨架子摆的有点歪歪斜斜,好像是刚把骨头捡起来摆好的一样,陈阳不知道这两个老人到底是在做什么打算,不过总不会有什么好事。 魏七爷好似在求着东老先什么事,“咳,咳,东西我都已经准备齐全了,你答应我的事,今天一定要给我兑现了,那几个老不死的,就等着看我的笑话,咳——”一说到这个地方,魏七爷立刻激动了起来,咳得整个身体都剧烈地抖动起来。 东老先拍了拍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打了补丁的道服,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那是当然。” 他们低声把事情商量好,两个人靠得很近,头差点挨着头,低声耳语,后面的话,陈阳就听不大清楚了。 等这两个人终于把阴谋阳谋商量妥当了,魏七爷那剧烈的咳嗽好像也因为心里一松没那么剧烈了,他们好似终于想起了站在一边的陈阳,一起转身看向陈阳所在的方向。 本来陈阳以为他们是在看自己,却听到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循声扭头看了一眼,洞穴里又进来了两个人,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他见过几次,就是魏老爷子那个给他送过轮椅的孙子,叫什么名字来着,对了,就叫阿峰。 他跟着另外一个魏庄的年轻人,一步一拖地往石台的方向走过来,两眼无神,目光呆滞,陈阳一看就知道这两个人的神魂受了他人的操控,他们沿着石阶走上石台,分别站在两个角上。 东老先从怀里面掏出了一个铜铃铛,轻轻一摇,铃的一声响,阿峰两个人立刻扑通地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接着,东老先转过身看着陈阳,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也会搅合到这个浑水里面来?”他一脸惋惜,连连摇头,好像觉得陈阳做了天大的错事,导致引火烧身一样。 陈阳笑了一下,“我这还根本不知道做了什么事。” 魏七爷捂着嘴,咳得喘不过起来,他看都不看陈阳,就好像陈阳根本不值得他费什么神一样,转过头跟东老先说,“人来了,就开始吧,我这眉心一跳一跳的,心里总是不太平,好像会发生什么事。” 东老先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这老小子又想着要自己儿子回来,又胆小如鼠,平时仗着自己的辈分在魏庄里吆三喝四,威风八面,实际上屁都不是,要不是自己另有打算,这么多年下来,怎么会听他的驱策,不过也就这一次了,这一次之后,他就再也不用看这个老小子的脸色。 魏七爷下了台阶,走到一根石笋边上,看着石台上的动静。 而这边,东老先则扯了几个破旗子,插在石台的边边角角,陈阳数了一下,总共十二个旗子,分别对应着十二天罡,又用十二个桃木枝,对应着十二地支,成了一个局,而阿峰两个人,还有那具枯骨都在局里面。 布置好这一切之后,东老先抬起了头,黄皮瘦脸上露出了一个诡秘的笑容,他吊起眼角看着陈阳,冲着陈阳招了招手,“来,你来——” 他的声音和缓,好像其中有个天大的诱惑一样,让陈阳的神魂一下子迷惑了起来,招引得他往前走了一步,却在一步之后,又停了下来,陈阳猛地咬了自己一口,让自己清醒过来。 东老先看着他的举动,眼角吊得更高了,他手上那个招魂铃无风自动,发出一串又一串的铃声,在石壁上又返回来,绵绵密密地扎进人的大脑里面。 陈阳皱起眉头,他心里面突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是害怕,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超脱,好似世间万物都不过如此,生无欢,死无惧,生死都是寻常事,他明知走过去是个陷阱,却又觉得无所谓,他奶奶在向着他招手,“孙儿,过来,过来,到奶奶这儿来——”边上还站着他的父母,也正笑看着他。 陈阳迷迷瞪瞪地,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一直到了那个台阶上,跟阿峰他们站在了一起,在他们中间,却是那具枯骨,那具枯骨也不知道多少年岁了,骨头莹白如玉,一点也不见腐朽和脏污。 此时,从洞穴内传来一个奇怪的尖啸声。 陈阳脸色很难看,在周围绿莹莹的暗淡光线下,东老先也没看到他的眼睛并没有那么呆滞,而是带着一点活气,周围阴森森的昏暗一片,此时,一阵特别尖锐的声音从阴河里面传出来。 随着水声哗啦作响,从里面慢慢地爬出来了一个东西,陈阳看着那个黑乎乎,毛茸茸的玩意儿,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居然是只水猴子,那只水猴子上了岸,抖了抖身上的毛,水珠四溅,它抬起头,那张像人又像猴的脸,先看了一眼东老先,又看了一眼魏七爷。 魏七爷看到这只水猴子,立刻急切地往前走了一步。 水猴子扬起头,又是一声尖啸,那声音跟手指甲在毛玻璃上刮擦一样,尖得让人耳膜都一阵刺痛,陈阳眼角抽了一下,边上的阿峰那两个,面无表情,目光依旧呆呆木木的,好像没听到这声音一样。 水猴子四肢着地,跳起来就要往东老先身上扑过去,“孽畜尔敢!”东老先不慌不忙地往后一躲,手指掐决,立刻一阵阴风吹来,那只水猴子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样,使劲挣扎也挣脱不开,只能张牙舞爪的尖啸不已。 东老先居然能支使得动那些鬼魂,果然不可小看。 水猴子还在不停地挣扎,东老先年纪虽然大了,动作却还跟年轻人一样敏捷,他一个箭步上去,一张黄符纸就拍在水猴子身上,水猴子立刻一动不动了,东老先再掐诀念了两句“去鬼咒”,空中无形的东西就放开了那只水猴子把它扔在了地上。 东老先看着那只水猴子,脸上带着一点装模作样的悲悯,“你也可怜,这么多年只能附身在这只水猴子身上,最后连自己是谁都给忘了,哎——” 魏七爷走到石台下,看着那只水猴子,一会儿关切一会儿痛恨一会儿又鄙弃,那个表情跟万花筒一样,变来变去的,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这东西,虽然是个恶心的怪物,身上却是自己儿子的魂魄。 东老先掰开那只水猴子的嘴,往里面塞了一个东西,强迫它咽了下去,那水猴子喉咙里一阵“咕咕”的响动,不一会儿,醒了过来,张开了眼。这水猴子的眼睛像普通的猴子一样,又圆又大,只是有一层厚厚的眼睑,搭在眼睛上,皱皱巴巴的几层皮,很是可怕。 这只水猴子醒过来的时候,先还一跃而起,又打算攻击东老先,东老先指着它,大喝一声,“你真忘了自己是谁?” 水猴子被这喝声镇住,在原地转来转去,抓耳挠腮,好像不知所措一样,他把在场的所有人一一看过,眼神一会儿清明一会儿迷糊,来来转转,最后终于大叫一声,嘴里发出了两个声音。那两个声音,根本不成词句。 东老先听了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很是欣慰的点了下头,“幸好还没有完全迷失了本性。” 这把人的魂魄塞到水猴子的身体里面,也是他当日给魏七爷出的主意,魏七爷的儿子魏东来当日跟人私奔,离家出走,几十年都毫无音讯,后来老婆死了,只留下个儿子,魏东来把儿子拉扯大,等儿子找了女朋友眼看就要结婚的坎上,他终于想起了家里的老父老母,打算回家跟老父老母交代一声,却没想到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 不光是他,连着他儿子跟未来的儿媳妇,全都死在了这场车祸里。 魏七爷一开始天天骂日日咒这不听话的儿子,后来日子久了,当然还是挂心的时候多,何况魏七娭毑时不时埋怨他不该跟儿子吵,不该拦着儿子跟那个女人在一起,要不儿子也不会离家出走。 魏七爷一边在心里骂着女人家知道什么,这里面的沟沟道道她们知道个屁,如果不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儿子喜欢娶哪个就娶哪个,反正有孙子抱就行。 他也跟自己儿子把里面的关系厉害说了又说,可儿子死活不听,结果呢,到底出了这种事,魏七爷就一个独子,现在就这么连着孙子都没了,他心里头痛得在滴血。 他这一支绝后了啊!他哪里有掩面去见列祖列宗! 魏七爷在收拾儿子尸首的时候,刚好遇到了来魏庄做道场的东老先,想着儿子死了,做道场也肯定是要请东老先来的,就把事情跟东老先说了一下。 东老先把魏东来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看了又看之后,跟魏七爷说这魏东来阳寿未尽,不要看现在死得不能再死,实际上还是有机会转圜的,只是,这个事情有点难办。 魏七爷一听,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是难办不是不能办,那就好,他立刻听了东老先的话,把儿子一家的尸体运到了旁边那个林场藏了起来,按东老先的说法,这个事知道得人越少越好。 还阳这种事,是要躲着阴司来的,人知道了,阴司也会知道。 魏七爷在心里庆幸,因为魏东来以前做了那种丢人现眼的事,所以儿子来了信说要回来这个事,只有他们两老口知道,说起来也奇怪,魏庄通往镇上这条路,虽然说不上人来人往,但也时不时有个把人或车走来开去,出车祸的时候,周围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等在路边上的魏七爷老两口。 当天晚上,魏七爷就跟东老先把儿子的尸体搬到了魏庄那条溪边上,看着水里面那只恶心的水猴子摸上了岸,把儿子的尸体拖了下去,而孙子跟他女朋友的尸体,就简单地埋在了靠路边的山里边。 魏七爷跟东老先在溪边上等了一两个小时,然后,就看到了一只水猴子从溪里面钻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水猴子作用可大了~~ 谢谢歆兕,lisa~,雨下小蝦,bsrg,招财和小香儿丢的地雷~~=3= 谢谢各位支持,今天又抽了,我半天打不开网页~~=3= 与鬼为妻119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20最新更新 (.) 【还阳】 那个水猴子一上岸,就蹦了三蹦,接着,直挺挺倒在了地上,东老先对着天地四方拜了又拜,插上一炷香,把写了魏东来生辰八字的黄符纸灰兑了给那只水猴子喝下去。【百度搜索.会员登入】 那只水猴子一直昏迷不醒,东老先让魏七爷下水去把魏东来的尸体捞出来,魏七爷在那条溪里面掏摸着,在黑油油的水草丛里把自己儿子刚丢到水里不久的尸体捞了上来,他摸到那把骨头的时候,心里就一抖,因为这已经不是尸体,而只剩下一具尸骨。 魏七爷连想都不敢想自己儿子的尸体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他手一边抖一边把儿子的尸骨小心地收拢起来,拖到了岸边,放在了一早准备好的白布上。 当天晚上,魏七爷就听了东老先的话,把尸骨跟那只水猴子全送进了阴湿地的山洞里面。那个山洞是魏庄的禁忌,就是魏七爷也没进去过,东老先说要让魏东来还阳一定要在一个极阴的地方养三五年才行。 而极阴地,东老先就指着魏庄坟地那儿的阴湿地,说那儿就有。 魏七爷看到那个祭台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个祭台到底是做什么用的,那本族谱上举凡魏庄里的大事小事都记了一笔,却完全没有提到过这个阴湿地的山洞中还有一个祭台。 东老先让魏七爷把魏东来的尸骨放在祭台上,把那只水猴子放进那个里面,并且跟他说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他天天要来这个山洞做法,要让魏东来的魂魄躲过阴司的耳目,就必须用水猴子这种以怨气和血气为食的东西当个遮挡,再合以从地府中流出来的,就万无一失了。 七七四十九天一过,阴司那边就会以为魏东来的魂魄已经消融于天地之间,而此时,魏东来的魂魄却是附身于水猴子身上,之后,就只要等到合适的时机为他做还阳的法术即可。 魏七爷听了,虽然觉得这死人还阳是闻所未闻的奇事,但是关系到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后嗣,虽然心里面七上八下,隐隐觉得不太妥当,但却也抵挡不住这个诱惑,只能放手一试。 现在还没到五年,本来东老先的意思是还再等等,但是魏七爷却被魏庄那些老辈子用话堵得等不下去了,所以跟东老先商量着还是尽早让自己儿子还阳,他也不用再受那些冷言冷语。 东老先开头还不肯答应,后来禁不住魏七爷又是摆人情又是出大钱的,就同意了,所以才有了今晚上这个事。 死人还阳这个法术是极损阴德的事,就是东老先也心里打鼓,他也怕报应,越是知道的多,越是怕,无知者才会无惧,但是他却不能不做,只能寄望于在余生多行点善事,把这些亏了的阴德给补回来。 虽然是这样想,其实东老先也没什么谱。 天道轮回,论迹论心,无所遁形,众生之下,无有敬畏。 东老先看着眼前这三个被借来做法的人,从陈阳身上“借寿”,从魏峰身上“借命”,从魏明身上“借运”,是为“三才定魂阵”,也叫“还阳阵”,是就算专门走邪路子的道师巫汉,也谈之色变的一个阵法。 缺德带冒烟的事儿,其中因果连他们也心惊肉跳。 本来是没陈阳什么事的,不过谁让他自己撞到枪杆子上来,魏七爷既然已经知道陈阳对自己起了疑心,不管他有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摸没摸到事情真相的边儿,为了以防万一,永除后患是必要的。 所以魏七爷跟东老先一合计,刚好少了个能“借寿”的,就把主意打到陈阳身上来了。不过魏七爷没想到的是,在停灵房那儿见到陈阳的时候,发现他身边还有个鬼魂守着,为了能把那个鬼给引开,还费了一番手脚,不过总算事情是办成了。 东老先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该做的还是要做,不然的话,不用等以后,他现在就会求死不得求生不能,那只水猴子已经恢复了本性,此时半跪在地上,正在朝着魏七爷磕头。 魏七爷老眼含泪,看着那只狰狞可怕的水猴子。 水猴子手舞足蹈,咿咿呀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魏七爷看着他,“东来啊,你想跟爹说什么,等做完了这个法,你还了阳,有得是机会跟我说,别急,别急啊。” 听了他这个话,水猴子更急了,突然在地上比划起来。 东老先一看它在地上比划的那几个字,吊起的眼角垂下来了一点,这个魏东来一恢复神智,第一件事居然是劝阻魏七爷不要给他还阳,一来会遭报应,二来他在这个水猴子身上过得实在太苦了,想投胎都去不了,实在痛苦不堪,求魏七爷让他去了。 东老先目光一闪,手上一动,立刻那只水猴子又被他操纵的小鬼给抓了起来,地上那些被石头划出来的凌乱字迹也当即抹去,连看都没让站在石台下的魏七爷看见。 东老先冲着魏七爷点了下头,魏七爷听从地往后退开几步。 水猴子被掼到地上,跟那具枯骨并排躺在一起,东老先点了一炷安魂香,在阵中间插了一面旗子,闻着那个香之后,那只脚还在不停动弹的水猴子终于是安静了下来,眼皮耸拉着。 陈阳等三人在东老先的指挥下呈品字形把水猴子跟那具枯骨围在中间,盘腿而坐,接着,东老先开始做法,他在石台上绕着圈子,念念有词,那些插在地上的旗子无风自动,猎猎声响,而那些桃木枝则颤动着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整个台子上挂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阴风。 接着,东老先咬破了自己的中指,把血滴在阵中间那面破旗子上,鲜血落在那面发白泛黄的旗子上,浸透了进去,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看到那面旗子动了动,一股股的黑气涌了出来,直冲向了那只水猴子。 水猴子被滚滚黑气笼罩住,只能听到尖利的惨叫声,凄厉得如同在受千刀万剐之刑,陈阳听到这个声音,呆滞的面容上也忍不住轻轻抽动了一下,一股股的血水从那股黑气中淌出来,自动自发地往旁边那具枯骨流去。 血水沿着白森森的骨架涌动着,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那具白骨生出了内脏和血肉,眼看着就变成了一个容貌栩栩如生的大活人,与此同时,水猴子那边的黑气慢慢变得稀薄了起来,隐约在其中能看到的,却只有一具畸形的枯骨。 陈阳看着眼前这一幕,眼角抽了抽。 东老先的黄皮瘦脸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抖颤着,神情紧绷,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阵中间那两个东西。 水猴子已经把自己的血肉换给了那具枯骨。 等到功成那一刻,那些吞噬着血肉的黑气随之一收,掉转头就往东老先扑了过来,却被东老先用黄符纸给镇住,只能不甘不愿地回到了那个破旗子里面。 东老先擦了把冷汗,这些黑气其实是至阴之地说化生而成的恶鬼,从众多死者怨气而生,一般只会出现在千人坑万人葬的地方,以他的能力还不足以收服这些东西,仅能勉强驱策,还得时刻防备着被它们反噬。 这“还阳阵”的第一步,也是最困难的一步总算是完成了。东老先擦了把冷汗,他看了一下这个祭台,露出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眼角垂下来,老态毕现,接下来,就是要把魏东来的魂魄给定在那具新躯壳里面。 魏东来人已经死了,天命已经不在,所以为了让他能再次活过来,只能用别人的“寿”、“命”和“运”,等于是借壳上市,说他是个活人,他又没有自己的生辰八字,天命运道,说他是个死人,他又能走能跳,能说话能呼吸。 魏东来现在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只怕魏七爷也不敢深想。 东老先看着盘腿而坐的那三个人,手里拿出一些银针,慢慢走到了魏明身边,他一根接着一根的把银针扎进魏明的七窍,每扎一针,魏明的身体就颤抖一下,被扎的窍门就流出一丝血,呆滞的面孔也随之扭曲起来。 陈阳看得瞳孔收缩,东老先那个“术”并没有完全迷惑住他的神魂,一来陈阳本来命就与别不同,特别硬,二来陈阳在外摸爬滚打多年,意志是早就锻炼出来了的,三来陈阳肚子里那个阴胎也会保住他不受太大的伤害。 东老先不知道这些,还以为陈阳也跟其他两个人一样,已经任其摆布。 自从陈阳发现不对劲之后,就一直在努力挣脱“术”的束缚,上回去见那个梅枝老太太,她算出陈阳命里有一个劫数,告诉了他一个道门的“清心咒”,能破除一切迷途碍障。 陈阳闭上眼,一遍又一遍的念着那个咒语。 念着念着,本来沉重如同山峰根本不听使唤的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他在东老先看不到的地方动了动手指,已经是灵活自如,只是“术”并没有那么容易破除,需要点时间。 东老先在魏明身上扎针,他这不是普通的针,而是用了千年古墓里的银器打成的,又在至阴之地埋了三年,上面全都是怨气、阴气,一旦扎人体内,就可以把人的魂魄给带出来。 魂魄一旦离体,“取命抽运”就容易了。 在东老先的手下,魏明很快就瘫在地上,口吐白沫,人事不省,眼看出气多,进气少,奄奄一息的,就要不行了,这本来就是以命换命的事,再说,东老先他们也不可能留下什么活口。 陈阳看着东老先在魏明身上忙完了,不一会儿就轮到了自己头上。 东老先手里的银针泛着黑气,他走到陈阳身边,枯瘦的手按着陈阳的脑门,银针高举,就要往陈阳的百会那个穴位扎下去,陈阳眼角一抽,已经恢复了一点力气的手弯曲猛地往后一撞,直接把东老先撞倒在了石台上,痛得东老先惨叫出声。 陈阳扶着地,站起来,趁着东老先还没办法起身的时候,冲到他身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这措手不及的攻击让东老先抱着头在地上直打滚,石台下的魏七爷脸色大变,几步就想往石台上冲过来。 陈阳扯起东老先的衣领,就想把他往石台下扔。 这种老小子,管他是死是活,就在此时,陈阳突然觉得后脑勺一阵阴风掠过,几只白惨惨的恶鬼出现在了陈阳面前,尖啸着往陈阳冲了过来,陈阳冷笑一声,踩住了东老先正在掐诀的手,清脆的骨裂声传来,东老先痛得脸都扭曲了,而那几只恶鬼虽然有些不敢上前却又不能不听从东老先的命令,还是冲了过来。 它们一碰到陈阳的身体,就一阵尖啸,这是真正的“蚀骨”。 陈阳被它们这么一拉一扯的,本来就没有完全恢复自如的身体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他被放开了东老先,东老先立刻抱着自己的手惨叫个不停,用刻毒的目光看着陈阳,嘴里不停地念念有词。 他在召鬼,陈阳听着那个咒语,怎么听怎么耳熟,好像他见过一样,在这危急时刻,陈阳即使有心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看了还如同泥塑木偶一样的魏峰,叹了口气,自身难保之下,也顾不上做好人了。 陈阳转身就往洞穴外跑,而在他身后的,则是无数被东老先召出来的恶鬼。 等陈阳跑到那些岔路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走错了路,一来是慌不择路,二来光线太暗,也是情有可原,陈阳在这些四通八达的通道里面没头苍蝇一样疾步走着,身后是团团乱转的恶鬼,想靠过来又有所忌惮,陈阳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等东老先沿着痕迹追上来,这些恶鬼没奈何之下,也只能扑上来攻击他。 一只不行,就来两只,双手难敌四拳,陈阳就算不怕这些小鬼小怪,也怕鬼怪跟他来车轮战。 走了不知道多久,转了不知道多少岔路,石壁上那些发出绿油油光亮的苔藓已经少了许多,路越走越窄,越走越暗,周围安静得如同墓穴,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石壁上回响,间或有水的滴答声。 那滴答声,就好像是滴在人心上一样,让人全身发冷。 突然,陈阳急促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握紧了拳头,身体颤抖得厉害,靠着墙,慢慢地坐到了地上,陈阳勉强支撑着,从裤子里拿出了几张黄符纸,摆在了自己身边,让那些恶鬼暂时无法近身。 这么危机的时刻,他肚子里的阴胎居然又闹腾了起来。 而且这一回的动静不同寻常,陈阳觉得自己的肚子好像要被剖开了一样,那种生动的痛苦让陈阳握紧了拳头,一下又一下的砸在了石壁上,拳头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却丝毫也没有减轻一点肚子那儿的痛苦。 陈阳背靠着冰冷的、湿漉漉的石壁,极阴地的阴气一点一点的通过石壁渗入了他的体内,与他体内的阴胎相应和,陈阳突然想起来魏林清那张泰山崩于前好像都不会变色的脸,他答应过,会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却食言而肥。 阴胎在躁动,它好像等不及,就要出世了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周二,快国庆,又要放假了,~\(≧▽≦)/~ 谢谢lisa~和唯一丢的地雷,炸得我满地乱蹦跶,哈哈。谢谢各位的支持~ 与鬼为妻120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21最新更新 (.) 【出世】 陈阳骂骂咧咧的,捧着自己的肚子,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遇到现在这种事,眼前是一堆厉鬼怨魂,狰狞可怖,断头缺胳膊的,破肚拖肠子的,层层叠叠,也不再鬼叫鬼叫的,而是静静地飘在半空中,挤挤挨挨的,看起来简直吓死人。【高品质更新.】 因为聚集起来的鬼魂太多,周围阴气越来越浓,石壁都变得湿漉漉的,凝成了一滴又一滴的水珠子,慢慢的滑落下来。地上摆着用来阻拦这些恶鬼的黄符纸,也渐渐发黑变卷。 陈阳知道,这个现成的阵法是挡不了太久了,要是没有肚子里这个阴胎捣乱,他无论如何还能拼一拼,他命那么硬,风里雨里都闯过来了,难道还在这个阴沟里翻了船? 但是他现在只要一动,肚子就焚心蚀骨一样的痛。 就是被人砍两刀,他都能忍,但是现在这种痛,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实在要比,那就是自己家门口那个小山头跟泰山这种高山去比。 陈阳觉得,就算眼前这些恶鬼他有办法躲过去,迟早也会被痛死,真是要活活痛死啊,陈阳痛得手扣着石壁上突出来的石块,用力过猛,指甲都裂开了,鲜血直流,他都没一点感觉。 难道真是老天要在今天收了他的命去? 陈阳倒也不去想老天公不公平,跟老天或者跟世道去讲什么公平,那是脑子不清醒的货才会去做的事,人都是靠自己拼的,当年他也曾经怨恨过老天,怨恨过周遭的一切,被认识的一个有本事的,劈头盖脸的教训了一顿,才醒悟过来。 人这一辈子,命里注定的只占五分,其他靠自己,你难道以为“顺天应命”这句话就是让你听着老天爷的摆布?那就错了!那是让你在认清了自己的命之后,再去奋斗。老天自有其道,凡是必留一线,只看你找不找得到。 陈阳不知道这是不是那个人看他日子过得稀烂,故意说这个话骗起他,但是心里面那股不屈之气,却也确确实实被他引了出来,以后虽然还是有些玩世不恭,却再也没有胡莱乱搞过。 他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强撑着站起来还要继续往前走,走不得两步就因为肚子传来的剧痛而倒在了地上。 因为他身上的火焰越来越低,阳气越来越差,那些跟着他的鬼魂,从一开始的忌惮,到现在的面目狰狞,躁动不安,眼看着就要扑过来。 陈阳现在不是走了,他走不动了,只能用爬的。 只要出了这个洞穴就好了,之所以会有这么多恶鬼,之所以这些他身上的火焰和阳气越来越低,都是因为这个阴关所在洞穴的缘故,此消彼长,陈阳知道,他要是走不出去,那今天就一定会死在这里面,连个收尸的都没得。 陈阳不甘心,他眼睛里全都是红血丝,脸色发青,一张帅气的脸扭曲得比厉鬼还可怕。 不管有没有得用,他现在念着以前听来的“驱鬼咒”,把那些抓着他的鬼魂,一个一个的掰开,一个黑洞洞的眼眶里在流血的鬼魂拖住了他的脚,陈阳抓住它,把它狠狠地掼在地上,另外一个没有头的鬼魂,挡在了他面前,陈阳干脆咬了上去。 大概是他太彪悍了,更大的原因在于人都是凭着一口气的,那口气不散,就没有可乘之机,所以周围的鬼魂一时之间倒也拿陈阳没有办法,只能拖着,抓着,阻碍陈阳的行动。 陈阳在地上缓慢而又丝毫没有退却的爬行着。 东老先还没有追过来,不知道是因为那边的事被陈阳打断了,忙着补救还是其他原因,总之对于陈阳来说,这是个利好消息。 陈阳现在也不忙着走了,他停下来,开始想着该往哪个方向走,这个洞穴四通八达,岔路无可计数,要走出去还真要点本事,如果他会法术倒还好,现在却真有点无计可施。 不过好在,陈阳天生就有一种趋利避害的直觉,以前数次危急关头,就是靠着这种直觉才救了他的命,这一次陈阳也觉得其中一条路好像更好一点,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往那个方向爬去。 肚子实在太痛,他只怕爬一阵就歇一口气。 这样速度实在太慢,时间好像过了很久,陈阳意识都已经有点模糊了,嘴巴被他咬得鲜血淋漓,但是他心里面清楚得很,他并没有爬出太远。 那些围着他的鬼魂还在他周围徘徊,陈阳知道它们在等,等着他撑着的那口气一泻,它们就会扑过来,陈阳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一直冲到了脑门,甚至有身体麻痹的感觉,他终于还是感到了一点恐惧。 他过不了这一关,陈阳脑子混混沌沌的,心里面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念头,他本来就被东老先用了“术”,勉强靠着梅老太太给的“清心咒”和自己的意志给压下来,但是时间太紧了,还没有完全清除掉,现在又被周围的鬼魂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再加上鬼魂本来就能侵蚀人心,重重原因之下,他的意识还是被这些鬼魂窥到了一丝可乘之机。 人心都有弱点,就算是最刚强的人,也概莫能外。 陈阳一头栽倒在了地上,他奋力挣扎着,手胡乱挥动,想把围上来的鬼魂驱赶开,然而眼前的阳气低迷的躯体实在太诱人,本来鬼魂就对活人充满了怨恨,此时有机会占据一个活人的身体,怎么可能就此放过。 就在这时,陈阳肚子上冒出了一股灰白色的雾气。 那个雾气一出来,就罩在了陈阳身上,那些鬼魂无声的尖啸着,想冲过去,鬼魂们煞白的脸在周围绿幽幽的光下,更是可怕至极,但是那个灰白色雾气也古怪,鬼魂冲过来的时候它就把它们弹开,等鬼魂一退开,它又自动收了起来。 陈阳是不知道这些情况的,他坚持了这么久,早就有些神志不清,现在更是,模模糊糊的,他听到有人在喊他,陈阳想应一声却说不出话来,而与此同时,他的肚子又翻江倒海一样痛了起来。 陈阳活生生被痛醒之后,又痛晕过去。 阴胎哪里是那么好生的,何况他还是婴灵附体,自古以来就没有阴胎能平安出世的,往往母体撑不到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母体一死,失去了依托的阴胎,自然也难逃一死。 此时,陈阳就面临这种情况,阴胎出世,需要大量的阳气和精气,陈阳要是供不过来,那就死定了,魏时一直都没有跟陈阳说起这个事,但是不代表陈阳不知道,所以魏时这一阵子也着急,不停地外出给陈阳找药找方子,拼命想办法让陈阳能活下来。 就算陈阳把魏林清的事跟他说了,魏时也没完全放心。按他的说法,这世上,狐言鬼语,最不能信,一副曾经深受其害的样子,陈阳看他那唉声叹气的德性,也没再说什么。 多一重保险也蛮好,就是没想到,到了今时今日,一重保险都没捞着。 陈阳痛得满地打滚,肚子好像要裂开了一样,如果不是还有一线清明,陈阳只怕真的要自己帮自己开膛剖腹,就为了解脱这个痛苦,幸好,他还知道不能这么干。 陈阳一头一脸的汗,眼睛翻白,眼看着就要撑不下去了的时候,救星终于还是来了,魏林清提着一盏白纸灯笼,忽远忽近地往这边走了过去,陈阳彷佛看到眼前来了这么一个人,又看不大清楚。 只是一眨眼间,魏林清就已经走到了跟前。 他把手里的白纸灯笼一扔,白纸灯笼就化成了千千万万般,整个洞穴通道都飘满了,那些白纸灯笼发出朦朦胧胧的惨白光线,所到之处,那些一直跟着陈阳的厉鬼怨魂立刻尖啸着逃窜。 逃得快的,还捡回了一条鬼命,逃得慢的,被那灯光一照,立刻化为了黑气被吸进了白纸灯笼里面。 魏林清把陈阳抱在怀里,对着这个受尽折磨的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好,他把手按在陈阳的肚子上,阴气源源不断地送了进去,陈阳立刻觉得没有那么痛了,肚子那儿也没那么翻腾了,他睁开眼睛,喘着粗气地跟魏林清说,“你来得还不算太晚。” 再晚一点,他就没命了。 魏林清给他擦了擦汗,轻声跟他说,“是我的错,让你受苦了。” 陈阳听了他的话,反而笑了起来,这跟演电视剧一样的对话,听起来真不是一般的别扭,只要能活下来就好,前面受的那点罪,算得了什么,他又不是没经过事的人。 他一脸惨白,虚弱得连气息都比平常要轻一些,却还能爽朗的笑出来,脸上一点阴霾和后怕都没有,魏林清看了,不知为什么反而更加心疼,他看着陈阳有点突起的肚子,隔着衣服都可以看到肚子下面有东西在动,可以想见,在他没有赶到之前,陈阳受了什么折磨。 魏林清让陈阳把眼睛闭上,陈阳不明所以,“闭上干什么?” 魏林清反而有点迟疑,“阴胎出世的过程有些——” 话不用说的太明白,陈阳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既然魏林清都这么说,那肯定是比较可怕的事,但是陈阳却不想避开,怎么说也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他可不想两眼一抹黑。 所以,陈阳跟魏林清说,“你做你的,不要管我。” 魏林清看陈阳一脸坚决,是肯定不会听他的话了,没有办法,只好跟陈阳说,“要是看不下去,就不要勉强”,陈阳当然点了头,还有什么是他看不下去的,刚才还有一个脸上生蛆的恶鬼差点跟他来了个面对面,也没见他就这样吓晕过去。 魏林清先把陈阳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垫在地上,陈阳光着上半身靠在魏林清身上,这一脱了衣服,就看到自己凸起来的肚子,陈阳一直把它当个瘤子,现在还是那样。 陈阳看魏林清脸上还有点犹豫,不肯动手,还主动催了一下。 魏林清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伸出手,慢慢地伸到了陈阳的肚子那儿,轻轻抚摸了一下,陈阳打了个哆嗦,反倒是他肚子里那个阴胎又动了一下。 接着,只看到魏林清的手五指张开,往陈阳的肚子上一按,陈阳的肚子立刻被活生生的破开,陈阳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敢置信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再看了一下魏林清。 魏林清此时轻声跟他说,“所以让你不要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更,不过要晚一点~~~=3= 与鬼为妻121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22最新更新 (.) 【小鬼】 一个大活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开膛破肚是什么感觉,陈阳算是知道了,草你妈,这简直是,简直是——无以言表啊我草,陈阳的嘴唇已经白的没有一点血色了,他抽着冷气,手不停地在发抖。. 此时,魏林清却也不再顾及陈阳,而是继续手里的取胎一事。 魏林清一脸慎重地破开了陈阳的肚子,里面的脏器和肠子看得一清二楚,当然,最清楚的,还是附着在脏器和肠子上的那一团黑色的东西,那个东西蜷缩成一团,随着脏器和肠子的轻轻颤动而伸展着。 也不知道魏林清用了什么手段,陈阳虽然被剖开了肚子,但是却没有流出一滴血,甚至连痛感都没有,除了冰冷还是冰冷。 以至于到了后面,陈阳除了一开始的震惊之外,倒也没有更多的慌乱,这要是换个胆子一般大的,只怕早就吓晕过去了,而不是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魏林清的手。 魏林清的手从露出袖子的部位化为了灰白色的雾气,一丝一缕地裹住了那团黑色的东西,慢慢地把它从陈阳的脏器和肠子上分割开来。 陈阳看得一清二楚,那个黑色的东西分出了许多的黑色分支,跟只八爪章鱼一样扣在他的身体上,与他体内的脏器和肠子连在了一起,并且还时不时鼓起来,就好像在吸取什么东西一样。 魏时前面说过,附着在他身上的婴灵,把阴胎的气脉跟陈阳的经脉连在了一起,说的大概就是眼前这个情况,陈阳看得眼角一抽一抽的,这他妈实在太恶心人了。 魏林清小心翼翼地把阴胎分出的气脉从陈阳身上扒下来,既要处理得干净,又要不伤了陈阳,更不能太惊动阴胎,所以他一脸凝重,并且还看了一脸嫌恶,就想动手把那个阴胎直接从自己身上扯出来的陈阳一眼。 那一眼里充满了警告的意味,眼神冰冷。 陈阳冷哼了一声,倒也没跟魏林清对着干,把手收了回来,魏林清还真是好眼色,他手才一动,就看出他是打算做什么了,刚才他确实有那个直接把阴胎扯出来的冲动。 谁看到自己身体里多了个这东西,会忍得下去?不爆发才怪。 魏林清看了陈阳一眼之后,继续手里的事,他把阴胎小心地用灰白色的阴气包住之后,再一点点地往外挪,那团黑色的东西轻轻颤动着,跟个蚕茧一样,下边还有很多须须。 陈阳看着那些须须从自己的脏器跟肠子上剥离下来,然后慢慢地收缩起来,一直缩到了那团黑色的东西身上,等到最后一根须须也脱落了之后,陈阳长出了一口气,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是憋着气的。 接着,魏林清就把那个黑色的东西放在了陈阳的心口处。 陈阳刚想伸出手把它拨开,又被魏林清一个眼风丢过来,他气得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忍了又忍,拳头捏紧了又松开,现在是情势比人强,他不妥协也要妥协。 魏林清把那个黑色的东西安置好之后,双手慢慢地把陈阳剖开的肚子又合拢了起来,手在那个裂口处,轻轻摩挲着,过不了一会儿,陈阳觉得自己肚子那儿火辣辣的疼,疼的他差点喊出声。 陈阳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他的肚皮已经合上了,但是上面却有一道鲜红的口子,就好像做手术留下的伤口一样,不过没那么丑,就是那道口子在痛。 魏林清把手放在那个口子上,阴冷的气息就跟冰镇一样,倒是让这突如其来的剧痛一下子减轻了不少,陈阳一边发抖一边跟魏林清说,“不会刚才没痛,现在要一下子全痛回来吧?” 魏林清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不,就是会痛这么一会儿,你忍一忍,这个伤口我没办法完全帮你消掉。”说话间,神情还有些歉意。 陈阳有气无力地摆了下手,只要人不会死就成,说实话他刚才猛然间痛起来的时候还以为是魏林清打算过河拆桥,阴胎出来了,他也没用了,或者阴胎出来了,他也油尽灯枯了,总之,各种不好的想象一下子充塞了在了脑子里,说老实话,他还真有些怕。 人生除死无大事,就目前来说,他还不想死。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趴在他胸口上那团黑色的东西慢慢地变了样子,就好像脱去了胎衣一样,成了一个小小的婴儿的模样,乖巧地紧靠在他胸口上。 陈阳一动也不敢动,两眼盯着这个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玩意儿。 那个婴儿身体有些模糊,说不上是人是鬼,不过五官倒是看得分明,眉目间居然有点像陈阳,而鼻子嘴巴,却像魏林清,吓了陈阳一跳,妈的,这个世界真他妈不科学。 陈阳痛了一阵子之后,总算是好了一点,他皱着眉头,盯着那个婴儿看了又看,身体不太凝实,说是虚体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说是实体,身体却又是模模糊糊的虚影,总之,很奇怪就是了。 魏林清看着那个婴儿,眼神颇为温柔,带着笑意。 陈阳勾起脑袋一直看着那个婴儿,他努力回忆起自己看过的书,听过的事,就是每一样东西能跟这个婴儿联系起来,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好奇,抬起头问魏林清,“它到底是人还是鬼?或者不人不鬼?” 魏林清摸了摸那个婴儿,“鬼借人腹而生,是为阳鬼,为万鬼之尊,三月怀胎,三年长成,百年修行后,可为鬼王,当然也可投胎再入人世。” 陈阳看着趴在他胸口上那个小东西,就它,还是什么鬼王? 不过既然是魏林清说的,那是真的的可能性相当高,不过这些事陈阳认为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了,他跟魏林清约好的事情,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魏林清把他该做的事做好。 至于这个未来的鬼王,那当然是魏林清的事,和他没关系。 所以陈阳左看右看那个趴在自己胸口上还一动不动的婴儿就有点不耐烦了,他从魏林清怀里面挣出来,看着挂在他胸口上的婴儿,就这样他居然也没掉下来,陈阳指着那个婴儿,口气不太好地说,“他到底还要在我身上粘多久?” 魏林清好像也觉得眼前这一幕有点出乎意料,“他好像非常喜欢你。” 陈阳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把他弄下去。” 他抓着那个婴儿,使劲往外拖,那个婴儿张开嘴就大哭起来,哭声凄厉得让听到的人简直要发疯,陈阳受不了了,赶紧松开手,他一松开手,那个婴儿立刻不哭了,抽抽噎噎地抬起头,看了陈阳一眼之后,用脸蹭了蹭他的胸口,继续挂上面了。 陈阳脸抽了一下,暴跳如雷,“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已经被这个东西折磨得死去活来了好几回,他心里憋了一肚子火,现在看着这么个死皮赖脸粘在他身上的玩意儿,看情况他一时半会儿还摆脱不了了,这跟他一直以来的想法刚好背道而驰,他陈阳一辈子都没这么窝囊过。 魏林清知道陈阳要是真发起火来,只怕会用尽各种手段也要把这个刚出生,还没什么力量保护自己的鬼婴给弄死,就算阳鬼没那么容易被他弄死,但是总归还是不太妥当。 魏林清一只手按住陈阳,一只手摸着鬼婴,“乖一点,让父亲抱。” 那个鬼婴抬头看了他一眼,居然还真的乖巧地从陈阳身上下来了,让魏林清抱在了手上,陈阳也是松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穿上了衣服,他身体还是很虚弱,肚子上那道口子还在隐隐作痛,不过总算能走能动了。 周围的鬼魂早就一哄而散,几盏白纸灯笼浮在旁边,上上下下地不停飘动着,就好似有风吹过来一样。 陈阳想着既然魏林清已经来,那就赶回去找东老先的麻烦去,他可不介意带着不是小弟的高手去砸场子,再说,那边还有两个被他们害了的人,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如果能救下来,当然是件好事。 他边走边跟旁边的魏林清说,“你是被东老先跟魏七爷引开了?” 魏林清点了下头,他有些感叹地说,“当日小七看上去也算敦厚,哪知会变成如今这模样。” 陈阳不理会,他是认为三岁看老,想必魏七爷小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魏林清总是他兄弟,就算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血缘关系还是摆在那儿,当然会跟他说好话。 没有阴胎作怪,鬼魂挡路,却又白纸灯笼引道,在曲曲折折的通道里走了好一阵,才终于回到了那个石洞里面,他们走到了那个祭台边上一看,上面干干净净的,已经是什么都没有了。 果然是两根老油条,见势不妙,就立刻抽身走人。 陈阳一时之间也没办法,这种事就算他说出去也没人会信,没人证没物证的,魏庄里的人是信他还是信魏七爷,这是想都不用想的事。 不过,魏七爷既然打了他的主意,他不把场子找回来好像有点对不住他,这件事急不了,那个“还阳阵”被他打断,魏东来活不过来,魏七爷跟东老先肯定还会继续搞鬼。 陈阳跟着魏林清出了那个洞口,一出去,外面虽然还是阴湿地的范围,但是空气无论如何是要好上了一点,就连那些以前觉得恶心的虫豸的窸窸窣窣声,此时听着,都有些亲切。 回到了停灵房,陈阳已经是精疲力尽,他也没什么心情跟魏林清再说什么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倒头大睡一场,但是,他才刚躺到了床上,就发现自己枕头边上多了一个东西,他看了一眼那个东西,头也没回,就大喊一声,“魏林清,你那个鬼儿子在我这,把它给我拎出去,你不拎,我就用扔了。” 鬼婴软趴趴地躺在枕头边,就跟普通七八个月大的婴儿差不多,这才多久,就长这么大了,此时爬啊爬的,就爬到了陈阳身边上,手抓着陈阳的头发,脑袋挨着陈阳的肩膀,又死活不肯撒手了。 听到陈阳的喊声,出现在房间里的魏林清,看着那个鬼婴,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是跟定陈阳了,也许是因为跟陈阳有缘,又或者是因为在他腹中待了三个月,刚才在他手上,鬼婴就突然消失,自己跑到了陈阳身边。他试探着跟陈阳说。 “要不,让他跟你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完了~~~ 与鬼为妻122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23最新更新 (.) 【父子】 昨天晚上,陈阳到底还是没有干过那个刚从他肚子里爬出来的鬼婴,不过他把原因归之于他实在太累了,只想痛痛快快睡一觉,其他的事,都靠边去,所以鬼婴就蜷缩在他肩膀那儿,一人一鬼,头靠着头,安安静静地睡了起来。. 魏林清坐在床边上,看着这两个就是睡着了也不安分,陈阳老是用手拨开鬼婴,而鬼婴则干脆攀在他手上,不由得目光温柔都就如同此时窗外的月光,雾笼轻纱。 一觉睡到大天亮,陈阳一睁开眼,就看到挨着自己的鬼婴。 他皱紧了眉头,居然还真跟自己睡了一晚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魏林清做的,此时,鬼婴身上已经穿上了一身红衣裳,如果不是黑漆漆,雾蒙蒙的,光说长相,那还真是金童级别的,胖乎乎的胳膊腿裹在红艳艳的衣服里,手指头一戳就倒。 过了一晚上,陈阳看着他,倒也没觉得那么嫌恶了,毕竟鬼婴长得很像他,对着一张跟自己这么像的脸,怎么可能真厌恶得起来,那不是讨厌他自己嘛。只是,也确实还是不太喜欢。 陈阳也懒得去问为什么鬼婴会长得像他这个问题了。 明明第一次在魏林清手里见到的那个小鬼虽然也是机灵可爱的样子,但是长得跟他可没一点相像之处,走了一个过场,就变了一副皮囊,说起来也有点意思。 不过这个鬼婴喜欢缠着他这一点,就有点让人烦躁了。 陈阳看着还趴在他肩头上,死活不肯挪窝的鬼婴,眉心跳了跳,就在要发火的时候,魏林清推开门走了进来,走到陈阳身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他,顺便把引爆炸弹的导火线——鬼婴给抱到了自己怀里。 鬼婴乖乖地让他抱着,还自己伸手揽住了魏林清的脖子。 陈阳看着这父慈子孝的碍眼画面,挑了一下眉,不置可否,魏林清其实是个好人,就比如他刚才递给自己的东西,那是他昨晚上在地上摸爬滚打之后,变得又脏又破的衣服,不光是洗干净了,连上面破的洞,也用细密的针脚给补好了。 陈阳看着那个针脚,有点面部扭曲,“这个你也会?” 魏林清摇了下头,轻声说,“我请人帮的忙。” 陈阳听了,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魏林清要真连补衣服这种技术活都会的话,他就真的要亚历山大了,总有一种莫名其妙被老婆关爱过头的感觉,虽然实际上是他在下面。 等陈阳穿好衣服,洗漱过后,正坐在椅子上吃着早餐,而那个鬼婴也从魏林清身上下来,一眨眼间就挂在了他肩头上,口水滴答地看着陈阳手里的早饭,那是一个昨天剩下的鸡腿,外加一碗粥。 哼,陈阳看了他一眼,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陈阳吃饭一向是又快又急,这也是在外面练出来的,现在却故意把速度放慢了,慢条斯理,一点一点地啃着手上的鸡腿,还故意咬出声音来,边吃边斜眼看着趴在自己肩头上正可怜巴巴地盯着他手上鸡腿的鬼婴。 还剩下半个鸡腿,陈阳看着手里的鸡腿,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那个香气让他很是陶醉了一番的样子,接着,把鸡腿往鬼婴那个方向移了过去,就在要送到鬼婴嘴边上的时候,他突然把手迅速抽了回来,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口把剩下的鸡肉塞进了嘴里。 然后,还故意做出很好吃的样子,砸吧了两下嘴。 鬼婴先是以为陈阳要喂他,把小小的嘴张的大大的,现在却连鸡腿的边都没沾上,顿时委屈得不得了,泪花在眼眶里直打转转,委委屈屈的抽噎了起来。 他哭起来也可怜,跟昨天晚上的大哭不同,而是小声的哭。 陈阳看着鬼婴哭得那么可怜的样子,一点同情心也没有的拍腿大笑了起来,鬼婴见他笑得那么大声,就算刚出生不久,也知道是在笑他,哭声顿时变大了不少。 泪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指责和控诉。 旁边的魏林清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一大一小的,简直让人哭笑不得。陈阳老大不小了,居然还这么孩子气,这么逗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家伙,真不知道让自己说他什么好。 他一走过来,鬼婴好像找到了家长一样,冲着他大哭了起来,陈阳在旁边又哼了一声,鬼婴怯生生地看了陈阳一眼,那个哭声立刻低了不少,又变回了抽抽噎噎的样子,陈阳对于鬼婴这么听自己的话,心里也觉得有点奇怪。 魏林清把鬼婴抱起来,不知道从哪儿又找了一个鸡腿,撕成了一块块的鸡肉,一点点喂到了鬼婴的嘴巴里面,一个喂,一个吃,倒也和乐融融。 陈阳也不再故意欺负鬼婴,吃完了早饭,就站起来慢慢走动着消食,他肚子那儿还有点痛,动作幅度越大就痛得越厉害,所以他走路都不敢把步子迈得太开,跟老太太的小碎步一样,陈阳自己看得都脑壳疼。 那边魏林清把鬼婴喂饱了之后,鬼婴不知道是不是认准了陈阳,就算被欺负了也还是要赖在他身边,这会儿又趴在了陈阳的肩头上,陈阳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就有点不太对劲了,鬼婴打了个冷战,还是不肯撒手,只是挪了个地儿,把自己藏在了陈阳的背上。 陈阳就这样背上挂着个鬼婴,在坪地上晃来晃去。 晃了一阵子,太阳也出来了,山里的温度比外面要低上一两度,现在阳历已经进了十一月,在山上待着就有点冷了,陈阳决定明天就下山去,他在这山上待了差不多两个月,早就不耐烦了,现在阴胎离体,把命换回来之后,他也就要离开家继续到外面闯荡去了,这么多年了,他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了外面漂泊不定的生活。 就在这个时候,魏时上山来了。 陈阳看着魏时轻轻松松地在山间走着,不一会儿就到了近前,他冲着陈阳挥了挥手,上来第一句话就是,“你昨晚上没发生什么事吧?” 陈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这么问?” 魏时抓了抓自己的下巴,清秀的脸上有一点凝重和不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昨晚上魏庄里出了什么事,而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今天早上一起来,我的右眼皮就在那里狂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虽然是乡野里没有根据的说法,但是对于魏时这样法力已经到了一定高度的法师术士来说,那就不是无稽之谈,而是有门有路了,按照法师术士的专业名词来说,就是“感应天道”,法力越高深,感应得越多,也越准确,像魏时这样的,也属于高手级别了,所以对自己的感应,当然不敢轻忽。 陈阳也没瞒着魏时,如果魏庄里有人会相信他的话,那么这个人只可能是魏时,他把昨晚上发生的一切前前后后,详详细细的跟魏时说了一遍。 说着说着,魏时突然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陈阳。 陈阳被他看得头皮发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鬼婴黑漆漆的身体趴在他肩头上,正探头探脑地看着魏时,陈阳手一伸,就把他抓过来,拎在手里。 魏时啧啧称奇地围着鬼婴转了个圈,看着鬼婴在空中蹬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一个劲儿地想抱住陈阳的手臂,挂在上面,偏偏陈阳不肯如他的愿,他一挂上去,陈阳就把他扒下来。 挂上去,扒下来,挂上去,扒下来——这个过程不断的重返往复,直到把鬼婴欺负的眼泪汪汪,又小声抽泣了起来之后,陈阳才冷哼了一声之后,任由鬼婴挂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旁边的魏时已经是看呆了,他一脸感叹地看着陈阳,“他还真把你当妈了。” 陈阳一听这个话,脸皮抽了抽,他知道魏时是故意这么一说来刺激他的,所以虽然还是瞪了正攀着他的手臂往他肩头上爬的鬼婴一眼,让鬼婴乖乖地搂着他的手臂不敢松手,倒也没有暴跳如雷,进而把他怎么样了。 这次魏时上山来,一来是昨晚上那个感应,二来也到了上山看陈阳的时间,三来是因为魏庄里这几天有事,把这个事跟昨晚上陈阳发生的事联系到了一起,就耐人寻味了,今天一大早,魏七爷就通知了魏庄里那些老辈子,说自己失踪了三十年的儿子终于找到了,要开祠堂承后嗣。 陈阳跟魏时商量了一下,决定看情况,伺机而动。 那个用“还阳阵”弄出来的怪物,难道还真能堂而皇之的出现不成?就算魏庄里绝大部分人不会知道其中的奥妙,但也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糊弄,魏七爷这步棋,确实是走错了。 祠堂定在三天之后开,在这之前,陈阳都会待在魏时那个小卫生所里,魏时也是个聪明人,已经有了揭穿魏七爷真面目的初步计划,只是这其中还需要陈阳的配合。 陈阳本来就欠了他不少人情,现在要他帮忙,当然是没二话。 当天并没有下山直接回魏庄,而是走了另外一条路,绕了几座山头到了另外一个隔壁的陈家村,也就是吴伯他住的那个村子,接着又坐车去了镇上,魏时跟陈阳分道扬镳,自己去买一些需要的七七八八的东西,而陈阳就开始在街上乱逛了起来。 街上人来人往,喧嚣热闹,二个月没接触这么多活人,好像有隔世的感觉。 陈阳觉得难怪那些当和尚的都要面壁坐禅,这样呆久了,不是神经病胜似神经病,飘飘忽忽的,自然而然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说是顿悟也好,说是感应也好,总之,各种玄妙尽在其中。 这种类似于大逆不道的想法,在陈阳来说,当然觉得没什么。 他两只手插在口袋里面,慢条斯理的走着,肩头上还趴着一个鬼婴,也许这个鬼婴确实是来历不凡,在这么人气足,阳气旺的地方,居然还能出现,虽然是一动不动的挂在他身上,陈阳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还是有点勉强,看那肉乎乎的小身板,一颤一抖的,明显不太舒服却又在那里逞强着不肯离开陈阳身上。 陈阳看在眼里,心里面就有点不舒服了,脚下边,不知不觉的就往人少的地方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会有二更~~不过要晚一点~~大概就跟昨天晚上差不多的时间~~~=3= 与鬼为妻123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24最新更新 (.) 【称呼】 陈阳走到人少的地方,肩头上趴着的鬼婴顿时高兴了起来,嘴里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手舞足蹈的,让陈阳几次三番以为他会就这么掉下来,结果却还是牢牢地粘在他身上。.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陈阳走过去,站在房檐的阴影下,立刻在他身边又多了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是一身白衣,尽显风流的魏林清。 一步之外,是阳光;一步之内,是阴冷。 鬼婴看到魏林清,立刻向他张开手,魏林清面目温和的把他抱在了手上,轻声哄着。 临近正午,刮着一点风,卷起了一些尘土,在阳光中凌乱飞舞,秋后的枯蝉在不停地叫着,声嘶力竭,用最后的一点生命力,一忽而之后,仿佛叫累了,声音嘎然而止,却又突兀地高亢了起来。 陈阳面色冷冷的,也没人知道他在盘算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漫不经心地转过头问魏林清,“什么时候换命?” 这个事拖久了,陈阳总觉得会出什么变数,还是早做早好。 魏林清摸了摸躁动不安的鬼婴,安抚了他一下,轻声跟陈阳说,“随你。” 陈阳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要说他没有一点犹豫是假的,但是也没多到改变主意的程度,反正活在这个世上,不是你对不起我,就是我对不起你,这世上有谁能把自己摘得一清二楚? 陈阳想得很明白了,他想了一下,也不知道魏七爷那边会发生什么事,还是先把那边的事搞定了之后,再来搞定这边的事,他等得时间已经够久了,不急于这一时。 他把这个话跟魏林清说了,魏林清当即表示同意。 陈阳说了几句话之后,陈阳就慢腾腾地往镇上的牌馆走去,所谓牌馆就是专门提供出来给人打打麻将,玩玩扑克的地方,都是小打小闹,业余爱好也没有人出来干涉。 牌馆里不管认不认识,都是凑桌子脚,三人或四人一桌,人数够了就开打,陈阳进去的时候,刚好有一桌还缺人,牌馆的老板就把他带了过去。 里面大部分都是闲来无事的中老年人,像陈阳这样年轻的不多,陈阳叼着根烟,一边打牌,一边跟旁边的三姑六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时间过得那叫一个飞快,好像还没过多久,这天就快黑了。 牌搭子陆陆续续地走了,陈阳也懒洋洋地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陈阳是这场牌局的大赢家,通杀,这一不是他运气太好,二不是他用了什么不太光明磊落的手段,而是鬼婴来回的在牌桌上爬来爬去,把别人的牌全指给他看了。 陈阳偷偷地瞪他,让他别搞乱,他都不听,坚决彻底地要帮陈阳的忙,让他赢牌,陈阳只能翻了个白眼,算了,赢就赢吧,反正输赢也不大,打了一下午,也就一百多块钱的进出。 等陈阳伸了个懒腰,出了门,找了个吃饭的饭店,进去点了几个菜还有一瓶啤酒,这一个人吃饭喝酒并没有什么意思,不过现在也拉不到其他人,只能勉强凑合了。 陈阳边吃饭边喝酒,顺便还欺负一下口水直流地看着他的鬼婴。 想到今天鬼婴帮他赢牌,虽然不是他支使的,但是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大发善心地用个干净的碟子,捡了几样菜放上面,让他到一边去吃。 鬼婴嗷嗷叫着扑上去,直接用手抓起就往嘴里送。 陈阳吓了一跳,做贼一样的左顾右盼了一下,幸好,他找的地方是个偏僻的角落,周围无人,陈阳实在看不下去鬼婴弄得身上全都是剩菜残渣,要知道他可是时刻粘在自己身上。 他敲了一下鬼婴的头,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鬼婴被他瞪得往后退了一下,陈阳想了一下,夹了一筷子肉片塞进了鬼婴的嘴里,把他的嘴巴塞得满满的,脸颊鼓起了一个包,就这样,自己一口,鬼婴一口的吃了起来。 吃到半路上,突然兴致来了,还用一次性的纸杯喂了鬼婴几口啤酒,没想到,三口酒下肚,软趴趴地坐在桌子上的鬼婴扑通一声,就倒了下去,吓得陈阳赶紧把手里正喝得有滋有味的酒瓶子放下来。 不会出事了吧?陈阳看着鬼婴,绕着他转了一圈,用手拨弄了一下,冰冷而又软乎乎的身体,随着他的拨弄而东摇西摆,实在是幼小又可怜,弄得陈阳觉得自己刚才那样欺负他,似乎确实是有点过分了。 陈阳很有良心的反省了那么几秒钟。 不过,这家伙不是个很强大的阳鬼吗?不是未来的鬼王吗?不是很牛吗?就算才出世不久,也没道理会这么弱啊,才三口酒就不行了,现在陈阳有点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 陈阳有一点心虚,主要还是怕被魏林清知道了他给鬼婴喝酒。 不过,一般都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这时候,魏林清突然穿墙而入,一瞬间就出现在了卓边上,然后,他抱起还趴在桌上的鬼婴,淡淡的看了陈阳一眼,陈阳心里面立刻打了个冷战。 魏林清也没走,就这样抱着鬼婴坐下来,好像是打算等陈阳吃完饭一样,鬼婴在他怀里面开始咿咿呀呀的叫着,过不多久,那个叫声好像隐隐的,可以听出来是在叫“父亲,爸爸——” 陈阳听到这熟悉的喊叫,微微愣了一下。 然后,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继续吃饭喝酒,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路边上的小饭店,莫名其妙的安静了下来,明亮的灯光暗沉了下来,走过的人脚边上,都投下了长长的影子,那个影子在灯光下扭曲着,人动了,影子没动,人没动,影子却动了。 没有人发现这一点,所有人还是该干什么在干什么。 陈阳喝完了一瓶啤酒,又敲了敲桌子,大声喊,“服务员,这里再来瓶啤酒。”那边一个妹子大声应了一句,“好咧,就送过来。” 那妹子拎着瓶啤酒,轻轻快快,跟一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跑过来,陈阳看着她苗条健美的身体,顿时两眼放光,好似很久没闻到肉味的老饕一样,就差没和鬼婴一样见着吃的就口水横流一样了。 从某一个角度来说,他和鬼婴在这一点上,也非常相像。 陈阳从上到下地用x光一样的眼神扫视着眼前的妹子,这个妹子也淡定的让她看着,还娇羞地给他来了个眼风,帅哥就是占优势,尤其是陈阳这样天生放浪里又带着点忧郁的,对这种小妹子杀伤力更强。 看着看着,陈阳觉得不对劲了,他有点疑惑地看一眼妹子的背影,再看一眼她脚边上的影子,刚才妹子甩了甩头,绕过了一张桌子,她的影子——离开了她三步远又走了回去。 陈阳眼睛都直了,这是怎么回事,他这才注意到,这个小饭店早就牛鬼蛇神,群魔乱舞了,那些影子各行其是,把主人都丢开了,而且有一些,还在试着往门外摸过去。 那个服务生妹子,站在门口边,脚下的影子,已经有一半出了大门。 陈阳猛地站起来,手不小心碰到了酒瓶子,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碎成了玻璃渣渣,酒液流得一地都是,响声让周围的人全都看了过来,那些人的眼神全都失去了灵性,呆滞地看着陈阳。 陈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很明显,这里所有的人,全都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了,他转过头看着魏林清,魏林清还是云淡风轻地坐在那儿,鬼婴趴在他肩头上,正冲着他摆手蹬脚。 “他们是怎么回事?”陈阳沉声问,他总觉得眼前这一切跟魏林清脱不了关系。 魏林清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他喝了酒,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别担心,他只是玩耍一下,要不了他们的命。” 陈阳指了指鬼婴,有点口吃地说,“你,你是说,是他做的?” 魏林清理所当然地点了下头,“我跟你说过他是未来的鬼王,自然力量强大,说起来,他既然喜欢跟着你,你就要教会他这些,不然的话,迟早会血流成河。” 陈阳看着那个女服务生的影子,已经大半都出了大门,他立刻冲到魏林清身边,把鬼婴给勾到自己手上,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停下来,否则我就把你丢掉。” 鬼婴圆胖的脸立刻垮了下来,扭过头又哭了起来。 哭声细细弱弱的,揪心揪肺的,让人只想哄着他宠着他再也不让他哭一声,可惜,陈阳偏偏不吃他这一套,他提着鬼婴的衣领,把他拎到自己面前,慢声细气地说,“我叫你停下来。” 鬼婴含着眼泪,张着小嘴,喊了一声,“爸爸。” 陈阳手一抖,差点松口让鬼婴摔下来,魏林清也奇怪,一直看着陈阳跟鬼婴对峙,既不阻止,也不插手,整个一作壁上观,也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陈阳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眼前这个小东西,年纪还小,全靠骂估计不行,还要哄,陈阳努力地扯了扯自己的脸皮,搓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消融,耐心地开始哄着眼前的小鬼。 “宝宝啊,听我的话,别再为难这些人了好不好,等下给你买个鸡腿吃!”陈阳抛出了一个诱饵。 鬼婴不理他,继续哭他的,抬起头,看着陈阳,嘴里喊着,“爸爸——” 陈阳嘴角抽了一下,顿时觉得自己怎么这么苦逼,他叹了口气,犹豫着伸出手拍了拍鬼婴的头,算作安抚,然后又好声好气地跟怀里的鬼婴说,“宝宝,那些人都是无辜的,你就算要玩,也不能玩别人的命,我们玩点别的。” 鬼婴抽抽噎噎的,眼眶里全都是泪水,还越来越委屈了,“爸爸——” 陈阳觉得自己忍耐力快要到极限了。 饭店里的墙上,天花板上,地上,桌子上,影子到处都是,飘来走去,它们脱离了活人的身体,自由行动了起来,并且还越来越凶暴,有一些影子绕着活人的脖子,慢慢地收紧,把活人憋得快没气了之后,又猛地放开,以此取乐。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下去就真要出人命了,陈阳抬起头看着魏林清,“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林清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酒杯,他喝了一口酒。 “他喊你爸爸,你没有应过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爸爸要是不应我,我就要搞乱! 陈阳:……我抽死你! 与鬼为妻124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25最新更新 (.) 【跟随】 谁实话,陈阳活了二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哄过孩子,也没怎么被哄过,他们那儿的孩子,都是粗生粗养的,父母大多奉行的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个古训。. 陈阳虽然是家里的独生子,从小到大也没少挨揍,更何况,他小时候本来就是个孩子王,调皮捣蛋得很,陈阳他爸火起来,那是抄起手边的家伙就会打上去,他奶奶虽然疼他,但是他做错事了,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味护着。 所以要陈阳哄孩子,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鬼婴现在看起来太小了,几个月大的婴儿,你跟他讲道理也讲不清,直接抽他几下,把他打服了,也不太现实,再说,旁边还有个魏林清在看着,他就算想揍他,也得看他同不同意。 陈阳想了一下,硬是在僵硬的脸上挤出了一点笑容,拍了拍鬼婴的头,很是“和颜悦色”的跟鬼婴打商量,“宝宝啊,听——爸爸的话,把他们都放了吧,咱们玩点别的。” 那个“爸爸”说得含糊不清,很有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鬼婴抬起头,冲着他伸出手,“爸爸——” 陈阳抽了一下,没什么犹豫的,把他抱在了手上,嘴里轻轻地应了一声,鬼婴心满意足地趴在他肩膀上,胖乎乎的小肉手还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一脸困倦的样子,轻声嘟囔了几句。 陈阳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鬼婴刚出生不久嘛,不会说话挺正常的。 正当陈阳这么想的时候,那些满地乱走的影子突然往鬼婴的方向集中了起来,黑黑麻麻的,重叠在了一起,这一片地方,伸出手去就能扯到一个影子。 鬼婴尖啸了几声,声音绵延不绝,那些聚集起来的影子立刻一哄而散,各自归位,回到了活人的脚边上,就好像打开了一个开关一样,小饭馆里那种阴森可怖的气氛,一扫而空,欢声笑语,尘世嚣闹,涌入耳中。 像小麻雀一样的女服务员,带着她的影子,在桌子间穿行。 事情终于是解决了,陈阳松了口气,又拍了拍鬼婴的大脑门,意思是“干得好”,此时,鬼婴已经打起了瞌睡,头一点一点的,挨着陈阳的肩膀就睡了起来。 陈阳哪里带过孩子,看他这样软趴趴地靠在自己身上,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只好求救一样地看着魏林清,魏林清倒也没难为他,伸出手去把鬼婴抱了过来。 就在要抱上手的时候,突然鬼婴在陈阳怀里动了一下,像是要醒过来的样子,陈阳立刻什么都顾不上了,也不管他醒没醒,直接把他塞到魏林清手里,这才松了口气,魏林清把鬼婴抱在手里,轻轻跟陈阳说,“我先找个地方让他去睡觉。”对这个,陈阳当然一点意见都没有。 等走出小饭馆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下来了。 街道两旁,房屋林立,虽有灯火点点,却也不能把这个黑暗的路面给完全照亮了,此时已经是初冬,树上的叶子被风一吹,就带了起来,在空中一阵乱飞,有些萧瑟,几只夜鸟不知在何处叫了起来,声音凄厉而带着隐隐的肃杀。 天晚了,已经没有回魏庄的车,陈阳想起答应魏时的事,当即决定就这样走回魏庄去,他进了个商店,买了个手电筒跟两节电池,魏庄离镇上大概一两个小时的脚程,倒也不算太远。 陈阳一个人走在路上,路面宽阔,时而有车辆疾驰而过,周围是高大的山岭、黑黝的树木,开始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到,看不清,渐渐的,周围的一切都显现出了大概的形状。 手电筒微弱的光,穿不透周围的黑暗,周围极静,却又带着隐隐的骚动不安,这个时候,陈阳脑子里想起来的,是他奶奶小时候给他讲过的那些孤魂野鬼半夜里出来迷惑路人的故事,鬼打墙,抱伏尸之类的。 鬼打墙这个大多数人就算没经历过,也听说过,这个抱伏尸却是他们那儿的一个说法,走夜路的时候,如果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千万不要回头,一回头,就会被跟着的鬼抱住,然后,然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陈阳那个时候常常被他奶奶吓得魂都没了,小小的身体缩在杯子里瑟瑟发抖,看着外面呼啸而过的北风,刮擦在窗户上的树枝,觉得到处都是鬼,它们守在屋子外面,默默地等着他,瞅准了机会就会扑上来。 等到年纪大了,一开始是受了教育,不信这些,当然就不怕,后来见多识广之后,信了这些,却也就因为信了,知道了,也许是知道得多了,反而不容易怕起来。 陈阳慢慢地走着,走夜路,绝不能太快,快则容易惊慌,惊慌则魂魄不稳,魂魄一旦不稳,就很容易被黑暗中窥伺的那些东西钻了空子,所以必须沉心静气,不快不慢,脚步稳扎。 陈阳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擦、擦、擦,就好像雪花落在地上一样,轻得几乎无声,听在他耳朵里,却如同擂鼓,那个脚步,跟他的脚步,重叠在了一起,他抬起,后面也抬起,他落下,后面也落下,合成了一个拍子。 到底是个什么在跟着他?陈阳知道自己不能回头。 已经走了一半的距离,陈阳后背有点发热,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黄符纸,轻轻捏了捏,那张黄符纸湿漉漉的,被他这么一揉,差点变成了一搓纸泥,好强的阴气,只怕比那天晚上见到的附着在白骨骷髅上的恶灵更凶。 自己不是对手,陈阳迅速得出了这个结论,他向来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能做到什么不能做到什么,都一清二楚,就算是看似逞强的举动,也绝对是先在心里面估计了一下成功的几率,要是连百分之五十都没有,那他就绝对不会出手。 识时务者,方为俊杰,陈阳一向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 身后那个东西又跟近了一点,陈阳的喉咙又干又疼,明明走得并不快,却有点喘不上气,脚底下跟踩了棉花一样,随时都可以瘫软在地,陈阳隐隐觉得不妙,好像那个东西已经在下黑手了。 又走了一阵,陈阳发现不对头了,他刚才经过了这个石头,走来走去,怎么又看到了,周围黑沉沉的,手电筒的光好像被鬼吃了一样,已经暗淡的只能照到脚边上那一点地方,陈阳在心里骂了一句,草,屋漏偏逢连夜雨,遇到鬼打墙了。 陈阳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身后跟着的那个东西在玩他,如果他当做不知道就这样走下去,迟早会被他玩死,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个硬碰硬。 横下一条心,陈阳转过头,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吓得眼皮直跳,一张白惨惨的脸就紧挨着的后背,这一转身,差点就来了个面碰面,的臭味让人作呕,偏偏那张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笑得还挺开心,一个眼珠子被跟肉丝牵着,吊在了眼眶外,一个眼眶里空空的,只有一些臭不可闻的脓水流出来。 那张脸,陈阳很熟悉,是死在那个枯井里,已经埋进土里的庆阿叔。 妈的,连死了都不放过他,陈阳骂了一句,咬破了中指,几滴血撒过去,庆阿叔的尸体喉咙里发出“咯咯,咯咯”的怪声,似哭又似笑,听得人后背发凉,头皮发麻,只想转身撒腿就跑。 那几滴血撒过去,就跟雨水落在池塘一样,溅起来几个水沫子,就没动静了,庆阿叔伸出僵直的手,就打算抓过来,那漆黑的指甲,一看就知道满尸毒,陈阳赶紧往后一退,险而又险的躲了过去。 这莫不是诈尸了?陈阳被庆阿叔也逼得横劲上来了,一脚踹过去,把庆阿叔僵硬的身体踹得倒退三步,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却又张牙舞爪的往陈阳抓过来,尖利的牙齿都露在了嘴巴外面,嘴里“嚯嚯”出声。 陈阳怕沾上尸毒,不敢被庆阿叔近身,只能边打边退,在开阔的路面上,没什么遮挡,很容易被扑上来,他就干脆跳进了旁边的树林里,利用树木来躲开庆阿叔的攻击。 这样且战且退,在树林里越走越远,越走越深,不一会儿,也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来了,眼前这具尸体还是生龙活虎,蹦跳抓挠,而陈阳跑了大半个晚上,已经有点精疲力尽。 不能老这样下去,陈阳往旁边一躲,庆阿叔本来要插|进他面部的指甲就深深地陷在了粗大的树干上,一时动弹不得,陈阳眉毛一挑,觉得这是个机会,也不顾地上那些树枝、藤蔓上的毛刺,左右一扯,绕着那棵树把庆阿叔绑了起来。 庆阿叔“嚯嚯”叫着,身体一动,刚捆上的枝蔓立刻被他崩断了,陈阳锲而不舍,在地上又摸到了几根比较坚韧的藤蔓,扯过来,继续围着树绕圈子把庆阿叔捆起来。 他怕庆阿叔再挣断,所以绑了一根又一根,把庆阿叔从头到脚,捆了个结实,庆阿叔在藤蔓枝条里面“嚯嚯”的叫着,陈阳知道,这个困不了他太久,过不多会儿,他就会挣开追上来。 陈阳找准了来路,拔腿就跑,同时狠狠地咬了自己的舌尖一口,把那口舌尖血,一半涂在自己的眼皮上,一半抹在手心,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终于跑出了树林,到了大马路上。 此时,陈阳也顾不上走夜路的规矩,狂跑了起来,鬼打墙已经被舌尖血给破了,只要不让庆阿叔追上,就没事了,陈阳一阵狂奔,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在路上跑着,跑得气喘连天,实在没力气了之后才停下来,扶着膝盖在那里换气,突然,陈阳觉得自己肩头上一动。 他毛骨悚然,以为是庆阿叔跟在他后面了,立刻反手一抓。 没想到抓在手上的,却是一个小小的,肉乎乎的身体,接着,就是一声,“爸爸,痛——”陈阳额头上的汗一收,看着被他拎在半空中,荡来荡去的鬼婴,他借着劲头,手伸出来,抱住了陈阳的手臂,开始往他身上爬。 陈阳呆呆地看着他,这货不是睡觉去了吗?又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两更~~稍后就立刻更新~~ 与鬼为妻125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26最新更新 (.) 【祠堂】 鬼婴出现了之后,路面立刻风平浪静了起来,好像刚才的阴森可怖都是陈阳自己想出来吓唬自己的一样,陈阳看着自己身上那破破烂烂的衣服,手上横七竖八的伤口,血还没有凝住,一滴滴地顺着指尖淌下,掉在地上。【百度搜索.会员登入】 陈阳让鬼婴趴在自己肩上,不用想都能猜到,他肯定是躲开了魏林清偷跑出来的,还不知道魏林清什么时候会追上来,想到魏林清发现鬼婴偷跑时的脸色,本来绷着脸的陈阳,也不由得松动了起来。 实在让人牙疼,陈阳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肩头上,高兴地咿咿呀呀地乱叫的鬼婴,他身体轻飘飘的,随着陈阳的走动,而起伏,看着陈阳看过来,先是胆怯地看了陈阳一眼,接着大胆地伸出手,保住了陈阳的脖子,还蹭了蹭他的脸。 这撒娇的动作,陈阳面皮一抽,忍了忍,没把他甩开。 鬼婴一看,有门,立刻得寸进尺地想挂到他胸口上,陈阳哼了一声,鬼婴立刻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含着自己的手指,趴在陈阳的肩头上,委屈地叫了一声,“爸爸。” 陈阳没理他,他在想事,今天庆阿叔突然诈尸出现在他面前,让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出了什么变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预感让他有点焦躁。 趁着黑夜,陈阳摸到了魏时那个小卫生所门口,敲了敲门,门几乎是立刻就被打开了,魏时把他让进来,看了他肩头上的鬼婴一眼,迫不及待地开口就问,“出了什么事?我等你大半个晚上了。还有,他怎么还跟着你?” 陈阳把一路上的事说了一遍,至于鬼婴为什么还跟着他,他也不知道原因,所以干脆跳过了那个问题。 魏时用手敲了敲桌子,一脸沉思,“你说最近怪事怎么这么多,以前也没有啊。”何止是没有,以前魏庄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哪里像现在,似乎随处都被暗中潜伏着的东西窥探着一样,搞得魏时也成天疑神疑鬼的。 魏时摇了摇头,饭一口一口吃,事情一件一件解决,摆出萝卜带出泥,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至于陈阳提到的庆阿叔,魏时想了想,“等庄里的事忙完了,我们去他坟头上看一下,如果真诈尸了,怕是会害死人,总要解决掉。” 对这个陈阳没什么意见,要说对付这些邪门的东西,当然还是魏时这种专业人士比较好,像他这种半吊子,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陈阳很有自知之明。 魏时把陈阳身上的伤口做了一下处理,然后把病床收拾了一下,让陈阳睡。 时间一晃而过,这三天时间,陈阳足不出户,每天照三餐吃魏时给他熬的药,那个药比黄连还哭,还带着一股腥味,魏时说是给他补阴胎带走的阳气和精气的,不要看现在他还生龙活虎的,要是不吃点药,等年纪大一点,神气衰弱下来,就会百病缠身。 陈阳喝药的时候,鬼婴就跟前跟后,魏林清也出现过几次,不过都是匆匆来,匆匆去,好像在忙什么事一样,陈阳对于他撒手不管,惯着鬼婴跟在自己身边的行为,很是不满,偏偏不管是对着鬼婴还是对着魏林清,都发不起火。 一个那么小,你发火他就哭给你看,哭得黄河倒流,到最后,还得自己去把他哄回来,不然,他就会一直哭,一直哭,也不知道那么小的个子怎么怎么多眼泪水,哭得陈阳烦躁了,干脆把他揍了一顿,他也不挣扎,还是哭,哭到最后,连魏时都受不了了,给陈阳熬的药越来越苦,陈阳没办法,只好面部扭曲地去哄他。 一个总是满脸温文尔雅,你说什么都受着,端然如玉的样子,让你想说也说不下去。 这三天里,魏庄都是平平静静的,连个小浪花都没有,魏时也故意找借口见了魏峰跟魏明,他们两个跟平时差不多,言行举止没有一点异常,如果不是对陈阳很有信心,魏时都要怀疑他说的那些有关魏七爷的事,是不是因为产前忧郁症而出现胡思乱想,当然,他没把这个猜测告诉陈阳,要是告诉了陈阳,魏时想到他暴跳如雷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魏庄祠堂,只有魏七爷那一房替换家主的时候才会打开,其他时候,都是关着的,就算是逢年过节,宗族祭祀,也不会打开,上一次开启的时候,还是差不多一甲子前,魏七爷当上家主和族长的时候。 那一年,魏庄的祠堂连续开了两次,魏七爷的亲哥哥,也就是族兄弟里排行第二的魏明清,刚承嗣了三个月,就出意外死了,当时还没成年的魏七爷,就被匆匆推了上去,顶门立户。 这一晃眼,近六十年,匆匆而过。 好像生锈了一样的祠堂大门,终于再一次打开,发出沉重的吱嘎声,积得几寸高的灰尘,扑簌簌的落下来,下面站着的人,满头满脸都是,一阵咳嗽和拍打声传来,魏庄里的人,年纪大一点的,一脸唏嘘,互相之间感叹着月岁的流逝,年纪小一点的,一脸好奇,对这从未打开过的祠堂探头探脑。 其实这个祠堂也没什么好看的,灰扑扑的一个大院子,院墙足有一丈来高,从外望去,只能看到几个房顶,里面是两进的院子,前面是承嗣仪式用的厅房,后面则是一溜儿屋子,木门上挂着几把大锁,窗户早就积满了灰土,看不清屋里面到底放了些什么东西,偶尔窗户上破个洞,扒着看进去,里面黑洞洞的,也看不清。 这个祠堂只有在开启的时候才会修葺一下,平时都是任凭它风里来雨里去,旧了、破了、坏了也没人理,也是那时候起房子的匠人技艺高超,这么多年下来,也是小修小补,倒也还没有到需要推倒了重起的地步。 魏七爷还没来,开门的是魏老爷子,他手里拿着把铮亮的铜钥匙,打开了祠堂的大门,接着,又喊了几个后辈子,到里面先打扫一下,不说别的,至少把地上,墙上,屋顶上那些灰给清理一下,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说也奇怪,一般像这种没人住的房子,都会被老鼠或其他小动物给占了,过不多久,就会满地的老鼠屎,但是这个祠堂里面,却只有灰尘没有其他脏污,墙上连虫子都没见几只,干净得让人吃惊。 十几个后辈子一起动手,用不了多少功夫就把祠堂里的那个大厅房给清理干净了,整个祠堂曾经也是白墙青瓦,飞檐翘角,雕梁画栋,肃穆庄严,比如这个大厅房,就差不多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多大,中间几根环抱粗的柱子,敦敦实实撑住了屋顶。 在大厅房中间,有一个极大的神龛,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放着魏姓人的列祖列宗的牌位。 魏老爷子跟着几个魏家的老辈子走在最前面,他们边走边低声地交谈,与此同时,几个后辈子抬进来几张长桌子,放在神龛前,接着,魏庄领着差事的女人们,鱼贯而入,抬着、拿着、端着各种供品、祭菜一一摆放在了长桌上,又有几个后辈子,拿着各种纸扎,比如纸人、纸花、幡条、白布等等一一挂在大厅堂里。 一沓一沓的纸钱,一把一把的香烛烧了起来,整个屋子里立刻烟雾缭绕,充满了一种让人昏昏然的气味。 魏老爷子环顾了一下四周,跟其他几个老辈子点了下头,他们这也是按着自己的记忆以及魏家的一些零星记载来准备这个仪式的,现在看来,倒也还算有板有眼,没有在祖宗面前落了面子,连带着魏老爷子也给了自己孙子魏峰一个好脸色,魏峰搬了把几把椅子过来,让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辈子坐下。 其他几个老辈子看着他,都跟魏老爷子说,他有个好孙子,魏老爷子摸着胡子,一脸谦虚地笑。 等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除了几个老辈子,其他人全都退到了门外,按着各家各户,亲疏远近地站着,等着仪式的开始,而这个时候,大约是上午十点钟左右,魏七爷还没出现,对他的姗姗来迟,其他几个老辈子脸色就不太好看了,昨天还答应得好好的,不会今天就反悔了吧? 实际上,不管是魏老爷子,还是其他魏庄的老辈子,都对魏七爷那个后嗣充满了好奇。 这么多年了,他那个儿子要是有命在,早就回了,还会等到现在?在所有人都默认他死了的时候,突然又冒了出来,却躲躲闪闪的,到现在还没在人前出现过,总觉得有点古怪,魏老爷子跟其他魏庄的老辈子对视了几眼,眼睛里都有点疑惑和不以为然,不过最终还是沉默地等候了起来。 等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上午十一点是吉时,眼看就要到了,魏七爷却还连个人影子都没见到。 魏老爷子脸拉得老长,拐杖在地上狠狠地戳了几下,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把他们这些老辈子当宝耍还是怎么的?他脸色发黑,魏七爷那一支一直都在魏庄里享着超然的地位,但也不要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了!他们这些老骨头还没死呢! 就在魏老爷子站起来,怒气冲冲打算往外走的时候,魏七爷终于带着一个人出现在了祠堂门口。 魏七爷佝偻着背,边走边咳嗽,剧烈的咳嗽让他整个人直发抖,咳得人心肺也跟着发紧,他是贴着墙根走的,在他身后,紧跟着一个面相看起来有四五十岁的男人,正慌头慌脑,前顾后看,他们都走在墙边的阴影下,就好像是从阴影里突然冒出来的一样,出现得毫无征兆。 魏老爷子站在大厅房的门口,迎着魏七爷,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你还真是踩着点来的啊。” 魏七爷捂着嘴,又咳了几声,一头白发咳得一阵乱颤,一脸皱纹,满身死气,他抬起浑浊的眼,有气无力地说,“让老哥哥等久了,我一早上发了病,休息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哦,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那个走了三十年的不孝子,魏东来,你们也见过的,看还记不记得。” 一直站在他身边的魏东来,往前走了一步,冲着魏老爷子喊了一句,“三伯。” 接着,又一个接一个对着那些老辈子,开始叫人,居然没一个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完毕~~给个鼓励嘛=3= 大家中秋节快乐,好大一个月饼挂在天上。。。。 与鬼为妻126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27最新更新 (.) 【承继】 吉时还没到,几个老辈子在旁边寒暄了起来。. 这人一上了年纪,就喜欢把陈芝麻烂谷子的旧情旧事拿出来,翻来覆去的放到太阳下晒,这几个老辈子都是七八十岁的年纪,在魏庄一块儿长大,知根知底,说起过去那些事,更是你一言我一语,浑然忘了时间场合。 因情就景,说的最多的,还是年纪轻的时候,见识过的那两次承嗣仪式,说起来,如果当日魏明清不是出了事,哪里轮得到魏德清,也就是如今的魏七爷嗣位,魏明清那是被魏七爷的父母寄予了厚望的年轻才俊,可惜,就是命不长。 那一年,魏庄又发了人瘟,人口十去四五,家家户户,都挂了白布,扎了纸花,整个魏庄是哭声连天,愁云惨雾,连那么多年的战乱都熬过来了,却没有躲过去病灾,也只能归结于天命。 这场人瘟,在那一年的中元节那天,死的人最多。 尸体堆着尸体,只好把所有死人全都装在棺木里,抬到山上的停灵房外,那个时候,附近的十里八乡都知道魏庄发了瘟,个个躲都来不及,没有一个做道师的敢来魏庄做道场,就是重金都请不到人。 后来还是找到了隔壁的慈恩镇上,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东老先那一套道师班子请出来,才总算全了后人该有的礼数,送了先人上山,这之后,魏庄里要是有人要做法事做道场,都是请的东老先,再也没找过其他道师。 其实不光是魏七爷的哥哥魏明清,魏老爷子的大哥魏林清,也是死在这场人瘟里,魏林清还要惨一点,他不光是自己没逃过去,连他挺着大肚子,眼看就要生了的老婆,也跟着去了。 这些事一说起来,这些老辈子们个个老泪纵横。 只有魏七爷两父子,一个面无表情地坐在上手的椅子上,一个面无表情地站在其后,并不怎么说话,听到他们说起魏明清的时候,也还是一样,魏七爷时不时咳嗽几声,拿出个蓝色的方格布帕子捂起嘴。 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阵子,总算是到了吉时,门口挂着一面鼓,一个男人走过去,拿起鼓槌,狠狠地敲了三下,咚,咚,咚——鼓声沉闷,鼓点子就好像敲在人脑子里,让人渗得慌,那个男人边敲边拖长了声音喊道,“吉时到——” 立刻,不管屋里屋外,所有人都站起来,肃然而立。 整齐的脚步声从祠堂外传来,两排穿着黑色长袍,双手合掌握于胸前的少年男女,鱼贯而入。那个黑色长袍还带着兜帽,把这些少年男女的头遮得严实,看不清他们的脸面。他们隔开了人群,在中间留下了一个三米宽的通道。 人群一阵轻微的骚动之后,很快安静了下来。 那个拿着鼓槌的男人,又狠狠地在鼓面上敲了一下,“咚——”声音沉闷而绵长,随着鼓声,那些少年男女合于胸前的手掌,也用力地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并且大喝一声,“哈——” 混在人群里的陈阳,看着这一幕,听着这一声,心里也不禁砰然一跳。 这些少年男女大声说着祭词,“继往——开来——天命——往生——正己——传承——跪——” 跪字一出口,所有的魏庄人,立刻齐刷刷跪下,额头抵着地面,双手放于头侧,掌心向上,以五体投地的跪姿,表示虔诚和顺服,此为敬天,三跪九叩之后,人群纷纷站了起来,看着祠堂口。 在那儿,站着魏七爷父子,他们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大厅房里出来到了祠堂外,此时,魏七爷穿着一身簇新的白色布袍子,不紧不慢地沿着通道往里走,紧随其后,慢了一步的是他的儿子魏东来,他低着头,头发已经花白,脸色苍白中隐隐透着一股铁灰色,也穿着跟魏七爷一样的白袍子,脚步有些沉滞而拖沓。 人群的视线默默地看着他们,空气压抑而充满着无声的迫力,周围是死沉沉的安静,没有人发出任何的声响,就连魏七爷的咳嗽似乎也好了一样,他挺着腰板,目不斜视地走着。 而魏东来脸上略带着一点扭曲和不安,跟在后面。 站在陈阳边上的魏时,拉了拉陈阳的衣袖,在地上划了几个字,陈阳看了一下,点了点头,示意这个事可行,魏时冲着他摇了摇大拇指,两个人就这样商量了一下,总算把计划给暂时定了下来。 此时,魏七爷父子已经走到了大厅房门口,魏老爷子等人弓腰相迎,他们开始给神龛那儿的祖宗排位上祭,有专门的主祭人拿着先前写好的祭词,用拖长的腔调开始唱了起来,声音含混而粗砺。 周围安安静静的,只有唱祭人的声音,穿过耳膜,钻入心脏。 这个祭词,虽然有些咬字听不清楚,但是大概的内容却还是能联系上下文推断出来,祭词的主要内容是关于魏七爷的生平,就好像是要在祖先牌位面前,请他们评判一下魏七爷这个家主是否合格一样。 唱祭人唱完了之后,就跪在供桌前,就着高高燃烧的烛火,把写着祭词的白纸烧了,家主的承继也没有任何的信物或其他东西作为凭据,而是依靠的血脉。 魏老爷子把一个满是铜绿的小钵拿过来,小心地放在供桌前,再递给魏东来一把匕首,魏东来看了魏七爷一眼,魏七爷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他别无选择只能横下心,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刀,浓稠的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了那个小钵里。 小钵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这反而让魏七爷放了心。 就好像当年一样,他的血滴进去,小钵也是毫无反应,魏七爷很是欣慰,到底还是成功了,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儿子接了自己的位置,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的,魏七爷一想到那些逼着他另选嗣子的,就恨不得拖着他们一起死。 魏七爷瘦得皮包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至于儿子死了之后,是不是会有孙子来承继这个位置,他一点也不担心,东老先帮他算过了,也许他还有一个孙子在这个世上,当年勾引他儿子离家出走的女人,受不住苦,跟他儿子生了一个孩子之后就跑了,跑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只要找到了那个孩子,还怕没有人接他的位子吗? 要不是事隔这么多年,那个女人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几年他用了各种办法都找不到她的下落,他也不至于一定要让自己的儿子还阳,附在那个水猴子身上,是受尽折磨,生不如死的事,魏七爷不是不心痛自己的儿子,不过心痛的时候,也有一点痛快。 那个小子,把老父老母弃之不顾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老父老母是什么感受?他老婆这么多年流了多少眼泪水?他这一点苦算什么,都是活该!活该!魏七爷想到这,一股火气又冒了出来,他想起了当日他知道儿子跟个女人跑了的时候,当头被雷劈中了一样的感觉。 魏东来跪在神龛前,大厅房门口那个拿着鼓槌的男人,又开始在鼓面上狠狠地敲了起来,“咚——咚——咚——”随着他的敲击,门外那些少年男女,同时用手捶打胸口,口中大喊出声,“哈——哈——哈——” 一声又一声,让人的心脏都跟着揪了起来。 在喝声中,唱祭人拖长了声音,“跪——”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新家主登位——”魏东来站在神龛前,本来在他之前的魏七爷,往后退了一步,在他身后跪了下来。 魏东来双手捧着一个卷轴,奉于头顶,正要跪下来三跪九叩,完成仪式的时候,放于供桌中间的那个小钵突然“噌”的一声,爆出了一个小火花,又冒出了一股烟。 跪在大厅房里的老辈子们立刻抬起了头,面面相觑之后,一个一个脸色凝重的站了起来,打头的魏老爷子走到了供桌前,毕恭毕敬地端起了那个小钵,往里看了一眼,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 魏老爷子皱紧了眉头,把手里的小钵递给了旁边的一个老辈子,然后一一传看,最后又回到了他手上,到这时候,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魏七爷脸色铁青,而还拿着那个卷轴的魏东来,则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魏老爷子托着那个小钵,看着魏七爷,“七老弟,这个事你怎么解释?” 魏七爷脸色发黑,又开始咳嗽起来,他拿出那个帕子,捂着嘴,咳了几声之后,愤愤地抬起头,“有什么好解释的,难道你们都不认得我儿子了?这不是我儿子?那个钵用了几百年了,谁知道还灵不灵!” 这个话就有点大逆不道了,魏老爷子脸色一沉,“祖宗规矩不能坏,过不了这一关就不能承嗣,今天这个仪式我看就作废算了。” 魏七爷却不肯让步,“不行,不能作废,难道你们都不信自己的眼睛要去信几百年前一个老物件?你们要把我屋里的家主位子抢过去,这个事就是做梦都不要想!” 魏老爷子被他蛮横的态度气得脸涨成了猪肝色,手里的拐杖差一点就往魏七爷身上招呼上去了。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再试一次‘证血’,大家都无话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二更,十点左右更新~~~~ 这几天用电脑都不方便,要用抢啊用抢! 与鬼为妻127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28最新更新 (.) 【证血】 魏七爷听到“证血”这两个字的时候,枯瘦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抖,他强撑着抬起头,冲着魏老爷子喊,“证血就证血,也就你们这些老不死的,还把那些老规矩当成了尚方宝剑!” 魏老爷子理都懒得理他,外面的人还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没有吵闹而是安静的等着后文,他叫了门口那个打鼓的男人进来,跟他说了几句之后,挥了挥手,又让他下去。【高品质更新.】 其他几个老辈子看不过眼,已经快跟魏七爷吵起来了。 魏七爷看来是打算跟他们撕破脸了,你一句我一句的,那个话里的措辞是越来越激烈,魏七爷从六十岁开始就被眼前这群人催着立嗣子,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眼看就到了最后一步,总算要成了却又出了问题,情绪起伏太过于激烈,让他也失了常态。 魏老爷子看吵得跟菜市场一样,还拉拉扯扯的,好像还要动手,他拿起拐杖,就在供桌上狠狠敲了两下,砰砰的几声巨响,总算让这些已经失去了冷静的老辈子们安静了下来。 魏老爷子扫了他们一眼,沉着脸说,“你们这是要让外面的后辈们看笑话?” 这些人里面,他是辈分最高,威望最重的,听他这么一说,看着外面那些已经在探头探脑的后辈,那几个大声吵闹的老辈子脸上就有些发红,幸好年纪一大把了,老皮老脸的,也看不出来。 那个打鼓的男人,领了一个人进来,不是别人,正是魏时。 魏时拿着自己的药箱子,脚步匆匆进了大厅房,走到那些老辈子面前,冲着他们行了个礼,他跟魏老爷子说,“老爷子,你喊我过来有什么事?” 魏老爷子看了魏七爷跟魏东来一眼,“喊你来,是为了‘证血’。” 魏时听了这个话,面上愣了愣,好像很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样。 魏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魏时这一脉其实以前是魏庄的巫者,所谓巫者,古时候是指在部落中里那些有大神通,能祭、祀、医、卜、算的人,魏时这一脉虽然能力并没有古巫者如此之强,却也一直扮演着这样的角色,举凡魏庄里的重大事项,无一不有魏时这一脉插手的痕迹。 只可惜,魏时的父亲,爷爷都死得早,很多的秘术还没来得及传给他,以至于现在遇到一点事,就一脸懵懂,摸不着边。想到这,魏老爷子也有点怅然,这一代又一代,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魏老爷子把这悲观的情绪暂时撇到脑后,他跟魏时说,“前一阵我去找你谈阴婚那个事的时候,不是给了你几本书要你好好看看,里面就有‘证血’的法子,你按着来就是了。” 魏时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连连点头,“是的,是的,老爷子我记起来了,你给的那几本书我都看过了,你一说是我屋里爷爷交到你手里让你给我的,我哪里敢不仔细看。” 魏老爷子摆了摆手,“那就开始吧。” 所谓“证血”,就是用一种特殊的办法追溯血脉,力量强大的巫者甚至可以把这个人的血脉追溯到上面四五十代甚至更远,就算力量不那么强大的巫者,追溯个几代人也没什么问题。 若是血脉不纯,那么“证血”自然不会成功。 既然魏七爷一口咬定那个小钵用了几百年,也不知道灵不灵了,那就干脆用这个法术,也算堵了悠悠众口,毕竟“证血”是古法,老祖宗早就预计到了现在这种情况的发生,总有些不肖子孙想搞鬼,所以某一代的巫者就创了“证血”这个法术。 魏时让人搬过一张供桌,放在大厅房的大门口,他先向着四方天地,叩拜上供,接着,把一根又一根的白烛从左到右插在供桌上,接着,再把最左边那根白烛点上。 这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魏时让魏东来过来,跪在他身边。 魏时让魏七爷把魏东来的生辰八字说出来,写在一张黄符纸上,接着,再让魏东来滴了两滴血在这个黄符纸上,他把黄符纸凑到那根白烛上点燃。 此时已经是正午,阳气最盛的时候,虽然是初冬,却还是出了一点太阳,而此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天空变得灰蒙蒙的,气温越来越低,光线越来越暗,好像一下子就天黑了一样。 一股又一股的阴风贴着地面,徐徐吹过来。 魏七爷面无血色,他瞪大眼,一脸惊恐地看着外面天色的变化,就连这个大厅房里,也古怪连连,那些点上的香烛,冒出的青烟袅袅而起,笔直向上,就算是门外吹来的阴风,也没有吹散。 其他人也许没有看到,魏时却看得一清二楚,一个又一个的白影子出现在了大厅房里,它们默默地站在四周,强烈的阴气让魏时的手都有点发抖。 魏时把一根白烛递给了旁边的魏东来,让他去把供桌上那些白烛点上,第一根点燃的白烛代表着魏东来,以后的每一根,就代表着一代血脉,每点上一根,就追溯了一代血脉,如果点不上,那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一个白影子站在供桌边,虽然它只是一个影子,但是魏时却觉得它在用严厉的眼神盯着魏东来跟自己,目光冰冷刺骨,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把他们撕成碎片。 魏东来的手很稳,他垂着头,看着那些白烛。 他隐隐的,知道了自己即将要面临的命运,却还是丝毫都没有迟疑,就在他伸出手,正要把紧挨着第一根点燃的白烛的蜡烛点上的时候,魏七爷在他身后喊了一声,“东来——” 魏东来听到喊声,他回过头,看着魏七爷,冲着他磕了三个响头。 魏七爷往前走了一步,却又强迫自己停下来,他看着儿子那张脸,三十年没见过了,就相处了这么几天,他那个老妻,这几天一直笑得合不拢嘴,家里的气氛从来没有这么松快过。 一时之间,魏七爷有些茫然,也不知道是后悔还是心悸。 魏东来磕完头之后,转过身开始点蜡烛。 他把手里的蜡烛凑到了第二根白烛的芯子上,第二根白烛点上了,站在他身后的魏七爷,松了一大口气,就算他儿子的身体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身体,但是到底还是魏姓人,没道理不行! 就在此时,魏时看到,站在供桌边的那个白影子,低下了头,在那根白烛上轻轻吹了一口气,烛火摇曳了几下之后,“呲”的一声,熄灭了,魏七爷看到了,往后倒退三步,摔在了地上,而其他老辈子则小声议论了起来。 魏东来的手抖了一下,把手里的蜡烛放了下来。 然而,魏时却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他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些白影子,它们已经聚集了过来,把魏东来团团围住,魏东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现在的险境,全身不停的颤抖。 那些白影子尖啸出声,往他冲了过来。 魏时吓得往后一跳,魏老爷子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赶紧把他拉住,“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是做什么?‘证血’不还要收尾,快点收尾,不然会出事!” 魏时一脸苦色,这不是“会出事”,是已经出事了。这些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看起来像魂魄又有点不像的白影子,身上不管是阴气还是煞气都极重,他哪里想到,不过是证个血,就把东西引出来了,难道不应该是还没转世投胎的祖宗吗? 魏时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他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荒谬的念头,难道这些白影子就是他的祖宗?如果不是这样,无从解释为什么证血仪式里该出现的祖宗魂魄却出现了这些白影子。 白影子还在大厅房里到处乱飞乱窜,魏东来早就趴在地上,生死不知了,魏时看到几个白影子在魏东来身上穿来穿去,几次之后,魏东来的魂魄终于被它们拖了出来。那些白影子拖着魏东来的魂魄,尖啸着冲出了屋顶,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而其他白影子则还站在大厅房里,默默地看着里面的人。 已经失去了魂魄的魏东来,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但是很快,他身体上那些血肉就融化了,变成了一滩又一滩腥臭的血水,那些血水蔓延开来,让大厅房里的老辈子,脸色大变,还不到一分钟,魏东来原来躺着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一具枯骨,就好像魏时曾经在那个洞穴里面看到的骨架一样。 这才是魏东来现在的真面目。 魏时知道不能在继续拖延了,他跪在供桌前,拿出几张一早准备好的黄符纸,点上了,四处撒下,嘴里拖长了声音喊道,“一脉传承,血不容污,祖宗庇佑,自证自明——”接着,他用手直接把第一根代表着魏东来的白烛给按熄。 聚集在这里的白影子,随着他的动作,开始三三两两的散去。 魏时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这真是考验心脏承受能力的事,再来一回,他一定会心脏病发作,想到旁边什么事都不用做,只等着看热闹的陈阳,他更是心理不平衡,为什么总是他做事,为什么总是他担惊受怕。 而一直等在外面的陈阳,看着到处乱飞的白影子,也是出了一身冷汗,虽然是他提议,也是他想出办法在那个小钵里面搞鬼,但也没想到,后面会出这么大的事,这哪里是证血,分明是引祸。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完毕,我是日更达人啊。。。=3= 求鼓励,放假了,觉得骨头都散了,全身发懒就想躺床上一动不动睡三天三夜。。。 与鬼为妻128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29最新更新 (.) 【平安】 事情到这地步,真相当然是一清二白,没什么好说的了,魏七爷想用阴损的办法混淆魏家的血脉,这可是个天大的事,魏老爷子连着那些老辈子们全都眼神不善地看着失魂落魄的魏七爷。【高品质更新.】 魏七爷自从看到魏东来又变回了一把枯骨,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暴突,双手发抖,别说站起来,怕是连爬的力气都没了,一把老骨头都得跟筛糠一样,眼看着就要抖散架了。 魏老爷子一看这也不是个事儿,就喊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后辈过来,抓着魏七爷那两只枯柴一样的胳膊,把魏七爷架了起来,安放在了一张椅子上,那两个年轻后辈就守在旁边,放着魏七爷又出什么幺蛾子。 魏七爷呆愣了一会儿,突然从喉咙底发出一声惨烈的嚎叫,那撕心裂肺的声音把一个大厅房里的人都吓得心跳都停了一拍,魏七爷一骨碌从椅子上滚下来,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就到了那把枯骨身边,抱着那把枯骨就嚎啕大哭了起来,嘴里喊着,“东来,东来,我的儿子啊,爹错了,爹不该啊,东来!” 这么一来,旁边那几个老辈子,你看我,我看你,魏七爷这痛哭流涕,痛心疾首的样子,实在也不像是作假能作得出来的,难道这把枯骨还真是魏东来不成,转念一想,“证血”的时候老祖宗都不买账,显然又不是,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连着魏老爷子在内,一个两个的,都是满头雾水,不明就里。 不过就算是心里还有疑惑,事情该怎么办还是要怎么办,魏老爷子几个商量了一下,既然魏七爷领来的人,祖宗不肯承认,那么就干脆把他撇开了,要在各家各户里选个血脉跟魏七爷那一支比较近的,先过继再承嗣。 事情就这样在魏七爷还在苦天抢地的时候,敲定了下来。 魏老爷子也是一脸丧气,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有人想鱼目混珠,外面站着几百号魏庄人,全都看在眼里还指不定怎么看他们这些老辈子,脸都丢尽了,所以他被另外几个老辈子推出来,跟魏七爷说这个事的时候,脸色阴沉,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了,甩甩袖子就打算走人。 没想到魏七爷抱着那把枯骨,抹掉脸上的老泪,又说开了,“不行,我还有个孙子在外头,等我找着我孙子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魏老爷子那冰冷犀利的目光盯得说不下去了。 魏老爷子掂了掂手里的拐杖,觉得自己手有点发痒,要不是怕魏七爷那把老骨头被他敲两下,就这样敲死了,他真会就这么揍下去,真是给脸不要脸,脸都被他丢尽了,他拿起手里的拐杖在地上重重地敲了两下。 “这是族里的公议,放任你这么多次,反倒把你纵得连祖宗规矩都忘了,今天正好给你提个醒,这件事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这么定了,嗣子的事,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这几天就会选出来,到时候,你在旁边看着就行了!”魏老爷子气哼哼地说。 魏七爷脸色灰败,还想说什么,却被魏老爷子直接堵了回去。 外面聚集起来的魏庄人三三两两地散了,那些穿着黑色长袍的少年男女鱼贯而出,不知去了何处,等人都走完了,魏老爷子又拿出那把钥匙,把祠堂门上那把大锁给锁上,下一次要开启又要是承嗣的时候。 陈阳回到了魏时那个小卫生所,等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看到魏时拎着自己那个医药箱子,晃晃悠悠地从外面踱了回来,他抢了一步拉着他进了屋,迫不及待地问,“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跟魏时一开始定好的计划只是破坏魏七爷的如意算盘,让他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儿子承不了嗣,所以魏时这几天一直在几个老辈子面前转悠把承嗣的仪式打听得一清二楚,然后就把主意打到了那个用来验明血脉的小钵上。 魏七爷既然有把握让那个半真不假的“魏东来”承嗣,那肯定是想好了在承嗣仪式上的应对之策,魏东来的血滴入那个小钵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他们两个只要想出办法让这个没问题变成有问题就行了。 所以魏时就让陈阳支使那个鬼婴去给那个小钵里加点料,让滴进去的血能起点化学反应,陈阳当时一听,就不乐意了,他觉得这么一件简单的事完全可以由魏时手里的鬼去做。 陈阳对魏时的手段就算知道得不是一清二楚,少说也能猜到一些,要说魏时不能驱魂驭鬼,或者手底下没有一两个听起号令的鬼魂,那他还真不信,他在外边见过的一些本事还比不上魏时的法师术士,都能做到这些事!现在自己手里的不肯用,却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 陈阳不愿意,但是趴在他肩膀上的鬼婴,却听得手舞足蹈,明显乐意之至。 陈阳脸色一黑,反手就把鬼婴从自己背上揪下来,提在自己面前,横挑鼻子竖挑眼地瞪着他,“爸爸的话,你也不听了?不听了就把你丢了。” 鬼婴怕被他丢了,立刻眼泪汪汪地抱着陈阳的手臂,还讨好地喊着,“爸爸,爸爸,宝宝听话,不要丢了宝宝。”那小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心肠硬的都能被他哭软了,更不用说本来心肠就软的。 陈阳把他提在手上,他今天穿着一套艳红的新衣新裤,都是昨天过来的魏林清带过来的,要陈阳说,一个鬼打扮得这么好看做什么?打扮得再好看,只要出现在人前,还不是会吓得活人屁滚尿流。 魏林清听了他的话,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当时就让陈阳说不下去了,好像总觉得有点心虚和内疚是怎么搞的,陈阳摸不着头脑地想着,他心个屁的虚啊,又没说错。 不过现在看起来,魏林清这一手倒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现在看着这个打扮得整齐漂亮的小鬼,他也没有以前那种浑身不自在,好像几百只跳蚤爬满了全身的感觉了,果然佛是金装,人是衣装,也不能全怪世人眼皮子浅,只看得到皮相,看不到骨相。 习惯成自然,又在这个习惯上披上一层光鲜的皮,那就更具有欺骗性了。 可惜,陈阳还是小看了魏时的缠功,一天二十四小时,就没一个消停,长吁短叹,愁眉苦天,唉声叹气,那叫一个愁云惨雾,陈阳作为他抱怨跟叹气的对象,在坚持了一天一夜之后,溃不成军,答应了他的“无理”要求。 不过,这回又轮到了鬼婴不买账了。 鬼婴也不粘着陈阳了,而是挂在了房顶上,看着下面的陈阳,在房梁上爬来爬去,气得陈阳脸色发黑,还得好声好气地哄着,“宝宝,下来,你不是想去帮着做事吗?现在让你去做!” 鬼婴对陈阳的话,不屑一顾,显然很知道什么叫顺杆子往上爬这个道理,他趴在房梁上,奶声奶气地跟陈阳说开了,“爸爸,宝宝还没有名字,爸爸给宝宝起个名字,宝宝就下来,就听话。” 这小兔崽子才生下来几天就会说这么多话,就会这么多心眼算计,也不知道谁教的,也不知道像谁!不过他这么一说,陈阳才想起来,确实他还没有名字,平时不管是他还是魏林清都是“宝宝,宝宝”地叫着。 不过,魏林清这么个称职的奶爸为什么没想到给他起名字? 起个名字也不是什么大事,陈阳立刻满口答应了下来,鬼婴一看他答应了,立刻高兴的尖啸一声,从房梁上扑下来,挂在了陈阳的胸口上,陈阳看他高兴成这样,本来板着的脸也忍不住缓和了下来,这还是个小孩子啊。 鬼婴很会看眼色,看他心情好转,立刻攀住他的脖子,跟他撒娇。 陈阳想起来魏林清说过的,这小鬼是在阴河里出生,刚一出生就被阴气蚀体而亡,连轮回转世都不能,只能在阳世做了个凄惨的孤魂野鬼,命途也是多舛,心里就有点觉得这小鬼还是有点可怜。 鬼婴冰冷的身体紧挨着陈阳,陈阳身上充沛的阳气,让他很是舒服,他忍不住又把脸蹭了蹭陈阳的脖子,边蹭还边用眼睛小心地看着陈阳,就怕陈阳跟平时一样,被他一冰,立刻把他扔出去。 陈阳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难得没有发火。 “你就叫魏平安吧。”陈阳想了想说。 一生顺遂,平安无事,这是天底下大多数父母对于子女最殷切的祝愿,陈阳觉得自己虽然算不上是这个鬼婴的父母,但还是希望这个与他关系匪浅的鬼婴,能够如此,不管是修成鬼王还是投胎转世,都能得偿所愿,平安一世。 魏时在旁边听到了,连连叫好,“好名字,好名字。” 鬼婴突然攀着陈阳的肩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爸爸,你叫陈阳,我也要跟着爸爸姓,我就叫陈平安!”说完,他还一脸得意又小心地看着陈阳,觉得自己这个讨好爸爸的主意实在是高招。 陈阳一愣,脸上神色有点不定,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随便你爱姓什么姓什么。” 等晚上魏林清来了,鬼婴就立刻献宝一样把自己有了名姓这个事跟他说了,魏林清抱着他,一脸温和,耐心地听着他的稚言童语,等他说完了,魏林清转过头看着陈阳,轻声说。 “陈平安,这名字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陈阳这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啊。。。。昭然若揭!哈哈 今天有二更,还是要到十点去~~ 与鬼为妻129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30最新更新 (.) 【夜探】 魏时让鬼婴办的,倒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就是让他带个东西,摸到放那个小钵的房间里,把东西倒进小钵中就行了,至于具体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魏时没详细说陈阳也没追着问,反正知道能达到目的就行了。【百度搜索.会员登入】 没想到的是,他们的目的确实是达到了,却又引出了“证血”这回事。 魏时自从见识过“证血”仪式上发生的事情之后,就一直在想那些白影子的事。 这几天魏庄里那些老辈子在选嗣子,魏庄里的人议论纷纷的,不知道到底会选哪家的年轻后辈,三姑六婆们走东家窜西家,各种谣言蜚语是层出不穷,最后到底花落睡觉却还不知道。 要说的话,当然是自己家子侄辈是最好的,几个老辈子对嗣子的选择,那是各不相让,差点没吵起来。魏老爷子气得脸色发黑,他知道眼前这几个人为什么拉下老脸也要争抢这个嗣子的位置。 还不就是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魏七爷那一支手里有老祖宗从四川那边过来时带着的一批金银财宝,虽然迁到魏庄之后安家落户外加这么多年的零碎打点,用了一部分,却还剩下了不少,足够让人眼馋心热了。 这些可都在魏七爷那一支手里,难怪魏七爷死活都要把持着这个位置,一定要让自己的血脉替上,一听到这个传闻,那些老辈子个个都恍然大悟,自以为找到了理由,还不都是钱财让人黑了心,连混淆血脉这种事都做出来了。 陈阳可管不了现在魏庄闹开了锅,他自己还有一摊子事没解决,根本没这个闲工夫去管魏庄的事,这天,他拉着魏时就跟他说,要他跟自己去庆阿叔坟头上去看一下。 魏时一想,也是,虽然这几天没听说外面发生什么怪闻惨案,但是庆阿叔已经诈尸这个事,肯定是跑不了,想他学了这么多本事,总要派上用场,所以开祠之后的第二天晚上,他就跟陈阳两个人出了魏庄。 而陈阳早在那之前就回家了一趟,把庆阿叔埋的地方打听了清楚。 乘着半明不暗的月色,陈阳跟魏时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庆阿叔埋的那坟地还是东老先给看的点儿,好死不死的,居然正好在陈阳以前经常去的那个坟山上。 既然要人做事,那就不能让人不明不白,所以陈阳也没瞒着魏时什么,把以前家里那点事都说了一遍,反倒是魏时知道了他的事之后,连着几天,对陈阳说话,终于也客气了三分,可惜还没过几天,就又原形毕露。 陈阳看他恢复了原来那脾气,暗地里松了口气,他实在不想在任何人眼里看到怜悯。 那个山头就是个坟山,新坟头堆着老坟头,有墓碑的,没墓碑的,荒草丛生的,干净整齐的,各不相同,但是坟地就是坟地,一走近了,就觉得阴风阵阵,也不知道是心里有鬼还是真有其事。 魏时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一边嘀咕着一边递给了陈阳几张黄符纸,“这地方看起来就一普通的坟地,没什么奇怪的,不过还是预备一下,免得出了什么事,措手不及。” 周围树木茂密,杂草长得比人还高,在风里乱晃,像是狰狞的鬼影,说话间就要扑过来,远近都可以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陈阳跟魏时提起了心看过去,不远处一丛野草从两边分开,一只肥大的兔子在那里探头探脑的,看到陈阳他们,立刻受惊地钻回了草丛,那处的杂草一阵剧烈的晃动,沙沙几声之后,那只兔子就跑得没影了。 陈阳跟魏时,你看我我看我,都不做声。 陈阳只知道庆阿叔是埋在这里,却也不知道具体埋在哪个方位,两个人就一个坟头一个坟头的找了起来,魏时带来了一个白纸灯笼,他把里面的白烛点上之后,递给了陈阳,让他拿着,“这白烛是我特制的,能感应到周五的邪煞之气,你看到不对头就立刻叫我。” 陈阳当然没什么异议,他拿着那个白纸灯笼的杆儿,慢慢地照着那些墓碑,看着墓碑上的字。 冰冷的墓碑一连看了好几个,都没找到庆阿叔的墓,陈阳直起腰,刚要跟魏时说一声,两个人分头找,扭过头一看,却发现本来跟在他身边的魏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陈阳愣了愣,这么个大活人,就在身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这个魏时还真是,连说都不说一声,也不怕陈阳会不会以为他被鬼给叼走了,这黑灯瞎火的,陈阳手里就算拿着个白纸灯笼,能照到的地方也有限。 既然魏时也知道要分开找,那就先分头行事好了,陈阳拎着白纸灯笼,弯腰往墓碑上看,没有墓碑的坟头,就直接跳过去,因为陈阳打听来的情况是二胖出了钱,让人给他爸赶做了一个墓碑。 陈阳还真不知道,平时看二胖跟他爸不对板的样子,原来还是个孝子。 这么找了一阵,陈阳看着白纸灯笼里的白烛已经烧得只剩下一小半,眼看着是用不了多久了,他下意识地加快了速度,就在这时,白纸灯笼里的惨白火苗子,往上猛地一窜,跳得老高不说,差点把白纸灯笼外面那层薄薄的纸都给烧着了。 此时,陈阳正低头走过一个没立墓碑的新坟,居然,从坟头上发出两声怪笑,“嘎——嘎嘎”,嘎你妹啊嘎我草,陈阳被这突如其来的怪笑声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忍不住就爆出一句粗口。 本来身在一片经常出怪事的坟地,周围又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突然来这么一句,惊吓程度成n次方的往上飙升,这还是陈阳胆子大,要换个人,一定早就惨叫出声了,不过就算是陈阳,也出了一身白毛汗。 陈阳更加小心谨慎起来,注意着周围的动静,那个坟头里的东西在发出两声怪笑之后,又诡异的安静了下来,这时,陈阳突然又听到了附近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而这窸窸窣窣的声音还越来越多,很快,周围就全部都是窸窸窣窣的怪声。 黑暗中,不知道有什么鬼怪在窥伺着。 陈阳心里一动,记起了魏时的话,他也不管会不会有人听到,朝着四面就喊,“魏时,魏时,我草,人死哪儿去了,该在的时候不在,没什么事儿的时候,成天看着在眼前晃。” 魏时没有回答陈阳,回答他的是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男人的,女人的,小孩的,老人的,杂在一起,此起彼伏,声音凄厉之极,挖心剜肺,带着无边的怨气和恨意,听得人五内俱焚,恨不得撞死在地上。 陈阳赶紧把身上这件旧衬衫的下摆撕开来,塞进了耳朵里,但是那个声音还是能听到,好像是直接钻进了脑子里一样,都快要炸开了,陈阳手有点发抖,拿着灯杆的手青筋暴突,似乎要从皮肤里跳了出来。 白烛的光,跳得更厉害了,火苗子一蹭一蹭的。 陈阳继续往前走,突然,他旁边的一座新坟的坟头上的土动了起来,接着,陈阳就看到一个脸色铁灰的僵尸从土里面钻了出来,动作敏捷地往他所在的地方扑了过来。 居然就是庆阿叔,他并没有在自己的坟墓里,而是在这个没有立碑的新坟里,陈阳这时候也没时间去想这些了,他提着白纸灯笼就往前跑,手脚极快,就好像追着生死大敌一样的庆阿叔,呼呼哈哈地跟在后面。 周围是无数的坟地,突然,陈阳被个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摔在了地上,他往下一看,居然是被一只从土里面伸出来的手给抓住了脚腕子,他先把那只手给踹开,再利落的往旁边一滚,刚好躲开了庆阿叔的一个扑击。 庆阿叔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接着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嗷嗷叫着又往陈阳扑过来,陈阳狼狈地躲来躲去,手里那个白纸灯笼在刚才那一跤里被他压坏了,现在真是两眼一抹黑,却不但要对付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僵尸,还要随时防备着地底下那些神出鬼没的偷袭,一时真是焦头烂额,束手无策。 陈阳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这么躲来躲去,搞得他心头火起,就要不管这个僵尸身上的尸毒,直接用刚才魏时给的那几张定尸符拼命,这个定尸符在魏时手里可以把眼前这个僵尸直接定住,在他手里却仅仅只能稍微阻碍一下僵尸的行动。 这时候也顾不上了,就在陈阳打算动手的时候,肩膀上传来一个响亮稚气的声音,“爸爸,平安来帮你!”陈阳心里一惊,脚下差点又被绊倒,这小鬼不是让魏林清带走了吗?怎么又出来了?魏林清到底是怎么管孩子的? 陈阳咬着牙,看到鬼婴做张牙舞爪状,龇牙往那个僵尸冲过去。 说也奇怪,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僵尸看到了鬼婴之后,居然有些迟疑了起来,不过也仅仅停了一下,很快,周围那些怪笑声更加凄厉起来,它又扑了上来,跟鬼婴打了起来,这一鬼一僵尸,居然打成了平手,而且看起来鬼婴还隐隐占了上风,陈阳本来还有点担心鬼婴不是对手,现在一看,好嘛,身手还不错。 那边打得正起劲,周围的草丛突然剧烈的晃动了起来,一只又一只兔子,直着身体,目露凶光地草里面跳了出来,一霎那间,怕有几十上百只兔子团团围住了陈阳,而且草丛里还不断地有兔子不停地跳出来。 陈阳看着满地的凶兔子,这看来是要跟他拼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3=兔子的报复。。。所谓兔子急了也咬人,哈哈 与鬼为妻130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31最新更新 (.) 【交缠】 平时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的野兔子,现在个个后腿站起来,几百只冒出诡异红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陈阳,让人想不头皮发麻都难,陈阳神情紧绷,如临大敌,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刀子。//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此时,一阵风吹来,边上的树木哗啦直响,风吹草低,现出来的不是牛羊而是一个个坟堆子,风里还带着一些白纸和纸花,是从一些坟头上的花圈和纸扎上掉下来的。 这些都没什么,谁还没见过花圈和纸扎的?问题就是那些被风吹过来的白纸和纸花,在暗淡的光线下,隐隐约约的,就变成了一个人的样子,惨白的脸,脸颊两侧还有两个红团,就像那些做道场的时候扎着用来陪葬的纸人! 这些看似纸人的白纸和纸花,在空中飞来飞去,一个两个的,飞到了陈阳面前,啪的一声,陈阳一个不小心被其中一个纸人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立马伸手想把这个纸人扯下来,却一阵剧痛,最后扯是扯下来了,脖子上却鲜血淋漓。 而陈阳手上抓着的纸人,也浸透了他的血,一滴滴地往下落,而那个纸人还发出“吱吱——”地怪叫声,在他手里不停地挣扎。陈阳起初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但是手里的动静分明就是——这个纸人还真的在挣扎。 我草,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陈阳松开了脖子,满手血的三下五除二把那个纸人撕得粉碎,洒在地上之后还不解恨,又狠踩了两脚,把那些碎屑碾到了土里才算作罢,现在头上是到处乱飞的纸人,地上是虎视眈眈的野兔子,陈阳腹背受敌,手心直冒汗,心里一直在唾弃不知道死哪儿去了的魏时。 不远处的鬼婴,看到陈阳这边的险境,几次三番想过来却被庆阿叔那个僵尸以及坟堆里时不时冒出来的骨爪给拦住,只能嗷嗷叫着焦急万分却无计可施,他到底还是太小了点。 就这么一忽儿功夫,那些漫天乱飞的纸人已经涌了过来,而地上那些野兔子,则用短小的前肢指着陈阳,好像在嘲笑他的狼狈不堪,几十上百只兔子,一同张着嘴,发出怪腔怪调的声音,“你那日坏了我孙子的道行,我今天要吃了你的肉,扒了你的皮,让你不得超生,给我孙子陪葬!” 原来那天陈阳跟吴伯两个人在这个坟山上逮野兔子,好死不死地,刚好碰到了那只兔子怪的孙子修炼到了一个紧要关头,那个兔子怪儿孙不知道有多少,有出息的,却仅有这么一个,被陈阳他们这么一搅合,它那个孙子当场就爆体而亡了。 所以兔子怪才会跟陈阳不死不休的杠上,因为那个烟熏兔子洞的主意是陈阳出的。 那些目露凶光的野兔子蹬着后腿,跟着那些纸人一起往陈阳身上扑过来,一下子,陈阳身上挂满了纸人跟野兔子,左一口又一口,鲜血直流,连皮带肉不知道被啃了多少块。 陈阳也是个暴脾气,被咬成那样却硬撑着揪起在他身上撕咬的野兔子狠狠地往地上砸,砸死一个是一个。短短的时间里,陈阳身边就堆满了野兔子的尸体,坟地里血肉横飞,厉叫惨嚎不绝于耳,那些野兔子跟鬼上身一样,一反平时的胆小如鼠,不要命地往陈阳身上扑,陈阳双拳难敌四脚,失血过多,全身剧痛之下,很快就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周围阴风阵阵,风里送来此起彼伏的大笑声,嘻嘻哈哈,不绝于耳,笑得越凄厉,纸人跟野兔子的攻势就越凌厉,而听到这个笑声的陈阳,却恨不得亲手把自己的心肝脾肺都挖出来。 就在陈阳眼前发黑,快要支持不下去的时候,突然,附在他身上正吸他的血的那些纸人,化为了片片纸屑,而那些凶狠的野兔子也一呼啦从他身上跳下来,挤挤挨挨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陈阳喘着粗气,脚下发软就要一头栽在地上的时候被横里出现在他腰上的一只手给扶住,陈阳看着那只手,抬起头,看到在他身边的却是神出鬼没的魏林清。 魏林清把陈阳扶到旁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来,轻声跟他说,“你太莽撞了。” 陈阳没理他,手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拿出了烟盒和打火机,点上一根烟,狠抽了两口,吐了几个眼圈之后,才终于把刚才的惊悸以及身上的剧痛给压下去了一点,直到这时候,他才抬起头看着站在旁边如同清风朗月一样的魏林清,“你怎么来了?” 这一阵也不知道魏林清这个鬼在忙什么,以前整日整夜地跟在他身边,现在却神龙见首不见尾,连那个鬼婴都塞给了他,别以为他不知道魏林清的算盘,他只是不想跟他计较。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他想计较也打不过魏林清。 那边鬼婴看到魏林清,一边跟那只僵尸周旋一边手舞足蹈,大声喊着,“父亲,父亲——我厉不厉害——” “——”陈阳一时对他这献宝的样子无语了。 魏林清眉眼间一片温和,嘴角含笑地冲着鬼婴点了点头,鬼婴得到鼓励立刻气焰大盛,把那个僵尸揍得皮青脸肿,要不是靠着僵尸无知无觉外加坚硬无比的身体,只怕当时就被他打趴下了。 虎父无犬子,虽然还要修炼百年才能成鬼王,但是现在也不可小觑。 魏林清并没有直接回答陈阳的问题,而是说起了面前这个事,那些野兔子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还能动的,全都窜到了草丛里,沙沙几声之后不见了,地上只留下十几二十只死了的野兔子,“你被那只兔怪给骗了,它是故意引你到这的。” 陈阳看着那个还在跟鬼婴对打的僵尸,前后一联系,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了,以那个僵尸现在的实力,他那天晚上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摆脱才对,显然是故意示弱的诱敌之计。 不过一个没有灵智的僵尸明显做不到这种高难度的事,那么也就是说他是受了那只兔子怪的控制,更进一步地想一想,附近这么多山头,什么地方不能埋人,东老先为什么就挑中了这个坟山,当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古怪。 陈阳觉得自己好像被蜘蛛精缠在了盘丝洞里,左右都是陷阱。 突然,魏林清一把将陈阳揽到了自己怀里,冰冷而坚硬的怀抱,陈阳呆呆地靠着魏林清,对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有点反应不过来,下山之后,魏林清还从来没有对他有过什么亲密的举动。 陈阳还以为以前那些迫不得已为之的床上运动告一段落,以后他跟魏林清之间要恢复成纯洁的男男关系,现在魏林清这样他还真有些意外,陈阳抬起头,看到魏林清低下头,那张端正斯文的脸越凑越近,眼看着就要脸贴脸,嘴对嘴了,陈阳赶紧伸出手挡住,嘴里喊着,“喂,你这是干嘛?” 魏林清一把抓住陈阳胡乱推搡的手,把他放在自己胸口上,嘴里低声说,“别动。我要把你身上的怨气拔除掉。” 陈阳做了一下垂死挣扎,“什么怨气?” 魏林清的脸已经贴得极近,冰冷的头发扫过陈阳的脸,两人之间还不到一指的距离,魏林清的眼尾有点往上挑,极为温润鲜明的眉眼,不管何时看过去,都觉得如同春水,只不过大多数人都忘了,春水其实也可能极寒。 陈阳看着他似有情又似无情的眼睛,突然之间不敢与他对视,只能僵硬地移开了眼睛,从他肩头上看向那一团模糊不清的黑暗,只有这样心脏那里突然的剧烈跳动才能慢下来。 魏林清静静地看着陈阳,含糊地说了一句,“那些纸人——”话还没有说完,他口中就吐出了一点灰白色的雾气,如丝如缕的往陈阳嘴里钻去,陈阳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气,又憋不住张开嘴呼了出来。 夜晚寒意深深,呼出来的气体也变成了白色,与那股灰白色的雾气混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陈阳也算是久经情场,老皮老脸,自认没什么东西能够让他脸红心跳的了,却还是被现在这种太过于暧昧的情景弄了个大红脸,他跟魏林清脸对着脸,嘴唇要亲上去却又差了那么一点,只有各自口中呼出来的气息,交缠在了一起。 是比直接的唇舌交缠更暧昧,更情|色的事。 陈阳觉得自己下面有点硬了。 魏林清静静地看着陈阳,从他口中把他身上那些秽气一点一点地全吸出来,等到最后一缕黑色秽气都清除掉了之后,两人的嘴唇之间已经没有那股灰白色的雾气相连,陈阳表情有点呆,让人忍不住想继续做点什么,魏林清头压下去,把冰冷的唇贴在了陈阳的上,当舌头探进他口中的时候,陈阳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茫然的眼神一下子集中了起来。 他想说点什么却被魏林清堵住嘴,呜呜的语不成声。 魏林清是让陈阳紧靠着自己的,这时自然感觉到了他下面那个微微硬起来的东西,他的手往下一滑,虚虚地放在陈阳的裆部,冰冷而又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拉下陈阳的裤链,正要钻进去的时候,却被一个声音给阻止了。 鬼婴站在他们身边,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父亲,爸爸,你们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好大一个灯泡!=3= 今天有二更,时间还是那个时间。。。 与鬼为妻131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32最新更新 (.) 【离火】 这一声喊,就好像大冷天当头一瓢冷水泼过来,本来微硬的部位立马软了下去,陈阳干咳了一声,一把抓过旁边的鬼婴塞到魏林清手里,自己从他怀里退出来,“我们在玩,在玩——” 相比较陈阳的毛躁,魏林清一脸风轻云淡的把伸进陈阳裤裆里的手收了回来之后顺手接过陈阳递过来的鬼婴,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抚和鼓励。【百度搜索.会员登入】 鬼婴一会儿看看魏林清,一会儿看看陈阳,显然不明白这两个大人之间那种奇怪的气氛是怎么回事,他身上红艳艳的新衣新裤,破了好几个洞,还沾满了很多脏东西,已经不能看了。 鬼婴扯着魏林清的衣袖,声音很是委屈,“父亲,衣服,衣服!” 魏林清有点无奈地抱住他,跟他说,“知道了。” 接着,他手上掐了一个诀,像变戏法一样一套崭新的衣服出现在了他手里,魏林清把那些衣服给鬼婴换上,款式还是很老,传上去跟个年画上的娃娃一样,可惜是个黑皮的。 已经变成僵尸的庆阿叔,不知去向,魏时也不知所踪。 陈阳有点担心他是不是出事了,他看着已经换好了衣服的鬼婴,活蹦乱跳的从魏林清手上一个跃起,在空中转了个圈之后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肩头上,鬼婴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跟陈阳说,“爸爸,新衣服——” 陈阳嘴角抽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头,应了一声。 鬼婴又看着陈阳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用冰冷的手小心地碰了碰,“爸爸,痛不痛?” 陈阳是个要面子的人,当然只会回答,“不痛。” 他们正说话的时候,魏林清走过来看着周围的荒坟野草,表情有些凝重地跟陈阳说,“那个兔怪还躲在这附近,我去找一下,你留在这里别动。” 魏林清说完,深深地看了陈阳一眼,身体在原地消散一空。 他把身上的鬼婴抱下来放在地上,坐回了那颗石头上,他就是想走也暂时走不了了,就这样站一下都双脚发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还得缓一会儿才行。 鬼婴看他脸色不好,没继续缠着他,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旁边那些死掉的野兔子上,他蹲在地上,胖乎乎的小手就那么一动,眼前那只死兔子就皮消肉融,成了一具白森森的骨架,他如法炮制,把旁边二十几只野兔子全都处理了一遍。 于是,五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地上就只剩下二十几具野兔子的枯骨了,鬼婴用肉手抓着那些兔子头颅,开始玩堆沙包,陈阳在旁边看着他在一堆白骨中自得其乐的样子,嘴角又狠抽了一下。 就在一个玩一个看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声鬼哭狼嚎的喊叫,“陈阳,我找到了,我找到魏庆的坟了!”陈阳用手撑着石头勉强从地上站起来,鬼婴很会看眼色地身体一动,又趴回了陈阳的肩头。 手里没有白纸灯笼,借着暗淡的天光,勉强能把近处看个大概,但是要放心地在这个坟山上行走显然是不可能的事,陈阳看着远处出现了一个摇摇晃晃的灯火,应该就是魏时,他朝着那个灯火走去,走不多久,就看到魏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边跑边冲着陈阳喊,“快跑,快跑——” 陈阳一挑眉头,跑什么跑,等魏时跑得近了,陈阳一看,果然应该跑,魏时后边跟着好几个僵尸,其中一个还是活尸,脸上的蛆虫、腐肉随着跳动不断地掉下来,远远的,就传来一股让人作呕的恶臭。 魏时跑过陈阳身边的时候,抓着陈阳的手臂,带着他一起跑,边跑边转过头看着一身狼藉的陈阳,“你遇到什么了,怎么好像被蹂躏了一遭的良家妇男?” 陈阳边拖着脚步跟着他跑边回头看那些僵尸,没理魏时那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我草,你到底是从哪儿引来这么多僵尸的?”这么多,不会这个坟山上所有的僵尸都被他引过来了吧!陈阳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很有可能。 魏时一头热汗,“魏庆那个坟是个陷阱,这几个僵尸全守在那儿,我才打算开挖就被它们给围上来了,等下,我找个地方我们好脱身。”他喘着粗气,大口呼吸,“这附近阴气太重了,就算布阵效果都会打折扣,得找到这个坟山地气流动的生门。” 陈阳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魏时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血腥味,惊道,“你受伤了?我草,这地方果然有古怪,不会是你说的那只兔子怪在搞鬼吧。” 魏时果然是一猜即中,陈阳把他这个猜测证实了之后,魏时大呼小叫地喊,“那还不快点逃命,你忍着点!”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黄符纸,一脸肉疼的在上面亲了一口,才啪的一下沾在了陈阳后背上。 陈阳嫌恶地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后背,我草还能更恶心他一点吗? 魏时拍了拍陈阳的后背,痛心疾首地跟他说,“你知道这张黄符纸有多难得吗?小爷我花了一千块才在鬼市上买到的。”他又强调了一句,“是一千块人民币不是冥币——” 就算是一千块人民币贴在他后背上,该恶心的还是会恶心。 两个人一边斗嘴一边往前跑,不过一千块的货确实还是有点用,贴了这张黄符纸之后,陈阳觉得身体轻快了不少,脚下边不是用走的,而是用飘的,自己跑得气定神闲,反观魏时气喘如牛,陈阳一下子心理平衡了。 魏时带着陈阳在荒草坟冢间穿来穿去,后面跟着几个嗷嗷乱叫的尾巴,走了好一阵之后,突然前面又跳出了一只僵尸,差点没跟他们迎面撞上,陈阳拉着来不及停下的魏时一个急转,险而又险地从那个僵尸身边擦肩而过。 魏时被陈阳粗鲁的一扯,扣子都崩掉了两颗,却还有精神指着那个僵尸,“这不是我们要找的魏庆吗?他在这,哈哈,好,陈阳我们把它一起带着,等下一块收拾了,省了再去找的功夫。” 现在是不带着也不行,它都跟上来了。 魏时从衣袋里拿出一个怀表一样的东西,眼睛不看路,脚下也不停,却一路畅通无阻,就没被任何东西绊倒过,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术做到这一点的。 很快陈阳就发现魏时在带着他在一个地方转圈,他转过头看着魏时,“找到地气的生门了?” 魏时边喘气边点头,“厉害,我才找到你就发现了,我要布阵,你帮我看着点。” 陈阳一口答应,虽然这么说,但是现在也不能停下来太久的时间去布阵,只能继续往前跑,带着后面那些僵尸兜圈子,一旦停下来的时间过久,被那些僵尸追上来围住,那麻烦就大了。 魏时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布阵的速度飞快,踩到一个点,就往脚下边插一把小桃木剑,再拿出一张黄符纸飞快的念完咒之后扔在那儿,接着就是从地上一跃而起,拖着陈阳又往下一个地方跑。 后面跟着的僵尸,已经离他们只有三四米远,要不是他们用了法术加快速度,早就被追上撕成碎片了。 陈阳在地上看到一根手腕粗的树枝,赶紧弯腰捡起来,折断上面的分叉之后,做了一个粗糙的武器,此时魏时突然脚下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接着,往地下一蹲,就开始用手去刨土,陈阳握紧了手里的树杈在旁边警戒。 总共五只僵尸和活尸,陈阳脸色发青地看着它们张牙舞爪地猛扑上来,魏时在地上不停地刨土,速度飞快,就跟地老鼠一样,很快就刨了一个半尺深的坑出来。 而此时,那五个僵尸已经到了。 陈阳飞起一脚把最前面那个僵尸踢开,接着手里的树杈用力一撞,把紧跟在后的一个活尸叉开,树杈陷入了那个活尸的身体,发出一声轻微的“噗”声,溅出一股尸水。 陈阳被恶心得又骂了一句,头也不回地跟魏时说,“你他妈动作快点!” 这能撑一秒是一秒,那些僵尸可没有痛觉,就是些打不死的苍蝇,打倒了又起来,打倒了又起来,幸好陈阳身手相当不错,在外面跟人干架干出了很多经验,又有后背上那个黄符纸加成,总算勉强挡了下来,就算是这样,也被那些僵尸狠抓了几把,手臂上血肉模糊,这还是在鬼婴出手的情况下。 鬼婴龇着自己的小乳牙,在那些僵尸中间穿来穿去的下黑手,减轻了不少陈阳这边的压力,陈阳现在看他是越来越顺眼了,又乖嘴又甜还会帮干架,实在让人无法抗拒。 魏时面部扭曲地喷了一口舌尖血在一张黄符纸上,再包着几样东西放进了那个半尺深的坑洞里,然后用极快的速度把旁边的泥巴推进去把坑填平了。 接着,他盘腿而坐,又从口袋里拿出几根桃木剑狠狠插在地上,接着,又拿出几个古钱,摆出一个阵中阵,口中念念有词。 “天罡地煞,妖魔厉鬼,使明即明,生之不绝,死之不灭,南方离火,焚尽污秽——” “秽”字出口,地面上就隐隐感觉到了一股火烫,杂草灌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败,本来正在攻击陈阳的那五个僵尸停了下来,在地上跳来跳去,好像在拼命躲避着什么,让陈阳吓一跳的是,鬼婴也跟着它们叫了起来,身上冒出了一股股青烟。 陈阳看情况不对,立刻一把抓住半空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鬼婴,就往阵外跑。 作者有话要说:被殃及池鱼的小鬼,可怜啊=3= 与鬼为妻132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33最新更新 (.) 【木雕】 陈阳头也不回地从那个阵法中跑了出去,抱在他手里的鬼婴哭得抽抽噎噎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到下巴那儿化为了一股淡淡的黑气,刚穿上身不久的新衣新裤也到处都是破洞。【高品质更新.】 鬼婴趴在陈阳胸前,埋头大哭,委屈得不得了。 魏时布下的阵法是“南明离火阵”,用奇门之术激起四象中的丙丁之火,并且隔绝那一小块地方的地气流动,离火起而不散,自然会把阵中所有邪秽之物焚烧殆尽,鬼婴不小心被牵连在内,只怕会要脱层皮。 陈阳看着鬼婴模模糊糊的身体上的斑驳,那是被离火灼烧魂魄之后留下的痕迹,他伸出手去,轻拍着鬼婴的后背,动作虽然还是有点僵硬却也多了一点温和。 还在阵法中的那几个僵尸和活尸却没有鬼婴的好运气,有个阳气充沛的大活人把它们从阵法中带出去,它们在离火的灼烧下,很快,就血肉化为黑灰,骨头变成齑粉,片刻之后,地上只留下几堆灰白色的灰烬。 风贴着地面刮过来,把那些灰烬吹散在了夜空中。 而这时,被阵法包围的那一块地面,早就草衰木败,与那一道分界线外生机盎然的树木杂草形成了极鲜明的比对,被离火煅烧过这块地,等到来年绿草从地下钻出来的时候,这里必然还是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魏时还坐在地上,半天都没点动静。 陈阳看情况不对头,把手里的鬼婴放在地上,摸了摸他的头,“乖点,别动。”鬼婴扯着他的裤腿不让他走,被他瞪了一眼之后,小声哭着松开了手,陈阳走到魏时身边,看他面色惨白,气息奄奄,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他从地上拖起来,接着,又把他布阵的那些东西全收起来。 陈阳把已经昏迷过去的魏时背起来,今天晚上可真是一个事赶着一个事,让人应接不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做其他打算。 陈阳艰难地背着魏时,背上贴着的那张黄符纸已经渐渐失去了效力,他脚步沉重而拖沓,呼吸粗重而急促,身体摇摇晃晃,好几次差点把背上的魏时给扔下来。 路又黑又长,看不清楚,走得很慢。 鬼婴大概是痛得厉害,还在哭,哭声并不大,细细弱弱的,却很揪人心肺,他开始还跟陈阳撒娇,但是到后面陈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之后,他就也安静了下来,抱着陈阳的脖子,轻声说,“爸爸,你怎么了?” 陈阳额头上全都是汗水,也不知道是冷汗还是热汗。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伤口,开始还能感觉到很痛,接着是很痒,现在是不痛不痒,好像没受伤一样,但是他的身体却在失去感觉,从那些伤口蔓延开来,四肢僵硬,头脑迟钝,陈阳很清楚自己这是中了尸毒。 刚才跟那些尸体打斗的时候,挨了好几下。 周围安静得连树木的窸窣声都听不到,地上连只虫子都没得。 陈阳背着魏时,越走那个脚步就越迈不开,到最后,脚下跟灌了铅一样,抬都抬不起来了,他无知无觉地往前一栽,本来应该是连着压在他背上的魏时一起砸在地上的,却被人给挡住了。 天边出现了一点鱼肚白,快要天亮了,陈阳抬起头看着突然出现的魏林清,“你找到那只兔子怪了?”此时陈阳也顾不上被他扔在地上的魏时了,要不是魏林清撑着他的身体,他也早趴在地上了。 魏林清用手揽着陈阳,低头看了他一眼,“被它逃了,不过它受了很重的伤,短时间内不会来找你麻烦了。” 陈阳点了点头,这个结果还算差强人意。现在先这样,等以后还是要想办法把这只兔子怪彻底解决了,免得夜长梦多,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陈阳越想越头晕,渐渐地迷糊了起来,他面色青白中隐隐透着一股黑气,显然中毒已深,他现在只想睡觉,魏林清在他耳朵边上说了什么,他也没听清楚,而是胡乱地应了两声,只要能让他睡觉,他什么都会答应。 等陈阳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脱得精光躺在一张床上,魏林清坐在床沿边儿,手里拿着一个大锅子,正从里面抓出一把糯米混着水敷在他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上。 魏林清头也不抬地说,“醒了?” 好痛,陈阳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好像在被电击,被鞭打一样,不停颤抖着,嘴巴哆哆嗦嗦,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能从喉咙底部发出几个奇怪的声音。 魏林清把那些糯米敷在那些伤口上,等糯米把伤口的尸毒吸出来变黑之后就用布小心地擦掉,接着,又敷上一层新糯米,这样重返往复,一直到新敷上的糯米不再变色为止。 这哪里是在敷糯米,这简直就是在下刀子。 等把陈阳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中的尸毒□,糯米都不知道用了多少斤,陈阳汗如雨下,跟从水里面直接捞出来的一样,瞪眼咬牙,魏林清看到总算把尸毒清好了,出了一口气,脸色却还是淡淡的。 他把手里的锅子放到一边,拿出一床辈子盖在陈阳身上。 陈阳嘶哑着喉咙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魏林清低下头看着他,轻声说,“镇上的旅社,你这两天就住在这里把伤口养好,不要去魏庄。” 陈阳听了,眉毛皱起,“出了什么事?” 魏林清面色平静,“那里最近会有点乱。” 陈阳立刻想到了他最近行踪不明这件事,“你最近就在忙这个事?” 魏林清微微点头,不过却也没有细说,看来是不想他插手魏庄的事,陈阳正好也没什么兴趣,他自己身上的麻烦就已经够多了,再多一点,可能就要量变成质变了,所以他很痛快地撇开了这件事,想起了他的难兄难弟,“魏时在哪儿?” 陈阳倒是不担心魏林清会把魏时怎么样,好歹都是姓魏的,总有点香火之情。 果然,魏林清眸子一沉,“他在隔壁。” 陈阳松了口气,他干咳了一声,看了下左右,眼神有点游移,“小鬼呢?” 魏林清本来有点僵硬了的口气,又软了些,“他有伤,我让他修炼去了。” 陈阳“哦”了一声,两个人不说话了,陈阳闭上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而魏林清也没觉得房间里就这么安静下来有什么不对,泰然自若,过了好一会儿,魏林清突然在陈阳面前消失,又出现,手里却又多了一个碗,他把碗递给陈阳,“把这个吃了。” 碗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白粥,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一股药味。 陈阳虽然手上还是没什么力气,不过调羹还是拿得起,他拒绝了魏林清给他喂食的打算,把药粥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除了药味没什么其他味道,他苦着脸把药粥一口气吃完。 魏林清看着他喝粥,眼神温和中带着一点笑意,等他喝完了又把粥碗接过来,放到一边,他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先把那件要紧事做好,他慢慢地跟陈阳说,“今天我就把答应你的事办好。” 陈阳眼睛瞪圆了,不说话,看着魏林清。 有点奇怪啊,虽然是一早说好了等魏庄承嗣那个事之后再来办这个事,但是现在他受伤了躺在床上,魏林清却突然提出了这件事,他歪着头,把魏林清看半天,想从他那张端正如玉却又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上瞧出些端倪。 片刻之后,陈阳泄气地倒在床上,悻悻地在心里骂了一句“棺材脸”。 魏林清手伸到陈阳的头上,拔了三根头发,又刺破陈阳的中指,取了三滴鲜血,再让陈阳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写下来,接着,魏林清手里就出现了一块木头跟一把小刀,开始玩起了木刻,陈阳在旁边百无聊赖,不知不觉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旁边坐着的大活鬼身上。 魏林清修长的手指拿着小刀,在那块木头上不紧不慢地刻着,木屑掉在地上。 不管是魏林清这个人,还是他的动作,都很赏心悦目,陈阳看着他手里的那块渐渐成形的木头,“是阴沉木?”他虽然是个问句,但其实说得很肯定。 阴沉木跟阳木刚好是两个极端,是纯阴之木,有时也会被法师术士用来做傀儡和替身的材料,只不过阴沉木跟阳木一样,也比较少见,只会用在比较重要的场合。 魏林清手下动作没停,头轻轻一点,有点长的头发搭在了他的眼睛上,生生让这个快百年的老鬼显出了一丝稚气,他嘴角微微抿上,这个有点倔强的小动作,陈阳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最后想起来,这不就是那个小鬼脸上的招牌动作之一吗?果然是父子,就算不是亲生的,带久了,也成了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在陈阳发呆的时候,魏林清已经把那块阴沉木刻完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小人躺在他手心,陈阳很感兴趣地凑过去看了一眼,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眼睛、眉毛、鼻子都像模像样的,连他眉间的那种浪荡和嚣张气质也表现出了一二,不是细心观察过,不是有心为之,是不会有这样入木三分的刻印。 魏林清的这门手艺倒是让陈阳刮目相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心才能让雕出来的东西活灵活现的=3= 今天没二更,因为我头晕。。 与鬼为妻133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34最新更新 (.) 【电影】 陈阳不知道“还命”到底是个什么路数,魏林清把那个阴沉木刻成的木头小人给他看过之后,就消失了,过了好久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冲着陈阳疑惑的眼睛点了点头,陈阳知道他的意思是,“还命”已经完成了。【百度搜索.会员登入】 陈阳站立很久,有点不能相信这样就算成了。 当年他刚生下来就被“换命”,也是这样没声没息的,命运就好像一马平川的流水,偶尔激起一个小浪花,丝毫引不起他人的注意。陈阳看着自己的双手,用力握了握,感受着指关节和肌肉的拉伸。 隔壁的魏时一醒过来立刻就冲了过来,上下看着他,“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陈阳摇了下头,“我那个时候也是半死不活了,哪里有力气带你回来,是那个鬼。”陈阳说起来的时候,还有点不甘心,又欠了魏林清一个人情,欠什么都不要欠人情债。 魏时听了之后,本来阴得能滴出水来的脸色,突然多云转晴,笑嘻嘻地跟陈阳说,“那就好,那就好,我要回魏庄去了,你呢?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陈阳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我屋里没什么事了,还是想继续到外面去闯一闯。”其实就算魏林清不把那只兔子怪打伤,陈阳也是打算暂避锋芒的,等有了实力之后,再回来跟那只兔子怪死磕到底,看最后到底鹿死谁手。 魏时点了下头,“那以后常联系。” 两个人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也不知道昨天摆的那个“南明离火阵”是不是损耗太大,魏时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没得一点血色,脸上就一双黑亮的眼睛,还剩下点神采,跟陈阳说话的时候,一句话说到一半就睡过去了。 两个人又睡了个昏天暗地,到第二天中午才双双被饿醒,到街上吃了碗牛肉粉之后,两个人分道扬镳,魏时回魏庄,陈阳回望乡村。一到家,陈阳就开始收拾东西,三两下就收拾好了,他回来的时候就带了证件跟银行卡在身上,连一件替换衣服都没有,还是下了火车后现买的。 没想到这一次回来会发生这么多事,陈阳整理出一个背包,锁了门,往大路边上走,像他这样无牵无挂的人也有好处,身后没有人用殷切的目光看着他,他就永远不用回头,一直往前走,走到自己实在走不动那天,不是死就是终于有了另外一种牵绊选择停留了下来。 陈阳估摸着,自己还能这样过上十几年。 陈阳站在路边上等车,以前走的时候,心里没什么感觉,今年却不一样,魏林清跟那个小鬼总是时不时在他面前一闪而过,他居然会对两个鬼留恋起来,陈阳笑了下,看着停在面前的公交车,把手里的烟头丢在地上,迈开大步上了车。 到了县里面的火车站,陈阳买到了晚上十点的火车票。 现在才下午五点,到火车出发还有一段蛮长的时间,陈阳想了一下,干脆去了火车站附近的网吧消磨时间,他喊网吧老板给他叫了一份炒饭,又加了一瓶可乐,百无聊赖的看起了电影。 网吧里面好多小年轻在打游戏,一个个鬼哭狼嚎的在那里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命案现场,还一边抽烟一边跟妹子打情骂俏,一个个十几岁就不学好,陈阳在心里唾弃着,完全忘记了自己在他们这个年纪也好不到哪去。 一边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电影,一边跟个以前很熟,后来去了其他地方上班的妹子视频,这种很熟,一般都是在男女那个方面,陈阳看着那个妹子在那边卖骚,很给面子的夸了几句,只不过平时让他很来劲的事情,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兴趣缺缺,下面的小老弟也焉头焉脑的,实在对不起眼前的妹子。 陈阳只好跟妹子说下回再聊,现在不方便,妹子给了个飞吻之后痛快地关了视频,陈阳看着自己qq上一长串的人,有点提不起劲,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唉,人生真是惨淡得像白开水啊,最可怜的,就是连勾搭妹子这个事都没意思了。 难道跟魏林清待了那么三个月,就让他的性向由女变男了?陈阳一个激灵,有点被这个事惊吓到了,摸着鼠标搜到了一个男□,首页上就是各色美男的半□,他盯着看了几眼,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右下角那个眉目秀致的男人身上。 这个眉目跟他脑子里的一个人有点像? 陈阳还在想着到底是跟谁像的时候,突然,他感觉到身边有好几个奇怪的视线总是在往他身边瞟,陈阳抬起头一看,左右坐着的一男一女,眼角余光一直在盯着他,脸上的神色古里古怪的,一副不可言说的样子。 陈阳慢吞吞地关掉网页,又打开了一个妹子的湿身照近距离观摩了起来,旁边那一男一女的目光失望的收了回去,显然以为刚才这兄弟只是一时的失足,现在又幡然醒悟了。 陈阳两眼放空地看着那个湿身照,突然他一个恍然大悟,刚才那个男人的眉目有点像魏林清,意识到这个事之后,陈阳的脸色有点难看,他随便打开了一个电影看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网吧老板养的那条狗趴在地上,开始跟发了狂犬病一样狂叫起来,被网吧老板踢了几脚之后,夹起尾巴躲在结账台柜子下面,呜呜的叫着,不停的发抖。 网吧里面几乎是坐满了,背对背的人,全都盯着发出暗淡光线的显示屏,一动不动,只能听到机器的轻微嗡鸣声,还有鼠标和键盘的敲击声。 陈阳看电影看得睡着了,突然醒了过来,他抓了抓头发,坐正了身体,电脑上还在放着那个电影,电脑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是九点半,这电影真他妈长,放了快四个小时了还没放完。 陈阳摸起鼠标打算把这个无聊的电影给关掉,但是无论他怎么点,那个电影都死活占着桌面,不会是电脑坏了吧,陈阳使劲拍了拍鼠标,又点了一下,还是没动静。 电影上放的是一个古村落,那里发生了一场不明原因的瘟疫,死了好多人,已经对接二连三的死亡麻木不仁的村民,把尸体拖到了附近山上的一个谷地里,挖了一个大坑,把尸体全都丢进去烧起来,黑烟滚滚,直冲天际。 一股无以言状的哀痛和恐怖从电影画面中弥漫出来。 接着,陈阳眼前一花,似乎看到了那些尸体上冒出了一股股的白烟,那些白烟变成了一个个白影子,在空中飘来飘去,有一些还冲到了那些还活着的村民那儿,开始撕扯起他们身上的魂魄。 陈阳不想看下去了,这什么狗屁电影,他站起来,冲着结账台大喊,“这鼠标是坏的,你们要不要做生意了?” 结账台那里也是一片黑暗,不知道什么时候,网吧里随时都亮起的灯已经关上了,没有人回答他,结账台那儿坐着的妹子盯着电脑屏幕,充耳不闻。陈阳火气一下子上来,他干脆把电脑关上,大步走到结账台前,在桌子上用力敲了两下,“喂,听到没有?” 那个妹子迟钝地抬起头,目光呆滞地看着陈阳,就是不说话。 陈阳后退了一步,这才发现网吧里的不正常。 所有的电脑屏幕上,全都在放着他电脑上的那个电影,声音也开始外放,尖利的惨叫声,刺痛人的耳朵,陈阳的后背汗津津的,即刻变得刺骨冰凉,那些惨叫声把陈阳重重包围,让他头疼欲裂,一滴滴的汗水从额头上渗出来,顺着下巴掉在地上,他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被这个惨叫弄得有点昏沉的脑子清醒过来。 那些白影子跟贞子一样从屏幕中出来了,把陈阳围了起来,陈阳忍不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门口冲去,他不是这么倒霉吧,怎么就跟这些事撇不清了!他一点也不想见什么鬼。 那些白影子挡在那道玻璃门前,重重叠叠,影影绰绰,玻璃门湿漉漉的,阴气过浓变成了水,玻璃门外,有几个拖着行李,行色匆匆的人走过去,又有几个人,站在玻璃门前往里看,互相说了几句之后又转身离开。 陈阳发现自己全身上下汗如雨下,衣服都湿透了。 那些白影子往他靠过来,伸出手,似乎是想摸他,又似乎是想留住他,陈阳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喊,“给老子滚开!”他使劲挥开一个挨到他的白影子,那个白影子变成了一团雾气之后又化为了一个人形。 很快,陈阳就被这些过于浓重的雾气逼得连呼吸都快喘不过来了,胸口上好像堆着几块大石头一样,特别压抑,就在陈阳快憋死的时候,他听到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喊他,“爸爸,醒醒,爸爸,父亲有危险,我们要去救他!” 陈阳大叫一声醒了过来,把旁边坐着的几个人吓了一跳,左边那个男的,骂了一句,陈阳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网吧还是那个网吧,闹哄哄也臭烘烘,电脑上正在放着一个谍战片,刚才的一切都是他在做梦。 但是,趴在显示器上那个正啃着自己的手指,一脸着急地看着他的小鬼,让陈阳知道,那不是梦。 作者有话要说:去还是去呢,这是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今天有二更! 与鬼为妻134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35最新更新 (.) 【人瘟】 旁边那两个人没有动静,显然没有看到趴在显示器上的小鬼,小鬼看到陈阳醒过来,叫了一声,冲过来挂在了陈阳的脖子上,“爸爸,爸爸,你醒了。【高品质更新.】” 陈阳把电脑关了,到了结账台那边结了帐,然后带着小鬼出了网吧,现在离火车到站的时间已经不到二十分钟,他要做的应该是去候车室等着,而不是拎着这个小鬼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虽然脑子里很清楚该怎么做,但是手里的动作却背道而驰。陈阳耳朵里还在响起刚才小鬼喊的那句话,魏林清也会有危险?想起魏林清说过魏庄最近会出事,大概就是跟这个事有关,连魏林清都深陷其中,可以想见这个事的可怕,不知道为什么,陈阳脑子里想起来的,是刚才看的那个电影。 火车站附近一般都很热闹,就算到了深夜,也有人出没,陈阳走了一阵,到了个没人的树底下,他把小鬼揪过来,一板一眼地问他说,“你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 就这么几天的时间,鬼婴已经长成了一个一岁多小孩的样子,虽然还是圆滚滚的,他攀着陈阳的手,吊在半空中,“父亲被困在山上了!出不来!我找不到他!” 陈阳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小鬼在说什么,他刚从噩梦中惊醒,精神有些不好,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好像有点发炎,他努力集中精神想了一下,“是在魏庄?” 小鬼重重地点了下头。 陈阳也跟着重重地叹了口气,看来是想躲都躲不开,魏林清那句让他不要去魏庄的话看来是白说了,现在这情况他不是不去也要去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刚救了自己一次的人就这样死了吧。 陈阳问了一下附近的人,找了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诊所,把身上的伤口给那里的医生看了一下,让他想办法尽快让自己退烧消炎,医生就给他挂了瓶水。 陈阳躺在椅子上,小鬼安安静静地趴在边上,也不敢吵他,陈阳看他坐立不安的,看来是很担心魏林清,魏林清倒也没白养他这么久,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小鬼的头,“别担心,你父亲没那么容易出事。” 小鬼抱着陈阳的手臂,可怜巴巴地说,“爸爸,我怕。” 看着小鬼有点慌张的样子,陈阳有点惊讶,这小鬼玩人骨头都能玩得兴高采烈的,居然也会有怕的时候,不过他还是安慰了他一句,接着又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小鬼啃着自己的手指头,在他的牙齿间,手指头一会儿化为了黑气一会儿又变回手指,“爸爸走得太远,我也能一下子找到你。” 这是什么原因?难道自己身上还被安了什么定位仪器不成?陈阳让小鬼说一下为什么能找到,小鬼结结巴巴,语焉不详,看来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原因,反正就是说自己能找到,好像是本能反应一样。 陈阳输完了液,精神好了很多,他打了个车,跟司机师傅说好了地方,谈好了价钱,小鬼挂在他背上,一刻不离,车子很快就驶离了县城,已经十一点多钟,大马路上没有多少车子,车前灯打在路面上。 周围是黑黝黝的群山,向着这条路面压过来,死寂死寂的,偶尔有辆车经过,车灯打过的时候,看一眼,里面坐着的人都是脸色铁灰,面无表情。 开车的司机师傅也不知道是为了驱赶困意还是天生就话多,唠唠叨叨地跟陈阳说着国际国内,远近乡里的八卦奇闻,说得手舞足蹈口沫横飞,陈阳好几次都差一点忍不住要提醒他看路,车子开得很快,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到了广济镇,并且上了去魏庄那条路。 一开到这条路上,司机师傅就忍不住说,“这条路要不是看你出钱出的多,我本来是不想开的,路面情况太差了,开一趟我车子的损耗都不止那个车钱……” 巴拉巴拉一直说个不停,说得陈阳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突然,前面几个灯光打过来,路上设了一个路栅,司机师傅把车停下来,从车窗里伸出个脑袋,看到几个穿着制服的人走过来,跟司机师傅说,“这路不通了,前面那个村子里出了一个怪病,已经封路了。” 陈阳不死心,也探出了个脑袋,“什么病啊,前两天去还好好的。” 那个工作人员看了他一眼,“就是这两天的事,你说你前两天还在这个村里,那好,你也下来去做个检查,你——”他指着那个司机师傅,“你也下来,你也下来,你跟他待了这么久,也要去做检查。” 司机师傅立刻不干了,这不是无妄之灾吗?就是搭了个夜客却被卷到这种事里面,但是看到几个腰上别着枪的警察过来之后,他就缩起头不敢再说什么了,乖乖打开车门下了车,跟着工作人员走。 不远处,好几台大型的照明设备让那里临时搭建的帐篷区一片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边上走着的人,全都穿着白色的生化服,看起来就好像是生化危机的现场版。 这种气愤之下,那个还在唠唠叨叨的司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陈阳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不过生病就是生病,为什么小鬼会说魏林清也有危险,从到这里开始,小鬼的神情就如临大敌,炸起毛瞪着前面那团黑暗,不言不语。 走到那个帐篷区的时候,那个领着他们的工作人员让他们进去一个帐篷里面,说检察人员就在里面等着他们,那个司机战战兢兢,脸上的虚汗一层又一层的,这种事可大可小,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是那个倒霉鬼。那个司机有点迟疑不前,不敢进去,陈阳干脆推开他,走到了他前面,弯了下腰进了帐篷。 里面只有两个人,陈阳看着他们,愣住了,这两个人他都认识,就是梅老太太跟她那个跟班。 梅老太太身上还是一件大方得体的旗袍,一看到她,就好像时间倒流了五六十年,她看到陈阳,好像没什么意外,只是跟工作人员说,“这两个人没事,你带着那一个走,这一个要留下来。”她指着那个司机,再指着陈阳说。 工作人员没有说什么,立刻执行了她的话。 等他们都走了,陈阳才跟梅老太太说,“你老怎么会在这里?” 梅老太太轻描淡写地说,“还不是被人请人的,我也不想管这些闲事,可惜这些俗务总是会出来一桩又一桩。你呢?你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你那个事办好了没有?” 陈阳听了她的话,皱紧了眉头,连仅存于世的问阴人都出现了,看来魏庄里的事小不了,他边想边回答梅老太太的问题,“我有个朋友在魏庄,想去看看他,那个事已经办好了,劳你老担这个心了,真是过意不去。不过魏庄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搞得这么严重跟生化危机一样。” 梅老太太瞪了他一眼,“是人瘟,几十年没发过的人瘟。” 陈阳心里一凛,“人瘟”这两个字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以前在魏庄的时候就听说过,几十年前魏庄就发过一次,魏林清,魏七爷的大哥魏明清都是死在这场人瘟里面,他当时以为是一种恶性传染病,但是奇怪的事,这个病是小范围的,只在魏庄里流行,也只死魏庄人。 他有点迟疑地看着梅老太太,“那个我也听说过。” 梅老太太扶着椅子坐下来,好像有点疲惫,她旁边那个跟影子一样的男人扶了她一把,让她慢慢坐下来,“其实这个人瘟并不是传染病,我让人把车子拦下来,一来是看看你们跟这个事有没有关系,二来也是为了避免被外界知道了,引起混乱。” 陈阳开始担心起来,魏庄里也还有几个他关心的人,比如魏时,比如魏六婶,比如魏老爷子,不知道他们出没出事,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工作人员又带了一个男人过来,“这个人一定要进村,我把他拦下来了,你老看一下。” 跟在后面的男人,一个箭步冲上来,脸色惨白,“你们凭什么拦我,我一定进去,我是魏庄人,我妈还在里面!”这个声音很熟悉,陈阳抬起头一看,眼前这个看起来二十□岁的男人,不就是魏六婶的儿子魏宁吗?他还跟他打过几回牌,陈阳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喊了一声,“魏宁!” 正惶急惶急的魏宁,听到他的声音才抬起头,吃惊地说,“你不是陈阳,你怎么在这里?” 陈阳摊了摊手,表示一言难尽。 魏宁现在也没心情再去追问什么,冲到了梅老太太前面,在桌子上拍了一下,“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进去,不出来都行!你们没有权力拦我!我妈,我妈身上已经有那个症状了!” 梅老太太眉头都不动一下,反而是她身后那个男人,隔开了魏宁。 魏宁也没办法,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陈阳也急,但是梅老太太不急,他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外面的人早就把魏庄团团围住,想直接这么进去难比登天,梅老太太躲在阴影里面,掐算了一会儿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个惊讶的神色,“你们两个身边居然都是有鬼跟着,把他们叫出来我看一下,我就放你们进去。” 陈阳跟魏宁匆匆对视一眼,然后各自撇开头。 陈阳肩头上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小鬼,正趴在他肩膀上一边咬着自己的手指,一边眼泪汪汪。 魏宁的身边出现了一团灰白色的雾气,雾气翻滚,变成了一个好看得如同月下睡莲一样的男鬼。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完毕,哈哈,好久不见的宁惜! 与鬼为妻135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36最新更新 (.) 【大雨】 小鬼害怕地看着梅老太太,手抱住陈阳的脖子,再不肯撒手。//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而魏惜则如影随形地跟在魏宁身边,魏宁又暴躁地想冲上去的时候,还拉住他,在他耳朵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魏宁虽然还是有点焦虑却勉强安静了下来。 虽然梅老太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到底还是能捉鬼降妖的高人,身上露出来的煞气不是好玩的,一般的鬼怪都是见了就躲,不敢在她面前耍滑作伪的。 小鬼虽然潜力大,但是现在却还是小,所以被她镇住也在情理之中,反倒是陈阳看他没有平时的跳脱,还觉得有点奇怪,他手一伸,把小鬼拎到跟前,没用什么力地晃了晃,“这是怎么了?” 小鬼含着一泡眼泪,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陈阳,别过头不说话。 梅老太太看着魏惜一个鬼却这样维护魏宁的样子,反而一愣,旋即又笑了起来,脸上那些皱纹也舒展开来,带出了一些年少时的大方从容,“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心浮气躁,须知,有些事急也急不来的,你们要进去也可以,但是你们也得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这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 陈阳让小鬼又爬到了自己肩膀上,小鬼这回不搂他脖子改抓他头发,他有点不耐烦地挣开小鬼的手,“你老别担心,我们进去又不是等着送死的,当然是想办法把事情解决了。” 梅老太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事情要这么容易就好了。” 陈阳嬉皮笑脸地凑过去,“所以要你老指条明路!” 梅老太太伸手在陈阳额头上狠狠一戳,小鬼以为梅老太太是要对陈阳不利,立刻龇着几颗乳牙,挥着两只小爪子威胁起了她,被梅老太太一看,又害怕地缩了缩脑袋,陈阳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头,要他别捣乱。 梅老太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们进去吧,到了这时节,该了的账迟早会了了,该来的因果也迟早也结了,魏家那些老不死的还不就是等着这一日吗?” 梅老太太一发话,外面的人立刻不拦着他们了。 陈阳跟魏宁两个人沿着大路,急匆匆地往魏庄赶,设了路栅的地方离魏庄并不远,坐车的话,要不了十分钟就到了,走路慢一点,半个小时之内也完全可以赶到。 一路上月明星稀,看起来是个好天色,这会儿才走了几分钟,头顶上突然就响起了好大一声的炸雷,就好像在耳朵边上炸起来的一样,声音大得连人的神魂都抖了三抖,陈阳跟魏宁面面相觑,这雷是至刚至阳之物,雷电之下,一切阴煞之物都无所遁形。 小鬼怕得缩在陈阳胸口,嘴里直喊,“爸爸,爸爸。”而魏惜则是勉强扛着,也是脸色一片煞白,最后还是在魏宁的一再要求下,魂体回到了那个迷你小牌位中。 紧跟着炸雷,天上噼里啪啦下起了瓢泼大雨,那个雨点子砸在人身上生疼生疼的,陈阳跟魏宁顶着大雨往前走,大雨如注,连路都看不清了,又刮起了大风,夹着雨把人吹得直接往后退,莫想往前走一步。 陈阳看这样不是办法,就拉住了一边的魏宁,走到了旁边的树林子里,他冲着魏宁喊,“这么大的雨,别在路上走了,我们沿着树林子往前走!” 魏宁脸色苍白,全身发抖,跟着陈阳进了路边的树林子。 初冬的天气,一身的雨水,冻得人抖抖瑟瑟,嘴唇发乌,进了树林子还稍微好了一点,至少雨没那么大,风也小了点,两个人打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时不时还被脚下的树根野藤给绊一下,险险要摔倒的时候,却被一股灰白色的雾气给拉住。 这时,雨中隐隐传来了凄厉的哭声,即使雨水如注,时不时一个闪电雷鸣,也听得真真切切,那个声音如丝如缕,如泣如诉,听得人后背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本来就冷,现在更冷了。 陈阳拉住魏宁,“你听到了没?” 魏宁本来身体就没有陈阳强壮,加上自从知道家里出事三天了连眼都没合过,现在又被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地浇了一阵,就有些头晕眼花了起来,身体一直不停地在发抖,他抬起眼,有点发懵地说,“什么?” 陈阳放开了他,又仔细听了一下,那个声音又听不到了,他摇了下头,那个声音太渗人了,这么个大雨夜里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有什么地方不对,“没什么,刚听到有人哭,现在又没了。”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 道路泥泞,大雨瓢泼,短短的一段路程,山远水远。 陈阳拉着魏宁,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骂了一句,这鬼天气,早一会儿晚一会儿会死吗?非得赶着这个时间下,他正要把魏宁半拖半抱着继续往前走,一股灰白色的雾气突兀地出现在了他们两个身侧,把他手里的魏宁接了过去。 这河还没过完呢就打算拆桥了,陈阳撒开手,自己继续往前走。 挂在陈阳胸口的小鬼,探出头,看着陈阳的黑脸,“爸爸,还在打雷,他不怕吗?” 陈阳看了一眼旁边那一人一鬼,魏惜脸色如纸,隐隐透着一点青色,正小心地抱着手里的人,魏宁此时已经烧得找不着北,嘴里胡乱地喊着他妈,想起当日在魏六婶对他也不错,听魏宁说起魏六婶已经发病了,心里也有点恻然,嘴里应了一声,“嗯,他是大——大鬼,他不怕,等你长大了,你也不用怕了。” 魏惜在旁边用让人心头发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陈阳笑了一下,他就是哄小鬼的,这雷鸣电闪,就算是修炼有成的百年老鬼也得躲着走,何况眼前这个鬼,虽然力量也是深不可测,但也没到能抵抗天威的地步。 天黑沉沉的,只有闪电那一瞬间,整个大地才有了一线光明。 走不了多久,总算是到了魏庄的地头,一道闪电撕裂了雨幕,陈阳抹掉脸上的雨水,往前一看,那棵不知道多少年头的老槐树居然被雷劈中,一分为二了,风一吹过来,还能闻到一股焦糊味。 地上断枝残叶,一片狼藉,陈阳看着这凄惨的一幕,眉心一跳,这棵老槐树可是成了精的,怎么会这么容易被雷劈了,已经清醒过来的魏宁,满脸的焦虑,拖着魏惜就往家里面跑,边跑边跟陈阳说了句,要他跟着来。 但是陈阳没答应,他这次回魏庄,主要还是为了魏林清。 被滂沱大雨笼罩的魏庄,看得并不太清楚,雨雾下,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陈阳顶着风雨走在青石板路面上,两边的房子都是关门闭户,里面却是灯火通明,每个屋子都隐约可以听到哭声传来。 那哭声也压抑,好像不敢放开了嗓门表达心里的苦痛和悲伤一样,一半哭出来,一半咽回喉咙里,憋得人心肺也跟着发麻发痛。 陈阳这样一个自诩铁石心肠的大男人也听不下去了,脚步越来越急,差点跑起来,总算到了魏时那个小卫生所,“啪啪”敲了两下门,门“吱嘎”一声立刻被大打开,魏时一脸憔悴地站在门口,看到门外是陈阳,反而呆住,“怎么是你?” 陈阳一把推开他,进了屋,他现在全身的,冻得连手脚都没知觉了,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换个衣服,缓口气,他一边哆嗦一边跟魏时说,“找,找个衣服给我撒,好大的雨,妈的快冻死了。” 魏时到后面屋子找了条毛巾,又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出来,陈阳早就三下五除二脱光了身上的衣服,跳到了那张病床上,把自己包在被子里,抖个不停,等换了衣服,又狠喝了几杯热茶之后,才总算觉得又活过来了。 陈阳直接开问,“魏庄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外面还有人专门守着。” 魏时脸上透着极度的疲惫,他搓了把脸,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陈阳说了。 一定要起个头的话,还是要从承嗣这件事说起,魏七爷的儿子魏东来用那种诡异的方式死了之后,就再也不管事,任凭其他老辈子在那里争抢着嗣子的位子,后来还是其中一个老辈子占了上风,力压众人让自己的孙子魏明成了嗣子,这个魏明正好是陈阳提起过的,那天在山洞中的两个魏家年轻人中的一个。 魏时当时听到之后,觉得不太好,跑到魏老爷子那儿提了一下这个事,还被其他几个好不容易达成了协议的老辈子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连他居心叵测想占了这个嗣子的位置,想把着魏家的家财这种话都说了出来,把魏时气得脸红脖子粗,又不能跟这些老辈子们对骂,只能撂挑子,不再管这个事了。 管他谁是嗣子,就算是地里面爬出来的活尸也不关他的事。 后来魏时对于自己那时候的意气用事后悔不迭,要是早知道后面会发生的事,他就算拼死也要拦住不让魏明当那个嗣子,那些老辈子们都是雷厉风行的人,选定了人之后,第二天就开了祠堂,让魏明承了魏七爷那一支的嗣。 魏七爷也没再出幺蛾子,承嗣仪式上虽然老脸拉得比马脸还长,到底还是没闹场子。 正当其他老辈子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第二天,魏庄就有人病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二更!十点左右更新! 宁惜还是一如既往的缠绵=3= 与鬼为妻136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37最新更新 (.) 【发部 那个病发作起来也奇怪,起初就是有点发热,身上长了暗紫红色的斑块,一个晚上之后,那些斑块就长满了全身,出现了皮肤红肿,溃烂发炎的症状,那些斑块的颜色也逐渐产生了变化,发绿发胀,跟在水里泡了几天几夜的尸体上的尸斑一样! 接着,就是开始作痛,痛得患病的那个男人嚎啕大哭,恨不得就这样死了算了,要不是他家里人死命拦着,估计早就一头撞死在墙上也不要受这个罪了,紧跟在他之后,又有十几个魏庄人得了同样的病,这样一来,所有人都慌了,立刻报到了镇里。. 只有魏老爷子那几个老辈子拦着他们那些急慌了眼的后辈不让他们去报信,也不让他们把人往医院送,那些后辈怎么肯听?那可都是自己的父母妻儿,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躺在床上等死不成? 所以不管不顾地收拾了几辆车就要把人全都运出去,结果还没出魏庄的范围,开车的、送人的出了同样的病症,直接倒在了座位上,而车上那几个染了病的,有几个就在车里落气了。 那些后辈还不信邪,还要送,结果是送出去一个,死一个,那些没挪动的,倒还半死不活的拖着。几次下来,就是不明白也明白了,这个病邪啊,是要把人活活困死在这里啊! 几天时间,魏庄近千的人口,就倒下了十分之一。 魏时把这里的病情通报给了上面,上面很快就派了人下来,却也只是把魏庄给圈住,许出不许进,怕魏庄这里的异状引起外界的关注,倒是提供了大量的镇痛剂和麻醉剂,用来暂时压住那些病人身上的剧痛,至于其他,也是束手无策。 魏时这几天一直在研究那个病症,走东家去西家,忙得焦头烂额,他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怪病,不管是书里还是徐老三都没教过他,就算知道邪门,知道是针对魏姓人的,也毫无办法。 魏时这几天着急上火的,口舌都生了疮。 陈阳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又听到魏时问他,“你怎么又回魏庄了?不是说要出远门吗?”他心不在焉地回答,“还不是那个小鬼崽子说魏林清出事了,哭天抹地地要我回来救他。” 魏时听得一愣,突然眼睛一亮,“快把那小鬼喊出来,我问问。” 陈阳就喊了一声,小鬼立刻出现在了他肩头上,小心地抓着他不肯放手,不管魏时怎么哄骗就是扭着脸不看开口说话,魏时没辙,只能把这个难题交给了陈阳。 陈阳苦笑了一声,“我问过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忍不住对着病急乱投医的魏时又加了一句,“他才多大,知道个屁,能知道去找我就已经算他厉害了。” 小鬼听到这个夸他的话,眼睛一亮,抱住陈阳的脖子在他怀里起腻。 魏时没办法,只好继续坐在那里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陈阳想了一下,“这个事你们家那些老头子就没个说法?” 魏时有气无力地点了下头,“怎么没说法,一个个都窝在家里吃斋念佛,拜菩萨去了。” 陈阳也觉得,这莫不是昏了头,病急乱投医,“那魏老爷子呢?他也没什么动静?”魏老爷子那个人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出了事就埋头求神拜佛的人啊,他要还坐得住那就真的奇了怪了。 魏时沉默了一下,“魏老爷子倒是没有每天在屋子里拜菩萨,不过我过去问他的时候,他也是关了门让我别管这些事,一口一个这都是命,魏家人躲不过去,比那几个躲在屋里拜菩萨的,也没好到哪去。” 陈阳拍了拍魏时的肩,安慰了他一下,“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吧?” 魏时强打精神,“当然不能!这几天我也知道了,原来——”魏时继续说,“我们魏庄每隔约莫一甲子就会来这么一出,每次都要死这么多人,我追着魏老爷子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魏老爷子说他也不清楚,只是祖上记载,遇到这种事,就只能任凭他去,能活下来多少人就算多少人,反正祖宗有灵,不会绝了魏家的根。” 说到这儿,魏时把手里的草药往地上一扔,身上全都是戾气,“草。” 一时之间,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雨水落在瓦片上的噼里啪啦声,连绵一片,像要把屋顶打穿一样的架势。 本来安安静静趴在陈阳身上的小鬼,突然跳出来,拉着他的手,用尖利得刮痛人耳膜的声音喊道,“爸爸,我们去救父亲,我们去救父亲。” 陈阳跟魏时面面相视,都看到对方的眼睛一亮。 陈阳把小鬼拎在手里,问他,“你知道你父亲在哪?” 小鬼抓着陈阳的手,吊在半空中,“知道!” 外面大风大雨,而此时不管是陈阳还是魏时都一刻都等不了了,魏时从房间里找出了两件雨衣,给了陈阳一件,两个人准备了一下,就打算冒雨出门,门上去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魏时还没开门,门外的人就一头冲了进来,却是魏宁,他冰冷的手像铁钳一样的抓住了魏时的手臂,“阿时,你快,快去我家看看我妈!她,快不行了!”魏宁已经慌乱得语无伦次了。 魏时反手一把抓住他,狠狠地摇晃了一下,“宁哥,你冷静点,那个病我也治不了,现在正在另外想办法。” 魏宁冷静了一点,满头冷汗,他看着魏时身上这一副要出门的打扮,“大半夜的,你——”他这时才注意到魏时身后的陈阳,“你跟陈阳这是要去哪?” 魏时给他也倒了一杯热茶,强迫他喝下去,“我们得到了一点不知道有没有用的线索,现在正要去看看。” 魏宁一听,把手里的热茶一饮而尽,茶里面还有一点药味,也不知道魏时在里面放了什么,反正一喝下去,一股热气就冲入了四肢百骸,整个人身上暖洋洋的,他连忙跟魏时说,“我也去。” 魏宁本来还想劝一下,看魏宁一脸坚定,知道劝也劝不了,干脆不劝了,看他只打了把伞,就又到隔壁那家去借了一件雨衣,让魏宁穿上,三个人打着手电,顶着大风大雨急匆匆地往后山去了。 那个小鬼带他们去的地方却不是别处,而是魏七爷家。 这大半夜的,魏七爷家没有一点亮光,自从魏东来出事之后,魏七爷还好,还在魏庄人面前露过几回脸,魏七娭毑却是再也没在人前出现过,好像就没这个人了一样,就连过继成了嗣子的魏明带着节礼上门拜见的时候,也在房里没出现。魏庄人都知道她自从魏东来走了之后,脾气就变得非常古怪,这次魏东来刚回来又出事,打击过大,也只能暗地里唏嘘几声,不做强求。 现在魏七爷家那栋二层小楼黑洞洞的,无声无息。 陈阳几个人试着去叫门,门敲得震天响里面也没动静,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陈阳走出来直接去推了推那扇大门,纹丝不动,这样不是个事,陈阳看了下墙头,做了个手势,让边上那两个退开一点,自己站到十几步开外,冲了一下,一个起跳,不顾墙头上那些碎瓦片玻璃渣,攀在了墙头,再用力一带,人已经到了墙头上。 陈阳满头的血,被瓢泼大雨三两下冲了个干净,他跳下墙头,打开大门,魏时跟魏宁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来。 一进来,魏时就立刻拉住他们,压低了声音说,“别动,这里不太对劲。” 雨水里微微带着一点腥臭味,像是尸气,里面死了人而且怨气很重,魏时转过身,拿出了两张用鸡血画成的黄符纸,给了陈阳跟魏宁一人一张,“拿着。” 看到他们两个人拿好了之后,魏时才松了口气往前走。 其实他是宁愿自己一个人来的,旁边这两个就是拖油瓶,又不会法术不给自己添乱就算不错了,不过,他侧过头看了一下那两个,要是他真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估计会直接被暴打一顿。 雨太大了,院子里已经积了水,已经六点多钟了,天色却还是黑沉沉的,没有一点天光,手电筒照过去,地上一片污水滚滚,泥土倒翻,一股土腥味和腐臭味冲鼻而来,那些污水带着枯枝败叶,虫豸鸟尸冲到了他们脚边上。 其中有一具乌鸦的尸体,黑压压的翅膀张开着,身上还起了白生生的蛆虫。 陈阳看了一眼,抬起一脚就把这快要挨到自己身边的恶心玩意儿踢到了一边,应该是雨水冲刷从山上带下来的东西,陈阳皱紧了眉头,跟着魏时跟魏宁进了魏七爷家。 魏宁一路上默不作声,就是看到那些腐烂的尸体也面不改色。 屋子里静悄悄的,魏七爷家就老两口在家,现在陈阳他们三个都已经登堂入室了,就算是个死人都能被他们从棺材里吵活了更何况是两个活人,现在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陈阳跟魏宁对视了一眼,面色一沉,都知道情况不对头了,这时,楼上突然响起了“笃笃笃”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佝偻着腰背,时不时咳嗽几声的老人出现在了楼梯间那儿。 头发花白的魏七爷,站在楼梯上,看着陈阳他们三个,“你们大半夜的,到我家来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又是周一,哎,好惨淡。。。。。。 与鬼为妻137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38最新更新 (.) 【娶亲】 魏七爷站在那片昏暗里,佝偻的身影在墙上投下了一个似有若无的影子,在墙面上好像陈年积水浸过的脏污,或长年阴晦而起的霉菌一样,张牙舞爪,狰狞可怖。. 他边咳嗽边问陈阳他们三个,语气森冷而充满着不可言说的怨怼,空气中弥漫着轻微的腐臭味,除了噼里啪啦的雨声,四周只有寂静一片。 陈阳他们三个都没说话,半夜三更,说都不说一声就跑到别人家里,本来就不是一件占理的事,陈阳拉了拉小鬼,低声跟他说,“你父亲到底在哪?” 小鬼胖乎乎的手往头顶上一指,“在上面。” 陈阳跟魏时、魏宁对视了一眼,互相之间就有了计较,三个人慢慢围住了魏七爷,魏时展开他胡搅蛮缠的跟魏七爷在那里扯东道西,而陈阳则打算悄悄地从魏七爷身后摸上楼。 只是魏七爷虽然年老体衰,却显然还没有到老年昏花的程度,陈阳才刚一动,他就把手里的拐杖狠狠地往地上一敲,“笃——”,一个沉闷而绵长的声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让陈阳三个人的心神为之一震,好像是敲在了他们的心脏上。 魏七爷扯起鸭公嗓,用粗嘎尖利的声音大喊,“你,你是要到哪儿去?你们这三个小辈是看我们这两个老不死的打不过你们是吧?你们跟我找你们屋里的老辈子评理去!还有没有尊长了?” 魏时边陪着笑脸,边朝着陈阳使眼色。 陈阳看了一眼,二话不说,拔腿就往楼上走,至于魏七爷,过后如果他没掺和到魏庄这个事里面,别说骂几句就是打一顿,他们也没多说的。 从楼梯间到二楼总共只有十级台阶,每往上走一级,下面魏七爷跟魏时、魏宁两个说话的声音就越小,渐渐地,天地间的声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他不是上个二楼,而是走到了另外一个空间似的。 陈阳更加小心翼翼起来,小鬼攀在他胸口上,小脸绷得死紧,小手握成了拳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二楼,突然,从二楼扶手那儿,一张白惨惨的脸低着头把陈阳他们两个看着,嘴角一直咧到了耳朵边,留下一个血糊糊的洞,猩红的舌头伸出来怕有半尺来长。 陈阳吓得够呛,脚下一停,差点没踩空了摔下楼,他赶紧扶住扶手稳住了身体,突然,陈阳觉得自己手上抓着的东西,也不太对劲,他赶紧松开手,低头一看,那个扶手不是木头的,不是金属的,而是皮子的。 他刚才抓的那个地方,还有一颗痣。 陈阳忍着心里的恶心把刚才碰过扶手的手在衣服上使劲擦了一把,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不管是楼梯还是墙面,都出现了同样的变化,墙面上的皮子甚至还一鼓一鼓的,像是在呼吸一样。 实在是又恶心又渗人,陈阳觉得自己走这一遭的受的罪可不小。 从墙上、地上冒出了一股黑气,那股黑气极淡,在昏暗的环境下根本就看不清楚,等到知觉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吸了多少进去,陈阳觉得自己脑子越来越晕,周围越来越安静。 这是黎明前最浓的黑暗,最静的死寂,然后,随着天光慢慢地亮起来,万物活了过来,周围渐渐起了人世间的喧嚣,就连树叶上滴下来的露水都鲜活得让人眼前一亮。 陈阳听到了陈奶奶喊他的声音,他揉着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头疼得要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头疼,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来着,这时,门被陈奶奶一把推开,陈阳赶紧把撩到边上的被子盖在身上,嘴里喊着,“我说奶奶,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让你进来的时候敲门,敲门——” 陈奶奶脚下风风火火的,看了陈阳那别扭样子一眼,“你全身上下我哪个地方没看过啊?你小时候屎尿片子都是我跟你妈替你换的,现在大了点,知道害羞了?” 陈阳被她臊得脸有点红,抓了抓头发,无奈的叹了口气,“唉!” 陈奶奶推了他一把,“快点起来,今天还要去你岳丈家!昨晚上跟你那几个朋友喝那么多,喊都喊不醒!让你别喝那么多你还不听。”陈奶奶赶小鸡一样把陈阳从床上轰下来,陈阳一边拿着件衣服套在身上,一边躲着他九阴白骨抓,最后总算仗着身手敏捷从屋里逃了出来。 岳丈?喝酒? 陈阳捧着自己宿醉的脑袋,沉甸甸的发疼,他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自己过两天就要结婚了,所以那帮子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说要好好喝一晚上酒帮他哀悼一下幸福单身生活的结束。 陈阳觉得有点不对,不管是眼前康健唠叨的陈奶奶,还是脑子里那个肥得肚子上好几个游泳圈的二胖,只不过,到底是哪里不对呢?就在他坐在屋前那棵樟树下,捧着脑袋冥思苦想的时候,他妈拿着个锅铲走过来,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一脸凶悍地吼,“还在这里呆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洗把脸等下去你岳丈家!” 陈阳被他妈吼得眼冒金星,下意识地回嘴,“我说妈,你那勺子上都是油,你难道让我带着一头油去岳丈那儿。” 陈妈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也是,我再给你多加点油,你那头发就服帖了,来——”说着说着,手里的勺子就又要敲上去了,陈阳吓得鬼叫一声抱着头从地上一跃而起,一个箭步躲过他妈手里的勺子,窜到厨房洗脸去了。 陈阳洗了脸,顺便还洗了头,打扮得人模狗样,陈奶奶,陈妈妈看着他,对视一眼,连连点头,陈奶奶满脸笑开了花,“不是我夸自己家孩子,附近能比得上我们家焱焱的伢子真还没有!” 陈妈妈含蓄一点,只是走上去帮儿子整理了一下衣领子,不过眼睛里的笑意那是遮都遮不住,她看着自己儿子,“你也到讨老婆的时候了,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陈爸爸看这忆苦思甜的架势,赶紧打住陈妈妈的话头,两口子处了那么久,彼此的性格都一清二楚,要是任由她说下去,她能说上一个小时。 陈爸爸带着陈阳和几个做媒的人往他岳丈家去,他们这一次是为了婚礼前最后一步——过礼,这也是他们那儿的习俗,相当于订婚,过礼的时候,要送女方家里一些重礼,礼物至少要包括猪肘子一个,酒一对,鸡鸭各一,这是一般人家的,也有家底厚实愿意显摆的,会送整猪,整羊等代替上面的那些,另外还要送给对方父母的一些衣料、鞋袜等物,也是要成双成对的送,取个好彩头。 当然这些重礼里面最重要的还是包封。 所谓包封,也就是红包,里面多少钱都是由媒人同男女方的家人分别协商好的,只是一般男方如果看重女方,都会多给一点,而且数字还会尽量吉利一些,不过以前的人喜欢个长长久久的九字,而现在的人,却喜欢大发特发的八字,比如把八千八百八十八,或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等。 陈爸爸怀里就揣着一个厚厚的包封,儿子娶老婆可不能省。 陈阳一边走路一边眼睛发直,他自从宿醉醒过来之后,一直都云里雾里的被家里人牵着鼻子走,他能怎么说?能告诉他们自己压根就不记得自己有个未婚妻了?要是把这话说出来,估计家里就要乱套了。 可是,他的的确确,真真切切是记不起这些事了,连自己未婚妻长什么样都忘了,现在就要这样上岳丈家去“过礼”这心里直发虚,也有点想打退堂鼓,他可不想跟个不认识的人结婚。 脑子里急速地转着,不用多久就到了下了车到了地方,这个村子跟他们那儿完全不一样,古色古香的,村子里面绝大部分建筑都是明清时候的风格,看上去好像被这个急速现代化的世界给遗忘了一样。 村子里的人笑容满面,悠闲自在,绿树成荫,青墙白瓦,居然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 陈阳知道这个庄子叫魏庄,他那个未婚妻就是魏庄人,陈阳跟着他爸和媒人到了一户人家前面,高墙大院,屋宇重重,朱红色的大门大打开,一个老人领着几个男人站在大门口迎客。 陈爸爸走上去,跟那个老人说,“哎,要你老在这等,真是不好意思!”魏家的老爷子摆了摆手,“儿孙辈的大事,我老头子当然得出来主持!你家小子不错!哈哈!” 陈爸爸拉了一下陈阳,还在懵懂间的陈阳赶紧走上前,跟那些七大爷八大叔打招呼,接着,就听到了一个起哄声,他抬起头一看,原来是跟自己订婚的魏家那个妹子大大方方的出来了。 陈阳顿时精神一振,有妹子看总比没妹子看好,何况这妹子还是自己的未婚妻。 只不过,陈阳看了一眼之后,觉得以前的自己是脑抽了才会找这么个未婚妻,就不说比他这个大男人还高大威武的身材,就说那五官,虽然好看是好看,但是脸型太硬,眉形太重,目光太利,这男人味也太重了吧?我草,这也算是女人?这是哪来的男人婆! 陈阳看着眼前这个叫魏林清的妹子——连名字都是个男人婆——觉得自己不是被坑了就是别坑了。 这门婚事别想他会认,他要悔婚!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我的表情一直是这样的,哈哈哈哈哈哈 今天木有二更! 谢谢歆兕,lisa~,唯一,漪竹,小沐&小伐,归甲丶,4487200,青禾未央,bsrg,maomaocg,唯爱叮咚,攻尽天下一猫,石子,软烟罗各位亲的地雷!很长的名单啊,谢谢各位看文的亲的支持,=3= 与鬼为妻138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39最新更新 (.) 【迎亲】 陈阳还在那边纠结自己找的这个老婆怎么这么男人婆,那边的魏林清却是落落大方的冲他笑了一下,陈阳看着她那笑脸,反倒愣了愣,这个女人虽然长成那样,但是笑起来的样子还不错。//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那笑容就好像春末时的暖阳,没有初春时的寒意,也没有入夏时的炎热,恰到好处,让人看了,好似浸泡在宜人的温泉中,浑身上下都舒坦了,就是不说话光笑着,也让人如沐春风。 陈阳觉得,自己也不是完全没眼光的,虽然找了个男人婆他还是不乐意。他看了一眼魏林清,别过头,陈爸爸正跟魏林清的家长说些场面话,“过礼”带过来的重礼全都抬进来,放在堂屋里。 魏老爷子看着那些礼品,摸了摸胡子,露出满意的神色。 亲家这礼送的算重,他又摸了一下刚才陈爸爸递过来的包封,厚厚的一叠,更是连连点头,这“过礼”是嫁女娶妇的风俗,礼轻礼重,钱多钱少其实他们老魏家也不在意。 图的不是钱财,图的是陈家对自己家孩子的看重! 陈阳咳嗽了一声,抓了抓头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是他在“过礼”的时候嚷嚷着不肯娶这个老婆了,陈爸爸非当场揍死他不可,他可不敢现在就去捋这个虎须! 不过,怎么想都不甘心,得,回去跟一向宠着他的陈奶奶,陈妈妈说去,说好说歹也要把这门婚事给退了,自己以前喜欢的明明是□爱撒娇爱发骚的妹子,怎么就晕了头看上这么个不讨喜的男人婆,莫不是脑子在什么地方摔伤了吧。 陈阳一脸沉思,这时,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魏林清突然走过来,脸上露出点红晕,有些迟疑地跟他说,“你脸色不太好。” 魏林清身上有股如松如竹的味道,直冲入鼻子里,让陈阳一瞬间有点神思恍惚,他昨晚上喝多了酒,现在头还在隐隐作痛,脸色确实没有平时的飞扬跳脱,陈阳看着魏林清一脸关心的样子,“没事,昨天多喝了点,那群家伙故意灌我酒——” 魏林清也是知道他们昨晚上喝酒是为了什么,所以脸上的红色更深了一点,陈阳看着他,觉得这个略带着点羞涩的样子,怎么看怎么熟悉,似乎以前在某个地方,某个时候,他也见识过这种风情。 陈阳伸出手,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到底是什么时候呢?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 陈阳越想越不对劲,忍不住就在屋子里绕起了圈儿,连旁边的陈爸爸瞪了他几眼都没看到,结果等他没注意走到陈爸爸身边的时候,被狠踢了一脚,痛得龇牙咧嘴,差点没抱着腿表演金鸡独立。 陈爸爸还在那边跟魏老爷子圆场,“这孩子太高兴了。” 陈阳嘴都歪了,他高兴个屁,可偏偏这话还不能说,他只能郁闷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如坐针毡地在魏家吃了一顿饭,到了下午的时候才如蒙大赦的回了家。 在路上,他满脑子都是一回去就要找陈奶奶跟陈妈妈说退婚的事,结果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每次要说的时候,脑子里就会出现魏林清那个男人婆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就说不出口了。 这么一天拖一天,一天拖一天,等陈阳醒悟过来,一定要说的时候,已经到结婚的头天晚上了,陈阳张口结舌地看着一家子人在做婚礼前的最后准备,觉得自己是鬼迷了心窍,自作孽不可活。 这天,他学修车拜的师傅也到了他家。 那个老头子下巴上的三撇胡子一翘一翘的,看起来就没个正形,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装斯文,陈阳闷着头暗地里不停的吐糟,徐老头的真面目是个老无赖,可惜没几个人知道!只有他,学徒的时候不知道多少次被这老头子折磨得快吐血,好不容易才把那暗无天日的日子过完。 陈阳看着老头子在那边跟自己老爸聊家长里短,一脸的郁卒。 一个晚上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一大早的,他就被叫起来去迎亲,这虽然是他的婚礼,不知道为什么陈阳却一点实在感都没有,好像飘在半空中一样,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慌里慌张。 那几个哥们都笑话他得了婚前恐惧症,只有陈阳自己知道,他并不是因为要结这个婚才这样忧心忡忡,而是对周遭的一切怀着一种深切的恐惧,好像这是个让人不愿意醒来的美梦。 他怕等他哪天一头醒了,此时的一切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陈阳坐在车子里面,看着车窗外的树木往后倒退。人生如果也能倒退,也能重新开始,那该有多好。生命中那些遗憾的,能够挽回;那些失去的,能够得到;那些错过的,能够重遇。 陈阳抹了把脸,眼睛有些酸胀。 魏家那边拦亲的,也是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伢子,陈阳站在大门口,看着一左一右冲着他笑得一脸古怪的魏时跟魏宁,这两个人虽然比他要大了几岁,不过他为了追魏林清,老往魏庄走的那段时间里,跟他们在牌桌上一见如故。 陈阳斜起眼睛看着魏宁跟魏时,“你们不是来真的吧?” 魏时拍了拍陈阳的肩膀,一脸语重心长地跟陈阳说,“你以为我们魏家的妹子是这么好拐的?不拿出点诚意来怎么行?” 旁边的人都起哄,“要诚意”“要诚意”,陈阳无奈,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旁边陈家这边过来“接亲”的人也过来帮忙,两伙人就好像在“对扛”,推推挤挤,陈阳出了一身汗,许了好几个诺言之后,才总算迈进了魏家的大门。 陈阳看着正端坐在堂屋中等着“迎亲”队伍的魏林清,她并没有穿裙子,而是穿着一身红色的精致长袍,那个款式如果其他女人穿着,会不伦不类,穿在魏林清身上,却是相得益彰。 陈阳松了口气,就魏林清这身材,要真穿了裙子,他大概会笑场,然后被陈爸爸一顿胖揍。 魏林清脸上干干净净的,连个新娘妆都没化,陈阳不知道她是纯粹不喜欢还是知道扬长避短,那张脸要是涂脂抹粉的,还不得把人给吓死,陈阳想象了一下魏林清描眉画唇的样子,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是现在这样好。 魏林清看着陈阳,也没有一般新娘子的羞涩,反而是认真地看着陈阳,好像要把陈阳看到心里去一样,陈阳觉得自己有点承受不住这个目光,不由得把头扭开,目光游移不定地落在了远处。 看着他躲避的动作,魏林清的目光一暗,随即又笑起来。 又过了些仪式,陈阳终于是把新娘子迎上了车,两个人都坐在车后座,中间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气氛有些紧张而微妙,陈阳看了魏林清端正的侧脸一眼,手心里汗津津的,莫名其妙地觉得心虚。 陈阳皱起了眉,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心虚?没道理啊!他还没来得及做对不起魏林清的事,也没来得及退了这门婚事,他怎么就心虚了?难道是因为他心里总觉得魏林清不该是这样,那她不该是这样,又该是哪样呢? 陈阳甩了甩头,觉得这几天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实在太多太杂了,好像要把前二十二年都没有经历过的伤春悲秋,一股脑儿全用在这几天似的,陈阳低着头,暴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突然,他手上感觉到一股清爽的凉意,抬起头一看,却是魏林清正一脸担心地看着他,他的手正放在自己的手上,好像在安抚。陈阳呆呆地看着魏林清,一直把魏林清看得脸有些微红,目光别开。 其实魏林清也不是那么讨人厌,陈阳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好像跟她结婚也不错。 结婚的仪式相当的烦琐,不过比起古代来说,已经相当简略了,陈阳跟魏林清这对新人,一一在每个席间祝酒,几十桌酒席,热热闹闹,陈奶奶,陈爸爸,陈妈妈全都笑容满面,招呼着来道贺的亲友邻里。 陈阳被灌多了酒,进新房的时候,已经有点头晕眼花。 二胖那几个浑小子灌了他的酒不算,还一窝蜂进来闹洞房,陈阳还好本来就放得开,但是魏林清却有点尴尬和窘迫,最后陈阳看不下去了,威胁这些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要是再不放过自己,等他们结婚的时候,就要翻倍的报仇,那几个兄弟听得脸都青了,也觉得差不多了,终于是放过了这对新人。 等人群终于散去,新房里只剩下陈阳跟魏林清。 新房里到处都是大红的喜字贴纸,梳妆台上两根红烛跳着欢快的火苗,房间里喜庆而又温馨,陈阳看着魏林清,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一样的手足无措,他向来在女人面前很吃得开,但是现在却有些的拿不准。 想到接下来就要洞房,陈阳额头上冒出了一些汗,魏林清一身红衣端坐在那儿,低着头,有点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把有些刚硬的轮廓掩住,倒显出了一点柔和,或者该说是温和?陈阳觉得自己是个男人,总要主动点,他走过去,轻轻把手放在魏林清肩上,结结巴巴地来了一句。 “我,我们睡,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誓我要把睡觉做个动词写,=3= 今天有二更! 与鬼为妻139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40最新更新 (.) 【睡觉】 睡觉这个词既可以做名字解,也可以做动词解。【高品质更新.】 放在当前这个环境下,理所当然的是做动词解,陈阳咽了口口水,试探着把手搭在魏林清的肩膀上,然后手动了动,接着心里骂了一句,这真的是女人吗?肩膀比他还宽! 陈阳哭的心都有了,这就是他老婆,跟想象中的差距太大。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床上,陈阳脸凑过去,亲了亲魏林清的薄唇,柔软而富有吸引力,陈阳亲了两口觉得还不错,就又多亲了几口,亲着亲着就亲上了瘾,用上了舌头,手也摸过去,搂住了眼前这个女人绝对算不上细的腰。 陈阳的手在魏林清的腰上摩梭着,虽然不细,但是结实有力,做起来的时候肯定够劲,陈阳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下面的小兄弟也随着脑子里的想象而蠢蠢欲动。 陈阳亲了亲魏林清的嘴角,顺着他的下巴一直亲到了他的脖子上,用嘴唇,牙齿在他脖子上不停地亲吻和吮吸,魏林清的皮肤下包裹着一层柔韧的肌肉,在端正的外表下散发着一种诱惑的色相。 也许不是魏林清身上有什么见鬼的诱惑,而是他自己的问题。 陈阳的手撩开了魏林清穿着的红色长袍,往大腿根部伸过去,就在要到那个重点部位的时候,被一只手给牢牢按住了,陈阳抬起头,看着魏林清,对于他阻止自己继续下去的举动有点不解。 不过陈阳一向很尊重床伴的意向,所以很干脆地停了下来。 相比较陈阳喘着粗气的样子,魏林清的眼睛非常清明,似乎刚才陈阳在他身上的挑弄完全没有勾起他的情|欲,这让陈阳有点挫败,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对自己不为所动的女人。 偏偏这女人还是自己的新婚妻子,这挫败感未免就更加强烈,陈阳本来有点硬了的部位,直接软了。 魏林清拉着陈阳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直接把陈阳压倒在了床上,女上男下的姿势陈阳也很喜欢,所以对于魏林清的主动并不排斥,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魏林清,想知道这个很容易脸红的女人在床上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只是陈阳怎么也想不到,等两个人脱光了衣服,裸裎相对的时候,会看到跟一具零部件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身体,他目瞪口呆地看一下魏林清上面这张不动声色的脸,再看一下魏林清下面那个剑拔弩张的部位,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很痛,是真的! 陈阳的身体往上弹起,差点没蹦起来,却被魏林清宽厚的胸膛压住,他在魏林清身下拼命挣扎,脸红脖子粗地大叫,“你,你,你是个男的,你是个男的,你怎么会是个男的。” 陈阳语无伦次的喊着,显然受刺激过深。 魏林清抬起陈阳的下巴,贴上他的唇,舌头熟门熟路的闯进去,一阵翻江倒海,跟陈阳比拼了一下肺活量,陈阳败下阵来,被吻得再也没有大喊大叫的力气,只能趴在床上用发红的眼睛瞪着魏林清。 妈的,这绝对是欺诈!这绝对是骗局! 他居然是男的,是男的,为什么没一个人告诉他,魏林清是男的!难道魏林清身边的人,也跟他一样瞎了眼吗?这不可能,不科学。 陈阳在心里狂叫着,却没办法阻止魏林清接下来的举动,魏林清就好像他自己一样对他的身体非常熟悉,敏感点一找一个准,陈阳被摸摸亲亲捏捏,左弄右弄,混乱纠缠之后,也有点错乱了。 魏林清非常执拗的挑起陈阳的情|欲,固执的逼出陈阳的回应,辗转在两个人中间逐渐升高的温度,暧昧而有挑情的喘息,都昭示着一场激情的开始。 陈阳开始还想挣扎一下表示抗议和反对,后面,不知怎么的,就忘了这回事,反正也挺爽的,怎么爽不是爽,再说,好像他以前就这样爽过,压根就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 两个人就这样不算很顺理成章的滚了一回床单,陈阳被一压再压之后,又痛又爽地叫了大半夜,让外面那些听墙角的,面面相觑,心火难耐,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干瞪眼。 等陈阳一觉醒来,他发现魏林清还是那个装成女人的魏林清,身边的人也都认为他是个女人,只有自己知道他的真面目的时候,陈阳震惊了,这种没有逻辑,不可能存在的事情居然被他碰上了。 不过,更没有逻辑,更不合情理的事情却是在陈阳结婚一个多月之后的一天早上,当他在卫生间里大吐特吐的时候,魏林清那异样的目光让他知道,这个世界的奇迹是没有尽头的。 他怀孕了——陈阳觉得,到了这时候,这个噩梦也该醒了。 后来,陈阳确实是醒了,他奶奶,他爸爸,他妈妈,魏林清在他面前从一个个大活人,变成了一具具骷髅架子,陈阳沉默着,眼睛沉沉的,不见一点光,却也没有眼泪。 果然是个噩梦,梦里面越美好,梦醒了就越残酷。 周围是重重鬼影,滚滚黑气,陈阳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身处在这一片苍茫中,摸不着边,他慢慢地在这片黑气中摸索着前进,魏林清就在这附近,陈阳皱起了眉头,小鬼上哪儿去了? 这时,眼前的黑气翻滚着,扑面而来,陈阳抬起手想挡也挡不住,他陷在这个黑气里面,举步维艰,然后,从前方传来了一个声音,在呼唤他,陈阳往那个声音走过去,越走,就越明亮,接着,他就走到了一个很是古香古色的村落。 陈阳继续往前走,周围人去人来,如同上映在大屏幕上的电影,陈阳身不由己地与其中一个角色合二为一。 这个角色是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并不住在这个魏庄,而是隔壁镇上一个村子的,姓吴,跟魏庄一个叫魏林清的男人是极好的朋友,好到可以穿同一条裤子。然而,身为当事人,又好似旁观者的陈阳却觉得这两个人之间弥漫着一种暧昧的气氛,就好像两个人中间划了一条线,时不时踩一脚却永远克制着不去越过这条线。 终于有一天,魏林清忍不住了想跨过这条线,跟这个姓吴的男人坦白心里如同夏日烈阳一样的情感,但是那个姓吴的男人却白着脸一脸慌张的逃走了,因为他舍不下家里的父母,舍不下传宗接代的责任。 魏林清看着那个男人仓皇离去的背影,眼里如同烈阳一样的光芒化成了一堆带着些余热的灰烬,转而变成了一个寒冬。陈阳想阻止这个逃走的男人,却无能为力。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却连承认自己感情的勇气都没有,真是可怜!陈阳看着魏林清,再看着这个跟自己同化的男人,心里涌出一种说不上来的苦涩,这个男人不敢面对魏林清,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在魏林清面前过。 就当断则断这一点来说,他还算个男人。 这个姓吴的男人,按着他们那里的规矩,娶妻生子,偶尔从别人嘴里知道一点魏林清的近况,他知道他出国了,知道他回来了,知道他跟一个青梅竹马结婚了,知道他一家子突然死了。 生命就好像流水一样,看似很长却又匆匆而过,这个男人不久之后也死了。 他死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不是父母,不是妻儿,却是许久没见的魏林清,那张脸如同刻在他心头一样,鲜明生动,没有褪色,就好像那些曾经年少轻狂的岁月一样,积淀下来,原来,他真的白活了一辈子。 这个男人眼角留下一滴眼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陈阳如同也经历了一番生死似的,从这个男人的尸体上出来,飘飘荡荡的,来到了魏庄,形形□的男女在他身边擦肩而过,陈阳却只看到了魏林清,他一直在魏庄,从不曾离开。 一日复一日,或静坐或远眺,目光沉静,从不动容,就好像要在这里待到海枯石烂一样,陈阳远远地看着他,觉得他背影就像一座沉默的山,承担着沧桑和伤痛,他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他。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意志,还是受了那个姓吴的男人的影响。 陈阳接近得很慢,就好像四季不露声色的变迁,等到他站在魏林清面前时,似乎已经过了许久,久到那些激荡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魏林清没有看到他,还是继续着自己周而往复的生活。 其实这种生活也没什么不好,无波无澜,然而陈阳心里却躁动不安,他觉得这不是自己想要的,也不是魏林清该有的,他一次又一次的站到魏林清面前,看着他面不改色的走过自己身边,该怎么样才能让魏林清看到他,而不是这样继续无视下去! 这天,陈阳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这个办法很简单,也很直接,他拦下了魏林清,直接扑倒了他,上下其手,左摸右亲了起来。 魏林清木着一张脸,好像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任凭陈阳轻薄他,直到陈阳的手干脆利落地握住了他下面那个要紧的部位开始粗暴的揉搓,他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点扭曲。 魏林清的眼睛里冒出了一团火,嘴里吐出两个字,“陈阳。”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完毕~ 如果看得有点懵了那我就告诉你,其实这就是个幻境,不停的换场景,很快就走出这段剧情了,=3= 与鬼为妻140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41最新更新 (.) 【岁月】 人对时间的感知是需要外物以为衡量的,比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又如春耕而秋收,若是没有日夜,也没有四季,周围的树木花草常年青绿盛放,那么,人又该用什么去判断时间到底过了多久。【高品质更新.】 一天,一月,一年……都是无知无觉,唯有等到过了十几二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当你身边的那个人,眼神不再清亮,腰背不再挺直,手脚不再灵活,额头隐现皱纹,身体时而病痛,头发已然斑白之时,你才会恍然觉察出,时间既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过了这么久。 和自己相伴了这么久的人,原来已经老了。 不光是他,就是自己,也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身体虚弱的时候,甚至还需要陈阳搀扶着才能多走几步路,自己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魏林清看着眼前一成不变的景色,魏庄那些熟识的亲邻在旁边忙忙碌碌,汲汲营营,为了生活而奔忙着,好一派热闹祥和的景象,人人脸上都带着欢喜满足的神色,小孩子尖叫着跑来跑去。 陈阳扶着魏林清,又多走了几步,来到了魏林清惯常坐的那个石头边,魏林清慢慢地坐下来,他看着远处的夕阳红得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突然心有所感,转过头看着陈阳。 陈阳爱笑,眼角有了一些细密的笑纹,站在夕阳下,整个人镀上了一层光晕,好像要融了进去似的,无来由的,让魏林清有些心慌,他赶紧喊了一声,“陈阳。” 听到他的声音,陈阳转过头,“怎么了?坐得不舒服吗?” 魏林清怎么说得出他刚刚是担心陈阳突然消失呢?他有些沉重地摇了摇头,总觉得不太踏实,周围的一切过于完美,反倒让人心里七上八下,怕是一场让人醒不过来的美梦。 突然,天边的晚霞千变万化,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孩子的样子,五官轮廓都清清楚楚,魏林清看得眉心一跳,很快,晚霞又被什么东西驱散了,夕阳落下,黑幕笼罩了整个大地。 魏林清跟陈阳两个人并肩回了家,吃过饭之后,陈阳正要进行饭后的消食遛弯儿,刚站起来就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魏林清脸色大变,立刻走过去把陈阳扶起来。 陈阳面色苍白,呼吸时有时无,生死不知。 魏林清惊惶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把发抖的手贴在陈阳的脸上,心里大部分时候是糊涂的,偶尔的一线清明,却又稍纵即逝,然而,最终,他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再一次清明起来。 魏林清手掐了一个诀,就用手指在地上开始画符,手指上并没有蘸任何东西,过了一会儿,就画了一个符出来,刚好把他跟陈阳围在了中间。符的纹路,非常的复杂,随着符的逐渐成形,符面上隐隐现出一股股黑气,那些黑气沿着纹路飞快的穿行,很快,一股明亮的黑光陡然间照亮了整个房间,并且逐步的扩张开去。 只见黑光所到之处,周遭的一切,房屋,树木,青石板路面,天空,魏庄里的人……全都崩裂开了,又化成了一股股的黑气,过不多久,本来像个世外桃源的地方,已经是土崩瓦解,成了一片黑乎乎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空间。 原本老迈的魏林清,在周围发生巨变的同时也渐渐恢复了原貌,他抱起陈阳,在这片黑暗的空间中不紧不慢地走着,越走,脚下的感觉越柔软,好像不是走在虚空中,而是走在了一片草地——或肉堆上。 周围隐约传来了心脏的跳动声,砰砰——砰砰砰——陈阳一醒过来就听到这个让人有点毛骨悚然的声音,他让魏林清把自己放下来,刚开始还有些对周围环境的巨变摸不着北,但是很快他,他把这一路的事情全都记起来,看来,又是做了一个梦。 两个人走在这片黑暗中,陈阳有心跟魏林清说几句话,“魏林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会是我想出来的吧。” 陈阳心里还真有点打鼓,这地方稀奇古怪的,到底哪里是梦境哪里是真实,还真有点被弄糊涂了,既然魏林清能在上一个梦境里被男变女,那么在这个梦境里成个苦逼痴情男又有什么奇怪的。 魏林清握紧了陈阳的手,他的手冷得像一捧冰水,阴冷的寒气,让陈阳忍不住抖了三抖,“这里是幻阵,魏德清跟他妻子已经死了,他们含怨而死,又被东老先做了手脚,成了不得往生的死灵,只要有人进了这屋子,就会陷入幻阵里,久而久之,耗尽精血和法力,必死无疑。” 陈阳有点惊讶,死灵就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魂魄,极凶极恶,死灵一出,必会见血,凡是成了死灵的魂魄,绝大多数到了最后都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陈阳看了看左右,“那现在是在幻境里还是幻境外?” 魏林清脚下的步子也有点奇怪,忽左忽右的,“当然是幻境外,境由心生,由情起,创了这个幻阵的人手段极其高明,其中的幻境主要是靠阵中人的精血维系,幻境持续都越久,精血损耗的就越多,直到阵中人精血耗尽,身死为止。” 幸亏陈阳进入了他的幻境,不然的话,他也一样会沉浸在幻境中,直到把自身的法力和魂气用尽而消亡于这个天地之间,至于为什么陈阳一个大活人却能进入他的幻境中,那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所以说,这个幻阵就是杀人不见血,无形无迹之间,已经置人于死地,就算没当场玩死你,在这个幻阵中带得越久,于自身损害就越大。魏林清看了走在身边陈阳,就这么一会儿,他的面相至少老了十岁,就算过后脱离了这个阵法,给他吃一些药,做一些法事,也不能完全弥补回来。 由心生,由情起吗?陈阳有点发呆。 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一开始属于他的幻境里面,会有魏林清出现,而且是以那种样子出现! 这其中隐含的意味,即使陈阳想忽略,也忽略不了,他也算是在情海中打过无数个滚的过来人,哪可能到这时候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白了就是,他对魏林清有那方面的意思了。 陈阳愁眉不展,这没意识到还好,一旦意识到,就开始纠结了,他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这到底是上呢还是不上呢?一说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一说是一山更比一山高,他可以等下一个让他动心的,没必要吊死在这个鬼身上…… 脑子里是这样理智清醒的想着,心里却怎么也舒服不了。 人要骗过别人容易,骗过自己却难。 在这个幻阵中,必须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只要人的思绪里有任何的破绽就会被阵法趁虚而入,陷入环境中不可自拔,所以当魏林清察觉到陈阳情绪有些浮躁的时候,就拉了拉他的手。 陈阳也不是什么傻子,立刻反应过来,把满脑子有的没的念头全都抛诸脑后,现在要紧的是从这个幻阵中出去,至于其他的,等出去了再仔细想,想他个三天三夜也不要紧。 突然,前面那片黑暗中闪过一个影子,飘飘忽忽的往前走着,陈阳跟魏林清对视一眼,就紧跟在了那个影子后面。 走了一阵,那个影子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陈阳正打算走过去查看一下,却被魏林清阻止了。 魏林清一身白色长袍,在黑暗中隐隐带着点极淡的微光,是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光,让他显出一种玉质的润光,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陈阳脑子里突然想起了这么一句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莫名就觉得很适合魏林清这个样子。 魏林清想了一会儿,蹲下来,手伸到地面上,慢慢摸索着。 摸着摸着,陈阳就明明白白看到他整个人变了个样子,如果说前面是如玉君子,那么现在毫无疑问是恶鬼戾魂,脸色苍白如纸,眼睛荧绿如鬼火,嘴角溢出血丝,双手暴涨到一米来长,手臂只剩下两根桡骨,没有皮肉粘附,如同抓钩,恶狠狠地往地面撕去。 陈阳简直是无法直视,恶鬼果然就是恶鬼。 魏林清撕开地面,一股腐臭味冲鼻而来,还带着血肉的腥膻,扑哧扑哧声不绝于耳,就好像是戳到了一大块了的肉里面,带出了里面的汁液和空气。 陈阳知道魏林清之所以这么做,大概是为了破阵。 果然,过不多久,突然从旁边窜出来一个黑影子,一飞而过,挂在了陈阳身上,然后就听到了一迭声地叫唤,“爸爸,爸爸,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父亲在做什么?挖地吗?我也要去帮忙!” 话还没落音,就看到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鬼,也跳到了魏林清身边,两颗犬牙露在了猩红的嘴唇外,五指如钩,就着魏林清撕开的地方挖了下去,挖出来的东西,还要看一下,然后才一脸嫌恶地扔到一边,嘴里还哼哼唧唧地碎碎念,“真恶心,全都是烂肉,没有骨头,没有骨头……” 魏林清在旁边安慰他,“宝宝乖,等出去了,父亲给你找骨头,你想要什么样的都有。” 陈阳看着这对父子,嘴角抽了抽,还真是青面獠牙,恶如厉鬼。 作者有话要说:两天没更,回家有事~~唉,今天才回来~~ 今天有二更~~其实这个幻境很有用啊,直指人心有木有~! 与鬼为妻141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42最新更新 (.) 【墓室】 一大一小两只厉鬼同时动手,很快就把地面给挖穿了,外面隐约透出点光,绿油油的,陈阳走过去看了一眼,差点没吐出来,里面居然全都是累累尸体,不光是人还有各种动物,泡在污水里面,臭不可闻。【高品质更新.】 陈阳被熏得脸色发青,屏住呼吸,转身就往后退。 没退几步,就被魏林清喊住了,“我们下去。” 陈阳脸色由青变白,魏林清不是来真的吧?他们要从这些腐烂的厉害的尸体里走出去? 陈阳面如死灰地问魏林清,“你认真的?” 魏林清点了下头,“下面有生路。” 陈阳一脸视死如归地转过身,又回到了那个洞口边,看了一眼下面的尸坑,想了一下,伸手脱□上的衬衫,做了个口罩,在后脑勺牢牢打了个结,捂住大半张脸,跟在魏林清身后跳下了尸坑,肩头上还趴着个青面獠牙的小鬼。 陈阳一脚下去,就感觉脚底下踩着个软绵绵的东西,然后一脚被他踩塌,陷了进去,发出一声轻“噗”声,就算陈阳胆子大,也受不了这个恶心劲儿,他脸色铁青,尽力屏住呼吸,紧跟在魏林清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周围的污水晃动着,里面的尸体也跟着翻了起来,被浸泡得发肿发白的脸,鼓着眼看着陈阳他们,陈阳觉得自己脚下踩的,腿边上碰的那些尸体,好像是些活物一样,它们在动,在用绵软粘腻的手拉扯着他的脚。 陈阳觉得自己身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整个后背汗津津的。 魏林清大概也知道这地方不宜久留,走过来架住脚下被尸体给绊住不太好走路的陈阳,急匆匆地往旁边走去,很快,他就来到了这个尸坑的边缘。等终于从尸坑里脱身的时候,陈阳如释重负,擦掉脸上的汗水,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哝了一句,“没想到魏庄里居然还有这种地方?哪找来的这么多尸体?” 魏林清皱起了眉头,看着尸坑中成千上万的尸体,大部分做的都是明清时的装扮,也有小部分是做的民国时的装扮,“这是个养尸坑,难怪上面那个幻阵会如此厉害,连我都差点被迷惑而死。” 陈阳跟着问了一句,“什么是养尸坑?” 魏林清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这是古时候墓葬里的一种煞局,用来放盗墓的,一般也就用几个尸体,那些盗墓的一进去,被尸体的煞气一冲,不死也伤,只是这么多的尸体,到底是要守个什么墓,尸体又是怎么来的?” 陈阳恨不得长了翅膀赶紧从这个鬼地方飞出去,“你不是说里面的尸体是明清和民国时候的吗?刚好都是天下大乱的时期,别的不好找,尸体是肯定是最好找的,只要找几个战场就行了。” 魏林清大概也觉得陈阳说的有道理,两个人又走了一阵,魏七爷家的地底下有这么多七里八弯的地道,也不知道通向哪里,周围只能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阴恻恻的,冷风从土里面渗出来,吹的人汗毛倒竖。 走了不久,陈阳就发现有点不太对劲。 这地方分明设了个奇门阵法,这一路上就遇到了好几次险境,幸好有魏林清跟小鬼在边上把他救了出来,不然的话,他不是被涌出来的虫子给咬死了就是吊在坑里被倒竖着的刀剑给戮了个对穿。 三步一陷阱,五步一机关,还外带迷踪和幻术,简直就是坑死人不解释,这魏庄的先人还真不简单,连这种东西都被他们搞出来了,想必当日也是耗费了大把的人力物力,但是现在却要把他们给困死在这里面了。 陈阳站在那儿念念有词,他其实对奇门也不太懂,这一门博大精深,古往今来也没几个精通此道的,他就知道点皮毛,看了几本关于奇门的书,比如《阴遁九局》,现在就要靠这点皮毛来走出去。 陈阳底气不太足,他绞尽脑汁回忆着书里面的内容。 奇门分成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个门。生门为生,死门为死。入其他各门,则又见八门,周而复始。 陈阳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生门。 只不过一般设了奇门阵的,都会把生门藏在很隐蔽的地方,陈阳在地上划拉了半天之后,终于是勉强确定了一个方位,他拉着魏林清往那个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上,陈阳就停了下来,不好,走错了,这是个开门,开门属金,从墙壁上射出来的那些箭矢,不就是金?陈阳看着魏林清把那几根箭挡了下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失误,失误,再来……” 他又在地上算了一下,这回算的时间更久了一点。 终于他站了起来,看着一直静立在旁边的魏林清跟啃着自己手指头的小鬼,“走这边。这回应该没错了……” 生门属土,土生万物,所以才是生门。 这回陈阳并没有选错,很顺利地走到了生门的尽头,只不过他们找到的不是出口而是一个墓室。 墓室很简陋,里面却摆着三副棺木,呈品字形,左边那个棺木是具坐棺,右边那具棺木是具悬棺,只有中间那具棺木看上去还算正常,然而,仔细一看,却能发现那具棺木用的木料是一整块的阳木。 阳木是纯阳之木,是木又带金,能克鬼驱邪,定魂安魄,只看见过用来做法器,没看见过用来做棺木,人的魂魄属阴,用阳木做棺木,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折磨和煎熬,说生不如死都是轻的。 陈阳看到这具阳木棺材,也是脸色一变。 一路上看过来的东西,都是古里古怪的,到这具阳木棺材,终于到了极点,现在是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显然,不管是这个墓室里其他两具奇怪的棺木还是那个养尸坑,都是为了这具阳木棺材里躺的人。 这么大手笔让陈阳也对这具阳木棺材里的人起了好奇心。 不过好奇并不代表冲动,陈阳还没有打算去打开那具阳木棺材看一眼里面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他站在墓室门口,靠着冰冷的墙壁,打算休息一会儿再继续找出路。 就在这时,墓室里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敲棺材盖一样,陈阳从地上一跃而起,侧着耳朵再仔细听过去,果然不是他的错觉,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敲棺材盖。 陈阳侧过头看着魏林清,“你怎么看?” 魏林清好歹是个鬼,对这些阴间的事应该比他知道得多点,这墓室里到底有没有冤鬼煞气,到底能不能找到生门活路,最后还是要落在他身上,陈阳只能尽其所能,能帮一点是一点。 魏林清摇了下头,“一动不如一静,这里面镇着的鬼魂只怕连我也不是对手。” 陈阳抱着头,叹了口气,小鬼跳过来,趴在他背上,跟他说起了闲话,“爸爸,你刚才在楼上是做什么去了啊,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你!好急!”小鬼又再三强调了他到底有多着急,“好急!好急!” 陈阳看了一眼活蹦乱跳的小鬼,眉毛一扬,转头问魏林清,“他怎么没被那个幻阵给困在幻境里?” 魏林清回道,“他心如赤子,无污无垢,自然不会被幻阵所困。” 陈阳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小鬼,哼了一声,又想起了在魏林清的幻境中看到的变换成小鬼模样的晚霞,就问小鬼,“你是怎么找到你父亲的幻境并且还出现在幻境里的?” 小鬼在陈阳的背上爬来爬去,一刻也不安分,只不过还记得回答陈阳的问题,“我在那里找来找去突然看到的,感觉到父亲的气息就进去了,进去了还没等我出来就又被股大力给推出去了!” 陈阳心里郁闷,难道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里面那棺木里的敲击声越来越响了,现在已经跟擂鼓差不多了,陈阳面不改色的听着,中间那具棺木震动得连棺木山厚厚的灰尘都被抖落了下来,倒是旁边那两具棺木,还是纹丝不动,稳若泰山。 但是陈阳分明看到另外那两具棺木上有丝丝黑气缠绕。 突然,墓室顶上传来炸雷般的响声,整个墓室地动山摇,灰尘土块扑簌簌地掉下来,陈阳东摇西晃,抠着凸出来的土块,差点没摔在地上,还是魏林清眼明手快扶了他一般。 陈阳吐掉不小心吞进嘴里的泥巴,“怎么回事,外面地震了?” 魏林清皱紧了眉头,不顾还在摇晃的地面,“快离开这里,这个墓室要塌了。” 真是倒霉到家了,好不容易找到个生门却是个墓室,还要塌了,难道他们真要被活生生困死在这里,他们本来在魏七爷家的二楼,是怎么跑到这地底下来的?中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这个“地震”不会是外面的魏时跟魏宁搞出来的吧?要是把那具阳木棺材里的东西给放出来了,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陈阳脑子转的飞快,一个又一个念头急转而过,脚下却没停,一直不停地走着。 走了几百米,到了一处拐角,突然好像塌方一样,无数的泥土石块滚了下来,石洞上出现了一个大洞,从那个洞里隐约传来了魏时的声音,陈阳一听,立刻高声大喊,“魏时,魏时,是你们吗?” 果然,魏时立刻应了他一声,“总算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完毕~~哈哈 与鬼为妻142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43最新更新 (.) 【屋棺】 两方人马在一个盗洞里顺利会师,魏时头发上还在往外掉土渣渣,看到陈阳笑弯了眼睛,“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应该是没事就好吧,这口气怎么听怎么觉得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在里面,陈阳没好气地伸脚踹过去,差点没在魏时那张白皙清秀的脸上留下个脚印,魏时怪叫两声,往后狂退,装在了紧跟其后的魏宁身上,“好臭,阿阳,你踩狗屎了?” 陈阳也笑弯了眼睛,一本正经地点头回答,“是啊。” 魏时当然闻的出那股恶臭是尸臭,干笑两声没说话,三个人转过身爬出了狭窄的盗洞,弯弯曲曲的,怕有十几米长,也难违魏时跟魏宁两个人用了这么点时间就挖了出来。 等一出盗洞,陈阳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也不是地面而是一处山洞,洞内黑黝黝的,只在不远处亮着一盏壁灯,火苗子奄奄一息的,不知道是因为灯芯太短还是灯油太少。 陈阳一看这个壁灯,就知道了目前是在哪里,这不是就是魏庄里用来鬼节祭祀的山洞吗?鬼节那天他可是开了眼界的,说是震撼也不为过,也是从那天起,他见识了魏庄的隐秘和可怖之处,轻易不敢再惹事上身,也不想在魏庄逗留太久。 像这种传承了古老祭祀的地方,古怪也特别多,不是嫌命长,或本事太大的人,还是避而远之为好,没想到的是,虽然当天脑子里下意识的有了这么个结论,但是兜兜转转,他还是卷进了魏庄的诡秘中。 有时候,有些事,不信邪都不行。 一到了山洞里,陈阳立刻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上下好像要散架了一样,从来没觉得像现在这样精疲力尽过,陈阳知道这是因为在那个幻阵中损耗了太多的精血,也不知道以后多吃几只老母鸡能不能补回来,陈阳苦中作乐的想。 魏时拉过陈阳的手,替他把了把脉,脸色一变,“你在楼上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这个脉象是阳虚阴盛,虚耗过大。” 陈阳就把一路上遇到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就只是说了个大概也把魏时跟魏宁两个人惊了个半死,魏时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掏摸出一样东西,递给了陈阳,“我还说我跟魏宁遇到的事已经够惊险了,没想到你那更厉害。把这个吃了吧,能补回点元气,我看你一脸快要晕的样子。” 陈阳也没客气,立刻把魏时递过来的东西塞进嘴里,用口中干涩的津液咽了下去,那个东西刚进嘴的时候,味道极苦,差点没让陈阳呕出来,等咽下喉咙,一股清甜味又涌了上来,散遍四肢百骸,本来极度疲惫一度怀疑躺下了就再也难得爬起来的身体和精神,为之一振。 好东西,陈阳冲着魏时竖了个大拇指。 接下来就轮到魏时跟魏宁说他们两个遇到的事,魏时说起他跟魏宁拦着魏七爷不让他上楼去追陈阳,等了几分钟,楼上都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传下来,魏七爷家那个楼隔音效果不太好,楼上走动的声音楼下也能听到,现在这样无声无息的,只能说明出事了。 魏七爷也从一开始的怒容满面,安静了下来。 他拄着拐杖,发出“笃笃笃——”的声音,颤颤巍巍地下了楼,魏时跟魏宁对视一眼,立刻决定兵分两路,一路上楼去一探究竟,把陈阳找回来;一路跟在魏七爷后面看他到底搞什么鬼,他们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魏时跟下楼,魏宁往上走。 奇怪的是,陈阳上楼的时候遇到了那么多的事,那个楼梯间,不管是扶手还是墙壁,都好像铺着一层厚厚的皮肉,但是魏宁上去的时候,楼还是那个楼,陈旧,弥漫着淡淡的腐臭。 魏惜如影随形地跟在魏宁身边,他如临大敌地抓住魏宁的手,这整个屋子带着一股邪气,不是煞气,也不是凶气,看似人畜无害,但是魏惜却丝毫也不敢掉以轻心。 在二楼的堂屋,摆着张椅子,上面端坐着一个老妇。 她头勾到胸口处,披头散发,鸡爪一样的手搭在扶手上,魏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到老妇的手上起了许多的暗色斑点,看上去像是尸斑,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魏惜,魏惜冲他摇了摇头。 两个人无声胜有声,魏惜是告诉他,这个老妇确实是死了。 魏宁还是走过去看了一眼,为了不出漏子,确定到底死的是谁,还强压着恶心把老妇的头抬了起来,果然是魏七娭毑,她活着的时候,就好像是魏七爷的影子,没什么存在感,死了以后,却面目狰狞,眼球暴突,七窍流血,咬牙切齿,好像想把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活吃了一样,极其可怖。 魏惜走过来把魏宁拉开,魏宁僵硬地转过脸,不敢再看魏七娭毑的脸。 他把楼上那几间房都找遍了也没找到陈阳。陈阳就这样凭空消失了。找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除了屋内的阴气极重,尸臭冲天之外,也没什么其他异状,魏宁没办法只能先下楼跟魏时会合之后再做其他打算。 就在他准备下楼,经过魏七娭毑身边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具尸体的魏七娭毑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伸长了双手,张牙舞爪地就往他扑过来,身上的脓液腐肉滴滴答答地摔落在地。 魏宁脸色发白,骂了一句,拔腿就往楼梯跑去,但是魏七娭毑显然已经不属于阳世,动作非常敏捷,一点也不像个垂垂老者,就是专门练过的年轻人也比不上。眼看就要追上魏宁的时候,一股灰白色的雾气从魏宁胸口上冒了出来,堪堪挡在了魏七娭毑面前。 魏七娭毑嘴里不停地发出刺耳之极的尖叫声,手上的指甲不光很长,还很黑,散发着腥臭味,一看就知道是带毒的,魏惜出手制住了她,把她扔回了坐椅上,还用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绳子把她牢牢绑住。 魏宁看着魏七娭毑癫狂的样子,不像以前见过的活尸,也不像传说中的僵尸,他看着魏七娭毑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转头问魏惜,“这到底是什么?” 魏惜半透明的脸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她是死灵操纵的尸体。” 不知道自己死了,不肯被阴司拿去的魂魄,是为死灵,如果死灵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操纵着已经失去了生机的尸体,虽然尸体能够自由行动一段时间,但是很快就会腐烂,就好像魏七娭毑现在这样。这种尸体对于一般人来说威胁很大,不光是因为尸体力大无穷,行动敏捷,更因为尸体上会生出尸毒,碰到一点都是大麻烦。 魏宁看着魏七娭毑,有些感叹。 这一路上魏时把魏庄最近发生的事都跟他说了一遍,魏七娭毑是因为魏东来的死而伤心过度,郁结于心,所以就是死了也不甘心,才会变成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对付这种尸体,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把火烧个干净,这样不管是人是鬼都解脱了,只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放火的好时机,魏宁正打算下楼就听到了楼下魏时在那里鬼哭狼嚎,他吓了一跳,赶紧往楼下跑。 话说魏时跟着魏七爷下了楼,魏七爷走到堂屋靠着神龛的圈椅边坐下,然后看着魏时,嘿嘿笑了两声,“魏时,你知道了吧?” 魏时本来正在东看西看的眼睛,收了回来,轻声一笑,“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我师父要是知道了,会揍死我。” 魏七爷这个屋子跟他前一阵看到的样子,有了些不太明显的改变,但是就是这不太明显的改变,让整个屋子的风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世上有一种屋棺,就是把整栋屋子当成一具棺木,通常情下,这种屋棺都是用来害人的。躺在棺木里的人,那肯定都是死人,就算是僵尸,也不属于阳世。所以没知没觉住在屋棺中的人,或迟或早也都会变成死人。 那真是一死死全家,鸡犬都不留。 就是有事没事进去找这家人聊个天打个牌的邻居,也会也会受其响,那些火焰低八字轻的,没准就压不住,也跟着死了。这种恶毒的东西是从茅山书里关于墓葬的法术改动过来的。 这个房子的屋梁最近肯定被人做过手脚,应该是放了几个微型棺木,里面装了写活物的尸首,再者,这屋子一开始建起来的时候,就是个竖放的长方形,跟墓穴差不多的形状,当日魏时第一次看到魏七爷家的新房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奇怪,他们这里的房子大部分都是横放的长方形,正门开在长方形的中间,还没有哪家的房子是这个样式的。 听说,魏七爷起房子的时候还是请了东老先来看过的,就是不知道这个东老先怎么会用个这么忌讳的样式,魏时当时刚入这行不久,只知道这房子的样式不妥,但是到底不妥在什么地方却也不甚了了,再说,魏时当时算了一下,当时这房子也就是看起来怪,其实也没什么妨碍。 现在倒是知道原来不是没妨碍,而是杀招还没用上,可惜也有点晚了。 魏时看着魏七爷那张苍老的脸,问了一句,“东老先,我屋里七爷身上好待吧?”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各有奇遇。。。这个奇是奇怪的奇~ 今天有二更!大家不给我点鼓励吗(⊙_⊙)? 与鬼为妻143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44最新更新 (.) 【地狱】 魏七爷跟只老鸦一样,嘎嘎地笑了起来,笑得魏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走近一点就可以闻到魏七爷身上的尸臭味,虽然他用了点办法把这个味道压下来了一点,但是魏时还是闻到了。. 不光是闻到了尸臭,还感觉到了附在魏七爷身上的魂魄并不是魏七爷本人的,只怕这个屋棺被人暗中引发之后,魏七爷两口子就已经死了,又因为怨念太重,所以成了死灵。 奇怪的地方在于,一般的死灵都对自己的尸身非常的执着,它们会停留在尸身里,就算尸身化为枯骨依然留恋不去,但是魏七爷身体里的魂魄却显然不是他本人,而是一个阴气和煞气极重的鬼魂,且这个鬼魂,魏时很熟悉。 熟悉到了见了面之后不久,背地里用一张黄符纸就轻易试探出来的程度,原来是东老先。 东老先死了?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又是为什么附在魏七爷身上?一连串的问题充塞在魏时脑中,从陈阳见到他跟魏七爷在那个阴湿地的山洞中布阵做法,让魏东来还阳那天起,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是躲在这儿。 “东老先”粗嘎地大笑了几声之后,“不错,不错,你小子是魏庄里我唯一还看得上的后辈,我没看走眼。”“东老先”说到这,话锋一转,“只是,你还是要死在我手里!” 暗沉的灯光,照着有点发黄的墙面,墙面慢慢地剥落,露出了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幅幅的壁画,壁画上全都是有关阴曹地府的十八层地狱的内容,各种狰狞可怖的小鬼押着魂魄在那里受刑,十八层地狱,每一层都比前一层苦上二十倍,时间却又长上一倍。刀兵杀伤,大火大热,大寒大冻,大坑大谷等等刑罚,让人苦不堪言。 以严刑证因果,以严刑警众生,是为地狱。 魏时看了那些壁画一眼,不动声色地转过头,“东老先,你到底有什么阴谋?魏庄那个怪病是不是你做的手脚?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东老先”把拐杖重重地在地上拄了拄,“怎么,想知道?哈哈,你想做个明白鬼也要看我让不让,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魏庄里的那个怪病是我下的手,几个月之前如果不是你们把我设的‘鬼遁’给破了,魏庄人早就该死伤无数!” 魏时眼角一抽,果然是“鬼遁”是“东老先”做的。 真是处心积虑,一定要置魏庄人于死地,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此?魏时在调查这个事的时候,也没查到东老先的道师班子有人跟魏庄结了仇的?就算往上推个几辈,也是相安无事。 所以,只可能是更远,更久以前的事。 魏时这阵子看了不少魏老爷子送来的书,里面影影绰绰的提到了魏庄的许多秘闻,中间就有魏庄先人当年之所以离乡背井的内幕,他看着“东老先”,慢慢地说,“你是董家的人?” 说这个话的时候,魏时也没什么把握,因为魏家的先人明确的写着董家的人,不论男女都已经死绝了,不可能还有后人存活于世,还繁衍生息下来,只是万事无绝对,当年跟魏家针锋相对了几百年的大族,怎么可能一点后手都没留? 再说,董家本来就有点神神道道,这一点跟魏家颇为想象。 如果不是出了什么意外,魏家怎么可能抛弃祖业,绝对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不过,就算出了差错,这都三百多年了,董家人还跟条疯狗一样死咬着不放,难道还真打算把仇恨就这么一代代的追讨下去?魏庄每隔约莫一甲子就会出一次“人瘟”,死者无数,难道这还不够?魏时眼睛通红,想到现在魏庄躺在穿上病痛难忍的亲邻好友,就愤恨不已。 冤有头债有主,追债也要有分寸,还真把魏庄人当牲口养着了,隔一段时间就来隔一茬韭菜,我草,魏时发狠,一定要把“东老先”留下,把魏庄人救起来。 “东老先”桀桀笑了起来,“你还知道董家?不愧是魏家的巫者后代,那些老不死的也没全瞒着你。既然如此,你也可以去死了。” 就在“东老先”大笑的时候,周围那些墙面慢慢地氤氲出了一层灰黑色阴气,阴气像水一样流动开来,在其中,墙上的壁画里画着的小鬼,刑具等物,也跟着走了出来,慢慢地往魏时围了过来。 拿着铁钳的小鬼,用力拔着一个魂魄的舌头,不是一下子拔下来,而是先拉长,再慢拽,让人生不如死,那个魂魄挣扎着却无法挣脱,只能听任拔舌小鬼的摆布。小鬼一边拔那个魂魄的舌头,一边转过惨绿的脸看着魏时,好像在评估着该从魏时身上哪个地方下手。 在拔舌小鬼身边,是拿着剪刀在不停地剪断魂魄十个手指的小鬼,再旁边是十几个小鬼拖着一棵铁树,慢慢从壁画上下来,铁树上全都是利刃,挂满了魂魄,自后背皮下刺入,吊在铁树上。 在铁树边上,却是一面镜子,镜中有万象,一个小鬼拖着一个魂魄按在镜子前,镜子里立刻现出这个魂魄的罪状,原来是不孝父母,把七八十岁的老父老母赶出家门,让他们又冷又饿死在街头。罪状既显,自有地狱刑罚等着这个魂魄。 十八层地狱,十八种可怖的景象,全都在黑色阴气中翻滚着。 就是魏时,也有些惊慌了起来,他没想到,“东老先”居然有这种手段,眼看着那些拿着、拖着各种刑具的小鬼团团围了上来,挤了个水泄不通,跟分钱一样的争先恐后地想把他拿下,让他在自己的刑具下生不如死,魏时脸色发青,从背后抽出一把桃木剑,左手从腰包里掏出一个铃铛,有节奏的摇了起来。 他手里的桃木剑,是徐老三的师父的师父传下来的,据说是千年桃木做成的,对驱邪克鬼有奇效,往常一拿出来,普通点的鬼魂都是望风而逃,就是厉害点的,也要退避三舍,但是面前这些小鬼,却步步紧逼。 魏时的脚步混乱,绊了一下,差点没摔在地上,他赶紧稳住身体,手里的铃铛摇得更急,脚踩奇门,口念法诀。 魏时虽然面色发白,神情却又坚毅无比,没有丝毫动摇和胆怯。 小鬼们都围了上来,魏时手里的桃木剑毫不犹豫地削、砍、刺、挑,一时之间血肉横飞,小鬼们却不管不顾,开始蹦跳着往魏时撞过来,魏时手忙脚乱,挡了这边那边又出来。 很快,那些小鬼就近身了,有些用手,有些用刑具,纷纷招呼到魏时身上,魏时疼的冷汗直冒,然而却还在咬牙坚持。不能退只能进,否则这些小鬼会更加猖狂,那时候就无力回天了,虽然现在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 “东老先”在疯狂的大笑,阴森而又冷酷,那些小鬼听到这个笑声,跟打了鸡血一样,不顾死活地又冲了上来,魏时被左三层又三层围了个严实,身上伤痕累累,脚下却死活也不往后退一步。 眼看着那个拔舌小鬼左手举着钳子,右手就要掰开魏时的嘴,想把钳子伸进去夹住魏时的舌头,魏时手里的桃木剑剑身上早就被这些小鬼身上黑色的腥臭液体涂抹了一层又一层,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小,动作也越来越慢,眼看着就要不支倒地,就在这时,从魏时身上冒出了一股滚滚黑烟。 黑烟所到之处,所有的小鬼尖叫着化为了一滩黑水。 而从墙上涌出来的那些灰黑色阴气就好像水入江河一样,被那个黑烟吸了过去,也许是一瞬间,也许久一点,本来狰狞可怖的十八层地狱灰飞烟灭,地面上除了一些腥臭的黑水外,干干净净。 画着十八层地狱的墙壁,好像被加速流动的月岁侵蚀过一样,剥离、脱落、褪色,很快,上面的壁画就模糊不清,再也看不出原来画的是些什么,不管是小鬼、刑具还是魂魄都消失不见。 黑烟滚滚,裹挟着魏时,把他带到了边上。 魏时并没有晕倒,只是受了伤,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喊,“你多什么事,我又没叫你!”从那个黑烟中一时传出孩子的声音一时传出男人的声音,“骗人,明明都快死了还逞强——我跟你同生共死,你不要乱来,否则苦果自尝——” 魏时听了他的话,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后冷冷哼了一声,什么都能欠,就是这个鬼的债不能,欠了就要还的,每次都还得生不如死,他重重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还是命重要。 魏时垂头丧气地打定了主意,抬起头就看到“东老先”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东老先”面前,居然已经被“东老先”趁机逃了,这个“东老先”还真是狡猾透顶,魏时转过头看着那团黑烟,“能把那个魂魄抓回来吗?要是能抓回来,连上刚才就算一次!” 那团黑烟翻滚了一下,在原地消散一空。 就在魏时心里打着哆嗦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具真正的尸体,没有丝毫威胁的魏七爷,突然又从座位上一跃而起,五指如爪就抓向魏时的脖子,魏时吓了一跳,往后一躲,手里的桃木剑横里一砍,刺入了魏七爷身上。 魏七爷身体一阵乱颤,喉咙里发出“咯咯咕咕”的奇怪声音,手无力的在空中抓了几下,又垂了下来,一动不动了,魏时看着魏七爷死不瞑目的眼睛,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想让魏七爷的眼睛闭上,却怎么也闭不了,死不瞑目大概就是这样。 刚才那一下,应该是被东老先挤出了身体的魏七爷的魂魄在作怪。 没有神智,只有本能,见人就攻击,只为了发泄心中的怨气,等怨气消散,魂魄也就再无依存。 不知道魏七爷后不后悔去把自己儿子魏东来给还阳,虽然东老先是处心积虑,但是如果魏七爷不是丧失了理智,蒙蔽了眼睛,也不止于此,当日如果稍微看开一点,让该离开的离开,该留下的留下,而不是太过执着,也许不会到这个地步。 真是,可惜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完毕! 好难打开,我用了十几分钟才把文给发上来,== 与鬼为妻144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45最新更新 (.) 【盗洞】 这时,魏宁从楼上跌跌撞撞地跑下来,脸色发白,满头冷汗地冲着魏时大喊,“阿时,你没事吧?” 魏时正在看墙上的壁画,听到他的声音,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魏宁走过来,看了一眼魏七爷的尸体,再看了一眼墙上那些好像过了水一样的壁画,晓得又出了什么古怪了。//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魏时伸出手去,用指甲在壁画上抠了抠,看了一回,又闻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掏摸出一张黄符纸,当纸巾用使劲擦了把手,嘴里嘀咕着,“居然用了尸油,畜血——” 尸油是什么,魏宁倒是知道,但是畜血就没听说过了。 魏宁问他,“什么是畜血?” 魏时慢慢吞吞地动了动脚,“就是那些修仙有成的动物,它们的血不但灵气足,而且如果是横死的话,其怨孽之气比一般的活人还要更重。” 用这些东西画成壁画,难怪能让十八层地狱具象化。 这个东老先确实是个厉害角色,如果不是他还有个后手,今天可能就真栽在这里了,不过这么丢人的事没必要说出来,所以魏时回答魏宁的问题时,也是含糊其辞。 魏宁看到魏时目光闪烁不定就知道他肯定有所隐瞒,不过这货向来看重面子,他还是发点善心,不戳穿了,放他一马。 接着,魏宁又把在楼上的遭遇跟魏时简单说了一遍,重点当然是放在找不到陈阳以及魏七娭毑身上,魏时不说话,开始挨着墙绕着屋子转圈,还没等他转完,一股黑烟就凭空出现在了屋子中间,里面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像是男童又像是男人,“跟我走。” 魏宁猜测,这大概就是魏时手里的鬼卒子。 两个人紧跟在那股黑烟之后,出了屋子,走到屋后,紧跟着就来到了那个山洞前,那股黑烟一头就扎进了山洞里面,反倒是魏时跟魏宁有些踌躇了起来,进不得进,退不得退。 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是魏庄的祭祀地,平时守得很严,就是小孩子在附近玩一下都会被魏七爷拎着耳朵暴打一顿,打完了还要告诉他们父母,回家接着吃一顿“竹笋炒肉”,魏时跟魏宁小时候是调皮捣蛋的主儿,没少因为这个被揍,对这个山洞很有心理阴影。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横下一条心,魏时打头,魏宁紧跟在后,进了山洞,山洞里曲曲折折,阴寒之气很快就打湿了身上的衣服,冻得脸色发青,嘴唇发乌,浑身发抖。 魏时打着个手电筒,看到那股黑烟停在一处石壁附近。 他跟魏宁两个人走过去一看,地上躺了一个人,穿着身补丁摞着补丁的破道袍,黄皮瘦脸隐隐发黑,居然是东老先,魏时刚才跟东老先的魂魄已经打过一会儿交道,知道他已经死了,没想到的是,他的尸体居然在魏庄的祭祀地里面。 东老先面朝着石壁,手里抓着把奇怪的铲子,死之前好像正打算在石壁上刨个洞出来,已经挖了两尺来深,手臂无力地探进了挖出的洞里面,边上挖出的泥巴里还混着一些黑色的污血。 东老先的魂魄,本来是打算回到自己的尸身上面,却被那股黑烟追赶得无处藏身,此时一点青光正漂浮在东老先的尸身上,左冲右突却始终困于原地。 魏时拿出一块“死玉”,口中念念有词,东老先的魂魄,也就是那点青光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地飞到了死玉上。 死玉发出一点青光之后,又暗沉失色。 魏时抓着那块死玉,拿出一张黄符纸,手夹着在空中按照一定的规律划了几个圈,黄符纸无风自然,他用极快的速度把燃烧的黄符纸丢在了那块死玉上面,很快,那块死玉上就青光暴涨,又极快的跌回,来来回回,重复了三遍。 魏时问那块死玉,“陈阳在哪?” 那块死玉上青光一闪。 魏时接着说,“你知道我有很多办法让你开口。” 那块死玉上青光又是一闪,只不过这回停留的时间稍长。 魏时想了想,开口说,“好,我答应你。” 那块死玉颤动了一下,青光时隐时没。 魏时等那块死玉没动静了之后,才把死玉捡起来塞进他那个包里面,然后转过头跟一直在旁边站着没出声的魏宁说,“陈阳就在这下面,我们得在这里挖个盗洞。” 魏宁阻止了魏时,他把魏时看着,“东老先为什么要在这里挖洞,他是怎么死的?刚才你有没有问清楚?” 魏时拍了拍自己的那个包,“宁哥,你是怕他搞鬼吧?他现在魂都在我手上,要是搞鬼的话,我随时都可以让他魂飞魄散,我刚才问了,他之所以在这里挖洞是从魏七爷那儿知道了我们魏家先人留下的财物都在下面,他是没想到魏家先人在那个财物边上设了一个奇怪的阵法,马失前蹄死在了这里,至于陈阳,他说是因为这个阵法跟他在魏七爷家设的幻阵不知什么缘故连在了一起——” 事情太复杂,魏宁听得有点头晕。 他听魏时把事情说完之后,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慢慢地说,“那意思是我们也要把挖下去,那这个事也要先解决。”他指着地上东老先那具已经僵硬的尸体。 魏时笑嘻嘻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黑色的珠子,“师门镇山之宝‘避阴珠’,有它在,什么毒气、降头、瘴气都不怕,如果是恶鬼戾魂,有我跟你那个——在,问题应该也不大,实在情况不对,我们至少也能退出来。” 魏时那个师门乱七八糟的好东西还真不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历。 魏宁看着那颗鸽蛋大的珠子,光华内蕴,点了点头。 魏时一开始并没有自己动手,而是用了御鬼符让自己手底下的鬼卒子沿着东老先挖出的洞继续往深处挖,魏宁嘴角一抽,看到那两个青面獠牙的鬼卒子拿着洛阳铲,挖得飞快,泥土四溅,而魏时就蹲在洞旁边,拿着个罗盘在那儿指手划脚的决定方位。 虽然不知道下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是魏时还是小心地按照盗墓者挖盗洞的办法挖这个洞穴,幸好他当年念书的时候还学过几招,应付一下简单的情况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等鬼卒子挖了一阵,地上放着的那颗避阴珠,好像被阴气和煞气所冲,在地上滚来滚去,珠子上面黑气时隐时现,魏宁分明看到挖出的那个洞穴中有一些红色和黑色的气体冲入了珠子内。 等鬼卒子挖了十几米深,魏宁的脚在边上走来走去,尽量让自己暖和一点,魏惜此时也不敢过于靠近他,因为他是鬼,属阴,离得太近,魏宁只会越来越冷。 魏宁看着不远处的魏惜,他倚靠着石壁,微低着头,表情有点冷,显然这人正在怄气,就是不知道是在跟他怄气还是在跟自己怄气,魏宁故意扛着冷,走到魏惜身边。 魏惜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里太冷了,离我远一点。” 魏宁没说话也没离开,而是从口袋里拿出烟和打火机,啪啪几声,打火机连个火星子都没冒出来,这里阴气太重了,魏宁只好把已经有点潮湿的烟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此时,已经过了阴气最重的午夜,鬼卒子不能用了,魏时怏怏地站起来,把鬼卒子收回来,然后喊了魏宁一声之后,自己拿着避阴珠爬到了盗洞里面,继续挖。 魏宁就在后面,帮着运挖出来的土块。 两个人这样来来回回,就在魏时说盗洞快打通了的时候,外面传来一声巨响,地动山摇,盗洞内也因为这个巨震差点塌了一处,魏宁赶紧喊魏惜,让他出去看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惜以极快的速度出去查看了一下,“魏七爷家的房子塌了。” 魏宁跟魏时对视一眼,“——” 就在房子塌了的时候,这个盗洞也紧跟其后打穿了,紧接着就听到了陈阳的大喊声,两方人马顺利会师,魏时听到下面这个墓葬里面没有什么金银财宝,反而有个万人养尸坑以及一个奇怪的墓室之后,脸色阴得能滴得出水来。 他想了一会儿,跟魏宁和陈阳说,“我们下去再看看。” 以陈阳的意思来说,肯定是不愿意再下去趟这个浑水,但是看着魏时的脸色就知道他虽然这个话好像是大家伙商量下该怎么办,实际上却是一定要下去看一遍的意思。 二比一,陈阳完败,他跟在魏时跟魏宁身后,把这里的奇门阵法跟魏时说了一遍,要说魏时还是真有些本事的,他只是听了一遍就把这个奇门阵法大概摸清了情况,三下两下就把魏宁跟陈阳带到了那个万人养尸坑。 看着养尸坑的尸水里面那些载沉载浮的尸体,魏时面无表情,魏宁脸色发白,看完之后,他又带着魏宁跟陈阳去了那个墓室,不过那个墓室的出口已经堆满了刚才的巨震下掉落的石块土方,只余下半米多高的一个空隙,人可以从那个地方爬进墓室。魏时也没有爬进去,只是爬到了土方上,探头往里看了一下。 只看了一眼,魏时就脸色发青地从土方上跳下来,急匆匆地跟陈阳和魏宁说了一句,“我们走”。 难得看到魏时这样紧张,魏宁忍不住问了一句,“里面到底是什么?” 魏时边走边说,“是个万尸三煞局,我们被东老先坑了,里面那个魏家先人镇住的凶魂跑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二更,本来是三更的,但是有点事来不及了,于是今天的三更推到明天,也就是明天本来只有一更的,就二更了。。。 与鬼为妻145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46最新更新 (.) 【替阳】 好像身后有厉鬼在追杀一样,魏时带着陈阳跟魏宁头也不回地跑到盗洞那儿,三两下从盗洞里爬了出去,一出来魏时就把那块死玉拿出来,面色狰狞地贴了一张黄符纸上去。//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死玉上立刻青光暴涨,陈阳掏了掏耳朵,他刚才似乎听到了鬼魂的惨叫。 魏时冷笑了一声,“居然敢坑我,我也是你能坑的?” 死玉上的青光奄奄一息,将灭未灭。 陈阳凑过去把那个死玉看了一眼,好重的怨秽之气,臭不可闻,他捂着鼻子,移开了一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时还在对着死玉里的东老先严刑逼供,只不过看起来东老先也并不是什么软骨头,说的话大概也不太好听,魏时的脸色发青,牙齿咬得咯嘣作响,一副恨不得把东老先生吃了的样子。 他五官扭曲,却又硬是挤出一点笑,“好,我就把你放到长明灯上去烧,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 陈阳跟魏宁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离魏时远了一点。 魏时显然已经被东老先刺激得快失去理智,瞧那表情,比狰狞可怖的鬼魂也差不多哪儿去了,突然,魏时用手抓了抓下巴之后又抓了抓头发,深呼吸了几口气之后,脸色居然慢慢平静了下来。 魏时对魏宁跟陈阳说,“我们几个都被东老先算计了。” 虽然东老先还是死撑着不肯把真相说出来,但是魏时本来就聪明,把这一路来发生的事梳理了一遍之后,事情真相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不过其中一些事情还不知道,比如墓室中那具主棺里到底埋的是谁? 事情经过大概是这样,东老先帮魏七爷的儿子魏东来还阳就没安什么好心,他是需要一个方便他搞阴谋的傀儡,结果没想到魏东来还阳的时候,仪式被陈阳打断了,魏东来还阳没还彻底,有可能会出岔子,所以他就做了两手准备。 一手当然是魏东来,如果他能顺利承嗣,那就用他;一手是魏明跟魏峰那两个被“借命”和“借运”的人,如果魏东来失手,那他们两个就顶上去,反正一定要当上魏家的族长。 然后呢,魏家的族长大概掌握了什么秘密,这秘密肯定不是什么金银财宝,就是刚才那个墓葬,东老先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把墓葬中那个凶魂放出来,所以他就使了手段引发了魏庄的“人瘟”。 说到这里的时候,魏时又补充说,如果他没猜错,这个“人瘟”应该是从血脉里带来的诅咒,这种怨念深重的诅咒往往是具有力的人下的,用几十甚至上百条人命作为牺牲,不惜逆天也要报仇雪恨,想来也只有魏家那些书里面提到的董姓人才对魏姓人有这么重的仇怨。东老先是魏姓人的仇人的后代,他知道该怎么引发这个诅咒。 一甲子一次诅咒,就是戴在魏姓人头上的紧箍咒,永世不得安生。 但是这一次东老先之所以引发诅咒,却是为了转移魏庄人的注意力,让他们无暇去顾及魏七爷这里发生的事,让他能顺利地把那个凶魂放出来,只不过他没想到,魏庄的先人会在凶魂埋葬之地用上“万尸三煞局”,结果就煞局一冲,就死在当场。 “万尸三煞局”应该是魏庄的先人用来镇压某个凶魂用的,以一万具死于战场上的尸体的煞气,再加上魏庄两个法力比较高深的族人的尸体,组成了这个“镇局”。 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可以想象里面镇压的凶魂有多厉害。 光是想象一下,都让人全身打冷战。 东老先死了之后,还是不甘心,说到这里魏时更是咬牙切齿,妈的,三百多年前的仇怨了,至于这么死咬着不放吗?又因为他是个道师,就算是死了,也还有很多种害人的手段。 他应该是故意引发了魏七爷家那个“屋棺”,把魏七爷和魏七娭毑害死之后,再利用他们的怨气跟“屋棺”本身,设了一个与“万尸三煞局”连在一起的幻阵,通过闯入幻阵中的人或鬼,让本来牢不可破的“万尸三煞局”出现了松动。 再加上诱使魏时把那个盗洞挖穿,和魏七爷家房屋倒塌引起的震动一起,终于是把“万尸三煞局”里镇住的那个凶魂给放了出来。 魏时垂头丧气地说,“现在麻烦大了。” 魏宁突然□来一句,“阿时,魏七爷家的房子是十几二十年前建起来的吧,难道那时候东老先就已经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魏时点了下头,“我看他就是条随时找机会咬我们一口的毒蛇。” 陈阳想了想,“你们说,会不会那具棺木里面躺着的,就是给你们魏庄下了‘人瘟’的人?而且你们魏庄的先人之所以要镇住它,就是怕它跑出来把你们一锅端了——” 这句话真是让人听着精神一振,后背一凉。 魏时跟魏宁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脸色都有点发沉,因为陈阳这个猜测显然可能性非常高,尤其是后面那半句话,尤其是魏宁,他妈已经得了‘人瘟’,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忙活了一晚上,却什么成绩都没有,还放出了一个大祸害。 三个人一时之间,都沉默了下来,绞尽脑汁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魏时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走,我刚想了个办法也许可以暂时把‘人瘟’给控制住。” 魏宁眼睛一亮,一把抓住魏时的胳膊,“真的?” 魏时狠狠点了下头,“真的,走。” 三个人出了山洞,就看到许多魏庄人提着白纸灯笼,站在魏七爷家的废墟上,正窃窃私语,而新近才当上族长的魏明,被几个魏家的老辈子众星拱月一样的围着,正对着那个废墟指指点点。 当看到突然出现的魏时那三个人,立刻把目光全集中了过去。二十几盏白纸灯笼,漂浮在夜空中,被二十几个人提着,留下二十几道斜长的黑影子,慢慢地走了过来。 魏老爷子骤起眉头,瞪大眼睛,把拐杖在砖块上敲了几下,“半夜三更的,你们三个怎么在这里?” 其实魏庄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提着白纸灯笼沉默着。 惨白的火光摇曳着,暴雨已经停了下来,却还是有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来,冷风一吹,连骨头缝里都嘶嘶的冒凉气,废墟里到处都是动物的尸首,也许还有魏七爷跟魏七娭毑的尸体,但是此时,却只有寥寥几个人在翻动着砖块,想把他们找出来。 魏庄现在如同风中的烛火,大部分人都已经心力交瘁,无暇多顾。 相较于找到魏七爷两口子的尸体,他们对于半夜在这里出现的魏时三个人兴趣更大,甚至有几个在交头接耳,“他们怎么是从祭祀地出来的?”“难道是他们触怒了祖宗,所以魏庄才出了那个怪病?”这句话一出,边上人看着魏时三人的目光就有了些异样,窥探、敌视、怨恨、怀疑等等。 人到绝望的时候,就会抓住眼前任何一根救命稻草。 魏时往前一步,走到了魏老爷子一行人前面,就在淅淅沥沥的冷雨里大声说,“老爷子,我有办法救那些得了人瘟的!” 他话音刚落,旁边听到的,立刻哗然起来,一传十,所有人都提着白纸灯笼走了过来,惨白的光线下,所有人的脸都是苍白而憔悴的,有些人眉心还有一股黑气,那是将要病倒的前兆。 魏老爷子一扬手,喧哗的魏庄人立刻安静了下来,他看着魏时,声音因为这几天的疲累和焦虑而嘶哑,“你有把握?” 魏时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五成,我有五成把握。” 魏老爷子脸上扯出一个笑容,“五成也够了,五成也够了。走,回庄我们再详细说。” 救人如救火,一刻也不能等,魏老爷子带着魏庄人回了家,把一部分年老体衰的劝了回去之后,其他人全留在了魏老爷子家听魏时讲到底是个什么办法。 一半对一半的机会,并不高,但总比等死好。 魏老爷子看魏时三个人一身都是又脏又湿,就让他们换了衣服之后才来说话,魏时三人很快就出来,都知道情况很紧急,所以也没有什么客套话好讲,魏时开门见山地说,“我要用的法子叫替阳,就是把人身上至少百分之五十的血抽出来,做成一张血符,去替了这个人的命。” 茅山术里面有一种活符,能够伪装成活人,只是一般来说,只要用一点血就可以了,主要是用来骗过那些找替身或寻仇的鬼魂,让它们以为找到了替身或报了仇,平息怨气,转世投胎,而这里,魏时是打算把这个活符搞大一点,用上他们那个门派里的替阳之法,直接替代了活人,要达到这个效果,那就必须用大量的人血。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这魏时莫不是脑抽了吧?人只要短时间内丧失的血液达到全身血液的百分之三十,就可能会危及性命,现在一下子要抽了百分之五十,这本来暂时还不会死的人,也立马会断气。 魏老爷子拍了拍桌子,“你们先别吵,听他接着说。” 魏时站起来,看着周围的魏庄人,“我们可以一边抽血,一边输血,只要暂时让人不死就行了,只是要有个度,既让这个人活着,又不能让他阳气超过替阳符,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说只有五成把握的原因。” 一旦超过替阳符的阳气,人瘟就会立刻发作,连拖都没得拖了,当场必死无疑。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完毕了~~这也就是现代科技能输血,不然还是个等死啊…… 与鬼为妻146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47最新更新 (.) 【鬼守】 像这种替阳的方法,也就是现代社会科技发展了才能用得上,放在以前,得了“人瘟”的魏庄人,怕只能绝望地等死了。【高品质更新.】 魏老爷子带着魏时到了路栅那儿去跟梅老太太商量救人的事,主要的困难在于魏庄里现在已经倒下了将近一百个人,需要的血量实在太多,而且还不能内部解决,也就是说不能用魏姓人的血,必须用外人的血才能压住患者体内那个诅咒的力量。 梅老太太听魏老爷子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回之后,有些为难地坐在原地,“我只能向上面反应,到底能不能及时调集这么多血量过来,还得看情况。” 魏老爷子手里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费心了。” 梅老太太用手抚了抚散乱出发髻的头发,“不用客气,尽我所能罢了。” 魏时在旁边看着,觉得魏老爷子跟梅老太太应该是一早就认识的,只不过气氛有点古怪而已,正当他寻思着老辈子们之间的爱恨情仇的时候,梅老太太转过头看着魏时,“徐老三好久没跟我联系了,他身子骨还好吧?” 魏时惊讶地看着梅老太太,“你老认识我师父?” 梅老太太含笑点头,“以前见过几面,你师父是个有大本事的人。” 梅老太太对徐老三的评价蛮高,魏时想起师父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一点形象,跟他比谁更无赖那个得意洋洋的样子,嘴角抖了抖,“还好,他好得很。” 现在不知道在哪个深山坳子里转悠,上一次联系的时候还说要去四川那边找个什么东西,徐老三的身体好得连这个当徒弟的都赶不上,七老八十了,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从来没有一时一刻歇过气。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魏老爷子跟魏时都是心神不宁的。 当时几个人回了魏庄之后,魏宁回了家去看魏六婶,而陈阳就拒绝了魏老爷子的挽留坚决要住到魏时那个小卫生所里去,魏老爷子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了。 幸好是夜里,就算有十几二十盏白纸灯笼亮着惨白的光,也看不出陈阳现在的异状,他眼角已经出现了一些笑纹,看上去老了怕有十岁,陈阳拿起钥匙打开了卫生所的大门,拉上电灯,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浑身跟散了架一样,从内向外透着一股疲惫。 陈阳倒了一杯热茶,喝了几口,总算有了点力气开始操心别的事,他看着抱着小鬼坐在不远处的魏林清,“你怎么会在那里?小鬼说你遇到危险了就是说你陷进那个幻阵里出不来了?” 魏林清松开手,让一直挣扎着想从他手上跳下去的小鬼下地,小鬼三两下就跑到了陈阳身边,攀着他的裤脚就往上爬,魏林清看着小鬼,“我是魏庄的‘鬼守’。” 陈阳并起两根指头戳中小鬼的额头,把他从自己身上掀下去,小鬼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又一骨碌爬起来抓着他的裤脚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事,他懒得再跟他玩,扬了扬眉毛,“什么是‘鬼守’?” 又是个没听说过的东西,这魏庄里古怪真是多。 魏林清所在的那一块地方,连光线都要黯淡得多,他偏着头,眼神有些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天没有说话,陈阳等得不耐烦,刚要开口催他一声的时候,魏林清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就好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灰白色雾气一样。氤氲而湿润,带着森森的寒意,还有让人恐惧的冷漠,或者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冷酷。 “你上次鬼节的时候,见过魏庄那些变成了白影子的先人魂魄吧?你不是很好奇它们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子?”魏林清慢条斯理地说。 他确实有点好奇,陈阳不否认这点。 魏林清接着说,“魏庄的人一旦死去,魂魄就会被以前死去,变成了白影子的先人拖入阴河,受尽折磨之后,要么就魂气大失,灵智全灭变成一个白影子,要么就坚持下来,吸取阴河中的阴气和煞气,变成像我这样的恶鬼戾魂。” 陈阳没想到原来真相是这样,不过他还是有疑问,“为什么会这样?”一般来说,不都是应该进入阴间,论了前世今生、罪孽因果之后,再一次投生六道轮回吗?怎么可能滞留于此,还跟养蛊一样,养出一些恶鬼戾魂。 魏林清慢慢站起来,“因为我们必须得守着后人,得作为最后一道防线去对付地底下镇住的以及外面对魏庄虎视眈眈的那些恶魂。没我们守着,没魏庄里那些凶兽,没有阴湿地那条阴河,魏庄人早就死绝了,一甲子才发作一次的人瘟,也会时常出现。” 陈阳把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你的意思是,魏庄的先人故意用这个熬炼魂魄以抵诅咒的办法,来延续后嗣,来护着后嗣?” 魏林清点了下头,“是这样没错。” 陈阳嘴里下意识地骂了一句什么,也不知道到底是骂谁,也许谁也没骂,只是用这句话来表达一下心里面那种古怪的情绪。他揉了揉额头,觉得自己脑子痛得跟针扎一样,也不知道是谁想出这么绝的招数,不得不说,太管用了。 至少魏庄三百多年来,虽然一甲子有次大难,但是其他时候,不管外面是战乱频仍,还是饥荒遍地,魏庄却始终风平浪静,不受任何影响,忽略掉那个一甲子的大难,完全说得上是一个福地。 可惜世事无完美,总有个缺陷在。 突然,一直坐着的魏林清站了起来,慢慢走到陈阳身边,阴冷的手搭在他肩上,小鬼趴在另外一边的肩头,兴奋地看着他,陈阳一把抓住魏林清的手,“你做什么?” 刚才魏林清的手一放在他肩膀上,他就感觉到一股凉意沁人却又不算阴冷的气息慢慢地,像潺潺水流一样没入他身体里,他要是还不知道魏林清在搞鬼那就奇了怪了。 魏林清反握住陈阳的手,迫着他跟自己的手一起,掌心向下贴在肩上,“你身体损耗太大了,我帮你补回来一点。” 这不是阴气,应该是魏林清自己修炼出来的法力,虽然也不是什么对活人有好处的东西,但是对于陈阳现在几近于枯竭的精气和体力来说,却也不无小补,但是魏林清在那个幻阵中待的时间比他更长吗?现在把法力输给他了,自己怎么办? 陈阳想到这,干脆地甩开魏林清的手,“用不上,你还是留着对付那个逃出去的恶魂吗?没猜错的话,它还在附近吧?” 魏林清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知道不能强求,“是,但是它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一来刚从‘万尸三煞阵’中出来,力量还没恢复;二来,现在魏庄里有三个‘鬼守’在。” 陈阳慢慢地说,“三个?” 魏林清点了下头,“我,魏惜,还有魏时身边那一个,他算半个。” 陈阳一脸古怪,半个?怎么说是半个?就在他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时候,门被砰砰砰的敲响了,魏时跟魏宁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来,魏时看到陈阳,“陈阳,这个事还要你帮个忙。” 陈阳挑高了眉头,“什么忙?” 魏时三两下把要说的话说了,“你八字重,阳气足,魏六婶身体太虚了,用你的血,活下来的机会大一点!” 魏宁一脸哀恳地看着陈阳。 陈阳抓了抓头发,大气地一扬手,“没问题,只要魏六婶好了之后,多给我做点好菜就行。” 魏宁紧张的神色一松,时间很紧,多一分钟魏六婶可能就会多一点危险,到了魏六婶家里面,梅老太太也派来了两个沉默寡言的护士,正在从冰柜里面拿出血袋,一边准备抽血,一边准备输血。 魏六婶脸色憔悴,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全身红肿,很多地方已经溃烂发炎,用了药之后已经是昏迷不醒,但是嘴里却还是断断续续地发出一些痛苦的呻吟,想来就算是用了药也没有完全隔绝身上非人的疼痛。 魏时喊来了魏庄里十几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就在堂屋里面,让他们按照一定的方式站成了太极阴阳鱼的样子。 接着,他让人把魏六婶搬到了阴阳鱼的阴极。 魏时拿出几个桃木钉,围着魏六婶家的屋子把不停流动的地气暂时钉住,一旦地气被钉住,外面的鬼魂妖怪就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了,这种盯住地气的事,时间不能太久,一来地气本身就是流动的,此处堵塞了自会流亡彼处;二来地气通天地大道,普通人擅干天道,有可能会折寿或受到其他的报应。 魏时做了一个手势,立刻,那两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就开始放血和输血,因为有阵法在,危险度还降低了一点,陈阳这一次要足足抽出1500毫升左右的血,眼看着那个暗红色的血通过塑料管子一点点地涌出身体,慢慢地,陈阳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神智开始不清。 魏时拿出一张黄符纸,用手指蘸了一点魏六婶的血,在那张黄符纸上指指画画。 很快,一个诡异的图案就出现在了黄符纸上,魏时把这张黄符纸扔进了装着魏六婶鲜血的盆子里面,就看到小半盆子的血以极快的速度吸入了那个图案里面,图案发出一阵红光,越来越亮,直到把整盆鲜血全部吸干,一滴不剩。 然后,魏时就把吸饱了鲜血的黄符纸,放在神龛前,开始祭告。 作者有话要说:就是前面那个祭祀的时候说的,“此为祭,祖宗佑。” 今天有二更~~ 与鬼为妻147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48最新更新 (.) 【白发】 祭炼活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稍有不慎就会功败垂成,而一旦功败垂成就没有第二次机会,所以魏时相当的小心谨慎,就怕出一点岔子。【百度搜索.会员登入】 他拿出桃木剑,把剑尖抵在那张黄符纸上,口中念念有词。 “借生之阳,以平彼命,阳而不生,阴而不泄,替生替死,祭——” 桃木剑上冒出了几个火星,落在了黄符纸上,陈阳迷迷糊糊地看到了还有些担心会把那张黄符纸给点着了,却看到黄符纸上腾出一股血红色的雾气,把那几个火星裹挟起来,一瞬间,消失在了黄符纸纸面上,而此时,那张血红色的黄符纸隐隐透出金色来。 一股浓厚的阳气和生气从那张黄符纸上传来。如果是开了天眼的人去看的话,就会觉得眼前站着的是一个身体不算太康健的大活人,而不是一张黄符纸。 魏时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右手却一动不动地抓着那把不停颤动着想从他手里挣脱出去的桃木剑,左手拿出一只毛笔,沾上一早准备好的童子血,在空中画着古怪的图案。 奇怪的是,一旦图案成形,就在空中显现了出来,就好像放烟火一样,不过图案并不是消失而是一头扎进了那张黄符纸里面,黄符纸腾地冒出了一团金红色的火焰,火舌子连续吞没了好几个图案之后,才终于偃旗息鼓。 此时,魏时早就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如纸,手脚就算尽力控制,也时而颤动一下,等最后一个图案画出来,被那张黄符纸吞下去,才总算松了口气。 那张黄符纸在这之后,由血红中泛着金色,变成了青红色。 魏时跪在地上,叩拜之后,才毕恭毕敬地用双手捧着那张已经祭炼成活符的黄符纸,放在了由人组成的阴阳鱼的阳极,然后,他又命人去把封住这里地气的桃木钉□。 听从他命令的两个魏庄人匆匆出了门,不一会儿,就拿着七个桃木钉回来了,魏时冲着他们点了下头,那两个魏庄人一声不吭地去了后面那个房间。 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异动,陈阳头晕眼花几近昏迷,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把眼睛扒拉开一点缝隙看着屋子里的情势,那二十一个年轻男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好像个木桩子,而魏六婶也已经不再呻吟,房间里安安静静的,连声咳嗽都听不到。 太安静了,就有些不太正常了。 突然每个人耳朵里都隐隐听到了“呜呜——”的声音,就好像耳鸣一样,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是幻觉又不是,就跟有人拿着根羽毛在那里挠你的痒一样,抓不到一点实处。 就算是已经半昏迷的陈阳,也悚然一惊,后背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陈阳分明感觉到一股极重的怨秽之气从屋外流了进来,那股怨秽之气在整个屋子里缓缓流动,在每一个活人身上流连,又离开,站在陈阳身边的那两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脸色惨白,咬牙紧咬,却还是一动不动。 看到梅老太太派来的护士,也是懂行的。 那股怨秽之气又把目标转移到了那个阴阳鱼上面,它好像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的目标到底是哪个,沿着阴阳鱼不停地打转,左边阴气太重,好像是个死人,而右边却生气盎然,血脉的气息隐隐传来,正是它的目标。 魏时站在一个小奇门阵里面,精神紧绷到了惧怕的程度,成败在此一举,如果魏六婶能活下来,那么至少魏庄可以少死五六十个人,这么多人命的重担在其实全压在了他肩上,一时有些沉重得难以呼吸。 那股怨秽之气在阴阳鱼里时进时退,眼看着它要往活符那儿去了却又转了回来,简直就是恨不得抓着它的脖子强迫它快点钻到阴阳鱼的阳极里去——如果它有脖子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魏时跟陈阳都快要绝望以为这个办法行不通,骗不过这股怨秽之气的时候,它终于调转了头,像水银泻地一样钻入了放在阳极那儿的活符里,那张活符闪着青红交织的光芒,逐渐黯淡下来,逐渐地,变成了灰黑色。 过不了多久,活符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变成了一张发黑发臭的废纸。 与此同时,那股怨秽之气好像完成了任务一样,慢慢地从那个阳极处溢出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陈阳觉得那股怨秽之气好像更加强大了一点,莫非魏庄里每死一个人,就能增强它的力量?这个念头在陈阳脑子里一闪而过。 那股怨秽之气离开之后,魏时才从那个掩藏气息的奇门阵里走出来,他做了一个手势,让那二十一个魏庄的年轻男人,一部分离开,一部分把魏六婶抬到了旁边的床上,让那两个护士进行急救。 因为这个办法一定要让活人只留下一口气的样子,阳气跟阴气差不多打平,对于本来就身体虚弱的病人来说,其实就是在死亡线上走钢丝,能不能回来就看求生的意志强不强了。 魏宁从后面的屋子冲进来,抓着魏六婶的手,不停地喊她。 那两个护士忙忙碌碌的,输血,强心针等一套急救措施用上去,魏六婶已经几近于无的呼吸终于回转了一点,等那两个护士冲着魏宁跟魏时点了下头,意思是人已经是救回来的时候,魏宁跟魏时两个人都重重的出了口气。 魏时拍了拍魏宁的肩膀,“宁哥,你在这里,我去看着其他人。阿阳,你好好休息,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下一个人没有陈阳的帮忙,要比魏六婶的替阳更加困难,唯一让人放松一点的,就是他比魏六婶要年轻得多,体力当然就更强,撑过去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只能到时候随机应变了,反正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陈阳挂着一瓶葡萄糖,终于是晕死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他抬起手,看到自己的手背上还插着一个吊针,吊瓶里面还剩下半瓶水,小鬼趴在他枕头边上,把自己的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也闭着眼睛在睡觉。 原来鬼也是要睡觉的,陈阳有点糊里糊涂的脑子冒出一个念头。 在陈阳醒过来还不到十秒的时间里,小鬼也像有所感应一样睁开了眼睛,他胖乎乎的身体在床上打了个滚之后,才高兴地坐起来,喊了一声,“爸爸,你醒了。” 陈阳看到小鬼兴高采烈的样子,嘴角也不由得往上翘了起来,他伸出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摸了摸小鬼的头,“醒了,你一直在这里?你父亲呢?” 小鬼从床上跳下来,“父亲找那个恶魂去了!我也想去,父亲不让。” 陈阳看着小鬼有点沮丧的样子,嘴角一抽,他去能做什么?帮倒忙吗?不过看小鬼那垂头丧气的样子,他也有点不舒服,所以又摸了摸小鬼的头,“下回,我带你去。” 反正也不知道有没有下回,陈阳对拿话哄小鬼完全没压力。 小鬼听了他的话,果然一下子又高兴了起来。 门外那两个护士听到了里面说话的声音,立刻走进来,看到陈阳醒是醒了,却只有他一个人在,两个护士对视了一眼,决定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从昨晚上到现在,她们两个自认为已经经过千锤百炼的神经,也屡次受到了冲击,现在对于一个普通人也能跟鬼交流这种事,早就麻木了。 陈阳问了一下昨晚上救人的情况,那两个护士说她们昨晚上忙了一晚上,总共做了十个替阳的法术,正如魏时所说的,活下来了六个,其他四个,没救回来。 陈阳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些感慨。 等输完了挂着的这瓶药之后,陈阳从床上下来,他是失血过多,外加精血损耗过大,并不是什么大病,就是需要长时间的调养才能完全恢复,反正他还年轻,身体机能都处于鼎盛时期,也许过不多久就又生龙活虎起来。 陈阳去看了一下魏六婶,她现在就是一身的皮肉伤,倒也并不是太严重,就是年纪大了,前面又受了折磨,所以一时缓不过气来,还昏睡着,魏宁一直守在旁边,看到陈阳进来了,赶紧站起来问他情况怎么样了。 陈阳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紧,他看了一眼魏宁身边的魏惜,那张脸是他见过的人里面长得最好的,五官没话说,最重要的是眉间始终有一股鬼魅之气,缭绕不去,让人只要看到他,就很难移开目光,这么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却也是魏庄的“鬼守”之一。 接下来的几天里,魏时忙的脚不沾地,而陈阳则留在魏庄里静养。 魏林清也忙,一直在找那个隐匿起来的凶魂,期间虽然来去匆匆,却每天至少要过来看陈阳三四次。这段时间,陈阳大部分时候都是睡着的,他就坐在陈阳的床边上,看着陈阳憔悴的睡脸,魏林清好几次都忍不住伸出手去,在陈阳脸的上方轻轻勾划着他的轮廓。 陈阳睡得并不太安稳,他感觉到了魏林清身上阴冷的气息,有些不太舒服地动了动,短短的头发支棱在枕头上,魏林清被他的动作吸引住,随之看了过去,突然他目光一动,手放在了陈阳的头发上。 才二十出头的陈阳,居然已经长出了几根白头发。 魏林清目光沉沉,低下头,亲在陈阳的头发上。 作者有话要说:白了少年头啊==可怜的陈阳。 更新完毕,又是完美的一天,啪啪啪,鼓掌。。 与鬼为妻148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49最新更新 (.) 【问情】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魏时都在脚不沾地地忙来忙去,前面发病的人治好了之后又要应付后来发病的,等这一次的“人瘟”终于过去,魏时也瘦得脱了形,骨架支棱,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高品质更新.】 反倒是陈阳,虽然因为精血损耗过多,连白头发都站了出来,但是连续半个多月的药补跟食补,双管齐下,整个人红光满面,活力充沛。 魏时有气无力地坐在躺椅上,一脸嫉妒地看着活蹦乱跳的陈阳。 虽然魏庄里愁云惨雾,在魏时的全力以赴下,还是死了一百五十多个人,魏庄上空弥漫着爆竹声和香火味,久久不散,时而可以听到隐约而断续的哭声传来,而那些得救了的魏庄人,也是心有余悸,惶惶不可终日,只盼着魏庄那些老辈子发句话,说这个事已经过了,好让自己彻底地放下心。 陈阳养了几天,能走能动了之后,就打算离开魏庄,却被魏时阻止了,按他说,要是现在不抓住机会把损耗的精血补回来,以后再试的话,效果也会大打折扣,陈阳一想,也是,没有身体这个本钱在,就算出去了也不能痛快的打拼。 不管世事如何恶劣,如何凄惨,生活还是要继续。 等人瘟差不多稳定下来了之后,陈阳就开始拉着魏宁还有另外几个魏庄的年轻人凑桌子开始打点牌,也许是环境越恶劣,越需要一个转移注意力的东西,陈阳一说起,居然来了不少人。 大家嘻嘻哈哈说着话聊着天,说女人说奇闻说各种八卦,就是不说魏庄现在这个病,大家都刻意回避了这件事,偶尔有一两个提到了,其他人也立刻把话题轻轻带过去。 小鬼趴在牌桌上,把别人手里的牌看了个遍之后,一五一十地告诉陈阳,然后两眼绿幽幽如同深夜鬼火一样地盯着他,陈阳被他看得不自在的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伸出手去摸了摸他那只冰冷的小胖手。 陈阳看着小鬼被他安抚了一下之后那手舞足蹈的样子,嘴角抽了抽,要是把小鬼带到赌场去肯定无往不利,可惜,他对走这种邪路子发财并不感兴趣。 他一边想也不想地往外扔牌,一边看着小鬼故意使坏抓住一张牌不让人拿起,那个人抓着那张牌用了几次力,才把牌拿起来,他把那张牌左看看右看看,嘴里嘀咕着,“没沾什么东西在上面啊。” 另外一个拿牌的时候,小鬼就抓住他的手,一股阴冷的气息让他手指头有点发木,他也是用了几次力才把牌拿起来,插好牌之后,立刻把手指头放在嘴边上哈了几口气,来了句,“妈的,怎么这么冷,这屋子也不生点火。” 陈阳看着小鬼在那里捣乱,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起个身去厕所,小鬼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一进了卫生间,陈阳就拎起小鬼的后衣领——他又换了身暗红色,带着精致刺绣的新衣服——拍了拍他的头,“别再给我搞乱。” 小鬼一点也不怕陈阳的黑脸,在半空中荡起了秋千,“好,我听爸爸的话。” 陈阳被他乖觉的样子,逗得露出了一点笑,摸了摸他的头,“出去吧。” 果然出来了之后,小鬼就乖乖的趴在了他肩头上,除了对着他的牌一顿乱指手划脚之外,倒也没再捣乱了,陈阳时不时敲一下他的头,警告他老实一点。 到了八点多,牌桌子就散摊了。 陈阳数了一下桌上的钱,还行,虽然有小鬼通风报信在前,但是他故意放了水,所以才赢了不到一百块,陈阳把钱胡乱塞进口袋里,顶着冬天的寒风,回到了魏六婶家。 病人身上的人瘟诅咒只要用替阳那个法子除去了之后,留下的都是些皮外伤以及精神创伤,恢复起来还是挺快的,魏六婶在躺了几天之后,就能下地了,她这一辈人只要自己能动,手底下就会不停地抹抹擦擦,反正总会找点事做。 自从她知道是陈阳给自己输了那么多血之后,就一定要魏宁把陈阳找来,每天晚上都给他做一顿晚饭,陈阳害怕累着她,不肯去,魏六婶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不管是陈阳还是魏宁都不敢再违逆她的意思了,乖乖地坐在一边等饭吃去了。 这几天,因为晚饭都在魏六婶家吃,魏六婶干脆让陈阳住回了那个老地方。 陈阳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寒风呼啸而过,时而听到“啪嚓”的树枝折断的声音,他之所以还没走,除了身体的原因之外,更重要的,却是放不下魏林清还有那个小鬼。 不管他承不承认,幻境早就把他心底最深处的揭示了出来。 他喜欢上了魏林清那只鬼,想要跟他在一起。 但是魏林清是个鬼,他们不是一路人,这个事压根就没希望,此时其一,其二就是魏林清还不知道怎么看他的,想到这些事,陈阳就更烦了,他一向不太会处理感情方面的事情,以前交往过的那些女人,也是一开始就说了的,彼此之间互相慰藉,好聚好散,他对她们也有喜欢的,但是却很浮浅,不像对魏林清。 他对魏林清的感情,要更重一点。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重,让陈阳纠结了。对陈阳来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现在偏偏来个一点五,所以就乱套了。 陈阳心烦气躁得睡不着觉,捂在被子里出了点汗,他掀开杯子,猛地坐了起来,转过头看着屋子中间,喊了一句,“魏林清,你在吧?”他刚才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出现在了屋子里,想来想去也只可能是魏林清。 果然,屋子中间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影影绰绰的站在黑暗中,魏林清慢慢走过来,坐在了床边,“我以为你睡着了。” 陈阳啪的一声倒在床上,“睡不着。” 魏林清好像跟他随意闲聊一样,“什么事让你睡不着。” 陈阳把手放在自己的脑后,不说话,他正在考虑要不要问一下魏林清的意思,男人嘛,重要的是拿得起放得下,扭扭捏捏地算什么回事,想以前他追妹子,都是看上了就直接去要电话号码,约会个几次甚至连一次都不用就直接或交往,或同居,或上床,那叫一个干脆直接。 人果然是看得越重,就越不知该拿那些人或事如何是好。 陈阳想明白了之后,转过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魏林清,“魏林清,你心里还放不下吴玉成?” 多亏那个幻境,他对魏林清纯洁的如同喇叭花一样的情史知道得一清二楚,就这一点来说,他要感谢那个幻境,毕竟要让魏林清亲口把这些事告诉他,绝对不容易,那好比八年抗战,最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取得胜利,魏林清就是那种心思千回百转的文化人,跟他这种直来直去的痞子,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说起来,他们之间的问题,不光是人跟鬼,还有个性的极大不同。 可有什么办法,看上了就是看上了,只能认了。 魏林清愣住,过了很久才有一个极轻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响起,“他是我的执念。” 执念个屁,他甩了你去结婚生孩子都死了还执念!陈阳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酸的还是气的,他一把坐起来,抓住魏林清的衣服前襟,把他往自己跟前一拉,两个人脸对脸,就差不到一个指头的距离,陈阳一字一顿地说,“那我呢,我算什么?你对我怎么看?” 魏林清被陈阳逼得眼睛都不敢看他,只好把目光放在床边上,他嘴巴张了又合,实际上魏林清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突然间被陈阳这么一问,就完全不知所措了,“我,我没有怎么看你。” 陈阳呆了一下,五根手指松了又紧,把魏林清的衣服揉成了一团。 房间里一片凝滞,魏林清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不停地狂跳,他似乎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但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错了,所以只能呆呆地任由陈阳抓着自己。 陈阳慢慢地松开了手。 妈的,他都不嫌弃魏林清是个鬼了,他居然敢倒过来嫌弃他。 真是没天理了。 陈阳好像回到了十几天前,刚输完血那时候,浑身无力,眼前发黑,接近昏迷,他指了指窗户,“你可以走了,有事没事都不要过来了,我不想看到你。” 魏林清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陈阳突然就这样变脸,他走过去,把手试探着放在陈阳卷起来的被子上,“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晚上再过来看你,那个恶魂还躲藏在附近,你不要去太偏僻的地方。” 他还要说点什么,陈阳在杯子里闷声吼了一句,“快给老子滚。” 魏林清还从来没被陈阳这样不假辞色的骂过,就算陈阳被迫怀着阴胎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他皱起眉头,开始反省自己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惹陈阳发火的事情,想来想去都不得要领,再一想到陈阳刚才问的那句话,他又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他确实没怎么看陈阳,陈阳就是陈阳,跟吴玉成不一样。 但是到底是个怎么不一样法呢?魏林清也有点茫然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阳就打包了行李,和魏六婶还有魏时道了别,跟请了长假不得不回去上班的魏宁一道离开了魏庄。 作者有话要说:魏林清这方面情商低啊,可怜的陈阳=3= 与鬼为妻149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50最新更新 (.) 【列车】 陈阳坐在火车上,这是一辆夜班车,火车哐啷哐啷地稳定行驶着,陈阳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看着外面黯沉的天色下,模糊的景色一掠而过。//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魏林清那种反映,说完全不伤心那是假的,但也没伤心到活不下去的程度,就是心里面总是有股钝痛,不停地提醒他发生了什么事,搅得他不得安宁。 火车上人不多,陈阳一个人占了个座位,他躺下来拿出一件外套盖在身上。火车上有空调,但是也许是在冬夜行驶的原因,车厢内的温度还是有点低,坐久了,脚下凉凉的,陈阳只好时不时站起来在车厢里走来走去,活动一□体。 陈阳拿出一根烟,嘴有点痒,他遗憾地叹了口气,这是辆密封的空调车,不能吸烟,他只好把烟放在鼻子闻一下那个味道,过过干瘾。 车厢内只零零散散做了十几个人,一个老太婆坐在陈阳旁边那个座位。而陈阳前面那个座位则是一对母子,母亲抱着不停哭泣的孩子,低声地哄着。跟陈阳背对背那个座位,并排坐着两个人男人,正在低声说话,想必是一路的。 至于其他人,都缩在自己的座位上,悄无声息。 陈阳时不时站起来走动,经过那些乘客的时候,他们也没有一个抬起头看他一眼,都是勾着头,也许在睡觉,不过这么冷也能睡得着真是服了,陈阳边走边漫不经心地想着。 那个小孩一直在嘤嘤哭着,哭声气若游丝,却又绵延不绝,时不时还发出一声高亢而凄厉的哭喊,他妈妈一直小心地拍抚着他,手忙脚乱,满脸憔悴,陈阳经过的时候,她就嘴巴蠕动着似乎是要说什么。 也许是对自己孩子这么吵表示一下歉意吧,陈阳看那两母子还穿着单衣,也许是冻着了,陈阳走回自己的座位,捡起随手放在那儿的一件大衣,拿给了那两母子,“你穿上把孩子包在衣服里吧。” 那个女人有点不好意思地帮孩子掖了一下衣服,陈阳直接把大衣放在她边上,孩子被他妈妈包在一个小被子里,只能听到声嘶力竭的哭声,却看不到脸,也看不到其他动静。 一般孩子哭的时候,都会使劲挣扎,这个孩子倒是没那么麻烦。 到了半夜一点,在火车规律的轻轻震动下,陈阳也觉得眼皮耸拉着,困了起来,那个孩子还在哼唧,不过哭声却小了一点,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躺在座椅上,打算小睡那么一会儿。 陈阳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觉得有双极其阴沉的眼睛在盯着自己,陈阳后背发凉,从座椅上一跃而起,他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脸色有点难看,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面前的老太婆,压下心头的火气问,“你老有什么事?” 这个老太婆怕有七十几岁了,一脸的老人斑,眼睛浑浊,上面穿着一件对襟褂子,下面却是条撒花裙子,怪里怪气的,说是少数民族吧,陈阳也没见过哪个少数民族是这个穿着的,不过这套衣服用料和做工却相当好,蓝色绸面的,还绣着少见的五蝠捧寿的图案。 老太婆看着陈阳“嘿嘿”笑了两声,又嘎然而止,声音冰冷而粗硬,好像不是在说话而是两块木夹子在上下摩擦一样,“年轻人,你上错车了咧。” 陈阳抹了把脸,“这车不是n4146次?” 老太婆又“嘿嘿”笑了两声,连连点头,“是咧,是咧。” 陈阳嘴角抽了一下,他又抹了把脸,好声好气地跟这个老太婆说,“我就是要坐这趟车,你老莫担心我坐错了,我没坐错……你老还是坐回去吧。” 老太婆突然又“嘿嘿”笑了起来,“看过赶车的,冒看过赶死的。” 说完之后,她果然就慢慢腾腾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那儿。 陈阳听了她的话,心里面有点不自在,刚才那个老太婆站在他旁边的时候,他好像闻到了她身上一股臭味,还有,车厢里的温度越来越低了,陈阳搓了搓手,嘴里哈出了一口白色雾气,难道列车上的空调出问题了? 陈阳又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想去前面那个列车员室问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才站起来,就看到列车员推着一辆推车过来,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他不像一般的列车员一样,边走边喊,而是默不作声地推着车子。 陈阳看到他在一个座位边上停下来,递给了那个人一包东西又接过了一张钱,陈阳也来了兴趣,他走过去想买一桶方便面,这么冷的夜晚,好歹也能添点热气。 几步走过去,等陈阳看到了那个列车员手里的推车上摆的东西的时候,他脸色猛地一阵扭曲,上面摆的是起了霉发了臭的馒头包子饭菜,一层或黑色或绿色的霉菌,还有一些上面生了很多的蛆虫,陈阳看到那个刚买了东西的男人,正把一块生了蛆虫的肉往嘴里塞。 陈阳脸色发青,一阵作呕。 那个列车员把推车停了下来,看着挡在路中间的陈阳,用阴恻恻的声音跟陈阳说,“你——要——什么?” 陈阳并不说话,而是摆了摆手,站到了走道边上,示意列车员过去。 列车员用黑洞洞的眼睛看了陈阳一眼,又低下头,推着车继续往前走,时不时停下来做点生意,陈阳看到那两个并排坐着的男人买了一个发霉的面包,其中一个男人把面包撕碎了喂到另外一个男人嘴里,两个人之间颇为亲密,看上去好像是一对情侣。 刚才把陈阳惊醒的老太婆买了一瓶里面全都是不知名沉淀物的水。 而那个抱着孩子的母亲,也买了一包食物,她窸窸窣窣地撕开包装,把发黑的手指伸进包装袋里面勾出一点东西,又塞进了包着孩子的被子里面,不停哭着的孩子突然嗝了一声,暂时安静了下来。 陈阳闻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臭气和土腥气,臭气是因为尸体,而土腥气则是阴间的味道,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张牙舞爪的投影在车窗玻璃上,陈阳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这么白痴,居然上了一辆鬼车这么久都没发现。 难道真的是改了命,连对于阴世的邪物感应能力都随之降低了吗? 陈阳的后背在流汗,大冬天的,汗水流的把衣服都打湿了,一股寒意从脚底板一路冲到天灵盖,陈阳默不作声地回到了座位上,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一点,生怕惊动了跟他同一辆车的那些鬼魂。 就在这时,那个推着推车的列车员又回来了。 列车员推着车子,慢慢地走着,车子碾压着地面,发出骨碌碌的声音,在列车员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着件牛仔夹克的男人,那个男人头发有点长,脸上涂满了血污,陈阳看了一眼,觉得他有点面熟。 列车员走到了陈阳身边,停了下来,用嘶哑低沉地声音说,“要不要买点什么吃的?” 陈阳手心里全都是汗水,他摇了下头。 列车员好像没看到他的回答一样,又继续问,“要不要买点什么吃的?” 陈阳知道,这个列车员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他在试探他到底是不是同类,一旦发现任何破绽,就会扑上来,让他从不是同类变成同类。 车辆里没有任何声音,除了列车员摆弄那些发霉变质生虫的商品的声音。 列车员的脸是灰黑色的,没有任何表情,这是死了很多天的尸体才会有的颜色,并且他脸上皮肉绽开的地方还有一些蛆虫和苍蝇,那些蛆虫掉下来,刚好落在了那些腐烂的饭菜上面。 陈阳屏住呼吸,他伸出手,慢慢地伸向了一个包装袋,虽然里面也是黑乎乎的一团,包装上说是一包牛肉干,估计里面早就没有牛肉只剩下虫子了,不过总比旁边那些翻着蛆虫的饭菜好一点,就在他的手将要碰到那包牛肉干的时候,旁边的孩子突然尖声哭叫了起来。 那个妈妈抱起孩子,几步就走到了推车边上,把陈阳挤到了自己后面,“我要瓶酸奶。” 她的声音也跟列车员一样,冰冷而嘶哑。 列车员把一瓶酸奶递给那个妈妈,那个妈妈从衣服里拿出一张钱给了列车员。 陈阳分明看到那张钱,其实是纸钱! 被这个东西一打岔,列车员就暂时顾不上去找陈阳了,正当陈阳打算开溜的时候,列车员突然抬起头,眼眶里的一只眼球明显的滚动了一下,差点没从眼眶里掉出来,就在列车员往前一步,打算直接找上陈阳的时候,后面安静站着的那个男人一把拉住陈阳,“兄弟,我总算找到你了,跟我走。” 那个列车员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那个一脸血污的男人,又看了一眼陈阳,最终,推着车走了。 陈阳被那个男人拉到了旁边,他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很耳熟,他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张死灰色的,被血污遮住差点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男人,他好像是自己以前工作那地方一个牌桌上的熟人,他离开的前一天晚上,还跟他一起算计了另外那两个出老千的货色,他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男人,“你,你是阿信?” 阿信慢慢地点下头,眼睛里流出了血泪,“陈哥,帮我报仇,报仇——” 阿信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却一句话也不多说,一直到了火车停在了某个站点,阿信让陈阳下车的时候,还一直在重复着“报仇”这两个字,陈阳下了车,看到这辆黑漆漆的火车,阿信站在车窗边上,还在看着他,眼睛里不停的流着血泪。 这是个小站,空荡荡的,冷得让人心里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完毕~~副本再次开始~~=3= 与鬼为妻150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51最新更新 (.) 【索魂】 这是一个很小的站点,几间老旧的屋子,还有一个老迈的铁道员工拿着面破旗子,在寒风中露了个面之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那几间屋子的大门是打开的,透出昏黄的光线,好像要撕破这黑夜一般。 陈阳竖起衣领,多少遮挡一点凛冽的寒风,仅有的一件大衣丢给了那个带孩子的女人,他现在就穿着一件很薄的羊毛衫,里面套了件t恤,冻得直打哆嗦。 他走到了那间小得可怜的候车室,先看了一下列车时刻表,下一趟会在这个小站停靠的车次是在一个小时之后,陈阳叹了口气,搓了搓手找了个座位坐下,候车室里就只有他一个人,窗户玻璃也破了几块,冷风嗖嗖地往里吹,陈阳只好站起来,不停地走来走去。 过了很久,也许快一个小时了也说不定,候车室挂着的那个壁钟的指针全都指着十二点那个位置,而陈阳的手机,早在那辆鬼车上时,就已经黑屏,且无重启了,此时,陈阳听到了一点声音。 非常细微的声音,或者该说是动静。 如果不是周围极度的安静,而陈阳本身感知非常敏锐的话,是绝对察觉不到这种极其细微的响动,那甚至都不能算是声音,也不是其他五感所能包括的范围,比这些更玄妙,不能用言语来表述。 陈阳不敢动了,他僵硬地转着头,慢慢地打量着四周。 周围死寂死寂的,本来凛冽的寒风也偃旗息鼓,只从地面徐徐地吹过来,却更加寒意侵人,手脚都快要麻痹了。 看不出有任何的异状,听不到,看不到,也闻不到。 但是陈阳明白,有什么东西在附近窥视着他,这种感觉十分强烈,绝对不是他疑神疑鬼,陈阳站在走道中间,身边是两排七倒八歪的固定在一根铁条上的塑料靠背椅子,他看着那些椅子,以及椅子下面的阴影。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己最近运道真是差到一定程度了。 陈阳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些椅子,他突然觉得这些椅子就在他眼皮底下移动着位置,就比如那个靠背被人踢断了的椅子,本来在右手边左数第三个,现在已经到了左手边左数第一个,陈阳瞪得已经有点酸涩的眼睛又使劲眨了一下,又有一把椅子动了。 陈阳尽量不去惊动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弥而不散。 有时候,如果遇到古怪的事情,只要不惊慌失措,平平静静地离开,让那些鬼怪以为你根本没看到它们,也许就能逃过一劫,大冬天的,陈阳虽然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发白的脸色,以及额头上的热汗已经把他紧张的情绪表露无遗。 就在他快要走到候车室的大门口时,候车室那些椅子突然全都脱离了那两根铁条,系哩哐啷地飞了起来,停在了半空中,接着,所有的椅子都转了个方向,椅子脚对准了陈阳,狠狠地砸了过来。 陈阳瞳孔一缩,用极快的速度跑出了候车室的大门,躲在了墙后面,紧跟在后的椅子,呼啸着不是砸在了地上就是砸在了墙上,陈阳听着那些“嗙嗙”的巨响,觉得自己脑壳一阵剧痛。 妈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个腥臭味他以前曾经见识过一次,那还是好几年前,他那个时候不学好,走了歪路子,在一个地头蛇手底下当了一段时间看场子的小马仔,有一天,那个地头蛇突然没病没痛就这么死了,死因很蹊跷,尸体更是惨不忍睹,全身上下都长了暗红色或暗绿色的斑块,发炎溃烂。他老婆就请了个懂行的人过来看看。 那个人就是陈阳接待的,那个人围着地头蛇的尸体转了几圈就说这事自己管不了,地头蛇惹到他也惹不起的人了,有人给他下了诅咒,用自己养的厉鬼来要了他的命,连魂都收不回来了,死了也是白死,说完这句话,不顾地头蛇老婆的哭求,慌里慌张跟逃难一样的溜走了。 当时,陈阳站在边上,就闻到了那个房间里有股奇怪的腥臭味。 这个腥臭味他是第三次闻到了,第二次是在那辆鬼车上,从阿信的身上闻到了,他当时只是觉得阿信感觉很熟悉,他还以为是那张涂满了血污的脸让他觉得有点熟悉,原来不是,而是他身上的腥臭气让他有点熟。 阿信跟那个地头蛇是一个死因,都是被人下了诅咒之后,厉鬼索命而死,这比普通的厉鬼索命更可怕的地方在于,不但是要你的命,还要你的魂,阿信大概是用了什么手段逃到了这辆鬼车上,却还是躲不过去。 而陈阳则因为在鬼车上跟阿信的短暂接触,而被这些厉鬼给盯上了。 陈阳知道这回自己是很难全身而退了,他站在月台上,天空阴沉沉的,没有一丝光,就连火车站那几件屋子里亮着的灯光也在厉鬼出来之后,“啪呲”几声之后熄灭了,周围连一丝光都没有了。 一个滑腻的东西抓住了陈阳的脚腕子,陈阳用力踹了一脚之后,跳到了边上,他分明感觉到,不光是脚下,四面八方都有阴冷的手在向他抓过来,阴惨惨的手臂,绿幽幽的鬼火,还有尖锐刺耳的鬼叫声。 陈阳嘴里念着道家的防鬼咒,他既不能用驱鬼咒也不能用杀鬼咒,这些都是要配合道家的法术和法器才能用的,只有防鬼咒,多少没有这些限制。 “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 这些咒语,念出来的一瞬间,让旁边那些厉鬼的行动停了一下,但是紧接着,它们更加疯狂的扑上来,陈阳身上的血肉跟着魂魄一起被它们撕扯着,在剧痛造成的恍惚间,好像有一种魂魄即将离体的感觉。 就在这时,在陈阳的手腕子上冒出了一股明澈的金光,照亮了这一隅之地,那些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呲着牙撕咬着陈阳身上的血肉的厉鬼,在那道金光之下,浑身冒起了黑烟,在几声惨厉的尖啸之后,有几个消融在了空气中,而更多,则是逃到了四周的黑暗里,又继续潜伏了起来。 陈阳喘着粗气,捂着身上渗血的伤口,看了自己的手腕子一眼。 那里戴着一串念珠,还是上次为了除掉肚子里那个鬼胎而去了寒蝉寺,慧心方丈给的,没想到,在这时候救了自己一回,陈阳把手腕子举高,就着天边出现的一点残光仔细打量着这串念珠,本来带着一种润泽的念珠,已经变得黯沉无光,看来刚才那一下已经消耗掉了里面大部分念力和法力。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火车的鸣笛声,过了一会儿,一辆火车停在了站台。 一节车厢打开了车门,列车员从上面跳下来。陈阳从车窗往里看,车厢内挤满了人,连过道上都三三两两地站着人,陈阳大步向车厢入口走去。因为陈阳现在一身血污,衣服破烂,所以那个列车员还有点犹豫,想拦下他,陈阳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列车员的手就赶紧缩了回去,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一直到火车开走,这个小站台的工作人员都没出现,陈阳想起来在他跟那些厉鬼拼命的时候,好像看到其中一个厉鬼手里就拿着一个破旗子。也许在那些厉鬼跟着陈阳下火车的时候,就已经害死那个老员工了。 陈阳上了车,火车上那股特有的臭气和暖气扑面而来。 陈阳被冻僵的身体,发出一阵阵轻微的刺痛,他慢慢地走在过道上,还没等他走近,周围的人就全都让开了,陈阳走到了洗手台那儿,拧了一下水龙头,没有水,他疲惫地靠在角落里,闭上眼睛让自己休息一会儿。 过不多久,就是白天了,连在老家有好几天没露面的太阳也出来了,陈阳灰暗了一晚上的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他补了票,吃了一碗热腾腾的方便面,再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一会儿之后,火车就到了终点站。 这个繁华的城市就是他接下来要待的地方。 陈阳伸了个懒腰,松了松筋骨,在附近的服装店换了身行头之后,就搭车前往市中心。 陈阳从来不愁找不到工作,他手里的高级技工证就有好几个,比如汽修,又比如电工和焊工,不过他这一次却是被一个熟人叫来一起接个装修的单子,据他那个叫胡哥的熟人说是一间带一个大花园的豪华别墅,搞完了这个工程,他们可以不干活吃几年现成的,这次叫陈阳来,主要是看中了他的能力和技术。 陈阳虽然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但是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奇怪,怎么胡哥突然有这么大能力居然能接到大别墅的装修单子,他以前可都是搞点什么小户型或中等户型的装修单子,像这种大单,连想都不敢想的。 陈阳不放心就问了几句,胡哥说是把他那个小装修公司挂靠在了另一家大公司名下,然后呢,这个别墅的装修单子还是他费了一把力气,搞了好多公关,破除万难才拿到手的,绝对没问题,要陈阳只管放心来,只要有他胡哥一口饭吃就绝对不会忘了兄弟云云。 反正到哪都是做事,所以陈阳也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二更。。 这两天真是老抽啊老抽。 与鬼为妻151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52最新更新 (.) 【别墅】 陈阳一到了胡哥办公的地方一看,哟呵,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办公室搞得金碧辉煌的,比起以前那个烂摊子好到哪里去了,简直是鸟枪换炮,难怪跟他打电话的时候,一口粗的。. 胡哥是个身高勉强一米七挂个零,又黑又壮的中年汉子,他是北方人,在g市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站稳了脚之后就时时刻刻想着让事业更进一步,憋足了劲儿在这个城市里钻营。 男人嘛,没野心还叫什么男人。 胡哥看到陈阳,也蛮高兴,走过来就用蒲扇一样的大手使劲在陈阳肩膀上拍了两下,拍得陈阳龇牙咧嘴,痛得直抽冷气,他肩头上还有昨晚上那个厉鬼留下的一道伤口,胡哥看着陈阳被自己拍了一下就面部扭曲,“咋了?才这久不见就娇贵了?” 陈阳咧起嘴,笑了一下,一口白牙,“肩上有个伤呢,禁不起胡哥你那把力气。” 胡哥嘴里叼着根烟,上下打量着陈阳,看到他脸色有点发白,精神也不太健旺的样子,在递给了陈阳一根烟之后才语重心长地跟他说,“怎么受伤了?你小子不是又跟人在外面干架吧?听胡哥一句,少惹点事,多赚点钱。” 陈阳满口答应,这个胡哥还是他刚来g市那会儿认识的。 那个时候胡哥刚好在那个地头蛇的地盘租了个门面搞了个小饭店,陈阳那时候还是个不受重视的小卒子,被地头蛇一个手下带着去收保护费,那个时候的胡哥可没有什么“少惹事,多赚钱”的觉悟,居然跟陈阳他们直接干上了。 一个外地来讨生活的,跟一群地头蛇混混之间的争斗,根本不用想就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了。胡哥被揍了个半死,就在那个地头蛇的手下要废了他一只手,杀鸡给猴看的时候,陈阳腆着脸走出来,虽然挨了那个地头蛇的收下的一顿好骂,却也把胡哥的手给留下来了。 这之后,胡哥就一直把陈阳当自己的恩人看。 虽然陈阳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胡哥的什么恩人,他当日之所以站出来不过是因为胆子还没练到后面那么大,怕看到血腥的场面,怕出人命惹上什么大事,当然这种小心思没必要给其他人知道,反正两个人之后就一直有联系,不管是陈阳在地头蛇的手下,还是到其他的省市去工作。 两个人说了一通好久没见互相问候彼此近况的闲话之后,才转入正题,陈阳提出要去看一下那个别墅,胡哥就开着自己那辆二手捷达,在g市里面左转右转,到了靠近郊的一处,那里果然林立着一片别墅,掩映在高墙绿树中间。 胡哥通过门卫,进了别墅区,又慢慢地开了十几分钟,终于停在了一栋别墅前。这栋别墅离别墅区里的其他别墅比较远,陈阳注意到这个别墅区非常的冷情,他们进来这么久,就看到了零零散散几个人和车经过。 这个别墅并不是新建的,门窗紧锁,胡哥直接拿出钥匙打开门,“业主是新买下来的,要我们把别墅里原来的装修全拆了,换上新的。” 陈阳皱起了眉头,看着别墅里面丝毫没有过时,显得富丽而又大方的装修,有些疑惑不解,“不可能吧,我们再重新装修一次,估计还没有现在这么好!” 这个别墅现在的装修一看就知道是经过名家设计的。 胡哥笑了起来,“有钱人的想法,你不要猜,你猜也猜不出来。” 陈阳嘴角抽了一下,不说话了,这个话也不是没道理。 陈阳绕着这个别墅看了一回,他从一进这别墅开始,就有点不自在,那种发自内心的排斥让他差点没一口拒绝了胡哥入伙的提议,但是人都到这里了,要拒绝也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这个别墅总共有千把平方,这么大的面积搞个装修没得近百万是下不来地的,难怪胡哥说这个事做得,陈阳问走在自己边上的胡哥,“胡哥,你跟我说实话,这个单子到底是从哪里搞来的?” 胡哥呵呵地笑起来,对陈阳说,“你小子知道这么多干什么,我胡哥也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了总还有点人脉关系!搞到这个单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其实我最近接了好几个大单子,不过这一个是最大的,所以才叫你来。” 陈阳看胡哥避而不谈,还以为他是不想自己知道他的那些关系。 陈阳看完了之后,就跟胡哥说,“那我们好好合计一下,先要设计个样子出来,还有材料、人手这些都要准备好,对了,那个业主呢?他没提出什么具体的要求?” 胡哥手一摆,“他什么都没说,就说不要原来的,不用替他省钱。” 怎么到处都是这种冤大头,陈阳心里嘀咕着,一般的业主,都会在装修的过程中,指手划脚,甚至从头参与到尾,像这种两手一甩什么都不管的,陈阳还真没见过,这回算是开眼界了,也许真的是有钱人,没空理会这些事吧。 把别墅里里外外,左左右右全都看了一遍之后,陈阳拿着胡哥给的建筑图纸,慢慢地比划着,果然还是有点古怪,这个房子的风水有点不太妥当,难怪他一进这屋子就感觉不对,他把这个事跟胡哥说了。 胡哥听了,半天不做声,过了一阵才说,“这个别墅又不是我们建的,我们只管做自己的事,其他的,别管了。” 陈阳本来就是顺口一说,也没打算管,看到胡哥这样郑重其事的样子反而有点愣住了,他含糊地答应了一声,两个人走出那栋别墅,胡哥请陈阳吃了顿饭,又把他暂时安排在了公司的办公室里睡一晚。 陈阳打了电话给以前那个工作的厂子里的熟人,问他阿信怎么样了,那个熟人说阿信失踪好久了,就连那个跟他关系很好的阿朵也失踪有一阵子了,那个熟人压低了声音好像怕被鬼听到了一样,说了句“小心一点”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陈阳没想到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居然连阿朵都给牵连进去,只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那个跟自己亲妹妹一样的十几岁女孩子,明晓得危险还给他通风报信,陈阳把手里的烟掐灭,从他沉默的背上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气。 他跟阿信合作堵老千的那个晚上,总共出了四条人命。 里面有一个,据说是附近的老大屋里不成器的小舅子,没想到捅了这么个马蜂窝,陈阳有点郁闷,他也不知道那个屋子是个鬼屋,要是早知道,肯定也不会选这么个地方。 说起来,当时那个地方还是阿信选的,他当时信誓旦旦地说,听人讲起过这里是个风水宝地,只要去了肯定会赢钱,最后赢是赢了,不过靠的不是风水而是陈阳出的老千,而且这个宝地最后不但要了那四个人的命,还间接要了阿信跟阿朵的命。 陈阳打算偷偷回去看一下情况。 这个事他总觉得没完,不解决了会一直阴魂不散的缠着他。 说做就做,陈阳一向是个行动派,他第二天跟胡哥说了一声之后就回了原来工作那个厂子,离得并不远,坐三个小时的车就到了,是g市的一个镇上。 镇子还是那样,什么都不多,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发廊和酒店特别多。 陈阳戴着个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他要找的是阿信最好的一个兄弟,一般阿信做什么事都不会瞒着他。街上人来人往,陈阳走过一条小街,转到了一个脏污而又狭窄的小巷子里。 墙头上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树木,一阵风吹过,树叶子簌簌作响。 周围是低矮的像鸽子笼一样切割成一块一块小空间的建筑物,全都是本地人建起来租给在附近工厂工作的人的,陈阳找到了其中一栋建筑物,上了三楼,然后就坐在其中一扇门的前面,开始等着里面住客的归来。 陈阳记起来,阿信以前也是住在这栋楼里。 一直到了晚上,才听到了杂沓的脚步声噔噔蹬的传来。 陈阳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脚,阿信的朋友赵志拖着脚步走了过来,看到陈阳立刻警惕地站在了原地,陈阳把帽子摘下来,“阿志,是我,陈阳。” 赵志听到陈阳的声音,脸色微微一变,接着又勉强笑了起来,“是你啊,好久不见了,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他拿出钥匙,打开门,“进屋来坐一下。” 陈阳进去,开门见山地就问,“阿信是怎么死的?” 赵志嘴巴抖了抖,脸色有点苍白,“他们说他是被鬼给害了,他死了之后这栋楼就一直在闹鬼,这里的人都吓怕了,我也住不下去了,过几天就要搬走了。” 陈阳皱起了眉头,“什么鬼不鬼的,我倒是听说他是被王新豪给害了。” 赵志有点没精打采地看着陈阳,“你是没看到阿信的尸体,要是看到了就不会这么说了,人哪做得到。” 陈阳一愣,他没想到赵志会这么说。 突然他好像想起来一样,“你知道哪个人告诉阿信围村村尾巴上那间废屋是个风水宝地的?” 赵志苦笑一声,“我也不晓得,只要在这里住的久一点的,谁不知道那个地方古里古怪,死过好几个人,谁会把那个地方当什么风水宝地,也就骗一骗刚来的外地人,不过骗了又有什么好处!” 两个人正在说话的时候,突然,楼上传来一声尖叫! 陈阳跟赵志面面相视,不约而同地往楼上跑去。 与鬼为妻152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53最新更新 (.) 【电话】 陈阳跟赵志跑到二楼一看,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倒在自家门口,头朝外,一动不动的,赵志站得远远的,根本不敢过去就怕要担上什么干系,陈阳一边拿手机打电话报警一边走过去看了那个男人一眼。//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这个男人身上露出来的部位全都长满了暗红色的斑块,到处都是发炎溃烂的伤口,陈阳把赵志喊过来,赵志开始还死活不肯被陈阳杀气腾腾地瞪了几眼之后,终于磨磨蹭蹭地挨了过来,他一看到这个男人的脸,立刻抖着手尖声大叫,“他,他怎么长了跟阿信身上一样的东西!” 果然是这样!陈阳寻思着。 早在他在那个火车上看到阿信的时候就有些怀疑了,他身上的那些病症和伤口跟魏庄的“人瘟”实在太像,只是魏庄的“人瘟”发作起来,紫红色的斑块会变成暗绿色,最后发臭发炎,就跟死了很久的尸体一样,而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的症状,显然比较轻。 赵志在惊惧的大喊了一声之后,嘴里念着“今天就搬走,这地方不能住人了,我就去收拾东西”,陈阳看着他慌里慌张的样子,有些无语,这胆子也太小了点。 刚才是这个男人在尖叫?出了什么事让他发出那种叫声。 这栋房子每层楼总共有四个住户,这个男人住的这间屋子左边那间屋子门上挂着一把锁,看来是没人住了,而右边这两间屋子,却是门窗紧闭,陈阳想了一下,走到右边第一间屋子,“咚咚咚——”敲起了门。 第一扇门任你敲翻了天都是纹丝不动,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住,陈阳回过头问赵志,他也是一问三不知,这里的住户流动性很大,彼此间也没什么来往,不知道楼上住户的情况倒也不算奇怪。 陈阳敲了几分钟之后,终于放弃了,转头去敲第二张门。 这一回倒是没费什么力气,很快,门就打开了一个缝隙,一个年轻男人站在门里面,一脸警惕地看着陈阳,“你有什么事?” 这个男人跟陈阳差不多的年纪,长得不错,白白净净的,就是有点阴沉,陈阳目光扫过他抓在门上的手,家境应该不错,没吃过什么苦,戴着眼镜,有点文弱,跟周围在工厂里打工的这些人,很有点格格不入的意思。 陈阳指了指边上,“你隔壁住的那个人刚才出事了,你刚才又听到什么吗?” 这个男人连看都没往那边看一眼,就摇头,板着脸一副什么事都跟我无关的样子,冷声说,“没有,我什么都没听到,我刚才戴着耳机在看电影。还有什么事没有?没事我关门了。” 说完,也不管陈阳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直接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那扇门是擦着陈阳的鼻尖关上的,陈阳摸了下鼻子不说话了,拽什么拽,不信等下警察来了他还能继续拽下去,过了一会儿之后,警车亮着警笛声,呜咽呜咽地开了过来,很快,几个警察就来到了命案现场。 赵志看到穿警服的,腿都已经软了,陈阳还好,面色自如地跟警察说着发现尸体的经过,他眯起眼睛看着那些警察粗略地问了几句之后就把那个男人的尸体盖上白布抬下楼,压根就没有进行现场侦查取证,询问左邻右舍目击证人之类的后续,本来按正常程序走他还不会怀疑了。 陈阳看着右边第二扇门,没说话,留了个联系方式之后就离开了。 他离开了之后也没走远,就在附近转,看到附近一个小商店外面聚拢了好几个阿公阿婆在那里摆龙门阵,他也慢吞吞走过去,在商店里买了包烟站在旁边,边听那些阿公阿婆闲聊边抽烟。 话题都是关于前面那栋楼里的怪事。 刚才警车闹了那么大动静,消息灵通的甚至连三楼又死了一个住户的事都知道了,其中一个阿婆跟另外一个阿公说,“我早说了那地方邪,不能起房子,谭家还在外面放话说,要是我再乱说话就要治我,现在看看,那地方明清的时候是个乱坟岗子,后来南洋有个人回来建了个医院,那地方又刚好是医院的太平间,那间医院战乱的时候被炸毁了,地方荒废了,什么邪门的事没有?还说我乱说,我是那种乱说话造谣生事的人嘛!” 说话间,一副终于让她料中了,扬眉吐气的样子。 阿婆说话的时候,还留意地看了陈阳一眼,陈阳笑嘻嘻地看着她,露出一口白牙,不得不说,陈阳的相貌是极好的,修眉俊目,帅气逼人,那个阿婆打量了他一眼之后,又继续跟旁边的老人扯谈去了。 旁边的阿公也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呢。不过也奇怪,谭家建房子的时候是请了先生回来看过的,使了手段把煞气压了下去,虽然还是会出点小问题,但从来没死过人,这下半年就死了三个,莫不是冲撞了什么吧?” 陈阳在旁边听得出神,像他这种外地来的,还真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原来被人架在火上烤,住在坟堆上都不知道,这些本地的,就算知道情况,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会去拆别人家的招牌断别人家的财路,所以临到出事了,倒霉的也只会是这些外地的住户,偏偏连个说理赔偿的地方都找不上。 陈阳又听了一会儿,再没听到有用的信息之后,就把手里已经熄灭的烟头扔在地上,转身走了。 事情有点复杂,陈阳本来以为杀害阿信跟阿朵的,就是附近那个黑社会老大,但是像这种黑社会老大下手的话,都是直接砍人的,哪里用得着这么神神怪怪。 陈阳在附近的酒店开了个房间,打了电话给胡哥说自己今晚上不回去了,胡哥要他最迟后天上午一定要回来,别墅那边的设计图已经送来了,明天就要开工,陈阳一口答应。 刚挂上电话,手机又响了。 陈阳接起来,那边半天没声音,只有电流声“哔哔嗞嗞”的,“魏时,你搞什么鬼?”陈阳冲着话筒,喊了一声,明明来电显示上是魏时的号码,话筒里还是没有声音,陈阳等得生厌,正要挂上电话,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手机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空洞而有幽远,好像是从另外一个时空传过来的一样,冷飕飕地让人骨头里冒着凉气,陈阳把手机从耳朵左边换到了右边,还是觉得不舒服,又从右边换了回去。 那个男人在叫他的名字,“陈阳。” 陈阳开始并没有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但是也许是某个瞬间的灵犀,让他在开着空调的温暖房间里狠狠打了个冷战,手心里一下子冒出了一点汗水,滑不溜丢的,“魏林清,是你——” 陈阳心情有点复杂,他没想到会是魏林清。 手机的电流滋滋声更响了,陈阳听得耳膜一阵阵撕裂般的痛,但还是没有把手机拿远点,魏林清说话的声音很慢,很低,断断续续地,“要,要小,小心,我,我很快,就,会过,过来……” 一句话,硬是掰碎了才说完。 陈阳忍着痛,尖起耳朵,集中注意力才总算把这句话听明白了,魏林清要过来?他怎么过来?不是有一说“魂不离土”嘛,除非用上特殊的手段,否则的话,魂魄是不能离开身死之地的,要不然古代的人为什么那么讲究归葬故里,又为什么湘西那边会流行赶尸。 陈阳含糊地应了一声,刚要问他为什么要过来的时候,通话突然中断了,想来,一个魂魄要用这种方式联系上一个距离千百里外的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想到自己刚才还因为听到魏林清说要过来,让他小心而心里高兴了一下,就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点,魏林清稍微给点甜头就忘乎所以了,这样要不得,他是个男人,得放开心胸,外面到处都是红花绿草…… 魏林清的电话挂了之后,陈阳又打了回去,这一回倒是换上了魏时接电话,他支支吾吾地说,这几天就会来g市办点事,魏林清也要来,所以就顺便带着他一起了,有点事还需要魏林清帮忙云云。 陈阳问他什么事,魏时说那个凶魂跑了,而且是逃往g市的方向。 陈阳听得嘴角一抽,刚还说“魂不离土”现在就出来个例外,也不知道那个恶魂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它为什么逃到g市?难道不应该找个荒坟野地潜伏起来再图整垮魏庄的后事。 陈阳想了一会儿,也不得要领,就拿出个望远镜,对着不远处那栋楼开始观察了起来,就算那栋楼里真有鬼,也不可能无形无迹,总会露出点端倪来,而且陈阳还真不相信阿信跟阿朵的死与那个老大无关,不说阿信在那辆鬼火车上的几句话,就说怎么不死别人,偏偏就死了他们两个,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陈阳今天下午还打了电话给阿朵以前的小姐妹问过,阿朵的死状跟阿信一模一样。 一直等到半夜,那栋楼都没有一点动静,楼里已经搬空了一大半,只有寥寥几个住户因为各种原因暂时还没有搬走,就在陈阳困意上来,打着哈欠的时候,眼角余光瞥了那栋楼一眼,却被吓得那个哈欠咽了回去,差点没呛到。 好多的鬼魂在三楼那个年轻男人住的屋子里,穿来穿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应该会有二更~~ tat这个文好长啊!我再也不写这种长文了,对于我这种记忆力不太好的人来说,写得脑子打结直抽筋。 谢谢歆兕,阿七,未眠,石子,小0是个好个小攻,3136472,若素素,糖罐里的懒猫,小心儿,b,妖应封光,慕斯的地雷和手榴弹~~=3=谢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3= 与鬼为妻153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54最新更新 (.) 【小鬼】 陈阳远远地看着那里鬼气森森,阴气郁郁,心里面有点发毛。【百度搜索.会员登入】 看对面这阵势,应该是人在修炼什么邪门的法术,天上黑漆漆的,半点天光都没得,空气中隐隐可以闻到很浓的血腥味中间还掺杂着一股恶臭,陈阳不小心吃了一口风,差点没吐出来,赶紧跑到卫生间里拿了个湿毛巾捂着鼻子。 白天还没得什么感觉,到晚上才觉得这个地方阴气好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以前他到这里来玩过好多回,住的地方离这里也并不远,怎么从来没有现在这种感觉。 陈阳可以确定,这一切都跟三楼那个住户有关。 惨白的鬼魂在那里无声的尖啸,空中飞的,墙上爬的,地上走的,到处都是,时不时就穿到了那间屋子里,时间久了,陈阳才慢慢发现,不是那些鬼魂主动穿入那间屋子,而是那间屋子有什么吸力把周遭的鬼魂全都拉了过去,那些鬼魂穿来穿去,爬来爬去,其实是在不停地用力挣扎,可惜的是,它们的力量都太弱了,根本无从抵抗。 陈阳想起马云才跟他说起过的一个炼魂的法子,跟眼前这景象非常的相近,他不得不怀疑,三楼那个男人是在炼魂,也就是炼化孤魂野鬼,一为驱使,二为增强自身魂气和法力,就是太阴毒了,向来为正派门人所唾弃和不齿。 不过这世上总有人为了各种目的,铤而走险,什么都敢做。 陈阳本来还打算亲自到对面去看一下情况,但是想到自己现在改了命,虽然一时半会儿见鬼的体质没改过来,但是到底没有以前那么横行无忌,所以就有点犹豫。 还是等魏时来了再说算了,陈阳这么打算着。 此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陈阳正想着收起望远镜,到床上休息的时候,突然,窗户上出现了一个人,放大的脸紧紧地贴在玻璃上,那是一个老太婆,她朝着陈阳笑了一下,一口稀稀落落的牙齿,黑黄黑黄的。 陈阳被她倒退了一步,他开的房间可是在四楼,窗外怎么可能有人! 很快,在那个老太婆边上,又出现了一张脸,是个年轻女人,白惨惨的脸盘子把舌头全吐了出来,也把脸贴在窗户上,紧接着,又出现了第三张脸,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手指在窗户玻璃上使劲地刮着,刺得陈阳汗毛都快倒竖起来了,再是第四张脸,第五张脸…… 不久之后,一整面铝合金玻璃窗上,密密麻麻全都是各种各样可怖而又扭曲的人脸。 陈阳看得心惊肉跳的,肯定是对面那个练邪术的男人发现他在偷窥了,所以把手底下的鬼使过来要他的命,陈阳拿出魏时交给他的几张黄符纸,摆在地上,成了一个简单的阵法。 这几张黄符纸,上次在那个小车站都没来得及用上。 那些鬼脸推撞着窗户玻璃,发出晃啷晃啷的声音,眼看着玻璃裂开了一条又一条的缝隙,快要碎裂开来,陈阳紧张得额头上全都是汗水,就在这个时候,隔壁房间突然响起了几个奇怪的声音。 女人高亢的呻吟,男人低沉的喘息,隔壁那对男女睡醒了又在做|爱,精力真他妈充沛,这么紧张的氛围下出现这种声音,陈阳嘴角狠狠抽了一下,额头上冒出几条黑线,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也许这是个机会。 陈阳看着那些已经快冲进来的鬼脸,二话不说抄起旁边的椅子就往对面墙上砸了过去,砸完了椅子又砸桌子,他不敢开门就怕门外也有鬼脸在等着,扯着嗓子大喊,“你麻了个逼的,半夜三更还让不让人睡了,叫你妈个春啊,这么喜欢叫,怎么不到大街上去叫……” 各种只要陈阳记得的佛听了佛都有火的污言秽语滔滔不绝地从陈阳嘴里面冒出来,骂得陈阳自己后背都出了汗,心里默念了一句“对不起了,隔壁正在快活的哥们姐们”,果然,陈阳高声大骂了一两分钟之后,就听到了门上“砰砰”的敲门声,好多人在外面杂七杂八的说话,有发火大叫的,有息事宁人的…… 想必是周围被陈阳吵醒的客人以及酒店的工作人员。 陈阳看了一眼窗户,在人气多了起来之后,那些贴在窗户上往屋子里挤的鬼脸果然陆陆续续地散走了,陈阳慢腾腾地开了门,隔壁那个被他打扰了还赤着上半身的男人,一拳头就打上来,“我草你祖宗,没女人草你不会拿个水管捅自己菊花……”他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睡衣,脸泛红晕的女人,那些酒店工作人员面色尴尬,其他客人也看着陈阳脸色不太好。 陈阳眼明手快地架住那个气急败坏地男人的手,往旁边一躲,笑嘻嘻地递了根烟过去,“兄弟,还不都是你太龙马精神了,兄弟半夜听了,血气上涌啊,有点上火,抱歉了抱歉了,下次不会了,原谅一下原谅一下,抽根烟,消消气,消消气……” 这种话,是男人都喜欢听,那个男人脸色好了一点,不过还是接着骂了几句,才放过了陈阳。 等围在门口的人前后走了之后,陈阳才暗地里松了口气。 对面那个男人,总算没再使什么阴招,这一晚上平安过了,陈阳整晚没睡,顶着个黑眼圈坐在窗户前,拿着望远镜监视着那个男人的行踪,反正已经被识破了行踪,陈阳干脆不用顾忌什么了。 有点压力,没准对面那个男人一行动,就有了破绽。 这一整天陈阳除了上厕所那几分钟之外,连吃饭都是叫的外卖,一直窝在窗前,到了晚上点钟,总算不负他的蹲点,一个小混混偷偷摸摸,左顾右盼地溜上了三楼,敲开了那个男人的房门。 陈阳用数码相机拍了张照片,虽然影像不太清楚,不过也罢了,那个小混混才进去几分钟就离开了,接着,那个整天待在屋子里一步都离开的男人,也穿戴整齐的出了门。 陈阳知道,这是要上菜了。 在跟还是不跟之间,犹豫了那么几秒钟,陈阳一狠心,觉得还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陈阳下了楼,跟在了那个男人后面,他在社会上混了那么久,对于跟人这些路数也多少知道一些,这个年轻男人在街上左拐右拐,最后进了一家夜总会,陈阳眯起眼睛看着那家夜总会的招牌,没记错的话,这是那个黑社会老大的地盘,他经常在这里寻欢作乐,陈阳看着那个文弱阴沉的男人低头进了夜总会,在等了几分钟之后,也跟了进去。 这家夜总会档次并不是很高,里面霓虹闪烁,人影憧憧,非常热闹。 陈阳进去之后,半天没有找到那个男人,他在夜总会里小心地走着,最终在角落的一组沙发那儿找到了他,那个男人正坐在一堆凶悍的男人之间,却半点也不畏惧和退缩,反而眼底带着点自傲和轻视,他跟那个陈阳见过一两次的黑社会老大交谈着,那个黑社会老大脸色有点不好,但是却又忍耐了下来,看得出来对那个男人颇为忌讳。 那个角落不好靠近,陈阳喝了半杯酒,也没等那个男人出来就先离开了夜总会。 他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已经知道那个会邪术的男人跟这个黑社会老大有关系。 陈阳走在回酒店的路上,他正想着该怎么帮阿信跟阿朵报仇这回事,突然间觉得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太对,周围三三两两的行人全都闪开了,身后传来杂沓纷乱的脚步声,陈阳神情一凛,他迅速地左右看了一下,前面十几米处一家铺面外摆着一些木棍竹条,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抽出一根木棍拿在手里,然后转过身,看着围上来的人。 是一群拎着武器的小混混,打头的一个吐掉嘴里叼着的烟,喊了声,“兄弟们,给我上。” 总共十个人,陈阳舔着舔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赶在你家太岁爷爷头上动土,不打得你们哭爹喊娘,老子就把名字倒过来写,陈阳没得他们冲过来,就一步跨上前,手里的棍子一个横扫,把他们驱退了一步之后,一手抓住旁边一个动作稍微迟钝点的,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向他小腹处,把他直接踢飞了出去,趴在地上抱起肚子直打滚。 陈阳打架,从来下手狠辣,绝对留人余地,而且不怕死,不怕伤。 这场混架并没有打太久,陈阳把这几个人全都打趴在地之后,自己身上也添了好几处伤,他抹掉嘴角的血,把口中的血腥味咽下去,冲到了路中间,一辆小车急刹车停了下来。 里面的司机打开车窗探出头,正要骂人的时候,陈阳一棍子狠狠敲在车前盖上,砸出了一个坑,那个司机脸色大变,陈阳抓住司机的手,把他半个身体拖出了车子,恶狠狠地说,“打开车门。” 司机哆哆嗦嗦地打开了车门,让这个煞星上了车。 陈阳把他推开,自己坐上了驾驶座,那几个人没解决他,那个老大肯定会继续派人来,下回就不止十个人的场面了,他得赶紧离开这里,陈阳踩了油门,车子疾驰而过,他远远地看到有几十个男人从各个地方跑了过来,全都是为了堵他来的,把这一片完全给封锁了。 陈阳开着车,横冲直撞,往g市市中心开去。 突然,他觉得自己肩膀上一阵阴冷,他从后视镜里一看,方向盘一打滑,差点没撞上旁边那辆车,吓得坐在旁边的司机遮住眼睛,嘴里把东方西方举凡数得上号的神灵全都拜了一遍。 他肩头上趴着一个两三岁的小鬼,正兴高采烈地冲着他喊,“爸爸,爸爸……” 这就算了,后座上,还坐着好几个男男女女,重重叠叠堆在一起,挤得满满的。 车上,什么时候上了这么多鬼!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了一下,要不,把十点那更挪到每天中午一点去?大家觉得肿么样? 我去,居然点不开回复,o(╯□╰)o 与鬼为妻154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55最新更新 (.) 【打斗】 看着这一车鬼,陈阳脸色有点发青。. 他转过头,跟趴在肩头上的小鬼说,“后面那些是你带来的?”旁边惊魂未定的司机慌张地大喊,“你在跟谁说话,跟谁说话?”陈阳没理他,一只眼看着前面,一只眼看着小鬼。 小鬼嘴里啃着自己的胖手指,摇了摇头,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后面还在增加的鬼魂,已经挤到他身边了,陈阳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那些鬼魂反而不敢靠近他身边了,他们把目标转向了边上的司机。 那个司机大腿上还坐着一个笑得妩媚的女人,就是脖子上被人划了一刀,连喉管都看得见,她抱着司机的脖子,在那儿摇了摇去,司机白着脸,嘴里叽哩咕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陈阳看到有些鬼魂已经钻到了他身上,他一会儿喊着“医生,这个病人又发作了”,“崽啊,我养了你一场,你在那里啊……”,“按时吃药,会好起来的”,“……”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杂乱纷沓的声音,不停地从司机的嘴里冒出来,吵的人头晕脑胀,陈阳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这些不知道哪来的鬼魂控制不住在夺这个司机的身体了。 车子里很冷,鬼魂太多,阴气过重,周围的空气起了白雾,变得湿漉漉的,而且车子好像负载过重,速度越来越慢,发出吱嘎吱嘎的刺耳声音,好像随时会散架一样,陈阳狠踩油门,一点用都没有,车子还是像老牛托破车一样慢吞吞地在路上行驶着,比路上步行的人快不了多少。 那些行人都在看向这辆车子,都在看。 陈阳的手在方向盘上狠狠砸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后视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妈的,车子后面一个鬼魂肚子里的肠子拖出来拴着后面一个鬼魂的腰,后面那个鬼魂的肠子却被另外一个鬼魂绕了几圈在手腕上,这样一个串着一个跟串烧一样挂在车后面,拖了怕有几里长。 陈阳呆呆地看着那个串烧,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小鬼,小鬼摇晃着两条腿,还在那里自得其乐,好像车子那么多鬼魂跟着很平常一样,陈阳抹了把脸,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干涩地问小鬼,“后面那些鬼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些鬼碰都不敢碰小鬼,也不敢碰小鬼身边的陈阳。 小鬼抓住旁边一个鬼魂,慢慢地从它身上拽出一根暗绿色的肠子,让后面一个鬼魂拿着捆在自己的脖子上,陈阳看得脸抽了一下,他忙完了这些才转过头跟陈阳说,“爸爸,它们很怕,想跟着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带着它们好不好,爸爸。” 当然是不好,陈阳头皮发麻,“那里有什么让它们怕成这样?” 小鬼跟旁边几个鬼魂无声的交谈了几句,陈阳听不到,就算听到了估计也是听不懂的,那是阴世的话,小鬼跟它们交流完了,跟陈阳报告说,“它们说它们住的地方几个月前来了个恶人,它们中间好多鬼都失踪了,它们很怕但是那个人法力很强大它们对付不了,爸爸,那个人想杀了你!” 小鬼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握紧了拳头,脸上一片煞气。 陈阳知道了,这些鬼魂就是那个以前是荒坟地后来是太平间的地方聚集的鬼魂,这么多怎么也没把那栋楼里的人全给害死,那个男人在拿这些鬼魂炼魂,它们没办法反抗,所以只能找机会逃走。 陈阳想知道的是,昨天晚上那些来找他麻烦的鬼魂是不是它们。 陈阳让小鬼问那些鬼魂,小鬼跟它们交流了很久,才转头跟陈阳说,“它们说不是,那些都是已经被那个男人操纵的鬼,它们还说,它们迟早会再找上爸爸的。” 这个不用它们说,他也知道,因为那些鬼魂已经来了。 一个个散开的鬼魂挡在了车子前面,车子轧过去,它们的身体爆裂开来,肠子跟内脏满地都是,浓郁的血腥味、腐臭味传过来,陈阳胃里面翻腾着,手抓着方向盘发出奇怪的声音。 这些散落的,被那个男人操纵的鬼魂想拦下车子,然而那些串在一起的鬼魂却要阻止它们,它们打了起来,陈阳目瞪口呆地看着天空中、地面上全都是残肢断臂以及碎肉块、内脏,到处都是黑血横溢。 一个鬼魂想要往陈阳的方向冲过来,那个抱着司机脖子的女鬼尖啸着扑上去拦住它,那个女鬼很恶,很快就把那个鬼魂撕成了碎块,那些碎块丢在地上还在动,然后陈阳看到那些碎块没过多久又聚拢在了一起,又变回了那个鬼魂。 居然还能原地满血复活,陈阳看呆了。 外面打得天昏地暗,因为鬼魂们都打架起了,挂在车子上的少了不少,车子的速度快了一点,这时,有几辆黑色的小车开过来,把路给堵上了,后面也响起了喊打喊杀的声音,是那些小混混打手追上来了。 车子不能开了,没用了。 一看到那几辆黑色小车,本来正在混战的鬼魂立刻慌乱了起来,它们无声的尖啸着,跟没头苍蝇一样四散而逃,一部分鬼魂却迅速围在了其中一辆车周围,陈阳熄了火,把车子停在路边上,然后下了车,看着中间那辆黑色小车。 那个男人就在那辆黑色小车了,也许还有那个黑社会老大。 旁边几辆小车全都开了车门,好几个精悍高大的男人走下来,其中一个走到那辆小车边上,打开车门,很是恭敬地来了一句,“彪哥,到了。”里面的人没有立刻下来,车子里安安静静的,过了一会儿,才终于有了动静,两个男人下了车,不错所料,就是那个阴沉的年轻男人跟那个叫彪哥的老大。 妈的,以为自己在演电影吗?装什么比,陈阳在心里唾弃。 那个年轻男人一下车就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陈阳,看得陈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来他才发现,他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趴在肩膀上的小鬼,那种贪婪的目光带着连掩饰都不屑做的恶意。 那个年轻男人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阴柔而低沉,“好,好,没想到你身边还有这么个好东西,他归我了。”他压根不在意对面暴跳如雷的陈阳,转头跟彪哥说,“该动手了。”他跟彪哥说话也是淡淡的,还带着点命令的口气,彪哥看来对他很信任,立刻下令动手。 陈阳低声问,“小鬼,你爸爸跟魏时干什么去了?” 现在这小半条街阴惨惨的,周围也偶尔有行人和车辆经过,却没有一个人发现这里的异状,不知道是因为这条街上鬼魂太多了,还是这个年轻男人做了什么手脚,迷惑住了人的心神,这次陈阳不能用昨晚同样的办法脱困了,本来陈阳想干脆制造个车祸把警察引过来,警察身上的煞气和正气最重,就算现在出了很多败类,但是这些基本的东西还是没有变的。 小鬼好像对那个年轻男人又有些忌惮,躲在陈阳后面探头探脑,跟在车子后面的那些鬼魂,一些吓得逃走了,一些却慢慢地聚拢到了陈阳身边。 陈阳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下来,他可不会驭鬼。 小鬼紧张地咬着手指,“爸爸等一等,他们去追那个凶魂,就快要来了。” 陈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他们来的那个时候。 那个年轻男人控制的鬼魂往陈阳冲过来,不过它们的目标不是陈阳而是陈阳身边层层叠叠的鬼魂,小鬼发出一声刺痛人耳膜的尖叫,即刻,那些本来已经有了退意的鬼魂又稳了下来,两方的鬼魂又打成了一团。 对面那个年轻男人看到这一幕,眼神更兴奋了,苍白的脸上浮出了不正常的潮红。 小鬼在指挥那些鬼魂,两方势均力敌。 那个年轻男人拿出了几根粗大的线香,就那样把点上的线香插在了水泥地上,最后一根线香插了几次,都没插好,一直倒了,他就一次又一次的重新插,那个男人的脸色越来越白,到最后跟死人一样了,但是香最终还是插上去了。 那些本来帮着陈阳他们的鬼魂,开始倒戈。 陈阳惊讶地看了小鬼一眼,他一个侧踢,刚好踢中了一个打算偷袭他的小混混,把他手里的刀子抢过来,接着刀子在他手里一个旋转,反手分明在小混混的两个小腿上分别刺了个对穿,彻底让他丧失了继续找麻烦的能力。 那个彪哥身边围着几个男人,正冲着陈阳指指点点,时不时还骂一句那些废物手下,这么多人对付一个人半天都搞不定,不过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急,显然是想把陈阳这样钝刀割肉的磨死。 就在这时,本来阴惨惨的街上凭空冒出了一股灰黑色的雾气,贴着地面以极快的速度漫过来,经过的地方,连街两边栽种的树木都失去了生机,变成了同样的灰黑色,在雾气中,还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走在其中。 陈阳知道,这是魏林清来了。很快,雾气就到了陈阳身边。 小鬼跳起来,一头扎进了雾气里面,那个年轻男人几乎在雾气出现的同时就消失在了原地,连手下控制的那些鬼魂都置之不理,那些陡然间失去了控制的鬼魂,茫然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又慢慢地往来得方向走去。 陈阳觉得自己眼前晃动了一下,再仔细一看,自己居然已经在一个房子里。 魏时就站在他面前,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更新=3= 第二更还是老时间没有变~~哎呀我们这里今天外面出太阳了,考虑要不要晒被子。。 与鬼为妻155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56最新更新 (.) 【信物】 陈阳一身的伤,魏时用剪刀把那些粘在伤口上的衣服剪成了碎片,小心地撕下来,陈阳痛得龇牙咧嘴,面部扭曲还得顾及着男人的面子和尊严咬紧牙关不大喊大叫,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把伤口清理完毕,又包扎好之后,陈阳才满身大汗地松了口气,一头栽倒在了沙发上。//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魏时搬过一台笔记本电脑,坐在旁边,跟人视频。 陈阳瞄了一眼,是个年轻男人,长着张国字脸,一脸的正气,以他见多识广的眼光,陈阳可以肯定这个男人绝对是在公检法单位上班,虽然穿着便服,但是身上的气势掩都掩不住。 魏时喊这个人叫“五师兄”,他们在说的,是几个月前发生在b市的一个案子,那是个连续杀人案,案犯是两兄弟,一个当场死亡一个逃窜在外,没有任何案犯的行踪线索,只是前不久终于得到了一点消息,说是案犯潜伏到了g市,因为b市那个案子闹得很大,上面很重视,所以就把魏时的五师兄方志派过来协助这边的警方抓捕。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不过那个案子既然有眼前这两个人参与进去,陈阳是绝对不相信会是一桩普通的人命案。 方志想让魏时帮他算一下那个案犯的大概方位。 这个用茅山术是可以做到的,只要不用把人的具体位置算出来,只是方志现在已经金盆洗手除非性命之忧否则再也不能用这些法术了,所以他没办法只好拜托这两天刚好有事停留在本地的同门师兄弟。 魏时当然不会拒绝,这个案犯他也想早点找到,两个人敲定了之后方志跟一直在旁边明目张胆偷窥的陈阳打了个招呼,陈阳也冲着他笑了一下,之后方志面色匆匆地下了线,看来工作非常的忙碌。 这边的事情一解决,魏时就立刻转过头来开始盘问陈阳。 陈阳就把自己到g市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魏时也是一脸震惊,显然他原本只以为陈阳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麻烦却没有想到这个麻烦居然跟魏庄那个事还可能存在着某种不清不楚的联系。 魏时一个劲儿的追问那个尸体的症状是不是跟魏庄的人瘟是不是真的很像,陈阳一再确定之后,他才带着满脸的问号坐到一边做冥思苦想状去了。 陈阳没理他,他眼皮早就在打架了,几乎是立刻就睡死了过去。 魏林清站在旁边,把他抱起来放在了房间里唯一一张床上,又给他盖上了被子,在这期间陈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更不用说被吵醒了,可见睡得有多死,精神和身体到底有多疲累。魏林清小心翼翼地样子看得魏时牙酸,眼前这个鬼可是他先人,他也只能在心里腹诽了两句,一脸我神马都没看到的扭曲表情盯住房间的某个角落。 等陈阳一觉醒过来,已经是深夜,他是被饿醒的,不得不说陈阳生命力顽强,全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居然还能活蹦乱跳的,让人不得不服,只有陈阳自己知道,其实他身体状况还是不太好,只是他已经习惯这样硬扛了。 只要没死,就没事,死了,当然就一了百了。 在这方面,陈阳一向看得开。 方志办事效率很高,已经把东西送过来了,魏时正在准备做法术,陈阳问了一下才知道当时魏林清把他们直接转移到了附近一家空置的民居里。 看在陈阳是个伤患的份上,魏时找出了几包方便面,跑到厨房烧了水,把面泡开,还从冰箱里翻出了几个鸡蛋和一把青菜,随便炒了一下丢到了泡开的方便面里面,闻到了香味之后觉得自己也饿了,就横刀夺食,以自己出了力以及陈阳病了不宜一下子吃太多为理由,强硬地分走了一半。 陈阳一脸郁闷地看着自己一下子空出一大块的碗,觉得自己受到了虐待。 魏林清跟小鬼坐在对面,小鬼看到陈阳吃东西,立刻划动着胖乎乎的四肢,扭扭歪歪地走到了陈阳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嘴角流着口水,陈阳嘴角抽了一下,拿出个碟子,拨了点面条跟菜过去。 小鬼用手抓起面条就往嘴里送,吃相惨不忍睹。 其实鬼压根就不吃东西,一般就吸点饭菜里的精气和生气,小鬼这是在跟陈阳有样学样,陈阳看着小鬼,这小子长得真快,这才几天就长这么大了,五官也长开了一点,能够很清楚地看出陈阳和魏林清的影子。 陈阳每次看到他,就会不停地想起那三个月荒诞的经历。 就算他再次见到魏林清之后,就尽量的无视对方,还是没办法完全屏蔽脑子里的妄念。 陈阳皱起眉头埋头大口吃起了面条。 两人一鬼把面条全部解决完之后,就把碗一推。 陈阳看到桌上摆着方志送过来的东西,除了一张纸之外还有一个透明的塑料包,里面装着几根头发,陈阳吃饱喝足了又睡了那么久觉得自己精神好了一点就走过去拿起那张纸看了一眼,他就喊了旁边的魏时一眼,“你要找的这个犯人我见过,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年轻男人!” 魏时从地上跳起来,“真的,真的,你说真的?” 陈阳肯定地点了下头,魏时在地上走来走去,他立刻打了个电话给他的五师兄方志,把陈阳提供的线索告诉了他。 陈阳看魏时走来走去地看得烦躁,就对魏时说,“你能不能停下来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说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别跟我说是什么简单的案子,那是骗鬼的。” 魏时就把有魏宁参与的那个案子说了一遍,重点当然是那个替魂逃走,顶着自己弟弟丁茂林身体的丁茂树,也就是陈阳见过的那个阴沉的年轻男人,连那个废厂以前发生的惨剧多没瞒着,甚至还把自己其实一早就认识丁茂树,两个人是同一所学校毕业的,读大学的时候就曾经有过一些不太愉快的交集的事都没瞒着。 这么拉拉杂杂的说了怕有半个多小时,说得口干舌燥的魏时总算做了个总结,“看来丁茂树是藏在这里了,就是不知道怎么跟那个叫彪哥的搭上线的。” 陈阳惊讶得很,他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内情,这个丁茂树不简单啊,能从魏时的师父手里逃出去,而且藏匿这么久都没被人发现,要不是自己碰巧看到他,还不知道魏时能不能用法术找到他。 难怪那栋楼里的人都没怎么见过那个叫丁茂树的,问来问去也就说是个年轻男人,具体长什么样不是说长得一般就是说不太记得了,想必也是丁茂树故意这么做的,他到底是个通缉犯。 陈阳突然跟魏时说,“你不是要找他嘛,快,试试,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很狡猾,我怀疑他发现不对劲会立刻逃走。” 魏时一想也有道理,就继续刚才停下来的法术。 那几根装在塑料袋里的头发是方志收集来的,用来做这个法术再合适不过,他用黄符纸包着一根头发,小心的捻起来,折成一个小纸飞机,然后嘴里念着一些听不太清楚的咒语,点上了一根线香,把那个小纸飞机挨近尖端成一个红点的线香上。 线香不是明火,小纸飞机却“蹭”地一声冒出了一个火苗。 陈阳看得一脸古怪。 小纸飞机很快就烧成了灰烬,地上刮起了一阵风,陈阳看到几个鬼站在那里,手里抢着那些纸灰,每个人抢到一小块之后就消失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这几个鬼又回来了,它们冲着魏时比划了几下。 魏时看了,面沉如水,把那几个鬼送走之后,才转过头跟陈阳说,“你猜对了,还找不到了。”而这时,方志也打电话过来,说那地方已经人去楼空,除了一屋子用不上的垃圾法器,连个鬼影子都没捞到。 魏时虽然关心这件事,但是他跟魏林清的主要任务是找那个跑了的恶魂,所以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关注这件事,而陈阳就更不用说了,还有即将要开工的工作在等着他,胡哥已经打了两个电话过来,要他一定要准时到。 到了第二天早上,陈阳就打算离开这里回g市市中心那儿。 他跟魏时说话的时候,魏时头也不抬地继续在电脑前搞鼓什么,陈阳前面看了一眼发现是个让人眼花缭乱,不停变幻的八卦阵,光是远远看一眼都头晕,魏时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 正当陈阳悻悻地打算离开的时候,魏林清拦住了他,他把一根系着黑绳子的坠子递给陈阳,“这个给你,带在身上防身用。” 陈阳伸手拿过那根坠子,看了那个吊坠一眼,嘴角不易察觉的抽了一下,暗暗骂了一句“草”,居然是两个一大一小,大的跟鹌鹑蛋差不多大小,小的跟指甲盖差不多大小的骷髅头,栩栩如生,亮白如玉,摸上去一手的阴凉。 难道小鬼喜欢玩骨头这个爱好就是从魏林清这里学来的? 陈阳冷冷地哼了一声,把那个坠子又丢了过去,也不管魏林清接没接到,撇下一句“我用不上”就转身离开了,又不喜欢他还搞这种事做什么,别跟他说什么没有爱情也有友情,要么什么情都有,要么什么情都没有。 夹缠不清,跟半生不熟的米饭一样,让人脑壳痛。 陈阳不想让自己脑壳痛,所以还是一开始就划清界限比较好。 只是等他下了楼,手伸进口袋里的时候,发现多了一个东西,拿出来一看,正是那个坠子。 作者有话要说:定情信物神马的,=3= 啊哈哈,我才不会告诉你们这个骷髅头坠子是哪两个的头骨做的。。。=3= 与鬼为妻156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57最新更新 (.) 【问题】 陈阳拿着那个小头骨坠子,想还回去吧,觉得太小题大做,就这么扔了吧,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想了一下,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不就是个小头骨坠子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自己最近是挺倒霉的,带个这东西也许就多条命。 自己以前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以前看到电视上那些不肯拿走大笔分手费,还当场撕支票的男人或女人都要骂一句“傻比”,怎么现在也有往傻比发展的征兆了。 陈阳有点郁闷地坐车回了胡哥那儿。 胡哥看到他,招了招手让他过来,把身边站着的一个面相上看只有三十几岁头发却已经斑白的男人介绍给他,“这是总公司派来的张工,哈哈,我们那个别墅单子的装修设计还有一些工程上的细节问题都要靠他了,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张工,这是我跟你提过的小陈,陈阳。” 这个张工文质彬彬的伸手过来跟陈阳握手。他的手冰冷而潮湿,跟吐着信子的蛇一样。不过人倒是不错,态度并不热络但是却也没有一般做他这行的对陈阳这些实际施工人员那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和轻视。 虽然如此,陈阳还是不太喜欢他。 张工拿出设计图纸交给了胡哥,并且说明他们所需要的一些装修材料,总公司会直接送过来,不用到外面够买,以及林林总总的其他小要求,并且特别强调这是业主的要求,绝对不能有任何不实的地方,如果出现任何问题,业主不会给钱还会按照合同要求赔偿。 陈阳听得头大,他看着胡哥十二分耐烦地跟张工交谈,并且一再保证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张工看起来并不太相信他,把该说的话说完之后,就跟胡哥说自己有事先走了,明天会去别墅那儿看一下。 这说是看一下,其实就是监督的意思吧。 一等张工走出大门,胡哥就拉下脸,他看着陈阳,“这是总公司答应给工程的条件,要全程接受总公司下派的人的监督。不要放心上,我做事你还不知道,赚钱也是赚良心钱,不会做那种害人害己的事。” 这一点陈阳倒是相信胡哥的为人。 很多包工头都会偷工减料,以次充好,拖欠工资,但是胡哥却一直没这么做过,不是他有多良善,而是他多次跟陈阳说起过做人总要有底线,宁肯少赚点也不要半夜睡都睡不安稳。平生不做黑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一行人坐车去了那个别墅区开工。 别墅的设计风格以黑白为主,黑色占了大部分,陈阳第一次看到这个设计的时候还觉得是不是搞错了,这样住着难道不会太压抑了吗?谁会把自己家搞得跟灵堂一样,他把这个跟胡哥提了一下,胡哥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想法跟他一样,他们只是做事的,管那么多干什么,就算把自己家搞成个棺材板,那也是他自个儿乐意就成。 陈阳听到棺材板这个词,眼角抽了一下。 这个设计图还真有点像,生生在四四方方的别墅后面,又加了一个大型的暖棚和温室,别墅整体设计顿时变成了一个竖放的长方形,就是形状不太规则,陈阳脑子里有了点不太好的念头,不过魏庄那个“屋棺”极少见,不可能这么倒霉自己又碰上一个吧。 怀着这种忐忑的心情,陈阳开始工作。 幸好,这个墙上没有要求画那种阴森恐怖的壁画,也没有其他异状,事实证明是自己一时想左了,陈阳深感欣慰,他实在是受够了老遇到那些倒霉事,他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工作了几天,一直都是平平常常的,陈阳时不时跟魏时联系一下,听魏时倒苦水,这么几天了,不管是顶着自己弟弟丁茂林那身皮的丁茂树还是从魏庄逃走的那个凶魂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五师兄方志b市的工作脱不开身,已经打算再找几天如果还找不到就打道回府了。 因为魏时搜索那个凶魂需要用到魏林清跟小鬼的能力,这几天小鬼只偶尔跑到陈阳这儿来撒个娇就不得不回去,至于魏林清,也来过一次,干巴巴地说了两句然后坐在那儿一言不发,气氛有点尴尬却也不提走,一直等到时间到了才离开。 陈阳提着一个油漆桶,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这次的装修单子,一些原料是胡哥他们自己准备,一些原料由业主指定,颜料就是其中之一,陈阳拿着个刷子开始刷油漆,他戴着个已经用旧了有点发黄的口罩,隔绝油漆刺鼻的气味。 这个油漆的味道跟普通的油漆差不多,但是陈阳总觉得里面有点极淡的腥臭味,好像总公司送过来的颜料也有这种味道,难道是一个公司旗下的产品的原因?不过,虽然味道有丁点儿怪,粉刷油漆出来的效果却相当好。 按照合同,胡哥的装修队除了加班晚上不允许在别墅停留,偏偏业主把装修的时间定得很宽松根本没有加班加点赶工的必要,所以陈阳他们都是早上八点上工,下午五点下工,下完工之后就聚在一起打打牌搞点娱乐活动,日子过得别提多惬意了。 那个张工,每天都会来看一下,在别墅里面逛一圈,看一下他们的工程进度,只要没有违反合同的地方,就不会干涉陈阳他们,几次下来,陈阳对他的印象反倒好了点,他最讨厌对着自己指手划脚的人。 这天,陈阳下了工回到市区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小心落在别墅了,这时天色还没有完全黑,陈阳就打算去拿回自己的手机,这也不算违反合同,他坐车回到别墅那儿的时候,才六点多。 如果是夏天,这个时候太阳还没下山,城市还笼罩在一片燥热的暑气里,而现在是冬天,天色将昏未暗,陈阳下工回到市区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断断续续,淅淅沥沥的下着,风里夹缠着雨水,空气陡然变得冰冷。 陈阳以为雨下不大就没带伞,到了别墅区之后只好把外套罩在头上往别墅那儿跑,跑到地方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打湿了大半,冷冰冰的,陈阳回头看了一眼周围,雾气蒙蒙的,不远处那栋别墅在高大的园林树木间露出了一点边边角角,看不太清楚。 别墅里面没有一点光,陈阳手冷得有点发抖,从衣服里掏出钥匙正打算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他愣了一下,难道进小偷了?这个别墅区治安很好,到处都是摄像头保安二十四小时巡逻,小偷小摸这种事几乎不可能发生,再说,长眼睛的都知道这别墅最近在重新装修,谁会来这里偷东西? 陈阳悄悄推开门走进去。 别墅里面静悄悄的,刺鼻的油漆味传来,陈阳听到二楼传来极轻微的动静,他放轻脚步上了二楼,装修队在二楼楼梯口那儿放了一大堆的板材,陈阳躲到板材后面,透过缝隙看着二楼大厅,那儿有个人跪在地上,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光线非常昏暗,那个男人只点了一根白烛。 摇曳的火苗子拖得老长,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一个扭曲的黑影。 这个半夜出现在别墅的男人就是那个张工,他手里摆弄的东西不是别的,是一块块的黑色牌位,他把四五个牌位一字排开放在面前,陈阳眼睛瞳孔收缩了一下,他看到每个牌位后面都站着一个鬼魂,一个个面目狰狞,满身血污,一脸仇恨的看着张工。 张工在那些牌位前面放着一个粗陋的大瓷碗,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 张工轻轻念着什么咒语,他把那些黑色牌位一一放进那个大瓷碗里面,轰的一声,大瓷碗凭空冒出了一团绿色的火焰,火舌吞没了那些黑色牌位,旁边站着的鬼魂在地上边打滚边尖啸,它们很痛苦,就好像自己的身体也在烈火中焚烧一样,它们想冲到张工面前,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拦住,只能无力的继续挣扎。 渐渐地,它们的尖啸声越来越小,等那些黑色牌位全都烧没了,它们也就完全安静了下来,一个个木然地站在那儿,像些牵线傀儡一样,它们一个个温顺地走到了房子的各个角落,消失在了墙间。 张工慌忙地站起来,也许是脚麻了没站稳,他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在地上,在站稳了之后,张工把掉在地上的眼镜捡回来戴上去,他烧了几大把的线香和纸钱,光灰烬就半盆子多。 陈阳看他一直在那烧纸,不知道他到底要烧多久。 身上打湿的衣服沉甸甸,冷冰冰的,脚也快站麻了他只好小心地活动一下,陈阳打定主意要继续看下去,他要知道这个张工到底是要干什么,这个装修单子跟他密切相关,他可不想被人坑了,蒙了。 张工烧完了纸,又跪在地上小心地拿起那些大瓷碗,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是一些液体状的不明物体,碗里面还剩下点残渣,陈阳远远看着,觉得很像骨头。张工把这些液体集中到一个大瓷碗里,又这些东西倒进了陈阳他们装修队的颜料桶,油漆桶里。 陈阳心里骂了一句,原来不是他鼻子出了问题,是那些油漆和颜料真的被人加了料。 这时,陈阳装在口袋里的小头骨坠子急剧地颤动了起来。同时,他的后背也感觉到了一股极凶的阴气。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晚了点,昨晚上睡得太晚了,因为出了点事,现在才知道原来找不到人是件这么让人焦躁不安的事,原来是我做错了。。。 与鬼为妻157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58最新更新 (.) 【镇宅】 脑后边一股一股的细弱阴风吹来,陈阳用眼角余光看到自己身后紧贴着一个人,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他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并且连身后到底是人是鬼都不太确定。【高品质更新.】 陈阳焦躁起来,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滴地滚下来。 这个事情,不太好办,陈阳觉得自己真应该到庙里去拜拜了,最近的时运太低了,老遇到这种倒霉事,他慢慢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握住魏林清交给他的头骨坠子,冰冷的头骨坠子此刻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阴气,与周围的阴气隐隐有一种对抗的意思。 这时,陈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嗤笑。 似乎声音才从喉咙里发出来就缩回去了,这声轻笑也彻底把陈阳所在的位置暴露了出来,已经忙完了要做的事正收拾残局的张工霍然而起,他声音有点颤抖却又尽量镇定的低声威吓,“谁在那儿,出来!” 陈阳没犹豫,果然立刻出来了,跟着他一起出来的,还有站在他身后的那个男人,陈阳在他发出笑声的时候就知道了,他不是鬼,是人,而且还是个老熟人,就是方志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的在逃犯丁茂树。 至于他为什么会深更半夜出现在这栋别墅,原因不得而知。 张工有点惊讶地看着丁茂树,“俞先生,你怎么在这?” 俞先生?陈阳听得眉头一挑,这栋别墅的幕后业主应该就是这个改名换姓之后的丁茂树。 化名为俞树的丁茂树,气色比起前几天差了不少,脸色苍白得跟张纸一样,而且还带着明显的黑色,他身上的阴气实在太重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陈阳真不会相信一个大活人身上的阴气会比一般的鬼魂更重。 他刚才还以为站在自己身后的是个厉鬼。 丁茂树脸上的肌肉动了动,似乎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只是让面部微微扭曲了一下,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他阴沉地看着张工,用古怪的声音说,“我过来看一下,你做得很好。” 听到丁茂树这样说之后,张工紧张的神色稍微放松了一点,然后他又皱起眉头看向陈阳,似乎对于陈阳的贸然出现很不赞同,但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从他的眼神深处,陈阳看到了一点挣扎、愧疚和决然。 丁茂树用古怪的声音念起了咒语。 刚才消失在墙壁里的鬼魂又一个一个地走出来,林林总总的,居然有二三十个,这些鬼魂全都沉默温顺地飘在半空中,丝毫没有其他鬼魂的狰狞可怖,却让人觉得压抑而诡谲。 这些都是因为尸骨被熬制而只能被迫留下镇守这栋别墅的鬼魂。 其实这种做法来源于“镇宅”这个做法,古时候的大户人家建房子的时候都会在主宅的宅基地下面埋入宅主的一些随便小物件,或者专门请高人做过法的贵重物品,以求得权势、钱财或家庭和睦、子孙昌盛等。 像这种“镇宅”的做法用处是有,但不会很大。 所以有的宅主就不甘心,另辟蹊径,或延请高人,用邪法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其中有很多耸人听闻或残酷血腥的做法,陈阳就见识过一个例子,那个人把自己亲生的老父老母的尸骨埋在了宅基地下,并且用秘法困住他们的魂魄,让其一直不能投胎转世,从而调和家里的风水,用这种办法使自己富贵显达。 这种做法真的有用,那个儿子确实在社会上混得风生水起,但是其毒辣无情的程度,也是少有人及,当时陈阳听到这个事的时候,心里就生出一个想法,其实这个人压根没必要这么做,就凭他的狼心狗肺,也迟早会混出来的。 现在张工在这个别墅里做的手脚,跟“阴婚镇宅”的做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显然张工这个做法,威力要更大,毕竟现在就用了二三十个鬼魂,如果没被陈阳发现的话,以后用上的,只会更多。 用几百个鬼魂来“镇宅”,光是想到住在这个别墅里的时候,前后左右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鬼魂,陈阳就不寒而栗,果然有些神经病的想法,是他这个正常人完全不能理解的。 就这么十几二十秒的时间,陈阳脑子急剧运转着,想找个脱身的办法,只是当丁茂树把镇宅用的鬼魂全招出来之后,他就知道,丁茂树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离开,而且…… 就在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周围的鬼魂已经动起来了。 看不见鬼魂的张工,还茫然无措地站在那儿,浑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已经多了三个垂头飘在半空中的鬼魂,那三个鬼魂的手慢慢地向他伸过去,一直到惨白的手臂没入张工的体内,张工的眼睛睁得老大,恐惧到极点的表情永久得定格在了他脸上,他用不可思议而又愤怒的目光看着丁茂树。 丁茂树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接着,张工的身体凭空四分五裂。 那些鬼魂聚拢了过来,开始吞噬地上的尸块,过不多久,地上就变得干干净净,好像张工这个人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等把地面打扫干净之后,丁茂树才把阴森的目光转到了陈阳身上。 他那种好像耍猴戏一样的轻蔑眼神让陈阳心里面的火气蹭蹭地往上涨,他拿出一张魏时送给他的黄符纸,二话不说就往丁茂树身上贴去,这可是魏时专门拿给他用来对付丁茂树的。 那天,魏时跟他五师兄方志两个人研究了半天,觉得丁茂树之所以逃到g市选了这么个地方落脚,是因为丁茂树当时虽然占用了丁茂林的身体,逃了出去并且能够自由活动,但是时间久了之后,身体与魂魄开始排斥,逐渐失去了生机。 “替魂”这种法术虽然很厉害,但也没到起死回生的程度。丁茂树为了自救,只能用炼魂这个办法去加强自身魂魄的力量压制身体的各种不适反应,可能连丁茂树自己都没想到会这样。 丁茂树的行动并不太灵活,陈阳突然的偷袭得手,随后就被丁茂树招来的鬼魂给逼退了三步,那张黄符纸刚好贴在了丁茂树的胸口上,丁茂树一声凄厉的惨叫,全身冒出一股黑气,眼球翻了个边,变得只有眼白,没有瞳孔,却偏偏瞪大眼,死死地盯着陈阳所在的方向。 陈阳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往楼下跑。 那些鬼魂想拦下他,张牙舞爪的,有好几次快要碰到他的时候都被一股灰白色的阴气给挡了下来,陈阳手里的头骨坠子急剧的抖动着,浮在半空中,自动自发地挂在了陈阳的脖子上。 眼看着快要跑到别墅的大门口,就要逃出生天的时候,陈阳突然绝望的发现,本来打开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了,等他用钥匙打开门,被那道黄符纸困住的丁茂树已经追了上来,指挥手下的鬼魂把陈阳给团团围住,而且还不断的有鬼魂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应该都是他在以前那栋楼控制的鬼魂。 陈阳的反应异常的干脆,周围的鬼魂再多,他也没抬头看一眼。 他脖子上挂着的头骨坠子,两个小巧的头骨浮在半空中,一前一后的挡着那些蜂拥而上的鬼魂,而丁茂树在看到那两个头骨坠子的时候,更是目光痴迷而狂热,他下令手下的鬼魂更加拼命的进攻。 陈阳在黑暗中走着,他刚才明明不管不顾地打开了大门逃出了那个别墅,却怎么也找不到走出这个别墅区的路,疾步走了一阵之后,周围还是那样,黑沉沉,湿漉漉,粘腻腻,伸手过去随时都能抓到一些腥臭、冰冷而又滑腻的恶心东西。 而那些被他抓到的恶心物体,也在不停地向他靠过来。 周围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不管是天光,还是远近的灯光和霓虹都渐渐消失,一片死寂,暗处有无数的鬼魅在骚动,在靠近,陈阳也难免恐惧,手指都有些微微发麻,然而更多的,却还是不甘心就这样被鬼魂给撕碎。 而且也许是因为那个头骨坠子,他虽然失望却也没有绝望。 陈阳停了下来,他知道自己遇到“鬼打墙”了。 那两颗小巧的头骨突然挣脱了那根黑色的绳子,绕着陈阳飞来飞去,而且目测大小越变越大,渐渐地,居然变得跟正常的头骨一模一样了,而且还一左一右地停在了陈阳的肩头上,黑色的骷髅眼里还冒出了绿色的鬼火,熊熊燃烧着,刺破了周围沉沉的黑暗,陈阳发现自己原来还在别墅里面,就站在大门口。 而丁茂树居然只离他五步远,手里还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看来,丁茂树在发现手下的鬼魂暂时奈何不了陈阳之后,就打算先让陈阳被鬼打墙迷惑住之后,再用物理攻击置陈阳于死地了,计划进行的相当顺利,如果不是那两颗头骨的话,可能已经成功了也说不定。 陈阳一个箭步冲上去,扣住丁茂树的手,把匕首抢了过来,再一用力,丁茂树的手骨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已经被陈阳折断。而被折断了手骨的丁茂树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好像手骨被折断对他来说压根就不痛不痒一样,他阴沉沉地看着陈阳,嘴里念了几句咒语,接着,就像条泥鳅一样从陈阳手里滑了出去,一瞬间出现在了十米远外。 而周围的鬼魂也涌了上来,冲向陈阳。 停在陈阳肩头上的头骨飞到了陈阳面前,一阵翻滚的浓雾从头骨上冒出来,很快,魏林清跟小鬼模模糊糊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浓雾里,他们看着陈阳,小鬼跳到了陈阳身上,抱着陈阳的脖子,“爸爸,爸爸,我跟父亲来了,你别怕!” 陈阳嘴角抽了抽,要他一个大男人承认自己害怕,怎么可能。 不过,不管是小鬼还是魏林清都跟平时的样子不太一样,身体模模糊糊的,时而更加凝固时而形体溃散,魏林清走过来,用像雾气一样的手握住陈阳的手,陈阳觉得自己手接触到的,就好像一团凝实的无形之物。 魏林清拉着陈阳,往大门口走,边走边说,“这不是我的本体。”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完毕=3= 这两天好忙好累,更新也一下子觉得压力好大,于是,就慢了,当然今天本来就是星期一 》《 今天只有一更! 与鬼为妻158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59最新更新 (.) 【出葬】 周围都是沉默而立的鬼魂,在它们的目送下,陈阳就这样被魏林清牵着,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别墅,等到出了大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哐啷”巨响,门已经关上了。【百度搜索.会员登入】 陈阳回过头看到丁茂树苍白的身影站在那些鬼魂中间,阴沉地看着自己,陈阳毫不犹豫地冲着他竖起中指,丁茂树目光更阴森了。 等快走出别墅区的时候,陈阳突然停下来,他来这一趟不是来拿手机的吗?现在,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可手机呢?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陈阳有些忧伤了。 那个头骨坠子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安安静静地挂在他脖子上。 就是想起刚才它们变大了,一左一右搁在自己肩头上的那一幕,陈阳略蛋疼,这时候要是还不知道这两头骨是什么来头,他二十几年的盐就白吃了,陈阳看着魏林清,对于他拿着自己跟小鬼的头骨做坠子并且送给他这件事,表示万分不能理解,他得承认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窃喜和期待的,不过就是这样才让他更加郁闷。 正打算挥剑斩孽缘却被绊住的人,伤不起啊。 陈阳边走边问,“你们找到那个恶魂了?” 路灯昏暗,密密麻麻的树林,风一吹过来,不但把树叶子吹得哗啦啦作响,还把魏林清本来就模模糊糊的身影也吹得似乎要散了一样,魏林清的声音也是从风里面送来的,飘飘忽忽的,“总会找到的。” 那不就是还没找到,陈阳慢慢吞吞地说,“等这个事完了,把这个坠子拿回去吧,这东西我看着寒,我也不年轻了,走不了这种非主流路线了。” 魏林清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了个“好”字。 陈阳紧绷的神经也一下子松懈下来。 等到了外面人多的地方,魏林清就带着小鬼消失了,陈阳回了住处,他琢磨着,怎么着胡哥对他还算不错,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往火坑里跳,可这种灵异的事,一般人根本不会信啊,更不用说已经做了这么久,前提投入要是收不回来,肯定损失惨重,这么多人都要养家糊口,后面还有个合同在等着。 现在唯一能想出来的办法,就是让警方抓住丁茂树。 第二天,魏时打电话来告诉他,方志已经查过了那栋别墅的业主压根就不是丁茂树而是那个跟丁茂树关系匪浅的黑社会老大彪哥。 陈阳挂了电话,把那些加了料的颜料和油漆全都倒进下水道,换上了没加过料的,其他总公司那边提供的材料也让魏时过来看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了之后才用上去,总的来说,他是打定主意不让丁茂树的阴谋得逞了。 张工失踪三天后,警方终于找上了门。 当然最后是什么线索都没找到,陈阳可是亲眼目睹了张工被那些镇宅的鬼魂撕碎之后吃掉了,随着警方而来的,还有张工的女儿张菲,她死活要去张工最后出现的地方看一遍。 张工那天晚上去别墅的时候,被监视器给拍到了。 奇怪的是,陈阳明明也去了同样的地方,监视器上却没把他拍下来,陈阳心里也犯了嘀咕,因为警方要调查,所以不得不停工三天,胡哥还在应付总公司和警方,就把陪同张菲的任务交给了陈阳。 张菲是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女人,长相和身材都不错,脸色憔悴,眼睛发红,却还是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担心,看到她在房子里左看右看,陈阳差点忍不住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脱口而出了。 在别墅二楼的大厅里,张菲突然说,“昨天我梦到我爸全身是血地站在我面前。” 陈阳口是心非地安慰她,“那就是个梦,别太担心了。” 张菲白惨惨的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在那里自言自语,“不,我知道那不是梦,我……”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谢谢你陪着我,我请你吃个饭吧。” 两个人就去附近的一个饭店里吃饭。 张菲没什么胃口,陈阳也心里有事也吃不下,再说张菲在吃饭的间隙里不停地问张工在别墅里都做了些什么,有什么异常的地方,陈阳把跟警察说过一遍的话,搬过来又跟张菲说了一遍,顺便还附送了一些安慰的话。 说着说着,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倒是好了点。 张菲擦了擦发红的眼角,有点不好意思地跟陈阳说,“抱歉,我有点失态了,我妈去世得早,我就我爸一个亲人了,要是我爸真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阳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长得好看还跟他有点同病相怜的女人。 于是,只好又继续安慰,陈阳哄女人很有一手,三言两语的,终于转移了张菲的注意力,让她没再哭了,两个人吃完饭,张菲又说自己开车来的,刚好送他回去,算是谢谢她陪自己走了这一趟。 车开了十几分钟,张菲跟陈阳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路况还算好,车流量并不算大,只要过了前面那个十字路口之后,就进入了闹市区,就在车子快要开到十字路口的时候,陈阳突然听到了丧乐的声音,唢呐尖锐的,刺痛耳膜的声音,把周围的声响都压了下去,听得陈阳一阵牙疼。 还有个男人用粗哑的声音在大喊,“……借道……” 陈阳转过头,“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出葬?” 张菲奇怪地看了陈阳一眼,“什么出葬?哪里有人在出葬?” 陈阳有点摸不着头脑,“你没听到唢呐的声音?吹得个响!” 张菲摇了摇头,“你听错了吧……” 那个唢呐还在吹,声音还越来越大,怎么可能听错,而且外面的车子越开越慢,最后全都停了下来,他们的车子前面停了五辆小车,十字路口那个地方空出了一大块,没一辆车子过。 陈阳看到那个挂得高高的交通指示灯红绿黄不停地换来换去,跟发羊癫疯一样,他跟张菲指了指那个指示灯让她看,张菲看了一眼,撇了撇嘴,“怎么又是红灯,不是刚过的嘛。” 陈阳就知道了,交通指示灯的异状只有他能看到,现在交通指示灯的颜色变来变去了,几个方向上都变成了刺目的红色,然后四个方向的车子全停了下来,张菲用手指敲着方向盘,好像一点也没发现异状。 唢呐声跟喊葬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很快,陈阳就看到许许多多披麻戴孝,手里拿着孝子棒,身上披着麻布袋的男女,抬着具黑色的棺木走了过来,最前面的,是拿着一个白色招魂幡的中年男人。 这个出葬的队伍,走得很慢。 纸钱扔的满地都是,阴风一刮起来,吹到了天上,更是铺天盖地,把这片天都快遮住了,大中午的,愣是被搞得阴森森的,浑身冒凉气。 到处都是的纸钱,落到了旁边那些停着的车子上,有一些只落上去了几张纸钱,有一些差一点就被纸钱给埋。 凡是被纸钱给埋了的车子,里面的司机跟乘客就下了车,跟到了出葬的队伍后面,还有一些人,是从地里面爬出来的,身上还站着泥巴,这是附近埋在地里的死人,它们也手里拿着纸钱,跟了上去。 就这么一会儿,披麻戴孝的人,多了差不多一半。 陈阳脸色铁青,因为他做的这个车上落的纸钱也越来越多,都快把大半个车前玻璃都给盖住了,张菲还在敲方向盘,一点也不急,还转头跟一脸焦躁的陈阳说,“你性子哪这样急,这么点时间都等不得,还有二十几秒,几句话的功夫就过了。” 陈阳脸色有点扭曲,还二十几秒,他看着那个出葬的队伍慢慢吞吞的,只怕都走了几分钟了,张菲被迷住了,她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这地方的红绿灯一般是四十五秒,在她看来,只要还等个二十几秒就过去了。 陈阳跟她说不清。 出葬的队伍已经走到十字路口中间了,拿着招魂幡的男人走在最前面,陈阳觉得他有点面熟,想了一下,那不就是张工吗?陈阳知道事情不对头,他看着那些还在往下落的纸钱,跟张菲说,“我下去看一下,你别动,千万别动。” 张菲喊了,“你干嘛啊!这是大马路上你下车!” 陈阳不想跟她说太多,声音比她更大的吼了一句,“不想死就听我的,别下车,看到什么都别出声,听到了没?” 张菲被他吓了一跳死的,下意识地就点了头。 陈阳一下车,就发现外面的天阴沉沉的,阴风刮得都快把人给吹跑了,他一下车就赶紧把车门关上,眼光一扫就看到旁边的车子里黑洞洞的,也不知道里面的人现在是死是活。 他伸出手,把落在车子上的纸钱一把一把的摞起来往地上扔。 天上的纸钱跟下雪一样的往下掉,他扔的多,掉的就更多,手忙脚乱的,车子却还是慢慢地被这些纸钱给埋了,等到真埋了的时候,坐在车子里面的张菲就死定了。 陈阳恨不得多长两只手,突然,他看到车门好像开了一点,他一脚上去把车门又给关死,车门里面响起了敲打的声音,张菲还在里面喊,“陈阳,你让我下去,让我下去,我要下去,他们快走了,我要赶不上了……” 没见过这么急着去赶死的,陈阳出了一头汗。 他手往口袋里一摸,立马眼睛一亮,拿出了个打火机。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木有更新,最近身体状态不好,失眠就算了,脑子还老是发晕作痛== 今天好像好了一点,只有一更啊今天== 与鬼为妻159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60最新更新 (.) 【移葬】 陈阳咬破了舌尖,疼得一脸扭曲地把舌尖血吐在了手心上,再把打火机放上去打了个滚。. 无数的阴气弥漫在这个十字路口,打火机“蹭”的冒出了一个细弱的火苗子,好像不用风吹过来就会自己灭了一样,没等陈阳松口气,他耳朵就痒了起来,那个火苗子还没派上用场就“呲”的一声熄灭了。 陈阳眼睛余光看到自己肩头上隐约有个人头,怪不得他会觉得耳朵痒,怪不得打火机会熄灭,原来是这个东西在故意吹气。陈阳一只手继续打火,一只手拿出一张黄符纸,念着魏时教给他的最简单的咒语。 他把黄符纸贴在了那个鬼魂身上,那个鬼魂发出一声尖啸,往后退了几步,这个鬼魂的身体应该是出车祸死的,身体被撞的稀烂,脑袋上红红白白一片,陈阳把这个鬼魂逼退了之后,又打上了火,随手一抓,就抓了一把纸钱在手上,和着手心上残留的舌尖血就烧了起来。 黑烟滚滚而起,纸灰像秋天落下的树叶子一样,到处乱飞。 那个交通指示灯还是亮着红灯,张菲在车子里又踹又喊,又抓又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的声音越来越急迫,越来越凄厉,越来越怨毒,旁边那些车子里,也有更多的人走出来,慢慢地会合到出葬的队伍里面。 穿着黑色道袍的道师们使劲地在那里敲鼓挠钹,却听不到一点声音,在他们身后,是二十四抬的棺木,二十四个身穿寿衣的男人低着头抬着一具沉重的黑色棺材。 棺材上方披盖着黑红相间的锦缎,四周围着木板,木板上画着诡异的画,一面是羽化升仙的情景,一个男人身边祥云缭绕,一群童男童女围绕着他,踩在云朵上冉冉上升,一面是地狱烈火,同一个男人身处烈火之中,无数小鬼小判撕扯着他,穿过云层坠入地狱。 陈阳连看都没看那边一眼,他心里急得很,不停地把跟纸屑一样落到车上的纸钱扒拉过来丢到那堆烧起来的纸钱上,火舌蹿得老高,把纸钱全都舔进了火里,一下子就烧成了灰烬。 车里面的张菲动静小了一点,看来这烧纸钱的办法还是管点用。 这时,陈阳发现周围安静了下来,耳朵里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点唢呐的声音,他抬起头一看,瞳孔立刻收缩了一下。 出葬的队伍已经停在了十字路口的正中间,那具棺木还掉了个头,正好对向了陈阳他们这一排车子,拿着招魂幡的吴伯脚不沾地地往陈阳所在的方向走过来,陈阳好像有点吓呆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那具棺木里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 目光阴冷,恶毒而扭曲。 本来安静下来的张菲又开始在车里面敲敲打打,尖锐的喊叫声让陈阳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他紧张地看着吴伯,却发现吴伯拿着招魂幡,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低着头慢慢地经过他的身边。 招魂幡拂过陈阳的身体,连骨头缝里都在嗖嗖的冒凉气。 随着招魂幡的引导,停下来的出葬队伍又开始动了起来,慢慢地,缓缓地,像是沉滞不动的积水一样,从陈阳这一边的路口流了出去。那些烧成了黑灰的纸钱一部分飞到了空中,一部分沾在了那些鬼魂和棺木上,队伍经过之后,余下湿漉漉的残渣,太多了让青色的地面变成了一片黑色。 在棺木就要往陈阳身上撞过来的时候,他灵机一动趴到了地上,看着黑沉沉的棺木贴着自己的身体好像滑一样的过去,陈阳分明感觉到有一双手——只剩下惨白的骨头,上面挂着些黑色连筋碎肉的手——抓住了他的两条腿,把他往棺木里面拖。 陈阳双手抱着旁边的汽车轮胎,死也不放手,跟那双手拔起了河。 那双手的力气太大了,陈阳的手开始酸胀无力,却还是死撑着一口气坚决不撒手,陈阳觉得被他抱紧的车轮胎好像也动了几下,最终,那双手慢慢地撕破他的裤腿,从膝盖一直拖到了脚踝,最后不甘心地放开了陈阳。 陈阳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是怕的,还是痛的。 二十四个抬着棺木的鬼魂,慢慢走过,接着则是跟在棺木后面送葬的其他鬼魂,百川汇流。陈阳从地上爬起来,拿出几张避鬼符放在四周,附近的鬼魂立刻绕开了那个圈子。 在陈阳背后,被关在车子里的张菲,砰砰的敲着车门。 陈阳的后背被震得一阵阵发麻,他有点火了,自己拼死拼活想让张菲活下来,她却老是找茬子,他一回头,正打算开骂却看到张菲把自己那张精致的脸紧贴在车窗玻璃上,挤得都变了形,眼球暴突,好像想把自己从里面这么挤出来一样。 陈阳骂不下去了,只能眼不见为净,转过去抬头看天。 这一看,就看出问题了,远处,那个站在半空中负手而立的好像是魏林清,在他肩头上,还坐着那个小鬼,他们正看着这边,陈阳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看这架势,就知道时间晚不了。 出现了也不帮把手,陈阳悻悻地。 周围好像一副静默的黑白画,只有那个出葬的队伍在移动着,不一会儿,出葬的队伍终于离开了,凝固的画面又开始活泛起来,周围响起了车鸣声,爆炸声,惨叫声,一切好像慢镜头一样出现在了陈阳面前。 他还是坐在车里,那个交通指示灯好像抽风一样红绿黄交替着不停闪烁,车子碰撞在一起,连环追尾,而旁边开车的张菲面容狰狞,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狠狠地往前面的车子撞过去。 陈阳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立刻扑上去,把张菲拉开,把方向盘做死的转着,瞅着几辆车子之间的缝隙一头开过头,开上了旁边的人行道,撞进了一个商店的玻璃橱窗里。 旁边的张菲还要抢方向盘,她眼睛里全都是红血丝,都快看不清眼白了,陈阳一个手刀砍在了她后颈,张菲身体一软,倒在了座位上,陈阳松了一口气,周围人仰车翻,他觉得额头上、脸上湿答答的,伸出手一摸,一手血。 陈阳才发现,自己原来受了伤,几块碎玻璃刚刚好戳中了他的脸,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在晕过去之前,他清楚地听到了救护车和警车的鸣叫声。 陈阳醒过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魏时,他正看着电视。 电视上那个女主播正一脸悲痛地播新闻,“我市建设路与仁义路交汇处发生重大车祸,目前已经确定有24人死亡,14人重伤,经有关部门初步调查,事故原因是此路段的交通指示灯出现异常导致,进一步调查还在进行中……” 魏时看到陈阳,“你命蛮大,就一点皮肉伤。” 陈阳摸了把自己的脸,龇牙咧嘴地,“破相了,破相了,那些喜欢我的妹子该伤心死了。” 魏时没话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去那里看了一下,好重的阴气。” 陈阳就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魏时抓了抓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地说,“原来是这样啊,这就把事情连起来了,不过丁茂树到底是怎么跟魏庄那个凶魂扯上关系的,真是搞不清。” 陈阳不想跟魏时废话,就问魏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时说,“你现在搞装修的那栋别墅是个屋棺,现在被我们发现了,搞不下去了,丁茂树就要想办法把屋棺里的恶魂移出去,重新出葬,就是你昨天看到的那些东西。” 陈阳搞不清楚了,“那栋别墅我还以为是丁茂树给自己准备的。” 魏时也点头,“是啊,我开始也以为是这样。” 陈阳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样,有点迟疑,“我还看到了魏林清跟小鬼,不晓得是不是我看错了。” 魏时站起来,伸了下懒腰,“坐得我背都麻了,魏林清在哪里我也不晓得,你也知道我管不到他,他跟我是合作关系不是从属关系,不过他在那里肯定跟那个凶魂有关系,我已经有个大概的计划,过一阵收了网再来告诉你。” 陈阳没说话,过了几天他出了院回到了胡哥那里,胡哥一脸憔悴,哭丧着脸跟他说,别墅的装修工程怕是要停下来了,那个叫彪哥的业主莫名其妙的死了,他一死,手底下人就出来争权,这个别墅没人管了。 胡哥的损失大了,这么多年的积蓄怕是全打水漂了。 胡哥受不住这个打击,天天跑到那个彪哥的家门口去蹲着,想讨个说法,却被彪哥的手下打了一顿,鼻青脸肿的回来,整个人一下子老了十几岁,白头发一茬一茬的冒出来,陈阳看着他这样子,心里也不好受,这一阵的工钱直接不要了,至于其他方面,他也帮不上忙。 胡哥供不起那个办公室,退了租,陈阳没地方住,只好跟着魏时打秋风,这一天胡哥打电话过来,要陈阳跟他一起去找彪哥的屋里人,不管怎么样至少也要把工程的前期款要过来。 做点小事业的人,一点风雨就可以把整条船搞垮。 胡哥跟他说已经通过总公司的人约好了那个死了的彪哥的大哥,两方面的人见一见,把这个事情解决掉,既然对方答应跟你见面,那就说明事情还是有转圜的余地,陈阳满口答应着跟胡哥一起去了g市下面的一个镇子。 目的地是镇子上的一栋青墙白瓦的宅子。 与鬼为妻160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61最新更新 (.) 【董宅】 这个宅邸大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董宅”二字,笔画遒劲有力,入木三分,看得出来是个有深厚书底的人的手笔。//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陈阳跟着胡哥走进去,里面是个树木葱茏的院子,称得上一步一景,只是这院子也许是年深日久的缘故,树木未免太过于高大茂密,走在树荫下,阴凉的感觉沿着脚底板漫上来,让人忍不住打起了寒战。 而且,这院子里栽种的,大部分是槐树、柳树、桑树和杨树。 槐树就不用说了,出了名招鬼的树木,又叫“鬼之木”,而民间也有“前不种桑,后不栽柳,更不种杨树鬼拍手”的说法,只因“桑”与“丧”同音,而“柳”与“溜”谐音,至于“鬼拍手”是指杨树的叶子不管有没有风都响声不断。这几种树木都不吉。一般而言,主人家都不会刻意栽种在庭院里,以免招灾引祸。 但是这个“董宅”的主人,却反其道而行之。 陈阳在院子里左顾右盼,觉得这地方很邪门,就有点想拉住胡哥打退堂鼓的意思,可惜胡哥只顾着跟领他们进门的男人套近乎,压根就没注意到陈阳这边在使眼色,其实陈阳心里也明白,就算胡哥看到了,估计也还是会一意孤行。 人到了绝境的时候,不管眼前的是不是救命稻草,都会拼命一试。 那个男人把我们领到了堂屋,里面光线非常的昏暗,家具古香古色的,正对着门的方向挂着一幅画像,画像上是一个坐在井边上的女人,明清时候的打扮,长得蛮漂亮,像个大家闺秀。她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看不清楚脸,半个身子往井口倾斜。 这个画看上去是一个深闺女子在井边顾影自怜。 画这幅画的人,技巧很高超,一个简单的背影就把这个女子身上孤寂而又略带着些许幽怨的气质勾划得淋漓尽致,让人不由得想走过去把这个女子搂在怀里肆意爱怜。 陈阳看到这幅画的时候,表情非常的古怪。 这幅画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胡哥一进这个屋子,魂都被这幅画给勾去了,神不守舍地走到这幅画面前,眼睛发直,陈阳一看这神情有点不对头,立马左右开弓抽了胡哥两个耳光,拍拍两声脆响之下,胡哥嘴角流血,恍惚的神智终于被拉了回来,他龇牙咧嘴地摸着自己的脸,“陈阳,你做什么你?” 陈阳眼角跳了跳,这幅画上的女人,就在刚才,脸好像抬起来了一点,当他再看过去的时候,女人还是微微低着头的样子。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陈阳琢磨着。 就在胡哥还打算拉着陈阳说道说道的时候,侧门走进来一个男人,陈阳一看,又是个熟人,这不就是几年前他跟过的那个地头蛇吗?当年他只是地头蛇手下的一个手下,卒子中的小卒子,他连跟地头蛇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也就作为背景板见过他几次。 就算当年胡哥那件事,也跟这个地头蛇没什么直接关系,毕竟他手底下都是些大生意大买卖,哪里会在意一个小门面的保护费收不上来这种小事,所以胡哥并不认识他。 陈阳记起来,这个地头蛇名字叫董成芳,方志也给过他彪哥的资料,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彪哥的名字是陈彪,两个人姓都不一样,这个董成芳为什么要给彪哥出面? 董成芳是个四十几岁的男人,身体精壮,面堂红润,一看就知道是个在社会上很混得开,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就是眼睛跟条蛇一样,时不时吐着蛇信子,在人身上舔一圈,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陈阳看着胡哥使劲把两只手搓来搓去,“董,董先生……” 董成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应了他。 陈阳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内情,胡哥前面还跟他说,没见过这位董先生,现在这样子,好像不是第一回见面了,他很希望实情不是他猜测的那样,然而,接下来的发展证明他的直觉从来不会像其他的人或事一样欺骗他,出卖他。 胡哥连看都不敢看陈阳一眼,嘴里喏喏地说,“人我带来了,你看那个事?” 董成芳一挥手,“你跟我手下去谈。” 话才刚落音,一个男人就走进来要把胡哥带下去,陈阳没再看胡哥一眼,这种出卖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遇上了,只是没想到这次会轮到他以为身上还有点男人血性的胡哥,看来这么多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别的没得到,倒是把身上那把骨头都给折弯了。 这种人,放在眼跟前,陈阳都不会看第二眼。 胡哥大概也知道陈阳的个性,他脸带愧色地跟着那个男人下去,本来挺直的背脊佝偻了起来,明明还是同一个人,却从顶天立地变成了蝇营狗苟。陈阳是早就知道人为了生存下去能做到什么程度,就是没想到这个事居然还把他卷进去了。他转过头看着董成芳,董成芳也在看着他,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陈阳觉得自己就好像跟条毒蛇进行了近距离接触一样。 陈阳也没觉得怎么激动,“董先生把我引过来,是为了什么?” 董成芳笑呵呵地说,“几百年前我们还是一家,我们董家也是从你们望乡村走出来的。” 这是要攀亲戚?又不是几十百年前流行同宗论祖的时候。 不过,既然对方这么一说,陈阳抬起头又看了一眼那个画像,难怪他觉得这幅画像有点眼熟,那口井,还有井边上那个亭子,不就是望乡村老屋那里的废墟吗?他心里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难道说这个女人就是那个传说跳井死了的小老婆? 就在这时,他发现画像上的女人其实是变了的。 她的头,本来是向左侧偏的,现在换成了向右侧偏。 陈阳眉心跳了跳,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他觉得不是对方太傻比了就是对方把他当傻比了,“明人不说暗话,董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请直说。” 董成芳又呵呵笑了两声,像条假扮成弥勒佛的眼镜蛇,“没什么事,就是想请你这个同族的人,在我这里住几天,你是不知道,我们董家这么多年下来,嫡系就剩下我一个人,连个后人都没有,我心里不好受啊。” 这扯淡扯的,陈阳心里无比的鄙视,但是看着门口守着的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自言自语地说,“住就住。” 于是,陈阳就这样顺理成章的住了下来。 除了不能出董宅的大门,陈阳的行动非常自由,他可以到处逛,董宅是个百年老宅,前后三进的大院子,却只有董成芳一个人住,好多屋子积了一层老灰,陈阳有一次吃过午饭,无聊地走进了最后面那个院子,看到堂屋的门打开着,里面有两个老家人在打扫卫生。 陈阳走过去一看,堂屋里面是一排排的牌位,他一个个看过去,最老的那块牌位上写的名字,果然是望乡村陈家族谱上也出现过的两个名字,就是那个乡绅跟他家小老婆,看来董成芳至少在这一点上并没有说假话,他们确实在三百多年前是一家人。 陈阳不知道董成芳到底要做什么,他也不是没想过逃出去,可惜的是,不要看这栋老宅外面看上去跟个老古董一样,但是实际上高科技的监视设备武装到了牙齿,更不用说到处都是的保镖和狼犬。 每次陈阳刚靠近那堵高达一丈的围墙,就被人客气的拦住,请了回去,陈阳阴着脸,坐在一棵老槐树下,风吹得树叶子簌簌作响,幽暗深邃的树木间,好像有无数的鬼魅藏身其中。 在这个老宅里,陈阳一待就是三天。 三天之后的一个晚上,董成芳终于外出回来,他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找上了陈阳,还是一脸笑呵呵的,好像从来就没有任何火气一样,“这回真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陈阳一挑眉,这是要上主菜了吗? 陈阳被人押着往后院走去,那里有几个上锁的房间,现在终于打开了门,里面干净整齐,空无一物,只有正中间摆着一红一黑两具棺木,陈阳看着左边那具黑色棺木,眼睛一沉,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具棺木就是那天晚上他在十字路口看到的出葬的那具棺木,但是为什么那具棺木会出现在这里,他一直以为那具棺木是个幻象。 董成芳让手下把右边那具棺木的棺盖打开,然后笑着说,“你也是董家的后人,有些事也要尽点力。” 接着,他让手下把五花大绑的陈阳抬进了棺木里面,接着,又把棺盖盖上。 棺盖从脚部慢慢地往上盖,陈阳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光线被棺盖挡住,陷入一片黑暗,然后,就听到了外面有人在往棺木上钉钉子,一颗,两颗,三颗……钉上钉子之后,还要用画了符的白纸把棺盖与棺材的缝隙给贴上,有讲究的人家,还要上几层桐油。 陈阳几乎可以感觉到外面的人正在进行着这些步骤。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觉得有点窒息,喘不过气来,神思昏沉。 陈阳觉得棺木里面很挤,周围全都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有二更!=3= 呃,还是改一下。。 与鬼为妻161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62最新更新 (.) 【吃鬼】 棺木里好多人,挤得透不过气来,陈阳用力推搡着这些人,他完全没发现自己本来是被绑起来的,为什么手脚却能动了,外面还有人不停地挤进来,里面的人被挤得惨叫不已,陈阳也叫了起来。. 陈阳一边痛骂一边下狠手推着,“莫往里挤了,都满了,满了。” 可是没有人听他的,这些人还是拼命往里挤,陈阳跟那些人纠缠在一起,它们压他,推他,挤他,渐渐地,陈阳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变成了个被一脚踩扁踩平的啤酒罐。陈阳心里发急,这些人在跟他抢地盘,开始他还能抢得过,可人越来越多,双拳难敌四脚,形势对他越来越不利了,他的身体快被人抢走了。 陈阳手心里一阵火烧一样的痛,那是他用铜刀在手心刻下来的“驱鬼符”,这个本来可以护着他的神魂和身体,但是这个封闭的空间阴气太重,煞气太盛,陈阳觉得自己有东西在往他手心里钻,痛得一抽一抽的。 这些“人”想把他挤出自己的身体。 陈阳当然不愿意把自己的地盘就这么拱手让人,所以一场激烈的厮杀不可避免的开始了,拳打脚踢,连牙齿都用上了,然后能让他施展拳脚的空间越来越小,周围这些“人”就算被他打得嗷嗷直叫还是不停地往他所在的方向挤过来。 渐渐地,陈阳觉得自己从什么东西身上剥离了下来。 这种感觉相当糟心,整个人变得轻飘飘,雾蒙蒙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只有那些“人”还在不停地挤啊挤的,挤得人心头火起。 陈阳怒了,心里面有个躁动不安的野兽被放了出来,他抓过身边的“人”就往嘴里撕咬,像血河水一样腥臭的东西沿着喉咙滚下去,旁边的“人”害怕了,它们拼命地尖叫着,想躲开陈阳抓过来的手,却逃不开。 过不多久,陈阳把周围的“人”全撕碎了,吞了下去。 陈阳打了个饱嗝,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冒着跟那些“人”一样的腥臭味道,想到刚才自己做的事,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来,他拼命地抠着自己的喉咙想把刚才吃下去的“人”全吐出来,却只呕出了一点黑色的秽物。 自己怎么会做出刚才那种事,好像鬼附身一样,身体完全不受控制,陈阳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候,棺木外又有了动静。 “只要能让先祖复活,我什么条件都可以先答应你。”这是董成芳的声音,他在跟谁说话,还有什么复活?这不是摔伤了脑子吗?怎么可能有死人复活这种事! “我的力量还不够,炼魂的时候被打断了,你是知道的。”又是一个熟悉的人,丁茂树果然是跟董家的人勾搭在了一起,他声音嘶哑而无力,像个两只脚踏进棺材,已经无药可救的老人一样。 “所以前几天我又收集了一些魂魄给你。”董成芳不耐烦地打断了丁茂树,“你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你弟弟的身体已经快不能用了,就算你用炼魂的办法去加强自己的魂力也是一样,我站在边上都能闻到臭气了,只要我的先祖活过来,他就有办法让你这个身体继续用下去,你跟他接触过,你知道他的力量。” 丁茂树没说话,他好像还在犹豫些什么。 董成芳更加不耐烦了,“你还在想什么?你那个炼魂的办法还不是我告诉你的,不然的话,你早就没命了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要不是我不适合做这个事,哪里用得到你。” 丁茂树还是没说话,虽然只接触过几次,但是陈阳知道丁茂树这个人心机很深,而且心也非常狠,能把自己老弟的身体抢过来的人,该是连最基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跟这种人打交道,要时刻防着被反咬一口。 陈阳乐不可支地诅咒董成芳跟丁茂树狗咬狗,斗个你死我活。 丁茂树最后还是同意了,他只不过是以退为进想多捞点好处,并不是真打算拒绝这件事。要是真不合作,董成芳现在就不会放过他,费了那么多功夫,帮他隐瞒身份躲过警察的追捕,替他寻找合适的生魂,稳固身体就为了今天。 也不知道外面的丁茂树到底做了什么,陈阳觉得这个封闭的空间越来越热,热得都快冒烟了,他不停地挣扎着,翻腾着,却一句话也喊不出来,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只有脚底板那儿有一处比较清凉,陈阳受不了被火烤,就缩起身体往那个地方躲过去。 他一边爬一边骂,魏时怎么还不来,难道要等他死了才会出现。 陈阳爬到了棺木末尾,前面就是那个散发着清凉感的地方,他想爬过去但是他的身体却死活也不肯动,牢牢地把他拴在原地,陈阳怒了,火烧得他全身上下痛得受不了,他使劲往那个地方钻,但是不行,他刚往前一步,身体就自动后退回原地。 陈阳也没办法了,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是往前爬,一直往前爬,再往后退,不停地往后退,拉锯一样,火烧得他脑壳疼,昏了头,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嘴里发出跟刚才那些“人”一样的惨叫声。 陈阳听到他耳朵边有人在说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模模糊糊地听起来好像是劝告他要他放弃挣扎,赶快去那个清凉的地方待着,陈阳火了,麻痹的你唠叨个屁,以为老子不想去吗?这不是去不了吗?没看到有“人”在拖他的后腿。 他把这些话恨恨地骂出口,那个人就不说话了。 这时,陈阳听到外面响起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打斗,有东西撞在了棺木上,让棺木挪动了一下,陈阳耳朵都竖起来了,他听到有人在喊他,那也是个很熟悉却又不让他厌恶的声音,接着,他就看到眼前昏暗的天地亮起了一点光。 一接触到这个光,陈阳就抱住头惨叫了起来。 那个人却不把光拿开,反而在他附近不停地晃来晃去,陈阳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往回爬,然后,他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那个光还在他身体上照来照去,但是这一次,他不觉得痛,反而觉得身体舒服得好像泡在温泉水里面,暖洋洋的。 陈阳睁开了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正俯身看着他的魏林清。 捆着他的绳子已经松了,他攀着棺木坐起来,觉得身上的骨头都被拆掉了一样,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什么力,他瞪着魏林清,上上下下地看着他,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话,“你,你一直在我身体里面?” 刚才那些事他不是完全没记忆的,董成芳让丁茂树驱使鬼魂争夺他的身体,想把他的魂魄活生生地从身体里面挤出来,他差一点就成功了,却被他突然生吞魂魄的行动给破坏了,但是他也就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出生吞魂魄这么恶的事,接着丁茂树又用阴火去烧他的魂魄,想把他的魂魄从身体里烧出去,陈阳又用一个自相矛盾的行动阻止了自取灭亡的行为…… 如果这还猜不出有鬼的话,那他也是摔伤了脑子。 魏林清果然点了点头,目光沉静像深渊里的黑暗,他把陈阳从棺材里扶出来,让他坐到边上,另外那具黑色棺木也是打开的,铺着一层黑红色的绸缎,上面就放着一根前臂骨。 那根前臂骨黑漆漆的,裂开了几道缝。 陈阳没想到自己的猜测是真的,他又问了一句,“你跟着我多久了?” 魏林清说,“就是给你那个头骨的时候,那是我和平安的头骨。” 陈阳嘴角抽了一下,居然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他都不知道,要是他的命没改回来以前,肯定是一跟上来就知道,不,应该是,连让他跟的机会都没得。 陈阳没想到会是这样,“你跟着我干什么?” 魏林清神色间有点不太对,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阳这个问题,端然如玉的脸有点尴尬和不自然,“魏时说要跟着你,怕你出事,那个凶魂好像盯上你了。” 陈阳记得魏时说过,他喊不动魏林清做事,所以他怀疑地看着魏林清,觉得这个解释有点牵强,不过眼下不是刨根问底的好时机,魏林清匆匆跟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就一步迈出去,眨眼间出现在了堂屋的大门口。 屋子里到处都是飘来飘去的鬼魂,魏时也来了,他驭使的鬼魂跟丁茂树控制的鬼魂打起来了,屋子里阴风阵阵,灰白色的雾气平地而起,陈阳冷得不停发抖,他用僵硬的手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觉得自己身上快起霜了。 只有丁茂树,董成芳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丁茂树身边全都是鬼魂,密密麻麻地站着,有一些鬼魂半个身体在他身上,半个身体探出来,丁茂树阴沉白皙的脸上黑气滚滚,面部扭曲,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陈阳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自作孽不可活,丁茂树玩多了鬼,今天轮到他被鬼玩了,被自己控制的鬼魂挤进身体里面的滋味不好受。 丁茂树割开手腕,黑色的血不停地流出来,那些挤进身体的鬼魂跑出来去喝那些血。 他快没招了,只能以身饲鬼。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二更!=3= 副本快完结了,好忧桑=4= 与鬼为妻162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63最新更新 (.) 【变脸】 陈阳看着丁茂树发疯了,他称得上俊秀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看上去跟他身边的鬼魂差不多了,可他还在挣扎,他不甘心就这样死了,手腕上的黑血淌下来,鬼魂们蜂拥而上,你推我挤想分一杯羹。. 这些半的血,淋在鬼魂身上,它们又受丁茂树的控制了,丁茂树抬起头,阴毒地看着魏时,要不是他,刚才那个法术就成功了,陈阳的身体会成为他祖先复活的道具,那个时候,他也就自由了,不用受那个董成芳的控制,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体会继续下去。 可惜,就差那么一点,丁茂树嘴里发出一声尖啸。 这是鬼魂才能发出来的声音,丁茂树非人非鬼,或者,该说他更多的属于阴世那边,所以才能直接发出这种声音。在这个活人听不到,只有死人能听到的尖啸声的驱使下,那些鬼魂又冲着魏时扑过来,他要杀了这个坏了他的事的人。 鬼魂们扑上去,却被魏时驭使的鬼魂拦了下来,它们撕咬在一起,残肢断臂,血肉横飞,落在地上之后就化成了一滩滩的黑水,这些鬼魂就在黑水里打滚,魏时小心地站开了一点,免得沾上这些黑水。 魏时面无表情地看着丁茂树。 他的目光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气,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魏时轻蔑地看着做着困兽之斗的丁茂树,在废厂那个案子之后,他也查过丁茂树的底细,他心里有点怜悯,但是这一点怜悯以及同一个祖宗之下已经稀薄的血缘关系完全不足以让他手下留情。 丁茂树手里的鬼魂已经少到只剩下三四个了。 他知道他挡不住了,魏时手里的鬼魂就要冲到他身边了,他惨白着脸,冲着魏时大喊,“你不能伤我,魏家有族规,同族不能互相残杀。” 魏时听到了跟没有听到一样,手下的鬼魂还是继续厮杀着。 丁茂树以为他不相信,又喊了起来,“我是说真的,我真的是魏家的人,我亲生爸爸是魏东来,是你们魏庄族长的儿子!你不能杀了我,魏家其他族人知道了,不会放过你。” 陈阳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挑高了眉头看着魏时。 魏时冷笑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早就知道了,是魏家人又怎么样,你现在还能算是魏家人?连自己的身体都没得了,我没说错的话,你本来魂魄都是要回到魏庄的,但是你改了姓,又立刻用了替魂这个法术所以才没有回去,我要是把这个事跟那些老辈子说,你觉得会怎么样?” 丁茂树脸色白的跟纸一样,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魏时,“你早就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个事连我那个蠢货弟弟都不知道。”他脸色扭曲,“我早该在上学的时候就除了你。”都怪自己那个时候心太软了,留下这个后患。 魏时笑了起来,“废厂那个案子是我五师兄办的,你早就把你的老底告诉我了。” 丁茂树不说话了,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眼前这个人打定主意要他的命,他怨毒地看着魏时和走到了魏时身边的陈阳,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做什么事都不顺利。 丁茂树从小就知道自己在家里面的地位很尴尬,父母对他很冷淡,还有个总是欺负他的弟弟,刚开始被欺负了他还会向父母告状,但是父母从来不帮他,还打了他一顿,说要他让着自己弟弟,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了,这里不是家,是他暂时存身的地方,这个家里面的人,也不是亲人,都是他的仇人。 他哄着那个蠢货弟弟,一直到十八岁的时候,他妈妈偶然间说漏了嘴才知道原来他不是他爸爸亲生的,是他妈妈以前的男人的种,等他找到自己亲生父亲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出车祸死了,连着他那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大哥,这个虽然有点遗憾但是他也并不伤心,说到底那只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所以他转过头就想着怎么去捞钱了。 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抓在手里的钱和权才是真的。 大学时候那个教他法术的人告诉他废厂的秘密,他准备了很久,又刻意引导终于让那个蠢货弟弟动心了,“七杀局”不但可以让他发一笔横财,还能让他法力大增,也许还能让他那个蠢货老弟背上杀人的黑锅,一举数得,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于溃。 他连身体都没保住,幸好他早有准备,夺了他那个蠢货老弟的身体,本来以为同血缘的替魂,可以让他顺利的活下来,没先到却出了问题,身体慢慢地开始,他急了,偏偏废厂那个案子闹得很大,警察发布了通缉令,紧盯不放,要不是他会法术,用障眼法还有其他一些能使得上的小法术混了过去,好几次都差一点被警察找到。 但是随着他身体程度的加重,这些效法术也渐渐失灵。 就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董成芳找上门,说自己可以告诉他一个办法阻止身体的,还能帮他捏造一个新身份让警察找不到他,只要他过后帮一个忙就行,就算知道董成芳不安好心,他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答应他。 谁利用谁还说不定,不到最后关头,谁又能保证自己就会是最后的赢家。 也许他唯一出了差错的地方就是不该帮董成芳那个不成器的弟弟陈彪,不然的话,也不会惹出后面那些事,不过反过来一想,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董成芳一开始就想要个陈家的人过来当附魂的道具,不是这个陈阳也会有另一个陈阳。 只不过这一个陈阳的八字特别的合。 魏时手下的那些鬼魂扑过来,啃咬着他的身体,好痛,比父母用皮带抽他还要更痛,丁茂树痛得受不了,就往那具黑色的棺木方向跑,身上挂着十几二十个鬼魂,几乎把他人都给埋了。 他跑到棺木边上,艰难地从鬼魂跟鬼魂的间隙里伸出手去,一把抓住那根灰黑色的前臂骨,他张开嘴,把前臂骨送进嘴里,艰难地吞下去,也不管这根前臂骨会不会戳破他的喉咙,扎穿他的胃。 魏时一开始没看出他的打算,等看出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丁茂树低着头,嘴里发出“嘻嘻嘿嘿”的怪笑声,身上的阴气和煞气重得连挂在他身上的鬼魂都怕了,一哄而散,一部分钻到了地下,一部分回到了魏时身边。 陈阳被他笑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忍不住问魏时,“我草,这货又发什么疯?” 魏时一脸谨慎地看着丁茂树,“那个本来应该附在你身上的鬼魂上了丁茂树的身,他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就算是死都要拖几个垫背的,融魂,居然连融魂都用上了,也不怕永不超生。” 陈阳一听“融魂”这个字,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丁茂树,嘴里下意识地说,“不会吧。”“融魂”那就是用自己的魂魄强行融入其他魂魄的行为,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没有了自我意识,连鬼都做不了。 这个丁茂树真是个人才,不光是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丁茂树嘴里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听起来像个女人,他用手指抚着自己的头发,走路的样子都变了,腰肢轻轻地扭着,就看到他一会儿对影自怜,一会儿怒目而视,变脸变得跟川剧一样。 这是那两个魂魄在抢地盘,就是不知道到最后是谁抢赢了。 陈阳跟魏时对视一眼,觉得这个时候不下黑手就没有其他更好的时机了,魏时喝令手下不肯上前的鬼魂继续扑上去撕咬丁茂树,而陈阳则抓着刚出现不久的小鬼,想把他也扔了过去。 小鬼不肯去,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陈阳没办法就哄他,要是把丁茂树给撕了,就什么都不干,陪他玩三天,小鬼看了还在变脸的丁茂树一眼,又看了陈阳一眼,掰着自己的小胖指头,抬起头,认真地问,“真的?” 陈阳努力让自己的脸严肃起来,“真的,爸爸从不骗人。” 小鬼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个买卖还算划得来,就一仰脖子叫了起来,他一叫,屋子外面的树木开始不停地簌簌作响,不知道从哪找来的鬼魂接二连三的冒出来,小鬼指着丁茂树说了一句,“去。” 说完了之后,就抱着陈阳的脖子说,“爸爸要说话算数!” 陈阳额头上冒出了三根黑线,没想到这小子会来这招。 那边丁茂树终于不再变脸,他袅袅娜娜地站在那儿,睁大眼惊恐地看着周围的鬼魂,不停地喊着救命,陈阳跟魏时又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自己头上有几只乌鸦呱呱叫着飞了过去,丁茂树一边哭叫一边迈着小碎步往陈阳他们所在的方向跑过来,边跑还边喊救命。 到了他们跟前之后,还含羞带怯,两眼含泪地行了个半蹲的礼,“求两位救救小女子。” 魏时考虑了一下,让手下的鬼魂暂时散去,而陈阳也跟小鬼打商量,让他把喊来的鬼魂放走,丁茂树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陈阳看惯了丁茂树阴狠的表情,现在他变成这个不男不女的样子,觉得自己的心理也快扭曲了。 倒是魏时这厮非常的淡定,他一把虚扶起丁茂树,非常自然地开始盘问对方的祖宗八代。 “姑娘可否告知在下芳名,家住何方,好让在下能送你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起来我的表情一直是这样的,\(≧▽≦)/ 于是,更新完了~~ 与鬼为妻163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64最新更新 (.) 【三支】 丁茂树扭扭捏捏,含羞带怯地看着魏时,陈阳看着魏时一脸吃瘪的样子在旁边闷笑个不停,魏时扭过脸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跟被鬼附身的丁茂树交谈着。【高品质更新.】 可惜的是,不管他问这个丁茂树什么问题,丁茂树都是一脸茫然,他一不记得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二不记得自己来自何处,除了把“要回家”“母亲还在等我”“好可怕”这几句话颠来倒去地说个不停之外,就是呜呜咽咽地不停掉眼泪,又怕又急,楚楚可怜地看着魏时。 显然,这个女鬼在阴世徘徊太久,把生前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 陈阳跟魏时也不敢就这么放着丁茂树不管,莫看他哭哭啼啼,柔柔弱弱的样子,身上的煞气和怨气重得其他鬼魂都不敢靠近,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脱下这层伪装,现出厉鬼的真面目。 魏时不敢赌,陈阳更加不想赌。 所以局面就僵持了下来,陈阳在旁边悄悄地问魏时,“董成芳到哪里去了?”魏时一边应付着丁茂树一边低声说,“我用五鬼术把他困住扔到隔壁屋子了,要不,你去隔壁问一下这个女鬼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阳点了下头,直接往门外走去。 陈阳一直都没主动搭理丁茂树,奇怪的是,丁茂树却好像对他很有好感一样,在他离开的时候,还有点不舍地追上去了一步,却被魏时给喊住了,陈阳觉得被他盯上,自己后背都有点发凉。 隔壁的屋子是大打开的,也不知道魏时用了什么办法,整个董宅都无声无息的,那些无处不在的保镖和佣人一息之间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陈阳走进去,董成芳倒在地上,在他身上有五个鬼魂分别压着他的四肢和头部,让他一动也不能动。 那些形貌狰狞可怖的鬼魂看到陈阳进来,全都抬起头看着他。 陈阳拿出魏时给的“五鬼符”,用打火机烧了,那五个鬼魂排着队从陈阳面前走过去,出了屋子转个弯往隔壁走去,不知道是不是回魏时那里去了。 陈阳半蹲下,拎起董成芳,甩了他两个耳刮子,死灰色的脸被打肿了。 跟条死鱼一样的董成芳身体颤动了几下之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陈阳拿出根烟点上,抽了一口,笑嘻嘻地看着董成芳,“董老大,醒了?醒了就好,来,我们来好好聊个天。” 董成芳不愧是见过世面的,虽然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处境极其不利,却也没有惊慌失措,他抹了把脸,又拍了拍衣服上沾的灰,才抬起头看着陈阳,目光深沉难懂,喃喃地说,“没想到多了个变数,就把计划搞砸了,难道真的是命。” 陈阳拍了拍他的肩,“什么命不命的,不如你先告诉我黑色棺木里那根骨头到底是谁身上的?难道还真是几百年前那个陈乡绅的小老婆的?” 董成芳慢慢地说,“那是你祖先,你说话要放尊重点。” 陈阳嘴角扯了一下,尊重个屁,哪个屋里的祖先会想上自己家后辈的身?不晓得倒了什么霉才会有这种祖先,“董老大,论理我们也是本家,明人不说暗话,你费了这么大功夫想让死了几百年的人又活过来总要个理由吧?我看那个女鬼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活过来又有什么意思?” 董成芳听得脸色一变,“你,你是说她真的活过来了?” 陈阳冷笑了一声,“你觉得这叫活过来?” 董成芳被陈阳的话噎住,“反正只要回了阳就行,那样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不用再受这个折磨。”他脸色扭曲地看着陈阳,“为什么就我们这一支会这样,你们留在老家的人就不会,为什么。”他不停地自问,就是没有答案。 陈阳有点疑惑地看着他,追问下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董成芳从地上坐起来,他看着陈阳,表情有点诡异,“你什么都不知道,命还真是好,我告诉你件事,你知道那个小妾跟陈乡绅生了个儿子才死的吧?” 陈阳回忆了一下,确实自己听过的传说是这样没错。 董成芳继续往下说,“那个儿子又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陈方贵就是你的祖先,二儿子改姓了‘董’,留下了我们董家一脉,小儿子却按着那个小妾的遗愿,改了‘东’这个姓,第一个东老先就是这个小妾的血脉,东与董音相近,我们那边的土话听起来就是一个音,你知道那个小妾本来姓什么吗?” 陈阳看着董成芳,“难道就是姓董?” 董成芳露出一个笑容,点了下头,“没错,她就姓董。” 陈阳小时候无聊在七月十四祭祖的时候也翻过族谱,自己这一脉的祖先里面确实有个叫陈方贵的,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渊源,复杂得很,他本来还以为董成芳是胡说八道。 董成芳脸色有点灰败,“二儿子改了姓之后就从陈家的族谱里除了名,带着家眷搬到了g市安家落户,百年之后渐渐的也有了一些根基,只不过我们这一支子嗣从来不多,而且总有个东西悬在脑袋上,你知道是什么吗?” 陈阳从善如流地接下他的话,“是什么?” 董成芳眼珠子翻了一下,“就是等有一天我们祖先的魂魄回来的时候,必须用尽各种手段帮他还阳,荒谬吧?我本来也不信的,但是这一阵子发生的事让我不得不信,她找上了我,要我联系上丁茂树,要我买下那个别墅作屋棺,要我去找你,我不听话她就折磨我,后来我就只好听她的话去做了。” 陈阳看着董成芳,觉得他这番听起来好像扯淡一样的话,并不是假话,很明显董成芳也被折腾得不轻,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陈阳抓着头,觉得事情有点棘手,现在的问题就是要把那个女鬼送回去,他看着董成芳,“你知道我们祖先,就是那个姓董的女人,到底是哪里人吗?” 董成芳摇了摇头,“不清楚,只知道是四川的。” 陈阳想了一下,一个手刀砍在了董成芳后颈上,这才回到了隔壁的屋子他把从董成芳那儿得到的信息告诉给了魏时,接下来目光有点复杂地看着被女鬼附身的丁茂树。 丁茂树还是凄凄恻恻地抹着眼泪,一定要拉着魏时送她回家。 魏时跟陈阳咬耳朵,“你说,要不我们把他带回你们望乡村?也许她说的回家就是回那里。”陈阳的想法跟魏时不同,“难道就不能现在把她收拾了?不管是封了她还是把她从丁茂树身上赶出来都可以。” 魏时摇了摇头,“不行,我怀疑这个女鬼就是从魏庄逃出来的凶魂。” 陈阳看着丁茂树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块手巾,在脸上轻轻擦拭,如果忽略掉他的外形,就这个动作来说,还是挺有做派和气质的,看得出家里教得很不错,可惜不但是个人妖还是个厉鬼。 陈阳知道魏时的意思,如果眼前这个女鬼真是那个凶魂,那么一旦惊动了她,就肯定是一场恶斗,现在只有一个魏林清在,万一压不住那个凶魂,那就完蛋了,不如先哄着这个失了忆的女鬼回老家,到时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两个人都同意了这个方案,魏时拿出几张聚阴符,贴在了丁茂树身上,带着他离开了董宅,在离开之前,为了防止董成芳又出来搞乱,顺便喂他喝了一种符水,能让他大半个月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这样既不害人性命,又利于自己行事,魏时表示非常满意。 陈阳本来有点意见,后来念头一转,又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一个脑子不清楚的黑社会老大会有什么下场,稍微想象一下就可以了,就算只傻那个半个月,后果也会不堪设想,也许连命都会保不住。 这一次回去,又是坐火车。 陈阳上车的时候,心里都有点发毛,就怕又发生上次那种事,幸好,车上人来人往,热闹得很,除了丁茂树那个扭捏的作态被火车上的乘客当做稀奇围观让他恨不得当做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之外,平安顺利的回到了老家。 那个女鬼好像根本就没发现自己的身体不是原装货一样,一个劲儿的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面,除了“回家”就是“母亲”,还是想不起其他任何事,魏时隔两个小时就要重新画几张聚阴符贴在他身上,还要兑符水给他喝保住他身上的阴气,让他能在白天行走,不露出异状。 十几个小时下来,魏时脸色憔悴得不行,跟女鬼说话也一改斯文有礼变得暴躁又不耐烦,陈阳为了不让女鬼发飙,只好把敷衍女鬼这个“艰巨”的任务接过来。也许这个女鬼真的是陈阳祖先的缘故,她很喜欢跟陈阳说话,虽然说的话还是那几句翻来覆去的老话。 这一路上不管是小鬼还是魏林清都没有出现,魏时怕惊动了那个女鬼所以让他们暂时藏了起来,至于藏在哪儿,除了陈阳身上那个头骨坠子没有其他更好的地方了,陈阳表情有点复杂地看着被他拴在手腕上的头骨坠子,那栩栩如生的样子把旁边坐着的一个小女孩都快吓哭了,他只好收起来放进上衣口袋里。 放在上衣口袋里的头骨坠子时不时跳两下,陈阳伸手进去摸一摸就又安静了下来。 小鬼在不高兴,因为陈阳答应陪他玩的话没有作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抽了,好半天才打开文章管理页面,=口= 这是不可抗力啊。。。。 与鬼为妻164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65最新更新 (.) 【执念】 火车上非常拥挤,这不是节假日也不是过年,不知道怎么这么多人,陈阳从人群中挤出一条道进了厕所,手放在裤链上正打算往下拉的时候,上衣口袋又是一阵乱动。【百度搜索.会员登入】 陈阳没奈何,只好先按兵不动,把那个头骨坠子拿出来,放在眼前晃了晃,压低了声音威胁那个小头骨,“听话,别捣蛋。”小头骨飞了起来,带着黑色的绳子,在空中划出一个圆润的弧线,刚刚好砸在了陈阳的鼻子上。 陈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到底还是自己理亏食言了,所以他继续好声好气地哄着眼前这个闹别扭的小鬼,“好了,是爸爸不好,爸爸说话不算数,等爸爸忙完了这件事就好好陪你玩几天,好不好?” 小头骨在空中滴溜溜地转圈。 陈阳额头上几根黑线,要是被人看到自己跟个头骨说话,只怕要被怀疑是精神病院墙倒了跑出来的,他曲起手指,装出一脸凶狠地样子弹向小头骨,小头骨见势不妙,立刻拽着那根绳子让大头骨挡在自己前面。 陈阳的手指收势不及,正好弹在了的大头骨上。 大头骨被陈阳弹得在空中一甩,陈阳有点尴尬,手停在半空中过了好几秒钟才放下来,自从他离开老家之后就没怎么跟魏林清接触过了,更不用说这种过于亲密的举止。 大头骨上冒出了一股灰白色的雾气,渐渐地变成了魏林清的样子。 其实魏林清身上还是有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就比如说他身上的气质,或者该说是气息,有点变淡了,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一样,明明灭灭,好像随时会消散在这个世界一样。 陈阳偶尔注意到了,心里都揪得慌。 魏时也跟陈阳说起过这件事,他说魏林清连法力都已经变弱了不少,这也是他追那个恶魂到g市之后,一直展不开手脚找不到恶魂踪迹的原因之一,而且他也很担心,如果作为“鬼守”之一的魏林清法力消散,那么魏庄是不是会陷入另一场危机中,为了这个事,魏时没少操心,左思右想之后得出结论——魏林清的执念变了。 鬼由执念而来,执念越深,法力越高强。 每个鬼都有自己不同的执念,魏时推测魏林清的执念就是让鬼婴能投胎转世,而现在,鬼婴经由陈阳腹中成为了可以再入轮回的阳鬼,他的执念已经达成了,理所当然的,法力就越来越弱,再这样下去,如果是普通的鬼魂,那么就会自然而然的被引入地府,论了罪孽和功过之后,该投胎投胎,该受罚受罚。 而魏林清则因为魏家的特殊性,要被束缚在魏庄,可能会变成那些无知无觉的白影子中的一员。 陈阳听魏时说了这些之后,几天没睡好,却也无可奈何,他不是魏宁,成不了魏林清的执念。 魏林清站在那儿,他伸出手,让小头骨停在他掌心,轻声责备,“不要太调皮了。” 小头骨在他手上滚来滚去,好像在撒赖一样,陈阳看得嘴角一抽,火车上人太多,阳气太盛,小鬼还太小了,法力不够,没其他东西帮助的话就出不来,也幸好出不来,否则肯定会让陈阳焦头烂额。 魏林清又是安抚又是威胁终于让小鬼安静了下来,他把那个浮在半空中的头骨坠子递给陈阳,陈阳伸出手去接过来,阴冷的手指在他手上停留了那么一瞬,陈阳没去回味这个瞬间,而是盯着还停留在原地没有消失的魏林清,神情有点扭曲。 魏林清好像被他看得有点窘迫,轻声说,“怎么了?” 陈阳要笑不笑地看着魏林清,“我要上厕所,你要看着吗?” 魏林清没想到陈阳是说这个,有点狼狈地别开脸,不过却也没有立刻回到头骨里面,而是又把脸转过来,专注地看着陈阳,“你回家之后能到我坟上去一次吗?” 陈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魏林清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细微的笑容,身体慢慢地消散变成了灰白色的雾气,紧接着,雾气猛地一收,回到了头骨中,陈阳把头骨坠子放回了上衣口袋,上完了被打断的厕所,回到了座位那儿。 附身在丁茂树身上的女鬼正拉着一脸痛苦的魏时颠三倒四地说着那几句车轱辘话,看到陈阳回来了,魏时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站起来,“你陪着她,我去透个气。”然后像逃难一样往车厢末尾挤过去。 陈阳一边敷衍着女鬼一边想着魏林清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大概是想的太入神了,一直到快要下火车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就已经到站了。 魏时还要做些准备,他让陈阳把女鬼带回望乡村,先什么都不要做,就放在家里,稳住她别让她出门,事情等自己来了再说。陈阳一脸惊诧地看着魏时,嘴里喊着,“你不是来真的吧?”把他这样一个手无缚鬼之力的普通人留在一个鬼跟前,魏时难道不觉得这样做欠妥吗? 魏时急匆匆地收拾东西,“你怕什么,这一路上不是挺好的嘛,那个女鬼也没怎么样,再说,魏林清会跟着你。” 陈阳还想继续抗议,就看到魏时跟兔子一样跐溜一下,跑了。 他干瞪眼地看着魏时的背影,没办法之下,只好带着女鬼坐车回家了。 家里还是老样子,他让东张西望的女鬼进门之后,砰地一声关上大门隔绝了周围邻居八卦的视线,刚才路上遇到了几个熟人,顶着丁茂树这个壳子的女鬼那扭扭捏捏不男不女的样子,让那几个熟人眼睛瞪得老大,接着用一种极其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陈阳,让陈阳跟吃了苍蝇一样拉着他狂奔回了家。 屋子又有一阵没人住了,冷清得没有一点人气,陈阳常年在外,回家也就那么几天,没想过添置或替换什么家具和电器,房子还是九十年代的样子,就连睡的床也还是木板床,而他奶奶那间屋子,紧紧关闭的木质门窗,暗淡的光线,陈旧的雕花木床,发黄的蚊帐,带着霉味的沉闷空气,一走进去,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陈阳让女鬼自己选一间屋子休息,那个女鬼几间屋子都看了一遍之后,选了陈阳他奶奶那间。 陈阳把女鬼丢进了那间屋子之后,在门窗上按照魏时的吩咐贴上了几张符,女鬼进了屋子之后就无声无息了,陈阳守在屋子里,好像有几只爪子不停地抓挠着他的心脏一样,坐立不安,他走到大门口,搬了把椅子坐下来晒太阳。 此时已经是深冬,阳光却相当的温暖,冬日本应该有的萧条景色,此时却被门口浓重的绿色给冲淡,陈阳拿着手机无聊地玩着切水果,住他旁边的大婶过来跟他搭话,左不过是些家长里短,陈阳大部分时候都是个大方开朗的好青年,他把手机收了起来,大婶上下打量着陈阳,“我说陈阳,你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你才二十出头吧,面相怎么老成这样?” 陈阳抹了把脸,“最近忙啊,没空打理就变这样了!。” 大婶一脸同情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差点就说出要帮他介绍个妹子,却又想起来眼前这个人那个要命的八字,就立刻绷紧了面皮,含含糊糊地要陈阳注意自己的身体,别仗着年轻就不在意,等老了就知道好歹了,接着话锋一转,“我说陈阳,你跟隔壁村那个光棍汉吴全才好得很吧?我记得你小时候老跟在他屁股后面往山上跑。” 吴全才就是吴伯的大名,陈阳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 陈阳诧异地看着大婶,“是啊,怎么突然说到他了?” 大婶咂咂嘴,“他七天前过世了,死在屋子里三四天才被人发现,哎,这人啊还是要结婚要有个人在边上,有妻有子的人家哪里会发生这种事,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不是我说你啊陈阳,你也要考虑一下这个事了。”她想着自己不主动介绍,如果是陈阳自己找的,那就跟她没关系了,从小看着陈阳长大,总还是希望他好的。 陈阳一听之下,立刻站了起来。 那天,出葬的队伍里面那个举着招魂幡的鬼魂,难道真的是吴伯? 陈阳再也没有那个心情跟隔壁邻居瞎扯了,他回了屋,打开屋子看了一眼,女鬼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睡觉,一动不动地,陈阳想了一下,魏时也没说话要时时刻刻守着这个女鬼,他就放心大胆地出门到吴伯家去了。 吴伯家离得并不算太远,很快就到了吴伯的屋门前。 屋子上还有做道场时留下的残迹,纸花、花圈以及白纸对联之类的东西贴在门上,扔在地上,大门上挂着一把沉重的大锁,陈阳用一根铁丝就把门打开了,幸好吴伯这屋子周围也没其他人,否则一定会把他当贼看了。 这个屋子跟他那个屋子也有异曲同工之妙,那就是阴冷又没得人气。 吴伯是突然发急病去世的,据他打听来的消息。 他中了风,倒在了厨房的水缸边上,也不知道到底挨了多久,才断气的,陈阳站在已经没有水的水缸边上,想象着吴伯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却怎么也动不了,又冷又饿,又痛又苦,一分一秒的挨着,一直到气息奄奄,独自走完了最后一程,孤独而寂寞。 陈阳叹了口气,拉了把椅子坐下来。 今天是头七,吴伯应该会回魂,他就留在这里送送他。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二更! 啊,发现有好几个负分,qaq我才大半天没来,到底发森了什么事情。。。。 与鬼为妻165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66最新更新 (.) 【回魂】 屋子里很冷,墙面上好像都结了霜一样,陈阳在屋子里找了一下,翻出来一个瓷脸盆,又找出了一点剩下的猪油倒在了木柴上,丢了跟火柴进去,轰的一声,火苗子一窜老高。. 陈阳抱了不少柴火放在堂屋,看到火小了就扔几根木棍子进去。 火舌子亮堂堂的,把屋子里的阴霾都冲淡了不少,陈阳拿出准备好的香烛和纸钱,先把香烛点上了插在三个装满了沙石的大海碗里,接着就烧了怕有两三斤的纸钱,吴伯也没什么亲戚,他怕纸钱少了,他在下面不够用。 这种事陈阳以前是不信,也不屑去做的,现在却觉得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阴世里的鬼魂需要这些纸钱,就光是为了求个心安,也没必要那么固执己见,能做的却死活不去做。 到最后,便宜的也不会是自己。 陈阳拿出瓶酒,倒进了三个一字排开的小酒杯里,再摆上了几个冷盘,上面结了一层厚厚的白色油脂,仓促间,就把这些当做祭酒祭菜了,陈阳陪着喝了三杯,度数不算低的白酒火烧一样的入了喉咙。 天色越来越晚,气温也就跟着越来越低。 屋子里好像四处都漏着风,陈阳把自己裹在衣服里,衣领子也竖起来,嘴里呵出的气体全都是白色的雾,陈阳把手放在火盆子上搓着。 他觉得自己身边好像比刚才更冷了。 陈阳一转头,就看到魏林清突兀地出现在了自己身边,他吓得噎了一口冷空气进了肺里面,半天才缓过来,有点不自在地又把身上的羽绒服给紧了紧,“你怎么也来了?” 他过来的时候跟魏林清说了,让他看着那个女鬼。 魏林清还是第一次见到时候那个样子,面白若纸,眉目之间,柔和而又威严,他这种人就是那种你看了,会不由自主想靠过去仰视的类型,陈阳觉得自己真是爱死了他这个样子,总想着扒下他的衣服,这种猥琐的念头真是不太好,太本色了,陈阳舔了舔自己在冬天已经干裂地出了血的嘴唇,可惜这个人不是他的,不然现在肯定被他拖上床了。 真是浪费了。 魏林清走过来,“我也来送他一程。” 陈阳一愣,这个话里的意思是他认识吴伯?可不管是魏林清还是吴伯都没在他面前说起过这个事啊,魏林清表情淡淡地,陈阳也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其实鬼魂这种存在,本来就是捉摸不定的。 “你认识他?”陈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魏林清摇了摇头,“不算认识。” 陈阳看着魏林清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嘀咕着,“不算认识那送什么送。” 魏林清没说话,手动了一下,一股灰白色的阴气聚成了一把椅子,他坐在椅子上,目光沉静地看着陈阳折腾那个火盆,以及烧纸钱,他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惨白得几近于融到了扶手中去,分不清界限。 屋子里烟火缭绕,屋子外寒风料峭。 时间不知不觉间到了午夜,一般头七回魂都是在子时,也就是从十一点到一点,陈阳看着手表,到了十一点之后指针就再也没动过了,他拍了拍表壳子,指针还是没动静,周围也陡然间更加的安静。 外面被寒风刮得簌簌作响的树木,也无声无息了。 陈阳看到那一盆子纸灰突然自己动了起来,搞得到处都是,而那些香烛火苗子渐渐地暗淡下来,青烟笔直向上,并不飘散开来,而陈阳正在烤火的火盆,也慢慢地熄灭,变成了一堆冷灰。 堂屋的大门轻轻地吱嘎一声响,被推开了一道缝隙,风从外面带进来,一下子,堂屋就冷得跟冰窖一样,一个脚印从门外走进来,在那些纸灰上留下一道道的痕迹,陈阳看着那个脚印从这个屋子走到那个屋子,把整个屋子都走了一遍之后,停在了堂屋中间。 然而,奇怪的地方在于,那个脚印在停了一会儿之后,居然往魏林清所在的方向去了,陈阳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本来头七回魂的鬼魂,就是要割断对阳世的最后一点牵绊,基本上来说就是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地方走一趟,也就完了,像现在这样的,也算异数。 那个脚印停在了魏林清一步之外。 魏林清的目光就好像没有掀起任何波澜的血河池,黑沉沉的,一点情感都没有,他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鬼魂似的,反而把目光放在了陈阳身上。 陈阳觉得好像有几个钉子在往自己身上扎。也不知道是魏林清的目光,还是眼前这个鬼魂的。 陈阳看得清楚地面上那些到处都是的纸灰慢慢地开始移动,一点一点地聚拢在了一起,就好像搭积木一样,这些纸灰变换着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接着,人形越来越清晰,陈阳以为会看到吴伯,却没想到是另外一个男人。 周围死静死静的,火盆子的灰烬塌了,冒起了一点余灰。 那个纸灰变成的男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魏林清,神情还挺激动,陈阳抓了抓头发总算认出来这个男人是谁,不就是在幻境里面被他附身,跟魏林清有一腿的男人嘛,魏林清爱他爱得要死,还自暴自弃到娶了个怀了别人孩子的女人回来,陈阳心里酸得不行,觉得自己牙齿都快要倒掉了。 魏林清终于把目光放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张了张嘴,叫了一句,“林清,我总算又见到你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你。” 魏林清目光淡淡地,“你应该去投胎。” 那个男人好像被魏林清刺伤了一样,他伸出手想抓住魏林清放在扶手上的手,在将要碰到的时候魏林清的手化为了一股灰白色的雾气,他的手穿过了雾气,扑了个空,“你,你不肯原谅我吗?” 魏林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陈陈阳觉得他神情里有点厌倦的意思,“没什么原不原谅的,我们要走的路本来就不一样,是我勉强了你,放开了就放开了,你也不用再多想,早点去投胎比较好。” 少言寡语的魏林清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但是他好言好语的对象显然不领他的情,他激动地打算魏林清的话,又急又促地说,“林清,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我不该结婚,我该跟你在一起,你死了之后我差点也跟你去了,你原谅我,就看在我找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我知道你还喜欢我,你也没有去投胎难道不是因为……” 什么叫自作多情,眼前这就是个典范,陈阳在心里吐糟。 陈阳觉得眼前这个戏码实在看得他蛋疼。 魏林清好像有点不知所措,显然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会说出这番话,他表情终于有了那么一星半点的变化,那种掩藏在心底的深深的厌倦感终于表露了一点出来,“吴阳,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 陈阳听到魏林清这干脆利落的一句话,心里爽了,这才是爷们。 那个男人沉默了,好像受不住这个打击一样,身体晃了晃,他看得出来魏林清那里已经是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了,在他当年选择跟魏林清一刀两断去结婚生子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魏林清,他怎么到现在才明白呢,魏林清本来就是这种人,爱的时候干脆,不爱的时候也干脆,感情容不下一点杂质,一旦不是自己要的,就会立刻转身离去。 那个男人的身体慢慢地溃散,纸灰落了一地,变成了湿漉漉的残渣,那个男人走了。 陈阳等他走了好一阵之后,才开口问魏林清,“吴伯是刚才那个男人的儿子?” 魏林清低低地叹了口气,“是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惆怅,就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在那些往事的尾巴上划最后那么一笔,却又有点不舍地让笔划拖长了那么一点,以前的一切终于是过去,却又留下了不尽的余声,也许要在很久之后才能心情平和地回忆起过往的一切。 魏林清突然站起来,顺手也把陈阳拉起来,阴冷的手指让陈阳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魏林清拉着他往门外走,门在他们哐啷一声的关上,在寂静的冬夜里,这个声音分外的响亮,带着森森的寒意。 陈阳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本来应该是吴伯的头七回魂夜却变成了魏林清跟旧情人的见面日,吴伯呢?他的魂魄回不来?难道是被那个女鬼给收走了?陈阳脑子里乱糟糟的,这些念头一个劲儿的冒出来,想要把手上的阴冷给忽略掉,但是却又怎么都忽略不了。 麻的,那个男人叫吴阳,他叫陈阳。 别跟他说这两个名字在魏林清心里没一点关系啊,骗鬼都骗不过,何况是人。 好像所有的事都可以牵连在一起,他居然跟魏林清的旧情人的儿子关系要好,这到底算哪门子的事,陈阳深深地忧了,老天爷果然在玩人,而且还玩的让人想竖中指,陈阳正想把心里面的愤怒和感慨跟魏林清说一说的时候,魏林清突然脸色一变,“丁茂树出事了。” 魏林清说完,把陈阳往怀里一带,“我带你去过去,闭上眼。” 陈阳立刻闭上眼,一晃眼过去,他脚下的地方已经换成了那个井边上的小亭子。 丁茂树坐在井边上,拿着把木梳子,正在梳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完毕了喂~~哈哈 与鬼为妻166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67最新更新 (.) 【骷髅】 丁茂树现在的样子看得人心里发寒,勾着指头慢条斯理地梳着压根就不存在的长发,有板有眼的,那把梳子样式精致小巧,上面还镶着一些色泽暗淡的珠宝,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起来的。. 陈阳又听到了那天晚上的白骨骷髅爬出来时发出的奇怪的吱嘎声,一只白森森的骨爪从井里面伸出来,丁茂树站起来,半跪在井边上,两只手抓住井口上长满了青苔的石头,低着头看着黑洞洞的井口。 他看了一会儿之后,就把手往井里面做出捞东西的样子。 抓了又抓之后,好像终于有个什么东西被他抓到了,他把那个东西提起来,陈阳差点没叫出声,他抓出来的居然是一具完整的骨架。 丁茂树把骨架搂住,又拿起那把梳子在惨白的头骨上梳了起来,边梳还边哼起了古怪的小调,悠长婉转,依依呀呀的声音,并不是陈阳他们这边的土话所以陈阳不能完全把他唱的内容听出来。 声音绵绵不绝,又如丝如缕,扣着人的心肝。 开始的时候调子比较轻快,好像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在母亲膝下撒娇玩闹,接着,声音陡然一变,急促了起来,似乎发生了什么惊天的变故,少女仓皇之极却无处可逃,只能躲在墙角边发抖,等待着自己未知的命运,再之后,调子突然间中断了一下,接着又唱了起来,痛苦就好像裹住身体的蚕茧一样,越缚越紧。 怨毒,无尽的怨毒从调子里渗出来。 对自身命运无能为力的怨毒,对他人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的怨毒,对所遇到的一切的怨毒,最后,怨毒成了实质一样,好像黑色的脓血散发着腥臭的味道,陈阳体会到了个中的痛苦。 这女鬼唱的分明是要人命的索魂调啊! 陈阳捂住耳朵发现一点用都没有,声音还是听到了,站在他身后的魏林清伸出手帮他捂住了耳朵,也不知道魏林清用了什么法术,声音一下子被隔绝了,周围清净了起来。 丁茂树抱着骷髅还在那里唱,过了好一会儿,他好像终于唱完了,也梳完了,他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就在陈阳以为他终于消停了,打算走过去把他带回家的时候,丁茂树又动了。 他的动作非常的干脆、利落、直接。 那把镶着珠宝的象牙梳子被他用力的扎进了脖子,暗色的血汩汩的流出来,把他抱在怀里的骷髅都染成了黑色,陈阳眼睛都差点鼓起来了,这只是把梳子不是什么凶器,就那样齐根□了脖子,得用了多大的力。 丁茂树的喉咙里发出“格格”的响声,嘴角也不停地有血溢出来,他脸上呈现着极度痛苦的神色,面部扭曲,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疯女人!滚出来!”丁茂树张开嘴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却是丁茂树原来的声音,接着又有一个娇娇柔柔的女人的声音,“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这不用说就是那个女鬼了。 陈阳本来以为丁茂树的魂魄已经被那个女鬼的魂魄给融合了,看现在这情况,丁茂树分明是借着那个女鬼的魂魄躲了起来,现在躲不下去了,这个女鬼回家的意愿太强烈,她要把两个魂魄的容器给毁掉,得到自由,然后回家,这是女鬼的执念,她会不顾一切地去达成。 丁茂树无法容忍这件事,他一直以来的愿望是在阳世呼风唤雨而不是当个孤魂野鬼,就他所做下的事,如果去轮回,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只会投胎成个畜生,丁茂树心高气傲怎么可能让自己落到这个下场。 两个魂魄又开始了上一次没完成的争抢陈阳站在一边,没有去干涉,这时,他听到身后的草丛传来轻轻的簌簌声,陈阳猛地转过身,魏时正喘着粗气往这边走过来,他边走边跟陈阳打手势,陈阳就按着他手指的方向走了几步。 魏时一过来就用几个桃木剑还有几张黄符纸布阵。 陈阳看着他在地上忙活,这一次过来的,不光是魏时,还有那个死粘着魏宁不放的魏惜,他脚不沾地地站在一边,在暗淡的光线下,身体模模糊糊的,如果不是仔细去看,以及没有发现那边浓厚的阴气,还真看不出来。 魏时布好了阵之后,跟陈阳并肩站在一起,“你觉得谁会赢?” 陈阳看着“丁茂树”皱起了眉头,“我压十块钱到那个女鬼身上。”刚才那个女鬼唱的那个阴惨惨的调子,他还心有余悸,觉得丁茂树也就是个有点法力的普通人,比起女鬼这样年深日久的厉鬼还是差了不少。 魏时有点遗憾,“我也想压女鬼,算了,我让你,就压丁茂树好了。” 陈阳斜睨了魏时一眼,没说话。 两个人静悄悄地站在树下,树下边特别的冷,好像掉进了冰窖。 丁茂树脖子上十几个被梳子扎出来的小黑洞还在不停地流血,说起来也奇怪,流了这么多血,怎么还活蹦乱跳的,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丁茂树已经不是个活人了,这就是两个鬼魂在争一具尸体。 丁茂树聪明一世,到死了却因为执着于扬名立万的活着这件事而蒙蔽了耳目,把死人当活人看了,陈阳反应过来这个事实之后,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争夺,看下去没什么意思了。 两个鬼魂还在那具尸体里面撕咬,因为融魂,它们一部分融合在了一起,一部分却又水火不容,不管怎么样都要分出个胜负,一山不容二虎。 就在它们撕咬得你死我活的时候,那个小亭子边上又出现了一个人,等他从亭子的阴影处走出来,赫然正是东老先,他拿着一根木头,悄悄地走到了丁茂树身后,趁着那两个鬼魂无暇他顾的时候,举起木头就□了丁茂树的后背。 丁茂树仰着脖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夜空中久久不散。 他倒在了地上,身体猛烈地颤抖,接着,一股青烟从他身上冒出来,一头扎进了旁边那具骷髅身上,那具骷髅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从地上站起来,动作还非常的娇怯,它还伸出那个白森森的骨爪张开五指沿着耳边在那里弄头发。 陈阳觉得自己的牙更酸了。 东老先看着那个骷髅,冷冷地说,“你不应该在这里。” 骷髅举起手,放在那个张开的黑洞洞的大嘴上边,好像在用袖子掩嘴,它发出来的声音正是那个女鬼的声音,幽幽的,好像从九冥深处发出来的一样,“东家的?” 东老先点了下头。 骷髅又幽幽地说,“我要回家,你拦不下我。” 东老先摆开了阵势,“不拦也要拦。” 骷髅轻轻地笑了起来,抬起下颌,轻蔑地说,“这么多年,你们帮他压着我,在外面搞了那么多事就为了把他救出来,但是老天不站在你们那边,做什么都没用。” 东老先沉默了起来,“我们也是你的后人。” 骷髅听到这句话,脸色大变——如果她能露出脸色的话——拂了一下不存在的袖子,“你们不是我的后人,我没有后人,我是被他控制才跟了那个男人生下那个孽种,你们不是我的后人,我没有后人,我要回家,我要找母亲,还要去找梓哥哥,我要回家。” 她的声音越来越凄厉,越来越怨毒,就跟刚才那个小调一样。 东老先还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它,他把□了丁茂树身上的木头抽出来,横在胸前,“我不想害你,你老老实实待在董家不好吗?你那个家是三百年前的事了,早就毁了,你已经回不去了。” 东老先苦口婆心的劝说并没有打动那个骷髅,她念叨了一阵之后,好像终于醒过来,一声尖啸,白森森的骨爪就往东老先身上挠过去,东老先用手里的木头挡住,不停地敲打着它,动作越来越快,清脆的啪啪声不绝于耳,过不多久,那具骷髅就碎成了一片片。 地上到处都是碎骨头,大一点的碎骨头还在不甘心地往东老先身上扑,而小一点的碎骨头很快就变成了粉末状,一阵阴风刮过来,粉末随着风吹散了,地上什么都没有留下,等到所有的碎骨头都化成了齑粉,周围也静了下来。 陈阳以为事情就这样了,东老先也跟他想的一样,只有魏时拉住了想动的陈阳,无声的摇了摇头,陈阳知道事情还有变,果然,那些被风吹走了的骨灰又突然间被风带了回来,粘在了东老先身上。 东老先好像身上爬满了吃人的蚂蚁一样,拼命拍打着身上那件破旧的道袍,然而骨灰无孔不入,从他身上的七窍钻入了体内,很快,东老先就萎靡地倒在了地上。 等他一倒下,那些粉末就扑簌簌地落在了地上。 一个模模糊糊地身影坐在井边,看着陈阳跟魏时那边,魏时皱紧了眉头,他看着魏惜跟魏林清,问了一句,“你们觉得呢?”魏惜想了一下,“我觉得十有八|九就是她。”魏林清却有些迟疑,“气息似乎有一些细微的差异。”魏时点了下头,“是有一点,不过就算不是,也关系匪浅。好了,兄弟们,上了。” 魏时笑嘻嘻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二更~=3= 与鬼为妻167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68最新更新 (.) 【坟前】 魏时想把那个女鬼捉住,预先就在这周围布下了阵法。//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剩下的事情,他就交给了魏惜跟魏林清,自己却拉着陈阳在旁边围观,在暗淡的天色下,三个鬼魂看起都很模糊,灰灰的。 魏时布的那个阵法发出了惨白的光,插在地面上的白烛自己烧了起来,这些白烛连成了一个个的奇门阵法,一阵强烈的阴风刮过来,火光摇曳,陈阳听到了尖锐的鬼啸声,呜呜咽咽的,好像有千百个人同时在哭哭啼啼一样,在夜晚听来,格外的瘆人。 周围的空气变得阴惨惨的,三个都是力量强大的鬼魂,混战在一起,动作太快,身影又模糊,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陈阳有点紧张,魏时却一脸轻松,还安慰陈阳,“没事,他们要是打不过,我再上。” 陈阳嘴角抽了一下,要是他们都打不过,他上去还不是死得更快。 什么叫自不量力,这就是,陈阳懒懒地看了魏时一眼,没有吐糟他。 事实证明,魏时确实也用不着担心,魏惜跟魏林清没用多久就把那个女鬼给抓住了,魏庄的“鬼守”果然名副其实,女鬼被封在一张黄符纸里面,那张黄符纸拿在手里都觉得冒着一股阴冷的寒气。 魏时小心地把黄符纸收了起来,陈阳在旁边看着,“你打算把她怎么办?”魏时想了一下,“先带回魏庄去,有魏庄的阵法压制着,她做不了什么怪,至于以后,再看。” 对于这个安排,陈阳没什么意见,他打了个哈欠,跟魏时说了一声之后就回了自己家,倒在有点湿冷的被窝里,他最近身体不好连带着精神也容易疲累,一晚上没睡觉现在已经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虽然有点冷但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陈阳睡了一会儿之后,突然觉得身边多了个什么东西。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只灰毛兔子,兔子在路上跑,陈阳抓兔子抓习惯了就追着兔子跑,越跑越快,那只兔子在草丛里左窜右窜的,在前面跟个风骚的女人一样勾着陈阳,陈阳兴奋起来,觉得自己一定要抓到这只兔子。 也不知道追了多久,也不晓得累,平时到这个时候肯定早就放弃了现在却觉得无论如何都要抓住这只兔子,不一会儿,那只兔子就跑到了一条公路上,蜿蜒曲折,陈阳觉得这条路有点眼熟,他跟在兔子后面静安慢走,距离渐渐地拉近了。 陈阳脸上露出兴奋地笑容,就快要抓到了。 那只兔子突然不跑了,它直立起来,两只前爪搭在胸口上,跟个人一样,通红的眼睛恶意地盯着喘着粗气的陈阳,陈阳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一点也没发现兔子的异样,一门心思地在抓兔子。 他弓着腰,小心翼翼地接近着那只一动不动的兔子,这时,在身后传来了车子的引擎声,呜的一声往这边冲过来,而陈阳刚好后脚弹起,扑向了那只兔子,他以为这一次十拿九稳,但是那只兔子在他扑过来的时候突然消失得无踪无踪,车子的声音越来越近,陈阳转过头只能看到晃得他什么都看不清的车前灯。 车子开过来了,从他身上碾了过去。 陈阳伸手挡在了眼睛前面,大叫一声,以为这一次肯定没命了的时候,一双手突兀地出现在了他腰上,把他往旁边一带,三四辆黑漆漆的车子疾驰而过,陈阳脸色煞白,被那只兔子迷惑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一点,他张了张嘴,回过头看着身后正抱着他的魏林清,“这是怎么回事?” 魏林清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手却并没有从他腰上挪开,“你被那只兔怪引得离魂了。” 陈阳都快要出离愤怒了,这死兔子怎么就不肯放过他。 魏林清拉着他往回走,陈阳这才发现,他现在居然在通往魏庄那条路上,那只兔子引起他跑了这么远,陈阳开始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去对付这只兔子,本来他早就有这个打算,只是一直以来都忙得腾不出手。 魏林清在旁边说,“你把命换回来,它不能继续报复你,不甘心,一直在找机会,这一次是我疏忽了,你最近连续受伤,神魂不稳,被它钻了空子,不会有下次了,相信我。” 陈阳本来是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魏林清的话,越听越不对劲,怎么这个话里的意思这么奇怪,他一脸怀疑地看着魏林清,“你……” 魏林清打断了他的话,“你明天就到我坟上来一次吧。” 陈阳考虑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天边已经出现了一点灰白,快要天亮了,魏林清用极快的速度把陈阳的魂魄带了回去,陈阳看着睡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身体,一头扎过去。 他张开眼,身体僵硬,半天都动不了。 冬天本来就天亮得晚,等陈阳终于能动的时候,大半个上午早就已经过去了,他穿上衣服出了门,先去镇上买了一些纸钱香烛,既然是去上坟,这些东西就是必不可少的,陈阳现在镇子上逛了一圈,吃了一顿迟来的早午餐,一直晃到了下午三点多才去了魏林清的坟前。 这地方在修路的时候就已经很熟悉了,他给了摩的司机钱,然后沿着小路往那个小山坳子走。 三面都是小山头,中间一个小山坳,里面乱草丛生,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和灌木,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找不到那两个坟包,因为年深日久,风吹雨打,草长叶落,本来醒目的坟包渐渐与周围的土地平齐,只留下一个不太显然的土堆,而魏林清边上那座小坟堆就更不用说了。 坟前有一块粗陋的石碑,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陈阳穿着双高帮的靴子,把那些在冬天里衰败下来的杂草或踩或扯,稍稍清理了一下,总算让那两个坟包露了出来,陈阳弯下腰,敲了敲那块墓碑,“魏林清,我帮你清了坟,你可要感谢我。”然后他点了香,大把大把的开始烧纸钱,纸钱已经烧光了,在原地留下了一叠厚厚的黑灰。 一般来说,烧掉的纸钱灰烬都会飞起来一点,意味着纸钱已经被阴世里的人拿走,而现在这样,说明这个纸钱魏林清没拿到——或者不想拿,不过不想拿应该不太可能吧,陈阳继续烧,把带来的纸钱全都烧完了之后才拍了拍手算完了。 陈阳看了一下天色,已经不早了。 不知道魏林清让他到坟前来是要做什么,小鬼也没出现。 陈阳又站着等了一会儿,踩着那些枯草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又等了一会儿,陈阳越来越焦躁,难道魏林清在拿他开刷?这个念头不止一次地浮现在他脑子里,他摇了摇头,觉得魏林清不是这种人——但是他是鬼,鬼本来就不可常理推断——就在陈阳等得不耐烦打算离开的时候,魏林清终于还是出现了。 陈阳看了一下手机,时间停在了四点半。 魏林清飘过来,风一吹,身体好像要散架了一样,他拉着陈阳的手,“陈阳,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陈阳实在有点摸不清魏林清到底打算干什么,不过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很坚持,不去不行,陈阳觉得眼前这个鬼他好歹也喜欢了一次,就拿出点时间陪他做点什么也没什么,所以就让魏林清拉着继续走。 魏林清要去的地方好像还蛮远,然而陈阳的脚步却非常的轻松,好像脚下边踩的不是坚硬的路面而是松软的棉花,大概是魏林清用了什么法术,陈阳看着魏林清牵着他的那双冰冷的手,时间过得比平时快得多,太快了,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目的地,陈阳醒过神一看,这不是他初中母校边上的坟山嘛。 两个人停留的地方是一个坟茔,坟前有一块高大的墓碑,墓碑上还有火烧过的痕迹。 只不过那个兔子窝却不见了,也许是被他后面的学生给堵上了。 陈阳对这个痕迹印象非常深刻,这里就是当年他跟吴伯一起用烟堵那个兔子洞的地方,魏林清把他带到这里来做什么?魏林清站在那儿,他把手轻轻放在墓碑上,墓碑发出轻微的震动,一声尖啸从墓碑里传出来,“饶命!”一个灰色的魂魄从坟墓里狼狈地滚出来。 它一滚出来,陈阳就发现墓碑附近晃了一下,现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坑洞,这不就是那个兔子窝吗?居然是被这个鬼魂用障眼法给遮盖了,难怪他刚才没发现,那个鬼魂趴在地上,痛哭流涕,“饶命,饶命……”它就只会说这两个字,陈阳盯着它,它跟那个兔子怪是什么关系,魏林清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一个鬼魂的麻烦。 那个鬼魂抬起头,看到陈阳,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指着陈阳说,“你,你就是烧了我住处的那个小鬼。” 鬼魂跳着脚,好像非常的愤怒。 魏林清伸出手把它抓在手上,一用力,鬼魂发出痛苦的尖啸,“你帮着那个兔子怪做了不少事,那天晚上赌命的牌局也有你一份吧?还有那天晚上兔子怪用陈庆把陈阳引导了这座坟山,你也功不可没。”魏林清边说,边用力,慢慢地,那个鬼魂化成了一滩黑水。 陈阳在旁边看得有点呆住,他没想到原来这后面还有个黑手。 魏林清松开手,“你是打算学那本小册子上的驭鬼之术报仇?” 陈阳确实有这个打算,他昨晚上把那本小册子拿出来翻开了一下,觉得非常有很大的风险,不过收益也非常大,至少他的能力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突飞猛进,不用修炼个一二十年才能对付一些小鬼小怪,这只兔子怪法力还算高强,走一般的正途想要报仇,实在太难,他本身并不是像魏时那样适合学习法术的八字和体质。 也许是他看那本小册子的时候被魏林清看到了,所以才有此一问,陈阳点了下头,没有否认。 魏林清手心里一动,那本小册子已经出现在了他手心。 陈阳“喂”的喊了一声,有点不满自己身上的东西被他无声无息的摸去。 魏林清没有理会陈阳的抗议,他握紧了那本小册子,陈阳眼睁睁地看着那本小册子被湿漉漉的阴气给侵染,接着变成了一滩黑水,沿着魏林清白皙的手指流下来,陈阳眼角抽了又抽,魏林清绝对是故意他,“你做什么?” 魏林清表情还是那样平静,“这个东西害人,要报仇我给你报。”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在后台存稿箱打出“2012”的时候,我就想写个末世文=3= 幸好冲动至今只是个冲动,坑依旧还是那个坑,哈哈 可惜了,我本来那个坑起了个名字叫“行尸走肉”还是在美剧“行尸走肉”前面,现在用的话,一定会被说雷同的,不能用了。 与鬼为妻168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69最新更新 (.) 【兔子】 陈阳是知道那个小册子上的东西不太靠谱的,如果真是什么“通天彻地”的驭鬼之术,那么他奶奶也不会把它束之高阁,虽然陈阳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奶奶不直接把这小册子销毁了。//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陈阳想了一下,“这个驭鬼之术到底哪里害人?” 魏林清看着手上还残留着的一点污渍,“这个驭鬼之术是以人的神魂为引,用多了,魂魄就会被恶鬼吞噬。” 阳世的人,养鬼都是有定数的,一般来说,道法高深的人也顶多养个五五之数的鬼魂,也就是二十五个,超过了这个数,魂魄镇不住这些鬼魂就会被这些鬼魂反噬,到最后自己的魂魄也保不住。 而这世上总有一些走歪路子和邪路子的人,用尽各种手段去打破条规的束缚,养鬼之道也同样如此。有人想出把自己的魂魄寄放在其他地方的办法,以便能驭使更多的鬼魂,而有人则用以鬼养鬼的办法,让鬼魂之间互相吞噬,彼此压制以驱策更多的鬼魂,还有一些其他更加诡谲的办法,不一而足。 陈阳手里的这个小册子上的驭鬼之术,就是这些歪门邪路的一种。 难怪陈阳他奶奶要把这小册子藏起来,想必也是不想让自己的子孙因为一时的好奇而学了上面的邪术,陈阳抓了抓头发,有些迟疑,其实他倒不是怕什么邪术的反噬,而是在思考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尽量避免出现反噬。 显然他这个想法被魏林清察觉了,魏林清本来平静的脸色有点发黑,陈阳是个非常固执己见的人,只要他认准了的事,就算有再大的困难他都会想尽办法克服,这种性格大多数时候算得上优点,但是有的时候,却也让人头疼。 魏林清把陈阳拉开了一点。 那个兔子窝大约一尺见方,口子上长了一丛荒草,虽是深冬却还直挺挺的矗立在那儿,刚好把洞口挡住,风一吹过去,荒草压弯了腰又直立起来,草丛晃动个不停,似乎有什么东西藏身其中。 魏林清伸出白皙修长的右手,指尖上冒出了一团绿幽幽的鬼火,他曲起手指一弹,鬼火飘飘浮浮地落在了那丛荒草上,发出轻轻地嘶嘶声,荒草烧了起来。 绿幽幽、静悄悄的火舌,卷起了兔子洞口的荒草。 荒草烧完了之后的灰烬被风卷起来,带着点点绿幽幽的鬼火四散在坟山上,不一会儿,四周就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鬼火,远远看过去,冷飕飕的,让人从心底涌出一股股的寒意。 陈阳看着鬼火沿着那些荒草烧到了兔子窝里面,绿幽幽的,把黑洞洞的兔子窝也照亮了些,兔子窝里并没有任何动静,然而陈阳也不觉得魏林清会做一些没什么用处和目的的事。 荒草并没有长到兔子窝里面,等把洞口的荒草烧光了之后就光洁溜溜了,但是鬼火却还继续往里烧着,这一次它烧得不是荒草,而是兔子窝里的泥土,像一条火蛇一样,吞吐着绿幽幽的蛇信。 不知道鬼火在兔子窝里前进了多远。 陈阳已经被这诡异的一幕引发了强烈的兴趣,他睁大眼兴致勃勃地看着鬼火烧兔子洞,突然,他耳朵边上听到了几声奇怪的吱吱痛叫声,很快,几只灰色的兔子你挤我我推你,蜂拥着往洞口跑出来。 等到了洞口的时候,又畏缩地不敢出去。 它们的眼睛在夜色中发着红光,魏林清身上漫出层层灰白色阴气,把挤在兔子洞口不肯再动又被鬼火烧得惨叫不停的几只灰毛兔子裹挟着带到了自己脚边上。一被灰白色的阴气碰到,那几只灰毛兔子立刻安静了下来,死沉沉的垂下了脑袋,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魏林清把其中一只比较大个的灰毛兔子拎起来,卡住它的喉咙,看着远处那棵大树——陈阳认出来,夏天的时候,他到坟山上玩的时候就喜欢在那棵大树下休息,因为那棵树下特别的阴凉——轻声说,“还不出来吗?” 那棵树下立刻发出轻轻地簌簌声,树枝摇晃个不停。 魏林清手上好像用了点力,手上的灰毛兔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棵树下立刻扑过来一只野狗大的兔子,龇牙咧嘴地威胁着魏林清,“卑鄙!放下我的后辈。” 魏林清把拎在手上的灰毛兔子随手丢在地上。 虽然陈阳一开始就猜到了一点魏林清的用意,但是看到这只兔子怪就这么蹦出来他还是红了眼,前一阵那个晚上兔子怪利用变成僵尸的庆阿叔把他引到了这座坟山上打算害死他,结果却在魏时和魏林清联手之下反而受了重伤,最后还是被它逃了出去,再也没出现过。 没想到它根本没有跑远而是利用这座坟山特别的地势以及鬼魂,隐藏了起来,魏林清大概也找了它很久,终于循着蛛丝马迹发现了它的形迹。 那只兔子怪又使出了那天晚上的老招数,在原地幻化出了几百只兔子,还有纸人,往魏林清和陈阳的方向铺天盖地地涌过来。几乎在那只兔子怪行动的同时,浮在半空中的鬼火也以极快的速度聚拢了过来,围在了魏林清跟陈阳身边,把那些兔子和纸人全都点燃了,烧成了灰烬之后又变成了点点鬼火。 鬼火越来越盛,而兔子怪那边的兔子和纸人越来越少。 时间一长,兔子怪那边就渐渐地维持不下去了,它放出来的兔子和纸人越来越发,从铺天盖地到稀疏零落,而魏林清身边的鬼火却密布在了整个坟山,把兔子怪层层围住。 兔子怪在搏斗中,发出尖锐的嚎叫,让人耳膜发疼。 陈阳走到魏林清身边,把地上那几只兔子拎在手上,轻轻甩了甩,那边正做困兽之斗的兔子怪立刻怪叫起来,“放下它们!不然,我让你这辈子无妻无子,有了也死光光,你改了命也没用!” 陈阳听得眼角连续抽动了几下,心里头一股火气蹭地一声蹿得老高,他反而又用力地晃了晃手里的兔子,兔子怪心急如焚,一个不防之下,被周围的鬼火沾上,再也甩脱不了,它像野狗一样大的身体在地上滚动着,想把身上的鬼火熄灭,然而鬼火不是明火,这个动作反而让它身上沾上的鬼火越来越多。 最终,兔子怪奄奄一息地趴在了地上。 陈阳看它不动了,才把手里的几只兔子丢开,三步并作一步地走到了兔子怪身边,不愧是成了精的东西,光个头就不是普通的兔子能比的,它身上的皮毛被鲜血浸透,因为被鬼火的阴气侵蚀,血成了黑色而且还散发着淡淡地腥臭。 魏林清站在陈阳身边,“你想怎么处置它?” 陈阳眉头皱得死紧,魏林清绝对是故意的,把兔子怪送到他手上,这样一来他也没理由去学那个风险很大的驭鬼术,虽然知道他是一番好意,但是还是一口气哽在了喉咙口,上不得上下不得下,陈阳并没有立刻回答魏林清,而是蹲下来看着那只“庞大”的兔子怪发起了呆。 他的人生,就好像一个被堵塞了的水管,现在终于把管道全都疏通了却陡然间失去了前行的目标和动力,陈阳有点恹恹的,看着那个兔子怪没有报仇雪恨的快感,反而有些颓唐。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你有让它失去修炼得来的法力但又能留下一条命的办法吗?” 魏林清点了下头。 陈阳蹲得脚有点发麻了,才站起来,“那就这样吧。” 魏林清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以陈阳一向的性格居然会留下这只兔子怪一命,真有些奇怪,陈阳伸出手,拍了拍魏林清的肩膀,没做任何解释。 陈阳看着魏林清从那只兔子怪身上取出了一个光溜溜的圆球,接着,又用鬼火把那个小圆球吞噬掉,魏林清本来有些模糊的身影又凝实了那么一点儿,兔子怪就好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慢慢地变成了跟旁边那几只灰毛兔子差不多的个头。 陈阳看着它,又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之后,才转过头往山下走。 事情就这样完了,陈阳有点如释重负,也有点怅然若失,他看了身边的魏林清一眼,这一次,他跟这个人应该再也没什么纠葛了,他会回到g市,继续他那朝九晚五的工作,有时间了就到各地去跑动一下,多见识一下世面,等年纪再大一点,就娶个能说得上话的老婆生个调皮捣蛋的儿子,像个普通人一样,过着普通的日子。 过去的人生跌宕起伏,以后的人生,却是看得见的平稳。 陈阳虽然还是有点遗憾,却也不能说就完全不满意。 他直接回了家,打算收拾收拾第二天就出发去g市找工作,但是魏林清却一直跟着他,同进同出,甚至当他倒上床打算睡个觉的时候,魏林清也理所当然地躺在他身边,支着头,看着他,样子有点勾人。 陈阳看了魏林清一眼,用目光示意他快点滚蛋,但是魏林清不为所动,反而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也拖上了床,压在了自己阴冷的身体下面,陈阳打了个寒战,“你这是干什么?我现在没有和人上床的打算。” 魏林清想了一下,“你打算离开这里?” 陈阳没否认。 魏林清目光一沉,“我不能离开魏庄太远,你留下来或者留在这附近,比如b市都可以,不要去太远的地方。” 陈阳眉头一皱,“我记得我跟你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你管我到哪。” 魏林清奇怪地看了陈阳一眼,“我们已经结了阴婚,族谱上你的名字已经写在了我的名字旁边,怎么能说没有关系,难道你还在生气我这一阵子没有陪在你身边,那是因为……” 陈阳做了个手势,“停……”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好像有个bug,我这两天会改一下,这两天在回顾第二卷,发现还有几个地方出现了一些不影响整体情节的小bug,趁着机会一起改了。 陈阳这一卷快结束了,还有一两章的样子。 今天有二更!=3= 另外,我木有说要开新坑啊,这个还没填完,没精力去开。。。开了也会成坑神马的,这种事已经不做了。 与鬼为妻169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70最新更新 (.) 【过年】 陈阳有点疲惫地搓了把脸,他有点搞不明白魏林清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然,魏林清本来就跟他不是一路人,脑电波接不上也实属正常,他看着魏林清正直坦荡的脸,心里面突然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为了验证一下这个念头到底对不对,陈阳估摸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魏林清,你的意思难道是那个因为鬼婴而不得不结的阴婚,要当真了?” 魏林清眼皮子抬都没抬,只是身上的阴气越发浓厚了,好像被陈阳这句话激怒了一样,“难道你从来没有把我们之间的阴婚当真吗?” 迫于魏林清的气势,陈阳没敢说实话,只好干笑了一声。//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魏林清看着陈阳,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莫非你不愿意和我一起?” 陈阳觉得他身上的阴气更重了,厚厚的被子已经是湿漉漉了,如果他说不愿意的话,会不会被魏林清直接给咔擦了?陈阳小心地看了魏林清一眼,往床边上挪了一下,又被魏林清给拖回来,压得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陈阳心里面也有点火气,一直以来魏林清也没说喜欢他,他还以为魏林清对那个姓吴的男人旧情难忘,再说了,谁听说结了阴婚就当真的,不都是过后自由嫁娶吗? 难道说,魏林清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为了莫名其妙的责任感还真把自己跟陈阳之间的阴婚当回事了?想到魏林清古板而端方的个性,这个可能性相当高,陈阳想到这,觉得自己脑门子上全都是黑线,情绪不可避免的暴躁起来。 什么时候他陈阳也沦落到这个地步!要他人用责任强逼着跟自己在一起,这不是搞笑吗?陈阳喘着粗气,慢慢地平息着胸口的怒火,“魏林清,你喜欢我吗?如果不是喜欢我,只是因为结了阴婚就觉得对我有了责任这种狗屁理由,就给老子滚远点,老子不稀罕。” 魏林清呆了呆,好像对于陈阳突如其来的暴怒有点不知所措。 陈阳伸出手,轻易地就推开了魏林清的身体,然后把湿漉漉的被子扯开,跳下了床,也不顾身上冰冷的衣服,和外面凛冽的寒风,推开了门就打算出去。 他右脚跨过门槛,左脚抬起来要跟上的时候,突然身体被一个无形的东西拉住,踉跄着倒退了几步,砰地一声又倒在了床上,那扇打开的门也自行关上。 魏林清抱着他,“我,我不知道,你让我想一想。” 陈阳额头的青筋跳了一下。 魏林清的怀抱冰冷而坚实,没有温度却足够牢靠。陈阳冻得脑子都快麻木了,觉得不管魏林清说什么都能接受只要他快点说,说完了事然后自己找个火盆子好暖合一下。 陈阳脸色发白,嘴唇发青,身体打摆子一样时不时抖几下,魏林清看了他一眼,手一动,屋子中间立刻出现了一个火盆,几根柴火架着,噼里啪啦地烧了起来,魏林清牵着陈阳的手,让他坐到火盆边上。 陈阳这才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魏林清伸出手,默默地添着柴火,柴火都是凭空出现在他手上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知道我被魏家迁出了祖坟吧?” 陈阳点了下头,“知道,听说是因为你跟一个男人私奔了。” 魏林清看着陈阳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置一词,“那个时候吴玉成结婚去了,我心灰意冷正打算离开魏庄,阿琼却出事了,她怀了我二堂弟魏明清的孩子,二堂弟是个花心的,又早就定了亲,不肯承担责任,阿琼无奈之下,只好求到了我头上,我想,反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就答应了下来,没想到阿琼却不甘心,她找机会害死了我二堂弟,她大着肚子怎么能赴死,我只好把罪责承担了下来,没想到还是救不了她,过了几日她就死在了阴河里,死之前一定要我照顾好她的孩子,我答应了,可随后我也染上人瘟,活不了多久了,答应了人的事,那就一定要做到,也许还因为我对吴玉成有点不甘心,魂魄浑浑噩噩地停留在了阳世,魏庄的人以为是我害死了魏明清,所以把我的棺木迁出了祖坟。” 魏林清声音冷清而清晰,诉说着陈年往事。 陈阳听得有点纠结,这是哪里来的狗血剧,还有圣父光芒闪瞎人眼的魏林清,他看着魏林清万般的纠结,觉得这个人实在是个好人,不过一般好人都没什么好报。不过话又说回来,也许还是因为魏林清受打击过大,所以颓废了的缘故。 魏林清转过头看着陈阳,眼睛只有眼白没有眼黑,看上去异常的可怖却又异常的吸引人的目光,“后来我想,可能我的执念并不仅于此。”魏林清淡淡地说。 陈阳忍不住追问,“还有什么?” 魏林清用冰冷的手拉住陈阳,“我不甘心,为什么自己就找不到一个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我不是在等吴玉成,而是在等另外一个人。” 陈阳觉得自己呼吸有点急促,脑子有点发热。 魏林清轻轻地说,“和你结阴婚,是我想了又想才决定的。” 陈阳把手往火上凑,“所以?” 魏林清接着说,“所以我找了一甲子才找到一个我想与之结阴婚的人,那个人就是你,并不是单单为了让鬼婴能投胎,如果只为了这个目的,其实,其实并不用,并不用交合,也,也是有其他办法可以做到的。” 说到这,也许是因为心虚,魏林清不敢再看陈阳。 陈阳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也就是说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上了魏林清的贼船,他拉了下衣领,觉得燥得慌,他刚才说魏林清是个好人,真是太天真了,他黑起来也不是一般的黑,挖坑挖的不露声色,猎物掉进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谁让自己也有那个意思呢。 到最后陈阳还是没给个准话到底去不去g市,魏林清倒也不急,不过其实魏林清急不急一般人也看不出来,他的神色总是平静的,难得出现什么波澜。 被子和床都被打湿了,陈阳只好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床散发着霉味和潮味的旧被子,然后把躺椅搬过来,把被子往上一铺,就着火盆睡了过去,魏林清走没走他也没在意,他睡得很沉,一觉到天明,中间连醒都没醒一下。 天光亮,外面有鸟雀在不停地叽叽喳喳叫唤着,陈阳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他旁边的魏林清。 陈阳推开被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小鬼到哪去了?” 魏林清看着陈阳坐起来,“阳鬼在阳世三个月就必须决定到底是去投胎还是继续修炼成为鬼王,我让他在魏庄阴湿地的阴河里仔细考虑这件事。” 陈阳皱了下眉头,“他才那么点大,知道什么。” 魏林清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事,旁人无法帮忙,只能自己做决定。” 陈阳想起那个小鬼粘在他身边,不停地叫他“爸爸,爸爸”的样子,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心里面确实有点放心不下,“要不,我们去看看他吧。” 才三个月左右大就要决定自己未来的路,实在有点可怜。 陈阳坐车去魏庄,魏庄里的气氛现在已经好多了,听魏时说最近又在选魏七爷那一支的新嗣子,前面那个,也就是魏明,在人瘟还没发作之前就莫名其妙的死了,魏庄里的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陈阳跟魏时却是可以猜出来的。 东老先为了给魏东来还阳从魏明身上“借运”,还用银针扎破了七窍,本来应该是会死的,不知道东老先用了什么办法延了他的命,等他承了嗣当上了家主,把该做的事做了,东老先达到了目的,他的任务结束,拖着的那口气也紧跟着就断了。 这一次不知道会选谁,陈阳漫不经心地想着。 魏时还在那里忙着那个女鬼的事,暂时没得空招呼(招待)他,他就自己去了魏庄的坟山,山洞里还是阴森森的,因为天气的关系,洞壁上苔藓发出来的光比以往黯淡了许多。 陈阳拿着个手电,在七拐八弯的山洞里走着。 水滴声声,洞里静得吓人。 上一次在这个山洞里遇到的都不是什么好事,陈阳看了旁边的魏林清一眼,他倒是处之泰然,陈阳问他,“你上次说,小鬼是个什么阳鬼,要三年才会长大,怎么现在就得选了?” 魏林清的声音在洞穴里面显得幽深而静谧,“那是他如果打算修炼成鬼王才会有的路数,其实从你生下他那个时候起,他就可以去投胎了,他一直不愿意去。” 陈阳不做声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就到了那个大山洞,陈阳看到那个台子上被一团浓厚的灰黑色雾气给笼罩着,看都看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魏林清。 魏林清手上动了动,一个飘飘曳曳的白纸灯笼突然冒出来,往那团灰黑色雾气飘了过去,惨白的光线破开了灰黑色雾气的包围,里面的一切隐约可见,小鬼就躺在那个石台凿成的水槽里。 陈阳正打算出声喊他,却被魏林清给拦住。 魏林清把陈阳拉得往后退了十几步才停下来,小鬼身上涌出一股股的灰黑色雾气,雾气翻滚着,那盏白纸灯笼所能照亮的范围又缩小了不少,好多的鬼魂从四面八风钻出来,把小鬼围得密不透风,阴气太重了,连空气都变得湿哒哒的,闻上去一股子土腥味。 那些灰色的鬼魂全都垂着头站在那里,小鬼的身体泡在里面,没过他的头,平静的水面时不时漾起一些波澜,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有更多的鬼魂冒出来,祭台上都站满了,挤挤挨挨的,陈阳看着都后背发凉。 鬼魂越聚越多,阴气太重,又把陈阳逼退了十几步,突然,他耳朵里听到一个声音在喊他,“爸爸,爸爸……” 陈阳立刻回应他,“是平安吗?” 小鬼声音有点结结巴巴,“是我,爸爸,你怎么来了。” 陈阳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来看看你。” 小鬼跟陈阳撒娇,“爸爸,我不想离开你。” 陈阳看着那团灰黑色的雾气,“你要选对自己好的,自己喜欢的。” 小鬼不说话了,在那里哼哼唧唧,不肯再作声,围在他边上的鬼魂开始三三两两的散开,过不多久,就走了个干净,小鬼在里面打起了滚,他的头从水里面冒出来,攀在水槽边上,黑水从他身上滚落。 陈阳跟魏林清走过去,看小鬼还在那里哼哼,一脸疲累的样子。 小鬼抬起头,胖乎乎的手向着陈阳伸过去,“爸爸。” 陈阳坐到了水槽边上,不过没有去牵小鬼的手,小鬼一脸委屈,眼眶含泪地把手收回来,咬起了自己的手指,“爸爸不要我了吗?” 陈阳觉得在这个时候自己不应该多说什么,其实这一趟也不应该来的,其实就陈阳来说,还是希望小鬼去投胎,鬼王这两个字听起来威风凛凛,实际上是个什么样谁知道,阴世里没有阳光,周围来来去去都是偏执的孤魂野鬼,当这些东西的王又有什么大意思。 也许是因为小鬼还小,又对他有一种奇怪的依赖,时间久了,陈阳也觉得自己对这小鬼的感觉变了,总觉得他还真的有点像是自己的……陈阳甩甩头,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小鬼的头。 小鬼的头发湿漉漉的,冷得跟化冰的水一样。 小鬼立刻眉开眼笑,在水里扑腾着,水花四溅,魏林清站在边上,把那些水挡在了陈阳面前,落在了地上,留下一些黑色的痕迹,小鬼知道自己又做错了,赶紧停下来趴在水槽边,一动也不敢动,就怕魏林清发怒,其实魏林清从来没有冲他发过火,连高声责骂都没有过,反倒是陈阳,揍他也不是一两次了,但是他就是怕魏林清,却不怕陈阳。 对于这一点,陈阳也很不能理解。 小鬼趴在那儿,也许是累了,慢慢地睡着了,陈阳又坐了一会儿,最后看了小鬼一眼,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然后站起来离开这里,不管怎么说,小鬼有自己要走的路。 回了魏庄之后,他去了魏时的小卫生所。 魏时也刚好从外面回来,眼下都是青黑的,看来累得不轻。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有气无力地看了陈阳一眼,“你来了啊。”陈阳翘起二郎腿,边抽烟边点头,自得其乐的样子看得魏时牙痒痒。 陈阳问他从女鬼那里问出什么来了。 魏时抓了抓下巴,“问出不少东西,这个女鬼其实是四川小洞城董家一个旁支庶子在府外置的一房外室生的女儿,一直到十四岁都没上族谱,也就因为这个所以在董家大难的时候幸存了下来,然后不知道什么缘故流落到了我们这边,接着发生的一切你都知道了。” 陈阳看魏时三言两语就把事情交代了,有点不甘心,“就这样?” 魏时摊了摊手,“就这样,你还想哪样!” 陈阳不太相信地看了魏时一眼,绝对有□,不过魏时不愿意跟他说那就算了,陈阳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把话题扯到了该到哪里去讨生活这个上面,魏时的意见跟他截然不同,“都快过年了,还出去干什么,过了年再走撒……没人跟你过年,你就过来陪陪我也好……我也是一个人……” 陈阳奇怪地看了魏时一眼,“你妈跟你弟弟不是人啊。” 魏时摆了摆手,无精打采地说,“别说他们了,他们哪里把我当屋里人看。” 在魏庄这么久陈阳也多少看出来魏时跟他家里人关系不太好,不过没想到会不好到这个地步,看来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年末却是不太好找工作,陈阳出去也就是觉得在家里太冷清了,还不如出去跟那些跟他一样回不了家没有亲人在身边的同事朋友聚一聚。 陈阳想了一下,觉得魏时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离过年剩下大半个月,他天天家里魏庄两头跑,每天都喊起一桌人打牌,接近年末的时候,在外面工作了一整年的人陆陆续续也回来了一些,陈阳今天这个同学家里去一趟,每天那个朋友屋里住一晚,这么轮了一遍下来,不知不觉间,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了。 到了年三十那天,陈阳没有听魏时的去他那里,不管魏时跟家里关系有多不好,过年的时候肯定还是要在一起的,自己一个外人去算什么。 到了晚上,陈阳打开屋里那台老旧的电视机,影像也有点不太清晰,屏幕上好多雪花点,不过电视里面吵吵闹闹的声音多少也把屋子里的死寂冲淡了一点,他拿出准备好的啤酒,小菜还有一大堆的零食,边吃边守岁。 到了八点,春晚准点播放。 里面那几个熟面孔告诉你,一年又过去了,此时陈阳的啤酒已经喝到了第四瓶,正当他拿起第五瓶的时候,电视屏幕突然发出了“刺啦刺啦”的怪声,画面消失了,全都是雪花点,电灯一闪一灭,本来被电炉子烘得温暖如春的房间也顿时冷了下来。 陈阳眯起眼,把酒瓶子放回了桌上。 一个冰冷的东西扑到了他后背上,挂在他脖子上,“爸爸!” 陈阳驾轻就熟地反手把小鬼从他背上扯下来,放在桌子上,这个小鬼在陈阳那天去了山洞之后决定不去投胎要留下来陪着陈阳,顺便当个鬼王,陈阳听她说的时候,额头上冒出了三条黑线,看着眼前跟他撒娇的小鬼,有点不知所措。 不过从那以后,小鬼就被魏林清抓去阴湿地修炼,很少出现。 今天是过年,魏林清终于把他放了出来。 小鬼看上去已经有两三岁大了,穿着一身红艳艳的袄子,头发也被魏林清扎成了两个包包,看上去蛮可爱,他在桌子上滚来滚去,使劲儿地消耗着多余的精力。 魏林清也来了,坐在了陈阳边上。 陈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这一阵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冷不热,陈阳有点看不透魏林清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是他跟吴玉成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难怪吴玉成要去娶个女人,跟魏林清在一起未免也太淡了一点,都快淡出鸟了。 陈阳又喝了一口酒,小鬼以前被他喂过,知道酒是什么味,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垂涎欲滴地看着陈阳,扯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陈阳看了他一眼,故意又喝了一大口,小鬼更急了,摇着陈阳的手,“爸爸,爸爸,平安也要。” 陈阳哼了一声,把酒瓶口子对着小鬼,小鬼立刻凑过去,连喝了几大口,也许是过了阳的缘故,小鬼跟魏林清不太一样,他不是只能吸食饭菜里面的精气,虽然陈阳也不懂他那个模糊的身体怎么吃下去的。 小鬼打了个酒嗝,陈阳把酒瓶子拿回来。 这小鬼虽然喜欢喝酒,但是酒量并不好,几口下去就醉了,在桌子上摇摇晃晃地走来走去,陈阳看着他吧唧一下摔在桌子上,这小鬼,真是无敌了,他还没动,边上的魏林清送出一道灰白色阴气,把小鬼包住,然后消失在了原地,不知道送到哪儿去了。 小鬼一走,屋子里立刻安静了下来,陈阳继续边喝酒边看电视,喝得有点多了,他也开始觉得有点头晕。 只剩下他跟魏林清在,虽然电视已经恢复了图像,声音热热闹闹,但是身边的魏林清存在感越来越强了,强到了陈阳又喝了几大口酒,直接把手里刚开的一瓶酒给消灭了,正当他打算拿起另外一瓶的时候,被魏林清阻止了。 陈阳看着抓住自己的魏林清,有点不耐烦,“你干什么?” 魏林清把酒瓶从陈阳手里强行夺下来,“你喝得差不多了。” 陈阳喝酒的时候从来只有人劝他多喝点,没有人不让他喝的,他有点不习惯地瞪了魏林清一眼,绕过魏林清的手打算重新拿一瓶过来,又被魏林清拦下来了,陈阳被酒精烧晕了的脑子火气一下子冒起来,他跟小鬼一样哼哼唧唧地看了魏林清一眼,突然笑了起来,“喂,你要是不让我喝酒,那就要让我做点别的。” 魏林清像是知道他的意思,说了句“好”。 然后没有等陈阳先行动,就俯□去,冰冷的吻就落在了陈阳嘴上,还没有感受他这股突如其来的寒意,魏林清就已经把目标转移到了陈阳脖子上,并且相当迫不及待地扯开了他的外套。 这么主动的魏林清,还真是少见,陈阳把手松松地搭在魏林清肩上。 魏林清爱抚的动作还是不太熟练,只能说得上认真而温柔,陈阳舔了下嘴唇,还算差强人意,多练练会更好,陈阳拉下魏林清的脖子,亲了上去,舌头也伸进了魏林清口中,跟那团冰冷的东西纠缠在一起。 魏林清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在最初的被动之后又立刻主动了起来,他紧紧地搂住陈阳的腰,舌头冲进了陈阳的口腔,学着陈阳刚才的样子翻搅,纠缠,甚至比陈阳更加深入,更加火热。 真是个好学生,陈阳抱着他的头,心里感叹了一句。 一双阴冷的手挑开了陈阳身上衬衫的纽扣,手指慢慢往下,轻巧地解开了他的皮带,魏林清并没有脱下陈阳身上的衣服,似乎是怕他冻着,他的手在陈阳胸前摸索着,在那两个小点上揉搓按压,陈阳仰起脖子,气息不稳,魏林清的手往下探到了那个已经有了反应的部位。 阴冷所到的地方不由自主地起了一点鸡皮疙瘩,连有了反应的部位也萎靡了下去,魏林清的手技巧的揉搓着那个部位,让它又渐渐地起来,魏林清把陈阳拉起来,让他双手撑在椅子上,嘴唇在他脖子上不停地亲吻,一只手抚摸着他腰部的敏感处,一只手还握着那个地方挑弄。 魏林清把陈阳的裤子褪下来一点,露出了结实的臀部。 他沿着陈阳的后背吻下来,一直闻到了他赤|裸的腰部,在腰那儿不停地啃咬舔吻,陈阳的腰部颤动着不停地扭动,像是要躲开又忍不住送上去,当魏林清吻到了陈阳后面那个入口的时候,陈阳全身一震,魏林清居然,居然会这样,不过这样也很好。 当魏林清进去的时候,他掰过陈阳的头,亲吻着他的脸和嘴角。 陈阳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又被魏林清急促的动作给打断,“啊”的叫出了声,魏林清的手也放在了陈阳前面那个方,随着自己的动作揉搓起来,陈阳全身发热,不知道是酒精作用还是情|欲作祟,当他快要爆发出来的时候,魏林清的动作也跟着愈发猛烈起来,终于两个人同时达到了顶峰。 一股冰冷的东西进入了陈阳身体的深处,让他打了个寒战。 当陈阳被魏林清翻过来覆过去做得已经意识模糊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魏,魏林清,啊……你,你,啊,慢点,太快,你那天为什么要我去你坟前?” 魏林清略微低沉却依然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我坟前已经六十年没人去过了。” 陈阳双手无力地抓着椅子,“我,我,嗯,以后会每年都去的。” 魏林清身下的动作停下来,他把陈阳的身体翻过来,舌头闯入了陈阳口中,那个架势好像要把陈阳吃下去一样,吻完了之后,他又亲了一下陈阳的眼皮,湿漉漉的,他低声跟陈阳说,“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陈阳有气无力地看着他,“床上去。” 魏林清亲了亲他的脸,答应了一声,接着,身体一动,他们已经交缠在了床上,陈阳看着旁边睡得正香的小鬼,觉得这样似乎不妥,然而魏林清又冲进了他身体中,火热的纠缠让他把这个问题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第二天,小鬼趴在他床头,跟他说,“爸爸,你昨天跟父亲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咦,这就算完了。哈哈=3= 总算写粗来了,晚了点! 与鬼为妻170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71最新更新 (.) 天擦边黑的时候,魏时才从镇上回来。【高品质更新.】雾霭重重中,他骑着自行车在魏庄的青石板小巷里横冲直撞,路面有点颠簸,他两只脚使劲踩着踏板,屁股悬空并没有落实在座椅上,身边时不时响起声声怒骂,那是被他吓到的街坊邻居。 魏庄的建筑比较密集,一色的白墙青瓦、飞檐斗拱,在明山秀水,烟笼雾罩下,显得格外静谧美好,魏时家就在这片建筑物的中间,一栋二进的宅院,住着他跟他二叔一家人。 魏时冲进了大门,动作轻快地跳下自行车,然后把自行车靠在屋檐下,接着推开了自家的大门,屋子里静悄悄的,无声无息,天光将暗,屋子里也处处都是阴影,啪地一声,魏时按亮了电灯。 晕黄的灯光把简陋的屋子照的纤毫毕现。 魏时把身上的书包随手扔在桌子上,就进了厨房,捣鼓了大半个小时,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终于把饭菜上了桌,饭菜很简单,一个葱炒鸡蛋一个白水萝卜,就着白米饭,就是素淡了一点。 魏时把饭菜摆好,走到侧屋,在门上噼里啪啦地敲起了门,“魏昕,出来,吃饭了。”侧屋里并没有动静,魏时又使劲拍了几下门,门被他弄得哐啷直响,摇摇欲坠却还坚守着岗位,门里终于响起了细微的簌簌声,魏时听到里面有动静了,不爽地啧了一声,扭头就走。 魏时坐在饭桌边,又等了几分钟,终于,大门外走进来了一个苍白瘦弱的少年,他低着头,用几乎没有任何脚步声的动作往堂屋走过来,头发有点长,遮住了眼睛,只能看到少年尖削的下巴。 少年头也没抬地坐到了饭桌边,于是,开始吃饭。 魏时看着魏昕那死气沉沉的样子,无动于衷,以前看到自己弟弟这个死样子他还想着把他带出去玩,让他能活泼点,可惜,这么多年了,一点用都没有,他也终于放弃了这个打算,转而选择了无视。 家里就他们两兄弟,他们的父亲在魏时七岁的时候外出工作,却在工作的地方失踪了,而他们的母亲自那之后性格大变,易怒而且暴躁,为了养活两兄弟长期在外工作,目前正在市里的一家星级酒店里做服务员,一两个月都不见得能回家一次。 魏母每次回家或跟家里打电话,头一件事就是问魏昕最近怎么样,对于这一点魏时也表示理解,谁让他这个弟弟性格极其古怪别扭,从小到大不合群就算了,连最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 没人在旁边照顾,魏昕肯定活不下去。 而他就是那个有责任、有义务、必须得照顾魏昕的人。 魏昕用瘦削而没有一点血色的手指拿着筷子慢慢地扒饭,魏时夹起一个荷包蛋丢进他碗里,“把这个吃了,你那是吃饭还是吃毒药啊?跟被鬼卡了脖子一样,快点吃。” 魏昕抬起头,用沉沉的目光看了魏时一眼。 那个目光,没有丝毫的活气,猛一看过去,难免会有心惊肉跳的感觉,不过对于已经看惯了的魏时来说,一点也没有被惊吓到,他用筷子敲了敲魏昕的头,“看什么看,吃你的饭。” 魏昕唯一的优点就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其实当年他也是个受欢迎的好孩子,长得好,跟魏三婶的儿子魏惜比,也差不到哪去,只不过魏惜更像个女孩子,而魏昕则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个男孩子。 那个时候,魏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把他带出去漫天遍野的疯玩,虽然那个时候魏昕也有点内向跟害羞,总是躲在旁边,不肯出来见人,可只要魏时让他喊人,他还是会乖巧地从他身后露出头来,脸上带着害羞的笑容然后小声的喊一句,这么个弟弟,谁会不喜欢呢? 怎么就长成了现在这个阴不阴阳不阳的样子。 魏时比魏昕吃饭要快,他吃完了饭之后,又用筷子敲了敲魏昕的碗,“把碗里的饭吃饭,听到没有?”魏昕低着头继续扒饭,没做声,魏时也不以为意,反正早就习惯魏昕闷葫芦的个性了。 魏时先去打水洗了澡,头发的还在滴水,就回到了堂屋,堂屋里已经没人了,魏时走过去看了一眼,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又是这样,一碗饭都吃不完,还剩下一半,不过倒是把他夹的荷包蛋吃了。 魏时把碗筷收拾好,给魏昕准备好了洗澡水,又跑到侧屋,噼里啪啦的敲门,“魏昕,出来洗澡。”魏昕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来,门并没有全开,而是拉开了一道缝,魏时还没看清楚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门就已经被关上了。 自己有多久没去过魏昕的房间了?一年?还是两年? 魏时摇摇头,这些事都快记不清了。 魏昕常年四季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魏时有时候也好奇他到底在屋子里做些什么,又一次还偷偷进了魏昕的屋子结果被他故意支开的魏昕当场逮到,魏昕倒是没发火,就是用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他,一直看一直看,看得魏时后背发麻,举起双手投降,发誓自己再也不随便进他屋子里,这才算完。 其实魏昕的屋子里也没什么奇怪的东西,跟魏时的差不多,除了多了一台电视和游戏机之外,这些都是魏母从外面买回来给魏昕的。 有魏昕的却没自己的份,魏时当然有点不是滋味,不过谁让他比魏昕大两岁呢。 当老大的,当然得让着年纪小的。 魏昕拿着魏时塞过来的换洗衣服,“哥哥,你夜里要小心。” 魏时掏了掏耳朵,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魏昕,居然主动跟他说话了,虽然声音低得几乎没听清楚到底说了什么,“你说什么呢?” 魏昕没有重复,而是看了魏时一眼,转身去后面的洗澡房了,魏时在后面喊他也当没听到。魏时早就习惯他这死样子,啧了一声之后,又高声对魏昕说了一句,“快点洗,洗完了早点去睡觉,别玩游戏玩到半夜,让我知道了有你好看。” 夜凉如水,魏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他在想心事,一会儿想到病了有一阵的魏宁,明天是不是要去看看他,一会儿想到班上那个跟他很要好的刘然,她笑起来其实还挺可爱的,就是脾气不太好,一会儿又想到明天早上该做点什么当早餐,还得把魏昕的午饭也准备好了,真是麻烦。 后来,魏时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的正香的时候,魏时听到有人在喊他,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穿着背心短裤打着赤脚下了床跟在了那个声音后面,那个声音很空洞,听起来有点耳熟,却又并不是十分的清楚。 夜深露重,草深林密,魏时在蜿蜒的山路上不停地走着。 他好像走了一整个晚上,那个人一直走在他前面,是个灰白色的影子,与山里的雾气几乎区分不出来,没有风,雾气停滞在空中一动不动,魏时穿过那些雾气就好像走过一张黑白布景的画一样。 那个人把魏时带到了一个黑暗而又阴冷的地方,魏时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他”转过头,魏时心里有点恍然,原来这个人自己真的认识,苍白的脸,乌青的唇,凌乱的头发上还有一些水草和虫子,不停地滴着水,脚边一滩漫开的水渍。 “他”看了魏时一眼,然后身体化入了周围的雾气中,消失不见。 魏时被留在了这个黑洞洞的地方,周围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他在里面茫然地走来走去,黑暗中好像有很多东西在窥伺着他,魏时心里似乎有点害怕却又停不下来。 魏时整整走了一夜,他是被人叫醒的。 叫醒他的,是魏庄里出来找他的大人,他们围着他,七嘴八舌地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大晚上的跑到坟地里来了,还抱着块墓碑睡得死沉死沉的,要不是他弟弟魏昕喊人来找他,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魏时脑子晕沉沉的,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吵吵嚷嚷,手上抱着的东西冰冷刺骨,他呆滞地低下头一看,一块长着青苔的墓碑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他昨晚上就是抱着这块墓碑睡了一觉。魏时看着那块墓碑,因为风霜雨雪的冲刷侵蚀,字迹已经有点模糊,隐约可以看出“显考xxx大人”这几个字。 魏时吓得赶紧松开,旁边的阿叔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用扭曲的姿势扒着墓碑睡了一晚,一动起来,身体立刻又痛又麻,魏时看了一眼四周。这是魏庄后面的坟山。 薄雾在山间弥漫,草绿成了黑色,有虫豸在草丛间窸窸窣窣地爬过。 魏时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外的魏昕。 魏昕站得远远地。在灰白色的光线中,魏昕单薄的身影显得更加瘦弱,他并没有看着魏时而是把目光放在了另外一个地方,魏时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个山洞,在几乎成九十度的青色石壁上开出的洞口。 魏时觉得他昨晚上,好像进去过这个山洞。 魏时脚下有点不稳地跟着来找他的人下了山,周围人一个劲儿的问着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问得魏时焦躁了起来,捂着头不耐烦地说“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直到终于把人全打发走了之后才放松了下来。 魏昕一直默默地跟在后面,魏时看着他,想起来昨晚上他说过的那句话,他要他“夜里小心”,魏时有点不太相信,难道魏昕早就知道昨晚上会出事? 像这样大晚上不知不觉地到了外面,也叫“走邪”,不是什么好事。 魏庄最近不太平,魏宁病病怏怏,躺在床上胡言乱语,而其他几个经常一块玩的同伴,也出过这样那样的小事情,魏庄里的大人认为是他们在外面去了什么不干净的地方,招了邪祟回来,魏宁的妈妈魏六婶正和其他几个同伴的父母合计着去请东老先回来去邪驱祟。 对大人们这种做法,魏时他们几个是不以为然的。 魏时回了家,二叔魏金成一家子过来看他,魏时一再说自己没事之后,魏金成才带着自己儿子魏炚回了后面那一进的院子,他老婆则留下来给魏时他们两兄弟做饭,魏时也不好再推辞,再推辞就有点过于不近人情不识好歹了。 吃过早饭之后,魏时僵冷的手脚才终于活泛过来。 他边吃饭边看着魏昕,“等下跟我一起去学校。” 魏昕从上了初中开始,就死活不肯再去上学,要不是被魏妈妈跟魏时硬逼着,大概早就在十二岁的年龄就辍学在家了,可惜,就算是被魏妈妈跟魏时逼着,上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个星期能去上一天学就算不错了,偏偏他成绩居然很不错,常年保持第一名。 这一点,也让魏妈妈非常的得意,所以对于魏昕不肯去上课这个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还肯出门,愿意偶尔去学校报个道就置之不理了。 也就只有魏时,每周一次,雷打不动地赶魏昕去学校上课。 骂不管用,就用揍。 魏昕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魏时也不理他,他收拾好了家里面扶着自行车出门,转头看了一眼侧屋,门被打开,魏昕两手空空地出了门,魏时皱起了眉头,“书包呢?带上。” 魏昕听话地转身,回屋里拿了书包出来,然后坐在了他哥自行车的后座上,双手抓着他哥的衣服,在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时候,出了魏庄。 骑了大半个小时之后,才到了镇中学。 魏时读初三,魏昕读初一,两个人不在一栋教学楼。魏时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魏昕,“下午放学了就在校门口等我一起回去,有什么事就来我教室找我,听到了吗?”魏昕拿着书包,扭过头点了一下。 魏时看着他那个死样子,啧了一声,把自行车停在车棚里。 其实最后那句叮嘱只是惯性,虽然魏昕性格古怪,但是在这个学校里应该还没什么人会找他的麻烦,他成绩好,长得好,在老师和学生中很出名,而魏时又是个混得开的,在各个年级都有玩得好的,要照顾下魏昕,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是知道归知道,话却还是要说。 魏时觉得自己才十五岁,就活生生被魏昕给折磨成了一个嘴碎唠叨的老妈子。 在学校的时候,打打闹闹,追追赶赶,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到了第七节自习课的时候,突然初一的一个小男生冲到了魏时他们班上,冲着魏时大喊,“魏时,你弟弟出事了!”魏时正跟几个同学玩扑克牌,听到喊声,把手里的牌一扔,拉着那个小男生就往旁边那栋教学楼跑,边跑边问,“我弟弟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小男生擦了把汗,“他晕了。” 几乎是一阵风一样,魏时跑到了魏昕所在的班级,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人,“让开。”魏时大喝一声,把那些比他小个一两岁的学生喊他,他弟弟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有点长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苍白而虚弱。 魏时觉得自己手都在发抖,他开始后悔今天不该逼魏昕来上学,现在出事了,魏妈妈会骂死他的,他把魏昕从地上扶起来,这时候,魏昕所在班级的班主任也来了,他想把魏昕背起来送往医院,却被魏时强行拦下,“我背他。” 班主任有点怀疑地看着魏时,“你背得起?” 魏时个子也就一般高,身体也不太结实,瘦瘦弱弱的,只是比魏昕有活力,所以看起来就健康许多。 魏时让旁边的学生帮忙把魏昕放在自己背上,稳稳地把魏昕背了起来,然后往镇上的医院走去。镇医院并不太远,只有十几分钟的路,魏时紧走了一阵,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魏昕的头靠在他肩头,头发戳着他的脖子,有点痒,他忍不住扭了扭脖子,又把魏昕背上来了一点。 医生立刻过来给魏昕做检查,也没查出到底是什么问题,身体方面也没出现什么病变,只好说留院观察一晚,如果明天还不醒,那就送到市里面的大医院去。 魏时留在了医院里陪床。 夜晚的医院静悄悄的,魏时坐在床边上,看着躺在床上的魏昕,他脸露了出来,苍白而精致的脸被白床单白墙壁映衬着,脸是白的,嘴唇也是白的,只有眉毛和眼睫毛是黑的,黑的越黑,白的余额白,让魏昕看起来像要消失了一样。 魏时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下魏昕的脸。 软软的,滑滑的,就是太凉了。 他忍不住又摸了一下,总算从皮肤上感觉到了一点温度,魏时放了心,他对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好笑。 时钟咔嚓、咔嚓走到了十二点,魏时有点困了,他趴在床边。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日光灯闪了闪,噼啪两声,天花板上的两盏灯明明灭灭几下之后,突然间熄了。魏时觉得有点冷,他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又抓了一把手里的被子,往自己身上拖,拖到半路上觉得不太对头,迷糊地张开眼,打了个哈欠。 这时,他才发现,本来应该整晚亮着灯的病房,黑漆漆的,魏时心里咕哝了一句,这医院真是不负责,半夜关什么灯,他摸索着想把手里的被子给魏昕盖上,他刚才睡着了觉得冷把被子给拖到地上了。 突然,魏时觉得有点不太对,床上该躺着的魏昕没在那个位置,魏时又摸了一下,还是空荡荡的,一点温度都没有,本来还有点迷糊的魏时惊得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椅子被他带的倒在了地上,发出砰地一声轻响。 在死静死静的医院里,这声动静显得格外的大。 魏昕不见了。 魏时手脚冰冷,他跌跌撞撞地摸着墙往门外走,边走边喊人。 门外也是安安静静的,不管是病人还是医生都消失了,魏时惊慌地跑过了通道,往医院的值班室跑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渗出来的灰白色雾气,漫到了整间医院,魏时跌跌撞撞地跑着,走廊里的灯并没有熄灭,只是光线却暗淡得几乎连路都看不清楚。 这时,魏时看到通道尽头出现了一个穿着蓝白条病服的男人,他身边站着的矮个少年,似乎是魏昕。 魏时赶紧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魏时卷开场了~~~=3= 我会告诉你们今天有二更嘛=3= 与鬼为妻171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72最新更新 (.) 寂静的走廊里就只有魏时急促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层层叠叠的回音在周围回响着,然而,走廊尽头那两个人却听而不闻,继续往前走着,魏时急了,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魏昕要是真这么跟着走了,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魏时惶恐了起来,他声音颤抖着哀求魏昕,“魏昕,别走,停下来。” 魏昕终于转过了头,他的眼睛是闭上的,当他慢慢睁开的时候,魏时倒吸了口气凉气,魏昕的眼睛只有眼黑,没有眼白。黑洞洞的眼睛,直直地盯视着魏时。 魏时被吓得毛骨悚然得倒退了一步,魏昕又看了他一会儿,才转过头继续往前走,而他身边那个男人穿的也不是魏时一开始以为的蓝白条病服,而是变成了一个灰白色的模糊影子,与地面上不知何时漫过来的灰白色雾气搅合在了一起,膝盖以下已经看不太清楚。 只是魏时总觉得,他好像没有脚。 魏时怕得很,然而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魏昕就这样被人带走了,于是,他鼓起勇气迈开腿继续追上去,这时,从墙壁里面走出来几个人,他们拦在了魏时面前。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穿着黑色的衣服,枯瘦发黑的脸上毫无血色,整张脸像块木头,眼珠子定在了眼眶中间,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魏时,然后慢慢地咧开嘴巴,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然而他脸上其他地方的肌肉根本没有动,而且脸上也看不出有任何的开心。 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穿着蓝白条病服,下面不停地在流血,她一脸苦痛,满面狰狞,在她旁边,还有一个老太太,她伸出干柴一样,指甲里全都是污垢的手,向着魏时摸过去。 在他们身边,还有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人,苦痛的,癫狂的,喜悦的,懊丧的脸,从墙里面不停地走出来,一会儿工夫,就把大半个走廊给填满了。 魏时被他们逼得一退再退,离魏昕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胡乱地挥动自己的手,试图驱赶前面这些也许是人,更也许是鬼的东西,“你们走开,滚,别拦着我。”魏时试图让自己显得底气更足一点,更凶恶一点,想把眼前这些人吓住,然而他颤抖的声音把他的恐惧和惊慌全都暴露了出来。 魏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但是噩梦会这么真实吗?他能感觉到阴冷的寒意,刻骨的惊怕,焚心的急切,甚至也能感觉到那个老太太的手挠在身上的疼痛,这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梦。 不是都说,梦里边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嘛。 魏时睁大眼,看着已经快要消失的魏昕,急得快哭了,他突然想起来在家无聊的时候翻箱倒柜找到的几本线装书上说到的办法,他把右手中指放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口,十指连心,立刻痛得抽了一下。 明明伤口很深,但是血却流的很少。 魏时举起手,把血洒向身边的这些“人”,血沾到他们身边,立刻冒起了白烟,好像硫酸一样,那些“人”痛得尖叫起来,声音刺痛人的耳膜,魏时慌张地把他们僵滞的身体推开,跌跌撞撞地往魏昕所在的方向追过去。 然而,就是刚才那一耽误,那个地方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人了。 魏时走过去,扶着墙壁,他慌张地大喊,“魏昕,魏昕,你在哪?你出来别吓我,快出来,魏昕。”周围死静死静的,那些从墙壁上出来的人,又三三两两地从墙壁走了,魏时在空无一人的医院里丢了魂一样到处乱走,嘴里喃喃地说着,“魏昕,你出来,别再躲了,哥哥带你回家,哥哥再也不逼你上学了,你出来。” 他一会儿哀求,一会儿怒骂,到后来整个人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 到底嘴里说的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了。 一直到天亮,医院的工作人员发现了异状,乱成了一锅粥,把魏时找出来的时候,他正在医院的停尸房里对着一具尸体说话,护士喊他也听不到,还是一个医生用了最古老的叫回丢魂的人的办法,打了他两巴掌之后,他才终于清醒过来。 魏时呆滞地看着放在冰冷的铁床上的尸体,是个中年男人,穿着黑衣,笑容僵硬,面色枯黄,脸上还有几个黑点,仔细去看,那个黑点其实是散发着血腥气的暗红色。是昨晚上拦住他的那个男人,魏时呆呆地看着他,如果说他刚清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昨晚上是一场噩梦,那么现在他已经不确定了。 魏时抬起头,“我弟弟呢?” 护士的声音有点尖,“你弟弟不见了,不知道跑哪去了,你怎么在这里,昨晚上值班的人也不知道上哪去了,把病人都给丢了,一个重病号因为延误治疗也死了,真是邪门。”护士说到后面,心里毛毛的,赶紧推着魏时走出停尸房。 魏时边走边问,“死的是个什么人?” 护士一撇嘴,“是个年轻女孩子,年纪轻轻地来打胎,结果……” 魏时想起了昨晚上那个下面流血,满脸痛苦的女孩子。 魏时回了病房,他双眼发直地看着空荡荡的病床,本来应该躺着的人,不见了,魏昕不见了,魏时简直不敢想魏妈妈的反应,他在医院里待了三天,在医院里弄丢了人,院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们也派了人在附近寻找魏昕,然而魏昕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下落。 最后,医院不得不宣布,魏昕失踪了。 魏时摇摇晃晃地打通了魏妈妈的电话,魏妈妈在电话那头听了当时就晕过去了,等她一醒,就立刻回了慈恩镇,她跑到医院里大吵大闹让医院赔她的魏昕,抓着魏时拳打脚踢让他把魏昕还回来。 魏爸爸失踪之后已经渐趋稳定的情绪再一次狂躁起来,并且一发不可收拾,魏时没办法只好让医院的人把她捆起来,打了镇定剂才终于让她安静了下来。 魏时疲惫地坐在魏妈妈的病床边,才几天时间,本来就瘦弱的少年全身上下就没剩下几两肉了,瘦得好像连风都能吹倒,衣服空荡荡的,似乎还能塞个人进去。 魏昕失踪了,他是有错,他没看住魏昕,但是魏妈妈这样痛骂他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他的态度也让魏时有点受伤,他也担心魏昕的,为什么魏妈妈不相信,魏时坐在床边发呆,偶尔进来看一下的护士都怕他受不住折磨,也出事,所以对他的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人要见人,活要见尸,魏昕是失踪了,又不是死了。 魏时用手指抓着下巴,尖利的指甲刺破了皮肤,鲜血沾满了手指,他却没有丝毫知觉,魏昕肯定是被鬼迷走了,他要想办法去找到魏昕,一定有办法的,他想起魏庄那些大人说起过的各种鬼神精怪的故事,还有那些法力高强的术士法师,如果他找到了那些人,或者学到了他们的本事…… 床上的魏妈妈动了动,她睁开眼,看着魏时,第一句话就是,“魏昕呢?” 魏时下巴动了动,结结巴巴地说,“还,还没找到。” 魏妈妈立刻发作起来,她哆嗦着从床上爬起来,把枕头、被子、床头柜上的杯子往魏时身上砸,“没找到还不去找,我就知道你不喜欢你弟弟,你要害他,你要害他,就和害你爸爸一样。” 魏时脸色惨白,不过他很快就控制住,他跟闻声而来的护士一起抓住魏妈妈,魏妈妈疯狂挣扎着,几个人都差点没制住,魏时眼睛里火烧火烧的,眼眶疼得厉害好像用砂布在磨一样,他冲着魏妈妈大喊,“妈,你冷静点!我会把魏昕找到的,你放心,我会找到他的!” 魏时声嘶力竭的喊叫终于让魏妈妈清醒了一点。 魏妈妈无力地倒在了床上,眼睛呆滞地看着天花板,“你会找到他?” 魏时郑重地点头,“会的,一定会。” 魏妈妈突然平静了下来,她慢慢地坐起来,看着魏时,两个人的眼睛对视着,一个是怀疑,一个是坚定,良久之后,魏妈妈点了点头,“好,你去找,一定要找到,找不到你也不要回来见我了。” 魏妈妈才三十几岁,她是个相貌比年纪要小很多的女人,长得柔柔弱弱,就好像菟丝花一样惹男人怜爱,魏昕的长相跟她有七分相似,都是一副好相貌,她跟魏爸爸伉俪情深,魏爸爸失踪了这么多年,有很多人上门跟她说要她再找个男人,她都是直接把人骂出了门,久而久之,再也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这回事。 魏妈妈坚信魏爸爸一定会在某天回来,现在,她把这个信念也用在了魏昕的身上。 魏时连课都没去上了,整天在外面找人,然而找来找去还是找到,每一个捕风捉影的消息到最后都证实是个误会,到最后魏时也体力透支,整个人精疲力尽,站在那儿都一副摇摇欲坠随时随地会晕倒的样子,魏时知道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再这样下去,魏昕还没找到,他就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魏时没有再出去找人。 这一天,魏时上了课回来,他骑着自行车,在魏庄的青石板路上颠簸着前进,骑得很稳,很慢,失去了从前的跳脱和活力,经过他身边的街坊邻里都用怜惜的目光看着他,隔壁的张大妈在他提起自行车要进门的时候,把他拉到了自己家里,苍老的脸扭成了一朵菊花,神秘兮兮地跟他说,“魏时啊,你要找魏昕,其实可以去找个人。” 魏时猛地抬起头,“是哪个,张大妈你快给我说。” 张大妈把一杯茶送到了魏时手里,“就是隔壁镇上的毛老先,那是个有本事的。” 张大妈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这个毛老先的奇闻异事,说某某乡的某某人找到了毛老先让他帮着找自己丢失的金戒指,毛老先掐指一算就把戒指给她找到了,又说某某村的某某找到了毛老先想找到自己被人拐带走了的女儿,毛老先摆了阵做了法之后指明了一个方向,果然那个某某沿着那个方向去找就把孩子找回来了。 张大妈说得有名有姓,煞有其事。 找神婆巫汉这种事,魏时以前从来没想过,也许现在该是试一试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完毕=3= 明天的更新放在中午哦!中午一点! 与鬼为妻172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73最新更新 (.) 此时是阴历五月,春末时分,到处是一片生机焕然,触目所及,全都是绿油油,青翠翠的,魏时打听到了毛老先家的住址,一大早就骑着自行车沿着大马路往隔壁的慈恩镇上去了。. 毛老先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穿着一身厚实的道袍拢着个手炉子抖抖索索地坐在密不透风的屋子里,一进去,就有一股老人居住的地方特有的迟暮之气以及房子不通风导致的阴晦之气冲面而来,魏时一脚踏进去的时候,就忍不住一阵头晕,还是屏住呼吸才缓过气。 魏时坐在木椅子上,对面的毛老先闭着眼不知道是在打瞌睡还是想事情,魏时并没有叫醒他,而是按着毛老先家人的吩咐在旁边耐心地等着,他不急,都找了这么久了不差这么一时半刻。 要见这个毛老先一面还真不容易,排队都排了一阵子,更不用说给的两百块茶钱了,把魏时身上积攒下来的零用钱一下子用了大半,到这个地步,毛老先的家人还说进去见着毛老先了,他愿不愿意帮着看卦还是两说的事。 当时听他们这么一说,魏时立刻握紧了拳头,眼睛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毛老先那个像瘦皮猴一样的儿子,努力克制着出拳揍上去的冲动,那个儿子见势不妙,赶紧又补充说,“当然,一般老爷子都会答应看卦的,别担心,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再说,再说。” 眼前这愣小子别看长得文弱白净,眼神可凶着呢,一看那气势,就知道是个豁得出去,没必要得罪,免得把事情闹僵了,不好收场,毕竟这种看卦的事情虽然镇里不管,但真要出什么事了,一个封建迷信和寻衅滋事的帽子扣下来,好事也变坏事,没必要这么跟个小毛孩子死磕。 毛老先终于睁开了眼,眼睛浑浊而无神,他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魏时,用嘶哑苍老的声音让魏时把魏昕的生辰八字报给他,魏时把早就在黄符纸上的生辰八字递给了毛老先。毛老先戴着老花眼镜,就着并不明亮的灯光,摊开铺在膝盖上的一本老书,慢慢地算起来。 算着,算着,他的脸色慢慢地变了,那张黄符纸从他抖动的手里落下来,掉在了地上。 魏时才十几岁大,正是一刻也坐不住的时候,安静无声的等了这么久,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他急切地看着毛老先,“毛老先,我弟弟魏昕他到底在哪,能算出来吗?” 毛老先慢慢腾腾地把那张黄符纸又捡起来,“你听我老人家一句忠言,不要去找你弟弟了,他找不回了。” 魏时腾地一下站起来,大声说,“不可能!一定能找回来的,请你老人家再仔细算一算。”魏时两步走到了毛老先身边,刚才毛老先那句话显然是知道了些什么,但是出于某种顾忌不肯把实话说出来,魏时一脸恳求地看着毛老先。 毛老先看着他,叹了口气,“好吧,我就试一下。” 毛老先让魏时让开了一点,他拿出几枚表面被磨得光滑的古钱,放在了神龛前的桌子上,神龛里放着的是道家三清神的灵位,再点着了三根线香,在祷告了一番之后,插在了积着厚厚一层香烛灰烬的炉子上,之后,颤颤巍巍地跪在了神龛前,闭着眼睛念念有词,又用手指夹了一张黄符纸在烛火上点着,丢在了一个装满了水的大海碗里。 这时,那三根线香突然自己熄灭了,只有还没散开的青烟袅袅上升。 毛老先身体猛地一震,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那三根没有了红色火头的线香,摇了摇头,“不行呢,你看,三清神不答应出卦,我也没得办法,连香都自己熄了,好多年没见过这个事了,你死心吧。” 魏时沉默了起来,毛老先也没催他,又闭上眼打瞌睡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魏时才终于又开口说话,“那你老教教我怎么看卦,我学会了以后自己去算!” 毛老先有点意外地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一脸倔强和坚定地站在那里,紧张地看着他,毛老先又摇了摇头,“学这些东西,走这条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还小,也不懂事,回去吧,回去吧,别乱来了。” 魏时提高了声音,“那是我弟弟,你老就帮我这一次,我不是那种不懂事乱来的小孩子,我知道事情的轻重,就算你老不帮我,我也会自己想办法的!” 最后,毛老先也没答应魏时拜自己为师学看卦这件事,不过,却也没把事情完全做绝,他把自己手里的一些关于看卦的书送给了魏时,并且告诉他,如果一定要去找他弟弟魏昕,可以往北方水阴之地试试。 魏时带着一摞书回了家。 魏妈妈没有再去上班,她接连失去了老公和小儿子,承受不住打击,精神状态不好,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了,平时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连门都不出,魏时一边要照顾她,一边要自学那些书上的东西,忙得很。 幸好,自从那天魏时跟她说了会找到魏昕之后,她就好像相信了魏时的话,平时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隔个十天半个月就问魏时一句,魏时回答“还在找”之后,她就自己回屋子继续等。 有时候魏时看着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摆在魏时面前的最大问题已经不是找到魏昕而是现实生活的压力,自从魏妈妈不去上班之后,家里就没了收入,坐吃山空也挨不了多久,光是两个人的吃用就是个大负担。 这并不包括魏时的学费。 魏庄的传统跟外面不一样,百多年前,魏庄里开了族学,只要是魏姓的子弟都能免费入学,等到了解放后,公学兴起,负担族学的祭田也被收归公有之后又分了下去,族学就自动解散了,为了族里那些子弟都能够上得起学,当时族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辈子商议了一下,就设了一个“义学”。 老辈子们定下了这样的规矩:魏庄里的每户人家,每年都要给“义学”里捐一笔钱,多少随意,五十一百都可以,各凭家境和心意负担自己能负担的数目,而那些经由“义学”读了出去有了工作的魏家子弟,也要把在“义学”里用了的钱全部还回来,以便后面的魏家子弟都能上得起学。 这样下来,魏庄里的子弟成了才,在外面混出来的不在少数。 这也是因为魏庄跟外面不一样,他们都是一个姓,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血脉,几百年都住在一起,本身的家族凝聚力就要比外面的强上许多,所以附近十里八乡就算羡慕魏庄里有那么多出息的子弟,也只能徒劳兴叹。 所以魏时不用担心学费的问题,而就在他为生活费操碎了心的时候,在市里的舅舅罗许国突然联系了他,让他安心念书,生活费的问题不用魏时操心,他会按月打给他,魏时没有任何异议地接受了这个安排,之后就把全副心神都用到了念书和学习看卦这上面去了。 学习还好,魏时可以轻松应付,到了看卦这上面,简直是让魏时学的抓狂,那些深奥的内容,似是而非的文字,常常让他云里雾里,完全不知所云,他也曾经试着去找东老先讨教,结果东老先直接把他拒之门外,说两个人并没有师徒的缘分,他把那些书送给他,已经是做过了。 魏时没有办法,只好自己慢慢摸索。 就算他把《易经》倒背如流,也不见得能够真正理解上面的含义,学到点皮毛已经算是了不起了,同时,他看的书很杂,里面好包括奇门和玄门。 一年之后,魏时自己开始学着卜卦。 他从家里流传下来的古钱里面捡了几枚出来,这几枚古钱年代都比较久远,上面没有生铜绿,也没有被锈蚀,依旧光亮可鉴,并且闻起来没有土腥味,说明从来没有被埋于地下过。 埋在地下,尤其是随葬的古钱,不能用于卜卦,沾了阴邪之气,算不准。 魏时并没有一开始就用魏昕的八字去算,而是用了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魏宁的八字,魏宁知道自己这个兄弟这一年多变得跟个神棍一样,每天嘴里念的都是这个卦那个相的,听说他要算人生第一卦并且还想用自己的八字的时候,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并且还一定要在旁边看着,说是生怕魏时把自己的八字给算坏了。 魏时骂了他一句狗屁,然后到一边准备去了。 东西都是现成的,这一年多魏时准备了不少看卦算命的家业,包括一个小铜镜,一把自己刻的桃木剑,一沓黄符纸,几枚古钱,还有线香、纸钱、香炉子以及一些神像画纸,都一一摆在了面前。 魏时身上穿的也是自己画的“道袍”,这个“道袍”其实是一件明显不合身的t恤,穿上身下摆到了大腿那儿,魏时在前胸后背分别画了一个八卦跟一个阴阳鱼,看起去不伦不类的。 魏宁一看魏时穿着这么个衣服出来,当时就笑得喘不过气来。 魏时不满地看着魏宁抱着肚子笑得要死要活的样子,端着架子走到了桌案前面,开始自己人生的第一场做法。 其实一般的算卦根本用不着这么大场面,路边上那些算命仙都是举着个布条子挂个对联搬个小板凳坐在那儿就可以了,不过魏时为了以示郑重,更重要的是怕自己能力不够,所以才煞有介事地想用一些书上记载的法术来弥补。 此时天已经黑了,一到天黑,魏庄里就会变得很安静,没有很紧要的事,外面不会有人走动,所有人家都关门闭户,万籁俱静,只有夜鸟声声,更显静寂。 魏时手心有点冒汗,他把线香恭敬地插入香炉,又把烛台上的白烛点上,火光摇曳,把挂在墙上的神像映照得忽明忽灭,魏时拿出了那三枚古钱,在放着黄符纸的水里面沾了沾,又甩干净上面的水之后,合在掌心郑重敬告了四方神灵,接着,手掌往外一推,古钱掉在了地上,并没有任何的翻滚,就直接落在了地上。 魏明看着古钱给出的卦象,一点点的推算。 在旁边等着的魏宁看他这个认真的样子,倒是不好再继续嘲笑他了,轻轻咳嗽了一声,把自己的身体坐正。魏时皱起眉头看着那三枚古钱,嘴里嘀咕着,“不会吧,难道算错了,不应该是这样啊。”魏宁实在忍不住了,就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这样?你算出了什么?”魏时抬起头,脸色有点不好,他把地上的三枚古钱收起来,“没什么,肯定是算错了,看来我学得还不到家。” 魏时有点沮丧,他刚才算的是魏宁的姻缘,卦象不明,卦象显示魏宁的天定姻缘阴中有阳,阴阳不均衡,又不是找个人妖,就算是人妖,那也是阴阳分明的,根本就不可能嘛,只可能是他算错了。 魏时觉得这都是因为自己学艺未精的缘故,为了不丢脸,他没把卦象讲给魏宁听,魏宁当天没有回家去,而是跟魏时一起睡,魏时睡得并不安稳,总觉得有一个阴冷的视线死死地盯着自己,好像要把自己盯穿了一样,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魏时把魏宁盖着的被子全都抢了过来,裹紧了,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魏宁一边打喷嚏一边喊,再也不跟他一起睡了,老抢被子! 刚好,魏时也不想再跟魏宁睡,半夜三更,老出鬼。 经过这一次之后,魏时又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学了一年,这一年他已经念高三了,学习上也紧张起来,不过魏时还是尽量把时间留出来学那些不知道将来是不是能派上用场的东西。如果说以前单纯是为了把魏昕找回来,那么现在却也有一部分是兴趣所在的缘故,那些精深古奥的学问,早就把魏时深深地吸引了过去,让他欲罢不能。 时间已经过了两年多,将近三年,所有人都说魏昕已经找不到了,只有魏妈妈跟魏时还在坚持着,魏妈妈每隔半个月一次的询问从未中断,而魏时的学习也从来没有松懈。 这一天,魏妈妈又问起了魏昕,魏时想了一下,他最近这几次又算了几次卦,把老师出的题目都给猜出来了,准确率相当高,魏时觉得也许是时候开卦找魏昕的下落了。 这一次,魏时没有让任何人在旁边看,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就点上了一根线香开始“问神”,所谓“问神”就是祭拜四方申明,以窥天机,若是线香熄灭了或者断了,那么就是说这个卦算不得,算了会出事,轻者算卦的人折寿,重则毙命。 魏时两只眼睛紧张地盯着那根线香。 他没有忘记当年在毛老先点的那根线香直接熄灭了,也因此毛老先当即就拒绝为魏昕卜卦,这一次,不知道会不会发生同样的事。 线香红色的顶端上冒着袅袅青烟,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熄灭,也没有其他异动,魏时松了口气,这说明是可以算的,他尽量克制着自己高兴得情绪,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他不能失了分寸,导致卜卦失败。 这一次,魏时确实得到了一个卦象,跟当年毛老先给出的提示差不多。 毛老先说的是“北方水阴之地”,而魏时的卦象上显示的却就在这附近,魏庄的北面,水阴之地,那不就是魏庄的坟山那儿,穿过魏庄把魏庄一分为二的那条小溪就是从魏庄的坟山上流下来的,魏时第一反应就是这不可能,魏昕怎么可能就在这附近,但是卦象不会骗人,魏时现在对自己的卜卦能力也有了一点自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管怎么样,总要去看一下,也许,也许是真的呢! 魏时一刻也坐不住了,他不顾天已经黑了这件事,也不顾魏庄老辈子说的古老紧急,把手电筒包在一件黑衣服里,躲躲闪闪地出了门,往坟山上走去。 昨天刚下了一场雨,山路泥泞,时不时有夜鸟扑棱着翅膀,发出几声凄厉的鸣叫,惊着人的心魂,而脚边上的草丛中更是不停地有虫豸爬动的窸窣声传来,蛇还是四脚虫在长着茂盛杂草的路上一闪而没,魏时早已经见惯了这些,倒也不害怕,他拿着一根棍子,敲打着前方的草丛,把躲在草丛里的毒蛇和毒虫子惊走。 空气中有草木浓郁的香气传来,影影约约的,带着雨水的清润,很是好闻。 一直到坟山前,魏时的心情都是相当明快的,但是当靠近了坟山之后,气氛陡然间阴森起来,林林总总的墓碑,起起伏伏的坟堆,静默地停在了这个小山谷里面,不管是夜鸟还是虫豸,都突然间销声匿迹,好像生怕惊动了坟墓里的人一样。 就连天上那轮月亮都收起了明亮的光芒,变得黯淡起来。 魏时把蒙在手电筒上的黑衣服扯掉,随手扎在了自己腰上,他脚步不由自主地极轻,在坟堆中间狭窄的小路上走过,额头,手心全都是冷汗,过不多久,他就看到了当年自己走邪的时候抱着的那块墓碑,上面的字迹比当年更加模糊不清,魏时看着周围的山峰以及深凹的山谷。 此处就是水阴之地,魏昕难道真的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二更,八点还没更新就是没有了!=3= 与鬼为妻173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74最新更新 (.) 魏时拿着个罗盘,在荒坟地里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自从到了这个地方之后,罗盘上的指针跟抽风了一样,一会儿指着这个方向,一会儿掉个头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让魏时算方位算得头晕脑胀。//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他按着罗盘所指示的方位,一会儿跑到那个一座坟墓的坟头,一会儿踩着一座坟墓的墓碑,一会儿又一脚陷进一个坑洞,在这么带着点阴冷的夜晚,魏时东奔西走,一因为运动,二因为身处坟地不得不产生的害怕,而生生出了一身热汗。 魏时站在几块青色的墓碑中间,轻轻喘着气。 其实到了这时候,魏时知道自己最好是放弃,然而,他好像跟某个无形中的东西,或者是跟自己硬扛上了一样,打起精神,又选定了一个方向,继续走着。 魏时在每一个自己找过的地方都做了一个标记,等他被罗盘指引着找到了一个地势比较高的坡地的时候,他抬起头看着轻雾蔓延的山谷,突然间发现,自己留下的那些标记,连起来一看的画,分明就是一个个卦象。 魏时使劲眨了眨眼睛,他有点不敢相信,又仔细看了一遍,他留下的那个标记是夜里也会发光的荧光球,他没有看错,抓了抓下巴,魏时觉得自己大概是找到了一点端倪。 魏时蹲在地上,手里下意识地拿着根树枝演算了起来,手上的动作完全跟不上他心里的计算速度,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他沿着八卦阵慢慢在坟地里走着,一直走到一个湿气很重的地方才停下来。 魏时皱起眉头看着这里。 魏时跟着魏宁来过这个地方一两次,魏宁总是对他们的童年玩伴魏惜的死耿耿于怀,觉得自己在魏惜落水的时候没救得了他,魏时对此相当不以为然,阎王要人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有时候,对于一个注定赴死的人,不是你想救就能救的。 而且魏时对于魏惜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深的感情,魏惜比他们小两岁,身体又不好,常年被魏三婶关在家里,跟他们玩的时候极少,而小孩子之间的交情都是从玩乐中培养起来的,他甚至都有点想不起来魏惜长什么样了,只记得他坐在屋子里,就好像水边的菖蒲一样。 不过他每天看着魏昕那张不相上下的脸,也没多大感觉了,再说,长得那么好看有什么用,又不是个妹子。 魏惜就埋在这里。 以前他不知道那些杂学的时候,对这个地方出了感觉特别阴森,一站到这里就浑身不自在,以至于陪着魏宁来了一次之后就再也不肯来第二次之外,也没其他想法,然而现在,他却知道这里是个极恶的地方。 还没靠近,就打了个激灵,一股阴邪之地从脚底板直冲到四肢百骸,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魏时能闻到轻微的腐臭气和水腥味,这都是大凶之地特有的味道,对照着书里的描写,魏时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认错。 魏庄里居然有这种大凶之地,而且还把死人埋在这里。 魏时皱紧了眉头,这到底是不知道忌讳所以胡乱找了个地方乱埋人还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对于这个疑问,魏时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他突然间想起来,魏惜不是第一个埋在这里的横死或夭折的魏庄人。 按着罗盘指针的指示,魏时轻轻地走进了山洞。 他好像怕打扰到什么东西一样,以从来没有过的轻手轻脚,尽量镇定地往里面走去。 他没有退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一定要把魏昕找回来,就算找不到活人,找回来的是一具尸体也行! 魏时走进了山洞,手电筒的光在魏时跨入山洞的一瞬间,本来明亮的光一瞬间昏暗了下来,一丝一丝的阴寒之气从石壁上漫出来,魏时很后悔为什么出来的时候只随便穿了一件短袖,早知道,他应该把冬天的外套带上。阴寒让魏时的头痛得一抽一抽的。 魏时的手有些发抖,手电筒差点没拿稳掉在了地上,光线在漆黑的石洞里面乱晃,突然,在灯光照到的一个角落里——那个角落被一块凸出来的石头挡住——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很熟悉,他似乎在向魏时走过来。 魏时手抖得更厉害了,那个人影他很熟悉,就是那个他看了十几年的魏昕,他把手电筒举起来往那个地方照过去,嘴里轻轻喊着,“魏昕,是你吗?魏昕?”他用极其轻微的动作,像怕惊动了那个人一样,蹑手蹑脚地往他走去,越走越近,就越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腐臭气。 就好像下水道里被咬死的老鼠一样,魏时想作呕。 声音在死寂的山洞中回响,周围黑暗的可怕,寂静的可怕,似乎有无数的怪物、鬼魂躲在旁边,伺机而动,因为看不到,所以人的想象力反而可以无穷的发散,也就更加恐惧。魏时觉得自己有点腿软。他差一点就克制不住自己想转身逃走的冲动。 魏时喘着粗气,但是很快,他发现自己的喘气声在这个山洞里格外的响亮,这让他连大声喘气都不敢了。 等他走过去一看,却发现那个角落其实并没有人,只是角落里的那块石头投下的影子看起来像个人而已,魏时很失望,他突然觉得自己做的这些事都是些无用功,就因为当日魏昕失踪前后发生,尤其是失踪当晚发生的那些事,让他变得疑神疑鬼,连本来不信鬼神的人,也自学成了一个神棍。 也许,他根本就错了。 那些跟魏昕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因为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原因离家出走也不是没有,何况魏昕本来就性格古怪,做出这种突然失踪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魏时以前也不是没想到这一点,然而,他不愿意相信魏昕真就这样一走了之了,他宁愿相信他是因为某些不可抗力而离开的。 魏时觉得身上很冷,非常冷,冷得他全身直发抖,连手电筒都拿不稳,掉在了地上,滚到了离他脚边三步远外,魏时搓着自己冻僵了一样的手指,弯下腰想把手电筒捡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手电筒照在地上的光里面出现了一双脚。 那双脚上穿的鞋子是一双黑色球鞋,就是魏昕失踪那天晚上穿着的。 魏时猛地抬起头,他的身体不再发抖,一口气呛上来,魏时捂着自己的嘴拼命地忍住咳嗽,这一次不是错觉,也不是眼花,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看到了。 魏时一把捡起了手电筒,往那个方向照过去。 果然是魏昕,他就站在黑暗中,光线照到他的时候,好像从他身边滑了过去一样,他一动不动,明明是站在黑暗中,魏时却又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模模糊糊的身影,他的影子与后面的石壁交融在一起。 魏时心里怦然一跳。 魏昕的脸色非常苍白,就好像落在手里的雪一样,白色的雪花过不一会儿就化成了冰冷的雪水,魏昕就是那个样子。魏时冲口想对他破口大骂却哑然无声,突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回去,快回去。”声音空洞洞的,就好像从阴世发出来的。 “什么?”魏时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回去,回去。”魏昕不断地重复这两个字。 魏时看着他开始有些呆住,继而变得愤怒,他不知道魏昕又发什么癫,好好的家里不待非要跑到这阴森恐怖的山洞里面,被他找到了还赶他走,这不是找抽是什么,难道是因为这一两年他因为两兄弟年纪都大了,不再轻易动手抽他,所以让他张狂起来了吗? 魏时觉得自己手有点痒。 这时,魏昕突然开始往更深的黑暗处后退。 “回去,回去。”声音就好像是从极细的石缝中硬挤出来的一样。 魏时心里一跳,什么都没有考虑就追了上去,好不容易找到人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跑了,说什么也要把他带回去,魏时下定决心,但是,当他真的拿着手电筒追上去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四通八达的山洞里岔路太多,就这么不到十秒的时间,魏昕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魏时看着眼前这四条岔路。 他一条岔路一条岔路地看过去,在最右边那条岔路上他发现了一些是水渍,像是半个脚印,魏时在这个岔路的石壁上用刀子划了一个箭头当做标志,才继续追了上去。 魏时跑得气都喘不过来,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脚步声响不响,喘气声大不大了,他只想把魏昕追上之后结结实实揍一顿,这个时候,魏时听到了前面响起了水声,淙淙的声音在石洞里听起来,越发的清幽和可怖。 魏时的脚步不由得停下来。 他咽了咽口水,一股突如其来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直觉告诉他应该往后退,前面有极大的危险在等着他,然而理智却催促他快一点追上去,也许魏昕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跑了。 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直觉,也许还有对魏昕的情感在作祟。 魏时走到了这个岔路的尽头,这是一条死路。 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尽头是一个一百多平方的石洞,石洞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从石壁上豁开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从里面流出来一股地下水,潺潺流动,横穿过石洞之后,流入了另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魏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这个石洞一目了然,魏昕不在这里,魏昕不是走的这条岔路,他走错了,魏时觉得自己被阴冷的空气搞得隐隐作痛的大脑更加的痛了,他伸出手按着自己的后颈,那里的筋扯得痛。 魏时叹了口气,打起精神,转过身打算继续找。 突然,他听到了身后传来奇怪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尖啸厉嚎,呜咽低沉,绵延不绝,魏时打了个冷战,他慢慢地转过身,同时从衣服里拿出几张自己辛苦画好的黄符纸。 不知道什么时候,石洞里起了飘起了一团一团的绿色鬼火,就是没有手电筒,石洞里的一切也依稀可见,那个本来平静得没有一点动静的水泛起了波澜,波澜越来越大,冲刷着水岸,溅起了片片浪花。 魏时看到,有无数的灰白色影子、灰黑色影子在水里面涌动,他们不知道在争夺什么疯抢成一团,带动得那些水也激荡了起来,魏时忙不迭地后退到了石洞口。 这些东西尖利的嚎叫,让魏时脑子痛得好像在抽筋。 接着,魏时的冷汗一层层冒出来,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冷冰冰地黏在身上,他看清楚了,那些影子在争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魏昕就在那些影子中间被他们肆意的撕扯着——他居然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垂着头,黑色的头发搭在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不,应该说没有一点表情。 魏时觉得无法忍受,他跑上去,把手里的黄符纸往那些不知道是什么影子身上扔,然而黄符纸一沾上那个水,立刻就变成了一团柔软的纸渣,那些影子根本就不怕这个,魏时跳进了水里,想把魏昕救出来。 那些本来围着魏昕的影子,立刻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食人鱼一样,蜂拥着往魏时冲过来,这时,本来没有一点表情的魏昕突然抬起头,表情扭曲得看着魏时,目光极度的痛苦而阴狠,魏时被他看得心惊肉跳,都不知道自己下水救他这行动到底该不该做了。 而魏时一下水,就立刻觉察出不对劲,阴冷一瞬间传遍了全身,浑身如同掉到了冰窖里面,冻得连反应都快没有了,脑子也迷糊起来,魏时努力睁大眼,看着魏昕,他还在那里,还在用扭曲的眼神看着他。 魏时心里想,好了,妈的,这回不用救了,他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就在这时,魏时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像是魏昕的声音的声音。 “跟着我说。”那个声音这么对他说。 “好。”魏时在心里回答。 “鬼为阴,人为阳,阴阳初分;行是恶,念是善,善恶无别。入鬼门,守鬼道,共命同死,此契——”那个声音拖长的声音极轻的念道。 魏时学着说。 “鬼为阴,人为阳,阴阳初分;行是恶,念是善,善恶无别。入鬼门,守鬼道,共命同死,此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二更!八点啊八点=3= 这两天下雨下得人好暴躁,我好想念晴天。。。。 与鬼为妻174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75最新更新 (.) 魏时眉心沁出几滴血,浮在了水里面,凝而不散,旁边的影子蜂拥上来争抢着这几滴血,黑沉沉的河里面水花四溅,那些影子开始打架,疯狂地撕咬着对方,水面上一层阴惨惨的灰白色雾气搅动着。//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魏时模糊地看到有好多影子受了伤,发出尖锐的厉嚎,让人听得耳朵刺痛,脑门子上好像有根针在扎一样,他们断掉的肢体化成了腥臭的黑水,混入了河水里面。 河水更黑了。 魏昕踩着水走过来,他身上还穿着在医院里换上的蓝白条病服,几年过去了,他也长了一点,衣服已经有点小了,露出了一小截的胳膊腿,他身边的影子想把他拦下来,魏昕的脸色青灰,目露凶光,伸出来的手,指甲老长,他一把抓住面前一个挡路的影子,手一甩,就把他扔了出去。 然而,这还不够,还不足以阻止他们。 魏昕停了下来,他浮在水里面,低着头,动荡的水让他快到肩膀的头发飘了起来,此时,魏昕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形容凄厉的恶鬼,而不是一个还在阳世的活人,他张开嘴,牙齿跟指甲一样,锐利如同开刃的尖刀,他终于不再有任何的迟疑。 一个影子冲到了他面前,魏昕不闪不避,直接伸出手贯穿了影子的胸口,把他举了起来,再狠狠地摔在地上,与此同时,嘴巴咬住了另一个攻击他的影子,把他半边身体硬生生扯下来。 影子化成的黑水从魏昕嘴角流下。 无数的影子冲上来,又有无数的影子被魏昕或撕成两半,或贯穿身体,或咬成碎块,影子们拥挤在黑沉沉的河水里,他们有一些感觉到了魏昕身上煞气,想往后退却又被后面的影子给推了上去,只能硬撞到魏昕手上。 魏昕毫不客气地把送上门来的影子揪住,一撕两半。 魏时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那个内向的魏昕怎么可能做出这样可怕而又诡异的事,那样害羞的魏昕怎么可能有那样凶残而又冷酷的表情,这一定是他在做梦,眉心一阵刺痛,血还在一滴滴地往外淌,有一些影子抓到了浮在空中的血珠,贪婪的一口吞下,有一些血珠却还在被那些不肯相让的影子争抢。 魏昕已经冲出了影子的包围,那些影子既不敢再靠近他,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还在旁边跃跃欲试,希冀着魏昕露出一星半点的破绽就会一拥而上,把他也撕成碎片。 魏昕抬起手,擦了擦嘴边流下的黑水。 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煮沸了一样的河水陡然间安静了下来,黑沉沉的水中那些影子起伏不定,却迫于魏昕的煞气不敢再靠近分毫,魏昕一步一步走过去,抬起手,浮在水里面的血珠落在了他手心上。 血珠慢慢地浸到他身体中。 等魏昕把四周没有被那些影子抢走的血珠全都收入体内之后,他转过头看向水里面黑压压,好似无边无际的影子,慢慢走过去,那些影子发出吱吱地尖啸,一哄而散,魏昕追了上去,目标明确地抓住其中一个影子,直接用手横过他的腰腹,让他一分为二,化为了黑水。 在滚动的黑水中间,有一滴血鲜明夺目。 魏昕手伸过去,那滴血立刻自动地靠近他的指尖,没入其中。 接下来,魏昕又找出了另外两个吞噬了血珠的影子,在他们的尖号声中抢回了那些血珠,总共五滴血珠,最后都到了他手里,魏昕的眉心里也开始流出黑色的血液。 他把那些血液握在手里,走到了魏时身边,掐住他的下巴,把那些黑血喂了进去,接着,才抱起魏时往岸边上走去。 即使已经从那条阴河中走出来,魏昕身上还是在不停地往外渗水。 水从他身体各个部位流出来,汇聚到脚边之后,再蜿蜒地淌向了那条黑沉沉的阴河,无数的影子浮在水里面,正静静地看着他们所在的方向,他们就好像全都忘了刚才的撕咬,无声无息地沉在黑洞洞的水里,接着,再慢慢地下潜,不停地下潜,直至水面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魏昕看着魏时,“哥哥以后不要再来了。” 魏时虽然脑子已经不太清楚但是听到这声哥哥的时候还是愣住了,魏昕极少喊他哥哥,每次喊他的时候都没什么好事,不是要从他手里骗走什么东西,就是闯了祸要他帮着擦屁股,这还是他小时候的事,等他再大一点,就连这些事都没有了。 他已经好久没有从魏昕口中听到“哥哥”这两个字了。 还真是久远而令人有点困扰又怀念的记忆。 魏时强撑着,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骂魏昕一顿,但是却说不出话来。 魏昕脸色惨白,眼神空洞,他把魏时随手丢在地上,“不要再找我,我不是你弟弟。” 魏时脸色铁青,是痛的。 魏昕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转身往那条黑河走去,魏时急了,坐起身体想阻止他,却觉得自己脑子刚刚有点好转的剧痛又更猛烈地袭来,他眼前一黑,万般不甘地晕了过去。 魏时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坟地,他躺在一个坟堆上,头顶天穹如盖,繁星点点,草木繁茂,虫鸣鸟叫,魏时捂着自己的头一边低声喊着痛一边坐起来,他看着四周,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找魏昕吗? 魏时扶着墓碑站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个地方然而他却很清楚昨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的罗盘已经完全失灵了,手电筒也不见了,而且他的心脏砰砰直跳,血管好像要爆裂了一样。 愤怒、焦虑以及迟来的后怕和恐惧,种种情绪混杂在心里,让年轻的魏时有些无所适从。 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魏时干脆盘腿坐在墓碑前面,发起了呆。 天快亮了,周遭的一切都从夜晚的黑暗中解放了出来,就连坟堆上新长出来的杂草都充满了生机和活力,魏时浑身上下都是清晨的露水,他终于抬起有点发僵的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往山下的魏庄走去。 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总有一天会想办法搞清楚的。 因为昨晚上的遭遇,魏时很是安分了一阵子,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最近有另外一件要紧的事要做,他要去挤那已经不算独木桥的独木桥了,一直到高考结束前,他都把自己埋在题海里面。 这一阵子他的生活也相当的风平浪静,因为他舅舅怕神智有点不太正常的魏妈妈打扰到魏时的高考把人接到了他那里照顾,让魏时安心待考,魏时心里很是感谢舅舅对他的各种照顾,这个世上,除了自己从小到的死党魏宁,也就自己的亲舅舅真的在为自己考虑。 从高考考场出来,魏时终于是松了口气。 高考志愿的填报他按着他舅舅的建议,都是报的医学相关,他舅舅是医生,觉得当医生好,而且将来魏时学出来了,自己也可以多关照一点,魏时对具体学什么专业也没什么多大的想法,他真正感兴趣的是玄学,又没有这个专业,既然如此,报什么专业也区别不大了。 一般刚高考完的学生都会想尽办法给自己找点乐子,各种借口的聚会就多了起来,魏时所在的班级也不落人后,他们在一家ktv定了个包厢,把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喊来了打算玩个通宵。 魏时跟魏宁也都去了。 ktv的走廊里灯光昏昏暗暗,魏时抬起眼看到在一些比较偏僻的角落里,供着一些神像,从有些吵闹的大厅过去,就到了包厢,在包厢的门框上,也刻着一些古拙的符纹,魏时看着这些东西,本来就被吵得有点疼的头,更是隐隐作痛。从紧闭的门扉里面传来了隐约的歌声,有人在鬼哭狼嚎地喊叫,魏宁在旁边皱起眉头,“唱得这么难听也敢出门,敢这么大声。” 魏时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魏宁一看他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就有心理阴影,“你笑什么?” 魏时慢条斯理地说,“我笑有人马不知脸长,牛不知角弯。哎,我没说你,你瞪我干什么。” 五音不全的魏宁眼下一口气,“你等着。” 两个人一边斗嘴一边进了包厢,里面早就有一大帮比他们早到的同学,有几个男同学还从外面卖了几箱啤酒进来,嚷着要“不醉不归”,魏时摸了摸下巴,考虑着是不是要跟着他们一起疯,却被几个男同学拖到了一边,你一杯我一杯的就喝了起来,那些男同学喝到一半就抱着话筒,开始唱起了歌,跟魏时他们刚才在外面听到的,效果也差不多。 魏时心里装着事,没有跟他们胡闹,喝了几杯应景之后就溜到了躲清静去了。 只不过他想躲,也要看其他人愿不愿意放过他,比如说魏宁,他阴笑地看着魏时,一把提到了包厢中间,举这个话筒大声说,“同学们,这个时候了不听一点情歌对唱怎么活跃气氛,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下面那些人来疯的同学立刻乐了,纷纷拍桌子喊,“是的。” 魏宁嘿嘿笑了一声,“既然大家都这样认为,那我就开始点名了,第一对上来的是,是我们的衰草魏时,以及他二年的初中同桌,三年的高中同班的刘然,上来,你们快上来。” 下面起哄的起哄,拍桌子的拍桌子,闹成了一团。 魏时笑嘻嘻地站起来,刘然被几个女同学推着也站了出来,满脸通红地走到了魏时身边。 其他人帮他们点了一首“因为爱情”。 歌曲的旋律渐渐响起,魏时先起头,刘然接后,她的声音柔美中带着稚嫩,听起来还不错。 只是,魏时听着,听着,额头上的冷汗开始不停地往外冒。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完毕=3= 哈哈,今天周末,明天是光棍节啊。。。祝还木有情人也没有老公的亲光棍节快乐╭(╯3╰)╮ 与鬼为妻175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76最新更新 (.) 在刘然的声音里面多了一个声音,先是电流一样的滋滋声,接着,滋滋声停了,另一个声音幽幽渺渺地出现,似断非断,就好像一个人拖着最后一口气在那里唱着某个小调一样,跟刘然的声音十分合拍,却又游离于外。【高品质更新.】 魏时拿着话筒,手心里全都是热汗。 周围的同学还在那里起哄,欢笑声就差掀翻屋顶,开始还有点放不开的刘然,到了后面也大方起来,还边唱边时不时拿眼偷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魏时。 不懂事的时候,魏时跟她算冤家对头,两个人只要见面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长大了知道点人事之后,两个人的距离陡然间拉远了,却又因为同班,甚至同桌的关系,不得不凑在一起。 也不是没有同学笑话过他们,他们自己心里也有那么点似有若无的感觉,只是从来没有挑破过,直到魏昕失踪,魏时一头栽进了那些古书玄奥的内容里面,再也分不出任何心力去关注这些事。 然而,事情和人性往往就是这么奇怪。 魏时以前经常捉弄刘然的时候,刘然气得要命却也还是在意的,等魏时像变了个人一样,不再捉弄她,连话也不多说一句,整个人一晚上就成熟了起来变得稳重而沉默的时候,她居然比以前更加生气,也更加在意。 魏时听到刘然的声音渐渐地被那个阴森而奇怪的声音取代,一个声音越来越小,一个声音越来越清晰,然而,在场的人里面,好像只有他意识到这一点。 其他人还在笑,不停地笑。 魏时突然觉得他们的笑容也很古怪,他们的表情都很开心,动作幅度都很夸张,笑声都很响亮,所有人都是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一个笑声,魏时看到魏宁慢慢地咧开嘴巴,露出八颗牙齿。 恐惧从心底涌上来,魏时觉得自己好像掉到了冰窖里。 刘然还在唱歌,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声音了,依依呀呀,呜呜咽咽,缠绵悱恻,魏时硬着头皮继续跟她合唱下去,那个声音想把他也带起走,他不答应,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形,扭曲得不像样。 魏时看到一个女人贴在刘然背上,正对着话筒吹气。 那个女人在看着包厢里的同学笑,她也跟那些同学一样,笑容看上去非常的快乐,但是却又显得面无表情,只是咧开嘴巴,露出牙齿,她的眼睛只有眼白,眼眶里却没有瞳孔。 魏时知道,他这是见鬼了。 在这么多活人,阳气这么盛的地方,这个鬼居然跑出来了,魏时额头上的汗水更多了,他知道一般人是见不到鬼的,除了身上阳气太弱,运势太低或者开了阴阳眼的人,他为了能学好那些书上的东西,也尝试过用一些比较呆板的办法去开阴阳眼。 就比如魏时尝试过“内视法”,茅山术里面也把这个办法叫做“心术”,只不过茅山术里的“心术”是术有专攻,学出来不光是强身健体,也是为了降妖捉鬼,而普通的“内视法”是集中注意力在丹田之类的位置,进而能够“看到”自己身体内的一切,然而,这种东西仅仅凭着书上的三言两语没有实际的操作过程更没有旁人指点,是很难成功的。 有好几次,魏时觉得自己隐约地能看到点什么了,却又失败了。 再比如《茅山图志》上说的“牛眼泪”“柳树叶”之类的东西,“牛眼泪”就不用想了,因为魏时长这么大,牛是见过不少,但是“牛眼泪”却没见过,问家里有养牛的人,都笑他看书看呆了。 也许“牛眼泪”是那些会法术的人,用了什么特别的办法从牛身上得到的,至于“柳树叶”,他倒是常年带了一些在身上,以防万一,有没有用还没经过任何的实地验证。 只是,魏时从来没想过,自己什么都不用,就已经能见鬼了。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只能说明他自身出了问题,导致阳气虚弱到能见鬼的地步,他脑子里急速地转了一下,最近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唯一跟平时不同的活动,大概就是那天晚上去魏庄的坟山找魏昕那次。 那个女鬼转过头来看着魏时,这是魏时第一次看到阴世的鬼物,没直接吓晕过去是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晕了,那也就是给了这个女鬼可乘之机,歌已经唱到了高|潮部分,刘然唱完了之后又转了个调子回到了开头,音乐又起来了,这一次,刘然的声音完全消失了,只有那个女鬼阴惨惨的声音从音箱里放出来。 那个女鬼头发老长,脸上全都是黑红色的血痂,好像吐了自己一脸血一样,她伸出惨白的手扼住刘然的脖子,刘然眼球暴突,嘴巴大张,脸色灰白,可就是这样,她还拿着话筒在不停地继续唱歌,而且声音越来越细缓,越来越动听,就好像她的声音用的不是嗓子,而是生命。 女鬼蒙住了她的眼睛,迷住了她的心智。 声音无孔不入,魏时的手不停地发抖,在唱完了第一遍之后,魏时就停了下来,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继续唱下去了,把话筒紧紧抓在手里,克制着把话筒举起来的冲动,然而,一个声音在他耳朵边不停地吹气,“唱吧,唱吧,你不是喜欢刘然吗?唱吧,跟她一起唱,唱完了你们就会永远在一起。” 魏时想唱了,他又举起了话筒。 音乐声也变了,不再是他们点的那首“电台情歌”,而是那首脍炙人口的“最浪漫的事”,魏时张开嘴正打算跟着刘然一起唱,他觉得此时此刻什么都不重要了,只剩下唱歌这一件事值得他关心。 女鬼从刘然身上下来,她像只虫子一样在地上爬,她的手伸出来摸到了魏时的脚,慢慢地沿着他的脚往他背上爬,魏时开始唱了,他的声音空洞洞的,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唱的是什么,歌词一句又一句地从嘴里冒出来,好像嚼碎了的生肉一样,吐出来,吐出来。 房间里的灯泡在忽闪起来,超大的液晶屏幕上,放的也不是那首歌的mtv,而是一些飘忽的鬼影,他们盯着屏幕外面,走来走去,爬来爬去,随着歌声,他们的手伸出来,差一点就能探到地上。 魏时还在唱,但是他的声音渐渐变调了,他唱的不是“最浪漫的事”,而是在唱“杀鬼咒”。 “……与我神方……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 声音激越而蕴含着一种力量,已经趴在了魏时背上的女鬼压得魏时喘不过气来,她也像掐刘然一样掐着魏时的脖子,魏时理都不理,继续唱着“杀鬼咒”。 “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 女鬼的手松开了,她从魏时身上下来,用怨毒地目光看着他。她被杀鬼咒逼退了,但又不甘心,跳上了天花板,在魏时头顶上爬动着,长头发垂下来,掉在了魏时头上,冷冰冰的。 魏时越念“杀鬼咒”脑子就越清醒,他刚才被鬼迷住的时候,就用手掐了一个诀,还把在寒蝉寺求来的,慧心主持亲自开过光的玉捏在了手心,就算镇不住这个女鬼,至少也能留下一线机会,而女鬼哄着他唱歌的时候,魏时就知道,机会来了。 这个女鬼只能通过这个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她的法力还没有强到能直接出手害人,只能借助外物。魏时的神智终于完全清醒了,他对着那个女鬼恶狠狠地看着,拿出一张随身携带的黄符纸,冲着她喊,“给我滚!”黄符纸打向那个女鬼,女鬼任由那张黄符纸打在身上,她的眼睛在看着魏时,却又好像是透过魏时在看着另外一个让她惧怕的东西,她开始慢慢地爬着往后退。 女鬼爬到了音箱里面。 刘然举着那个话筒还在唱歌,魏时一把走过去,把她手里的话筒拍落在地上,刘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魏时,“你干什么?你喜欢我不?”魏时一手用食指掐着刘然的人中,一手用中指按着刘然的眉心,两只手一起狠狠用力,刘然一声惨叫,用力推开了魏时的手,从她眉心和人中两处有一股灰黑色的阴气冒了出来。 刘然摸着自己的人中和额头,差点被掐出血来了,痛得她皱紧了眉头,抬起头就骂魏时,“你做什么?下手这么重。”魏时有点尴尬地笑着,没反驳任她骂了几句,刘然看他一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无赖样子,气哼哼地扭过头,也不理他了。 周围的同学也都清醒过来,一个两个在那里拍手起哄,“唱完了?唱得真好!再来一首!”魏时脑门上一堆黑线,一群被鬼迷了的,你们根本没听到我们唱什么好不好,还再来一首,怕鬼不上门是吧。 魏时没理他们,跟刘然笑了一下,径自回到了座位。 魏时心里装着事,刚才那个女鬼突然间后退,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好像不是因为他那张不伦不类,还不知道有没有效的黄符纸而是因为别的原因,魏时抬起头,房间里光线并不太好,有些地方阴影杂合,魏时看到在一个角落里,好像有个影子,站在那儿,正看着他,目光就好像一条蛇盯住一只青蛙那样,肆无忌惮却又小心翼翼。 魏时被看得后背发冷,他也愣愣地看着那个角落。 在某个瞬间,好像一屋子几十个人全都消失了一样,只剩下了他跟对面那个影子在对视。 突然,一个同学拍了拍魏时的肩,魏时就好像做了个噩梦一样惊醒了过来,他有点慌张地看向了那个角落,不会又是什么恶鬼厉魂吧!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灯光打在那个地方,虽然并不是太明亮却也把那里看得一清二楚,这时,魏时才发现,房间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地方有阴影。一切都是他刚才受了女鬼的冲击之后神思恍惚之下的错觉。 房间里又开始闹哄哄的,魏时闻到了一股潮湿的霉味,魏时喊起跟他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的魏宁,让他站开点,他用力搬开沙发,挨着地面的墙纸上面全都是黑色的霉斑。 魏宁还有其他几个同学都凑过来一起看。 大家议论纷纷,“这房子过水了吧?你看都起霉了!”另一个同意他的话,“好像是的。”旁边有个女生声音小小的,“味道有点冲,跟霉味有点不太一样啊。”一个女生打断她的话,“有什么不一样的,这是个包厢又没得窗户常年不通风,味道重一点也不奇怪啦。” 除了霉味,还有轻微的的味道,就好像烂了的水果一样。 这时,从隔壁传来一阵慌乱的尖叫着,一部分人听到了一部分人没有听到,魏时走到包厢门口打开了门,就看到外面围了许多的ktv工作人员,其中一个明显是负责的,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他看着旁边几个包厢里出来看情况,赶紧解释说,“这个包厢里有个闹事的,我们处理一下,大家继续唱歌,继续玩。” 他的脸色很不好,苍白中带着惊恐,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而且他的目光明显在魏时他们那个包厢门口停留了一下,在看到魏时出来之后,好像大大松了口气的样子,又转过头一脸紧张地看着那个出事的包厢去了。 魏时跟同学说了一声之后,就出了包厢。 显然出的不是一点事,而是大事,因为后来警察也赶来了,魏时看着ktv的老板,也就是那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哭丧着脸地跟警察打交道,那个包厢也被封了起来,其他包厢里还在玩的人,那些服务生也一一进去说了情况之后请他们原谅并且在免了大部分花费之后,才让有些怨气的客人陆续离开了ktv。 魏时那几十个同学更是不愿意就这样走,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就发生这样的事,魏时看到本来应该在人群中很活跃的刘然无精打采地坐在那儿,一句话都不说,眼睛盯着那个音箱,魏时觉得她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劲,明明已经把那个女鬼留在她身上的阴气和怨气给弄出来了。 一堆人出了ktv,在离tkv不远处的拐角,有一个中年女人正跪在地上往一 作者有话要说:双11快乐神马的=3= 今天周日,二更我会努力,但是有没有还要看情况,今天天气好,适合出去逛啊。。。 与鬼为妻176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77最新更新 (.) 那个女人蓬头垢面地坐在地上,一边往火盆里大把大把地扔纸钱,一边念念叨叨,她嘴里不停地喊着,“阿秀,回来啊,回来啊,阿秀,回来啊……” 半夜听起去,让人毛骨悚然,那个女人看到一大堆人从ktv里面出来,就立刻抬起头,目光疯狂而又恶毒地看了过来,把那些胆小的女生吓得差点没叫出声,就是男生也有点心惊肉跳,只是不想在女生面前丢了面子强撑着而已。//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时间已经太晚了,没有车回魏庄了,魏时跟魏宁对视一眼,就跟班上其他人商量,不好回家的同学就到家在镇上的同学那里住一晚,闹哄哄地安排好了之后,魏时就跟魏宁跟在了一个平时关系还算不错,叫罗志勇的男生,去了他家。 罗志勇家住的离这个ktv比较远,在镇子的那一头,走路要走十几分钟。 到他家的时候,他家里人早就睡了,敲了门把他妈妈叫起来之后,他妈妈蛮客气地招待了魏时跟魏宁,只不过当罗志勇把今晚上的事跟他妈妈说了之后,他妈妈脸色立刻变了,一巴掌用力拍在罗志勇头上,口中恨声骂道,“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要你不要去那个地方,要你不要去那个地方。” 罗志勇有点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头。 倒是罗志勇他爸爸拉住了罗妈妈,“你声音小一点,这都半夜了。” 罗妈妈一把甩开了罗爸爸的手,“不用你管,我教训自己孩子都不能教训了?哪有这个道理,罗志勇,我告诉你,你要是下次再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不用别个动手,我就先打死你,让你跟一些不长进的东西一样,不学好天天在外面胡混,不晓得那天就出鬼。” 魏时跟魏宁两个人有点尴尬,这是别人屋里的家务事,但是他们是跟着罗志勇一起去ktv玩的,这样就好像被罗妈妈指桑骂槐一样,骂了个狗血淋头,魏时脸色有点不好,他还从来没被人这样骂过,魏宁看他脸都变得扭曲了,赶紧扯了扯他的衣服,意思是让他忍一下,别在这里跟罗妈妈冲起来。 罗志勇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罗妈妈又骂了几句,罗爸爸不敢再拦着,只是不好意思地看着魏时跟魏宁,脸上露出一点包涵一下的笑容,他是个还不到四十岁的中年男人,长得蛮体面,气质也挺斯文的,跟街上那些没什么文化的男人有点不太一样,和发胖了的罗妈妈不怎么相配。 罗妈妈不但年纪看上去比罗爸爸大,而且性格也不太好。 等罗妈妈骂完,她大概也觉得在儿子的同学面前这样破口大骂不太好,转过脸,勉强露出一点笑容,“你们饿了不,我去给你们下个面吧。” 魏时跟魏宁连忙说不用,在ktv里已经吃了不少了。 罗妈妈也没有坚持,把客房里的床铺好,就打发他们几个睡觉去了。 罗志勇拉着魏时跟魏宁就溜回了自己房间,边走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妈脾气就这个样子,她不是骂你们,你们别介意啊。” 魏时跟魏宁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当然都说不介意。 罗志勇没什么心眼,人还算比较好相处,就是性格比较缩,魏时想起来当时班上说要去那家ktv的时候,他是说了反对意见的,但是其他同学一问他原因,他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后面理所当然的被其他人无视了。 魏时觉得有点奇怪,他问罗志勇,“你妈到底是不让你去ktv玩还是不让你去魅力这家ktv?” 魅力ktv就是今天他们去的那家ktv。 其实镇上的两家ktv名声都不太好,主要是街上那些无所事事的小混混喜欢在ktv里胡来,听说这两家ktv的老板,本来就跟街上那些小混混有些牵扯,又加上一些做那种事的女人,经常出入这两家ktv,所以一般来说,镇上的人是不怎么去那里玩的。 问题就是这个镇上能提供玩乐的场所,除了这两家ktv,也没有什么其他地方了,所以魏时他们如果想玩一下,选择也不多,后来也是觉得去的人多,应该不会出事才决定下来的。 罗志勇不肯说实话,左顾右盼的。 魏时笑嘻嘻地看着他,嘴里慢悠悠地说,“你妈刚才把我们骂的好惨。” 罗志勇脸涨得通红,他妈妈那张嘴是什么样子的,他当然清楚,他确实觉得对不起魏时他们这两个同学,他性格比较缩,班上的同学都不怎么看得起他,只有魏时跟魏宁,尤其是魏时,从来没有看不起他。 虽然每次也是对他呼呼喝喝,但是魏时对别人也是一样。 罗志勇想了一下,“反正你们过几天也会知道了。” 魏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他挤了挤眼睛,“这才是好兄弟,快说,快说。” 罗志勇一说起那个事的时候,声音立刻压得很低,神情也有些紧张,“那个魅力ktv前一阵子死了个人,就是我们考试的那几天。” 难怪那家ktv突然打折打得那么厉害,本来不让外带酒水的,也肯了,原来是有这么个原因。他们这些高考生忙着考试当然不会知道这些事情,家里为了不让他们分心也不会说起。 魏时也压低了声音,继续问,“就这些?” 罗志勇一脸古怪地看着魏时,“你怎么……” 魏时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要就是死了个把人,你妈妈肯定不会这么大反应。” 罗志勇有点佩服地看着魏时,“是的,我听说那里闹鬼,有一个人在那里唱了一晚上歌,回来就发了疯,现在整天就在家里拿起个什么东西就放在嘴边上,扯开喉咙放肆唱,唱得喉咙嘶哑吐血了都停不下来。” 魏宁不信这些事,打断了罗志勇神经兮兮的话,“怕不本来就是个癫子吧!什么闹鬼不闹鬼,那都是骗鬼的!”魏时看了魏宁一眼,难得一次没出声附和魏宁,这世上当然有鬼,不过他这个兄弟是出了名不信这些的,每次只要看到那些神神鬼鬼的勾当,他都是嗤之以鼻,就是他妈妈魏六婶都拿他这一点没办法。 把这个事当故事讲完之后,三个人就各自睡觉去了。 第二天,魏时是被楼下的吵闹声惊醒的,他先推了一把睡在他旁边的魏宁,“阿宁,醒一醒,下面出事了。”魏宁揉着眼,做起来,打了个哈欠,“什么事?”魏时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不知道,反正很吵,声音听起来很熟悉。” 两个人下了楼,看到一楼堂屋那儿,刘然披头散发地正在那里又唱又跳,旁边有两个不认识的中年男女抓住她的手臂,想把她拖到门外去,没想到刘然躲起来飞快,一下子跑到了堂屋的神龛那儿,举起把椅子就把神龛给砸了。 这下子捅了马蜂窝,罗妈妈立刻双手叉腰,大骂了起来,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口了,那对男女到底是理亏,不敢跟她对骂,只好冲过去作死做活的把刘然又抓住。 刘然使劲地挣扎,嘴里不停地在唱着歌。 一般来说,一个人唱歌的时候,是不能这样挣扎的,那些在舞台上蹦蹦跳跳的歌手,那也是经过长期训练并且唱歌往往是在舞蹈动作并没有那么剧烈的时候,但是刘然不同,她是拼命在那里挣扎,却同时在不停地唱歌,她的心肺功能不可能有这么好,而且,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居然都不走调。 这就出奇了。 刘然唱得很欢快,但是她脸上却非常的痛苦,本来清秀的脸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 罗志勇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罗爸爸没有露面不知道做什么去了,魏时看到罗妈妈还在骂,不过魏时总觉得她现在叉着腰骂人的样子,比起昨天晚上骂罗志勇,有点中气不足的样子。 魏时看那两个中年男女下死力都快抓不住刘然了,而且刘然的表情也越来越痛苦,声音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却还在不停地唱歌,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罗志勇跟他说的事,他跟那个中年男人说,“干脆把刘然打晕吧,她这样下去不行。” 那个中年男人空出一只手擦了把汗,有点无奈。 魏时要魏宁跟他一起过去,把刘然抓住,那个中年男人脸上犹豫了一下,最后狠了狠心,从那个被刘然弄得乱七八糟的神龛上捡出来了一个铜炉子,砸在了刘然头上。 刘然一下子被砸晕了,额头上出了好多血。 那个女人抱着刘然,一边哭一边骂那个男人,“你是个死人啊,下这么重的手,要是脑子被砸蠢了怎么办?你赔我个女儿吗?”那个男人一脸丧气,嘴里说,“那不然怎么办,难道你看着她继续这样下去,她喉咙都快出血了,这不是没办法。” 两个人你怪我,我怪你,差点没吵起来,最后到底是担心刘然,就打算把她往医院里送。 魏时不放心,也有点好奇心在里面,就说要帮他们的忙,也跟着去了。 这两个中年男女是刘然的父母,刘父把刘然送到医院之后,就让刘母在医院里守着,自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刘然躺在病床上,就一个晚上,人就憔悴得不像个样子,整个人瘦了一圈,手背上青筋都都暴了出来,眼下是一圈青黑,她身上的罡火很低,阳气不足,不是阴气侵体走了邪就是被鬼附身了。 魏时也有点不确定到底是哪一样。 他看了那么多书,目的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早一日把魏昕找回来,所以他把主要的精力都用在了学习推卦占卜上面,对于怎么驱邪镇鬼,只是知道一点皮毛,学到的几样手段几乎都是从那本《茅山图志》上看起来的,看这本书的时候觉得里面的东西很带劲,所以才多用了点心,不过也就那样了。 刘母一直抓着李然的手在哭。 魏宁待了一阵子就呆不下去了,说要回魏庄怕他妈妈担心,魏时不想回去,就让魏宁先走了,魏宁走的时候还蛮不乐意,他也不喜欢一个人回魏庄,要不是他妈妈定了时间让他一定在这个时候回去,他宁愿在镇上多玩两天。 魏时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刘阿姨,我也许有办法能让刘然恢复过来。” 刘母抬起头,吃惊地看着魏时,“你真有办法?” 魏时点了下头,他没有一下子把话说死,“也不是特别有把握,不过先试一试,要是不行,你也别太失望就是了。” 刘母想了一下,又看着床上的刘然,她才安静了一会儿,又不安稳了,闭着眼睛在床上动来动去,眼皮不停地颤动,好像就要醒过来一样,刘母吓了一跳,也顾不上那么多,“那你试试,要是不行,我也不怪你。” 魏时倒也不是因为刘然是他的同学才出手的,主要是他好奇自己学的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有用,昨天晚上他看到的一切到底是他喝了酒神志不清眼花了还是真的有鬼,这些事情他都是要搞清楚的,而现在就是个极好的机会。 魏时让刘母退开一点,他把盖在刘然身上的被子掀开,又脱掉了她脚上的袜子,刘母刚想阻止他,却又被他的目光给阻止了,魏时一旦行动起来,脸上就没有了一点表情,刘母觉得这个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还蛮能唬住人。 人的脚是全身上下阳气最轻的地方,如果是鬼上身,从这里是最容易的,魏时看了一下刘然的脚心,那里有个黑色的斑点,跟那间ktv包厢的墙上的霉斑差不多大小,自己女儿白皙的脚心上长出这么个东西,把一直在边上看着的刘母吓了一跳。 魏时看到这个黑色斑点,心里就有点底了。 魏时转过头看着刘母,“阿姨,你去买只公鸡回来行吗?我有用。” 刘母赶紧站起来,连忙点头,“好,我去买。”刚要出病房门的时候,又转回来,“你帮我看着刘然啊,别让她出事。”魏时答应了之后她才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刘母回来的时候,是跟着刘父一起的,刘父正一脸毕恭毕敬地跟一个老头子说话。 那个老头子长相猥琐,红通通的酒糟鼻子上夹着一副墨镜,下巴上一把山羊胡子,说话的时候就一翘一翘的,看起来有六七岁的年纪,他边走边大声说,“哈哈,只要我老人家出马,有事也会变没事,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担心,你看着好了,你屋里妹子过了我的手,一下子就会好起来。” 刘母脸色有点不太好,这个老不休,什么叫“过了你的手”这都是些什么话,难听得很。 刘母拿眼睛偷偷瞪着刘父,刘父没理她,还是一口一个“你老人家”的奉承着这个老头,这个人可是那个ktv老板从外面请回来的高人,要不是自己女儿在ktv里招了邪回来,他找上门要那个老板负责,老板没得办法只好又出了一笔钱请这个高人过来看一看,他根本见都见不到这个高人。 魏时坐在床边,看到刘母拎着一只公鸡回来,还有她身边那两个人。 那个糟老头子也把他看着,虽然不动声色,但是胡子却翘了起来,墨镜下的眼睛虽然看不清,但是显然是在看着自己,魏时也任他看着,刘母把公鸡递给了魏时,“东西我带起来了。你要用就用。” 魏时接过那只公鸡。 刘父在旁边说,“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刘母拉了拉刘父,“这个小同学说他有办法让然然醒过来。” 刘父有点生气地看着刘母,“这么个毛孩子说的话,你也信?” 刘母被他说得眼睛里立刻流出了泪水,“这不是没得办法吗?有点希望总比让然然继续这样唱下去好。” 刘父还是不同意,“徐师父,你快帮我看一下我家然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这位同学,你,你就到边上一点,莫挡着徐师父了。” 刘父倒是蛮给魏时面子,没当面呵斥他,让他回去,虽然魏时这么个小年轻说要帮忙有点不怎么靠谱,到底也是他的一份心意,他虽然担心自己女儿,还不至于是非不分。 没想到旁边那个被他叫做徐师父的糟老头子摆了摆手,很感兴趣地看着魏时,“我不急,你让他动手,我在边上看着就好了,嘿哟,细伢子,你快点动手,让我看看你的手段,你师父是哪个,给我说说,我也许听过。” 魏时看了他一眼,这个老头子显然是在看热闹。 刘父听徐师父这么一说,有点急眼,刚要说什么,徐师父就打断了他的话,“你莫急,我在边上看着不会有事的,这个细伢子既然说他有办法那肯定还是有点把握的,是吧?”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的下巴抬向了魏时的方向,胡子翘了翘。 魏时知道这个老头子没安什么好心,存心看他出丑。 魏时拿过一个碗,亲手把那只公鸡给杀了,把鸡血滴在了碗里面,大半碗血被他绕着病床撒了一圈,只在刘然的脚那头留了一道口子。接着,他又拿出一只毛笔,蘸着鸡血在一张黄符纸上画了起来,那个老头子走到他背后,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照着《茅山图志》上一个驱鬼符上的图案描着,边看边咂嘴,“这边错了,错了,那个阴符是半月形的,你这样画,这张符废了。” 魏时抬起头,抿着嘴,瞪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随手撕掉了手里被这个老头子打扰而画错了的黄符纸,换了一张新的,照着这个老头子说的又画了起来,来来去去地被这个老头子左一喊不对右一喊错了,浪费了五六张黄符纸之后,终于画出了两张让那个老头子无话可说的黄符纸。 他把其中一张贴在了刘然的额头上,一张兑了水之后让刘然吞了下去,开始的时候,刘然没什么反应,但是很快,她突然间睁开了双眼,眼球暴突,喉咙里发出古怪的音节,手在床上使劲地抓着,把床单都抓破了。 魏时看到那个鸡血圈子出口附近的鸡血好像被什么东西蹭到了一样,花了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一更啊! 明天中午一点继续=3= 徐老三终于出来了,哈哈 身边有人在双11这天荷包大出血,哈哈,我才不会说我忍住了诱惑没有出手买东西,o(n_n)o哈! 与鬼为妻177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78最新更新 (.) 也许是心理作用,房间里的灯光在一瞬间黯淡了许多,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因为内心的战栗和恐惧,魏时盯着那个出口,那儿好像站着一个灰黑色的影子。//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魏时睁大眼睛,再看了一眼,又什么都没有。 徐老头拍了拍魏时的肩膀,吓得他差点跳起来,徐老头看着他心有余悸的样子,笑了起来,魏时觉得他那个笑容带着点轻蔑,让他看得很不舒服,不过,他也知道,这一次之所以能把那个附身在刘然身上的鬼魂逼出来,还是靠了徐老头的指点,所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嬉皮笑脸的徐老头。 徐老头满嘴里“哟,哟”的喊着,伸出两根手指夹住魏时的脸,把他脸上的肉往两边扯,魏时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正是自尊心比天高的时候被这么捉弄一下,立刻脸涨得通红,奋力挣扎起来。 说也奇怪,不管魏时怎么挣扎,徐老三的手还是纹丝不动地拎着他的脸,到后面,魏时也回过味来,晓得自己绝对不是徐老三的对手,所以他狠狠地瞪着徐老三。 徐老三一边拎着他的脸一边说,“服了?” 魏时告诉自己“识时务者为俊杰”,跟个半只脚进棺材的糟老头子计较什么,但是当要点头说出“服了”这两个字的时候,脖子却僵硬得跟块木板一样,嘴巴里也塞了块石头,说不出一个字来。 魏时只能扭过头,不说话。 徐老三乐呵呵地说,“脾气还蛮大。” 躺在床上的刘然已经平静下来了,扭曲的脸也恢复了正常,呼吸不再急促,刘父刘母在旁边团团转地看着她情况好转起来之后,刘母高兴地握住刘然的手,眼泪哗哗往外流,刘父则一个劲儿地跟魏时和徐老头道谢,一定要请他们到家里吃饭去。 徐老头摆了摆手,“你们也不要高兴得太早。” 刘父脸色一变,又害怕起来,“难道,难道还没好?” 徐老头戴着副黑墨镜,也看不大清楚表情,“附在你女儿身上的鬼魂是被赶走了,但是她被附身这么久,身上已经阴气太重,怕是三五年里脑子都会不太清楚,你们也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刘父刘母听了这个话,立刻呆住了,半天没回过神。还是刘母先反应过来,她擦干净脸上的眼泪,“你老的意思是我屋里然然三五年里都会是个傻子?那她还会不会恢复过来?” 徐老头点了下头,“我说了三五年就是三五年,要是你们照顾得好,怕是还不用五年。” 刘母立刻追问上去,“怎么照顾,请你老也说说。” 徐老头接着说,“平时多晒太阳,不要去阴气重的地方,比方说坟地,做白喜事的人屋里,这些你们都知道,还有用鸡血泡了那个黄豆,鸡血和黄豆都是阳气重,可以辟邪的东西,每天给她吃三粒,不要吃多了,就这些。” 刘母边听边重复,刘父干脆拿出纸笔记下来。 他们说话的时候,刘然已经睁开了眼睛,果然跟徐老头说的那样,眼睛里没有一点平时的神采,木木呆呆的,刘母跟她说话也没反应,不过喂她吃东西还知道咽下去,刘母抱着她大哭起来,就连刘父的眼睛也湿润了。 魏时觉得这里已经没他什么事了,正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被徐老头抓住,他凑到魏时跟前,鼻梁上的墨镜勉勉强强地挂在那儿,徐老三从墨镜后面挤了挤眼睛,跟魏时说,“想跟我见个世面去不?想去就跟上来。” 魏时想了一下,跟在了徐老头后面。 徐老头去的地方就是魅力ktv,ktv那个老板搓着手在门口走来走去,不停地往这边张望,看到徐老头就跟看到救星一样跑过来,“你老总算回来了,我都快要叫人去喊了。”他看到魏时,有点疑惑地问,“这位小同学是?” 魏时才刚从考场里出来,一声学生气。 徐老头大手一挥,“我刚认识的,走,进去看看。” 老板还想说点什么,看样子不太想让魏时进去,但是一看徐老头的样子就知道这个事已经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了,老板没办法,只好跟在了后面。 昨天晚上进的时候还不觉得,这大白天一进来这个ktv,魏时也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了,屋子里阴惨惨的,外面大太阳照着,地面蒸腾起烘烘热气,屋子里却跟秋末的天气一样,凉气沁人。 徐老头转过头看着魏时,“你觉得在哪间屋子?” 魏时知道徐老头这是在问他,那个作怪的鬼魂在什么地方。 他拿出一个罗盘,古钱还有几个竹签子开始推卦占卜,这方面他比较拿手,刚才在镇医院发生的事,让魏时意识到他知道的那点皮毛在真正的鬼魂面前,根本没什么用,他之所以做到了,那是因为有徐老头在边上帮忙,这一点,他很清楚。 徐老头很感兴趣地看着魏时摆弄他那些东西。 魏时开始摆卦,他先问了ktv老板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再用这个ktv的名字去算,原来老板今年三十五岁,上面有四个姐姐,他没读过什么书,就是个初中文化,也没正经工作过,不过这个老板命不错,主要是家人缘好。至于这家ktv,魏时算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徐老头,“是在兑位,午时一刻的方向。” 徐老头点了下头,“你算是算对了,不过这个效率太差,照你这么磨蹭,要找的东西早就给跑了。” 魏时又是一口气哽在了胸口,自己最拿手的方面又被这个死老头子给埋汰了。 他一边磨着牙一边收拾摆在桌子上的东西,想走又觉得就这么走了太亏了,不甘心之下,只要厚着脸皮又跟在了徐老头后面,徐老头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魏时哼了一声,扭过头看着墙。 徐老头看着摆在角落里那些神像,再看着门框上那些符纹,就指着这些东西问站在旁边,脑门子上汗津津的老板,“这是哪个要你搞的?” 老板还在愣神,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我二姐夫,他说这些招财辟邪,专门请隔壁镇上那个东老先弄的,我这个ktv一直生意都比另外一个好,还是有点用吧,你老怎么问这个?难道有问题?” 徐老头下巴上的胡子翘了翘,“本来是没问题,确实是个聚财的风水,没出事还好,一出事,本来是聚财就变成了聚煞,难怪一个本来没什么法力的怨魂一下子变成了厉鬼,原来是你自己养出来的。” 这个话说得那个老板额头上的汗水流得更凶了。 看他的表情,是恨不得立刻把那些神像、符纹全都弄走。 几个人停在了魏时他们昨天晚上定的包厢前,虽然魏时早有预感但是真变成事实的时候,还是受了点冲击,徐老头在门口横着走了三步之后又折过来竖着走了三步,“老板,你这里是出了命案吧?” 老板哭丧着脸,“哪里是什么命案,就是有个女的在里面自杀了。” 徐老头下巴抖了抖,“到这时候了,你还糊弄我,我看我还是走算了。” 老板急了,赶紧拉住徐老头,慌里慌张地说,“你老别走,我真没骗你,真是自杀,公安局来人了也这么说,那个女的自己拿刀子扎自己,扎了二十几刀,好凶的,血流了一地,把跟她一起来的男人都吓得说不出话了。这个屋子还是我出了五倍的价钱才请到人打扫干净的,都没人愿意来干这种晦气的事,我怎么就这么倒霉,难怪我大姐帮我算命说我今年运头不好,破财是一个,还有一个是有个劫难,过不了命都会丢个去。” 老板说得就要哭出来了,三十几岁的大男人,这种窝囊样子,实在是难看。 魏时觉得这个老板并没有说谎,不过人是不是撒谎光看外表是看不出来的,所以他看着徐老头,想看看他到底会是个什么做法和判断。 徐老头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我就暂时信了你,要是让我发现你说话有假的,就莫怪我不给面子。” 老板赶紧点头,“一定,一定。” 这边说话的时候,那边屋子里突然有了响动,好像传来了音乐的声音,老板脸色发白,抖抖索索地说,“这是怎么回事,里面,里面没有人。”徐老头白了他一眼,很是看不上他胆小的样子,“当然不是人,是鬼。” 音乐声里伴着一个女人的歌声,歌词变来变去,“爱上了一个人,能够为她牺牲,就算付出了生命……我爱你,我心已属于你,今生今世不移……下辈子依然爱你,我们继续做夫妻……” 全都是些情情爱爱的歌词,就好像涂着蜂蜜的毒药,听得魏时头皮发麻。 那个女人的声音,一时深情,一时怨毒,从门后面传出来。 头顶的灯光闪了两下之后,熄灭了,耳边听到老板的惊叫声,以及几个急促的脚步声,魏时站在黑暗里,紧张得握紧了自己的手,徐老头没有动静,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就这么一下子,好像人全散开了一样。 昨天晚上出现的那个女鬼又出来了。 她趴在天花板上,头发垂下来,身上的血顺着她的头发落在地上,滴滴答答的,魏时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手上全都是腥臭的血,他克制着自己的害怕和恐惧,不让自己抬起头去看头顶上到底是个什么,脑子里拼命回想着书上说的一切。 这个时候该怎么办?一定有办法的。 突然,那个女鬼往后退了退,魏时感觉到自己后背有个冰冷的东西靠了过来,紧紧贴着他,寒气入骨,好像没有穿衣服站在冰天雪地里一样,他的耳朵边上有阵风吹过,明明门离得很远,根本不可能有风。 魏时知道,自己后背也可能有个鬼,而且还正贴着自己。 魏时一动也不敢动,虽然他知道就算他不动,不代表那个鬼就会放过他,但是他动不了,神经跟大脑的联系好像被切断了一样,完全不听使唤,大脑灌了水泥,思维停滞了下来。 魏时这才知道,人害怕到极点会是什么样子。 他的耳朵似乎传来了一个声音,“契约,说出契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二更!老时间! 与鬼为妻178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79最新更新 (.) 契约,什么契约?魏时目光有点呆滞地看着天花板上那个女鬼,蜘蛛一样盘踞在那里,身上的血跟下雨一样落下来,粘稠、腥臭,脚面很快就被血浸没,身体一动也不能动。【高品质更新.】 身后那个声音还在不停地催促他。 魏时嘴巴抖了抖,有什么东西从他脑海最深处浮出来,然而,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个声音要他说的东西,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可以说出来,也应该说出来,但是他就是不想说,好像这就是个开关一样,一旦他按下去,后面发生的事情就会超出他的预计,变得失去控制。 魏时脑子里天人交战。 一方让他说出来,一方却抵死不从。 这么打来打去的结果就是天花板上那个女鬼已经耐不住了,慢慢地移动到了魏时头顶上,她的头发垂下来,探到了魏时身上,一部分卷住他的脖子,一部分伸进了他的嘴里。 的气味,冲塞了整个口腔。 像滑腻的水草一样的头发,顺着他的喉咙往深处钻,魏时抠着自己的嘴,想把那些头发吐出来,却一点用都没有,魏时克制不住自己全身的颤抖,濒死的恐惧涌上来,他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那个徐老头在做什么? 他不是很有本事吗?怎么还不来! 魏时在心里狂叫,他后悔在没有认清自己的实力而淌了这趟浑水,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魏时不甘心地挣扎着,突然,他清晰地听到自己耳边传来一声无奈的轻叹,接着,耳朵被一个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魏时脑袋一晕,一个声音挤出了喉咙,“鬼契。” 那个声音听起来不像是任何魏时熟悉的语言,音调怪里怪气,根本听不懂说的到底是什么,然而魏时却本能的知道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他勉强自己睁开眼,看到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小孩子趴在他肩膀上,正笑嘻嘻地看着他,而缠在他身上的头发,像着了火一样,迅速地后退。 魏时摇了摇头,眼前一片血红已经恢复了正常。 那个女鬼还有她滴在地上的血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似的,魏时额头上全都是汗水,他撩起t恤的下摆擦了把脸,白皙的肚皮一晃而过。 那个小孩脚不沾地地站在魏时面前,目光贪婪地看着魏时的肚子,在魏时把衣服放下来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点遗憾,不过他掩饰得很好,抬起头之后,又是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 魏时盯着他,死死地盯着他。 小鬼看上去才四五岁,圆胖可爱,穿着一身白衣服,要不是身上阴气森森,黑气滚滚,真算得上是个不多见的漂亮孩子,比魏昕小时候还要好看一点——这孩子比较胖,而魏昕小时候比较瘦弱——可惜,他精致的五官无一不透露着一股慑人的邪气。 这是个小鬼,问题是他为什么会帮自己。 还有,刚才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自己说出来的又到底是什么。 魏时满肚子疑问不得解,他看着那个小鬼,“你就是刚才问我什么契约的那个?” 小鬼跑到他面前,“我是你的小鬼!” 魏时脑门子上几根黑线冒出来,什么我的小鬼不我的小鬼,当他没念过书啊,一般的术士法师想要御鬼,一开始都是要把鬼魂给降服住,哪里有主动跑上门跟人说要做对方小鬼这回事! 魏时不发一言地看着他,他倒是要看看这小鬼到底想做什么。 小鬼掰着手指头,“你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了?” 魏时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说,“哪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小鬼有点怏怏地低下头“哦”了一声,随即又猛地抬起头,兴高采烈地跟魏时说,“我有办法让你想起来!”说完,还没等魏时反应过来就跳到了魏时背上,魏时顿时觉得自己背上好像贴着个冰块一样,接着,一股阴冷的风吹到了魏时耳朵里。 魏时觉得自己耳朵里一阵嗡嗡作响,眼前发黑,脑子好像被撞了一下,头痛得好像要裂开。他脚下不稳,差点没摔在地上,赶紧扶住墙站住之后,魏时脸色有点不好地转过头看着身后的小鬼,咬牙切齿地说,“你在干什么?” 话音刚落,魏时脑子里突然多了一段记忆。 就是他去坟山找魏昕那天晚上不记得了的事情,月光暗淡,树影婆娑,他走在坟场里面被鬼打墙给迷惑住了,抱住了一块墓碑死活不肯撒手,这时候,这个小鬼跑出来,他以为是这个小鬼搞出来的事,就一张驱鬼符打上去,小鬼被打得哇哇大哭,他被吵得受不来,又想早点从鬼打墙里脱身,就哄骗这个小鬼让他当自己手下。 对脑子里的记忆有点不太相信,魏时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这个小鬼是他自己给自己找的麻烦?御鬼可不是件简单的事,鬼魂也不会跟你讲道理,魏时也没兴趣去做什么以身饲鬼的蠢事,所以他看着这个小鬼,即使这个小鬼刚刚才帮了他一次,也没什么好脸色。 当时他怎么就晕了头,做出收小鬼这种事! 走廊里空荡荡的,魏时就站在那间包厢的门口,突然包厢的门从里面打开,徐老头跟ktv老板走出来,徐老头手里还拿着一张黄符纸,搓纸烟一样把它卷成了一个筒状,黄符纸上有暗红色的血迹渗透出来。 老板一脸敬仰地看着徐老头,“你老真是高人,一出手就马到功成。” 徐老头拿着那个黄符纸,笑得跟只偷到了鸡的黄鼠狼一样,“哪里,哪里,都是你讲的厉害,陈老板,这个事我也帮你办得差不多了,鬼也抓了,风水我也帮你重新摆了,你看——” 陈老板虽然人不是蛮聪明,一直是靠着四个姐姐和姐夫吃饭,就连这个ktv也是几个姐姐怕他连个生计都没有帮他开的,但是人情世故却十分精通,一看徐老头那个表情,那个动作,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赶紧点头,“应该的,应该的,你老等一下,我去一下就回来。” 说完,屁颠屁颠地跑了。 徐老头这才有空去看站在门口,脸色有点发白的魏时,以及挨着魏时大腿,紧紧不放的小鬼,“这小鬼蛮厉害。你运气不错。” 魏时听了他四两拨千斤的话,嘴角抽一下,他看了一眼得寸进尺抱着他大腿不放的小鬼,伸脚甩了甩,没甩脱,又动手去扯,却从小鬼身上穿了过去,全都是法力不足的缘故。 魏时眼睛都快红了,他看着徐老头问,“有没有办法把收的小鬼放了?” 徐老头一蹦三尺高,指着那个小鬼问魏时,“你要把他放了?” 魏时奇怪地看了徐老头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就算他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有点兴趣,更是热衷于学推卦占卜,但也不意味着他想让自己身边跟着一个居心叵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反咬自己一口的鬼魂! 徐老头看魏时一脸认真,并不是开玩笑的样子,“办法嘛——” 魏时听他拖长的声音,立刻把注意力全都集中了过去,而他没有注意到他脚边上那个小鬼正用阴冷的目光死死地看着徐老头,手指一伸一张,好像在克制着自己把手剖开徐老三的胸口取出他心脏的冲动。 徐老头看了一眼魏时,又看了一眼那个小鬼,慢条斯理地说,“当然是没有。” 魏时差点没摔在地上,他脸色铁青地看着徐老头,这死老头子绝对是故意在耍着他玩,而他脚边上的小鬼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又更紧地抱住了魏时的大腿。 徐老头大概也觉得自己这个事做得不地道,他下巴上的胡子翘了翘,带着点尴尬地说,“年纪轻轻的,莫这么大的火气,我也不是不帮你,要不这样,你干脆拜我为师,我把我的本事都教给你,到时候你自己去想办法,怎么样?” 徐老头摆出一副“要不要拜师随你的便,反正老子是高人,多得是人求上门”的样子,斜眼看着魏时,魏时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徐老头觉得他答应得太快了,没有让自己高人的姿态做足。 但是一想,自己一向说到做到,就大手一挥,“回去我们再拜师。” 那边陈老板已经过来了,边走边塞了个厚厚的红包给徐老头,“真是麻烦你老了,刚好快到晚饭时间了,请你老还有这个小兄弟一起去吃个饭。” 徐老头把红包摸了一下才放进口袋里,满口答应着,三个人一起往外走。 魏时看到那张封了鬼在里面的黄符纸还在往外滴血,但是陈老板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明明腥臭的鲜血一路滴到了大门口,魏时没有管挂在他大腿上的小鬼,也跟在了他们后面,他们去的是镇上最有名的一家饭馆,里面掌勺的师父做得一手好菜,魏时也曾经跟着舅舅去吃过一次。 三个人一进去,陈老板就点了一桌子菜。 徐老头把那张黄符纸摆在了桌子上,陈老板看到了脸色有点扭曲,这东西到底不吉利摆在面前实在是碍眼,可又不敢说,只好当做没看到,等上了菜,又把三个酒杯都满上,举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就开始敬酒,徐老头也是来者不拒,魏时不喝酒,只象征性地举了举杯子沾了一下嘴就放下了。 那张黄符纸还在流血,越出越急。 这时候,店门口跑进来一堆人,魏时目瞪口呆地看着昨晚上那十几个同学,还有一些不认识的男女,全都跟发了癫一样的又唱又跳地跑进了饭馆,往这边桌子冲了过来,他们边上也有几十个人想把他们拦下,都没拦住。 与鬼为妻179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80最新更新 (.) 那些人看起去行动毫无章法,实际上目标却相当明确,乱七八糟地就往魏时他们这一桌冲了过来,饭馆老板还有服务员拦都不敢拦,躲起来远远地看着这边——一个疯子就够可怕了,谁还敢跟一群疯子对着干! 陈老板吓得手一抖,酒杯倒了,酒水流了一桌子,魏时心里也紧张起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只有徐老头夹着一筷子红烧排骨,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起来,边吃边用油腻腻的手好像不经意地按在了那张黄符纸上。//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那张黄符纸猛地跳了一下。 接着,周围扑过来的人好像失去了目标的苍蝇一样,开始在饭馆里面转来转去,嘴里在唱歌的疯疯癫癫的人身后都跟着好几个人想把他们抓住,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如牛,却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饭馆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怕是镇上没事做的人都来这里看热闹了,魏时眼尖地看到罗志勇一家三口也站在人堆里,正往饭馆里面张望。 魏时本来还有些害怕,现在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了。 这些人显然跟刘然是一个症状,不过他们不是鬼上身而是沾了少量怨气的原因,所以才会这么迟才发作出来,没有什么大碍,别看闹得这么厉害,等过去了,怨气被阳气一冲消散了之后,再喝一副宁神聚气的药,神智也就差不多恢复了,只不过没想到那个女鬼有这么大的能耐,居然能一次影响到这么多人。 里面还在唱歌的人,突然齐刷刷地把头转过去看着窗户外面,然后,一窝蜂地跑了出去,把那些指指点点的人吓得扭头就跑。很快,他们就又回来了,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抓了几个人回来。 魏时一看,这下坏了,他们居然把罗志勇一家人给抓住了。 罗志勇吓得魂不守舍,身体瑟瑟发抖,罗妈妈跟抓着她的疯子也差不多,因为剧烈挣扎,头发散乱,脸上有几处血痂,身上的衣服也撕破了,罗爸爸是三个人里面最镇定的,虽然也有一点狼狈。 那些人抓着他们,把他们拖到了饭馆里面,接着,又把饭馆的大门一关,算是彻底隔绝了外面围观的视线,也把罗志勇一家逃走的路给切断了。 事情就变成了,那些发疯的人拥着罗志勇一家跟魏时他们这一桌的对峙,至于饭馆里面其他吃饭的人,早就已经被吓跑了,连饭钱都忘了给。 事情到这程度,已经闹得很大了。 只怕把镇里面也给惊动了。 饭馆里面阴惨惨的,徐老头拿着那张黄符纸,仔细地看,嘴里说,“你这样威胁我,也没用,你晓得我们这行人做事也有自己的规矩,只管阴世的事,不管阳世的事,你自己做了孽迟早要自己去还。” 那张黄符纸上的血流得更急。 腥臭的暗红色血液,蜿蜒着往罗志勇一家流去。 徐老头看到了,眉头皱得死紧,“你都死了,还报什么仇,都是空的!” 陈老板在旁边战战兢兢地说,“你老到底是在跟谁说话?” 魏时知道,这应该是徐老头在跟那个女鬼交涉,那个女鬼肯定不是自杀而是他杀,自杀的人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她要报仇,只不过她报她的仇,把罗志勇一家牵扯进来干什么,莫非罗志勇一家跟她的死有关系? 地上的血已经漫到了那一堆人的脚背上,他们却无知无觉。 只有罗妈妈,身体突然跟筛糠一样颤抖着,手胡乱地在空中推搡着,“不是我,不是我,你别找我。”罗志勇急切地看着她,“妈,你怎么了,爸爸,你看妈妈到底怎么了。”罗爸爸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罗妈妈一眼之后,又把目光移开了。 饭馆里几十号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话,那十几个沾了怨气乱哄哄唱歌的也安静了下来,空气中流动着一种诡异而阴森的气氛,那张黄符纸不停地颤动着,好像在用力从什么束缚里面挣脱出来。 坐在魏时边上的陈老板也变了脸色,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 他跟饭馆里其他人一样了。 只有魏时跟徐老头没有受到黄符纸里面的鬼魂影响,或者还应该包括对面罗志勇一家,罗志勇还在咋咋忽忽地喊罗妈妈,罗妈妈突然大叫起来,她不停地踢着自己的腿,好像要把腿上的什么东西甩开一样,挣开了抓住自己的人,跳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在桌子上团团打转。 罗志勇看着他妈,心里急得不得了。 那些血沿着桌子脚往桌子上漫过去,罗妈妈吓得在桌子上跳来跳去,她本来就胖,这桌子也不算太结实,被她这么用力踩,摇摇欲坠。 罗妈妈庞大的身体跳了一阵子终于啪叽一下从桌子上摔了下来,这一摔好像把人也摔醒了一点,她在血里面打了个滚,脸色发白,跌倒了几次之后总算是站了起来,她神色有点癫狂地看着周围,“有什么冲我来,是我杀了你又怎么样?有本事你也杀了我啊!” 罗志勇一脸怨恨地看了无动于衷的罗爸爸一眼,冲到了罗妈妈身边,扶着她,“妈,你在乱说什么。” 罗妈妈甩开他的手,“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嘛,你来啊,来啊。” 她挺起胸部,不停地往前送。地上的血往她涌了过来,从她的脚面,小腿,一直漫上去,眼看着整个人都要被血给淹没了,她却还是一动不动,面色狰狞,如同厉鬼。 坐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魏时,心里有点不忍,他看了徐老头一眼,徐老头放下了筷子,把鼻梁上挂着的墨镜也取了下来,魏时惊讶地发现徐老头的眼球上蒙着一层白翳,好像得了白内障一样,难怪他要戴着墨镜,原来是他想错了,不是为了装逼。 罗妈妈站在血水中,看上去镇定其实身体却在抖个不停。 那张黄符纸已经掉在了地上,那个女鬼从黄符纸里面出来了,她站在那儿,身上几十个血窟窿不停地往外淌血,头发上也全都是血糊糊,她走到了罗爸爸面前,看着他,不停地喊着罗爸爸的名字,“罗昆,罗昆,是我。” 罗爸爸茫然地看着四周,他看不到鬼,只觉得周围阴森森的。 那个女鬼很伤心,她用滴血的手摸了摸罗爸爸的头发,和脸,动作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罗爸爸一头一脸的血,脸上的肌肉抖动着,目光中隐隐有着惧怕和惊恐,不过他遮掩得很好。 那个女鬼摸了几下之后,转过头看向了罗妈妈,“你害了我,就要把命还给我。”她把手掐在罗妈妈的脖子上,罗妈妈在她手里痛苦地挣扎着,脖子上一圈青紫,脸色青黑,渐渐地就喘不过气来。 罗志勇看看无动于衷的罗爸爸,又看看痛苦挣扎的罗妈妈,整个人已经完全是不知所措,最后,他冲到了罗妈妈面前,抓着她的手臂,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 女鬼一边掐着罗妈妈的脖子一边疯狂的大笑着。 到了这时候,徐老头还是没有出手,魏时都快坐不住了,刚想站起来就被徐老头一把抓住,强迫着又坐了下去,徐老头喝了一口酒,摇着头跟魏时说,“时候还没到。” 还没到,难道真要死了人才算到了? 就在魏时纠结的时候,罗志勇突然发飙了,他先拿出一个瓶子,从里面倒出来一点东西,闭上眼睛,抹在了自己眼皮上,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脸色大变,倒退了三步,倒好像是看到了那个女鬼一样。 接着,他又从裤袋里拿出了一个身上插着几根针的木头小人,他把其中一根针取出来,高高举起再狠狠扎进了木头小人的心口上,那个女鬼立刻惨叫一声,捂着自己的心口,恶毒的目光转向了罗志勇,“是你,原来是你。” 罗志勇一边发抖,一边说,“就,就是,就是我,又怎么样,谁让你勾引我爸爸,拆散我一家人,你,你活该!”理直气壮的话,因为结结巴巴,显得很没有气势,显然罗志勇自己也是色厉内荏。 魏时震惊地看着面部狰狞的罗志勇。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唯唯诺诺,内向胆小的同学吗?这是换了人吧?魏时不可思议地看着罗志勇,而且他从来没想过,原来罗志勇居然也会这些邪术,他从来没透露过自己会这些,即使在学校里看到自己在看那些书,真是人不可貌相,罗志勇不知道该说是心机太深还是本色出演。 被放开的罗妈妈,拼命咳嗽着,她抓着罗志勇的胳膊,“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我不是说不能学这些东西吗?你什么时候学的?你要气死我吗?” 罗志勇不停地流眼泪,“我也没得办法,总不能看着你们离婚吧,我那天晚上看到你去魅力了,她跟爸爸在一起,要你们离婚,你打她,爸爸就打你。” 罗妈妈哭着先扇了自己一个耳刮子,又抬起手狠狠地扇了罗志勇一个耳刮子,“是我对不起你,离婚就离婚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做什么要去学那些东西,我说过的,我说过的。” 罗爸爸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他脸色大变地冲过来,动手抢罗志勇手里那个木头小人,“快把它丢了,这是害人的东西。” 罗志勇甩开他的手,满眼仇恨地看着他,“不用你管,你滚开。” 罗爸爸嘴唇颤抖,“你这是在跟爸爸说话?谁教你的?” 罗志勇冷冷一笑,“还用别人教?还不都是跟你们学的。” 罗爸爸说不出话来了,脸色灰败地放开了罗志勇的手,他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大人的事你小孩子搀和什么,肯定都是你妈妈唆使的,她总是这样想控制我,把我捏在手心里,仗着她家里面,家里面的那些邪术,现在还把那些东西教给你。” 罗妈妈抓着罗志勇的手,凄厉地看着罗爸爸。 三个人还在那里争吵,地上的女鬼又动了起来,这一次她没有自己上而是又让那些沾上怨气的人动手,把罗志勇一家人给围了起来,罗志勇一家被逼到了角落里,罗妈妈把罗志勇护在了身后。 魏时觉得总不能再继续这样旁观下去了的时候,徐老头走出来,他打了个酒嗝,地上被洒落的酒水打湿的黄符纸被他捡了起来,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那张黄符纸就这样烧了起来,成了一点黑灰。 那个女鬼惨叫一声,比面对刚才罗志勇手里的木头小人更害怕得往角落里躲,徐老头又拿出了一张黄符纸,那个女鬼不甘不愿地化成了一股黑气进入了那张黄符纸里面。 黄符纸又开始往外淌血。 徐老头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黄符纸上按了一下,那张黄符纸总算彻底安分下来,再也没有任何的异动。 旁边那些被女鬼控制的人全都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魏时跟在徐老头身边,走到了罗志勇一家面前,他从罗志勇手里轻松地拿过了那个木头小人,仔细看了一下,“不错,不错,没想到这种地方还能看到血咒,倒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了,我还以为自己猜错了,哈哈,我就说嘛,我老头子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错!” 魏时在旁边听得嘴角抽了一下,这死老头子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罗志勇结巴地说,“把,把东西还给我!” 徐老头一巴掌拍在罗志勇头上,“你说还就还啊,有本事你到我老人家手上抢啊!抢不过那就是我的东西了。” 这种明目张胆的强盗行为,这死老头子做得倒是很熟练。 徐老头话锋一转,“你用这东西杀了人,杀人是要偿命的,小年轻做事不过脑子,也不想想后果,想想父母。” 罗妈妈的神智已经清楚了,她突然身子一矮,跪在了徐老头面前,拼命地磕头,头砸在地上砰砰作响,几下子额头就青了,“你老大发慈悲,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徐老头拿着那个木头小人,问罗妈妈,“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罗妈妈表情还有点犹豫,徐老头立刻冷哼了一声,罗妈妈立刻脱口而出,“我,我家里祖传的!”徐老头眉头又皱了起来,“这是四川那边的东西,还只有少数几个家族会用,你是那几个家族里出来的?” 罗妈妈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徐老头捏着那个木头小人,“陈家的还是徐家的?” 罗妈妈说,“徐,徐家的。” 徐老头点了点头,“你应该是徐家的旁系,这东西学的不到家。” 罗妈妈脸色惨白,“你老,你老都知道了。” 徐老头看了罗爸爸一眼,罗爸爸一直看着桌子上那张黄符纸,他好像已经明白了那张黄符纸里面镇的到底是谁,表情有点哀恸,徐老头摇了摇头,有点不以为然,“你们徐家做事总是这样,用尽了手段把人拢住,就算人被你拢住了,难道心也能被你拢住?怎么就想不开!” 罗妈妈嘴里喃喃地说,“我就是想不开,当年他也说喜欢我,后来就变了,我就是死也不能便宜了他们两个。” 徐老头看了罗妈妈一眼,“现在谁也没便宜,哼,就是你儿子的前途没了。” 罗妈妈立刻没话说了。 魏时算是看出来了,罗爸爸跟罗妈妈的感情出了问题,罗妈妈就用了一些阴损的手段把罗爸爸拢在自己身边,结果罗爸爸还是出了轨,要跟她离婚,罗妈妈知道了之后就找上了那个女人,还打伤了她,却被罗志勇看到了,罗志勇也背着罗妈妈偷偷摸摸地学了一点徐家的邪术,就用在了那个女人身上,结果害死了她。 真是一笔扯不清的账。 罗志勇突然抬起头看着魏时,“魏时,你也会这些,你帮帮我!” 魏时摇了摇头,“这个事我帮不上忙。” 有多大的能力做多大的事,罗家的这个事已经不是他能插上手的。 罗志勇脸涨得通红,又变得苍白,“可,可是,你不是也学那个吗?我还看到你用那个算考试题目,都算对了,我才会想学的——” 魏时被他吓了一跳,不是吧,难道罗志勇是看了他在学校里学那些东西才起了心思?这也太扯了一点?他突然想起来,平时虽然自己看书或者玩推卦占卜的时候,罗志勇肯定都在旁边看着,目光专注而崇拜地看着自己,那个时候魏时心里还隐隐有些得意,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没想到,原来祸根就种下了。 不知道徐老头跟罗妈妈怎么说的,总之,罗妈妈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抓着罗志勇,狠狠地掐了他的手臂一把,痛得罗志勇直接打了几个哆嗦,脸上怯懦的神色更重。 魏时心里叹了口气,有这么个强势的妈妈,难怪罗志勇是那么个胆小的性格。 徐老头刚把那张黄符纸收起来,饭馆的大门终于被人撬开了,一群穿着警服的人冲击来,魏时被挤得靠在了墙上,看着派出所的人把屋子里所有人都带了出去,过不多久,饭馆里面就空了下来。 魏时不知道徐老头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也不知道他答应了罗妈妈什么事。 徐老头好像知道他心里的疑问,“你想知道我会怎么做是吧?” 魏时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点了点头。 徐老头“哼”了一声,“我告诉那个女鬼,罗昆不会为了她离婚,女鬼不相信,我就跟她打了个赌,要是罗昆离婚了,我就放了她让她去报仇,再也不从中作梗,要是罗昆没离婚,那她就赶快下去投胎,为了个男人,做个孤魂野鬼,犯下罪孽不值得。” 魏时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徐老头戴上墨镜,“至于罗昆会不会离婚,那就是他们夫妻的事了。” 这么说,罗昆肯定不会离婚了,就算他想离婚,也不见得真能离掉,罗妈妈为了罗志勇也会用尽各种手段让这个婚离不了,而且罗昆虽然已经极其厌恶自己的妻子,但是对自己的儿子却还是又感情的。 魏时心里最在意的还是罗志勇,“那罗志勇呢?他害死了那个女鬼,那个女鬼难道不会找上他——” 徐老头慢慢吞吞地说,“这个女鬼最大的执念是‘情’,不是‘仇’。”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神马的~=3= 今天只有一更! 与鬼为妻180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81最新更新 (.) 罗志勇还神不守舍地站在那儿,时不时打个冷战,不知道是后怕还是恐惧,魏时走过去,啪的一下,用力在他后背上打了一下。//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罗志勇痛得叫了一声,抬起头,怨毒地看过去,发现是魏时之后,神色间立刻有点怔忡,好像有些不知所措一样,到底他一直把魏时当成了憧憬的对象,所以对他发不起火。 魏时又没用什么力地拍了一下他的背,“跟你爸妈回去吧。” 罗志勇听话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跟在了罗爸爸和罗妈妈后面,边走边回头,他虽然是站在了罗妈妈那一边,但是并不代表他就很喜欢罗妈妈,只是,罗妈妈再有不好,也是生养了他的人,至于罗爸爸,他总是一口一个“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罗志勇觉得,不说他现在年纪就不小了,就算自己再长大了,有些事,他也不会懂,也不想懂。 魏时看着罗志勇的背影,“老头,罗志勇会死吗?” 徐老头看了他一眼,“要他死,我刚才就不会出手了。” 那就是不会死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有了命在,就有其他可能。 徐老头又补了一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难道你以为他一个半吊子用那么凶险的血咒没得什么后果?更不要说那个女鬼在他身上留的怨气……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魏时不做声,半天才说,“他害了别人一条命,这么一点代价算什么,是他该承担的。” 徐老头挑高了眉毛,“看不出来你小子心这么狠,我还以为你肯定会为了你那个同学跟我求情,要我帮他把三灾八难都给挡下来,小子要不要求一求试试,这些事我还真做得到,就是麻烦了点,要的钱多了点,不过你是我还没进门的徒弟,我可以给你打个折,九折怎么样?不行?那八折,再低就不行了,我要亏本了。” 魏时有些奇怪地看了徐老头一眼,“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倒不是魏时心狠,他只是觉得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不管是被封在黄符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透执念转世投胎的女鬼,还是不想要父母离婚为了保护罗妈妈替她动手杀人走了邪路的罗志勇,亦或是企图从婚姻的责任中逃脱却反而更深地陷入其中的罗爸爸,都是如此。 世上也许有能做到面面俱到的人,但是显然不是他魏时。 啪啪,徐老头突然鼓了两下掌,边鼓掌边点头,“好,好,不愧是我徐老头的徒弟,这个性格我喜欢,继续保持这样下去,老子最讨厌没事强出头的人,也不喜欢做事太狠辣的,你呢,刚好在中间,而且心够硬,不会轻易为外物所动,好,好得很,做我们这行的,就是要这样,要不随便哪个鬼哭两鼻子就心软了,哈哈。” 魏时看着徐老头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觉得他是时候吃药了。 这边的事暂时了结了之后,徐老头就跟魏时说要带他回市里面去拜师,这个拜师的仪式也比较复杂,魏时能不能撑过去还是两说的事,魏时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从昨天那个事就可以看出来,徐老头是个手底下有真本事的人,跟着他,自己绝对不会吃亏。 不过,在这之前,魏时还是先回了趟魏庄。 他先跟魏妈妈说了要外出的事,魏妈妈用跟魏昕很像的狭长凤眼看着他,良久之后才点了点头,接着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去了,这方面,魏昕也跟她很像,魏时跑到二叔家,让自己的亲二叔跟二婶帮忙看着点,每天帮魏妈妈做个饭。 这之后,才去了魏宁家。 魏宁听到他这几个月要去市里,顿时用幽怨的小眼神死盯着魏时不放,显然对于自己的兄弟把自己丢下,独自到外面逍遥的事,十分不满,魏时没理他,魏宁自从十五岁时发生的那个意外之后,一留在魏庄的时间久了,就好像后面有条恶狗追着他咬一样,恨不得立刻跑出去再也不回来了。 问题是怎么可能呢!魏庄是他们的根,跑再远也有回来的一天。 魏时又把对二婶说过的话,跟魏六婶说了一遍,魏六婶满口答应,要说魏时长时间外出,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魏妈妈,她那个飘飘忽忽,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几天不吃饭自己都不知道饿。 幸好,魏庄这里人情味很浓,大家都是一个姓,一个祖宗传下来的血脉,有事没事大家都会互相帮衬,尤其对于魏时家里这种情况,魏妈妈是那个样子,家里的事全压在还只有十几岁的魏时身上,魏时家里家外一把手,所以魏庄的大人对他就更加喜欢和怜惜。 如果魏时知道自己走了会发生的事,他宁可学不会捉鬼降妖、推卦占卜、奇门遁甲这些本事,也不会离开魏庄,可这些都是后话,他当时还是走了,而且还以为自己把事情安排得很好,所以走得义无反顾,兴致高昂。 这么多年了,魏时一直被圈在魏庄这一亩三分地里,被家里的事拖得精疲力尽,眼底是隐藏得很好的焦虑和不安,他迫切地想离开这里,不说摆脱这一切,至少有一段时间能让自己喘口气。 魏时真的是,有点累了。 魏时又跟魏宁拌了两句嘴之后,才回家去拿行李。 他背着一个大背包,在经过魏昕的屋子前,迟疑地停下了脚步,一转眼间,魏昕已经失踪了三年,三年来,这屋子的门一直关着,从来没有打开过,在即将离开这一刻,魏时突然有一个冲动,他想进去看一眼。 既然有了冲动,那就付诸实际。 魏时走到侧屋门前,慢慢地伸出手去,打开了那把布满了灰尘,已经有点生锈的门锁,再用手轻轻一推,门打开了,昏暗的房间映入眼帘,门外的阳光止步在门内一尺远,再不肯越雷池一步。 魏时走了进去,身后的门应声而关。 嘎吱声之后,是一声轻砰。 厚重的木门震落了一地灰尘,把阳光隔在了门外,屋子里立刻黑了下来,从光明处走入黑暗中,眼睛一时之间不能适应,在很短的时间里什么都看不到了,魏时站在门口处,手往门边上摸索,终于找到了电灯的开关,他按了下去,屋子里立刻亮起了一盏并不太明亮的灯光。 其实魏昕的屋子本来不应该这么阴暗的,一个那么大的窗户就在门的正对面,但是魏昕性格古怪,不喜欢屋子里太亮了,所以先在窗户玻璃上贴上了窗纸之后,又挂上了一副厚厚的窗帘,再把窗户直接封死了,所以屋子里才这么黑,空气才这么不流通。 不过,也许是因为木门下留了一条缝的原因,这个屋子这么久没人住了,居然也没有太多的潮湿阴晦之气,一切都照着原样摆在那里,没有任何变动,甚至桌子上那本书都是摊开的。 似乎这间屋子的主人只是出去拿了东西,随时会回来一样。 这间屋子,布置得很简单,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衣柜,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电脑,这在当时可是个稀罕东西,不知道魏妈妈从哪儿弄来的,魏时家当年不是那么有钱能买得起这东西的,一台电视,一个影碟机,一个游戏机,还有一些凌乱的书籍、衣服以及其他杂物。 看起来就是一个家境良好的普通少年的屋子,如果忽略掉墙上的画。 雪白的墙上挂满了魏昕的画作,连天花板上都是,几乎没有留下一处空白,就是床头柜跟床之间的那条小缝隙也被一张画给填满了。 画作要不就是扭曲得让人看不清楚是什么的抽象画,要不就是形状可怖不是鬼怪就是妖魔的生物的素描画,魏时眼角抽了一下,觉得自己都快被这些画弄得窒息了,他记得自己上次进魏昕屋子的时候还没有这些可怕的画。 不过,上一次他进魏昕的屋子,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 难怪魏昕会突然失踪,每天睁眼闭眼都是这些画,不发癫也要发疯,到底魏昕为什么要画这些东西,这些东西他又是从哪里看来的?栩栩如生的模样,就好像魏昕曾经亲眼目睹过一样。 魏时在这些密集的、凶残的画作造成的视觉冲击下,胸口像被压了块大石头,有点喘不过气,一阵阵作呕,但是他压抑住了这种反应,而是一张一张画作快速地浏览了过去。 这些凶恶的、狰狞的野兽,他怎么越看越觉得眼熟,比如这个画上像只长翅膀的老虎的,魏时想起来,魏庄到处可见,几乎可以当做图腾一样的凶兽形象,从屋上的翘檐到门上的门环,只不过那些雕像远远及不上魏昕画作上的形象、生动。 好像随时会从画里面跳出来,把人一口吞下去一样。 魏时皱紧了眉头,头一次觉得自己以前不该那么迁就魏昕,如果他早一步发现魏昕的异状,把他送到医院里去看病,或者,事情并不是魏昕脑子不清白这么简单,他也可以把魏昕带出魏庄找其他办法让他恢复正常,可惜,那个时候他也跟鬼迷了心窍一样,虽然看上去是他还是在照顾魏昕,实际上却也只是管着他吃喝,其他的,并没有怎么在意。 小孩子不能惯,一惯就出尽幺蛾子。 作者有话要说:魏哥哥在反省自己养弟弟过程中的失误神马的=3= 今天有二更! 与鬼为妻181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82最新更新 (.) 房间里触目所及全都是狰狞可怕的画像,因而格外压抑。【高品质更新.】 魏时就想自己也该离开了,耽误了这么久,怕赶不上车,就转过身把手放在门把上,就在他拉开门打算出去的时候,身后传来“咯噔”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滚落在地。 魏时转过身,房间里昏暗,物事也看不大清楚。 在这片昏蒙中,魏时恍然间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纤瘦少年,他或坐或站,或躺或站,或念书或看电视,或玩游戏或睡觉,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那么生动鲜明,犹在眼前。 就好像一部无声的旧电影,在眼前一幕幕上演。 那个少年头发有些过长,遮住了眉眼,只露出苍白的半张脸,他坐在桌前,不知道在做什么,因为过于用力,背上的蝴蝶骨支棱起单薄的衬衫,越发显得瘦弱,然而,他的神情又是那么专注,透着一股执着和疯狂。 魏时下意识地走过去,缓缓地伸出手想碰一下那个许久没见过的人,然而就好像是个一戳就破的水泡,那个人影溃散在了空气中,只留下了桌上那张还未完成的画,画上是一个凄厉的恶鬼。 魏时的手还停留在空中。 那个少年撕碎了自己的画作,狂躁地扔在地上踩踏,他抱着头在床上打滚,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似乎在经受着什么难以忍受的折磨,良久之后,他才抬起头,满是虚汗的额头,苍白如纸的脸。 少年慢慢地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汗水,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画作,看着看着他的脸再一次痛苦地扭曲了起来,却又极快地恢复了平静,接着,他用手抓了抓头发,换下了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往屋外走去。 少年迎面走向魏时。 苍白的脸,殷红的唇,尖削的下巴,修长的脖子,透着一股虚无而又凛冽的气质,他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在与魏时擦肩而过的时候,魏时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那是深夜里被阴寒的露水打湿的青草的味道——魏时看着他穿过了门板,消失得无影无踪。 魏时张了张嘴,他刚才差一点就叫出了那声很久没有喊过的“魏昕”,他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突然,脚下好像踩了什么东西,差点滑倒在地,魏时弯下腰把那个绊倒自己的东西捡起来。 周围好像就电影一样的画面,因为这个动作而消散。 魏时一时有些茫然,他不知道刚才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什么?或者只是自己太过于想念魏昕所以才出现的幻觉? 魏时握紧了手中的东西,摊开了掌心,这是一个小巧的镇纸,玉质的,雕成了一只抱着尾巴盘成一团的小猫的模样,魏时记起来,这个东西是他有一次去隔壁县很有名的佛道圣地游玩的时候买回来的纪念品。 因为那一次没有带魏昕去,让魏昕很不高兴,魏时为了安抚魏昕,就把这个纪念品送给了他,没想到,他还留着。 也许是因为经常用,经常把玩的缘故,镇纸被磨得很光滑。 魏时想了一下,把这个镇纸放进了身后的背包里,接着,他抬起脚往门外走,在关上门的时候,他最后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那个少年靠在窗前,撩起窗帘,正往外看。 窗户玻璃上蒙着窗纸,这样看能看得到什么,魏时砰地一声关上门。 魏昕,我总有一天会找到你,你等着我。 魏时跟在徐老头身边的那一段时间可说得上是水深火热,完全没有他原先现象中的精彩或轻松,只短短三个月,就让他脱了几层皮,死去活来好几回。 徐老头是个身无长物、居无定所的人,带着魏时去市里面也不过是因为他在市里面刚好有点事要办,比较方便,他把魏时一个人丢在了一栋别墅里面,没错,是别墅,虽然别墅的主人当然不是徐老头,而是他一个客户的。 所谓客户,也就是那些找上徐老头让他帮着看阴宅阳宅,降妖捉鬼的人。 徐老头把魏时丢下之前,让他每天照着一本《茅山符术》的古书画符咒,没画满一百张就不准睡觉,那些符咒都是极其复杂,线条跟自己都是如同蚯蚓一样扭曲,魏时本来以为自己看了那么多老书,好歹也会多少知道一点,但是看了那些符咒,却完全不解其意。 意思不知道,只能依样画葫芦,错误在所难免。 徐老头每天三更半夜才从外面鬼混了回来,检查完魏时的功课,发现有不对的地方就指着魏时的鼻子破口大骂,然后扔回去让他重画,有时候,遇到特别难的符咒,比如那张所谓的“避水符”,魏时足足重画了五次,到第六次才终于过关,那一晚魏时画了一个通宵。 他在这边画,徐老头在那边翘起二郎腿,吃着夜宵看电视,电视声音开得很大,徐老头看着没营养的娱乐节目,哈哈大笑,时不时拍拍大腿或桌子,吵得魏时心神不宁,之所以画错那么多次,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徐老头在旁边故意捣乱。 到了后半夜,魏时开始有些打瞌睡,他画着画着,头开始一点一点,冷不防地被旁边一直注意他的徐老头伸手就一个爆栗敲在额头上,硬是让他额头上肿起了一个老大的包,痛醒了之后,徐老头还骂他,骂完了就让他继续画。 魏时狠狠地在心里画了十几个“忍”字之后,才提起笔,继续专心地画起来。 徐老头哪里像个当人师父的,简直是个法西斯。 魏时憋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屈服在徐老头的恶势力之下,他一定要挣足一口气,所以更加认真起来,他本来就聪明,又废寝忘食的用功,十天之后,终于能够把那本古书上记载的符咒全都画出来,一笔都不错。 徐老头小心地摸着自己的胡子,一脸老怀大慰的样子,“不错,不错,比起你前面那六个师兄要好多了,你那个蠢货大师兄,学了一个月都没学全,就你那个五师兄稍微好一点,也用了半个月。” 魏时看着徐老头不要脸的样子,已经快习以为常。 这个事完了之后,徐老头又开始折腾另外的事,他开始让魏时背书,是整本整本的背,不说倒背如流,至少在背诵的过程中不能有任何的迟疑,魏时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其实到了这时候,魏时还没有正式拜徐老头为师。 因为徐老头说了,如果没达到他的要求,他是不会收魏时的,至于说什么要求,那也简单,就是他训练魏时这段时间,魏时能够圆满完成所有他定下的目标,全都过了,才到拜师的时候。 对于这一点,魏时没什么异议。 既然要学,那肯定就要学好,连基本要求都打不到的,不肯收归门下也实属正常,魏时即使学得都快吐血了还强撑着继续支持下去。 一直到魏时见到了自己那几个还活着的师兄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徐老头的狠手只针对他,压根就没有什么拜师前要达到什么要求的事,那几个师兄都是八字适合,又自学了一点法术之后,死皮赖脸地黏着徐老头不放,徐老头烦了就把他们收下来了。 收下来了之后也没怎么管,教了一点东西之后,大多都是让他们自生自灭。 魏时听到的时候,嘴角狠狠抽了几下,知道自己那个时候年少无知,又被徐老头坑了一把,不过话说回来,徐老头这么做,也让他受益匪浅,以后想来,也没有任何的后悔,只是对于徐老头,难免就要捉弄几次平息一次啊心里的怨愤。 又一个多月之后,魏时终于把该背的书都背得差不多了。 徐老头抽查得还算满意,他小心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看着魏时,慢条斯理地说,“前面我让你学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魏时脸顿时黑了下来。 任谁听说自己拼死拼活差点没累得吐血学会的东西,其实是无关紧要的东西,都会有一种报复社会的冲动。 徐老头看着魏时已经经不起任何的挑拨,赶紧又补充说,“你也知道,你要学的是法术,那就必须得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就比如我这样的。” 徐老头摘下墨镜,让魏时看自己的眼睛。 他一脸得意洋洋地说,“我这叫阴阳眼,懂什么叫阴阳眼不?就是既能看到阳世的东西,也能看到阴世的东西,我这号人,是天生学法术的料子,至于你,没这个条件,那就只能用另外的法子通阴阳。” 魏时一想,“是什么法子?” 徐老头一脸奸诈地看着魏时,“就是要收你的一魄。” 魏时听得皱起眉头,人的魂魄何等重要怎么能说收走一样就收走一样,他想了一下,“是暂时的,还是就这样了?” 徐老头说,“暂时的,其实主要是让你练练胆,让你知道一下阴世是个什么样子,有些人没见过之前哭着喊着要学法术,见了之后直接吓得尿了裤子,连滚带爬地就走了。” 既然是这样,魏时觉得还好,于是,他点了头。 当天晚上,徐老头就把魏时带到了郊区的一个公墓,他说这里面都是被人好好埋葬的魂魄,应该没有什么冤魂厉鬼,对于初次魂魄离体的魏时,危险性不算大。 晚上,公墓里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墓碑,一排一排放眼望去,好像看不到尽头一样,公墓两侧,则是松柏之类的树木,风一吹过,树叶哗啦作响,有乌鸦在树林中呱呱叫着,锥心泣血,平添阴森恐怖的气氛。 徐老头把魏时带到了公墓中间台阶的一个平台处。 徐老头拿出一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排银针,他捻起一根细若毫毛的银针,轻轻插入魏时的眉心,嘴里说,“我取的是你七魄之一灵慧。”魏时觉得眉心一疼,同时,一滴血从他眉心上渗出来,同时一股形似某种动物的黑气,从魏时眉心上冒出来,徐老头小心地用一个瓶子接住那滴血,那股黑气也跟着一头扎进了瓶子里。 魏时觉得自己整个人眼前黑了一下之后,变得轻飘飘起来。 徐老头在旁边念着咒语,过了一会儿,才轻轻跟魏时说,“你要在这里待一整个晚上,要是实在待不下去了,你就喊一声,我就在附近,会过来把你的魂魄归体,不过,那个时候你也不能拜我为师了。” 徐老头好像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转身离去。 魏时慢慢地睁开眼睛,这是一个与平时所见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魏时的经历充分说明,学门技术不容易啊=3= 谢谢下面各位亲的支持~~也谢谢一直跟这个文的各位亲~~=3= 难得冒泡扔了一颗地雷,歆兕扔了一颗地雷,神受草泥马扔了一颗地雷,浅痕扔了一颗地雷,bsrg扔了一颗地雷,空白扔了一颗地雷,歆兕扔了一颗地雷,歆兕扔了一颗地雷,小释释扔了一颗手榴弹,歆兕扔了一颗地雷,重复扔了一颗手榴弹,目下空尘扔了一颗地雷,,疯狂的果子扔了一颗地雷,赖赖酱扔了一颗地雷,歆兕扔了一颗地雷,bebeecat扔了一颗地雷,歆兕扔了一颗地雷,kkil8318扔了一颗地雷,鱼儿扔了一颗地雷,若素素扔了一颗地雷。 与鬼为妻182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83最新更新 (.) 周围的一切都变了个样,雾蒙蒙的,看上去似真是假,灰白色的雾气好像很沉重一样,粘滞滞的,那些林立的墓碑已经变成了一座座或大或小,或简陋或富丽的屋子,空间被无限地拉长拉大,因而原本拥挤的公墓变得无比开阔,就好似是一片上好的民居。. 魏时分明看到这些屋子里有灰黑色的影子出没其间。 在他身边不远处,突兀地出现了一栋两层的小楼,魏时想避一避,却发现自己的脚抬不起来,不是沉重,只是脚已经不听使唤,如同身在没有重力的虚空,怎么也使不上力。 天上也有一轮月亮,却被大片的灰色云层遮盖住。 从云层间隙里露出来一星半点的光,不足以把下面的一切照亮,奇怪的是,魏时却觉得自己看得非常清楚,他站在那儿,被身边经过的一个鬼魂撞了一下,瞬间就飘出老远。 魏时抓住旁边一棵矮树,让自己停下来。 从旁边的屋子里走出来许许多多的鬼魂,他们三五成群的往魏时所在的方向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才二十出头的漂亮女人,上面穿着小可爱下面穿着超短裙,那个裙子短得在走动间都可以看到里面的白色内裤,她就这样裸|露着修长结实的长腿,往魏时走来。 腰肢轻轻扭动,勾人夺魄,魏时一直生活在民风比较朴实的乡下,哪里见过穿的这么清凉,长的又这么漂亮的女人,更何况,那个女人还在对着他笑,笑容中里透着十二分的情意,和三分的羞涩。 魏时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酥了。 当这个女人走到魏时身边的时候,她的身体轻轻一歪,好像脚下绊倒了什么一样往魏时身上倒了过来,魏时有点手足无措地接住了她,一股腻人的香味涌入了魏时的鼻端。 他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太美了,美得让他完全无法抗拒。 魏时禁不止主动伸出手,一把抱住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轻轻痛叫了一声,似乎魏时情不自禁的动作弄痛了她,魏时手忙脚乱地放开了她,一股热气烘地一声涌上了脸,只怕一点火星就可以把他点着了。 那个女人看着魏时窘迫的样子,轻声笑了一下,媚眼如丝地看着魏时,魏时被她看得低下了头去,心里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他赶紧背过身去,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个女人却就势贴在了魏时的背上,一双滑腻冰冷的手臂圈住了魏时的脖子,越圈越紧,魏时觉得自己渐渐有些喘过气来,他想挣扎,但是身后柔软地贴着他的曲线,鼻端不断闻到的香味,都在瓦解他的意志,好像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地说,“随我去吧,随我去吧……” 这个声音非常柔和,就好像母亲对婴儿的絮语。 魏时的手慢慢地垂下来好像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的意志,就差那么最后一步,这个身体就是自己的了,就在这个时候,魏时抬起手,抓住箍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狠狠地一扯。 那个女人惨叫一声,捧着自己的断臂。 魏时转过头,把手里扯断的手臂随手扔在地上,他冷漠地看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怒瞪着他,本来妖娆美艳的样子渐渐变得扭曲狰狞,她披头散发,眼睛翻白,嘴里青黑的舌头吐出来肿胀得塞满了口腔,脖子上却套着一条粗麻绳,勒出了青紫斑驳的血点和伤痕,魏时被她这样吓得往后小退了一步。 这个女人一看就是个吊死鬼。 凡是自杀而死的人,都会变成孤魂野鬼,除非找到替死鬼才能去转世投胎,这个已经暴露出真面目的女鬼,一手抓着自己脖子上那根麻绳,往魏时的脖子上套,嘴里说着,“好想死……好想死……” 魏时当机立断,他毫不考虑地把自己脖子上的麻绳取下来,转而套回了那个女鬼的脖子,并且还多绕了一圈之后才抓着绳子的一端开始用力拉扯。 既然这个女鬼是吊死鬼,那么她就一定会怕这一让她死了的这一招。果然,魏时这么一动之后,女鬼立刻惊慌失措地挣扎起来,魏时觉得自己手里的绳子变得柔软绵滑,一股腥臭的味道冲入鼻子。 魏时铁青着脸,看着自己的手。 手上本来拿着的麻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截肠子,肠子禁不住力道,断成了几截,掉在了地上,女鬼捂着自己的脖子,狠狠地瞪了魏时一眼,到底不敢再作怪,一溜烟地跑远了。 魏时也没有追赶,因为他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 一个老太太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看上去是她的孙子,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到了魏时面前,满头白发,一脸皱纹,穿着身黑色的样式古怪的衣服,看上去仿佛是件寿衣,而她手上牵着的小男孩却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正机灵地看着魏时。 两个人走到魏时面前,老太太喘着气,“小伙子,我到这里来找我儿子,怎么也找不到人,你帮我看一下这张纸条上的地址是不是这里?”说完,她伸出满是鸡皮的手,递过来一张纸。 魏时皱起了眉头,有些犹豫地接了过来,纸上写着几行字“xx公墓xx号”,魏时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家庭住址是“xx公墓”有什么不对的,他看了一□边,周围的一切都是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他指着一个方向,“老太太,你要找的地方就在那里。” 老太太顺着魏时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像有点为难,“老了,看不清,找不到路,你是个好人,你带我去吧,你带我去吧……”魏时觉得自己不带她去好像不地道,这么个七老八十的人低声哀求着。 但是,魏时心里觉得不对,只是他的脑子迟钝得很,完全没有平时的灵活,他吃力地抬起头,看着那个老太太跟他孙子,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要跟着去,去了就回不来了。魏时听从了自己心里的声音,他掰开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伸出鸡爪子一样的手钳住了魏时的手臂,拖着他往前走,而旁边的小男孩还在那里笑,眼珠子黑漆漆的,魏时看着这两个鬼,他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个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然而却什么都没抓住。 老太太一手牵着那个小男孩,一手拖着魏时,往一个屋子走去,魏时抖着手,从衣服里掏出皮夹,拿出一张黄符纸,往那个老太太身上丢去,那个老太太挨到那张黄符纸,惨叫了一声,身上的肉抖落在地,却死也不肯放开魏时的手,反而用更快的速度把魏时往那个屋子拖过去。 那个小男孩在跟魏时笑,黑漆漆的眼睛里全都是恶意的光。 魏时闻到了一股腥膻味,是从那个小男孩身上传来的,就好像发了臭的羊肉一样,又臊又臭,极其难闻。 魏时突然又拿出一张黄符纸,这一次他不是往老太太身上丢,而是往小男孩身上丢,那个老太太一看,尖叫一声,挡在了小男孩前面,她的身体被那张黄符纸烧了起来,痛得在地上不停地打滚,而那个小男孩还在不停地笑着,阴森残忍的笑容,让魏时心里也有点吃惊。 魏时昏沉的大脑里突然想起了一样东西。 伥鬼,这东西一定是伥鬼。 只有伥鬼身上才会有那种臭味,也只有伥鬼能把其他鬼魂控制住甚至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当自己的替死鬼,挡箭牌。伥鬼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鬼魂,而是在阴煞之地长出来的一种奇特的东西,他们只能依附着其他鬼魂或邪物生存,利用他们去觅取新鲜的血肉和魂魄。 这个伥鬼肯定是害死了这个老太太的孙子之后夺了他的魂魄,之后又害死了这个老太太,利用老太太对孙子的感情,进而把她的魂魄也控制在了手里。 魏时看着那个伥鬼冰冷的目光,他也冷笑了一下,脑子好像灌了冰水一样突然间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不少,他拿出了一枚早先准备好的古钱,用极快的速度撬开了那个小男孩的嘴把古钱塞了进去,那边的老太太看到这一幕,凄厉地惨叫一声扑了上来。 小男孩突然抱着肚子趴在地上,灰黑的身影渐渐地消融在了四周,留在原地的不再是那个天真可爱的孩子,而是一条黑色的恶犬,它龇着尖牙,流着涎水,冲着魏时狂吠着。这才是伥鬼的真面目。 那个老太太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此时,因为伥鬼的现行,那个被蒙蔽的老太太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她看一眼那个伥鬼,再看一眼魏时,魏时叹了一口气,这个老太太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死的,身上怨气很重,难怪伥鬼把她带在身上当打手,或者根本这个老太太的死因就是伥鬼在作祟。 魏时拿出一张黄符纸,绿色的火光在雾蒙蒙的周围亮起。 “阴司有路,地府门开,去——” 在那张黄符纸落下来的地上,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阴气滚滚,不知深浅,那个老太太看了魏时一眼,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那个黑洞中一跳,瞬间就被那些阴气吞没。 魏时叹了一口气,他把那个老太太送入地府,等她身上的怨气散尽之后就可以再次投胎为人。 这时,旁边的恶犬已经冲着他扑了过来,魏时不闪不避,伸出手直接掐住了那条恶犬的脖子,再用力一拧,那条恶犬的头往边上垂下,魏时把它随手往地上一扔。 伥鬼这种东西,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它本身并没有什么力量全要靠它手里掌握的阴魂,阴魂一旦被人除去,那也就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更何况本身并没有什么灵智,一切都是靠着本能行事,不足为惧。 恶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接着慢慢地化成了一滩散发着凶煞气的黑水,融入了地下。魏时饶有兴趣地看完了这个后续,旁边的鬼魂又凑了过来,这真是一波又一波,没完没了。 魏时抬起头,冲着远处喊了一句,“老头,你玩够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闹了大半个晚上,唱歌神马的,作为一个五音不全的人,实在痛苦qaq 与鬼为妻183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84最新更新 (.) 魏时喊了两声,徐老头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跳出来。【百度搜索.会员登入】 周围的鬼魂不断地逼近,到了这时候,魏时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的脑子还是因为缺少了一魄而有些混沌不清,然而,人就是这样,当真正的危险临头的时候,反而会镇定下来。 雾蒙蒙的天空下,那些围上来的鬼魂都是灰色的,身影看起去很模糊,魏时靠着那棵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老头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难道他以为自己还没有看穿他的伎俩吗?这么多冤魂厉鬼,淹死的、吊死的、车祸死的、被人杀死的、凌虐死的……各种千奇百怪、肢体残缺、血污满身、狰狞恐怖的鬼魂一个又一个地出现在魏时面前。哪个公墓里会有这么冤魂厉鬼?又不是专门用来埋横死的。更不用说刚才那只少见的伥鬼,那东西根本不是这个公墓应该有的。 魏时咬牙切齿地骂着,如果不是徐老头在暗地里搞鬼,就跟他姓。 可徐老头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坚决不肯露面,魏时被取了一魄,一个魂魄不全却又还有身体的人,在这些鬼魂眼里,简直就是一块唐僧肉,谁都想把他的身体抢过去,据为己有,回到阳世,即便这具身体也就顶多能让他们在阳世停留那么几日,他们也会趋之若狂。 魏时深知这一点,也正是这一点,才让他也有点恐惧。 一个身体还在不停往外渗水的淹死鬼,一脚一滩水渍地走到了魏时面前,他伸出惨白的手,几只水虫子咬破了他的手,在他发白的皮肉里面钻来钻去,他咧开嘴,嘴里不断地往外吐着泥沙,边吐边说,“水里去,水里去……” 在他旁边,是一个浑身被撞得稀巴烂的女人,她的头被削了一半,露出里面白色的脑髓,只剩半张脸的嘴巴歪斜着,不知道在说什么,她伸出手把自己的脑浆挖出来,手上红红白白的恶心东西送到了魏时嘴边,似乎想强迫他吃下去。 魏时胃里面一阵翻滚,他实在受不了,那个淹死鬼还好,妈的,这个车祸死的女鬼恶心程度实在有点过了底线,他拿出一张黄符纸,二话不说地打在了那个女鬼身上,女鬼尖叫一声,手上那些东西甩在了地上,化成了一滩黑水,她往后退,一直推到了那些鬼魂中间。 魏时统共才准备了那么几张黄符纸,刚才已经用得差不多了,现在看到厉鬼靠近,也毫无办法可想,他拿出一根木签子,开始在地上快速地画了起来,他想起了在书上看到的一种符,一种可以把自己伪装成真正的鬼魂的符。 魏时想了一下,忍着恶心蘸着那个女鬼的脑髓化成的黑水在地上画着,这是“阴符”,与“阳符”相对,阳符是伪装成活人的符,必须用人的血液,最好是童子血,这是一种道术里面偶尔会用到的东西,能够用符模拟人的阳气,让那些想找替死鬼的鬼魂认为自己杀了人或者已经报了仇,用欺骗的办法让鬼魂平息怨气。 而阴符则是伪装成死人的符,最好是阴性的东西去画,比如李子汁,这东西很通阴,又比如隔夜水,就是晚上和早上的露水,是最接近阴间的东西,然而,这些东西,都没有尸体身上残留的死血或尸液管用。 只不过这些东西未免太过于恶心,一般的术士尽量不会用到这些。 但是现在魏时已经顾不上这些了,种种讲究、各种忌讳都没有自己的命来得重要,何况还不是去伤害什么活物,只是用一点死物,魏时很快就抛开那些杂念,专心地画起来。 经过了徐老头的训练,魏时画符的速度相当快。 在那些鬼魂已经把白森森的鬼爪摸到了他身上的时候,阴符完成了,魏时踩在那上面,立刻,那些鬼魂好像失去了目标一样,开始茫然无措起来,他们在魏时身边徘徊不肯离去。 魏时一动不动,好像也是这些鬼魂中的一员似的。 在这些鬼魂靠近他的时候,他也尽量不露出任何的异动,就是一个无头鬼手里拿着自己的头晃来晃去,几次三番差点砸到自己也没有轻举妄动。 魏时觉得,过了这个晚上,不说胆子,至少这忍耐力,那是肯定又提高了一个档。 就在魏时松了口气打算蹲在这个阴符中间,看着群鬼乱舞等天亮的时候,周围的怨魂厉鬼又开始了不一般的躁动。 一只野猫从魏时背后的树上跳下来,两只尖锐的爪子毫不留情地往魏时眼睛抓上去,魏时吓得往下一蹲,手一挡,那只野猫砰的一下撞在了他手上,顿时手上一阵刺痛传来,可以想见这只找麻烦的野猫用了多大的力,刚才那一下如果真被它抓中了,魏时的眼球都会被他勾出来。 那只野猫在空中被撞飞之后,动作轻盈地翻了几个身,无声地落在了魏时正对面。 这是一只黑色的野猫,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杂色,眼睛是绿色的,像两团鬼火,它蹲在地上,紧盯着魏时,魏时被它看得后背发凉,连周围的鬼魂都顾不上了,全神戒备着这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猫。 它一边凄厉的叫着一边绕着魏时打圈子。 自古就有“黑猫不详”这个说法,尤其是没有一点杂色的黑猫,更是邪祟鬼蜮的象徵,如果走夜路的时候,不小心遇到了一只黑猫,那么就肯定会出事,往往走了这个夜路,就再也回不了阳世。 黑猫能通阴,你可以把它们当预兆,也可以当警示。 黑猫的尾巴高高地翘起,步伐优雅而缓慢地往魏时走去,魏时看着它,跟看到一个厉鬼都没什么两样了,突然,它侧着耳朵,好像听到了什么响声一样,接着,弓起背,叫了一声之后,往魏时急冲而来。 魏时一惊,却没有丝毫慌乱。要是连只猫都对付不了,他也不用混了。 这只猫冲到了他面前,却没有攻击他,而是从他的□灵活地钻了过去,这动物的速度往往比人要快得多,魏时不防之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黑猫三两下又爬回了树上,并且蹲在离地面最近的一个枝桠上,用含着笑意的嘲讽目光看着魏时。 没错,就是嘲讽,魏时确定自己不是眼花了。 被一只猫给小看了,魏时觉得自己有点受伤,也有点愤怒,就在他打算想点办法把这只来历不明的黑猫抓住整一顿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转过头一看,魏时脸色大变,狠狠骂了一句。 这只猫是来暗算他的,刚才它冲过来的时候把地上画的阴符给划花了,阴符一失效,还在周围没有离开的鬼魂立刻又往魏时这个方面冲了过来,魏时咒骂了一句,转头就跑。 不跑就要被这些鬼围上来,群殴了。 魏时头也不回,脚下不停,跑得飞快,可是,他眼前所见的,与现实中的,差得太多,魏时在跑了一阵子,被绊倒了连摔了几跤之后,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现在他看不到阳世,只能看到阴世,但是他现在还有一半是属于阳世的,碰到阳世的东西挡路还是会摔倒。 这就麻烦了,再说,他一个刚取了一魄出来的,跟那些积年的怨魂厉鬼比起来,行动速度还是差了一点,很快,那些鬼魂就三三两两地追了上来,并且还越来越近。 就在魏时有点慌不择路的时候,那只捣乱的黑猫从旁边一个屋子上跳下来——它好像一直在跟着魏时——正好跳到了魏时背上,重重一扑之下,魏时立刻被它压在了地上——魏时心里骂了一句,这只猫吃什么长大的这么肥。 魏时本来在落魄之下,对身体的操纵还不太灵活,此时被撞倒,半天都起不来,那只猫好整以暇地踩着魏时的背,慢慢地踱到了他的头上,四肢爪子收拢了,肥大的身体蹲在了魏时的头上。 魏时脸都青了,被气的。 他伸出手去,刚想抓住这只黑猫的时候,这只黑猫四只爪子踩着他的头一蹬,跳到了魏时正对面,刚好躲开了魏时的手,它看着魏时,叫了两声,舔了下爪子,又用那种含着笑意和轻视的目光看着魏时。 魏时觉得自己快气爆了,从来没这么生气过,被一只猫给耍了,真是孰不可忍,再加上后面那些鬼魂已经追了上来,魏时又惊又惧之下,眼睛发红,脑子发胀,一股股暴烈阴暗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那只黑猫看着他,背上的毛竖了起来,显然有点害怕了。 魏时动作好似极慢实则极快的从地上爬起来,他的眼睛突然变得像流水一样,模模糊糊的,瞳孔里面隐隐有暗影不停地闪过,一瞬间,本来身上还有点稚气的文弱少年,变得满身煞气,好像一个不对付,就能毫不犹豫杀光周围所有活物一样的。 实在凶悍到了极点,让那些鬼魂再也不敢靠近。 那只猫弓起背,冲着后面叫了几声,从旁边走出来一个人,赫然就是徐老头。 徐老头看着魏时,那只黑猫跳到了他肩膀上,尾巴在他背上扫来扫去,“我果然没有看错,阿时身上确实有古怪,我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煞气侵体。”他倒也不是很怕现在的魏时,而是一脸审慎的走上前,一手抓着那只黑猫,一手拿出了一个木蒺藜。 这个木蒺藜不要看不起眼,却是他徐氏一门从不知道多久远的古时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信物,真正的用处,甚至连徐老头的上辈子们都不知道,他们所能用到的,只是这个木蒺藜最低级的能力,这个木蒺藜向来只传给真正承继徐氏一门本事的后人,徐老头虽然已经收了六个徒弟,却还没找到自己真正的传人。 徐老头对那只黑猫说话的时候,口气比对魏时还好,“这就要麻烦你了。” 那只黑猫听了,舔了下自己的爪子,叫了一声,然后,弓起背往魏时冲过去,而徐老头则一边念着古怪的咒语一边拿着木蒺藜往魏时身上扎过去。 魏时气势虽强,却好像并没有与这个气势相匹配的力量一样,左躲右闪之下,还是在徐老头跟那只黑猫联手之下,被扑倒在了地上,徐老头举着那只木蒺藜,正要往魏时五脏六腑处的位置扎下。木蒺藜用来驱煞再好不过。 就在此时,一个阴风挡住了徐老头的动作,同时,一道白色的影子从魏时身体中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魏时被狠狠地阴了一把,不过徐老头还是没有想到后面还有内容。。 与鬼为妻184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85最新更新 (.) 四周阴冷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凛冽起来,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就连看起来轻松自在、游刃有余的徐老头也显出了一些紧张,那只黑猫又跳回了他肩头上,凄厉地叫了几声。魏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如同一具牵线木偶,徐老头额头上开始冒起了冷汗。 这种情况他还真没想到过,他第一眼看到魏时的时候就发现他身上阴气很重,本来以为他是在什么不干净的地方沾上了厉害的邪祟。 他对魏时的印象是好的,这个小毛孩子能靠自学掌握了推卦占卜的玄理,天赋极高,如果被萧老头看到,只怕是用尽坑蒙拐骗的手段也要让魏时拜在他门下。 他跟萧老头斗了一辈子,都没分出个胜负,他要是收了个让萧老头都眼红的徒弟,光是想到萧老头那张老是摆出神机妙算,万事尽在我掌握中的老脸气死败坏的样子,就乐死了。 所以徐老头主动问魏时想不想拜他为师,并且用从来没有过的热心打磨他这个徒弟,务必让魏时这块璞玉早点发光发彩,再把他带到萧老头面前去显摆显摆。 徐老头虽然在推怪占卜这方面比不上他的死对头萧老头精通,但是也略知一二,他让魏时把自己的八字拿过来一算,发现无论怎么算这个魏时的八字跟他本人都有点对不上。 魏时的八字极好,生在富贵之家,家庭和睦,本身才智虽不超群却也聪慧,二十三娶妻,二十四生子,共有二子一女,子孙绕膝,一生顺遂,但是听魏时说起自己的事,完全是南辕北辙,差得未免太远。 这只可能是魏时的八字给错了。 为什么错了呢?要么是魏时撒谎要么是魏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八字有问题,一般推怪占卜的人,或多或少都会给自己推几次卦占自己卜,然而,徐老头问魏时有没有这样做的时候,魏时却摇了摇头。 据魏时说,魏家有祖训,轻易不得用八字去算命。 再说,算命,是越算越薄的,不算也罢。 再再说,命者,天定也,就算算出来了,也不过徒增烦恼,虽然趋利避害是本能,但顺其自然也不可谓不好。 徐老头看着魏时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算筹,一边淡然地说着上面这些话,心里有些吃惊,这小子才十几岁,居然看得这么通透,难怪能在推怪占卜,窥伺天机这方面天赋卓绝。有很多会算命的术士,就算知道魏时所说的那些道理,却极少有能克制住冲动的。 这个事情里外都透着古怪,徐老头想了一下,觉得应该是魏时的父母记错了,有些粗心大意或者不信这些事的父母,胡乱搪塞一个八字也是有可能的,徐老头也遇到过几次这种情况。 徐老头本来看着魏时又会推卦占卜又会些粗浅的降妖捉鬼法术,就想看一看魏时的八字到底有没有走这条路的命数,这方面也是有讲究的,要是没有这个命数,强拉进这条路,一定会不得善终,要是有这个命数,却死活也不愿意走这条路,那么也会一生困顿,流离失所。 现在看不到命数,徐老头也觉得有点棘手。 可他到底是个随性所欲惯了的人,想了一会儿之后就把这件事丢开了去,管他呢,要是魏时实在没这个命数,那顶多以后洗手不干了,现在嘛,当然是该干嘛干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过他到底还是把魏时八字的古怪告诉了他。 魏时听了之后,有些吃惊,说回家之后会问一问魏妈妈。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唯一的问题就是魏时身上的阴气。 世人能通阴的,无外乎两个途径,一个像他这样天生就长了一对阴阳眼,天生就适合吃这行饭,走这条路,或者是生了一对能窥阴的耳朵,能够听到阴世的声音,或者天生阴气极重,八字奇诡,脚踩阴阳,这种人生而既不算人,也不算鬼,大多活不到成年就死掉变成真正的鬼,这些都是天生异能,非外力所能比拟;一个就是借助各种外物,牛眼泪就是其中一个手段,还有些人独辟蹊径,带个鬼在身边,用秘法把鬼的眼睛当成自己的眼睛,这样也能通阴。 徐老头也试过一两回,带着个鬼站在魏时跟前,可魏时除了敏锐的感觉到周围的不对劲之外,并不能见鬼,那也就是说,他并不是天生通阴的体质,在广济镇上的表现,显然另有缘由。 而这个缘由,最有可能的,还是被身上的阴气或煞气影响到了,导致罡火太低,阳气不足,才见了鬼。徐老头同样不认为魏时会养鬼通阴这种稀罕的秘术,这种秘术一是很难学到,不见诸于书籍,二是很难学会,徐老头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那么多厉害人,也就三四个会。 简单来说,入这一行的,最好还是天生就能通阴。后天强求得来的能力,总归是有各种缺憾和限制。 所以徐老头想出了这么个取出魏时一魄,利用其他厉魂恶鬼逼出他体内煞气这么个损招,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用了其他各种办法都没用之后才想出来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招数。 没想到,煞气逼是被他逼出来了,却连带着出来了这么个生魂。 所谓生魂,就是还活着的人出体后的魂魄,一个生魂怎么可能藏在一个活人的体内?要不是亲眼所见,只怕徐老头死都不敢相信。生魂身上的阳气一般比普通的魂魄要稍微重一点,站在那儿,脚下似乎还有个若有似无的影子。这个白影子低着头站在那儿,浑身散发着冰冷而凛冽的气息,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魏时,又看了一眼徐老头。 那只黑猫在他的目光下,弓起背,毛发倒竖,似乎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 周围光线非常暗弱,那个白影子就好像黑夜里的流水一样,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约略得觉得大约是个瘦削而苍白的少年,他往旁边动了一下,脚陷在了魏时的胸口,然后就这样从魏时的身体里走过,一直到脚那儿。 魏时的身体颤动了一下,额头上冒出了一点汗水。 徐老头觉得他这样做既是一种挑衅,也是一种宣告。 挑衅什么,他当然是一清二楚,这宣告的是什么,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那个白影子终于走出了魏时的身体,走到了徐老头面前,那只黑猫尾巴高高翘起,凄厉地大叫一声之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往不远处的黑暗逃去,全然不顾徐老头的死活。 徐老头已经有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他似乎回到了自己年少时第一次见鬼的时候,那种他已经完全忘记了的胆战心惊、惊慌失措又回到了他身体中,徐老头一瞬间汗如雨下。但是他到底是个见多识广的,很快就把心里的惊惧都压了下来,右手拿着一把剑身上刻满了符纹的桃木剑横在胸前,左手掐着杀鬼的诀要,如临大敌地看着那个白影子。 那个生魂走到了离徐老头三步远的地方,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徐老头。徐老头发现,这个生魂脚下还真的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那个影子自顾自地扭动着,好像想从什么东西里挣脱出来。 徐老头发现,他在魏时身上发现的煞气,居然是来自于那个影子。 越近,本来视野里面的东西就应该更清晰,但奇怪的是,这个生魂走得越近,他在徐老头的眼睛里身影就越模糊,远远地看,好像还能看出个大概的轮廓,觉得是个十几岁,有个尖下巴,身材瘦削的少年,近了再看,却觉得他的年纪一下子不确定了起来,说十几岁也可以,说几百岁也行。 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苍郁和阴森,让他的年纪模糊。 生魂看着徐老头,一个极其冰冷而空洞的声音出现在了徐老头耳朵里。 “多事。” 徐老头一惊,他突然把桃木剑放了下来,然后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生魂,因为这个生魂身上的煞气虽然还是很浓,但是却并没有冲着他来的杀气,而刚才那句话,警告的意味也很重。 就在生魂跟徐老头对峙的时候,躺在地上的魏时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他抱着自己的头,在地上滚来滚去,滚到了一棵树下的时候,就抱着那棵树瑟瑟发抖。 徐老头大惊,不会他好不容易满意的徒弟就这样死了吧? 他刚要跑过去的时候,那个生魂却冷冷地“哼”了一声,徐老头虽然只有眼睛能通阴,但是不代表他不能用其他手段听到鬼魂发出来的声音,这个哼声一出,徐老头脚下的动作立刻一停。 生魂慢慢地越过他,走到了魏时身边。 他单膝跪地,俯□在魏时耳朵边说了一句什么,抱着树不肯撒手的魏时立刻松开了手,转过头,魏时的脸色白里透着青,眼睛好像深潭,没有反射一丝光,他看着那个生魂,缓缓地伸出手抱了上去。 白色的影子融入了魏时的身体。 魏时趴在地上,不停地颤抖,过了不知道多久,身上的汗水都被周围阴冷的风吹干了之后,他才抬起头,满脸愤愤不平地看着站在旁边守着他的徐老头,“老头,你欠我一个解释!你这是让我练胆?你这是专门来挖坑让我跳吧!” 徐老土不知道在想什么,正出神,被魏时打断之后,他也满脸愤愤不平地对魏时说。“你小子惹那么多麻烦,我还没说你,你叫什么?”说完,站起来气哼哼地走了,边走边碎碎念,“醒了就起来,回去了回去了,我这哪是收徒弟,这是收冤家对头,唉,早知道就不跟那个萧老头置气了,现在好了,麻烦大了。” 还趴在地上的魏时对于他这样倒打一耙的行为极度的鄙视加蔑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晚了,抱歉=5= 这两天有点忙啊!更新不过来!明后天就会好了=3= 与鬼为妻185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86最新更新 (.) 在走之前,徐老头总算记起来还没把魏时那一魄放回去的,只好又折了回去,虽然他把自己引来的恶魂厉鬼够给驱散了,然而,到底是在公墓里面,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魏时身边又聚拢了不少的鬼魂。【百度搜索.会员登入】 他们似乎在忌惮着什么,并没有太靠近魏时身边。 魏时盘腿坐在地上,正百无聊赖地发呆,他抓了抓自己的下巴,刚才他好像失去了一段时间的意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徐老头脸色都变了,甚至于连他这个准徒弟都给丢在这遍地都是鬼魂的墓地却忘了把自己的那一魄还回来。 魏时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身边好像有个熟悉的气息。 可惜,出现了那么一会儿,就又消失了。 魏时看到徐老头回来,懒洋洋地抬起了手,“哟,又回来了啊。” 徐老头冲着他翻了个白眼,刚才情绪太激动,不小心揪了一下那把胡子,掉了三四根,让徐老头心痛得捻着那几根胡子,瞅了好几眼之后才小心地用个布袋子装好,把这些做完之后,才开始给魏时的那一魄归位。 不管是取魄,还是归位,都是个细致活。 徐老头一旦开始做正事,老皮老脸立刻一本正经起来,魏时闭上眼,那个小瓶子里的血滴被徐老头倾倒出来,却没有掉在地上而是浮在了半空中,徐老头边念咒边小心地用着法力把那滴血送到魏时的眉心。 那滴血附着在魏时的眉心处,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融了进去,与此同时那团动物状的黑气也一头扎进了魏时的眉心,只在魏时的眉心处留下了一个像红痣一样的印子。 徐老头看着那个红印子,皱了皱眉头。 两个人回去之后,魏时因为魂魄离体的缘故,精神非常疲惫,徐老头不知道是理亏还是什么原因,大方地放了他一天假,魏时睡了一整天又吃了两剂安魂定魄的药之后,又变得活蹦乱跳的。 徐老头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应该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告诉魏时,他刚才试探地问了一下,显然魏时懵懵懂懂地,既不记得昨晚上后来发生的事,也不知道他身上居然附着了一个生魂。 两个魂魄共用一具肉身,实在匪夷所思。 不过魏时倒是说到了自己身边跟了一个才四五岁的小鬼,是某天晚上去坟地的时候,遇到鬼打墙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小鬼就跟在了他身边,而且神出鬼没的,平时见不到,偶尔才会出现。 徐老头听到的时候,觉得自己眼角抽得厉害,这个徒弟不得了,跟个生魂共用一具肉身就算了,居然还养小鬼,难怪他可以通阴见鬼,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徐老头深深觉得自己这个徒弟收错了,以后自己的麻烦只多不少,算了,想着债多不愁,就这样吧。 徐老头自认为想清楚了之后,就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跟魏时说了一遍,魏时听得目瞪口呆之余还不肯相信,一再确认之后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老头,你是说我一体二魂?” 徐老头一脸沉重地点了点头。 魏时也是一脸沉重,这个事如果一个不好,那他可能就会被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附着在自己身上的生魂给强占了身体,到时候自己就变成孤魂野鬼,必须得在阳世上待够余下的寿数之后才能入地府去投胎。 这个生魂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件事必须得查清楚,只要知道了这个生魂的身份,那就一定可以找到办法把他送回自己的身体,原装配置才是最好最合适的,魏时仔细考虑了之后,觉得自己从小到大的生活圈子小得很,要找的话,应该并不太难。 生魂离体,肉身并没有损毁,大部分都是处于昏迷或植物人状态,回去之后好好打听一下,看十里八乡哪儿有这种症状的病人,之后,再想办法去接近确认,再之后就是生魂归体,魂魄与肉身之间,本来就有先天的吸引,应该不难。 知道这个事之后,魏时好几天都绷着脸,显然心情十分不好。 看到他心情不好,徐老头也不敢这时候去捋虎须,他这个准徒弟别看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样,实际上脾气大得很,手段也厉害得很,要是真惹毛了他,他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只不过,几天之后,魏时心情突然又好了起来。 徐老头觉得奇怪,就问他,“小子,怎么突然又想开了?” 魏时一边画符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我就当他是我的第二人格了,没道理我这个第一人格会斗不过第二人格,要是他不听话,”魏时的声音阴森森的,“早晚有一天把他揪出来人道毁灭了。” 徐老头不说话了。 在紧凑的学习中,日子过得飞快,不久之后,就到大学开学的日子了,魏时如他自己所料的,考上了本市的医学院,魏宁成绩没有魏时好,去了b市的一所大学,罗志勇也考上了本市的一所师范院校。 就是刘然可惜了,她跟魏时考上了同一所学校,却因为前不久发生的事,导致脑子出了点问题,刘父只能试着向学校申请保留学籍一年,至于一年后,她能不能恢复原来的样子,那还要看。 在魏时回魏庄的前一天,徐老头正式让魏时进行了拜师的仪式。 在这之前,徐老头一个人在外头走了一天,准备了一些东西,到了晚上,他把魏时叫到了一个房间,魏时一进去,就觉得里面阴气森森,这个屋子里摆着一个条案,条案前的墙上挂着两幅画,一副上面画着一个穿着件破旧道袍的中年男人,一手拿着桃木剑一手拿着个木蒺藜,横眉怒目的,颇有威势;一副上面画的则是旁边画像上的中年男人,身处群鬼之中正奋力砍杀的情形,他脚下踩着鬼魂的断肢残臂,血流成河,群鬼哭嚎,让人战栗。 徐老头指着画上的男人告诉魏时,“这是我们这一门的祖师爷。” 然后徐老头说起了他们这一门的由来和历史。 据说他们徐门之所以叫徐门就是因为祖师爷姓徐的缘故,徐老头也并不是那个祖师爷的后人,只是恰好也姓徐罢了,他们这一门并不是道门正宗,这个祖师爷叫徐衍,出身低微,从来没有入过任何门派,而是行走天下,性喜搜集那些偏门的邪术秘法和民间街头巷尾皆知的歪门邪道,却又因为身有大才,而把这些融会贯通,最终自成了一派。 这样一来,自然不会为道门正宗所认同,祖师爷也不在意,索性自己创了一个新的门派,起了个名字叫徐门,陆续收了几个弟子。绵延如许年,不知道有多少曾经兴盛的门派淹没在洪流里,激不起一个小小浪花,连传承都早已断绝,这个徐门却一直存在了下来,虽然人丁从来没兴旺过,大多都是小猫三两只。 徐老头挺起胸膛,自豪地说,我们徐门最大的特色就是兼收并蓄,想学什么就学什么,那些道门正宗,茅山派别之间存在的各种樊篱和限制全都不存在。 当然以上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徐门最大的本事是祖师爷一手传下来的杀鬼之术,其他道家和茅山的门派少有能及者,徐老头手里拿出一个跟第一张画像上祖师爷手里拿着的木蒺藜很像的东西,满脸遗憾地说,可惜自从祖师爷去了之后,千年下来,也就一个徐门弟子能真正把祖师爷留下的这样法器的真正威力使出来。 魏时看着那个木蒺藜,“老头,你也不行?” 徐老头嘴角抖了抖,冷冷哼了一声,“老子也就只比天才差那么一点!” 魏时听了,笑而不语。 房间里煤油开灯,徐老头用黄符纸做成的纸捻子点燃条案上的白烛,把十一根拳头大的白烛全都点上了之后,魏时发现,屋子里更冷了。从四面八方过来了很多人,他们影影绰绰地站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沉默地看着徐老头跟魏时,魏时刷地一下,流了一背的汗水。 徐老头指着那些鬼魂跟魏时说,“他们是来观礼的。” 魏时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地上,周围鬼魂太多,阴气太重,地上湿漉漉的,才跪了那么一下,膝盖那儿就传来了阵阵刺痛,魏时却一动不动,手里拿着三根线香,高举过头,而徐老头则在旁边叽里咕噜地念着徐门的拜师仪礼。 加上魏时,徐老头总共收六个弟子,但是真正行了拜师礼的,也就张四,其他的,都是挂名,没有入徐门的名录。 徐老头从条案上毕恭毕敬地拿起一个封面发黑的册子,里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迹,他翻到了最后一页之后,拿出一支毛笔一个砚台,然后看着魏时,魏时伸出手,拿刀在手腕上轻轻一划,血顺着白皙的皮肤落在了砚台里。 魏时开始用自己的血磨墨。 墨汁散发出一股甜腻的香气,徐老头拿起毛笔,笔尖在墨汁里蘸了蘸,悬起手腕在那个小册子上开始书写起来,魏时看到那个小册子上的文字是竖写的繁体,那些字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却好像是刚刚写好的一样,笔墨没有丝毫的褪色。不要看徐老头形貌猥琐,一笔字却是风流端雅。 “徐门第一百代弟子魏时,排行第六,年十八,冀望甚重。” 与鬼为妻186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87最新更新 (.) 拜完师的第二天,徐老头就把魏时打发回家了。//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在魏时离开前,徐老头语重心长地跟他说,在外面行事要小心着点,别有事没事强出头,天大的好处、再大的名头也比不上自己这条命重要。 徐老头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看出来魏时年纪轻轻,性格还没磨平,外表上看文文弱弱的,实际上毛躁得很。他看魏时眼神里有点不以为然,显然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就跟他说起了自己的生平。 徐老头在他们那一代的徐门弟子里排行第三,一般人都喊他徐老三,他上面有两个师兄,下面还有四个师弟,全都没活过三十五岁,再往上,也就是魏时的师祖那一辈,四个师兄弟也就剩下魏时的师祖这根独苗苗。 徐门一直都是这样,收的徒弟再多,也顶多活下来一两个。 这么一来,知道徐门底细的,都不愿意拜在徐门门下,不知道底细上赶着拜师的,不是没吃这行饭的本事,就是八字不适合入徐门。这么多年下来,徐老头也就把一个张四记在了徐门的名录上,就是这样,他另外那几个记名的徒弟也没什么好下场。 大徒弟王一和二徒弟周二早先失踪了,三徒弟沈三倒是还在,就是半死不活的,五徒弟方五跟魏时的年纪差不多,也还在念书,他爸爸已经摞下话,要么就从那行当里去了,要么就当自己没这个儿子。 魏时听了,心里也蛮吃惊。 他不是被徐老头哄上了贼船吧! 不过就算是被他哄上去的,现在也已经是骑虎难下,魏时就猴着徐老头要点东西傍身,徐老头满面不舍地从随身带着的小布包里拿出了几张黑色和红色的黄符纸,告诉魏时,这可是他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才从“鬼市”上搞到手的,要他省着点用,别当那手指漏缝的化生子。 魏时一边把那些黄符纸拿过来一边敷衍地点头。 到了第二天,魏时打算起身回家去找徐老头的时候,发现徐老头住的那间屋子早就人去屋空,只留下张纸条,上面潦草地写了个电话号码,还有一行字,“除非有生死攸关的大事,否则的话,不要打这个电话。” 看着这张纸条,魏时更觉得自己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魏时坐车颠簸了几个小时才终于到了镇上,他先没回家而是去找了那个魅力ktv的陈老板,到了ktv那儿才看到正在拆房子动土,搞得满天的灰尘,那个陈老板正跟着几个起房子的人说话。 魏时走过去跟陈老板打了声招呼。 陈老板大名叫陈金发,他看到是魏时,精明的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小师父,我这几天正打算找你跟你师父来帮我看一下风水,老找不到人,我还想再去市里面找一趟,还好你回来了。” 魏时指着那拆了一大半的ktv,“你是要拆了重起?” 陈金发一脸郁闷地点了点头,“出了那多事,哪个还敢到我这ktv来玩哒,日日亏本,水电还有人工都要钱,我几个姐姐就要我把ktv拆了开饭店,换个风水和行当,转个运程。” 魏时觉得这个陈金发命真的是不错,什么都用不管,等着几个姐姐帮他拿主意就行了,“你姐姐她们说的不错,等你房子上梁的时候我再来帮你看哈,这一次找你是想请你帮我个忙。” 陈金发连声说,“你说,只要我帮得上的。” 魏时就把要他在附近几个乡镇找那个昏迷不醒的人这个事说了一遍,这个陈金发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有个好处,那就是认识的人多,消息也灵通,要不,他那个ktv也开不下去,那里面违法的事也不是没有。 把这个事办好了之后,魏时就回了魏庄。 魏庄还是那个样,宁静安详,白墙青瓦,飞檐翘角,绿树成荫,溪流潺潺而过,小孩子追打奔跑的声音不绝于耳,三四个老太太坐在一起,一边看着儿孙辈玩闹,一边儿闲聊唠叨。 魏时边走边跟一路跟人打招呼,不一会儿进了自己家院子,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好像没有人在家一样,魏时去敲了魏妈妈住的那间屋子的门,里面没有动静,他又用力敲了敲,同时大声喊,“妈,我是阿时,我回来了。” 轻微的窸窣声响了起来,由远及近,停在了门边,门却还是没有打开,魏时晓得这是魏妈妈又执古(偏执)不肯出屋了,他叹了口气,只好跟她说过一会儿再来。 魏时去找了他二叔,问了一下魏妈妈这一阵子的情况。 魏时的二叔叫魏育明,是魏时他爸的亲弟弟,不到四十岁的年纪,长相上好,也有点能力,把家里搞得红红火火的,魏爸爸失踪之后,也帮了魏时他们家不少,他二婶的人才配不上他,不晓得当年做媒的,怎么把这两个人说成一对的。 难怪魏妈妈以前常说,这姻缘都是老天爷定下来的,是你的跑不脱。 魏育明在家的时候并不多,做板材生意常年在外面跑,一年怕只有一小半的时间在魏庄,魏时见到他的时候也不多,这一回魏育明看到他还蛮高兴,说他争气考上了大学,要什么礼物只管说,也不要担心屋里,他会跟他二婶看着。 魏时心里面还挺感动的。 一家人到底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虽然二婶有时候会摆脸色给他看,但是二叔魏育明却一直对他蛮好。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很快就到了晚上,魏时正打算回去做饭吃,魏育明把他留下来,要他就在这里吃,魏妈妈的饭他二婶也会做好了送过去,魏时推不过去,再说,家里也是冷锅冷灶,他也不太想动手做饭,就答应了下来。 魏育明还拿出了一瓶酒,说魏时现在也算大人了,可以跟他喝两杯了,这个话魏时听得很顺耳。两个人边吃边喝,魏育明问起了魏时这几个月在外面做什么去了,魏时还记得徐老头不让他把徐门的事往外说,就捡能说的说了一些。聊到了大半夜,魏时满脸通红,醉醺醺的从他二叔家回来。 虽然人是醉了,不过总算还有一点清醒,魏时又跑去敲魏妈妈屋子那张门,屋子里没有开灯,黑洞洞的,“妈,妈,你应个声啊!”魏时心里有点恼火也有点担心,魏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好歹也会应个声,出个门,现在玩自闭玩到家了,什么都不搭腔了。 半夜三更的,敲门的声音在魏庄寂静的夜晚响起。 魏时敲了几下,觉得这个敲门声太大,太空洞,太响亮,好像会把什么恐怖的东西惊醒一样,他下意识地放轻了手劲,压低了嗓门,总算,魏妈妈大概是被他吵不过,低低地、含糊地应了一声。 魏时满意了,摇摇晃晃地回了自己屋子,扑通一声倒在了床上。 这个晚上,魏时睡得很不安稳,总是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他辗转反侧,皱起了眉头想起床去看看,但是怎么也醒不过来,身体重得好像有座山压着一样,而且还有冰冷而又滑腻的东西贴着他的身体。 暧昧的厮磨着,让他身体一时冰冷一时燥热。 魏时第二天醒过来,发现自己的内裤脏了,他想不起来昨晚上做了什么香艳的春梦,把内裤脱下来扔到一边,换上新的之后,就去厨房做早饭。 厨房里好久没得人进去了,有点阴湿,魏时把捆成一扎扎的柴火用打火机打上了火,送进灶膛里。 魏庄一部分人家用上了灌装的天然气,大部分人家还是去山里砍柴火回来,魏庄四周都是山,漫山遍野都是用得上的树木竹林,乡里人家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要上山忙个一天半天的,就能背回来用上三四个月甚至大半年的柴火。 以前,魏时每年寒暑假的时候都要为了柴火这个事忙上几天,魏昕也会被他带上山去帮把手,做点力所能及的事,累是真的累,手上、身上老是被树枝、荆棘豁出血口子,他却还是不肯让身体比较弱的魏昕做重事。 魏时一边往灶膛里加柴火,一边想事。 魏时做好了早饭,端到了魏妈妈房门口,屋子里还是没有动静,他敲了敲门,跟她说了一声早饭就放在门口让她趁热吃了之后,就赶着去镇上,陈金发倒是蛮守信用,人已经等在了那个工地前面。 他见了魏时,也没什么多的废话,就直接跟他说,隔了几个镇的石岩镇上确实有个人昏迷不醒蛮久了,医院说治不好,已经成了植物人,拖不了几年就会死了去,不肯收了,让家属把病人抬起回家,现在已经躺床上一动不动三年多了,他屋里人一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二是觉得他儿子这情况有点蹊跷,三是本来就有点迷信,觉得是丢了魂,已经到外面请了人回来收魂。 石岩镇? 这个镇子跟广济镇、慈恩镇并不是一个市下面的,而是隔壁x市的,而x市与四川又是搭界。 魏时当即决定坐车到那个人屋里去看一下。 那边陈金发说的正来劲,也想去看个热闹,而且他正好跟这个人屋里还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要不,打听消息也不会这么快,魏时一听,这不正瞌睡送枕头,他正好在发愁怎么找理由上门。 陈金发财大气粗,喊了个摩的,带起魏时就往石岩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3= 明天会有二更!其实我还是很勤快的来着,哈哈 与鬼为妻187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88最新更新 (.) 石岩镇莫看说是隔壁市的,打个摩的,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地方。//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那家人没住在大马路边上,而是要从一条土马路进个山湾子里,两边是水田,水稻长势很好,风一吹过去,一片片青绿的稻浪,很是喜人。 不过,魏时没得这个心情去看这些,摩的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着前进,魏时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了,晕头转脑的,摩的师傅在前面说这个路不好走,他的摩托车零件损耗大了,自己走这一趟划不来什么的,陈金发就跟他说,到了地方再加点钱,这么七来八去的,总算快到了地方。 一般像这种乡下地方,盖的房子都不是在一起,而是分散在各个适合盖房子的地基上,也算得上是单门独户,魏时要找的那一家子也是那样,跟两户人家一起占了个山坳子,三户人家都是一色的平瓦房。 魏时远远看去,外面的场坪上站满了人。 陈金发跟他们要找的那一家人有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摩托车在场坪上停下来,陈金发付了车钱之后就去找了那一家人的大儿子,魏时留在原地,场坪上的人应该都是附近的村民,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围起这么多人,他们把魏时看着,魏时才十几岁的年纪,看了一下之后就又都转过头去看着中间那座房子的堂屋。 陈金发带起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过来,介绍给魏时,“这是我表哥,叫黄子强,黄哥,我那个事也跟你说过,帮了我的,就是这个小兄弟跟他师父,都是有本事的。” 黄子强伸出手,魏时跟他握了一下。 黄子强的手,冷冰冰的,手心非常潮湿。 黄子强倒没有觉得魏时年纪小就靠不住,带着陈金发跟魏时进了屋,屋子里也是围了一堆人,黄子强边走边跟魏时说,“这两天屋里人多,不好招呼你们,你们先到我屋里坐一下,我那里清静一点。”他把魏时跟陈金发带到了后面的一间屋子,打开门让他们进去。 这一家人看起来还没分家。像魏时他们那边的风俗,有几个儿子的人,成了家之后,一般都会帮儿子起个房子分出去单过,有几个儿子就要起几栋房子,没得房子就不好讨媳妇,所以儿子多的人,也辛苦,起房子讨媳妇都是个大难事,只有一两个儿子的,反倒好些,老人都是要跟着儿子过的。 陈金发在路上说起,他这亲戚一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也就是黄子强已经讨了堂客,小儿子名字叫黄忠强就是那个得了病的。 陈金发在屋子里待不住,坐了没两分钟就跑出去,过了一会儿又跑起回来,一脸兴奋地跟魏时说,“我那个表姨丈到四川那边请了个狠人回来帮我那个小表弟收魂,外面那些人都是过来看热闹的,那个狠人晚上就要开坛做法事了。” 魏时本来也就是过来看一下黄忠强是不是就是附在自己身上那个生魂的肉身,他想了一下,就跟陈金发说要过去看一下黄忠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陈金发立刻同意了,这个人也是个没事都要找点事干的。 陈金发带着魏时去了前面那间侧屋,里面有四五个人,应该都是黄家的家里人,黄子强正跟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女人说话,那个女人一脸的精明,应该是他老婆,床沿边上还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子,应该是黄子强他妈,屋里还有几个老少的男人。 陈金发走过去跟他表姨妈和表姨丈说话,魏时也跟他们客气了两句,慢慢地挪到了床边上,床上躺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伢子,浓眉大眼,长得一表人才,就是脸色寡白,瘦的颧骨凸出,已经不成个人样子。 不过看身上还算干净,家里人应该照顾得还算不错。 魏时皱起眉头看了一眼黄忠强,没说话。 黄婆婆正一边抹眼泪一边跟旁边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说话,“陈师父,求你老出个手,救一哈我儿子,他命苦咧,我晓得你老是个有大本事的,只要把我儿子救回来,砸锅卖铁我都认了。” 黄子强他老婆听到自己婆婆这句话,脸色有点变了,她正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黄子强拉了拉她的手臂,把她往后面带了一下,黄子强老婆有点不服气地,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是狠狠地掐了一把黄子强。 看来,这一家人也有矛盾。 俗话说的好,久病床前无孝子,黄家老父老母为了小儿子不惜一切,但是大儿子跟大儿媳妇却不是一条心,不想为了个半死不活的人,背个负担每天要照顾着就算了,还要把家底都掏空。 那个叫陈师父的,就说了一句,“我尽力。” 黄婆婆跟黄老丈听了这句话,千恩万谢,把他送出门去准备收魂的法事,陈师父还带了一个小年轻过来,那个小年轻在一根小指粗的麻绳,先用剪成须状的白纸绕着绳子缠在上面,再上碗口大的纸花,再用竹子挑起这根绳子,插在屋前的场坪边上。 做了整整七七四十九根,把整个场坪都围住了。 外面那些看热闹的,指指点点,过了好一阵才散了去。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黄子强他老婆就跟着两个来帮忙的堂客们去厨房做晚饭,黄忠强屋子里就剩下黄婆婆一个人看着,陈金发跟着黄子强不知道做什么去了,魏时一个人都不认得,就老实地待在黄忠强屋子里跟黄婆婆扯谈。 他问起黄忠强到底是怎么得的这个病。 像他这样问过的,肯定不少,黄婆婆说起来也不含糊,三年多前,她两个儿子都在x市里面一个工地上做事,结果就出了事故,一个铁架子倒下来刚好砸中了黄子强兄弟,送进医院去,黄子强只受了点轻伤,他弟弟黄忠强外伤是治好了,但是脑子却砸出问题,再也没醒过来。 黄婆婆嘴里念叨,“哪里是什么工伤事故啰,都是在说给外面的人听的,我后面跟人打听过了,那个工地本来是个坟地,埋了好多死人,出事故的,不光是我屋里小儿子,另外还有好几个,那些个赚黑心钱的老板,把人骗起去做事,出了事也不管,给几个钱就打发了。” 黄婆婆哭起来,“我又不是叫花子,我只要我屋里儿子回来。” 魏时赶紧安慰她,要她莫哭了,黄忠强一定会好起来的,等黄婆婆擦干了眼泪,魏时又接着问,“那个陈师父看起来是有大本事的,你们从哪里把他请起来的?我屋里弟弟也失踪蛮久了,正好也要找个人看一下。” 黄婆婆拉起魏时的手,“没想到你也是个可怜的,哎,这人啊,什么都不怕,就怕屋里人有个三灾八难,那真是要人命哦,这个陈师父是四川那边的,好多人求起他办事,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把人请起来,等我屋里的事办好了,你再跟他说,他应该会答应的。” 魏时赶紧点头,“那到时候还要你老也帮我说句话了。” 黄婆婆看魏时一脸乖样,就答应了下来。 到了晚上,开了两桌席,陈师父带着他那个小徒弟坐在了第一席的上座,黄老丈跟另外一个年纪大的老人陪着,下首是黄子强跟陈金发,魏时被安排在了第二桌席,他倒也不在意是在哪一桌,端起碗就吃了起来。 第一桌的人都在喝酒,敬来敬去的,魏时听到陈师父在问陈金发是哪里人,做什么的,带起来的小兄弟又是哪一路的,陈金发一点也没瞒着,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陈师父听到魏时的来历,脸色变了一下,喝了一口酒掩饰了过去,魏时看到了,觉得这个陈师父莫不是以为自己来黄家是来抢他的生意吧,自己可没这么多空闲做这种无聊事。 再说,黄忠强的魂,根本就收不回来了,躺在床上的就是个空壳子。 这个陈师父也不知道到底看没看出来,看他做的那些准备,倒是煞有介事的样子。 喝酒的人一般都是边喝边聊,一顿饭吃了怕有两三个小时,魏时觉得自己吃下去的饭菜都快消化完了第一桌那些人才刚散席,陈金发喝醉了,被黄子强扶着去躺着了,魏时没喝酒,精神奕奕地等着晚上的大戏上演。 一直等到半夜十一点。 陈师父才站起来说,“好了,时辰到了。” 本来还在说话的人立刻都安静了下来,这也是陈师父一早就说好了的,在场的人都是跟黄忠强沾亲带故的,收魂的时候有亲人帮着喊魂,走失的魂魄就会比较容易找到回来的路。但是又怕人多了阳气太盛,魂魄属阴,怕冲撞了它,所以要熄声静气。这都是有说法的。这个陈师父摆出这么大阵势,到底会喊个什么回来。 只有魏时是个外人,所以他躲开了一点。 陈师父用一根红线,先在符水里面泡上一时半刻,再拉出来,一头拴在黄忠强的中指上,一头拴着个装着五谷的纸包子,慢慢地往屋外拉,边拉边用听不大清楚的咒语喊魂,旁边的黄家人也按着陈师父一开始就交代的话,隔上几分钟也跟着喊一声。 外面起了风,把场坪上那些白纸条子刮起到半空里,发出古怪的哗哗声。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有二更,但是我想了一下,还是留到明天中午一点更。。 与鬼为妻188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89最新更新 (.) 说起来也奇怪,外面那些白纸条子不是跟着风一同起落,而是从场坪边沿那个白纸条子开始,此起彼伏,就好像波浪冲刷过来一样,半夜三更的,只能看到白纸条子跟条蛇一样在空中动来动去,以及上面的纸花被风吹起发出的簌簌声。//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旁边那两户人家里正往外面偷看的人,吓得把门窗都全关上了。 阴风阵阵,被陈师父牵引到场坪中间的那根红线,末端部位突然之间像通了电一样颤动了一样,线头处鼓起了一个不太起眼的起伏,那个起伏沿着红线慢慢地往屋子里延伸。 黄家的人看到这一幕,倒吸了一口冷气,面面相觑,更加小心翼翼,遵照着陈师父的指示,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魏时看那一群人的表情,怕只有黄婆婆跟黄老丈是真的想让黄忠强的魂魄归位。 就是黄忠强的亲兄弟黄子强,也是害怕得脸色发青,身体轻微地发抖,眼睛里除了害怕和恐惧之外,也没有一点期待的情绪,更不用说他老婆以及其他关系更为疏远的亲戚。 红线上那个起伏已经进了门,动作就停了下来,好像在迟疑什么一样,陈师父赶紧地用混了黄符纸灰的符水洒在红线两边,引着那个起伏继续往前走,已经成了植物人的黄忠强被搬到了堂屋中间,正躺在一块床板上,枯瘦的手垂下来,干巴巴的中指上拴着红线。 那个起伏沿着红线,进入了黄忠强的身体里面。 魏时在一边冷眼旁观,这个陈师父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就好像个活死人一样的黄忠强突然动了起来,眼睛半睁开,只露出了眼白,嘴巴也张着,喉咙里发出嚯嚯的声音,手指痉挛地在木板上胡乱抓着,下肢抽搐个不停。 黄婆婆看着黄忠强难受的样子,一脸的惊喜,差点就叫出声来,还是黄老丈镇定一点,怕坏了事,把她一拉,让她激动的情绪总算冷静了一点,旁边的黄子强跟他老婆脸色有点复杂,尤其是黄子强,嘴巴抖了抖。 陈师父额头上都是汗水,他走到黄忠强身边,在他五官七窍处都贴上了一张黄符纸,一直动个不停的黄忠强身体猛地往上一挺之后,平静了下来,又一动不动地躺在了那儿,陈师父又掰开黄忠强僵硬的下巴,往他嘴里面灌了一碗浓腥的黑水。 陈师父贴着黄忠强的耳朵,小声地说,“别怕,别怕,就好了,就好了,这个身体已经是你的了。”陈师父用嘶哑的,像蛇吐信子一样的声音,继续诱惑地说,“你睁开眼看一看,看一看。” 陈师父跟黄忠强说的话,黄家的其他人好像都没听到,躺在木板床上的黄忠强七窍里面流出了一些黑色的粘稠的血液,陈师父拿出几张卫生纸,胡乱帮他擦干净。那个血很臭,放坏了一样。 突然黄忠强伸出了手,紧紧地抓住陈师父的手腕。 陈师父吓了一跳,随即冷静下来,他掰开黄忠强的手指,“不要怕,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吧,别急,就快了,就快了。”已经当植物人当了三年多,肌肉萎缩的黄忠强手上哪里还有什么力气,手指轻而易举地就被陈师父掰开,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等陈师父把法事收了尾,家业也在自己小徒弟的帮忙下,稍作了整理,黄家那群好像被武林高手点了穴一样的人终于动了起来,黄婆婆跟黄老丈紧走两步,围在了黄忠强身边,黄子强跟他老婆紧跟在后,而其他人则还有些迟疑,隔远了几步看着。 黄忠强慢慢睁开了眼,嘴里艰难而又含糊地吐出了两个字,“爸,妈……”黄婆婆脸上老泪纵横,抓着黄忠强的手,嘴里应着,“哎,哎,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一家人在那里叙着天伦,间中还不忘对陈师父千恩万谢。 黄忠强喊了那两个字之后,就又睡了过去。 黄婆婆眼巴巴地看着陈师父,陈师父赶紧解释说,这是魂魄刚刚归位,还不太稳当,需要个适应的过程,让黄家的人不要急,过几天就好了。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黄忠强果然又清醒了两回,虽然还是有点虚弱,神智也不太清醒,但是比起以前活死人的样子,已经是好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只不过,黄忠强的脸色比起他病中的时候,看起来更差,就是因为人醒过来了,所以一时之间没人注意到。 陈师父继续给黄忠强喝那天晚上给他的浓腥的黑水。 陈金发看稀奇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就跟魏时说该回去了,这总在别人家里住着也不好,魏时犹豫了一下之后,也点头同意了,于是,他们两个就打算跟黄婆婆说一声之后,就打道回府。 黄婆婆跟他们客套了两句,让他们多玩两天,后面又看他们坚持要走,就要他们吃了午饭,陈金发同意了,魏时是可有可无,所以也没什么意见,黄婆婆笑容满面,给家里人张罗着吃食。 吃饭的时候,陈金发又跟他们喝起了酒,这一喝起来就没完没了,等他们散了席,已经是下午四点,已经没车回去了,黄子强就提出来自己骑摩托车送他们回去,准备了一下,又互相之间客套了一番之后,终于是上了路。 说也奇怪,这才下午四点多,天色却阴沉沉的。 也不像是要下雨前的闷热天气,而是跟冬天云层很厚,没得阳光时差不多,连刮起来的风都冷飕飕的,摩托车开在田间小路上,魏时一看这不是上次来的时候走的那条路就问了黄子强一声,黄子强开着摩托车,迎着风大声说,这条路离外边的马路要近一点。 不久,摩托车入了山,山两边出现了一些孤坟野地。 没开出好久,黄子强就突然间把摩托车停了下来,陈金发还以为是摩托车出了问题,从摩托车上下来之后,在车子前后绕了两圈,抬起头,看着呆愣愣不做声的黄子强,“黄哥,车坏了?” 黄子强两眼发直,僵硬地转过身,往来路走去。 陈金发在他后面喊,“哎,哎,黄哥,你干嘛咧你!” 附近路面高低不平,山风吹过,旁边的树林哗哗作响,成片的荒草无风自动,这个时候,就是神经比较粗的陈金发也看出情况不太对了,喊也喊不出来,两手搓着,胆战心惊地看着魏时。 魏时看着山路尽头,黄子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却又出现了另外两个人影,近了一看,却是陈师父跟他那个小徒弟,他们看起来走得很慢,实际上极快地走到了魏时他们两个跟前。 陈师父嘴里念叨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过来,你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我也是没得办法,不想多个麻烦。” 魏时骂了一句,“我还没找你麻烦,你倒找上我了。” 陈师父还在那里念,“你懂不懂这行的规矩?莫不是哪个门下的青愣子?别个做法的时候你无缘无故在场,那就是想找麻烦。” 魏时一噎,他确实没想到还有这个说法,徐老头没教过他这些行业内的忌讳。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没有束手待毙的道理,他防备地看着陈师父,忽然,脚下一阵窸窣声,站在他身后的陈金发一声惨叫,魏时回过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下出现了几个鬼魂,正抓着陈金发的小腿使劲地拉扯着,而他自己边上,也有好几个鬼魂围过来。 魏时不急不乱,半弯着腰,伸手往那些鬼魂身上抓去,一旦被他抓到的鬼魂,就立刻惨叫一声,被他用力扔出老远,魏时的手在地上胡乱地动着,突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面前那块地,直接伸出手,插到了那块地里面。 地里面一个东西,被他揪了出来,半个身子在地上,半个身体在地下,魏时一看,这不就是陈师父那个小徒弟,他那个小徒弟一直躲着人,他还以为是这个小徒弟比较内向怕生,原来不是。 小徒弟眼睛闭着,脸色惨白,上面还有一些尸斑,他是一具尸体。 这个陈师父本事不小,居然能让一具尸体在活人面前自由来去,魏时被小徒弟身上的尸臭吓了一跳,心里隐隐有点不太妙的感觉,这个陈师父连这这具宝贝活尸都用上了,看来是没打算放过他了。 四周黑了下来,风也偃旗息鼓,树木跟杂草都一动不动。 魏时有点慌乱的情绪也平静下来,他看着陈师父很是不耐烦地说,“本来不想管这些不相干的事,既然你找上门来,那我就送你一程。”难怪徐老头在让他离开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地要他小心,不过,现在这种糟心的事是小心就能避过去的?搞法术的,不会都是些脑子有毛病的吧,明明他就是个围观的,偏要拉他下水。 陈师父没想到魏时会这么嚣张,气极反笑,“好,好,有胆量,我就看你本事是不是也跟你的胆量一样。” 陈师父又唤出了一些孤魂野鬼,但是他们都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就是不肯动手去收拾那个大言不惭的小子,魏时冲着他勾了勾自己的食指,意思是让他放马过来。 陈师父的脸有点扭曲,这小子有点门道,这些鬼魂都不听他的使唤,他干脆让这些孤魂野鬼在边上看着,只驱使自己手下的那具活尸扑上去,此时,那具活尸也变了个样子,脸上长出了很多黑色的毛,手指粗黑,五指张开,指甲长得老长,嘴里发出呼呼地尖啸声,冲着魏时就扑了上来。 与鬼为妻189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90最新更新 (.) 四面起了雾,没用好久,就把周围都给罩了进去,似乎可以清楚地看到雾瘴在地上缓缓移动,一寸一寸地漫过来,周围没有一丝风,雾瘴越发浓稠。//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在白色的雾瘴里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许多的人影站在其中,或远或近,只不过就是再近,也看不清楚那些人影的轮廓,他们安静地垂手而立,而在其中,有一个比较灵敏的人影搅动了这一片雾瘴。 陈师父站在雾瘴中,魏时跟陈金发他们两个就在他眼皮底下失去了踪影,他不死心,命令手上那具尸体继续寻找着,他就不相信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青愣子能从他手里逃出去,不过,这个雾瘴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莫不是什么奇门? 魏时拉着吓得浑身发抖的陈金发在树林里走着。 他的脚下匆匆,手心里全都是湿热的汗水,脸上却笑嘻嘻地,边走边看着身边的陈金发,“我说没得事就没得事,你还不信我,哈哈,那个姓陈的被我摆了一道,肯定气死了,想起这个我就乐。” 早在黄家的时候,魏时就看出来那个陈师父看他的眼神不对,好像看个死人一样,他就起了防备,后来,黄子强说要送他,他一看黄子强那个样子就知道他的神智被人迷惑了,干脆将计就计,不过,也有几点他没有料到,一是他没想到,这个陈师父手里的本事是养尸,二是那个陈师父的本事跟徐老头没得比,他摆下的那个奇门根本就困不住徐老头,陈师父却没跑出来。 陈金发脸上汗津津的,脚上被鬼抓过的地方痛得要命,他可是真后悔了,早知道会发生这么恐怖的事他赶什么热闹,一想到刚才从地下冒出来的那些东西,他就恨不得插上翅膀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两个人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算是走到了大马路边上。 到了这里,就有车子回家了。 两个人在路边上等着,魏时蹲在边上,手里拔着地上的草叶子,汁液把白皙的手掌弄脏了,魏时毫不在意地把手在旁边的草上摸了两把,“你说这个陈师父到黄家到底是去做什么?” 陈金发焦急地看着路的尽头,就想快点来辆车,“为了帮黄忠强回魂呗,你不是都看到了?” 这两个人刚才一起经历了那样恐怖而危险的事,关系反倒拉近了不少,说话也没了以前的客套,陈金发也没把魏时当成一个普通的十几岁少年看,当然,魏时也没把陈金发的年纪放在眼里。 魏时摇了摇头,他又揪了一把草叶子,“我看不是,昨晚上我就觉得奇怪了,陈师父引到黄忠强身上的魂魄根本就不是他本人的,却不但能强行附身,还清楚地喊了黄婆婆和黄老丈,事情没那么简单,我想起了老头子跟我说过的一些事……” 魏时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小。 他说这些,并不是想跟陈金发商量什么,更不是想跟他讨个什么主意,只是用说话的方式把自己的脑子理清楚,徐老头有次在跟他闲谈的时候,说起云贵川有一种养尸术,就是强行把某种特定八字的人的魂魄从身体里弄出来让人变成活死人,之后,再把自己养的小鬼附在那个活死人身上。 这种养尸术非常阴毒。 不过,用这种养尸术练出来的尸体比普通的养尸术练出来的尸体要强大得多,因为强行把阳寿未尽的人的魂魄拉出身体,这种做法太恶毒,所以这个人的怨气会极重,比那些半夜子时穿红裙子上吊什么的,怨气还要重得多。 魏时摸着下巴,突然笑了起来。 旁边的陈金发莫名其妙地看着魏时,脚下移开了一步。 这小子笑得一脸□,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还是离他远点好。 魏时拍拍手,站起来,跟陈金发说起了自己回学校报个道之后,打算逃了军训去一趟x市查点事,让他帮自己打听一下这个黄忠强的生辰八字,还有他具体是在哪个地方出事的。 陈金发满脸疑惑,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那个陈师父打算害了他们两个,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虽然魏时也是跟神神鬼鬼打交道的人,但是总比陈师父要值得相信。 魏时匆匆忙忙地回了家,又跟二叔二婶、关系好的亲戚邻里拜托了一番,请他们照看一下魏妈妈之后,去了市里面,在去学校报到之前,他先去了一趟舅舅家,他舅舅吕承斌比魏妈妈大了十几岁,半父半兄的带大了自己的妹妹,所以兄妹之间感情很深,魏妈妈也很听自己大哥的话,这辈子唯一一次违背大哥的意思就是想跟魏时他爸爸结婚这个事。 当时两兄妹差点因为这件事闹崩。魏妈妈也是被自己大哥一手宠大的,性格犟得很,打定了主意那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就算自己大哥死活不同意她嫁给魏爸爸,她还是义无返顾地跟魏爸爸结婚了。一直等到魏时这个外甥出生,两兄妹的关系才缓和了下来,也是因为一手把魏妈妈带大的吕承斌,不可能真的狠心跟自己妹妹断绝关系。 后来魏爸爸突然之间失踪,吕承斌就说他们孤儿寡母的,讨生活不容易,要养着自己妹妹一家,魏妈妈死活不同意,说她人都这么大了,结了婚生了孩子,大哥也有了自己的家庭要顾,不能再什么事都靠着他,就跑到市里面找了工作。 吕承斌拗不过魏妈妈,只好同意了,不过到底还是明里暗里地照顾着魏妈妈和两个外甥。 魏时在舅舅家吃了一餐饭,吕承斌是个温和的男人,已经五十多岁快要退休的年纪,身材却还没有走形,皮肤状态一点也看不出是他这个年纪的人,就是头发花白,不过文质彬彬的,更有一种成熟男人的气质,事业又有成,走出去,还可以吸引人一票人的眼光,不过魏时一向不敢在这个舅舅面前放肆。 一到舅舅面前,本来调皮捣蛋的人,立马就老实了。 吕承斌只有个女儿,已经结婚生孩子了,平时就两口子在家,魏时听着他舅舅要他好点念书,别尽搞些花花肠子不务正业这些老生常谈,等到好不容易吃完饭,终于到了要离开的时候,魏时暗地里松了口气——面对他舅舅的时候,他真的压力很大,他舅舅是望外甥成龙,有事没事就喜欢敲打他要他努力点再努力点——却看到吕承斌也跟着站起来,说要开车送他去学校,跟他院里面的领导自己刚好认识,顺便去见了面,魏时顿时面如土色。 学校里人头攒头,拖家带口赶到学校报名的新生为数不少,xx医学院在国内还算有点名气,这几年很多学校都在搞合并、扩招,xx医学院也不例外,校区都分成了本校区、南校区和北校区,以前分别是xx医学院,xx大学下属的医学院系以及c市护理职业学院。 学校环境还算是不错,尤其是多了护理那一块,女孩子比较多,叽叽喳喳,也有很多穿的比较那个,一眼望过去,还是比较养眼的。魏时心不在焉地看了几眼,就赶去系院里报道,他舅舅一直把他送到了寝室下面,等他把寝室都安顿好了,才跟他说,他约好了跟那些院领导吃饭,要魏时也去。 魏时还没听他说完,就觉得自己已经内伤得快要吐血。 好话说尽,就差没跟小时候一样耍赖皮地在地上滚来滚去才终于让舅舅放弃了这个可怕的主意,魏时送走了舅舅,拖着脚步精疲力尽地回到了寝室,跟寝室里面另外三个人见了面熟悉了一下,两个外省的,一个本省的,倒还算好相处。 在晚上睡觉前,魏时喝了一碗碗底下有一些黑褐色沉淀物的水。 第二天魏时一醒过来,就脸色通红,呼吸急促,发起了高烧,室友看他这个样子,就把他送到了校医院,校医院的医生给他挂了水,开了病假条,军训理所当然的就不用去了,魏时拿着病假条,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之后,跑去了x市。 黄忠强出事是在三年多前,他当时是在一个大楼工地做点小工,那个地方倒是不难找,陈金发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那里的地址,同时还把黄忠强的生日告诉了魏时,至于生辰八字,陈金发说没问到。 不过光是听到魏时的生日,阴历十月十日,魏时觉得自己的猜测十有□是对的,这个日子再加上子时的话,就有个说法“月满水亏,十不归家”,这个“十”也就是“死”的意思,生辰八字其实不能说是恶,但是在法术上,却很有用,比如养尸人,很有可能会找这个生辰八字出生的人的尸体。 但是,一般的养尸人是找尸体,而不是把活人变成尸体。 魏时赶时间,他一刻不停地到了那栋大楼前面。这是栋二十层高的大楼,半办公半住宅两用楼,魏时看着一楼的大厅,相对于这栋楼来说,进出的人,只能说太少了,魏时在附近的一个奶茶店蹲了两个小时,居然只有三四个人出入。 魏时走到了那栋大楼的一楼大厅,大厅里面只有一个无精打采的门卫守着,他恹恹地抬起眼皮看了魏时一眼,又垂下眼继续打瞌睡去了,魏时慢悠悠地走到电梯那里,按了键,过了一会儿,电梯下来,他走进去,按了二十那个数字。 电梯里面很安静,只能听到不知从哪传来的嗡嗡声,红色的数字一闪一闪,提示着楼层,电梯到了二十楼,门却没有打开,而是嗡嗡了两声,又往下降,魏时按了两下键,没有任何反应。 中途,电梯没有停下来过一次,好像只有魏时一个人在坐这个电梯一样。 魏时看着那个红色的数字停在了十四上面,电梯停了下来,门打开,外面是一条安静的走道。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晚了,弄了一晚上网络,九点多钟才好! 与鬼为妻190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91最新更新 (.) 走道空荡荡的,很干净,不管是阴世的还是阳世的,魏时看了一眼,果断地拿出了一张黑色的黄符纸,也不知道他怎么做的,黄符纸自己点着了,魏时捻着黄符纸的一头,看着它在空气中艰难地燃烧着。//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火苗子非常的小,冒着细微的青烟,好像烧的不是一张纸而是一根被打湿的干柴,火苗子随时会因为那点湿气而熄灭,魏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点微弱的火星,嘴里念念有词,却又含在口中,听不清楚到底说了些什么。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无形无质,滑滑溜溜的。 魏时把黄符纸扔在了地上,伸出手去,想抓住那个东西,却被它溜走了,电梯里突然阴冷了下来,魏时明显感觉到头顶的冰冷,虽然藏得深,但还是被他引出来了。 走道里有不知道哪儿来的风刮过来,是极小的阴风。 魏时听到了一声猫叫。 一只黑猫翘起尾巴出现在了走道的尽头,魏时眯起眼睛看过去,这只猫有点眼熟,看起来就像那只在墓地出现过的黑猫,它用绿莹莹的眼睛看着魏时,嘴里高亢而凄厉的叫着,声音实在难听,耳朵生痛生痛的,魏时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黑猫的出现古里古怪的,不晓得是想做什么。 魏时果断地又按了电梯往下去的按钮,本来一动不动的电梯发出轻微的嗡嗡声,终于又动了起来,魏时松了口气,电梯顺利的到了一楼,走出电梯的时候,魏时还觉得身后冷飕飕的,他又往后看了一眼。 魏时在附近打听了一下。 这栋大楼最近出了不少古怪的事,好多住户不是退租就是搬走了,所以进出的人才这么少,好多业主联合到一起要跟这栋大楼的开发商讨个说法,开发商出面说会想办法解决这个事,让住户稍安勿躁。 魏时不介意在这个时候加一把火。 魏时在这栋大楼附近整整等了三天,每天都能听到好多关于那栋大楼的谣言蜚语,种种离奇古怪的传闻层出不穷,绝大部分都是大楼里的人又见鬼遇邪了,说得头头是道,好像亲眼目睹了一样。 那栋大楼里的人更少了,附近的人又是好奇又是恐惧。 等到了第四天晚上,魏时看到几个打扮得古里古怪的人出现在了大楼下面,其中一个赫然就是在石岩镇见过的那个陈师父,他正跟另外一个面目和他有点相像的男人咬耳朵,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四个穿着黑袍子,把头脸都遮住了的人。 在跟还是不跟之间犹豫了那么一下,魏时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没有事情做到一半去半途而废的道理,只要他小心一点,不说马到成功,全身而退应该没什么问题。 打定了主意之后,魏时在自己身上贴了个隐身符,这个东西瞒不过阳世人的眼睛却可以暂时蒙蔽住那些阴世的东西,他跟在了那一行人后面,那些人并没有进大楼而是从侧边的入口去了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里静悄悄的,只停着两三辆车子,显得空荡荡的。 天花板上的灯管也坏了不少,光线一块地方明亮一块地方昏暗,反而阴森森的,几个轻轻地脚步声响起,魏时远远地跟着,明明前面有六个人却只有三个脚步声,真是奇怪。 他们的目的地是地下停车场的一个杂物间,那个门上挂着一把沉重的锈蚀的大锁,其中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走上前,直接扭断了那把大锁,把锁扔在了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回荡在停车场内。 魏时的心脏都因为这个声音而剧烈跳动了一下。 门被打开了,里面黑洞洞的,隔得老远,魏时都能感觉到那个房间冒着森森寒气,阴气这么重,好像里面有成千上百个鬼魂一样,魏时出了一身冷汗,一只白森森的手出现在了屋子里,抠在门框上,好像有什么人想从那个屋子里出来一样。 陈师父跟那个中年男人又开始咬耳朵,似乎在争论什么。 “大哥,真的要这样……黄忠强的尸体很难得……”陈师父跟被他叫做大哥的男人说。 那个男人冷哼了一声,“……合这个八字的尸体再找就是了,现在是要黄忠强的肉身才可以压下去。” 陈师父嘴里咕哝着,“那我白费了这么多功夫……还专门去找了一个合适黄忠强那具身体的厉鬼……” 那个男人没好气地打断陈师父的话,“我三年前就说过,如果只有生魂,没有肉身,可能镇不住这里的怨气,你不信,看到黄忠强那个身体八字好,一定要把它养起来练成铁尸,结果呢?不但没练成还把自己本来那具铜尸给毁了。” 两个人叽里咕噜又说了一阵,最终,他们达成了一致,那四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排着队往那个房间走去,最前面那个人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那只惨白的手放开了门框,悬在半空中,往那个人抓去。 那个人的脚抬起来,就是不肯放下去,身体摇摇晃晃的,好像在用着最大的力气挣扎一样,身体扭曲得不成样子,一个不稳之下,身体往前一倒,那只惨白的手往前一伸,那个人仰着脖子,惨叫出声。 因为是背对着,所以魏时看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那个人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一滩黑色的血迹从他脚边上晕开,身上穿的黑色长袍也被那只惨白的手抓烂了,露出了头。 看着那个人的侧脸,魏时惊讶的发现,这个人居然是那个黄忠强。 陈师父一脸舍不得的看着黄忠强,旁边的中年男人口里不停地催促他,陈师父没有再迟疑,他驱使着黄忠强继续往那个房间里走,黄忠强不停地挣扎着,但是却怎么也摆脱不了。 一只惨白的手,两只惨白的手,三只惨白的手……从那个房间里伸出来,明显看得出那些手属于不同的人,魏时头皮发麻,越来越多的手从那个黑洞洞的房间里探出来,只有手,没有身体的其他部位。 它们拼命地抓着,想把门口的那几个人拖进去。 黄忠强身体里的魂魄明明不是他本人的,却出于求生的本能不停地往后退,与陈师父僵持着,那个中年男人骂了陈师父一句,好像在说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本事太小了拖他的后腿。 陈师父被骂得脸一阵红一阵青,却不敢反驳。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三个一直没动的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动了起来,他们伸出僵直的手抵着黄忠强的后背,把他往房间里面推,黄忠强嘴里发出嗷嗷的怪叫,他的手抓住门框,脚撑着低矮的水泥门槛。 那些惨白的手,就好像闻到了血腥味的苍蝇一样,一哄而上,眨眼的功夫,黄忠强抠在门框上的手,血肉已经被那些手撕走,手指上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他还在坚持着,一个人抵着三个人的力气。 这两个人真够狠毒的,把黄忠强的魂魄活生生的抽离出了身体就算了,还把他的魂魄拿去奠基转风水,这座大楼是建在坟地上,阴气太重,风水很差,不光是建这栋大楼的过程中容易出事,就是建成了之后,开发商也很难赚到什么钱,风水、地市甚至是人和没占一样——这里的人谁不知道这地方原来是坟地,总出怪事。 所以这个开发商就想走阴路子,想起用魂魄去奠基,他找来的人选中了八字合适的黄忠强,却不知道半路上出了什么事,黄忠强的魂魄压不住这里的怨气,所以开发商又把人找回来了。 收了钱要做事的,没做好的话,别人当然不干。 魏时还在看,他没打算立刻就插手。 就在这个时候,从他背后传来了一声猫叫,魏时背上的汗毛倒竖起,陈师父跟那个中年男人被这声猫叫惊动了,他们转过身看着魏时所在的方向,魏时还没回头找那只捣乱的黑猫,背上就有什么东西扑了上来,那只猫三两下就爬到了他肩膀上,又叫唤了起来。 黑猫的眼睛绿幽幽的,闪着恶意的光芒。 魏时一伸手,打算把它从自己身上揪下来,黑猫四肢在他肩膀上一蹬,跳到了停车场的黑暗中,而这个时候,那个中年男人已经指使着那三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以极快的速度包抄了过来。 魏时连走都来不及了。 到了近处,魏时才发现,难怪这三个人要把头脸都遮住,他们脸上全都是铜钱大的灰黑色斑点,长满了粗硬的白毛,眼睛没有眼白,只有眼黑,手上的指甲很长,里面全都是散发着腥臭的污垢,离得近了,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尸臭。 这个中年男人不但会养尸,而且他养的尸体还很厉害。 陈师父原来带在身边的那具尸体,比起眼前这三个,完全不够看,魏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打不过只能跑了,他左顾右盼地寻找着出路,这些尸体尖利的犬牙从嘴巴里面伸了出来,跟传说中的吸血鬼一样。 魏时拔腿就跑,还没跑出三步,其中一具尸体凌空一跳,就拦在了他前面,他差点一头撞在了那具尸体身上,急刹车之下掉转了方向,干脆往陈师父他们所在的方向跑过来。 陈师父看到是他,“原来是你小子,上次被你跑了,这次看你还能不能跑得脱!” 那个中年男人慢慢地说,“老四,你上次就是栽在他手里?” 陈师父脸色的皮肉绷得死紧,好像不太愿意承认这个事。 那个中年男人有点轻蔑地看了陈师父一眼,嘴里一声呼哨,那三具尸体又跳了起来,把魏时围住,魏时东突西走,手里拿着一沓黄符纸,这些尸体的速度太快了,这些黄符纸挡不住他们,尸臭越来越明显,魏时把手里的黄符纸一分为二,一部分扔向了那些尸体,一部分往那个黑洞洞的房间扔去。 轻飘飘的黄符纸,大部分都掉在了房间外面,只有一张凑巧被黄忠强胡乱挥动的手一碰,落到了房间里面,几乎是立刻,一股股灰黑色阴气从房间里涌出来,那些惨白的手拖着鬼躯在地上四处爬动。 鬼魂太多了,一会儿工夫,整个地下停车场地上、头顶就爬满了鬼魂,惨白的手到处都是,捅了马蜂窝的魏时,比起另外那两个人,处境更差一点,那个中年男人把那三具尸体招了回来,不急不忙地与周围的鬼魂对峙着。 魏时却陷入了极大的麻烦。 这些被镇住的鬼魂可没有什么分辨能力,它们只想把眼前的一切活物撕碎了拖到地下,魏时看到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鬼魂,面目赫然就是黄忠强,这个生魂已经失去了神智,变得比其他的鬼魂更加凶恶。 魏时脸色煞白,徐老头给他的那些黄符纸刚才用得差不多了,他现在手里一张都不剩,魏时看着围上来的鬼魂,心头急转,他记起来徐老头跟他说过,他身边是跟了一个小鬼的,也许到了这个小鬼救场的时候了。 魏时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中指,血沿着白皙的手指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魏时看着四周浓郁的阴气,低声说,“出来!” ……没动静。 魏时挑了挑眉头,他没有修炼过道家正宗的御鬼术,所以想按照民间养小鬼的办法用自身的精血把小鬼引出来,却没有用,他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大了,难道那个小鬼还看不上?胃口不会这么大吧?难道一定要舌尖血才行?上一次是怎么喊出来的?他脑子里只有一点很模糊的印象,好像是要喊个什么东西那个小鬼才会出来,不过到底是什么呢? 黄忠强的鬼魂伸出惨白的手,抓住了魏时的小腿,冰寒刺骨之余那只鬼爪还深陷进了他的肉里面,魏时打了个寒战,痛得额头上冷汗直冒,他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两个字就在舌尖上滚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惨白的手贴着魏时的小腿,融入一半进去。 魏时的脸变了,一半变成了黄忠强的脸,一半还是他自己的脸,一半的脸在诡秘的笑着,一半的脸痛苦难当,就在这个时候,滚动在舌尖上的那两个字魏时终于想了起来,他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鬼契。” 这两个字明明说出了口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也许并不是没有声音,而是这个声音,阳世的人听不到。 魏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唯一清楚的,凭着他的直觉,他知道这两个字就是他脑子里那两个字,他没有说错。 他不是鬼,却说了鬼才能说,才能听到的话。 当魏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内心深处爬满了像蜘蛛网一样的恐惧。 几乎是立刻,从魏时身上浮出了一个白影子,它伸出手轻松地把贴着魏时小腿的黄忠强那只惨白的手扯出来,魏时痛得一阵剧烈的战栗,好像血肉被活生生剥离一样,幸好,痛苦只是暂时的,那只手一被拉出身体,痛苦也随之消失。 站在魏时身边的白影子,不是那个四五岁的小鬼,而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工作上出了点问题,忙着处理去了,更新都断了,今天总算好了,很抱歉。 明天开始可以恢复日更了。 与鬼为妻191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92最新更新 ? 【饥饿】 那个小鬼的身体模模糊糊的,也看不大清楚,一出现,就蹲在地上,抓过在边上极快爬过的一个鬼魂,塞进了嘴里,大嚼了起来,喀嚓喀嚓声不绝于耳,满地的残肢断臂,内脏肠器,腥臭的血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横流。 魏时面色发青,牙齿发酸,这他妈太恶心人了。 他叫出来的这玩意儿居然在吃鬼! 小鬼把一只惨白的手塞进了嘴里,白森森的獠牙露了出来,三两下就把那只手吞进了肚子里,接着,又呸的一声吐出了两根没吃完的指骨,这小鬼太凶,太恶,就连这些被镇住而怨气很重的鬼魂也不敢再过来,它们窸窸窣窣地四处爬动,眨眼间,魏时身边就一干二净。 小鬼也没有去追那些逃走的鬼魂,他把手里那条大腿吃完了之后,舔了舔手指,站了起来,魏时突然间发现,本来身体模模糊糊,连面目都看不大清楚的小鬼突然凝实了不少,而且身高也猛地拔高到了与他齐肩的程度。 小鬼长大了,已经成了一个半大的少年。 魏时惊惧地看着他,小鬼伸出猩红的舌头舔着惨白的手指,走到魏时身边,抬起头,眉开眼笑地看着魏时,脆生生地喊了一声,“阿时。” 魏时惊惧地看着他,脸上跟贴了金纸一样,苦得发黄。 周围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冷,鬼魂全都聚集到马义新他们那里去了,光靠着那三具铁尸已经快挡不住这些鬼魂,马义新他们骂骂咧咧地转身往地下停车场的出口逃去,身后跟着一摞阴气森森的鬼魂。 在那个杂物间的门口,黄忠强面朝下倒在那儿,身下是一滩浓稠的鲜血,追到了停车场出口的鬼魂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住了一样,慢慢地又爬了回来,退回到了杂物间里。 地下停车场里,又变得安静、阴暗,潮晦、阴森。 魏时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身体好像在打摆子一样,时不时颤两下,刚才小鬼噬鬼的场面实在太凶残了,让他一时之间有点接受不良。 小鬼倒是不以为意,即使已经变成了半大少年的样子却还是拉着魏时的手,紧挨着他,魏时的手上冰凉,过了好一阵他才终于回过神,徐老头肯定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他,这小鬼太恶了,根本不应该是他这个法力的人能御使的,这中间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 就在魏时发呆的时候,蹲在地上无聊地东张西望的小鬼突然放开了他的手,跳起来往那个杂物间冲过去,魏时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动,终于回过神,小鬼好像在眼睛眨动一下这么点时间里就已经到了黄忠强身边,手伸出去,直接插入了黄忠强的身体。 黄忠强的身体筛糠一样抖动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咕隆咕隆的声音。 小鬼的手在黄忠强身体里掏摸着。 魏时一看不好,一边跑一边喊,“住手。” 小鬼有点遗憾地看了黄忠强一眼,把手从他身上抽出来,手上全都是猩红的血,还有一些黑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的腥臭的东西,“阿时,我好饿。”小鬼舔着自己的手指,跟魏时说,声音拖得稍微有点长,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魏时没理他,看了黄忠强一眼,他的身体还在颤动着,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魏时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地下停车场的出口跑去,小鬼浮在半空中紧随在他身后,魏时跑出去之后打了个报警电话。 这里是市区,警察来得很快。 魏时看着警察把黄忠强抬上了车,送往了医院,警笛声即便是在夜晚的城市也分外刺耳,把沉寂的夜色都给搅活了,明天又会有关于这栋大楼的八卦传出来。 马义新他们今晚上的行动没有成功。 徐老头说过,一般来说,像他们这种人很在乎承诺,一旦答应了就一定会去做,如果言而无信,那么后果就会很严重,冥冥中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这一切一样,让人每次想起来,就悚然一惊,所以像他们这种人轻易不会出手,更不会许诺。马义新他们肯定还会再来。 魏时发现,即使小鬼这么恶,他却很难厌恶他。 小鬼身上有种他很熟悉的感觉。 魏时躲得远远的,他刚才在黄忠强身上下了个标记,等到明天就去找他,马义新肯定不会放过黄忠强的肉身,因为那栋大楼的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黄忠强的肉身给那些鬼魂吃了,黄忠强不但被人活生生的抽了魂,连肉身都保不住,怨气肯定会更重,那样一来,也就能把那栋大楼里的怨气给镇住,不会再出什么纰漏。 魏时还在想着这些问题,小鬼扯了扯魏时的衣服,魏时侧过头看着他,小鬼幽幽地说,“阿时,我饿了。”他舔了舔嘴唇,似乎对于刚才肆意的吞食意犹未尽的样子。 魏时慢慢地把自己的衣角从他手里抽出来,“你哪来的,回哪去。” 小鬼不高兴了,跺着脚,尖声叫喊,“阿时,你过河就拆桥,太坏了!呜呜,等他出来了,你就惨了!” 魏时默默地看着耍赖的小鬼。 如果是四五岁的小鬼头这样撒泼,还算得上可爱,但是你看上去都十五六岁了还装可爱,这不找抽嘛。魏时看着这搞不清现状的小鬼,有点无语,他对小鬼嘴里的“他”有点好奇,“他是谁?” 小鬼用手遮住眼睛,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魏时,“他是我,我也是他,不过,他比我大,比我能力强,我吃饱了就会变成他。”小鬼又抓着魏时的衣袖摇晃起来,“阿时,我饿了。” 小鬼的眼睛里是绿莹莹的光,跟他刚才吞噬那些鬼魂时一样。 魏时知道,这小鬼口中的饿,就是想吃鬼,而且还想要他找来鬼魂给他吃,魏时不知道这小鬼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清楚,就算这小鬼真的饿死在他跟前,他也不可能给抓鬼给他吃。 这是原则问题。 魏时坚决地把自己的衣袖又抽出来,慢条斯理地说,“你可以回去了,这里不需要你了。”不管这小鬼是什么来头,既然是他的小鬼,那就只能听他的,不听话的小鬼,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就是小鬼力量过大压过了主人,噬主恢复自由,要么就是主人直接灭了小鬼,再找个新的。 魏时清楚地知道,这个小鬼是他能力之外的,既然如此,这个小鬼还跟着他,那么,要么是小鬼对他有所求,要么是他身上有什么是这小鬼忌惮的,不管怎么说,他总要试一试这小鬼,不然的话,身边跟着个不受控制的定时炸弹的感觉实在是太差了,随时随地都会阴沟里翻船的可能性。 小鬼委屈地看着魏时,大大的眼睛里居然好像还泛起了一点泪光。 魏时看都不看他一眼,态度非常坚决。 小鬼不停地说“阿时好坏,阿时好坏……”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原地。 魏时心里松了口气,虽然这小鬼来路不明,至少还算听话。 魏时第二天找到了黄忠强所在的医院。 魏时在医院里有意无意地走动,果然让他碰到了黄忠强的哥哥黄子强,两个人搭上话,知道黄忠强的病房号之后,魏时就买了点水果去看望,黄婆婆坐在床边上哭天抹地,魏时从她断断续续的话里面才知道,原来马义新借口刚回魂的人魂魄还不太稳,需要吃药和一些后续的法术稳固魂魄,让黄家人答应他把黄忠强带走一段时间。 黄家人看到本来是个活死人的黄忠强,在马义新做法之后恢复了神智,对马义新的话当然是深信不疑,为了尽快治好黄忠强,第二天就让马义新把黄忠强带走了。没想到,昨晚上接到电话,赶过来一看,黄忠强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身上全都是好像被某种野兽撕咬出来的伤口,翻出来的血肉是青黑色的,跟中了毒一样,医生都检查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家人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黄婆婆更是恨死了那个马义新,恨不得生撕了他。 这是其一,其二是黄家人这么几年来为了给黄忠强治病,已经把家底快掏空了,就算加上工伤给的赔偿,也负担不起了,黄子强看到魏时就唉声叹气,黄婆婆板着脸不说话,等黄子强走了才跟魏时说,“我知道我屋里老大手里有钱,就是不肯给他弟弟用,都是他那个堂客挑起的,兄弟都不救,良心被狗吃了。” 魏时听了,嗯嗯啊啊的胡乱点头。 这个黄婆婆的想法倒是正常,不管是不是黄子强自己的主意,都会算到儿媳妇头上,总不会怪到自己儿子身上去,可惜的是,亲兄弟还要明算账,能为其他人倾尽一切的,也是少数。 魏时并不觉得黄子强那点私心就完全不能理解。 也许,黄婆婆也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知道而已,她现在就是要逼着大儿子出钱救小儿子。 魏时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黄忠强,他的脸上蒙着厚厚的纱布,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消毒水味儿,中间还夹杂着淡淡的腐臭气,黄子强跟黄婆婆吵了一架之后甩手出门去了,黄婆婆在床边照顾着黄忠强,魏时又呆了一会儿之后,才离开。 黄忠强的身体已经是具空壳子,里面根本没有魂魄。就连陈师父硬塞进去的那个魂魄,也不见了,黄忠强的病床边围着很多人,有枯瘦如柴的老头子,有披头散发的女人,有豁开肚子的男人,有脸色苍白的小孩,他们围着黄忠强,垂涎三尺地看着他,医院本来就是阴气重,鬼魂多的地方,黄忠强没有了魂魄的肉身,把全医院的鬼魂都吸引了过来。 整个病房里塞得满满当当,天花板上到处都是半个身体在里半个身体在外的鬼魂。 到处都是鬼影子,病房里阴气重得连呼吸都有点困难,中央空调好像坏了一样,冷得直打寒战,多穿两件毛衣进去,都冻得手脚僵冷,护士后来都不敢进这个病房,本来身体虚弱的病人就容易感觉到阴世的一切,现在不光是跟黄忠强一个病房的,还有隔壁几个病房的病人,都吓得要死,哭着喊着不是要转病房就是要出院。 魏时一靠近这里,心里面就蠢蠢欲动。 好像有个声音在他耳朵边上不停地念着,“我饿了,我饿了……” 193最新更新 (.) 病房的门哐啷哐啷的直响,魏时站在走廊里,窗户外面黑蒙蒙的,他心里觉得很委屈,明明这里有这么多吃的为什么自己不能吃。【高品质更新.】魏时越来越饿。他舔了舔干渴的嘴唇,手蠢蠢欲动,终于是忍不住伸出了手,抓住旁边一个全身血淋淋的鬼魂。 鬼魂被魏时掐得吱吱乱叫。 魏时垂涎欲滴地看着手里的鬼魂,张大嘴,一口咬了下去,一股腥臭而又冰冷的气息,从魏时的嘴里冲入了他的五脏六腑,魏时一边吐一边吃,他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根本就不受脑子的控制。 明明恶心得呕吐,却还是不停地啃咬着手上的鬼魂。 魏时心里面知道不对劲,身体却不听使唤,他怒气越来越大,眼睛看到自己的手已经变了个样子,手腕细瘦得如同营养不良的十五六岁的少年,苍白而无力,纤细的手指细微的颤抖,抓着那个鬼魂。 这不是他的手,自己的手腕没有那么细,手指也要有力一点。 魏时抬起头,看向窗户。 窗户玻璃上看不到他的样子,只有一团模糊的影子。 魏时跟自己较着劲,他的手想抓着那个鬼魂往嘴巴里塞,他的嘴巴却闭得紧紧的,不肯张开,魏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手,好像看着仇人。 那只瘦弱苍白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似乎也在剧烈的挣扎,然而,饥饿的念头最终胜过了其他,那只抖动得越发厉害的手,牢牢地抓着那个鬼魂,送到了嘴边。 鬼魂被捏得太紧,身上喷出了一些黑水,溅在了魏时脸上。 腥臭的味道冲得魏时一阵发晕,然而这也是个机会,他一个用力扭转了身体,头往窗户上一砸,玻璃哗啦一声被砸破了一个大洞,魏时额头被碎玻璃扎破了几个口子,一头一脸的血,看得吓人。 这么一个变故,让魏时终于醒转过来。 他的手,终于又变回了自己的手,窗户玻璃上的身影,也变得一清二楚,手上的鬼魂,也失去了禁锢,轻飘飘地穿过了墙壁。走道里响起了护士的惊叫,几个脚步声急促地向魏时走过来,魏时捂着自己受伤的额头,鲜红的血不停地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来,魏时心里明白,他刚才是被那个小鬼影响到了。 医院里面本来就阴气重,加上黄忠强引来的大批鬼魂,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湿漉漉的,地板上好像浮着一层似有若无的白雾,于是,小鬼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魏时坐在椅子上,一边让医生给自己止血缝针,一边在心里发狠,他绝对不会给小鬼第二次机会。 这小鬼就等着活活饿死好了! 魏时阴着脸,看着蹲在脚边上,正在嘤嘤哭泣的小鬼,他又变回了四五岁的样子,也没为自己辩解什么,就是不停地哭,等医生走开了,魏时伸出手去,一把揪住了小鬼的脖子,看也不看就把他往墙上狠狠扔过去,嘴里给了一个字,“滚。” 小鬼哭得更厉害了。 嘴里撂下狠话的魏时,其实心里面还是有点虚的,狠话当不了饭吃,狠话也代替不了真正的实力,魏时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尽快联系上徐老头,多学本事,学好本事,务必杜绝此类状况再次发生。 这件事,同时也让刚刚与阴世打交道的魏时,生出了足够的警惕,鬼魂都是不可信的,外表再怎么可爱,再怎么可怜,究其实质来讲,还是归结到“人鬼殊途”这句话。 人有人道,鬼有鬼途,莫不如是。 魏时看着又蹲在他脚边上的小鬼,目光冷静得再也没有一丝波动。 当然,虽然心里面是这样想的,但是接下来的两天,每到吃饭的时候,魏时只要一想起被强迫塞进嘴里的鬼魂,就食不下咽,生生饿瘦了几斤。这个仇,也一并记在了小鬼头上。 魏时并不是一个心胸宽大的人。 受了伤,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出入医院,黄婆婆对魏时的印象很好,只要魏时一来,就拉着他说长道短。在黄忠强住进医院的第五天,医院下了催款单,黄婆婆看着手里的单子愁眉苦脸,骂着要黄子强快点从家里拿钱来。 黄子强没得办法,只好出门找钱去了。 到了晚上,正好是上弦月,云层比较重,时隐时现,忽明忽暗,病房里有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吹起来,天花板上的灯光,也不再是明亮的,而是惨白而冰冷。 黄忠强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如果不是胸口还有一点起伏,恐怕会让人误以为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黄婆婆穿着大衣盖着毯子半坐半躺地在旁边打瞌睡,病房里静悄悄的,三个床位只有黄忠强这个床位上有人,其他床位都是空的,然而,却又好像有人躺在上面。 比如靠床边那个床位,一个枯瘦的老人躺在那儿,正在痛苦的□。 老人旁边的床位,却坐着一个脸色蜡黄,目光呆滞的女人。 这时,一个人影轻轻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了黄忠强的病床前,目光闪烁地看了黄忠强几眼之后,拿出一个小瓶子,把瓶子里的东西倒进了黄忠强的嘴里,再转身悄悄地离开了房间。月光打下来,照在那个人的脸上,看起去居然像是黄子强的样子。 这一切都没有第二个人看到。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到了黄婆婆的嚎啕大哭,本来就剩下一口气的黄忠强昨晚上断气了,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说是伤势太重,脏器衰竭,让家属节哀,黄婆婆哭了一场,扒着病床死活不肯放手还是打了一针镇定剂才让她安静了下来。 黄忠强的尸体暂时送进了医院的太平间里。 魏时听到这个消息,丝毫没觉得有什么意外,早在陈师父给黄忠强回魂的时候,黄忠强就差不多死了,只是生机不会一下子断绝,再加上陈师父的刻意为之才勉强留了口气。 魏时躲着人,去了太平间,在十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中准确地找到了黄忠强的尸体,他揭开白布,黄忠强青灰色的尸体就躺在冰冷的铁床上,魏时不顾后背的冰冷,拿出一张黄符纸,一口咬破了自己的中指。 太平间里温度很低,过了一会儿,手指才渗出了一滴血,魏时把血涂在了黄符纸上,画了一个奇怪的图案,接着,掰开黄忠强的嘴,把那张黄符纸胡乱塞了进去,魏时低声说了一句,“给你个机会,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黄忠强的尸体,僵冷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 魏时头也不回地走了,也没去管后面到底会发生什么事,而是直接回了学校,开学已经一个半星期,他才见了另外三个室友一面,班上的同学更是一个都不认识,他觉得自己该收收心,把学校里事处理好。 与此同时,在一个市区上大学的高中同学也跟魏时联系上了,xx医学院旁边就是xx师范,罗志勇就在这学校里,他们偶尔也会聚一聚,吃个饭打个球什么的。 罗志勇比起以前性格更加内向了,魏时知道他家里出事,遭了变故,性格有点改变是件很正常的事,但是从其他同学那里知道,罗志勇从上大学之后就跟以前的同学全都断了联系,只有跟他还偶尔联系一下,而且在学校里面也是独来独往,没说起有什么朋友,这就有点过了。 不过,魏时觉得像这种事,除非自己想开,其他人是帮不上忙的。 一个月后,魏时听陈金发说起了黄家的事,黄子强也死了,他从那栋大楼的天台跳了下去,奇怪的是,他弟弟黄忠强的尸体也出现在了天台上,那栋大楼后来也没再发生奇怪的事,但是前面已经出了那么多事,等于是半荒废了。 黄家两个儿子前后脚一走,黄子强他老婆回了娘家,好像已经在找二嫁的男人了,就是黄家那两个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带着小孙子过日子,孤苦伶仃的,可怜得很,陈金发边叹息边说。 魏时听了,没做声。 黄家的事,跟他牵扯太深。那天他一看到黄忠强就知道,这个人不是他身上附着的魂魄的身体,本来是要立刻离开的,没想到因为一时的好奇心而惹上了那个陈师父,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揭不去就算了,还想要他的命,魏时当然不甘心,他就想去把黄忠强的生魂找回来,打破陈师父把黄忠强的身体炼成铁甲尸的如意算盘。 陈师父要炼的铁甲尸,必须先让自己养的鬼附在那个还有生机的身体上,这是个前提条件,一直要到自己养的鬼与那个身体彻底的融合到一起,才算成功,同时,那个身体的生机也会慢慢断绝,成为一具真正的死尸。 在这个过程中,如果身体原来的魂魄突然出现,身体与魂魄之间天生的吸引,很有可能让那个附身的小鬼被赶出来,从而导致炼尸的失败。魏时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本来魏时的计划是要找到黄忠强的生魂,让他回到的身体,虽然就算这样做黄忠强也活不过来了,因为一旦开始炼尸,身体的生机就已经开始断绝了,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 不过他本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救人,所以魏时也并不在意。 计划是这样计划的,事情也进行的很顺利。 在电梯里,他用黄符纸把那栋大楼里的鬼魂给引了出来,又地下停车场里,在小鬼要把黄忠强的生魂吃掉的时候,先一步阻止了他,把生魂封在了那张黄符纸里面。只是,没想到陈师父他们彻底放弃了炼尸这个打算,而是想把黄忠强的身体给了那些鬼魂,让黄忠强身上的怨气更重,从而镇住那些鬼魂。 既然如此,那就想办法让怨气更重的黄忠强身魂合一,所以才有那天太平间的一幕。 就算是死后才魂魄归体,对于黄忠强来说,也能让他身上的怨气消散不少。 只不过,没想到黄忠强居然会拖着黄子强一起死,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黄子强肯定害过黄忠强,这一点随着两兄弟的死去,大概已经不会有人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了。 就是不知道陈师父那两个人到底怎么样了。魏时有个感觉,他以后肯定还会遇到那两个人。陈师父肯定会想到黄忠强的魂魄归体是他做的手脚,以他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迟早会找上自己。 与鬼为妻193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94最新更新 (.) 学校正式开课之后,魏时就忙起来了。//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魏时一边上课一边还要加班加点的学那些旁门左道的东西,累得慌,学医的都知道,课程紧任务重考试又难过,平时不上点心,到了期末的时候就难过了。一眨眼,就过了大半个学期,已经到一月份快放寒假的时候了,魏时跟寝室里面那几个哥们儿被考试操了大半个月之后,一个个都蓬头垢面,脚下都是虚的。 这一天,天上是铅灰色的,好像要下雪了,冷得很。 这里就要说一下学校所在地了,xx医学院和xx师范是紧挨着的,都靠市郊,就在江边上,一条沿江大道过去,并排而建的,有三四个出名的不出名的高校,到了冬天,江面上的风呼呼地刮过来,气温表上还没到零度,就已经冷得你直打哆嗦了。 魏时刚考完了最难的那门课程,总算是脱离了苦海,一回到寝室,就接到了罗志勇打来的电话,要他出来到自己住的地方玩一下。 魏时骂了一句,“这么冷的天,你那个寝室也跟冰窖一样,有什么好玩的,我不去,我刚考完,正要睡个回笼觉。” 罗志勇在电话里笑了笑,听起来很开心的样子,“我没跟你说我在外面租了房子,从寝室里面搬出去住了?我这里买了好多火锅料子,来了就有的吃!” 被火锅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魏时终于有了兴趣,他穿上羽绒服,顶着寒风,挤上了公交车,公交车停停走走,十几分钟之后总算到了罗志勇说的地方。 这个地方原先是附近的村民住的,学校把周围的土地都占用了,大部分村民拿了钱都到城里买房子去了,留下一些村民,要不就是把自己原来的房子稍微改装一下,要么就是建起了出租房,专门做附近学生的生意。 路面坑洼,到处都是没及时清理的生活垃圾,两边的店面大部分都是小炒店,还有一些什么精品店、服装店啊之类的,让这里变成了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生活区。 这里的住户大部分都是学生,考研党,毕业了暂时没找到工作或者工作不太好只住得起这种地方的社会人,你要说人员单纯也可以说,要说复杂,那也是真复杂。 学生出去租房子,大部分都是为了跟女朋友同居。毕竟在学校里面谈恋爱不方便,青年男女却没地方去,老开房也不太好,又贵又不卫生,还不如租个房子早点过二人生活。 所以魏时在听到罗志勇出去租房子住的时候,是有点吃惊的。 罗志勇那小子,一脸畏畏缩缩的样子,手脚居然这么快! 魏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一向觉得自己比罗志勇强,长得比他好,脑子比他活,学校比他强,自己还没找着个女朋友,却被这小子抢了先,当然,这念头想想也就过了,他更感兴趣的是,罗志勇找了个什么女朋友,是怎么找着的,有什么经验也可以借鉴借鉴。 魏时远远地就看到罗志勇站在那条小街的入口,瘦小的个子裹在一件有点大了的棉衣里面,搓着手在那里东张西望,看到魏时了立刻跑过来,满脸笑容地说,“阿时,你几时到的,我都没看清人。” 魏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才两个月没见,你小子看不出啊。” 两个人边走边说,罗志勇一路上对于魏时的疑问避而不谈就是发出嘿嘿的贱笑声,罗志勇租的房子在一栋两层小楼的二楼。是专门的出租屋,本来是一个大间,被房东用薄木板隔成了两个小间——这样可以多赚点钱。 薄木板跟天花板之间,留了一道半尺左右的间隙,几乎没有任何隔音的功能,这边屋里做什么,那边屋听得一清二楚,而且屋子面积也小,也就两张半单人床的大小。没有独立的卫生间,一层楼共用一个。 魏时看了一下这个环境,觉得还不如住在寝室里面。 不过,看罗志勇笑容满面的样子,显然对这里的环境非常满意。屋子中间摆了一张简易桌,上面放着一个酒精炉子,还有一个火锅,正在腾腾地往上冒热气,地上放着一个脸盆,里面放着很多已经洗好了的青菜、香菇、丸子、粉条还有猪肉之类的火锅料子。 罗志勇准备得很周到,很仔细。 就在魏时准备把那些菜丢到火锅里的时候,罗志勇突然站起来,有点犹豫地跟魏时说,“阿时,我再找个人来一起吃,你不介意吧?” 魏时冲他摆摆手,吃火锅就是要人多才有意思,他本来以为罗志勇会多叫几个人来,没想到只来了他一个,想也知道罗志勇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现在能多叫一个人过来,反倒是个稀奇。 罗志勇出了门,魏时听到了隔壁响起了敲门声。 罗志勇在那边轻声轻气地叫门,“程瑶,程瑶,你在屋里不?” 程瑶一听就是个女人的名字,魏时抬起头看了一下面前隔开两间房的薄木板,薄木板有很多透明胶还有张贴画的残留,都是以前的住客留下来的。对面安安静静的,不像是有人在屋里。 果然,罗志勇喊了好几局,对面还是没人回答,他却是锲而不舍,继续敲着门,魏时都听烦了,正要让他别敲了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女人细声细气地跟罗志勇在说话,声音压得很低。 最后,也不知道罗志勇是怎么说服这个女人的,他带着这个女人进了这边的屋子,魏时很感兴趣地看了这个女人一眼,跟罗志勇一样,瘦瘦小小的,不过脸很秀气,虽然算不上是个大美女,也有个中上了,最重要的是,脸上总带着点受到惊吓的表情,娇怯怯的,很能引起人的保护欲。 罗志勇就吃这一套,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就知道了。 罗志勇简单地做了下介绍,原来这个程瑶是他同系的同学,比他大一届,两个人是上大课的时候无意中认识的,至于后面为什么成了隔壁邻居,罗志勇就含糊地带过去了。 魏时也没有追问,这又不关他什么事。 有了程瑶在,气氛就拘束了很多,魏时埋头大吃,懒得去理对面那两个人,程瑶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罗志勇跑前跑后地给她弄吃的。罗志勇这是把自己拉来当挡箭牌的。 魏时冷眼旁观,觉得这个程瑶对罗志勇并没有那个意思,是罗志勇剃头担子一头热,他心里对这个程瑶有点反感了,他觉得这个程瑶就跟一些女人一样,不明着答应你或拒绝你,就是跟你暧昧,享受被人追被人捧的过程,得到心理或者物质上的满足。魏时从心里看不起这种女人。 吃完了火锅,魏时就说要回去了,罗志勇大概也知道把魏时叫过来扯大旗的做法有点不地道,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把魏时送了出去。 快到小街门口的时候,魏时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提醒一下罗志勇,“阿勇,那个程瑶有点怪,你最好还是离她远一点。” 罗志勇抓了抓头发,又傻不愣登地笑了两声,“她家里有点事所以才这样,本来性格很好的……” 得,这个话一说出口,魏时就知道,陷入爱情里面的男人智商是负无穷,跟他说不清什么道理,他干脆利落地闭上嘴,让罗志勇回去。 魏时并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拐了个弯,上了沿江大道。 此时已经快七点,天早就黑下来了。 江面上很黑,两边的灯火稀稀落落,如同繁星却比繁星更明亮,但还是照不穿江面上起的雾气,那个雾气贴着江面漫开,细小的浪花在江面上挨挨挤挤,时不时被江水里的漩涡吞没。 远远地,可以听到江水轻轻地哗啦声。 冬天了,江水枯竭,江底露了出来,还有一些人在江岸上种了菜,有几只船停在江面上,江心处,可以看到一座不大不小的江心洲,这个江心洲在水大的时候,大部分都被淹没在水里,水少的时候,才整个露出了水面,上面只长着一些乱草和杂树,除了打渔的,一般没人去。 c市的沿江大道修得很好,宽阔而又整洁。 魏时从沿江大道上走台阶下来,到了江边上,那几条船随着江水而晃动着,似乎固定在那儿并没有移动,也许船的主人今晚上是打算睡在船上不下来了,江面上的雾气已经到了江边上,正往沿江大道漫过去,雾气冷冰冰的,好像个死物,魏时就站在这个雾气里面。 他来得太早了,还没到时间的。 江面上的风刮过来,扔刀子一样,实在太冷了,魏时觉得自己快冻透了,他想转身离开却又有点犹豫,这出都出来了,再跑一趟也麻烦,徐老头也说了,这个大市也不是经常能碰到。 魏时在江边上走来走去,雾气越来越大,快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要不是还能听到江水的哗啦声,这么乱走,也许就会直接走到江里面去,魏时心里胡思乱想着。就在他觉得自己脑子也快冻木了的时候,终于有了的动静,就那么一下子,很多的人走到了魏时身边,还有一些,是从江里面走出来的,浑身还滴着水,他们拖着脚,慢慢地走到了魏时所站的地方,魏时闻到了一股腐臭的味道。 黑压压的人影,在雾气中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起。 江面上那几条船划动着江水,往岸边靠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气温降得厉害,还老下雨,看着灰蒙蒙的天,什么时候出个太阳啊! 与鬼为妻194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95最新更新 (.) 木船慢慢地停在了岸边,一个船佬放下来一块木板,站在岸边的人随之而动,静静地,不拥不挤地从木板处上了船,魏时也杂在人群里,踏上了木板。【高品质更新.】 木船像被钉子钉住一样停在水面上。 船两边,有东西在水里浮浮沉沉,它们簇拥着木船,沉在黑色的江水中,魏时坐在船舷上,手抓住旁边的一根绳索,其实木船很稳,似乎不会有任何的危险,然而,人总是会防范那些可以预见的危险。 在魏时身边,或坐或站,把一条狭小的木船塞得满满当当,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之后,船佬才慢吞吞地抽回了木板,他没有丝毫阻碍的穿过拥挤的人群,就好像落入了水中的油一样。 江面上雾蒙蒙的,视线所及,一片模糊。 魏时低下头,看着江里那些东西,江水哗哗作响,突然,几只惨白的手臂从江水里伸出来,它们或抓或扶着木船,魏时被猛地一吓,细细地抽了口气,原来,江水里那些东西居然是浮尸,它们静静地站在水里,围着木船,好像在推着木船前进一样。 这艘船居然是靠着这些浮尸在江面上行驶。 魏时看了一眼,在他正下方,是一具年纪看起来才□岁的男尸,他的嘴巴和眼睛里有许多的水虫子在爬进爬出,浮尸却在笑,嘴巴裂开到耳朵边,魏时看了一眼之后就没敢再看下去了,他转过头看向跟他同船的人。 身边的人,各色各样,有穿着道袍的,有穿着怪里怪气的有点像少数民族衣服的,也有破破烂烂类似乞丐的,当然,更多的是朦朦胧胧像个灰色的影子什么都看不清楚的。 魏时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这些人里面,有的是人,但大多数却不是人……在魏时右边,坐着一个年纪略比他大个两三岁的年轻人,长相端正,穿着得体,举手投足有一种精英风范,他上了船之后就看了魏时好几眼,魏时觉得奇怪也看过去的时候,他却又把目光移开了,魏时也觉得他有点眼熟,但是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不过,这里本来就是谁都可以来的地方…… 魏时很快就把这个疑问丢开,虽然周围阴气森森,冻得连指关节都好像僵硬了手指都是弯曲的,而且身边还聚拢了这么多不是人的存在,然而能够见识一下长江南最大的鬼市,总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 鬼市,一般人以为是人鬼互市,其实这个观念并不完全正确。 最开始的时候,鬼市只是阴世的孤魂野鬼互市的地方,偶尔有不明真相的活人闯了进去,一般来说,这种人都是有来无回的,但是也有祖坟埋对了地方,运道很好的人,从鬼市上出来并且还得了莫大的好处。 这些人到了外面,自然会跟人说起鬼市的种种奇特之处,引得其他人对鬼市也起了好奇或觊觎之心,以讹传讹,有些人就专门开始寻找各个地方上的鬼市想去捞一把。 这些人的想法也没有大错。如果方法对头的话,确实也可以从鬼市上得利,鬼喜欢从地底下带东西到鬼市上出售,这里面有价值极高的古董器物,有金银珠宝,也有良药奇方,当然,更有催命的东西。 怎么辨识这些东西,就要靠你自己的眼光,还有运气。 再到了后面,鬼市里面更多的,除了鬼之外,更多的,是神棍和术士,这些有道行的人跟普通人当然不一样,能从鬼市上得到更多需要的东西——当然对于他们来说,需要的东西大多是与法术有关的。 而神棍和术士本来就游离于正常人群之外,他们之间也需要一个交换和交易的场合,而鬼市的隐蔽和混杂,无疑正中他们的下怀,于是,鬼市渐渐又多了另外一个用途。 在鬼市里面交易,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你要看清楚跟你交易的到底是人还是鬼,这跟人交易和跟鬼交易,规矩是不一样的,只要错了一着,你就可能回不来了,所以,凡事都要慎而又慎,三思而后行,不要被一时的巨利冲昏了头脑,多想想在家里等着你回去的老小。 木船无声无息地停靠在了江心洲,船上的人开始下船。 魏时要去的这个鬼市,是只有每年江水枯竭,江心洲露出来的时候才会开,也不是经常有,一两个星期才有一次,一般都是在周一那天,碰上了就是碰上了,没碰上那就只能等下回。 这个鬼市在长江以南都有点名气,每逢开市的时候,附近几个省份的神棍术士、妖魔鬼怪之类的都会赶过来。很热闹。跟c市楚天阁附近的沿江大道上的鬼市不同——那是个小鬼市,每晚上都有。 魏时上了岸,江心洲上并不是像平时看到的那样荒芜,拔地而起的,是一栋栋木屋,纵横交错,形成了一条条的街道,街旁的屋子的屋檐下都挂起了一盏盏的白纸灯笼。 惨白的光线给在雾气中来往的人提供了一点必要的照明。 街上人来鬼往,虽然是无声无息,却也看起去熙熙攘攘的热闹,魏时弯下腰在自己的鞋子上撒下了一些灰白色的粉末,这东西是他专门找来的动物骨灰,用来蒙蔽周围鬼物对于阳气的知觉——本来用人的骨灰效果最好,但是魏时心里有障碍,只能弃之不用,宁肯麻烦点,过一段时间就再撒一次骨灰。 穿行在人群中,魏时很是好奇地看来看去。 在鬼市上交易的人,除了正在交易的两个人,其他人是不能出声的,具体怎么交易的,只有交易的当事人才知道,世上有一种吃饱了没事做喜欢管闲事的人,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鬼市上在交易,在别人交易的时候忍不住多嘴或者干脆横插一杠子抢了别人看中的东西,这些人坏了鬼市的规矩,基本上没什么好下场。 鬼市上形形□的东西都有,就看你的运气了,有些人为了更好地看清楚市面上的东西,手里还提着一个白纸灯笼,也不知道是从外面带来的,还是在鬼市上买的。 这个鬼市因为开在江心洲,所以来的都是知道鬼市的人,其他鬼市上那些懵懵懂懂闯进来的人,几乎看不到。 魏时看到一个鬼魂手里拿着一个布满了铜绿的铜镜一动不动地站在路边上,那个在船上的时候坐在魏时身边的年轻人提着个白纸灯笼,走到了鬼魂面前,一人一鬼开始说起了什么。过不多久,那个鬼魂手里的铜镜就到了那个年轻人手上,而那个年轻人也把一叠纸钱拿给了那个鬼魂,这一单买卖就算完成了。 这个年轻人的运气还算不错,不是所有的鬼魂都愿意用手里的东西换纸钱的,鬼魂想换到的东西也有奇怪的,这就要看运气了,在阳世,十块钱就可以换一大沓的纸钱,在鬼市,也许可以换到个地下的文物,这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许多人都喜欢到鬼市上淘金。 利之所向,连命都不顾了。 魏时也是听徐老头说起过这个鬼市才想来看看的,另一方面也是打算在鬼市上买点法术上需要的东西,他慢慢地走着看着,很快,他就发现,那些神棍术士摆的摊并没有跟鬼魂混杂在一起,而是差不多聚集在一条街上,那里当然也有误入的鬼魂,但是并不多。 在这条街上,不用看到那么多可怕的鬼物,对于魏时来说,当然是感觉轻松了一点,他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看着,最终,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是用来画符用的朱砂,里面兑了黑狗血——这种黑狗是在农历九月初九出生的,二九相重,而又有六阴九阳之说,九是阳数,在这一天出生的黑狗,阳气最重,用来画符,辟邪的能力也就越强。 还有毛笔,笔杆是用阳木做制,笔头是用黑狗尾巴尖上的毛做的,也算难得了,魏时蹲在摊位前面,把一盒朱砂和一只毛笔捡起来放在一旁,然后看着摊主。 摆摊的是一个抱着手臂大喇喇地坐在地上的中年汉子,他的手臂上有青色的纹身,是一条盘转扭曲,蛇信吐出的大蟒,他看了魏时一眼,举高了自己的手,做了一个手势。 魏时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他没想到这两样东西加起来会这么贵,他手上可没有这么多钱,但是这两样东西他都需要,并且也不是经常能碰到,在他旁边,也已经有另外的人在等着了,魏时考虑了一下,有点不舍地从怀里拿出了徐老头给他的那几张符——符已经在那栋大楼的地下停车场用得差不多了。 这个中年汉子看了魏时一眼,似乎有点意外,他拿过那几张黄符纸,仔细看了看,最后,好像有点无奈,又好像有点“小年轻看你面嫩便宜你了”的意思,点头同意了这个交易。 魏时松了口气,兴冲冲地把那盒朱砂和那支毛笔塞进了挂在腰上的包里,他恨不得立刻赶回去试一试用这种黑狗血画出来的符,效果到底会怎么样。 魏时勉强按捺住急迫的心情,毕竟鬼市上还有很多东西可以看。 不能买,长点见识也是好的。 就在魏时闲逛的时候,突然江心洲边上传来一阵响动,在这寂静而又热闹的夜晚,分外醒目。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出门办事,风灌到耳朵里,又晕又疼,到了空调房里,才觉得舒服了。 果然是宅久了的缘故! 与鬼为妻195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96最新更新 (.) 魏时好奇心起了,一脚踩到一块石头上,往那边看过去。. 江心洲边停下来一条船,几个渔民站在船边往江心洲上张望着,过不多久,其中两个渔民不顾另外几个渔民的阻止,一力地放下踏木板,上了岸,那两个渔民的身影在白雾迷蒙中若隐若现。 不一会儿功夫,他们就到了鬼市上。 其中一个吐了一口唾沫,跟旁边的同伴说,“李老头就是没事想太多了,老是疑神疑鬼的,上次也是闹了个乌龙,搞得我们一船人被人笑了半个月,这里这么多人,难道还会出事不成,船又坏了,我可不想这么冷的天还在船上受冷受冻!” 他身边的同伴也随声附和着他的话。 两个渔民进了鬼市,他们没有察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街道两边挂起的灯笼随着他们的行进开始逐渐地熄灭,周遭顿时被白雾吞噬,一切都模糊起来。魏时隐隐听到那个大嗓门的渔民在问路,他想找个好一点的饭店吃一顿,魏时不知道被他问路的那些有没有回答他,因为那边已经没有生息了。 白纸灯笼次第熄灭,就连魏时身边的也同样如此。 一片黑暗模糊里,无数的东西存身其中,它们慢慢地行动着,往同一个方向聚拢了过去,而街道两旁的房子,有些也消融在了白雾中,在原地的,是一地的乱石和荒草。 鬼市上的鬼魂以及其他阴世的死物被惊动了。 魏时后背一阵发麻,随即他又立刻镇定下来,屏住呼吸,从口袋里掏出了装着骨灰粉末的盒子,这一回不光是把骨灰撒在脚面上,还在四肢和胸口上撒了一点,骨灰粉末散发着一股焦糊的味道,刺激着魏时的鼻子,他赶紧捂住自己的口鼻,把将要打出来的喷嚏死死地压住。 一股阴森的凉意从魏时的脚底板一直冲到了天灵盖,让他身体抖了三抖,连打了好几个冷战,魏时立马从石头上下来,似慢实快地往那条神棍术士摆摊的街道疾步而去。 在他刚下了这个决定并且付诸实际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两声惨叫,魏时忍不住回头一看,两个模糊的身影狂乱的挥动双手往船只的方向疯跑过去,而那条船,停在平静的江水上,不动不响,已经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 船上的人,大概是被水里的浮尸给拉下去了。 这里是大鬼市,群鬼聚集,阴气浓得已经变成了湿漉漉的白雾,在这个时辰里,行过江心洲的船只,上面的渔民若是八字稍微差一点,火焰稍微低一点,那么就很可能出事,如果还有像那个大声说话的渔民一样,不知死活的,那就绝无幸免的道理。 白雾中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转而又变成了腐臭,就好像一具新鲜的刚被粉碎的尸体,在几分钟之内,变成了一具高度的腐尸一样,臭不可闻。 江心洲上只留下了寥寥几盏白纸灯笼还亮着,其他的尽数熄灭,周围的鬼物也不做买卖了,四处游弋,寻找着其他的闯入者。 一个死尸迎面向魏时走来,脸色惨白,一个眼球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只有一点肉筋与眼眶相连,另外一只眼睛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眼眶,眼球却被死尸拿在自己手里,看到魏时,死尸就把手里的眼球递过去,一直送到魏时的鼻子下面。 魏时看着流出脓水的眼球,胃里面一阵翻滚。 魏时忍着恶心,屏住呼吸,伸出手飞快的抓起那个眼球往对面的死尸眼眶里一塞,接着,倒退一步,那个死尸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才转身慢慢地离开。 然而,这只是开始而已。 不久之后,魏时又听到身边传来了两声惨叫,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漏了馅儿,被鬼魂给找出来了。 不知不觉的,魏时回到了刚才买朱砂和毛笔的那个摊位前,手臂上绣着纹身的汉子,还在继续做他的生意,好似一点也没被周围的混乱影响到,他瞪了挡住摊位的魏时一眼。 魏时当没看见,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 其实整个鬼市,真正慌乱的外来者是少数,大部分人还是跟这个大汉一样,也许是见惯了,早就有防备的手段,所以并没有惊慌失措以至于反而引起了外来者的注意,其实只要镇定下来,基本上都不会有事,要不然,古往今来也不会有那么多误入鬼市却能全身而返的活人了。 要是实在出事了,那只能说明你今晚上出门的时候忘记给你屋里的祖宗牌位上香了。当然这是一句不太负责任的话,说穿了,也就是心理素质过不过硬,这至少能够保证你大部分时候的安危,再加上那么一星半点的运气。 当然,人倒霉的时候,喝口水都可能会呛死。 有时候人出事,真的只能归结于三个字——都是命。 过不多久,由那两个渔民引起的混乱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鬼市又恢复了照常的秩序。 魏时松了口气,他苦笑了一声,终究是“阴阳陌路,人鬼殊途”,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对面前的这一切心有余悸,如果不是为了把魏昕找回来,也许他会干脆地抽身出来。 魏时蹲在路边上,看着来往于鬼市的阴物,等着接送的木船过来。 鬼市一般是子时开市,鸡鸣——也就是天亮之前结束。 就在这个时候,魏时看到从街那头走过来两个人,他觉得后面那个有点眼熟,在白雾弥漫中,魏时眯起了眼睛细而又细地看过去,一直看着,一直看着,越看,他的心就跳得越快。 最后,魏时什么都顾不上了,从地上一跃而起。 身上的骨灰粉末扑簌簌地落在了地上,混在被白雾打湿的地面上,继而又被周围过往的人群踩成黑泥,魏时像条泥鳅一样穿行于人群中,很快,他就接近了那两个人。 那两个人是一老一少,前面的老人面容枯瘦,双眼无神,手跟个鸡爪子一样,头发稀稀落落,看起去好像有一百多岁了一样,老得已经像截枯树枝,身上有一种浓郁的死气。 而跟在老人后面的,却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带着一个兜帽的长袍,低着头,帽子搭下来,露出一点尖削的下巴,和形状优美的薄唇,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老人身后,动作有点僵硬呆板。 魏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个少年怎么看怎么像魏昕。 魏昕是四年前失踪的,他想象中魏昕长大后的样子就跟那个少年那下半张脸一模一样,在迎面而过的时候,魏时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少年,而那个少年则一直低着头,反而是那个老人,有意无意地看了魏时一眼。 在鬼市上是不能出声的,魏时也不敢打破这个规矩。 所以,他闭上嘴,一声不吭地跟在了这一老一少后面,周围人来鬼往,这一老一少脚步不停,走到了一个摊位前,魏时站在旁边一个摊位上,眼睛偷看着旁边的交易。 那个老人拿起那个摊位上的一样东西,直接就走了,而那个摊主居然没有二话,也不知道这个交易需要的到底是个什么物件,不过魏时一眼就看出了老人买走的是什么东西,而就是这个东西让他全身的血液涌向大脑,口中一股腥甜。 那个老人买走的是“秽魂”。 “秽魂”这东西是用抱着极大冤屈死去的人的血再添入一些其他材料做成的,一般是用在养尸术上面,能够防腐聚邪。一般养尸,分为“干尸”和“湿尸”,各有其用,“秽魂”就是用在“干尸”身上,而且还只有养尸术非常高深的人才用得到。 这个老人养尸,一般养尸人身边跟着的,只会是…… 魏时想不下去了,光是想到这个,他心口那口血就忍不住要吐出来,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一步冲过去就抓住了后面那个少年的手。 少年的手,冰冷而又僵硬。 魏时的手刚一接触到他的手腕,就不停地发抖,这不太可能是一个活人的手,少年被人抓住手却还是一动不动,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一样,而拿着那个“秽魂”打算离开的老人,用充满死气的眼睛看了魏时一眼,魏时在他的目光下,忍不住畏缩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他手中抓住的手腕,却又让他挺住了。 老人木然的脸上,忽然间嘴角往后一扯,说是个笑容,不如说是一张布满了皱褶的老皮被人用手粗暴地撸了一下。 老人是笑了,魏时却感到了极大的危险,一不做二不休,他干脆用力扯下了那个少年的兜帽,让他苍白的脸露了出来。魏时看着他的脸,牙齿咬得死紧,面上肌肉不停地抽搐着,他的感觉没有错,这就是魏昕。 他的样子是变了,却又没有大变,长高了许多,已经跟魏时差不多高,苍白的脸,无神的眼,青灰的唇,尖削的下巴,跟那个老人一样,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死气——魏昕原先身上那种深夜里被阴寒的露水打湿的青草的味道已经丝毫也闻不到了。 魏昕居然成了养尸人手里的尸体! 在这个事实的冲击之下,魏时心头的那口血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几滴血溅在了魏时的脸上。 魏昕脸上的血滑下来,滚到了他的嘴角。 与鬼为妻196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97最新更新 (.) 魏昕青灰的嘴唇上一抹触目惊心的猩红,他眼睛半张着,只露出眼白的眼球直直地盯着魏时,僵冷的身体细细地颤抖着,牵动了魏时的手。//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魏时浑身冷汗,手心冰凉。 他觉得脑壳一阵阵发晕,身体不由自主地往魏昕靠过去,近一点,再近一点,但是不够,还是不够,他急了起来,整个人往前一倒,贴在了魏昕身上,脸对着脸,对面冰冷的身体散发着浓郁的阴气和死气,让他冷得直打摆子,却还是不肯离开。 魏时嘶嘶地吸着凉气,嘴唇乌青。 他知道自己应该离魏昕远一点,但是身体却跟魏昕紧贴在一起,恨不得融进他的身体一样,这是怎么了,不对头,魏时心里警醒,他挣扎起来,僵硬的脸部肌肉痉挛,扭曲的厉害。 魏时伸出手,掐了一个诀,嘴唇抖动,用尽力气咬破了自己的舌尖,闭紧嘴含住那口舌尖血——他没忘了自己在鬼市上,舌尖血阳气太重,要是吐出来肯定会把整个鬼市上的阴物都吸引过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魏时的手抓着魏昕的手臂,把他用力往外一推。 魏昕颤动得更厉害了,这条街上做买卖的,呼啦一下全都躲得远远的,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那个养尸老人木然的老脸,笑得跟哭一样,让人瘆得慌。 他伸出跟老树枝一样枯瘦的手想把刚买到手的“秽魂”塞进魏昕的嘴里,魏时反应极快地把他拦了下来,“秽魂”掉在了地上,一团腥臭的膏状物,一碰到地面就化成了一滩血水,渗到了土里。 养尸老人瞪着魏时,恨不得杀了他一样。 实际上,他也真的动手了。 也不知道这个养尸老人到底做了些什么,魏时脚下踩着的地面就突然间变成了一个泥坑,身体慢慢地往下陷,从泥坑里伸出来几双惨白的手,抓着他的脚把他往泥坑里拖。 魏时扒着旁边的一块石头,跟那些手以及泥坑对抗着。 魏昕呆呆地站在旁边,他已经没有再颤动,而是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灰白的眼球望着黑乎乎的江面,周围的一切都引不起他丝毫的兴趣。 魏时咬了咬牙齿,手被锋利的石头割破了,血流了出来,把他手上的骨灰粉糊湿了,阳气外泄,周围的阴物开始骚动了起来,慢慢地往这个方向拢过来,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魏时觉得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小,他的手慢慢地松开,在地上徒劳地胡乱抓着。 魏时没有管这些,他一直看着魏昕,眼睛就没移开过。 泥坑吞没了他的脚,腰,胸口,颈部,很快,魏时就被黑暗笼罩了,周围全都是冰冷的泥水,封住了他的口鼻,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不管是魏昕,还是养尸人,亦或是那些被他的血吸引过来的阴物。 周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湿糊糊的冰冷。 他被埋在里面,身体会腐烂,被虫子吃掉,然后慢慢地化为泥水的一部分……而这个过程他都会感受得一清二楚…… 那个养尸人手段太狠毒了。 魏时发现,他高估自己了,原来处在这种情况下,恐惧和害怕根本无可避免,他甚至觉得自己逃不掉了,泥水呛进他的口里,肺部,快要窒息了。魏时心里一阵绝望,他离死不远了。就算一早就准备好了对付的手段,还是克制不住心里的黑暗。 等不下去了,不能等了,一个养尸人手里的尸体,难道还真的以为会有什么奇迹出现,魏时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这种试探和坚持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他晓得自己该做什么,把面前这个对他下手的养尸人干脆利落的干掉。 魏时心里骂了起来,也不晓得自己是在骂谁。 就在他刚要动的时候,周围冰冷粘稠的泥水里突然伸出了一只冰冷的手,好像拔萝卜一样把他整个人从泥坑里带了出来,冰冷的泥浆四溅。 那只手,关节僵硬,动作间可以听到爆豆子一样的声音。 是魏昕。 魏时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而站在旁边的养尸人,对魏昕突兀的举动显然很震惊,一具早就被自己操纵自如的尸体居然自己动了起来。魏时一从泥坑里出来,周围本来陆续散去的阴物又围了过来,魏昕抓着魏时,从它们中间横冲直撞而过,一直走到了江里边。 江水带着细碎的浪花冲过来,魏昕不管不顾,依旧执拗地往水深处走去,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半天没回过神的魏时被冰冷的江水淋得湿透,冻得全身直哆嗦,觉得自己身上好像结了一层冰,走动间都能听到冰层破裂的喀嚓声,他想拉住魏昕,然而魏昕的手冰冷而又僵直,完全不像活人一样柔软而又温热。 到底魏昕现在是个活人、死人、活死人亦或者是纯粹无意识诈尸,一级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养尸人是什么路数,种种纷乱的猜测和疑问涌上来,魏时扭过头看着魏昕,他灰白的眼睛发直地看着前方,江水越来越深,已经没顶,魏昕浮在了江面上,被他抓着的魏时就狼狈了一点,不时呛几口水,再“呸呸”的吐出来。 想起刚来的时候,江里面那些死尸,魏时胃里面就一阵翻腾。 魏昕直接把魏时拖上了岸,然后手一松,像扔垃圾一样把魏时丢在了地上,魏时趴在地上,拼命咳嗽了起来,肺都要咳出来一样。 魏昕在旁边茫然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转身。 江面上浓得散不开的雾气翻滚着,从雾气中间,隐约看到了几条船模糊的轮廓,鬼市快要散了,从江里边开始零零散散的出现一些死尸和鬼魂,拖着的身体,赶在黎明之前离开此地,留下一地的水渍。 魏时抖抖索索地伸出手,抓住了魏昕所穿黑袍的下摆,抬起头,干涩的喉咙吐出两个字,“阿昕。” 魏昕停下来,却没有转身,魏时喃喃地又喊了几声,他还记得自己是他哥吗?记得自己来自哪里叫什么吗? 从这个角度,魏时只能看到魏昕的侧脸。 魏昕转过头,灰白的眼睛看过来,魏时看着他,恐惧从脚底板一直传到了毛发末梢,让人手指战栗不已,魏昕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江水还是雾气,水往下滑落,像是在哭,然而,死人是流不出眼泪的。 他转过身,又继续往前走。 布料被撕破的刺耳声音传来,魏时拿着那点布料看着魏昕走远的背影,他强迫自己一直睁开眼,即使眼睛里面像揉进了沙子一样疼得厉害,然后跌跌撞撞地又跟了上去。 魏昕沿着江边不停地往前走。 魏时听到附近传来了沙沙的声音,那是环卫工人以及早起的人,因为是冬天,天色还是很黑,然而整个城市却在慢慢地醒来。 从江面上吹来的风,如同刮骨刀,吹得人骨头缝里都嗖嗖往外冒凉气。 魏时埋头跟着魏昕。他很好奇已经没有意识的魏昕到底想去哪儿。 不知道走了多久,魏时被冻得毫无知觉,脚靠着惯性往前走,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已经是荒郊野外,附近是周围的农户随意开垦出来的菜地,在一处小山头上,赫然可以看到几处坟地。 魏昕不避不让地从菜地上走过去,魏时紧跟在后。 一直走到了那几处坟地前,这里立着四五个墓碑,七八个坟包,有新有旧,旧的上面荒草丛生,而新的,似乎还没有下葬多久,泥灰满地,魏昕走到最新的那个坟包前,伸出手,直接挖起了坟。 魏时僵立在他身后不远处。 他第一反应不是去阻止魏昕挖坟,而是看了一下四周,这地方还算隐蔽,如果不是有人来上坟,一般不会被人发现,这个时间本来就太早。 魏昕挖坟的速度极快,土块像豆腐一样被刨开,很快,埋在坟包里的棺材就露了出来,魏昕曲起五指,直接把棺材扒开,把里面的死人拖了出来,扔到了一旁,然后自己躺了进去。 这一切做完的时候,天空开始泛白。 早起的鸟雀在枝叶凋零的树干上扑棱棱地飞来飞去,寒冷的空气驱散了人们身上还留有的些许睡意,让他们瞬间清醒了过来。 魏时慢慢走过去,看着地上那具被魏昕抢了棺材的半腐烂的尸体,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气温太低,尸身保存得相对完好,铁灰色的脸,虽然扭曲而狰狞,但还是看得出长得不错,嘴角还有点黑色的污渍,像是血。 魏时叹口气,烂摊子又要他来收拾。 他抓起地上那具尸体的脚,把它往旁边的树林里面拖,找了个浅坑把尸体放进去,然后又搜罗了一些枯枝败叶堆在了尸体身上,暂时安置了这具尸体,免得被人发现了。 把这些后续处理完了之后,魏时又冷又饿,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极度疲惫,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魏时闭上眼睛,拿出一把小铜刀,围着那个坟包画了个镇尸符,这个符是用来防止坟墓里的尸体起尸的,他人不能一直守在这里,要回去打理自己,还要去问下徐老头,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许能帮得上忙。 魏时最后看了一眼坟地,转身往学校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与鬼为妻197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98最新更新 (.) 魏时在黎明的晨光中行走。.雾气阴湿,他疾步走在泥泞的田间地头,直到上了大马路,他想起附近有个公交站台,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赶上了早发的那趟车。 车上就他一个人,空落落的,魏时捡了个靠后门的位子坐下。 司机师傅口里哈着白气,全身不停地抖动,好像这样就能驱散清晨的寒意似的,又等了一会儿之后才发动了车子。 魏时早就冻得没知觉了,昏昏沉沉的,头随着车子的震动,一下一下地砸在车窗玻璃上,拿起手机,屏幕是黑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手指僵硬地按在开机键上,屏幕闪了闪,又亮了起来。 魏时的脑子有点木,没注意开机的时候没出现开机动画。 等到下了车,魏时明显感觉到头重脚轻,一摸额头,火烫火烫的,他发烧了,脚底下发软的回了寝室,几个室友还在睡觉,他稀里哗啦地把抽屉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买起回来没吃完的感冒药,手指头艰难地从铝纸里掏出药片,就着杯子里还剩下的一口凉水咽了下去。 这罪遭的,魏时恨不得躺床上去跟自己的被子相亲相爱。 他一边哆嗦着一边换了衣服,又躲到卫生间去打了电话,不出意料,那个不太靠得住的师父留下来的电话号码一直打不通,面无表情的挂了电话,开始收拾起自己那些七七八八的“家当”,得尽快赶回那个坟地。 不过魏时并没有急着离开,相反,他烧了热水洗脸洗脚,把自己全身弄热乎之后,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太多太乱,让他应接不暇,疲于应付,魏昕苍白的脸不停地在他脑子里出现,魏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指头无意识的颤动着。 在他跟魏昕接触的那段短短的时间,他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牵引。 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要被强硬地拉出来一样。 躯壳里的魂魄蠢动着。 隔了一会儿,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上面显示了一个未读短消息,魏时打开一看,是罗志勇发过来的,罗志勇让他去住的地儿,说隔壁的妹子这两天有点不太对劲,让他帮忙看一下。 魏时发了个“有事忙,这两天没空”信息过去,就没理会了。 休息得差不多了,他把东西塞包里,出了寝室。 外面晨雾弥漫,时间还早得很,魏时的身影在灰白色的雾气中模模糊糊,路上的行人渐渐地多了起来,大部分人都被寒气冻得缩头缩脑,神情麻木。 魏时觉得很冷,他这人一向会照顾自己,知道身体不舒服所以穿得很厚实,整张脸都埋在长围巾了,按理来说,就算现在气温很低,也不会觉得太冷,然而,事实却是他现在身体在不受控制的打摆子,骨头缝里都觉得凉飕飕的。 寒气如此的彻底,让他是不是一个激灵,很不寻常。 好像躺在冰冷的棺材里。 魂魄在觉得冷一样。 魏时稍微加快了一点赶路的速度,终于在八点多钟的时候回到了那块坟地,坟地上还是一片狼藉,土块、衰草到处都是,他画的镇尸符没被破坏,看上去跟他离开时一样。 魏时长出了一口气,没出什么事就好。 他放松地走过去,从包里拿出把小铲子打算把坟挖开的时候,旁边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了轻微的窸窸窣窣声,魏时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知道麻烦来了。 那个被他埋到后面树林里的尸体诈尸了,就站在魏时身后面。 魏时骂了一句,抓了抓下巴,他早上搬尸体的时候也注意到这个人死的不明不白,身上有股很重的怨气,不过已经是白天了,阳气重,一般尸体就算要诈尸也要到晚上去,所以没当回事。 看来还是大意了。 魏时慢慢地转过身,一张铁灰的脸,眼睛暴突出来,他扑上来,张起腥臭的嘴就打算往魏时身上咬起去,魏时连忙往旁边一躲,他发烧了手脚不灵活,躲得有点狼狈,那个尸体手上的指甲挂住他的衣服,魏时伸出脚狠狠地踹上去,才总算挣脱了。 刚刚诈尸的尸体动作还有点僵硬,现在又是白天,也影响了他的活动,魏时连着躲开了好几次,退到了树林边上。 那尸体上还留着黑色的血水和脓水,这东西怨气太重了,不好对付。 这个树林稀稀落落的,往里面躲也不是办法,魏时想了一下,叹了口气,还是先顾好眼前这个事算了,他有点沮丧地从包里面拿出张黄符纸,这本来是给魏昕准备的。 “便宜你了。”魏时嘴里有点不甘心地念着,他一个侧身躲开了尸体,反手就把黄符纸贴在了尸体的后背,尸体立刻被定住了一样,不动了。 魏时正打算想办法把这具尸体重新弄回原地方的时候,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三个男人正满脸震惊和惊吓地看着他,魏时顿时有种考试作弊被老师抓住的惊慌失措感,他边上就站这具穿着寿衣的尸体,这情景一般人看到了,怕是要吓晕过去。 他有点尴尬地抓了抓下巴,人一紧张就开始不正常,抬起手就跟人打了个招呼,冒出一句,“你们早……” 那三个男人打量着他,其中一个跟另外两个低声说了什么之后,三个人向他走过来,魏时有点紧张和防备地看着他们,中间那个男人五六十的年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他斜起眼睛看着魏时,“它是你封住的?” 魏时点了下头。 这老头貌似是个同行。 要是以前看到同行,魏时还会有点高兴,自从遇到了那个陈师父之后,同行是冤家这句话他就记在心上,时刻都不敢忘了。 老头在魏时面前做了个古怪的手势。 魏时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老头皱起眉头,回头跟那两个男人说,“这个事已经被人插手了,我管不了了,你们找他吧。”他指着魏时说。 那两个男人一听,急得要命,“你老别啊,好不容易请起来,你就帮个忙,我儿子死得冤,我不能让他到了下面还不得安生。”说着就擦起眼角,四五十岁的汉子,哭得眼睛都是红的。 老头立场很坚定,“行有行规,不能坏了规矩。” 那个中年男人还不肯放弃,凄惨的哀求着。 老头不为所动,转身就想离开,那个中年男人拉着他的衣角就跪了下去,旁边那个一直没说话的男人终于开口了,“你老要是一定不肯帮这个忙,至少看在我兄弟这么千辛万苦地把你老求起来,还有我那个冤枉死了的侄子份上,在旁边看一下,要是有什么事也……”这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老头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魏时在旁边听得稀里糊涂地,愣在那里。 这也是没得办法的办法,中年男人从地上站起身,又冲着魏时跪了下去,“这位小师父,我儿子就拜托到你手上了。” 魏时往边上一跳,躲开了一点,“到底是什么事我还不清楚……” 他也不好一口就回绝这个事,魏昕霸占了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他儿子的棺材,想到这里,他心都吊在嗓子眼了,就怕被边上那个老头给发现了,所以慢慢地开始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是这样的,边上这具尸体是中年男子的独生儿子,一个月前在江边上出事了,死因不明,身上几道伤口好像是被什么野兽咬伤的,但是医生又说,咬伤的部位不足以致命,反正死得蛮蹊跷,也没找到凶手,家里人就把他的尸体拖回来打算下葬,结果抬棺出门的时候怎么也抬不起来,出不了大门。边上的人都说这是死得不甘心,肯定要闹,结果被说中了,不是耳朵边上有人吹凉气,就是瓶瓶罐罐掉下来摔碎,总之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后来,这个男人就请在本地请了个懂行的,看了一下,总算把棺材从家里抬出去,下了葬,刚开始安静了几天,家里人那口气还没完全送下来,又闹了起来,这回这儿子好像有点生气了,大白天的都能看到鬼影子在身边走来走去,走到哪跟到哪,躲到外面多没用。 他家里人实在没得办法,就到外地去请了眼前这个老头来。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魏时横插了一杠子。 魏时听完了,干笑了一声。 这个事,他也不想的,不过他理亏,只好接下来。 魏时想了一下,又故意在旁边走了一圈,跟那两个男人说,“这个坟地不行,压不住,要换个地方埋。” 那个中年男人把边上的老头看着,显然不太相信魏时,还指望着老头,老头冲着他轻轻点了下头,他才放心的回答魏时的话,“小师父,那现在怎么办?” 魏时心不在焉地说,“你找几个人先把尸体抬回去,再找个日子换块坟地重新入土,这个坟地也不要去动,暂时还能压一压尸体的煞气。” 老头又斜起眼睛看了魏时一眼。 魏时心里有点虚,没敢跟他的眼睛对视,干咳了一声,严肃了脸,跟中年男人做了个保证,“没事的,别担心,我保证能治。”虽然他说的信誓旦旦,但是一般人都有“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观念,没拿出本事之前,很难让人相信,中年男人嘴里说着“辛苦你了,辛苦你了”的客气话,不过眼睛看的却不是魏时。 过不多久,果然来了几个男人,手里拿着绳子、担架,几个人看到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的尸体,吓得连靠近都不敢,有一个还低声喊着要回去,中年男人立刻说回去请他们吃饭,每个人发五百的辛苦费,这才让他们勉强走了过来,不过还是不敢太靠近。 还是中年男人和跟他一起来的男人动的手,这事要别人干,估计钱再多出一倍也没用。把僵硬的尸体搬到了担架上,魏时让他们小心点别把后背上的黄符纸蹭下来了,在他们搬动的时候,魏时就在旁边烧纸,边烧边说。 “黄泉有路,分阴分阳,起——” 本来使了大力气都搬不动尸体的两个男人,突然间觉得手上沉重的尸体轻了不少,一下就把尸体搬到了担架上,早知道就不用叫其他人来了,中年男人看了魏时一眼,刚才魏时露的这一手,显然让他起了敬畏之心。尸体躺在门板做成的担架上,立刻有个人拿了块白布把尸体蒙上,看不到尸体之后,边上几个人明显没那么害怕了。 魏时想不跟上去都不行,总不能让他们发现坟地的异常。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更新,都差点没脸再过来更新了,⊙﹏⊙b汗。 与鬼为妻198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199最新更新 (.) [诈尸] 尸体被抬了回去,一路上遮遮掩掩地避着人走,魏时拿出一根烟递给跟他并肩的老头,老头摆了摆手,没接过去,“年纪轻轻的,抽什么烟,把人的精气神都耗了。//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魏时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觉得挺新鲜。 其实他也不是经常抽,只是觉得现在自己这身体状况,抽几根提个神,他觉得自己脚一抖一抖的,随时会摔在地上,晕过去。 魏时勉强地跟老头搭话,“你老贵姓?” 老头走得蛮稳当,“姓潘,你叫我潘老头就行了。”转头又问,“你师父是哪个?”魏时张开嘴正要回答,老头又摆了下手,“先比说,让我猜一猜,是不是徐老三?” 魏时嘴里的烟差点掉地上,惊讶地看着他,“你老怎么知道?” 潘老头笑了笑,“我猜对了吧,我一看你用的那个符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那个符没几个人会用,徐老三就是一个,他怎么连‘拜门子’都没教你啰。” 魏时有点懵,“什么是‘拜门子’?” 潘老头又做了一遍刚才那个奇怪的手势,“每门每派都有自己的‘拜门子’,徐老三大概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是湘北那边苗家的。” 魏时明白了,这‘拜门子’就跟“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这些切口差不多,“我师父人都不晓得跑哪去了。” 潘老头点了下头,“他一直都是这个脾气。” 两个人边走边说,一会儿就进了村,到了那家人的屋里。 这家人人口也简单,两口子还有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嫁出去了,就剩下个儿子,儿子叫郑涛,就在附近那所师范旁边的街上开了个麻辣烫的店子,生意还凑合,郑涛一般就住在店子里,前不久还兴冲冲地跑回来说已经谈了个女朋友,过几天带回家给父母过个眼。 魏时听着两口子哭哭啼啼地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听完了,魏时就提出要到郑涛开的那个麻辣烫店子,还有发现尸体的地方去看一圈,摸摸情况,老郑带路,魏时跟潘老头跟在后面。一出门,魏时就一个哆嗦,刚才喝了几大杯热水好不容易暖和过来的身体又开始往外冒冷气,魏时好像能听到嘶嘶地细微风声。 潘老头在旁边说,“小魏,你现在这样不行啊,罡火太低了。” 魏时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不是没办法,总不能丢下……不管。”中间那两个字含糊过去了,谁也没听清楚。 旁边的老郑听到魏时这么说,满脸感激,魏时不好意思告诉他,那省略号代表的其实是魏昕,跟他儿子郑涛没什么关系。 七拐八弯的到了街上,魏时一看,这地方他来过,罗志勇就住在这。 附近的学校已经陆陆续续放假了,街上人不多,两边的店子也没什么生意,坐在店里面的老板都有点无精打采。老郑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家关上门的铺面前,魏时看到门上贴着一张招租广告。 老郑在旁边解释说,“空着也是空着……” 魏时点了头,确实是这样,活人总要把日子接着过下去。 铺面很小,魏时觉得顶多放两三张桌子,里面还有一些厨具桌椅,地上还有一些菜叶残渣,门一打开了,魏时就闻到了一股怪味,不是食物,泔水垃圾的臭味,而是一股子带点腥气的泥巴味。 魏时在屋子里看了一下,“好重的阴气。” 潘老头没接话,他还真打算当个旁观者了,魏时看到角落里有一小滩黑水,他扶着墙,弯下腰,拿出一张黄符纸沾了点黑水,那张黄符纸立刻变得湿漉漉的,好像快渗出水了,魏时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 老郑在旁边一脸紧张。 魏时直起腰,声音有些沙哑地说,“走吧。” 出了门,老郑在落锁,魏时就看着街上的人,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矮小背影,正急匆匆地走着,看起去像是罗志勇,魏时刚要喊他,人已经拐到一条小巷子里去了。 魏时也就没追过去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发现郑涛尸体的地方是在江边大道,就在镇江阁附近,很不巧,居然就在鬼市边上,当老郑把魏时带到地方的时候,魏时愣了好一会儿,嘴里喃喃地说,“没想到会死在这儿……” 死在这儿,问题就大了。 魏时想了一会,又抽了根烟,慢慢地说,“老郑你先回去,你儿子的死因有问题,我还要先查个头绪出来再想办法让他入土,你再买副棺材把郑涛的尸体先放好了,背上那张黄符纸千万别撕下来。” 老郑不肯走,显然是被吓怕了。 魏时再三做了保证,又把潘老头推了出去才总算把人哄走了。 魏时松了口气,先到附近的一家路边诊所吊了瓶水,三个小时之后,又照猫画虎地用随身带着的“家当”画了张黄符纸,准备好了之后才重新出发。 一路顺利的到了坟地。 坟地上静悄悄的,无声无息,魏时小心地避开自己画下的镇尸符,开始挖坟,泥土松软,时不时碰到了几块小石头,魏时累得一身汗,口里呼呼地出白气,费了一把子力气,总算把坟挖开了,露出了里面黑色的棺材。 魏时把棺材上的粘土推开,深呼吸了一下,把心里的激动压下去,才抖着手开始掀棺材盖,沉重的吱呀声在空旷的山林间响起,让人牙酸,魏昕就安静地躺在里面,魏时手一松,手里举起的棺材盖差点掉下去。 他吃力地把棺材盖推开,沾满了泥巴的手,慢慢地伸到了魏昕的鼻子下面,没有呼吸,试了好几次,都是这样,魏时直挺挺的跪在坟地里,突然就哭了起来,哭了几声,用衣袖擦了把脸,撑着膝盖站起来。 天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冷过,好像再也不会出太阳了一样。 魏时拿出那张黄符纸贴在了魏昕的印堂上,他里面穿着寿衣,为了遮掩外面又套了一件怪里怪气的黑袍子,走在路上怕也会吓到一些胆子小一点的。 魏时抱着魏昕僵冷的尸身,把他从棺材里拖出来,把他夹在树和自己中间,七倒八歪的勉强站着,魏时从裤兜里拿出了一个小铜铃铛,铃铛里面却是空空的,根本发不出声音,他不以为意,把铜铃铛轻轻地摇了几下,魏昕动了起来,自己站稳了。 这个铜铃铛是“阴铃”,活人听不到,只有死人能听到。 魏时走一步,手上的铃铛就响一声,魏昕就随着铃声慢慢地动了起来,先是跟电视里面的僵尸一样,跳来跳去,魏时把摇铃铛的节奏变了一下之后,魏昕随着铃声一步步的走了起来。 看上去像个人,而不像尸体。 魏时手脚麻利地把坟地的一片狼藉整理好了,又给魏昕打理了一下衣服,又拿出纸巾给他擦了手,退后两步看了一下,才带着他往马路那边走去。 他除了第一眼看了魏昕的脸之外,一直把视线保持在他脸部以下。 魏时不敢看他。 以前的魏昕,不太爱说话,脸上表情也不多,时常被魏时嫌性格太闷,虽然是自己的弟弟,却不喜欢跟他玩,现在想起来,那张脸是多么生动,他当时怎么会嫌他呢? 真是想不通。 一人一尸走到了公交车站,魏时一边摇着铜铃铛一边把魏昕扶上了车,几乎是半扶半抱地把魏昕放在了最后面的位子,这是始发站,车上没什么人,车子不久就开动了。 公交车稳定地行驶在路上,过一会儿就停一下,不停地有人上车下车,车上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周围的座位也陆陆续续的坐了些人。 光天化日,在这么多大活人中间运尸,魏时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水。 魏昕身上并没有什么腐烂气味,只有一些泥土味。 突然,司机猛地一个刹车,车里面的人全都往前一冲,魏时吓了一跳,赶紧地抱住身体往前倒的魏昕,却还是让他撞到了前面的座椅,发出砰的一声响,旁边坐着的人都看了过来,魏时有点尴尬地轻声说,“我朋友喝醉了……”旁边的人用漠然的目光看了一下之后,聊天的继续聊天,看窗外的继续看窗外,此时,魏时真的很喜欢这种人群中的冷漠。 这一回,魏时干脆让魏昕靠着自己。 魏昕冰冷僵硬的身体,让魏时觉得更冷了,他把帽子又整理了一下,把魏昕的脸遮得更严实了一点。 魏时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一直很冷静,除了脸色发白,看起去很正常,其实魏时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真的什么都没想,甚至都有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一切都跟定了时的闹钟一样,按部就班的就这么进行下去了。 魏昕终于被他找到了。 就这么突然间出现,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还被一个养尸人操纵着。 这些事实冲击着魏时的大脑,让他有点反应迟钝。 也许该说是伤心。 魏时在离学校还有两个站的时候下了车,他手里的铜铃铛不停地摇晃着,魏昕被他扶着站了起来,用僵硬的脚步走在魏时身边,魏时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带着他下了车,在这个站下车的人比较少,到了学校那里,人就多了起来。 人气太足了,魏时怕魏昕也会起尸。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会日更,不过要到九点左右才会更新! 发现页面上多了好多东西,还有日更就给小红花什么的。。。哈哈哈 与鬼为妻199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00最新更新 (.) [养尸] 自古就有养尸这回事。. 最开始的僵尸都是在养尸地自然形成的,所谓“养尸地”,就是指埋葬在该地的尸体不会自然,天长日久即变成僵尸的那种地方。在丧葬风水这行里,“养尸地”是最邪气的目的。 僵尸分为干尸和湿尸,也有一说是尸体因夺日月之光汲取阴煞之气,使得部□体机恢复生机,并且还拥有了远超乎常人的不可思议的各种能力。在民间传说里,僵尸一般都是靠吸人的精血为生。 所以,僵尸这东西很可怕,让人谈之色变。 只是这世上的事,有利就有弊,有阴就有阳,有一部分人就看中了僵尸的能力,学会了如何操纵僵尸,如何驯养僵尸,甚至是如何人为地造出一个“养尸地”制造僵尸。 千百年过去,养尸也成了法术的一个偏门旁支。 同时,养尸人为了谋生计,也会替人赶尸,一提起赶尸,外面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就算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有很多听到过这名词,虽然谣传跟事实从来相去甚远。 养尸和赶尸盛行于云贵川湘西北那一带。 这一行很神秘,不为外人所知,都是师父手把手把徒弟带起来的,收徒的要求也非常怪异,据说得长得极丑,一来长相丑恶才能镇得住鬼魂,二来养尸赶尸这一行常年四季接触尸体,阴气太重,也为常人所忌讳,很难有正常的生活,长得丑点,也能少点事——这后面一条,是魏时自己瞎猜的。 有名的养尸家族,比如魏时碰到过的那个陈师父,应该就是活跃在四川与湖南、贵州搭界那一块的陈家的,还有一个余家,地盘主要在四川和云南。 同行是冤家,陈家跟余家向来看不对眼,碰到了就要互掐一把。不过他们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很少与外人有什么接触,把自己那点养尸和赶尸的手法捂得死紧。 所以魏时对于养尸赶尸也是一知半解。 他往四周看了看,果然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那是个家庭旅馆的广告招牌,他走一步,手里的铃铛就急促的响两声,魏昕随着铃声一步步地跟在魏时身后,动作看起去有点不协调。 魏时把魏昕留在个角落里,自己跑到那家旅馆开了个双人间,拿着老板给的钥匙又赶紧跑回去把魏昕带到了房间里面,一直到把房门关上,魏时才算松了口气——刚才老板那怀疑的目光差点扎穿他的后背。 魏时又是贴符又是念咒,把魏昕放在了床上。 魏昕躺在那里,非常的安静,除了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也没有呼吸,跟生前一模一样。他从医院失踪的时候才十二岁,而现在已经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了。 也就是说,魏昕并不是一失踪就死了。 而是才死没有多久。 想到这点,魏时就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 魏昕的衣服脏得很,魏时双手夹在他的腋下,有点困难地脱下了他身上穿着黑色长袍,看到那套寿衣还有魏昕脚上的黑布鞋,觉得很碍眼,果断地把他全身上下扒了个精光。 少年还没完全长成的修长身体躺在雪白的床单上,双腿间的□有点发青。 魏时拿过放在一边的被子,该在魏昕身上。 然后,把换下来的衣服装在一个白色塑料袋里,带出了房间。 现在魏昕已经找回来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准备。 他用极快的速度跑回寝室,拿了套衣服,接着,又到取款机那儿把银行卡里面的钱取了一大半出来,之后跑到紧挨着学校的那条商业街,在不考虑价格,只考虑方位的情况下,租到了一个单间。 把一切都办好之后,两个小时已经过去。 魏时回到了旅馆,打开房门,魏昕“乖乖的”躺在那里,只露出了一点黑色的头发,魏时关上门,掀开被子,开始给他穿衣服。 内裤,保暖内衣,毛衣,裤子,外套,围巾…… 魏时念了个咒,手上的铜铃铛摇了一下,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任凭魏时摆弄的魏昕站了起来,魏时上下左右地打量了一遍,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墨镜架在了魏昕的鼻梁上,再给他戴了个帽舌比较宽的鸭舌帽。 这么一打扮,看上去就是一个蛮时尚的年轻人。 魏时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把魏昕带回了出租房,接着,叫了个车,把寝室里的行李也搬了过来,正式入住。这个出租房在个小院子里,魏时特地选在一楼,僵尸不能待在楼房里,地气不接,阴气不入,很容易诈尸,而且这个小院子还种了几棵槐柳,即便是深冬,槐树的叶子还是很茂密,黑油油的,树冠罩了大半个院落。 这院子已经很老旧。一栋两层的小楼,被一堵稍微修葺过的砖墙围起,房子也许是六七十年代的,门窗是木制的,不进门,都能闻到一股潮味儿,墙上爬满了各种植物,叶子已经落了,只留下或枯萎或还余有一点生机的茎干。 魏时租的那房子,二十平米左右,面积在出租房里算大了。老板提供了一张床,一个桌子,一把椅子,桌子是缺了个腿的,抽屉有两三个坏了,另外几个好的,魏时也不敢用——里面全都是各种虫尸、虫卵。 环境不算好,然而,却是最适合的。 就算是这么个院子,里面的房间也已经租了个七七八八。 魏时以前在家里就做惯了家务事的,动作麻利,很快就把该收拾的收拾了,该整理的整理了,这么一折腾已经到了半下午,直到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叫声,魏时才想起自己还没吃午饭的。 本来早上还在发烧,忙来忙去,烧居然就这么退了。 果然人的潜力都是这么操练出来的。 魏时到外面买了个盒饭,拎回来,边吃边自己在那里感叹。 魏昕躺在那里,帽子和围巾已经被取下来,外套和裤子也脱了,盖着被子,脸全露了出来,魏时吃一口看他一眼,这小子以前就长得好,现在长开了一点,就更好了,要不是脸白唇乌,还真的像个妹子,线条精致到一定地步了,魏时摸了把自己的脸,自愧不如。 这房子不要看很老旧,但是网线、热水器却还都装上了。 魏时捣鼓了一会儿网线把网络连上,拿着舅舅送的一台笔记本开始上网,在百度的搜索栏里输入了“养尸赶尸”这几个字,立刻出来了一堆的结果。 魏时一个个看过去。 不是就是扯蛋的内容,魏时看得眼抽筋还没找到一点有用的。 看来,还真的要去跟陈家或余家的人实地接触一下才行。 魏时打了个喷嚏,看了一眼魏昕,揉了下有点发痒的鼻子,打了个哈欠,拿起衣服去卫生间洗了个澡,洗完了回来打算睡觉——这一天够折腾了,他从昨晚上就没合过眼,实在是顶不住了。 魏时把魏昕往墙里面一推,又拿过一个小枕头挡在两人中间,然后你一床被子,我一床被子,也躺到了床上。 魏时很累,过了好一会儿却死活睡不着。 身边就是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魏时不是不怕的,他翻了个身,背对着魏昕,把被子扯上来蒙住头,一会儿又觉得不对,把身体转过去,刚洗完澡,本来热乎的身体,温度好像被一丝丝的吸走了一样,慢慢地冷了下来。 夜深人静,屋外只有寒风刮擦着树叶和门窗的声音。 魏时又打了个喷嚏,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把一具尸体带在身边,才会跟一具尸体睡在一张床上。不过,说起来也好笑,这晚上居然是他跟魏昕靠得最近的一次。他记忆里,从小就没跟魏昕睡过一张床。 魏昕性格很怪,很独,从小就这样。 当魏时还年少无知,听信了魏妈妈关于兄弟之间要有爱,手足之间要亲近的话,拿着热脸使劲地去贴魏昕的冷屁股,魏昕丝毫不为所动,坚决要跟魏时划清界限,久而久之,魏时也觉得坑哥,明白了人各有志这句话的真意,才放过他也放过了自己。 不过,就算是这样,一个从小看到大的人,总是有深厚感情的,更何况还有血缘关系在里面,很多时候,对着有血缘关系的人,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魏时不知道该把这样的魏昕怎么办?甚至不敢把魏昕的现状打电话回去告诉魏妈妈,魏妈妈肯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连他都接受不了——会发疯的。 要消灭僵尸,最好是用火。 火能净万物。 这些先不说,也不知养尸人有没有对魏昕的魂魄下手,有些养尸人会留下尸体的一部分魂魄用来操纵尸体,比陈师父在黄忠强身上做得手脚,要更好用一点,不,这些也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最要紧的到底是什么?对,最要紧的是,他不觉得魏昕真的死了。 当这个念头在脑子里出现的时候,魏时人已经睡着了。 他睡的很死,发出轻轻的鼾声。 这时,一直安静地躺在他身边的魏昕动了,他从床上直接飞起来,悬在半空中,接着,他的身体慢慢地往下沉,浮在了魏时上空,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魏时,嘴里惨白的獠牙露了出来,过了好一阵,又晃晃悠悠地来到了窗户边,推开了窗户,直接跃了出去,接着,身影就融入了一片黑暗中,不知所踪。 第二天,魏时被手机铃声吵醒,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接着,又抬起头,看了魏昕一眼。 魏昕躺在那儿,似乎没有动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看了一本很好看的书——鬼服兵团,就在首页的月榜上,我好久没看到让我笑得捶墙的文了,哈哈哈哈,看得我老开心了,推荐给大家~~~ 今天是北方的小年,祝福看文的各位~~^^ 又到手一朵小红花~~ 与鬼为妻200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01最新更新 (.) [困煞] 也许是心理作用,魏时总觉得魏昕看上去跟昨晚上有点不太一样。//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他用深沉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魏昕,接着,缓缓伸出左手,在魏昕的毛衣上摸了一下,然后,用拇指漫不经心地搓掉了食指上的一点泥渍。 魏时自认记忆力还行,昨晚上睡觉前魏昕身上绝对没沾上泥巴。 他想起那天魏昕脱离了养尸人的掌控,自己找了个坟地,占了别人的棺材躲藏起来的事,难道,昨晚上也出了什么鬼? 魏时盯着魏昕的脸出神,他拿出一点“赤硝”,这东西在茅山术里面属阳,比朱砂的效果要更好,当然价格也是朱砂不能比的,魏时手里这点还是徐老三走的时候给的,当时,徐老三把东西交到他手上的时候,表情难看得像割了他的肉一样。 以赤硝为引,魏时布了一个简易的“困煞牢”。 僵尸在茅山术里属于阴煞之物,这个“困煞牢”就是专门用来困住僵尸,让它们再也不能作恶用的,魏时布的这个阵是个简易版,真正的“困煞牢”甚至能镇住传说中的万年僵尸“不化骨”。 魏时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躺着魏昕的那张比单人床稍微宽一点的床从墙角边拉出来,留出了一人宽的空隙,然后,开始围着床布阵画符,因为有了“赤硝”倒是不用去买公鸡回来了,省了点事。 繁复的阵法,缓慢成型。 魏时蹲在地上久了,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黑,他赶紧扶住床,整个人往前一栽,刚好碰到了魏昕,离他的脸就那么一个拳头不到的距离。魏时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精致脸孔,伸出手,很无良的拍了拍,“臭小子,没事少给你哥我找麻烦,我麻烦事已经够多了。” 魏时白天都没有出门,接了他舅的电话,让去他家吃饭,魏时说自己找了个兼职,等过两天再去;接了老郑的电话,问什么时候做法开坛,魏时说今晚如果顺利的话,五天后就有个宜移柩、安葬的日子,到时候他自会上门;打了电话给罗志勇,没人接。 剩下的时间,魏时就拿着《葬经》、《葬书》等几本书,比对着认真看了起来,边看还边随手做着笔记,这个房间阴气重,魏时用了电暖炉,过不多久还是冻得手脚发冷。 而且这两天魏时觉得自己状态也不太好。 脑子没平时清醒,手脚也没平时灵活,浑浑噩噩的,跟丢了魂一样,开始他还以为是因为魏昕的事,太伤心了受了刺激的缘故,但是,今天早上照了下镜子,印堂发青,显然是魂魄不稳。 一直到了晚上,魏时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关上窗锁上门,慢慢悠悠地出了门,直奔楚江阁。已经是深夜,江边大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前不久下了场雪,树上、角落里还留着一点积雪,寒风从四面八风刮过来,带着江面上的湿气,冷得直透人心。 魏时躲在一个避风的角落,点了根烟。 就这么一根接一根的抽,很快,脚边就落了一地的烟头,魏时不用看手机,光凭着周围蔓延过来的阴气就知道时间差不多了——鬼市快开张了。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灰白色雾气把整个江边大道笼罩住,并且慢慢地往江边漫过去,直到跟江面上的湿雾连成一片,雾气所到之处,一片死寂。 魏时手插在口袋里,走了过去。 雾气中隐约可以看到一些阴影,模糊不清,远看似乎是个人,近了却又什么都看不到,越靠近就觉得压抑,魏时从容不迫地走到了雾气中间,说也奇怪,在雾气外面的时候,看不清楚里面是些什么,走到了雾气里面,视野反倒清楚了不少。 至少,魏时已经能清清楚楚看到了这一段江边大道上的一切。 几点漂移不定的鬼火在雾气中出没,大道上稀稀落落地站了一些人,他们中的一些人手里提着一盏白纸灯笼,发出惨白的光。 魏时走过去,一个鬼魂拦住了他,穿着一身明朝的官服,手里倒拿着一盏白纸灯笼,照着他的脸白惨惨的,他一看到魏时就迎了上去,“这位小兄弟,想升官发财吗?” 魏时看着他的手翻了一下,出现了一个官印,一个金元宝,这个鬼魂把手里的东西往魏时手里塞,魏时突然间觉得这个官印和金元宝真是好东西,看起来格外诱人,魏时咽了口口水,他的手一直在发痒,心里有个声音在跟他说,“快点接过来,快点接过来,接过来,你的日子就好过了,要什么有什么……” 是啊,他还在坚持什么?他难道不缺钱?他难道不想做个大官回去光宗耀祖?他难道还想受那些白眼和轻视?他都不想,魏时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就要碰到官印和金元宝的时候,他五指一收,握成拳头,然后,转身离开,丝毫也没理会那个鬼魂在后面的叫喊,“别走啊,你要是有这个心,我把这些东西都送给你,官印、金元宝。” 魏时没再理会,快步走远。 这个鬼魂手段了得,他要是当时真的伸手把官印或者金元宝接过去,回去之后会不会升官发财这个讲不定,但是命是肯定会丢了的,升官谐音是“升棺”,而发财,自然是发的冥财,人一死,家里肯定要大把大把的烧纸钱,这也算发财。 这都是鬼魂设下的陷阱。 人只要有贪念,就很容易陷进去。 魏时一边走一边目不斜视的穿过一些招揽生意的鬼魂,今晚鬼市上的活人很少,也许是天气太冷了的缘故,突然,魏时眼瞳一缩,他居然在鬼市上看到了一个熟人。 罗志勇站在一个鬼魂前面,一人一鬼窃窃私语,隔得远了,雾气又重,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魏时三步并作一步地走过去,那个鬼魂手里拿着一张怪里怪气的纸钱,看起去像是被人剪成了一条连衣裙的样子。 走得近了一看,那个鬼魂脸部发青,七窍出血,眼睛瞪得老大,一身血污,后背上被什么东西撕咬去了一块肉,露出了白森森的脊椎骨,这个鬼魂,魏时也认得,它就是魏时今晚上的目标——郑涛的魂魄。 在郑涛边上,有几个鬼魂跟他样子有点像,身体也被咬的七零八落,看起来凄惨无比,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张纸钱,什么形状的都有,汽车啊别墅啊游艇啊衣服啊首饰啊各种各样,在向周围的人或者鬼兜售。 看来跟郑涛一个遭遇的人,还真不少。 不过,怎么都没听到新闻报道过? 魏时心里犯疑,那边罗志勇好像已经跟郑涛的鬼魂谈好了,手一伸就要把那张纸钱拿过来,魏时一见不好,这要真接过去罗志勇肯定有危险,这个时候,魏时也顾不上鬼市的那些忌讳,麻利的伸出手握住了罗志勇的手腕,把他往后一扯。 交易就这么被打断了。 周围所有的鬼魂都停了下来,往魏时看了过来。 魏时骂了一句,罗志勇还在发愣,好像没反应过来,魏时知道破坏了鬼市的规矩就得承担后果,只不过他可没答应老实地付出代价,二话不说,拉着罗志勇转身就跑。 鬼魂们被惊动了,骚动起来,连江风都吹不动的雾气翻滚着,好像要吞噬掉周遭的一切似的,魏时觉得自己吸进去的不是空气而是棉花,胸口闷得发晕,还没跑几步,脚就沉重得抬都抬不起来了。 反正跑不脱,魏时干脆不跑了。 他停下来,问罗志勇,“你怎么会在这里?” 罗志勇呆呆愣愣的,“程瑶说想要那件衣服,我到这里买回去送给她。” 魏时看他神色恍惚,又骂了一句,这家伙果然是被鬼迷了心窍。 罗志勇站在那里还在念叨,“我刚才差点就买到了,都是你把生意搅了,不行,程瑶说了,她什么都不想要就想要那件衣服,她答应了,只要我买回来就做我女朋友,你别再捣乱了,我去了。” 他边说就边往刚才来的方向走去。 魏时被气乐了,赶紧拉住他。 这家伙真是要色不要命。 罗志勇用力掰着魏时的手指,他的手冰冷僵硬,不知道是因为夜深了气温太冷还是周围阴气太重。魏时有点不耐烦,就这么一耽搁,郑涛跟那几个鬼魂已经追上来了,魏时扔出去的,用鸡血浸泡了一天一夜的黄豆,只拦住了它们一小会儿,就被阴气侵蚀,失去了作用。 周围的鬼魂太多了,魏时也不敢把还在想着要去把那件纸钱做成的连衣裙买回去哄女朋友的罗志勇打晕,人一晕,魂魄就不稳,很容易被鬼上身,更何况这是在鬼市,本来就阴气重,不晕都可能被鬼上身。 但是不搞定了罗志勇,他就总在一边捣乱,魏时也腾不出手对付眼前围上来的鬼魂,他只好先制住了罗志勇,捏着罗志勇的鼻子强迫他张大嘴,把剩下的一把鸡血浸泡的黄豆塞了进去。罗志勇立刻呜呜啊啊的叫了起来,想把满嘴的黄豆吐出来,魏时哪里可能让他有这个机会,用力捂住他的嘴,强迫他吞进去。 幸好罗志勇现在神志不清,不然还真没有这么容易对付。 罗志勇被卡在喉咙里的黄豆噎住,眼睛直翻白,半条命都快去了。 看着他凄惨无比的可怜样,魏时一点罪恶感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完了,罗志勇揍是个炮灰啊有木有。。 有亲说上一章有部分看不到,但是我这里都是好的啊!肯定是又抽了。。 与鬼为妻201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02最新更新 (.) [契魂] 魏时相信自己碰到了一句高度腐烂的尸体,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鼻而来,与其同时,一些古怪的窸窣声不绝于耳,还有脓疱腐肉的爆裂声,掉在地上发出的啪嗒声,以及那些鬼魂或者尸体发出的像叹息一样的“荷荷——”声。【百度搜索.会员登入】 魏时觉得自己身上流动的血液已经冷了,冻成块状,堵塞血管。 黄豆起了作用,魏时一放开罗志勇,他就立刻趴在地上,不停地呕吐,一股股腥臭的黑水从他嘴里喷溅出来,双手痛苦得在水泥地面上抓着,指甲崩裂,鲜血横流,都说“十指连心”,罗志勇却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一样。 此时,魏时也顾不上他了。 他狠了狠心,抬起脚踹向罗志勇,把他踹到了自己身后。 周围的鬼魂和尸体靠拢过来,魏时一伸手就好像摸到了什么阴冷的东西,或者柔软的物体,那些东西被他的手推挤着,或者用力往他的身体挤压过来,魏时感觉到肌肉的轻微颤动,骨骼的清脆断裂,血液的汩汩流出。 这些东西难道打算就这样挤死自己?或者恶心死自己? 面对眼前这情况,魏时不得不抱着这个怀疑。 很快,魏时就发现情况不是他所想的那样简单,这些鬼魂和尸体拥挤着尽力贴近他,一具尸体被魏时用力推开,另一具尸体立刻补上,一个鬼魂被魏时用黄符纸镇住,另一个鬼魂立刻跟进。 它们挤着,挨着,从四面八方,天上地下出现,以魏时为中心,形成了一个鬼魂和尸体搅缠在一起的恐怖圆球,魏时内心的恐怖再也难以压制住,他害怕了起来,周围的空气好像越来越少,只有那些腐烂的尸体发出的臭气充塞在鼻间,到后面,连这些臭气好像都没有了,被他吸进去的,似乎变成了碎肉、脓血,或者——鬼魂。 这些尸体和鬼魂在侵占他的身体。 圆球最里面的十几具支离破碎的尸体,一个尸体的上半身穿过另一个尸体的腹部插入魏时的大腿,或者该说是,溶化一样的,融合进了他的大腿,而鬼魂们,一部分鬼魂,一个,一个,接一个的,争先恐后地拉扯着魏时的魂魄,想把他从自己身体里面扯出来,而另一部分鬼魂,则干脆冲入了魏时身体里,试图鸠占鹊巢。 魏时觉得自己就好像一辆超载的车子,里面每一寸空间都被占满,然而外面却还有无数的东西试图要进来。太痛苦了,简直就好像十八层地狱里的酷刑同时用在他身上一样。 明明已经是生不如死,却又怎么都死不了。 连晕的权力都没有。 以魏时所学、所经历的一切,完全无法解释现在所发生的事情,也无法应付现在所发生的事情,他连发抖都做不到,因为不管是周围还是身体都已经没有一丝缝隙让他活动。 魂魄的极度痛苦,让魏时无声的惨叫出声。 魏时向任何不知名的神灵或者鬼怪求救,只要能摆脱现在这种痛苦,他愿意付出一切,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响了起来,“一切吗?”魏时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迫不及待地回答,“一切!”那个声音并没有回答,也没有再出现。 就在魏时的魂魄被挤得已经半脱离自己的身体的时候,从他魂魄里突兀地伸出了两只灰黑色的手,准确地抓住了两只鬼魂,把他们掐的吱吱直叫。 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随之出现,他把那两只鬼魂丢进了嘴里,咬的咯吱作响,吃完了这两个鬼之后,他张大了嘴,沉腰收腹,用力一吸,一丈之内,上百个鬼魂连同周围的灰白色浓雾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力卷了过去,全都落入了他张开的大嘴里面,接着,又是一阵让人耳朵发酸的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周围的鬼魂被这个凶兽一样的恶鬼吓得到处乱窜。 然而,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它们一样,不管它们怎么逃,那双无所不在的黑色大手,依然能准确地抓到它们,逃不开被吃掉的命运。 这个从魏时魂魄中分出来的恶鬼,专心地对付着——或者该说是吃着——企图侵占魏时身体的鬼魂,而那些尸体却暂时没有理会,当它把周围的鬼魂一扫而空之后,它打了个满足的饱嗝,然后,转头看向那些尸体。 恶鬼伸出手,把一个尸体的脖子死死扣住,接着,用力把他往后一甩,魏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这具尸体大半个身体已经融到了他的小腿里,被强行剥离的痛苦简直就好像直接把小腿斩断了一样。 恶鬼既不停滞,也无怜惜。 在魏时不停地惨叫声中,那些尸体也很快被清理干净,魏时已经被扯出来的魂魄也慢慢地归位,等到清理完了之后很久,魏时瘫软无力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是昏迷不醒。 所以,他没有看到,灰黑色的恶鬼站在他身边,而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出现在了灰白色的雾气当中,以不快不慢地速度慢慢行进。 被打断的鬼市,早就已经人去鬼空,只有似乎像是吸饱了水分的海绵一样的沉重,连江面上吹过来的寒风都吹不动的雾气越发浓重的笼罩着江边大道。 那个人影越发近了。 他看上去像个出来散步的人,只是走路的动作有点不太协调,等他切切实实站在了魏时面前,露出那张苍白而精致的脸,赫然就是应该被“困煞牢”镇在出租房中的魏昕。 魏昕惨白的脸,在灰白色的雾气中显得有点不太真实,散发着一股虚无的感觉,他就好像一具能走能动的尸体,眼睛睁开,只有眼白,没有眼黑,跟他对视,就好像要被他拉入阴间一样。 魏昕跟那个恶鬼面对面站着。 恶鬼被魏昕要高了大半个头,虽然面目不清,年纪也感觉上要被魏昕大不少,突然,恶鬼往前走了一步,它的身体是与魏时的魂魄相连的,它一动,魏时的魂魄随之也会不安稳。 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魏时,似乎也感觉到了一样,身体剧烈的颤动起来,刚刚归位的魂魄,又被拉出了身体,灰白色的魂魄浮在空中,而那个灰黑色的恶鬼,跟魏时的魂魄就好像一株双生的并蒂莲。 恶鬼张大嘴,发出一声尖啸。 周围的浓雾剧烈的翻滚起来,就好像海潮一样,恶鬼伸出灰黑色的大手,往下一探,抓住了自己与魏时的魂魄相连的那一部分,然后,用力一扯,又是一声尖啸,如同人能听到的话,肯定能感觉到其中无尽的痛苦,恶鬼与魏时的魂魄已经割裂开来。 在这个断开的瞬间,恶鬼的头往前一扎,没入了魏昕的身体中,而还留着一截灰黑色恶鬼魂魄残片的魏时的魂魄,也随即附到了自己的肉身上,魏时身体一震,转而平静了下来。 魏昕的身体先是一动不动地站着,接着,就好像个牵线木偶一样,慢慢地抬着胳膊,挪动双腿,然后是伸出左手,僵硬的手指颤动着,似乎不肯听从大脑的命令,然而,一再的尝试之后,食指终于能够弯曲。 弯曲,伸直,弯曲,伸直,好像一个玩不腻的游戏一样,一直到手指基本上恢复了灵活之后,魏昕才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把僵硬的脖子转过去,略微低下,看着地上的魏时。 然而,就好像一具生锈的机器,魏昕半跪下,伸出手,横抱住魏时,直挺挺地站起来,然而,头也不回地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至于还留在地上的罗志勇,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已经被那个恶鬼占据的魏昕,就好像手里根本没有东西一样的,轻轻松松的抱着魏时,在马路上像一阵风一样疾走而过,以极快的速度回到了那个小院,出租房的木门是虚掩的,魏昕推开门,吱嘎一声轻响,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他却似乎能看到一样,避开了房间里胡乱放置的东西,走到了床边,把魏时放在了床上。 门自己关上了。 灯泡在几声轻轻的“啪兹”声后,也打开了,白炽灯发出苍白无力的光线,魏时站在床边,看着还昏迷不醒的魏时,他伸出手,一缕灰白色的,好像蜘蛛丝一样的线,没入了魏时的身体中。 随着魏昕的动作,魏时气若悬丝,面白唇青的样子得到了缓解,至少他的呼吸已经渐渐平稳,脸色好像也没有起先那么惨白。过了一会儿,魏昕的手一扬,那根线立刻断裂,断口分别缩入了魏昕跟魏时的体内。 魏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噩梦,在梦里面他的身体被抢夺,魂魄被挤压,几乎是生不如死,到最后,他向着什么求救,然后,有什么回应了他,在经历了无尽的痛苦之后,身体和魂魄被一股湿润沁凉的感觉所包容,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抚慰。 痛苦已经过去,正因为那让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更显得这抚慰的珍贵。 魏时头顶一片清凉,在刺目的灯光里,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在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好像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疑惑地看着周围,他怎么在这里?难道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做的一个噩梦? ——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章,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 与鬼为妻202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03最新更新 (.) [床上] 这个男人,自己见过吗? 魏时有点疑惑,因为他身上有种古怪的熟悉感,但是,魏时又很肯定自己确实没见过眼前这个人,而且,这个男人身材高大,五官如刀削斧凿般深刻,说不上俊美,却绝对男人,尤其是气势,凌厉中带着一股隐隐的煞气,这种人,只要见过一面就不会忘记。【百度搜索.会员登入】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突兀出现在这里,在自己面前? 魏时琢磨着。 屋子里很安静,这个男人一直沉默地看着魏时,过不多久,魏时顶着他吃人一样的视线,背上汗津津的,凭着本能,魏时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头,但是,他又完全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他忘记了今晚上发生的事,似乎——也忘记了该躺在床上的魏昕。 而眼前这个不该出现的男人,出现得似乎、好像、相当的理所当然,以至于魏时捧着自己的脑袋,愁眉苦脸地思考着,到底是哪里不对? 那个男人一动不动,像个石雕一样的站了好一会儿。 刀削斧凿一样的脸,时不时几不可见的抽搐一下,随着时间的过去,这种抽搐越发的频繁和明显,就好像这个男人在做着什么痛苦的挣扎和选择一样——这个选择是那么的艰难,以至于这个看起来像岩石,像钢铁一样坚强的男人,也露出了一点脆弱和迷惘。 魏时算不上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也看出来了这个男人的异状,诡异的是,他居然会觉得心里一疼。在魏时身上,很少会出现这种情绪,以往,这种情绪的出现都跟魏昕有关。 魏时回过神了,他略带点犹豫地说,“喂,你没事吧?” 生病了就去看医生,忤在这儿,也不是个事。 听到魏时的声音,这个男人脸上的抽搐更明显了,他脸上好像浮着一团灰黑色的雾气,脸孔就在雾气中时隐时现,到后来,已经分不清脸与雾气的分界。魏时觉得,在雾气后面,还隐藏着什么东西——他看不到的东西——也是他极想要看到的东西。 看着这个男人如此痛苦的样子,魏时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只要把心里隐隐的不祥预感压下来,从床上坐起来,慢慢地靠近这个男人,伸出轻轻推了推,“喂,你到底怎么回事?要觉得不舒服,赶紧上医院——拖也拖不好的。” 这个男人身体被他推得晃了晃之后又站稳。 魏时搓了搓自己的手指,这个男人身体凉得就好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尸体一样,这个男人好像迟疑了一下,接着,他坚定而又坚决地伸出手——抓住了魏时的手——力道大得魏时觉得自己的手骨都快被捏碎了。 要不是男人的面子在撑着,魏时肯定要痛得叫出来了。 不过,虽然他痛得心里扭成一团,把眼前这个不识好歹的男人从头到脚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还是和和气气的,“你能不能放开我的手?” 这个男人没有放开他,他嘴巴动了动,好像说了什么话,但是含含糊糊的,魏时也没有听清楚,要不是本能的觉得事情不太对头,以魏时平时的个性,早就一拳头挥过去了。 这个男人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魏时放到了他刚刚才离开的床上,然后,自己跟着上了床,正正好压在了魏时身上,然后,低下头,在魏时的眉毛上亲了一下。 魏时惊呆了——是真的呆了。 直到这个男人亲了一下不够,还打算亲第二下的时候,魏时才终于反应过来,他抬起手,向外曲起胳膊,手肘直接往这个男人脸上撞去,这个男人没有躲,魏时觉得自己的手肘好像撞在了一个粘稠的东西上面,直接卸掉了所有的力道。 显然,这个男人不可能是活人,魏时的反抗和挣扎毫无用处。 这个男人覆在魏时身上,开始亲吻、抚摸魏时,动作有点生疏,动作不太灵活,魏时的脸左躲右闪,却怎么也避不开他的亲吻。冰冷而又执拗的亲吻,持续不断,如同雨点一样落下来。 带着火热,以及饿了三天三夜的人,面对一块肉时的饥渴。 魏时开始还不停地咒骂,骂了几句,发现房间里只有自己的声音还有床板的吱嘎声,他就不骂了,开始专心的挣扎,脑子急速地转了起来,想着该怎么应付现在这情况。 魏时的力气并不小,只不过这个男人压根就不是活人,用活人的标准来衡量,根本就对付不了,魏时左冲右突,到最后觉得自己就跟只粘在蜘蛛网上的小虫子,蜘蛛网被它弄得晃来晃去,那纤细的蜘蛛丝看上去脆弱,都不用扯,一点风吹过来都可能吹断,但是却牢牢地把它禁锢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趴在网中央的蜘蛛爬过来,吃掉它。 在魏时看来,这就是个无妄之灾,意外之祸。 他居然要被一个男人给奸了,这事真他妈太荒谬了,如果不是正发生在自己身上,魏时一定会觉得是在做梦,就算是做梦,也是他十八年生命力最恶心的噩梦。 门窗的缝隙里开始渗进来阴冷的灰白色雾气,把地面渐渐覆盖,过不多时,就连墙壁都在往外慢慢地渗出雾气,漫布了整间屋子。屋子里无声无息,魏时的挣扎、痛骂,甚至是床板的吱嘎声,都被灰白色的雾气吞噬掉了,只能看到,在屋子中间,有两个颜色明显比较深的雾气隐约可见。 魏时直挺挺地躺着,身体不停的抖动,因为冷,更因为克制不住的恐怖。 当然,还有一些被挑动起来,不太愿意承认的。 这个男人用有点僵硬的手指,笨拙地脱着魏时身上的衣服,碰到有纽扣的时候,他开始还尝试着却解开,然而手指太不灵活,试了很多次之后还是解不开,最后,这个男人放弃了,直接用力扯开了衣服,纽扣崩裂,一声脆响之后,掉在了床上,地上。 冰冷的手抚遍了魏时身体的每一寸,带走了他身上所有的热度,而他的亲吻,也如同他的手一样,遍及魏时身体的每一个地方,就连最隐蔽的腿间也没有放过。 魏时一边觉得冷,一边敏感点被碰到,又一阵阵战栗。 被这个男人这么摸着,亲着,开始的时候,魏时很难受,很恶心,但是到了后面,他的感觉变得有点复杂起来,因为这个男人的亲吻和抚摸实在太——即使是魏时这样一个对感情并不太敏锐的人也觉察出来——温柔。 以及,难以被忽略的深情。 冰冷的亲吻落在了魏时双腿间那个柔软的部位,魏时觉得自己下面那个要命的地方被含在了男人的嘴里,忍不住全身一哆嗦,就连下面那两个小球,也被下移的双手照顾得很妥当,那双手不轻不重的揉搓着了一会儿之后,慢慢地转移到了魏时臀部。 刺激过大,魏时冰火两重天,男人的本能就算是遇到这种危险的情况都无法平抑,很快,他就闷哼一声,在这个男人的嘴里泄了出来,而那双一直在他臀部上揉搓的手,已经探到了臀缝间,在那个入口处试探了起来。 魏时喘着粗气,他知道这个男人想做什么。 不过他现在连骂都懒得骂,不是我军不给力,实在是敌军太强大,那句话说得好,“生活就像强|奸,不能反抗,那就只能躺下来享受”,虽然这句话很操蛋,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魏时绝望地想着,早知道是这样,他就早点找个女朋友也好,这个男人终于把手伸了进去,摸索,按压,进出,实在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体验,这个男人好像在魏时身体里寻找什么,直到他按到了一个地方,让魏时浑身一震,他立刻察觉到了,逮着这个点,不停地按压揉摸,魏时压抑地喘息着,他是学医的,前列腺按摩对于男人来说简直就是必杀技啊,无人能够抵抗。 很快的,他又泄在了这个男人的手里。 一连泄了两次,魏时全身乏力地躺在床上,就算给他机会,大概也失去了抵抗的能力,魏时甚至自暴自弃的想着,来吧,早来早结束,不就是被奸嘛,只要没死,明天早上,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只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男人居然没有下一步。 居然! 对这个结果,魏时也有点不可置信。 这就好像前一分钟医生告诉你身患绝症,只有三个月的命,后一分钟,另外一个医生闯进来大喊拿错病例了,这一份才是你的,其实你就得了个小感冒,连药都不用吃。 落差太大,让魏时在呆愣之后,立刻一阵狂喜。 这个男人还在那里亲亲摸摸,但是却只到这个程度,魏时躺在那儿,开始在心里念“杀鬼咒”,管它有没有用,念了再说。 在危险得到了缓解之后,魏时受打击过大的脑子也开始有余力去注意一些其他的细节,就比如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高高大大的,为什么抱住他的时候,却明显要比看上去瘦弱很多。 手臂似乎比他的要细一点,脖子也是,腰也是。 就好像魏时很少怀疑自己的记忆一样,他也很少怀疑自己的其他方面,这种感觉绝对不是他的错觉,问题只可能出在这个男人身上。这个男人的身体外面就好像套了个壳子。 在这个男人还继续在他身上亲亲摸摸的时候,魏时不着痕迹地伸出手,摸到了这个男人的腰上。 不要让老子捉住你的痛脚,否则,看你怎么死。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童鞋在讨论攻,攻当然是魏昕啊!我觉得我写的很明显了,哈哈 与鬼为妻203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04最新更新 (.) [纸钱] 魏时到底是没试出来,就在他打算动手的时候,这个前一秒还在他身上亲亲摸摸个不停的男人,做出了极其迅速的反应,魏时突然间觉得自己的身体一麻,举起来的手,无力地落了下来。【高品质更新.】 而这个男人,在他嘴巴上亲了下,跟没事人一样,起身,下床,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过不多久,魏时麻痹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了知觉。 他人虽然躺在床上动不了,脑子却还是可以想事的。被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猥亵了一晚上这种事,比起发现魏昕的尸体不见了这件事,实在算不了什么。 魏时迫切地想从床上爬起来,却把魏昕找回来。 周围还是很安静,却又跟刚才的死寂不同,是一种万物在沉睡却又存有生机和活力的安静,屋子里挥之不去的发霉的潮味儿,也充塞鼻间。魏时深呼吸了一下,觉得这股本来让他非常嫌恶的味道也没那么难闻了。 夜晚已经过去,黎明已经到来。 清晨的空气无孔不入的渗入屋子,虽然很冷,却也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躺了小半个晚上的魏时,终于慢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摸索着穿好了衣服,一边打喷嚏一边拿过床头的纸巾醒鼻子。 昨晚上他又受凉了。 这么冷的天,脱光了衣服,被一个全身冷冰冰的人翻来覆去的折腾了那么久,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更何况是他这个本来身体就没好全的。 魏时穿上外套,顺手往外套口袋里一摸,里面有张纸,他拿出来一看,是一张纸钱,剪成了一条连衣裙的样子,还带花边。魏时抓了抓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他口袋里的纸钱,他已经想起了昨晚上发生的事——大部分的事——这张纸钱本来在那个死去的郑涛的鬼魂手里,因为他打断了郑涛跟罗志勇之间的买卖,所以这张纸钱就落到了他头上? 按照鬼市上的规矩,这个结果倒也不是不可能。 魏时又打了个喷嚏,随手把纸钱扔在了一边。他环顾了一下屋子,他昨晚上离开前用赤硝布下的“困煞牢”不出意料的被破坏了,一滩灰黑色的水渍,晕开了那些线。 魏时趴在地上,沾了一点水渍,送到鼻子下一闻,没闻到什么味道,不知道是他感冒了鼻子不灵了,还是这屋子本身的味道太重了。 魏时出了门,先去了那个魏昕曾经躲藏在里面的坟地,坟地上还是显得有些凌乱不堪,但是他上次挖开坟墓时的痕迹还清晰可见,并没有受到破坏,这说明魏昕没有回到这里。 魏时有些怏怏地离开了。 魏昕真的不见了。这回再想找到,就难了。 魏时闷着头,坐车去了xx师范,他得去找罗志勇,电话一直没人接听。循着上次的记忆,魏时找到了罗志勇租的那间房子,抬起手敲响了门,好一阵都没人答应,又重重地敲了几下,门板都被魏时拍的砰砰直响,里面终于有了动静,一个拖沓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罗志勇打开了门,看着魏时,有气无力地说,“阿时,你怎么来了,进来吧。” 门被他打开了一半,罗志勇侧身让魏时进屋,然后,啪的一声又把门关上,屋子里没有开灯,光线不好,昏暗又凌乱,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臭味,跟猪窝一样的房间,罗志勇踢开了几样挡地方的东西,清出了一个地方让魏时坐下。 看罗志勇半死不活的样子,魏时不客气的踢了他一脚,“你这是怎么了?” 罗志勇垂头丧气地说,“我是不是很没用?程瑶说我没做到她说的事,不能答应我。” 魏时心里说,幸好是没答应,要是答应了,那才是真要命。 魏时慢慢地说,“程瑶还住在这里?” 罗志勇点了点头,“房子还没退,不过人好几天都没见到了。” 魏时点了下头,“你去过她房间没有?” 罗志勇摇了摇头,“没去过……” 魏时又说,“想不想去?” 罗志勇猛地抬起头,嘴巴张了张,刚要说话却被魏时抢了先。 魏时似笑非笑地说,“别说你不想去,做人诚实点,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还不晓得你。” 罗志勇苍白的脸有点发红。 魏时拉着罗志勇出了门,到了隔壁门前。 也是一张薄木板门,门上挂着一把锁,锁头很细,好像稍微用点力踹一脚就能破门而入,光天化日,周围住户密密匝匝的情况下,魏时当然不可能这么胆大妄为,他果断地把手伸进口袋,从里面掏出了一根细铁丝,同时,他也摸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被他扔了的纸钱又自己回来了。 罗志勇目瞪口呆地看着魏时开始用细铁丝开锁,他紧张地左顾右盼,一边去拉魏时的手阻止他干这件事,一边压低了声音说,“喂,阿时,这样不好吧……” 魏时甩开他的手,“你靠后点。” 罗志勇被魏时无耻加大胆的气势所震慑,退了一步,但是,紧接着他又紧张地靠过来,他这个人一向胆小,性格还有点懦弱,既无法阻止魏时,又觉得不能放着不管,只能在旁边团团转,看到有人过来了,还不自觉地给魏时打起了掩护,憋得脸发青。 魏时三下五除二打开了锁,大大咧咧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罗志勇又是紧张又是好奇地跟在后面,“阿时,我们出去吧,要是程瑶突然间回来了……”声音在看到屋子里的东西时戛然而止。 这间屋子跟罗志勇那间屋子,不光大小一样,里面放的家具也一样,一张单人床,一张烂桌子,还有一把方凳子,只不过,罗志勇的屋子脏乱不堪,而这间屋子,则干干净净,还积了一层灰,床上、桌子上空荡荡的,没有放任何的东西,显然有一阵没人住了。 罗志勇脸色大变,“原来她早就搬走了……” 魏时嘴巴抽了一下,懒得理陷入爱情里智商直接归零的人,这哪里是早就搬走了,这压根就没人住过好吧,魏时看了一圈之后把罗志勇拉了出去,罗志勇大受打击,一脸失魂落魄,魏时喊了两声都没把他的魂喊回来,有点恼火地直接抽了他的后脑壳一下,罗志勇痛得抱着头大叫一声,抬起头正要骂人却看到魏时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魏时指着椅子让罗志勇坐下,“我有点事问你。” 罗志勇还在沮丧中,“什么事,你问吧。” 魏时拿出根烟,点上了,一边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额头,一边问,“你跟程瑶是怎么认识的?除了她叫程瑶,自称是你们学校的之外,你还知道她什么事?” 罗志勇被魏时问得直发愣,“就是这么认识的,隔壁嘛,偶尔碰上了就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认识了,我还要知道她什么事?知道她这个人不就可以了……” 魏时闭上眼,都懒得骂罗志勇蠢。 为了不被气死,魏时果断地换了话题,“你房东电话告诉我一下。” 罗志勇“哦”了一声,开始在屋子里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翻了起来。 魏时觉得有点奇怪,问他,“你手机呢?” 罗志勇摸了摸自己的头,好像突然间想起来一样,“对了,我手机呢?” 他除了记着电话号码的本子,又一脸着急地找起了手机。魏时急得他屋里老妈不是一般的厉害,要是知道罗志勇手机丢了,肯定要扒了他一层皮,罗志勇最怕的就是自己这个老妈。 找来找去,终于在靠着墙的床底下发现了手机,屏幕都是黑的,没电了自动关机了,罗志勇高兴地把手机拿去充电,然后把房东的电话号码找出来告诉了魏时。 魏时看着罗志勇一个人在那里折腾,不动声色。 一般人绝对不会把随身带着的手机丢这么久还不知道。 魏时拨通了房东的电话,“房东,你好,听我同学说他隔壁那个人搬走了,我想把那间屋子租下来,不知道租金是多少?……就是屋村十三栋二楼二零一室,原先是个妹子租的这几天搬走了……” 那边不知道有没有说话,反正电话就这么突然地挂断了。 魏时耳朵里还响着刚才那个惊慌失措的声音,“你他妈别乱扯扯,那间屋子不可能什么妹子住,妈的,又……”话说到这里,电话就被匆匆挂断了,魏时想了一下,决定找附近的村民问一问,住户就算了,这里的住户流动性太大,问了问不出什么名堂来,他想让罗志勇跟他一起走,却被罗志勇拒绝了,魏时知道罗志勇还没死心,他总觉得程瑶还会回来。 听到他的回答,魏时一度以为他是被鬼迷了心窍,但是,后来的事实说明,鬼不迷人,人自迷,才是最可怕,最可怜的。魏时也不是那种你不走就打晕了拖走的喜欢替人操心的类型,他既然已经说了,做不做就是你自己的事,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罗志勇的出租房。 附近的店子随着学生的离开而显得有些萧条,有些店子干脆也放弃了寒暑假,直接关上了大门。 魏时找了几个开店子的,也找了几个一看就住在附近的中老年妇女打听了一下,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那个屋子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也有一些知道了也不说的,但是魏时总算还是知道了想知道的事,那个屋子前几年住过一个妹子,就是附近学校的,不知道什么事就自杀了,死了之后还总是闹鬼,后来租那个屋子的,也有出事的,搞得那屋子的房东都不敢把屋子再租出去了,宁可空在那里。 魏时还打听到了,那个死掉的妹子,名字就叫程瑶。 作者有话要说:要回家过年了,这几天更新不一定能跟上啊~~~ 与鬼为妻204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05第205章 (.) 【照片】 魏时想起来徐老三跟他说过的自己那几个素未谋面的师兄,五师兄方志,原来的神棍,现在的b市小片警,虽然是隔壁市的,好赖都是警察系统里的,总能捞到点儿消息,怎么说也比魏时一个学生强。//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电话很快就打通了,魏时先做了自我介绍,对面那个嗓门粗狂的大老爷们二话不说答应了帮魏时调查程瑶这件事,同时用一种跟他嗓门不同的有点贱贱的调子问候了一下魏时在徐老三的手底下日子过得怎么样。 魏时沉默了一下。 这个五师兄显然是在幸灾乐祸。 想必当年在徐老三手底下没少受折腾,这不,都快心理变态了。 打完了电话,魏时眼神有点复杂地最后看了罗志勇住的那个出租房一眼,不是他不管罗志勇了,而是罗志勇现在阴气入体,印堂发青,按活人来说,就是已经病入膏肓,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要救罗志勇,除非把程瑶找出来。 魏时去了老郑家。 老郑家的房子是一栋现如今乡里很常见的两层楼房,一楼堂屋中间用两条长凳驾着一张门板,郑涛的尸体就放在门板上,用一块白布蒙着,脚那头,摆着一些瓜果菜品,燃着香烛,烧着纸钱。 屋子里也没其他人,就老郑跟他老婆。 冬天,天黑得早,就算早早开了灯,屋子里也阴森森的,老郑一脸憔悴,头发花白,几天下来,四十几岁的人看起去上了五六十岁,魏时递给他一根烟,两个人站在郑涛的尸体前,说起了话。 魏时告诉老郑,明天就要开始准备做法下葬,他要老郑想办法叫个道师班子来重新做个道场,还让他到十里八乡或者市里面去,看能不能喊个皮影戏班子来,下葬那天晚上演一场,有用。 老郑边听边点头应和。 不过听到皮影戏班子的时候,就有些犯难了。 这皮影戏,旧称“影子戏”或“灯影戏”,几十年前在他们那地方还偶尔可以看到,逢年过节或者家里红白喜事的时候,有点家底但是又请不起正式戏班子的人,就会请皮影戏班子过来热闹一下。 到了现在,皮影戏早就是个稀罕玩意了。 年轻一辈的,大多只听过没见过,有些连听都没听过。 也许市里面还有当民间艺术被国家政府保存下来的班子,能不能请到那就要看情况了,不过皮影戏班子的人总要穿衣吃饭,多用点钱应该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魏时抽着烟,烟雾缭绕,他深吸一口气,烟雾伸进了肺里,冷空气夹着烟味儿,让他呛了一下,偏过头咳了几声,他拍了拍老郑的肩膀,“人有三衰六旺,月有阴晴圆缺,早早晚晚,不管是你儿子,还是我们,都要到下面去,你就当你儿子在那边等着你们两口子。” 这话,听上去有点冷漠,却是魏时的心里所想。 老郑的肩膀不停耸动,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魏时跟老郑提起要看一下郑涛生前的房间,在郑涛开的那家店子里,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老郑的妻子带着魏时上了二楼,郑涛房间里的一切都还原封未动,等老郑的妻子离开之后,魏时才慢慢走进这个房间,这是一间典型的男人的房间,墙壁上贴着几张球星和名车的海报,靠床的墙角放着个篮球,还有锻炼身体用的哑铃,桌子上的东西很凌乱。 这间房子显得有点冷清,缺乏活气。 魏时一样一样的翻箱倒柜,就连衣柜里的衣服都没放过。 但是却没有什么意外的发现,魏时住了手,皱起眉头,又慢慢地打量起了整个房间,肯定有什么地方被他忽略了,他一进这个房间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定要找出来。 最终,魏时把目光放在了衣柜的柜门上。 那上面有一张差不多一人高的穿衣镜,就好像很多年轻人喜欢做得那样,镜子上贴着几张大头贴和相片,相片大多是合照,奇怪的是大头贴上都只有郑涛一个人,另外半天是一片空白。 魏时把那些奇怪的大头贴放着没管,仔细地看着那几张合照。 合照的背景应该是在一家光线昏暗的酒吧里,七个神采飞扬、青春洋溢的男女,在照片里做着鬼脸,大喊大叫,搂搂抱抱,挨挨蹭蹭,照片里面的郑涛站在镜头偏右后方,他的右手抬起,虚搭在什么东西上,也是满脸的笑容。 魏时看到郑涛右手边,并不是没有影像的。 只是很淡。 非常淡。 就好像一层黑色的薄雾。 隐隐约约的,看得出个人形。“它”靠着郑涛,看着镜头。 然后,“它”在相片里变得越来越稀薄,弥漫开去,散布在了整个相片里面,相片里的男男女女的身体全都被“它”渗进,他们留在照片上的灿烂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变得扭曲而诡异起来。 接着,“它”又猛地收拢了起来。 魏时突然大叫一声,把手里拿着的照片丢开了。 就在刚才,一只白惨惨的手从相片里伸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魏时只觉得手腕上一阵剧痛,仓促之下,他立马咬破了另一只手的手指,把血涂在了那只白惨惨的手上,那只手四分五裂,化为了一股股的薄雾,又收回到了相片里。 魏时捂着自己的手腕,甩了两下,上面可以看到一个清晰的青紫握痕。 相片被他丢在地上。 魏时低头看去,相片的左上角,镜头上好像溅上了一滴血。 而刚才看的时候,还好好地。 照片里的黑气,时聚时散,在照片里弥漫。 魏时平静地看着这张照片,这毫无疑问是张灵异照片。 灵异照片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随便在网路上搜一搜就能搜到一堆,不管真的假的,看起去总是阴森古怪的。这些照片大部分都是假的,用来吓人或者哗众取宠,但是实际上,从道术这方面来看,在某些情况下,照相机确实能把鬼魂拍下来。 民间有个说法,说小孩子要少照相,会把魂招了去。 这种说法不说完全对,但也并不是绝对错了的,小孩子魂魄不稳,照相照多了,某些时候,例如大晚上的,或者周围阴气太重的地方,比如坟地,就有可能伤了魂魄或者把魂魄给拘到了相片里。 正因为照相机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后来就被有道行的人用上了,用来干什么呢?用来封印魂魄。 死玉这种传统的用来封印魂魄的东西,难得搞到手,照相机虽然麻烦了点,胜在便宜又方便,虽然封印魂魄的效果比不上死玉,偶尔会出现封印不了魂魄,或者封印进去的魂魄过不了多久就从相片里逃出去等麻烦事,所以有道行的人,也不能经常用,得看当时是个什么情况。 一般的灵异照片也就能吓吓人,并不能害人。 眼前这张照片显然不是那一类的,上面封印的东西很凶,能从照片里出来害人,而且如果魏时没猜错,这张照片上的几个男女,肯定也出事了。幸好,郑涛的父母太伤心了,没怎么进过这个房间,不然的话,早晚也会出事。 魏时站在照片跟前,一动不动,嘴里念着“镇煞咒”,就着手指上的血,在地上划拉了几下。照片里面的黑气左冲右突,想从里面出来,但是却怎么也冲不出去。魏时松了口气,他用脚尖使了个巧劲,把照片翻了过来,在背面画了一个符。 这回,照片里的黑气完全没办法了。 等背面的血干了之后,魏时把照片的正面又翻过来。 在照片昏暗的背景里面,那团黑气正在慢慢地凝固成形,过不多久,就变成了一个清晰的人样子——就是身材娇小,长相甜美的程瑶。 她被郑涛搂住肩膀,靠在一起。 魏时把照片收起来,放在了皮夹里。下了楼,他把照片给老郑两夫妻看了,问他们认不认识照片上的其他人,老郑两夫妻连连摇头,就指着其中一个男人说是村子里的年轻人,其他人,都不认识,包括被郑涛搂住的女人。郑涛又问,这个村子里的年轻人住哪?人在不在家?老郑两夫妻就说了,这个年轻人也死了,就在郑涛出事的前两天。 魏时问是怎么死的? 老郑回答是被车撞死的,就在楚江阁那边的沿江大道。 魏时一听,又是楚江阁。 又想到在楚江阁鬼市上发生的事,愈发的确信,这些事跟楚江阁的鬼市绝对有牵扯不断的联系,只是,目前还找不到联系的关键点具体在哪里。 也不顾现在时间有点晚了,魏时边想边跟老郑说要他带着自己去那个死掉的年轻人屋里问问情况,老郑满口答应,就是有点疑惑,连连问起难道自己儿子的死跟曾亮——也就是那个村里那个死掉的年轻人——的死有关系?魏时摇摇头,又点点头,既有关系也没关系,反正不是曾亮害死你儿子,而是他们两个人应该是被同一个东西害死的。 刚才老郑的嗓门有点哑,情绪上也有点激动,魏时怕他想七想八,赶紧把可能出事的苗头先灭了。 到了曾家,跟老郑家一样,弥漫着一股哀伤而又凄凉的气氛。 曾家的父母听到魏时的来意,情绪也立刻激动了起来,显然,两口子本来以为自己儿子就是运气不好被车撞死的,现在却得知自己儿子可能是被害死的,这还得了!就好像点着了的爆竹一样,两口子都炸了,一个嚎啕大哭,一个胡言乱语,本来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的老郑也被他们勾起了伤心事,也抱头痛哭。 魏时没办法,只好在一边等着。 人在哀痛的时候,都是需要发泄的。发泄够了,抹抹眼泪,又会站起来。 一直哭到大半个小时,几个人才慢慢平静下来。 魏时先到曾亮房间里看了一遍,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他拿出照片,指给曾亮的父母看,曾亮也许是个喜欢跟自己父母说事的年轻人,他父母知道的情况稍微多一点,至少照片上另外五个男女其中的两个他们都认识,一个是同城医学院的学生,叫丁茂树,一个是同城师范的,叫边晓惠,也是曾亮的女朋友,曾亮去世的时候还来过屋里看他们两老。 至于丁茂树,那是出事前几天,他打电话给曾亮的时候,刚好两老在曾亮身边,顺口问了一句问出来的。 曾家两口子还拿出了曾亮的手机,魏时把曾亮的手机借用了。 短信箱里只有几条垃圾和广告短信,存的电话号码里面找到了边晓惠、郑涛的手机号码,至于其他照片上的四个男女,因为不知道名姓,所以还不知道号码簿里有没有他们的号码,至于丁茂树的号码,曾亮手机里没存。 魏时直接用曾亮的手机,拨通了边晓惠的号码,手机响了好一阵,那边才终于有人接了。 一个压低了的女声,小心翼翼地问,“喂,哪位?” 魏时知道,她这是害怕了,一个已经死掉的人的手机突然打到了自己的手机上,也确实让人有点心惊肉跳,“你好,是边晓惠吗?……我是曾亮的朋友,有点事想问你,明天有时间吗?我们见个面……事情很重要,难道你没觉得最近你身边有很多古怪的事出现吗?……”这句话才说完,手机“啪”地一下,被挂断了。 魏时有点无奈地看着手上的手机。 今天已经太晚了,有什么事也要等到明天再说,魏时拿着手机和相片打算回家再慢慢合计。 老郑,和曾家的父母都留着要魏时在家里直接住下,这深更半夜的,天又冷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车,回去不方便。魏时心里也有点想留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临到头了,又改了主意,一定要回家,两家人看留不住,也就算了。 跟老郑两夫妻说了几句话,交代完事情之后,魏时急匆匆回了家。 一路上的黑天冷风就不说了。 到了自己租住的小院,院子里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气,有部分住在这里的学生回家了,剩下一部分,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是安安静静的。院子里那几棵高大的槐树,无声无息地矗立在黑暗中,风吹过,枝叶晃动,窸窸窣窣,总让人心里有点毛毛的。 魏时推开房门,按亮电灯,然后,人就愣在了那里。 本来以为失踪了的魏昕,躺在床上,好像就没离开过一样,魏时三步并作两步的急步走过去,一动不动的站在床边,过了不知道多久,整个人都快被夜晚的冷空气冻木了之后,才艰难地挪动了僵硬的身体,打开电暖炉,默默地坐下。 魏昕的情况看起来还不错。 除了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看上去就跟睡着了一样。 魏时坐在床边,看着他,抖着手拿出一根烟点上,不知从哪儿吹来一股阴风,点着了的烟头一下子熄灭,整根烟变得湿漉漉的,都快渗出水来了,魏时扔掉手里的烟,换了一根,阴风依旧如期而至,熄灭了烟头,魏时不信邪,又拿出一根新的香烟,打火机“啪啪”几声,几个火星飞溅却不见火苗子窜高,打火机也失灵了。 魏时额头上青筋跳了几跳。 作者有话要说:中间改了一点东西,那个什么xx师范太没感觉了,改成同城师范,医学院同理,回头我再把前面的改掉。 与鬼为妻205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06第206章 (.) 【鬼血】 魏时一直知道自己身边跟着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小鬼,开始的时候心里还揣着这个事,睡都睡不安稳,日子久了,这小鬼也没做出什么糟心事来,反而还帮了他几次,人都是有适应性的,一放松下来,魏时也就没再整日里提心吊胆。【高品质更新.】 当然,这不是说他就没把这个事放在心上。 就算这小鬼帮了自己,一来它来路不清楚,那段他收服小鬼的记忆,总有一种脚踩在棉花上的不踏实感,二来养小鬼是个不简单的事,一闹不好,连自己也要搭进去。 这种头顶上悬着把剑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甚至魏时怀疑,徐老三说他是“一体二魂”,这寄居在他身体里的魂魄,也许就是这个小鬼。 魏时眯起了眼睛,吐出了跟冰渣一样的两个字,“出来。” 头顶上的灯泡发出“啪兹啪兹”的电流声,忽闪忽灭。 一个惨白的影子出现在了魏时面前,是那个四五岁的小鬼,他眨巴着眼睛,手指含在嘴里,期期艾艾地看着魏时。 魏时指着手上的烟,“是你搞的鬼?” 小鬼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魏时指着墙角,“到那里呆着反省去。” 小鬼不高兴了,刚要跳起来,魏时眼一瞪,小鬼立刻焉了,吞吞吐吐的说,“阿时,抽,抽烟,不,不好。” 还没自己大腿高的小人,一口一个“阿时,阿时”的喊,听得魏时浑身不对劲,就算这小鬼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也许是个有年头的老鬼了,那感觉还是一样。 魏时又瞪了他一眼,“大人的事,小孩子操什么空心。” 小鬼咬着自己的手指,“那,阿时,不是小孩子就可以操心了吗?” 魏时冷笑了一下,“不是小孩子也不行,老子的事老子自己做主。” 小鬼低着头,不说话了。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寂静,寂静到了极端,心跳并没有随之平静,反而鼓动起来,让人胸口压住了一块石头一样,接不上气,那是一种让人头皮发炸,脊背发麻的感觉。 先是恐慌,接着变成了恐惧。 小鬼的影子在墙角忽隐忽现,忽大忽小,拉升拉长。 魏时手指头夹着的烟早就掉地上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小鬼,小鬼背对着他,身体一前一后的晃动,周围的空气变得阴冷,如同掉进了冰窖,魏时一手掐着诀,一手拿着一张黄符纸,全神戒备。 就在这时,小鬼的身体陡然间拉高,变大,就是火苗子窜高一下的时间里,变成了一个高大的男人,那个男人缓缓转过身。 魏时看到这个变成了大鬼的小鬼,瞳孔猛地收缩。 这就是昨晚上猥亵了他的男鬼。 没想到,小鬼会变身!变身之后就成了那个大鬼! 魏时脸皮一阵抽搐。 大鬼走过来,站在魏时跟前,用只有眼黑的眼睛,冰冷地俯视着他,好像在评估打量他一样,魏时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妈的,一夜夫妻还百日恩呢,上过就翻脸,说得就是眼前这个大鬼。 魏时不知道这大鬼打算做什么。 恐惧瞬间传遍全身,控制了他的身体,让他麻木得动弹不得。 这并不是魏时太过于软弱,而是双方之间实力相差实在太大,一个鸡蛋跟一块巨石之间的争斗,结果是什么,连想都不用想,然而魏时痛恨自己现在这种无能为力,甚至被恐惧所攫取的现状。 力量,他需要力量,更多更强大的力量。 魏时垂下眼,脸上的面无表情与心里的蠢蠢欲动形成了两个极端。 房间里的光线变得很暗弱,门外的大槐树,枝叶晃动得更厉害了,窸窸窣窣声,好像有大风刮过似的,几个鬼魂从窗户那儿穿进来,好像牵线木偶一样被扯到了大鬼面前,大鬼手一伸,抓住了它们,然后就是一顿饕餮盛宴。 魏时面无人色地看着大鬼进食。 鬼吃鬼。 鬼身上淌出的黑色的血,流了一地,腥臭得很。 一地的残肢断臂,碎肉烂脏。 魏时想闭上眼,他实在看不下去了,然而,他的眼皮却一动不动,他的身体失去了控制,魏时鼓着眼睛,瞪着眼前的大鬼,他身体的异状毫无疑问是他做的手脚。 他是故意的,故意在他面前吃鬼,故意吃得这么慢,故意吃得这么大声,故意吃得这么没有吃相……这不就是故意在恶心他吗?魏时的眼睛瞪着,瞪着,时间太久,眼睛就觉得有点酸,想眨眼缓解一下也不行,慢慢地,眼睛就有点湿润,好像要流眼泪了一样。 魏时没办法了,这个大鬼比小鬼手段要厉害得多。 这招杀人不见血,使得太好了。 他不得不暂时服软。 魏时张大了嘴,“你有完没完,老子不抽烟了还不行吗?” 大鬼听到他的话,把手里拿着的一只手臂随手一扔,接着,手一挥,地面上那些残肢断臂、碎肉烂脏一下子化为了一团团的黑气,消失在了原地。大鬼走到了魏时跟前,狠狠地揪住魏时的手臂,魏时吓了一跳,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这才发现本来动弹不得的自己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 大鬼的手继续抓过来,随着他的动作,四周的空气猛然间好像凝住了一样,阴冷的寒气,从四面八方渗进了屋子里面,这突如其来的寒气,太冷太烈,让刚恢复行动能力的魏时,又被冻得手脚发木,正正好被大鬼抓了个正着。 魏时没得办法,只要一边哆嗦一边挣扎。好像蜘蛛网上被困住的虫子。 大鬼也没管魏时的挣动。 灰黑色的雾气缓慢地从地上漫过来,整间屋子好像桑拿房一样,黑雾蒸腾,因为靠得太近。大鬼的身体不断的颤动,似乎在经历着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一样,四周的空气随之而变得愈发阴惨惨的。 大鬼是个影子一样的存在。 模模糊糊的,并不凝实,但又清晰可见,魏时分明看到大鬼的胸口处破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黑洞洞的,并没有活人所有的心脏,从这个黑洞口中,慢慢地往外渗出了一滴又一滴的黑血。 黑色的,浓稠的,腥臭的,鬼的,心头血。 总共流出了五滴血。 这五滴血浮在黑雾当中,就好像丢进了油锅一样,周围的黑雾跟着沸腾了,不停地翻滚,颇有波谲云诡的气势,而这五滴血则形成了一个五角星的图案,以这五滴血为中心,黑雾缓缓地聚拢,压缩,凝结。 整个过程听上去很复杂,实际上却进行得很快。 由灰黑色的阴气凝聚,由鬼血为芯,在魏时被冻僵之前,终于变成了一块类似于黑色琥珀一样的东西,半透明的黑色琥珀中间,是那五滴血。 这块黑色玉石落在了魏时的手心。 接着,好像用尽了力气一样,大鬼一下子在原地消散。 跟着他一起消散的,还有那些残留的黑雾,以及窗外剧烈的枝叶晃动声。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 魏时看着手上的黑玉,里面的鬼血,似乎是流动的,左右摆弄的时候,形状和位置都在不停的变化,只是总会保持五角星的模样。鬼血是腥臭的,而这块黑玉,却并没有那股臭味,只带着一点淡淡的水腥气。 这东西显然是大鬼要给他的。 魏时左摆弄右摆弄,正在研究这块黑玉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刺耳的手机铃声穿破了周围的寂静,魏时手忙脚乱的把手机拿了出来,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那个刚才挂断了他电话的边晓惠打过来的。 边晓惠声音很小,像被什么卡住了喉咙一样,三言两语答应了魏时见面的要求,并且把时间就定在了明天早上同城师范的大门口,魏时一口答应了下来,并且还安慰了这明显陷入了恐慌中的女孩子几句。 等魏时通完电话,再抬起头的时候,大鬼已经不见了。 小鬼也没有再出来。 整个房间里安安静静的,除了床上的魏昕之外,似乎就好像千百个差不多的出租房一样,没什么特别的。魏时烧了热水,洗漱完毕,他觉得很累,但是精神却又格外的亢奋,把魏昕搬到了床里面,自己也躺在了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转过头去看着魏昕。 魏昕的脸,还带着稚气,如果不是脸色惨白,那是一张干净得让人想到草地、溪水、林间的脸庞,魏时伸出手,摸了一下,再按了一下,冰冷而又柔软,一点也不像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 难道说养尸术能够把尸体保存得这样完美? 魏时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也就是因为这个不可能,所以他才在心底怀着一丝不太切实际的妄想——那就是魏昕也许并没有完全死去——魏时不是以前那个没有接触过另一个隐蔽世界的少年,他知道这个世界不像书上说的那样,人没气了或者没有脑电波了就死了——在道法下,人的死亡或者存在的方式和方法毫无疑问是多种多样的,甚至是让人匪夷所思的。 魏时又摸了一下魏昕的脸。 手指头发凉。 那块黑玉被他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这东西是阴气和鬼血做出来的,作为一个大活人,难免会受到一些影响,魏时可不想让本来就因为养小鬼又有“一体二魂”这个事,导致他阴气太重,阳气虚弱的身体更加的糟糕,再糟糕下去,没等他把魏昕救活了,自己也要下去见阎王了。 然而,等魏时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他睁眼看到的,除了魏昕的脸,就是那块紧挨着他头发的黑色玉石,而此时的玉石,也许是因为被魏时的体温所影响,不再触手冰凉,而是带着点温润。 魏时捂着头,觉得自己最近实在走霉运走得太厉害了。 不光是被一张剪成裙子的纸钱盯上,还被这么一块阴气森森的黑玉给黏上了。 人一倒霉,喝口凉水都会呛死,说得真是太他妈对了。 魏时捂着头,他昨晚上睡觉前好像想起了一件事。 当时睡得朦朦胧胧的,觉得很重要,但是一觉醒来却又不太记得了,魏时摸了摸下巴,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了一会儿之后,一拍被子,拿过放在床边的外套,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相片。 果然如此,这个叫丁茂树的男人,他见过! 就在江心洲那个鬼市上,跟他坐过同一条船,后来跟一个鬼魂买下了一面铜镜的年轻人!难怪他当时会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面熟,这个人是同城医学院的,跟他一个学校,也许在路上,在教室,在食堂碰到过也说不定…… 一想到这个,魏时立刻来劲了。 他起了床,收拾了一下,在床边按照上回那样画好了“镇尸符”,也许没有用,但是不画的话,魏时出了门也会坐立不安,就算求个心理作用,也一定要画。 画完了符,魏时轻轻拍了拍魏昕冰冷的脸,在魏昕耳朵边恶狠狠地威胁说,“乖乖在家等哥哥回来,再到处乱跑,再给哥哥出乱子,哥哥扒了你的皮。” 魏昕阖眼,安静地躺在那儿。 精致的脸庞在晨起的微光里,去掉了一点死气,因此越发的吸引人。 现在这样一动不动却任凭他上下其手的魏昕,比起以前整天死气沉沉,跟他说半天话也不见得回一句,并且还不让他这个做哥哥的靠太近的魏昕,真不知道哪个更好点。 想到这个,魏时又一脸感慨的掐了一把魏昕的脸。 像这种能占便宜的时候,就赶紧占,等这小子活过来了,估计又要跟他摆脸色、划清界限、理清距离了,想到这个,魏时又接着捏了一把。 一脸神清气爽的出了门。 在路口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当早餐,三两口吃完了之后,魏时就向着同城师范大门口出发,时间刚好是八点半,学校已经放寒假了,进出的人并不多,在冬天早上的低温,道路两旁枝桠光秃的大树下,显得异常的萧条和冷清。一个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女孩子就站在大门口,神经质一样地东张西望,走来走去,好像一点动静就能够让她落荒而逃一样。 魏时走过去,拨通了手机,果然从这个女孩子那儿传来手机铃声。 魏时走过去跟她打了招呼,“你是边晓惠吧?” 边晓惠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整个人抖了三抖,再颤颤巍巍地跟魏时说起了话,魏时看她一直在发抖,就把她带到了附近一家开了门的早餐店里,两个人坐下之后,边晓惠才总算惊魂稍定。 魏时先拿出了照片,递到边晓惠面前。 边晓惠抖着手,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闹得早餐店的老板一直往这边看,魏时有点尴尬,抽了几张纸巾给她,边晓惠边哭边说。 一切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 曾亮,也就是边晓惠的男朋友,打电话约她出去玩,还说叫了另外几个朋友,一行八个人去了一家叫“暗色”的酒吧,这些人里面,除了自己的男朋友,其他人边晓惠大多也见过面,除了郑涛的女友,以及那个叫丁茂树的男生,哦,还有丁茂树带来的一个女生。 当天晚上大家都玩得挺开心的,都是年轻人就算以前不认识,也没关系,一下子你来我往的聊几句也就熟络了,八个人还闹着合了张影,也就是魏时手里的这张照片。气氛很热烈,除了郑涛的女朋友程瑶不怎么说话,一直很沉默,而丁茂树,进了酒吧之后不久,人就离开了。 后来,边晓惠喝醉了,怎么回去的,都不太记得了。 这本来只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个很普通的夜晚,然而就是这个夜晚,什么都变了,首先是周琳,也就是当天晚上一起去玩的其中一个女生——边晓惠指着相片上的一个女孩子说——她第二天晚上在江边跳河了。 接着是她的男朋友,薛晨——边晓惠指着在相片上紧挨着周琳的男孩子——他在三天后从楚江阁跳了下来,大家都说是因为女朋友死了,受不了打击,跟着殉情自杀了,但是边晓惠知道肯定不是,因为薛晨早就想跟周琳分手了,他早就喜欢上了另外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到底是谁,边晓惠含含糊糊的没说清——不过魏时察言观色,觉得可能就是边晓惠自己,也正是因为是她自己,所以她才能那么确定薛晨不会自杀。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足以引起边晓惠的恐慌。 但是接下来,曾亮的死,郑涛的死,以及她自己身边发生的各种怪事,让这个女孩子恐惧得日夜不安。 边晓惠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遮遮掩掩地让魏时看了一眼,那是一张剪成了一串项链的纸钱,边晓惠抖抖索索地说,“曾亮死之前跟我说过,他包里也突然多了一个这个,然后他就死了。”她脸色惨白,眼神无光,“这张纸钱怎么丢都丢不掉,无论丢到哪里,它都会自己回来。” 也就是说,那张相片上,现在只剩下边晓惠、丁茂树这两个活人了。 丁茂树带来的那个女孩子,边晓惠也去同城医学院打听过了,她在一周前,也自杀了。 也是跳河。 地点也是在楚江阁边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小萌物,感谢看文的各位,我会告诉你们下个月我要日更六千以上然后直接奔向完结嘛 小0是个好个小攻成为了您的小萌物达成时间:2013-02-2710:04:21 莫莫r1成为了您的小萌物达成时间:2013-02-1922:16:59 猪噜噜23成为了您的小萌物达成时间:2013-02-1819:10:35 蒲草成为了您的小萌物达成时间:2013-02-1615:11:13 宝露露成为了您的小萌物达成时间:2013-02-1320:39:50 尸娘成为了您的小萌物达成时间:2013-02-1220:26:36 董新民成为了您的小萌物达成时间:2013-02-1109:56:06 y07213975成为了您的小萌物达成时间:2013-02-1019:11:36 成为了您的小萌物达成时间:2013-02-0413:20:50 金燕成为了您的小萌物达成时间:2013-02-0211:43:56 安德成为了您的小萌物达成时间:2013-01-3114:45:29 与鬼为妻206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07第207章 (.) 【浸水】 魏时仔细打量着边晓惠,印堂发黑,眉心聚晦,阳虚气弱,怨气缠身,跟罗志勇的情况差不多,但是明显要更严重点,简单地说,就是如果罗志勇还能活七天,那么边晓惠,三天之内,必死无疑。【高品质更新.】 边晓惠六神无主,一个劲儿地在那里哭。 旁边的老板已经过来看过好几次了,欲言又止,魏时考虑了一下,跟边晓惠说自己会一点道法,同时把自己手上的那张纸钱也给她看了,告诉她,自己也受了这个诅咒,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个事,让她暂时跟在自己身边。 边晓惠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本来已经绝望到了极点的边晓惠,整个人稍微镇定了一点。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对着魏时勉强笑了一下。旁边的老板大概以为这对吵架的小情人终于和好了,在旁边又劝了两句。反倒弄得边晓惠更不好意思了。 老郑那边打电话过来,说已经请好了道师班子。 至于皮影戏班子,暂时还不急,因为一般要到做道场的最后一天才用得上,不过老郑说也已经联系到了一个能请到皮影戏班子的人。 魏时就带着边晓惠坐车去了老郑家。 一路上边晓惠整个人都快贴到魏时身上了。 虽然是冬天,衣服也穿的比较厚,但是魏时还从来没跟女孩子这么接近过,总觉得有点尴尬,想拉开点距离吧,边晓惠立刻直发抖,眼睛里全是泪水,这女孩子已经害怕得完全顾不上害羞和矜持这回事了。 魏时没办法了,只好算了。 到了老郑家,两层楼房外面已经搭起了一个棚子,扎满了纸花白布,上了挽联,摆了花圈,音响里也在放着期期艾艾、悲悲凉凉的哀乐,堂屋里已经设好了简单的灵堂,道师带来的物件也已经差不多挂好,只等死人进棺,就可以正式开道场做法事。 就是进出的人,不多。 稀稀落落几个人,跟魏时以前见过的做道场的时候,人进人出,附近的人家,能腾得出的人手全过来帮忙的情况截然不同,这应该是郑涛死的太凶,死了之后又闹鬼,把附近的人都吓怕了,不敢来了。 这里来的,应该都是老郑家的亲戚,或者实在别不开面子的村民,或者花大价钱请来的胆子大的帮工。后来的事实也证明魏时的猜测完全正确,实际上大部分都是老郑用钱在外面请来的,村里人只来了三两个,亲戚也就来了上次跟老郑一起去郑涛份上的亲兄弟。 道师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瘦得干巴巴的,正在跟老郑说话。 老郑唯唯诺诺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样子,看到魏时进门,赶紧把他拉过来,老郑说,“李道师问,到底怎么搞,是不是直接开道场上祭文?”李道师看作为主家的老郑,居然问起了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有点惊讶。 魏时想都没想,“就按一般的道场顺序来,先浸水。” 一般人死了之后,就会立刻喊道师过来,擦拭尸体,穿上寿衣,这些步骤都是有讲究的,但是这些并不是把尸体放进棺木前最重要的步骤,最重要的步骤是——浸水和烧亲。 所谓浸水,就是把死人抬到附近的小河小溪,或者没有小河小溪,只要有活水的地方也行,打点水上来,撒一点在尸体上。所谓烧亲,就是在最近的地方找一个三岔路口,把死人生前穿过的、用过的衣服或者其他物件,烧掉。有个说法就是三岔路是通阴阳的,上路通阳,下路阴,这也就是为什么烧纸要在三岔路或者十字路口。 当然,在做这两个法事的时候,道师都是要念唱一下的。 浸水和烧亲,一是让死人知道自己死了,二是割断死人与阳世的关系,让他们能放下那些放不下的,安心的到下面去,也算是留在阳世的亲朋最后的一种好意。 到了现代社会,把死人抬到外面去浸水,已经不太现实了,而且很多地方实行了火葬,土葬只有在小范围内还存在,这些曾经的传统能改的都改了,不能改的,都省了,也算与时俱进。 魏时想起了魏庄,想起了魏妈妈。 魏妈妈在城里面工作了一辈子,在这方面的观念完全没有被城市里的丧葬观念同化,她坚定地认为,火葬是把她的身体都烧了,让她死都死不安心,每次在说到这个事的时候,都强迫魏时两兄弟答应她,将来她死了,一定要搞土葬,要不然就是死了,她也会从坟里面跳出来骂死这一对自己生下来的不孝子。 那个时候,魏妈妈的精神还不错,说话中气十足,逻辑清晰。 而现在,就是想被她再这么骂一通,只怕也不容易了。 魏时一锤定音,李道师点头同意,老郑就喊了几个人过来,把郑涛的尸体抬起,往门口不远处那条小渠沟走去。这条小渠沟是从一个地下水形成的大池塘引出来的,蜿蜒流淌而过,以前用来灌溉,而现在农田早就被征用,盖起了各种各样的建筑,这条小渠沟也失去了原本的用处,里面丢满了各种生活垃圾,有些地方还断了流,水污一地。 只不过,这条小渠沟到底也能算得上活水。 而且在老郑家这一段,水质还算干净。 其实老郑本来想着去江边的,但是魏时把这个主意否定了,郑涛出事就是在江边上,要是浸水还去江边,也许会诈尸,听魏时这么一说,老郑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小渠沟离老郑家五十米左右,途中有七八户人家。 道师带着一群人抬着死人往小渠沟走,边走边念念有词,道师班子里的人敲着磬打着铙钹,声音很大,那几户人家,站在大门口,躲躲闪闪地往这边看。 此时是早上九点,天气不太好,又是冬天,天上灰蒙蒙的,气温很低,走在魏时身边的男人抬头看了一下,搓了一下手,“这天气怕是要下雪?”跟他一起抬着死人的三个男人,纷纷附和他的看法。 李道师显然也觉得天气不太好,到了小渠沟边上。 等死人刚一放下,他就立刻念念有词,做起了法事,而且偷工省料了不少,这个天气下也没人跟他计较。李道师弯起腰从小渠沟里舀出了一杯水,用手指沾了一点,绕着盖着白布的死人转圈,边念念有词边弹手指,水珠四溅,一部分落在了地上,一部分掉在了死人身上。 魏时站在三米开外。 到目前为止,没有什么异常,就跟他见过的其他浸水仪式差不多。 突然,魏时眯起了眼睛,落在白布上的水,一点点晕开,泛出了血色,很快,整块白布就好像被血浸泡过了一样,湿哒哒的,不停地往外滴着血水,而站在旁边的其他人,却都视而不见,还在继续做着法事。 就在这时,魏时感到自己胳膊上一阵剧痛。 一直紧挨着他,挽着他胳膊的边晓惠,全身发抖,脸色煞白,眼睛发直地看着地上的死人,嘴唇哆哆嗦嗦的,眼看就要尖叫出声,魏时把她用力往后一拉,边晓惠一边抖一边回头看着魏时。 魏时冲她摇了下头,示意她不要做声。 早告诉边晓惠不要跟着来,就留在老郑家的,但是她死都不肯,一定要跟着魏时,魏时没办法,只要让她跟着了,这不,又被吓到了。 边晓惠倒还算听话,立刻闭紧了嘴,眼睛也跟着闭上了。 浸水没用多久就完成了。 道师收拾了东西,带着一群人回了老郑家。 接着就是烧亲。 这一回不用抬上死人,只要带着死人用过的东西出门就可以了。 郑涛死得早,没有披麻戴孝的后人,实际上也可以算到夭折里去,父母是不能给子女披麻戴孝的,老郑只要把自己兄弟的小儿子喊来帮个忙,要他拿着招魂幡走在最前面,充个数。 村子路口那儿就有一个三岔路。 一群人吹吹打打地走过去,就在路边上烧了起来。 香烛、纸钱、衣服,还有其他东西混在一起,一股黑色的浓烟滚滚而起,夹带着焦臭的味道,充塞着人们的鼻间,偶尔有路过的车辆,看到这个阵势,也知道路边到底在做什么,立刻踩了油门,飞快得开了过去,免得沾上晦气。 魏时也是远远地看着。 那股黑烟,浮在空中,一直没有散去,不停地变幻着形状。要知道,这是在路边,又是冬天,不停地刮着大风,怎么可能出现烟雾凝而不散的情况。 开始的时候,李道师他们都没有注意,烧了一会儿,李道师抬起头一看,脸色立刻就变了,他嘴里念词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含糊不清,本来要十几分钟的仪式,三五分钟不到就解决了。 然后,李道师慌急慌忙的收拾了东西,头也不回的走了。 魏时没有走。 因为他看到路边多出来了一个人,那个人满身血迹,一脸狰狞,神情却很呆滞。 正是郑涛,他手里还拿着一张纸钱。 郑涛目光茫然地看着那堆灰烬,灰烬中间还夹杂着一些没烧干净的残渣,里面有一种海报,是贴在郑涛房间的,被他妈妈撕下来,打算烧给他,郑涛看了一会儿,慢慢地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初八从家里过来就感冒了,到现在还没完全好,各种头晕鼻塞流鼻涕== 好久没感冒过了,怕有一年,或者两年? 感觉好 与鬼为妻207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08第208章 (.) 【恶降】 天阴沉沉的,还没等进屋,雪就已经下起来了。【百度搜索.会员登入】 纷纷扬扬的雪花,幕天盖地的落下来。 李道师脸沉得象锅底,心里暗暗懊悔不该贪那点钱接下这个丧事,早应该猜到这个主家舍近求远,找到了他那里,肯定是有什么问题,可惜,现在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道师也有行规,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接下了丧事之后,就不能半途而废,否则的话,必定有祸事临头。这条规矩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李道师想起来自己的师父,当年就是遇到了一件邪事,仗着自己有点道行就想撒手不干,结果,回来之后不久就意外过身了。 有这个前车之鉴在,李道师也不敢走。 几个人抬起郑涛的尸体往一早准备好的棺木里放。 郑涛穿着黑色的寿衣,脸部发青,嘴巴微微张着,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和黑洞洞的口腔,却没有看到舌头。放好了尸体之后,又拿过一床绣花被子把尸体盖起来,盖到脸部的时候,站在一边看着的魏时,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好像看到尸体的舌头吐了出来,垂到了下颔。 魏时把目光收了回来。 搬动尸体的人,和给尸体盖被子的人都没有发现刚才那一幕,也幸好没发现,要不然又是一场混乱,这个道场也许就做不下去了。 等尸体进了棺,已经是中午了,老郑请李道师他们过来上桌吃饭。 饭桌上的气氛比较沉闷,大家都不说话。 魏时看到郑涛的魂魄就站在灵堂那儿,自己的棺木前。 大白天的,鬼魂就跑出来了。 坐在他身边的边晓惠,勉强扒了两口饭就放下了碗筷,她精神不好,神情萎靡,时不时哭两声,魏时知道她害怕,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边晓惠其实是不怎么相信他有这个能力救自己,只是抱着瞎猫碰到死耗子这种心理,能挨过一天是一天。 吃过饭,李道师就带着道师班子开了道场。 一时间,本来有些冷清的灵堂立刻热闹了起来,道师的念经声,道师班子偶尔的附和声,以及铙钹、鼓、唢呐等乐器的吹奏声,香烛纸钱烧起来的青烟缭绕,呛鼻的味道好像渗入了墙缝木隙。 魏时在旁边坐了一会儿,就有点晕晕欲睡,这时,电话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五师兄方志打来的,“五师兄,有结果了?”魏时接了电话问道,“……哦,这样啊,知道了。”魏时听完了方志在电话里把事情说了一遍,才挂了电话。 程瑶是同城师范的学生,二年前,也就是她念大一的时候,失足落入江里淹死的,程瑶的社会关系很简单,有一个男朋友,是跟她同一届的同城医学院的学生,与老师同学的关系也处理得不错,人缘很好,经过排查,不存在他杀的可能。 对了,程瑶的男朋友名字叫丁茂树。 又是丁茂树。 看来应该尽快把丁茂树找到,现在已经知道了姓名,年级,专业,要找人是个很简单的事,就是怕现在学校放假,丁茂树已经回家了。 魏时想到这,立刻坐不住了,也不顾外面还在下大雪,打算回学校去找人,边晓惠看他走,也要跟着去,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魏时想了一下,点头答应了,跟老郑说了一声,两个人出了门。 魏时边走边问边晓惠那天晚上在酒吧发生的事。 在寒风凛冽中,边晓惠慢慢地回忆着:那天晚上,他们四个人,也就是她,曾亮,薛晨和周琳,一起到酒吧的时候,郑涛、丁茂树、程瑶还有另外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女生已经先到了,酒吧里跟平时不太一样,没什么人,比较安静。 我们开了几瓶酒,玩了一会儿。 对了,说到这个,我一直想不起来程瑶到底长什么样子了,明明一晚上都玩在一起,没道理不记得。程瑶身上有一股子泥巴味,奇怪吧?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想起了我妈跟我说过的鬼故事,鬼魂身上的怨气,就是土腥气。 那个丁茂树也有点奇怪。他一晚上没跟程瑶说一句话,连看都没看程瑶一眼。好像当程瑶不存在一样。 当时我就有点害怕,想走,但是曾亮不肯,我就只好留下来了。 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死了。 喝了酒之后,酒精上头,我就有点忘了刚才的害怕。然后不知道谁提议玩游戏,传花游戏,传到谁,谁就喝一杯再表演个节目,程瑶敲杯子当停下传递的信号,第一个传到的,是周琳,她拿着那张纸,喝了一杯酒,然后唱了一首“抱一抱”,第二个传到的,是薛晨,他拿着那张纸,喝了一杯酒,然后变了一个魔术。 那个魔术有点吓人,薛晨好像摔碎了一样,一头一脸的血,跟看鬼片一样,吓得我们一堆人尖叫个不停。 第三个传到的,是曾亮。 边晓惠突然脸色大变,没有一丝血色。 那个传花游戏,传花游戏,传的不是花,是死亡,他们拿在手里当花用的,是一张纸钱,我们都没看出来,都把纸钱当成了酒吧里给的玫瑰,我们那一群人的死亡顺序就是传花游戏的顺序,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 边晓惠跟疯了一样,在路边大喊大叫。 魏时赶紧拉住她,啪的一下打在她太阳穴那儿,边晓惠清醒了一点儿,她绝望地看着魏时,“我会死的,他们都死了,下面就会轮到我了。”魏时抓着她的肩膀,恶狠狠地说,“我们不会死的,你镇定点!”边晓惠抽噎了几声之后,渐渐止住了哭泣。 魏时示意她跟上自己,“你收没收到过诅咒信息?比如手机短信,电子邮件里面,如果你不转发,你或者你的家人朋友就会遭厄运的东西。” 边晓惠不知道为什么魏时把话题突然间跳到了这个上面,不过还是点了下头,这种诅咒信息并不算少见,她也收到过一两个。 魏时沉声说,“这种诅咒信息,跟我们手上的纸钱是一个意思。” 边晓惠有点懵。 魏时拿出自己手里的那张纸钱,“传递诅咒,只有把诅咒传递下去,自己身上的诅咒才能得到解脱,说白了就是借刀杀人,有个专门的称呼叫‘恶降’。这是明朝时候一个叫王大钊的人,用茅山术的法术演变出来的,他用这种法术谋利,如果你不求助于他,那就会死,死前诅咒还会传给离你最近的亲朋好友,死后也会不得安宁,会一直去害人,如果你求助于他,付出代价之后,他就会把你身上的诅咒转给另外一个人,后来王大钊被人杀死了,他留下的诅咒并没有断,并且还有人学会了他这个‘恶降’继续害人。” 边晓惠听到这里,立刻反应过来,“不可能啊,那照你这么说,接到那些诅咒短信的人,都不应该死光了?”可实际上,也没听说有谁因为接到了这种诅咒信息而发生不幸的事,边晓惠这个疑问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魏时嗤笑了一声,“你以为谁都可以给人下‘恶降’?” 恶降也不是人人都能下的,只有有道行,而且道行还不低的人才可以,一来恶降太过于恶毒,记载了这个恶降的书籍早就被法术界的人收集起来销毁了,所以很少有人知道怎么下恶降;二来恶降有伤天和,下恶降的人,如果道行低了,承受不住天地的惩罚和法术的反噬,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 一般在人群中传递的诅咒信息,邮件,都是一些恶作剧。 因为有道行的人,也不敢在人群中大范围无差别的下“恶降”,后果太严重了,就算他再厉害,也承受不起,这就好比你直接对着老天比了个中指,老天不给一道雷劈下来才怪。 魏时摇了摇头,“‘恶降’是没办法解开的,王大战当年只发明了‘恶降’却并没有留下解决的办法,后来的人,除了让这个‘恶降’更加恶毒,更加无差别害人之外,也没其他创新,更不用说去想出解决办法了。” 边晓惠一听非常失望,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睛一亮,一下子好像得到了拯救一样,充满了希望,她吞了口口水问,“那我们可以把这个诅咒传给另外的人?” 魏时看了她一眼。 其实魏时并没有批判边晓惠的意思,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千方百计地想要活下来只不过是人的本性,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他用一种冷静而审视的目光看了边晓惠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然而边晓惠却恼羞成怒的大叫,“难道你不想吗?别忘了你也跟我一样!” 魏时轻声说,“‘恶降’的转移只有下‘恶降’的人才能做到。” 说完这句话之后,魏时就没有再开口了。 魏时想到了边晓惠刚才说的话,他问自己,如果可以做到,又没有找到其他解决办法的话,会不会在最后关头选择把身上的诅咒转给任意的一个陌生人?他冷静地想了一下之后,得到了一个冰冷的答案:会。 所以说,他也不是一个什么高尚的人。 魏时回了学校,男生寝室楼里一片萧条冷清,所有留校的学生都被集中安排到了其中一栋寝室楼住下,既是为了便于寝室管理,也是为了保证学生安全,魏时一早就跟同学打听好了留校的学生住在哪里,到了学校之后,就直奔目的地。 已经知道了专业、年级还有名字,再要找一个人就很简单了,魏时几个电话打过去,让认识的大一、大二的同学和师兄帮忙找一下人,很快,有一个不认识的师兄就打了电话过来,说是某某联系他,让他告诉魏时,丁茂树寒假没回家,留校了。 寒假留校的学生并不多。 魏时在楼下跟门卫出示了学生证,门卫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脸黑黑的,瘦瘦的,被外面的寒风吹得缩头缩脑,无精打采,他看了一眼跟在魏时身后的边晓惠,没说什么。 学校的安排非常的周到,每个寝室的大门上都贴着一张纸,纸上就写着住在这里的学生的名字,院系,要找什么人很方便。魏时找玩了一楼,没找到,接着上了二楼,在二零五室的寝室门上,终于看到了丁茂树的名字,他抬起手,敲响了门。 笃笃几声敲门声,门内很快就响起了一个人的回答,“谁啊?” “我找丁茂树。”魏时回答。 一个拖鞋哒哒声由远而近,门开了,“他不在,值班去了,你进来等吧。” 魏时跟着进了屋。 这个男生应该是刚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个鸡窝头,邋里邋遢的,看到魏时还没觉得有什么,看到魏时身后的边晓惠,立刻就有点尴尬。 这个男生寝室比一般的男生寝室要稍微干净整洁点,也没什么臭味。 魏时看干等也不是个事,就问,“丁茂树什么时候回来?” 男生回答,“差不多五点半的时候,回来吃晚饭。” 现在是下午三点,也就是说要等二个半小时。 外面还在下雪,魏时也不想顶风冒雪的出去找人,一直等到了下午四点,边晓惠突然站起来,红着脸说想上厕所,这个宿舍楼是一层楼共用一个卫生间,虽然现在大部分人都在外面,但也怕人闯进去,魏时作为一个男人,当然义不容辞的应该去帮边晓惠守一下门。 边晓惠进了卫生间。 寝室楼的卫生间,不管是男生楼还是女生楼,都长一个样,一半是厕所和洗澡间,反正不管事洗澡还是上厕所,大家都能看到,一半是洗漱间,一排水龙头,有些水龙头没拧紧,滴滴答答的水声不绝于耳。 魏时靠在卫生间的门口,听到卫生间里面水哗哗的响。 卫生间里的厕所是贯通的一条沟,用一米多高的墙隔起来,成了一个个蹲位,一般每隔十分钟会冲一次水。 魏时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边晓惠一直没出来。 女生就是麻烦。 要是男生上个厕所,分分钟不到的事。 魏时继续耐心等着,卫生间里不停地传来稀里哗啦的流水声。 魏时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本来应该十分钟才冲一次的水,好像一直在流个不停,他心里一紧,站在门口往里喊,“边晓惠?” 里面没有人回答。 只有水哗哗的响声。 作者有话要说:我绝不会承认自己眼花把四千看成了六千这种囧事的! 与鬼为妻208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09第209章 (.) 【招魂】 魏时知道边晓惠肯定是出了事。//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卫生间好像下水道被堵住了一样,开始散发着一股恶臭。 魏时摸了摸自己口袋,几张一早准备好黄符纸服服帖帖放在里面,他有了点底气,慢慢地往卫生间里走去。 洗漱间正对着大门,一目了然,没什么好看。 魏时轻轻地穿过洗簌间,走到了厕所拿到门口。 水还在哗哗响,一直没有停下来,除了水声,周围一片寂静,楼道里偶尔会响起动静也销声匿迹了。越往里走,恶臭味就越浓,就好像面对一具高度尸体,几乎把人熏晕了过去。 魏时把围在脖子上围巾密密实实地捂住口鼻。 当他走到厕所间,往里一看,边晓惠背对着他,站在洗手用水龙头那儿,低着头正不停地搓洗着双手,她手不停地搓着,大冬天,也不觉得冷。 魏时看着她,用脚踢倒了放在旁边拖把。 砰地一声,夹在水流哗哗声里。 边晓惠听到了拖把声音,慢慢地转过头来。魏时看到边晓惠头发上,脸上、脖子上全都是水,这些水从她皮肤里渗出来,哗哗往下流,沿着她手臂,汇入了水龙头流下水柱中。 水不停地从边晓惠身上渗出来,不停地渗出来。 从她眼睛里,脖子里,嘴巴里,耳朵里。 边晓惠手里那张纸钱塞在她嘴里,她嘴巴里水哗哗往外淌,而那张纸钱却纹丝不动,甚至都是干,一点也没有打湿。半张纸钱好像吊死鬼舌头一样垂到了边晓惠下巴,随着她手臂搓洗动作,一晃一晃。 出水口好像被堵住了一样,慢慢地,地上积满了水,水位越来越高,这些水略带着点黄色,中间还有一些不明沉淀物,散发着一股浓烈恶臭——魏时脸色大变,这个味道是尸臭。 边晓惠眼睛边往外淌着恶臭水,边看着魏时,一脸茫然。她伸在水龙头下手,还在不停地搓洗着,从她身上渗出来水沿着手臂哗哗往下淌。 原来,魏时在卫生间门口听到水流声,是她身上发出来。 水流又快又急,积水也越来越深,已经没过了脚面,魏时退了一步,站到了洗簌间那儿,洗簌间与厕所间有个高度差,厕所间稍微矮那么一点儿,然而,很快,水就漫过了那个台阶。 魏时不动声色,看了边晓惠一眼,慢慢地往卫生间门口退去。 等他退到卫生间门口,卫生间就一地积水,猛烈地恶臭味弥漫在空气里,令人窒息,魏时还在想,该怎么解决这个事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跟丁茂树一个寝室男生穿着拖鞋,踏踏地走过来,边走边大声抱怨,“怎么这么臭?卫生间又被堵住了?” 这两个男生显然是被这股恶臭熏出来,这个卫生间堵住不是一次两次了。 站在那个男生身边,和他一起走过来还有一个男生。二十一二岁样子,是个比同龄人看起来要成熟稳重一点男生,一股子精英范儿,一看就是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类型。 魏时跟这种类型人一向打不上什么交道。 按他说法,那就是他跟这类型人三观不同,虽然大家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上,但是显然不是一个世界人。 那个男生指着那个精英范男生说,“丁茂树,就是他们找。” 魏时早在丁茂树走过来时候就认出来了,毕竟在江心洲鬼市上,他们见过,丁茂树眼睛里露出一点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显然也认出了魏时,只不过两个人还是好像头一次见一样,互相点头打了个招呼。 那个男生捂着鼻子,喊着,“太臭了,到下面喊人过来通,对了,跟一起来那个女生呢?”他冲着魏时说。 魏时把他支开,“她还在里面。去喊人吧,她应该快出来了。” 那个男生往楼下跑了。 楼道里就剩下魏时跟丁茂树。 丁茂树皱着眉头,看来里面味道实在太臭,他也只是故作平静。魏时觉得丁茂树情绪其实有点焦躁,他上半身没动,后脚跟却在小范围不停动来动去。 丁茂树突然说,“找什么事?” 魏时只说了两个字,“程瑶”,同时手伸出来,给他看了自己手里那张纸钱。 丁茂树脸色有点发白,他一脸怀疑地看着魏时,“是谁?程瑶死了两年了,警察早就调查过了,跟可没关系。”他好像没看到那张纸钱一样,开口说道。 魏时二话不说拿出从郑涛房间里找到相片。相片上,笼罩在黑雾中程瑶脸,五官有点模糊不清,勉强可以辨认。经过了魏时处理,照片里面可以害人东西已经被他禁锢住,不但形体凝固,而且也不能出来害人了。 丁茂树手有点发抖,不过还是强作镇定。 他把照片递回去,“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魏时笑了一下,跟他说,“会懂。” 卫生间里积水已经漫到了走廊上,蜿蜒着往楼梯口流过去。 魏时跟丁茂树都站在水里面,不顾水恶臭和冰冷,两个人好像对峙一样,一动不动,就在这时,水面起了一圈圈波浪,哗哗水声由远及近传过来,魏时跟丁茂树同时往卫生间门口看去,边晓惠站在洗簌间中央,抬起头看着门外。 魏时被她看得后背有点发凉。 反应更大是丁茂树,他转身就往楼梯口跑去。 边晓惠抬起了手,直直地伸出来,好像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接着,又猛地放下,然后,整个人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脸埋在了水里面。 哗哗水声终于停了下来。 快要漫到楼梯口水,像扭动蛇一样,收了回去。 转眼间,地上就只剩下一点湿漉漉水渍,只有边晓惠身下,还留了一滩水,滴滴答答水声,从边晓惠湿透了头发、衣服上落下来。 魏时看着她,叹了口气,拨通了报警电话。 警察很快就来了,寝室楼作为现场被封了起来,里面学生被转移到了另外一栋寝室楼里,魏时作为当事人被好几个警察围着问话。法医鉴定结果很快就出来,边晓惠身上没有外伤,是被淹死,没人知道她怎么会在男生寝室卫生间里被淹死。 边晓惠脸部青紫,嘴巴张开,眼球鼓出,躺在冰冷地上。 这个半个小时前,惊慌不安女生,最后也是带着惊恐死去。 她死亡,比魏时预期时间要早了几天。 这么看起来,留给魏时时间就更少了。 而边晓惠身上恶降随着她死亡已经转给了下一个人,这个寝室楼里,当时离她最近是魏时和丁茂树,而魏时身上本来就已经有了恶降,也就是说,恶降现在极有可能转到了丁茂树身上。 不知道丁茂树知道了这个事,会是什么脸色。 边晓惠死状很可怕,魏时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为了这个,他得把边晓惠魂魄找出来,魏时见鬼能力时灵时不灵,搞得他有时候如果不仔细看话,都分不清眼前人,到底是人是鬼。 魏时作为重要证人,被带到了警察局录口供,等他从警察局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跟他一起被带到警察局,还有当时也在现场丁茂树。 丁茂树打定主意装死到底,不管魏时是直截了当还是拐弯抹角还是设阱下套都不上钩,魏时也没办法了,他总不能掐着他脖子逼他说出自己知道一切。 这货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魏时在离开之前,还是把自己暂时借用曾亮手机手机号码告诉了他,要他“想起了什么随时可以打电话跟联系”,丁茂树看来是被他问怕了,没拒绝他递过来纸条。 经过这么一天折腾,魏时已经是精疲力尽。 回到出租房时候,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今天唯一好消息大概就是他回来时候看到魏昕还乖乖睡在床上,他早上离开时候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魏时从魏昕脸上捡起了他早上留下一根头发,随手丢在地上。 他拍了拍魏昕脸,说了句,“真乖。” 这个房间阴气太重,不适合住人,到适合招魂。 魏时把窗户打开,风立刻从窗户外吹进来,把窗帘布吹得摇晃个不停。魏时手脚仅有一点温度,立刻被这阵寒风带走,身体不由自主打了几个战栗。 没有隔夜水,魏时干脆直接用搁在桌子上那个杯子里,已经放了一天冷水代替——在阴气这么重房间放了一天,这杯水通灵效果应该跟隔夜水差不多了,也许还会更好。 魏时拿出几个小碟子,每个碟子里放了一点水,摆在窗户,门口那里,如果有魂魄进来话,碟子里水就会有反应,同时碟子里水也有一定引魂作用,魏时把碟子摆好之后,又拿出了十几根比头发丝略粗红线,把散乱红线拧成了一股,放入剩下冷水里面浸了一下,然后把红线一头放在了窗台上,一头栓在了椅子脚上。 魏时拿出了一根长长头发。 这是在警察来之前,魏时从边晓惠身上取下来。 他把头发绑在红线上,然后就坐在椅子上,他拿出一沓黄符纸,把僵冷手放在嘴边呵了一口气暖和一下,才抓着一只签字笔,在黄符纸上画了起来,画是道家招魂符。 笔走龙蛇,魏时速度极快一张张画完。 然后,他把这些黄符纸一张接一张点燃,丢在了地上一个海碗里,也许是这个房间阴气太重缘故,刚丢进去黄符纸立刻就灭了,只留下一个看似打湿了灰烬。 等他手里黄符纸全都稍晚,那根红线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魏时丝毫不以为意,拿出另一沓黄符纸,继续画,画完接着烧。 不知道烧了多少张,四周空气越来越冷,外面大槐树哗啦作响。 魏时停下了画符动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条红线。 刚才即使处在寒风里也纹丝不动红线,此时轻轻地颤动着,水渍从屋外蔓延到了屋内,一直到了那个海碗边上,接着,又以完全违背物理学形式,沿着海碗,攀高,流到了海碗里面。 魏时冷静地看着这片水渍,手心却微微有点冒汗。 水渍与海碗里黑灰搅到了一起,魏时看到那团粘湿黑灰不停地扭动着,魏时知道,这次招魂已经成功了一半,至于另外一半,那就是要把魂魄送回去。 魏时拿起签字笔,在一张黄符纸上刷刷写下几个字——“谁杀了”。 然后,点燃了黄符纸,丢到了海碗里面。 这张黄符纸也立刻熄灭了,余下一点灰烬,混入了那团黑灰里面,黑灰扭动着,艰难地显现出了两个字——程瑶。 这个答案既在魏时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程瑶毫无疑问在这一连串死亡事件里面是个重要角色,她甚至可能是这个恶降源头,但是魏时没有想到是,边晓惠居然是程瑶直接杀死。难怪边晓惠死亡时间要比魏时预计早。 只是,程瑶为什么要杀死边晓惠? 魏时想了一下,直接问了边晓惠魂魄。 那团黑灰扭曲着,半天不成个形状,显然它无法回答出这个问题,魏时没办法只好换了个问题——“恶降是谁下?” 黄符纸烧掉了,灰烬混入了黑灰中。 黑灰不停地扭动,变成了两个字——陈枝兰。 这是个陌生名字。 魏时想了一下,不抱什么希望又在黄符纸上写下了一个问题——“怎么解开这个恶降?” 黑灰先是没有动静,接着,突然在海碗底部,疯狂扭动起来。一下子蹿到了空中,一下子又落到碗底,好像想从海碗里面跳出来,然而却被海碗以及海碗上一道无形壁障拦住。 啪兹,啪兹声不绝于耳,海碗上出现了龟裂,很快就要破了。 魏时脸色大变。 送魂,比招魂更有难度。 有句老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 作者有话要说:又没完成任务,效率太低了orz 与鬼为妻209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10最新更新 (.) 【苏醒】 真是见了鬼了,招个魂也会出事。【百度搜索.会员登入】 魏时暗骂了一句,无奈地拿起一张黑狗血画的符纸就往那个海碗拍过去,海碗在地上颠来颠去,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被符纸压下之后,就好像网里面的鱼一样,动静渐渐地平息了下去。 魏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他一晃神,那个海碗好像立刻失去了压制。 “喀拉”一声脆响,已经千疮百孔的海碗立刻四分五裂,变成了一块块碎片,困在海碗里的魂魄立马就往魏时扑了过来,魏时赶紧往自己身上拍了一张符纸,屏住呼吸站在原地没动,那个魂魄好像失去了方向一样,在原地不停地打转——地面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由灰烬组成的气旋。 魏时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白烛。 他有点不舍地看着这把小指粗细的白纸,约莫有七八根,这玩意儿可是个好东西,有钱也不见得能随时买到,还是他上次去鬼市的时候,看到了换来的,就这么一根宝贝疙瘩,还想着派点大用场,却用在了这里。 魏时看着那个越转越急的气旋。 房间里的东西被那个鬼魂到处乱丢、丢扔,它在找魏时,它知道魏时躲起来了,魏时这个时候,十二万分的庆幸自己不但把魏昕睡的床用法阵围了起来,并且还留了后手。 魏时开始点蜡烛。 他拿出打火机,按照这个院子里的地气流向,一根,一根地点上。 地气流向,在茅山术里又叫七关,分别对应着天上的北斗七星,这个地气,也代表着一个地方的阳气或者生气流向,只要是活物,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身上都有生气或阳气,而这些活物身上的生气流向,都有一个相对固定的方位,被人发现了之后,就定名为七关。 七关无处不在,大到须弥,小到芥子。 每一个小地方,都有自己的地气流向,同时又与它所在的大环境联系起来,一环套一环,从一株草到整个宇宙,都在其中。 一旦有人冒着大不韪把地气流向改变或者掐断,这个地方的活物就会受到极大的影响,这么做是违背天地间的正常秩序,肯定会有报应临头。 而魏时现在要做的,就是这么个事。 魏时很快就找到了这个屋子里的前六关所在,在每个关的“脉眼”处插上一根白烛,到了最后那一关,也就是太游关的时候,魏时手里拿着已经点上了的拉住,懒懒地看着困在白烛形成的包围圈里左冲右突的魂魄,自言自语地说,“你要是再不停下来,那就死定了。” 一旦他手上这根蜡烛插上,这个魂魄就很可能魂飞魄散。 魂魄是需要依靠地气以及生气流动来攻击人的,一旦封住了周围的地气和生气流动,那也就是说让它失去了眼睛,让它变成了一只无头苍蝇,而且随着被困住的时间越来越长,魂魄也会越来越虚弱,到最后,耗尽了魂气,结果就是魂飞魄散。 这个结果未免有点太悲惨,所以魏时还是有点犹豫的。 倒不是下不了手,只是如果有第二个办法,比如眼前这个魂魄能够回头是岸,不再攻击他,那这个杀手锏自然也就用不上了,两方皆大欢喜,所以魏时苦口婆心地又劝了几句,自己都觉得自己后脑都快出现了光环。 可惜的是,他的想法是好的,但是这个鬼魂却不同意。 房间里阴气太重,魏时身上那个“匿阳符”很快就发黑,卷边,摸上去湿漉漉的,像过了水一样,失去了效果,鬼魂立刻就发现了魏时,往他冲了过来,这个时候魏时突然间发现自己能看到它了。 一只白森森的手臂,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 尖利的指甲,几乎要碰到了他的脖子。 魏时的后背立刻出了一层冷汗,身体一片冰凉,他不再有任何犹豫,把手里的白烛往地上一放,在放上去的那一刻,整个空间都好像凝滞了一秒,站在魏时面前的鬼魂伸直的手臂又垂了下来,走来走去。 白烛猛烈的燃烧着,火苗子窜的老高。火舌不是白色,也不是黄色,而是幽幽的绿色,白烛烧的很快,烛泪一点点地滴在了地板上,化为了一滩滩的烛液,液体散发着轻微的腐臭。 这些白烛里掺杂着骨灰,或许还有尸液。 被困在阵法里的鬼魂走得越来越快,魏时已经可以看到它的样子,它趴在了地上,身体在地面飞快的爬动,它想从这个阵法里出去,但是只要一爬到阵法边缘,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的一部分好像被烧着了一样,化为了一滩腥臭的液体,跟那些烛液连成了一片,让它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 魏时站在阵法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发了之后,也不能收回,有些事,就是命里注定的,魏时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他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一股寒意从脚心冲到了天灵盖上。 魏时看到一缕头发从自己的耳朵边垂下来。 冰冷的,柔软的。 有东西在魏时背上。 魏时克制着自己往后看的冲动,握紧了拳头,身上好像穿了一件湿棉袄一样,重得他喘不上气,冷得他只打寒战,头也一晕一晕的,快吐了,魏时从来没这么怕过,就连在楚江阁鬼市上被那些鬼围住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这么阴森和绝望。 魏时觉得自己的后背越来越冷,胸口越来越沉重。 脚不停地发颤,要站稳都要用尽最大的,也是最后的力气。 魏时抬起头,拼命地睁大眼睛看着白烛燃烧起来的火苗子,青绿色的火苗子循着某种自然的规律一窜一窜的,魏时的眼睛随着火苗子移动,眼神渐渐地空茫,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后背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长头发的女人,搂着他的腰,贴着他的背,脸挨着他的肩,头发垂下来,被阴风吹得一荡一荡的,她的脸看不大清楚。火苗子突然又窜高了一下,魏时的瞳孔猛地张大,他看得更清楚了,贴着自己脖子的那张脸,那张正在笑着的脸,是程瑶的。 那张苍白的脸抬起来,伸出腥臭得还在流脓的舌头,在魏时脖子上舔了一下,留下一条布满了黏液的拖痕。 魏时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被舔下来一层皮。这个恶心啊,简直比得上连做三天三夜的噩梦。 也就是女鬼的这个动作,让他从刚才那种空茫的状态中惊醒了过来,情况太紧急,魏时已经没有空去想刚才他为什么能从白烛的火苗子里看到自己身后的女鬼。就算被恶心得想吐,他还是一动不动,连眼神都没有一丝变化,好像身后的女鬼压根就不存在一样。 不能让女鬼知道自己发现了她,不能惊动了她。 女鬼是拦腰抱住魏时的,那双惨白的手,正要往魏时的腹部抠挖,魏时一个哆嗦,觉得自己腹部那儿一股阴冷的气息让他感觉到一阵绞痛。 魏时脸色煞白,却看也不看那个女鬼的任何动作。 他艰难地、慢慢地抬起了手,同时在心里发狠,这个仇一定要加十倍百倍的报复回去,不然对不起老子现在受得折磨,魏时终于把手伸到了嘴边上,正要张开嘴狠狠咬一口的时候,他发现被阵法困住,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鬼魂,突然间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又激动了起来,同时,垂在他肩膀那儿的头发,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他的身体也轻松了一点。 魏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听到了一个哐当的响声,那个方向——魏时有点僵硬,也有点不敢相信地转过头,果然就看到本来应该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的魏昕已经下了床,并且因为关节僵硬,动作不太灵活,导致撞倒了一把椅子。 魏时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眼睛里居然有一种诡秘的红光不停地闪过。 他抬起手,嗖的一声,穿过了魏时的耳朵,往他脑后探去,然而,程瑶感觉到危险,已经逃走了。 没有抓到程瑶,魏昕立刻把头转向了还在地上爬动的女鬼。 女鬼爬得更快了。 魏昕一抬脚,又撞开了魏时随便放在地上的取暖器,哐啷一声,魏时立刻拦在了魏昕面前,不让他过去,看魏昕的架势,他是打算直接走到那个阵法里面把那个女鬼抓住。 这个阵法能进不能出。 但是魏昕显然把魏时也当成了能轻易一撞就开的拦路石,僵硬的身体直直的,不带任何拐弯和迟疑地让魏时比他还要稍微高大一点的身体,踉跄着退开了两步。 魏时立刻一手抓着桌子角,一手死死地抓住魏昕的手臂,用力把他往后拖,然而,事实告诉魏时,活人不要妄想跟活尸拼力气,那是绝对拼不赢的,魏昕不受任何阻碍地拖着魏时——跟他手里的书桌——继续往前走。 魏时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个草泥马了。 但这完全无济于事。 这仅仅几步的距离,就算魏昕走得再慢,也就是一眨眼的事,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阻止魏昕的办法,简直是不可能的事,魏时咬了咬牙,往前一扑,挂在了魏昕的背上,勒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往后掰,贴着他的耳朵,扯着嗓子喊,“停下来,魏昕,我命令你停下来,你给老子停下来啊啊啊!” 同时,趁着魏昕动作不明原因呆滞的一霎那,咬破了舌头,往魏昕脸上喷了一口舌尖血,因为靠得太近,几乎嘴巴都凑到了魏昕冰冷的脸上。 魏时已经没办法了,连这种近似无赖的招数都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活尸魏昕被自己哥哥凶残的一面吓到这种事……== 与鬼为妻210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11最新更新 (.) 【烧伤】 魏时的拼命阻止也仅仅只让魏昕的动作停下来了那么几秒钟,接着,魏昕还是坚定不移、义无返顾地——拖着他背上连拉带扯,连踢带踹的魏时——走到了白烛布成的简化版的“七星煞魂阵”中。【高品质更新.】 虽然这个阵法没有正版的“七星煞魂阵”威力大——正版的“七星煞魂阵”一般都是截断一大片地方的地气流向,比如一个村镇,而且布阵用的法器,也不可能是几根掺了骨灰的白烛——但是,对付一两个孤魂野鬼也是牛刀小试。 魏时眼睁睁地看着魏昕走入阵法中。 这个时候才猛然想起,自己也跟着进入阵法中了! 这是多么煞笔的行为,简直让不能直视,可他偏偏做出来了,而且一直到进入了阵法中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其实可以从魏昕背上跳下来,让这个死活不听话的活尸自己去死! 魏时抹了把脸,手里全是汗,心里滴血。 这货要不是自己的弟弟—— 白烛已经燃烧了大半,火苗子摇摇曳曳,不知什么时候,周围阴气聚集,好像起了一层冰冷的雾气,雾气里面,鬼影重重,魏时有种念头,完全就是直觉而来的,这个阵法把周围的鬼魂也引过来了。 鬼魂们围阵法外面。 摇曳的烛火下,地上、墙上有无数的影,爬来爬去,就好像阳光下的影子,时长时短,时显时隐。这些鬼魂爬得飞快,似乎有细细簌簌声不绝于耳,侧耳仔细去听的时候,却又没有任何的声音。 鬼魂的声音,本来就不是活能听到的。 这个时候,魏时知道自己有大麻烦了。 不知道该说是被卖给他白烛的坑了,还是怪自己学艺未精却胆大包天什么都敢放手一试。那个卖给他白烛的老头子说了这个白烛点上了能困住一些不太厉害的魂魄,却没有说这个白烛还能引来其他的孤魂野鬼。现魏时用它布了阵,也许是因为阵法的作用,也许是因为截断了地气搅乱了阴阳,也许是白烛本身有勾魂引魄的作用,也许是因为失去了主持阵法的魏时,反正现是乱套了。 这个阵法困住了一个鬼魂前,引来了一大堆鬼魂窥伺后。 这是阵法外的情况,已经是极其险恶,阵法内的情况,也不遑多让。鬼魂化成的黑水混合着白烛化成的烛液,细细密密地铺满了整个地面,除了那个鬼魂所的地方,连落脚的地方都快没了。 本来魏时想从魏昕背上跳下来,一看这情况,得,还是继续挂着算了。 魏昕很瘦。 虽然魏时帮他穿了好几件衣服还是可以感觉到下面咯的骨头,以及僵硬的身体,冰冷的体温,不过这些魏时已经顾不上了,他现唯一的念头就是怎么从这个阵法里面逃出去。 被困阵法中,已经处于半死不活状态的鬼魂,突然间发现阵法里面又多了一个倒霉鬼,它立马兴奋了起来,发挥“死也要拖着别一起死”的精神,张牙舞爪地往魏昕——背上的魏时——冲了过来。 显然,魏昕作为一具活尸,并不能吸引鬼魂的注意。 没准还把他当成自己的同类之一。 魏时一手勾住魏昕的脖子,一手拿出一张符纸就要往那个鬼魂丢过去,却发现符纸失去了作用,飘飘荡荡地落了地上,眨眼间就被地上的液体黏住,打湿,化为了一团黑灰。 不管是念咒还是使用符纸,归根结底都需要驱动周围天地间的阳气或者生气,“七星煞魂阵”截断这一片的地气流动,自然地,道法也就失去了作用,或者干脆完全使不出来了。 魏时骂了一句,龇牙咧嘴地伸出舌头,又打算故技重施。 周围的阳气和生气已经不能借用,那么只好用自身的阳气去对付眼前这只虎视眈眈扑过来的鬼魂,魏时正要一口咬下去的时候,突然,魏昕身体一个剧烈的晃动,没提放之下,“啊——”魏时发出一声惨叫,他上下牙一阖,没咬到舌头却咬到了自己的嘴巴。 魏昕一动之下,已经躲开了那个鬼魂的攻击。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凝滞,喉咙里好像塞了一大团打湿的棉花,渐渐地难以呼吸,这是阵法起作用,它会慢慢地杀死阵法内的活物,而死物们,也会被地上到处都是的烛液所融化。 魏时绞尽脑汁想办法。 还得时刻提放魏昕的突然暴走,把自己从他背上甩下来。 一心两用,让魏时有点焦头烂额,以至于都没发现地上的烛液对魏昕并没有什么作用,他一脚踩上去,身体并没有受到伤害,而紧追不放的鬼魂,却被那些烛液烧的吱吱惨叫,要不是要拖着魏时一起死的信念支持着,估计早就魂飞魄散了。 魏时觉得只能等,等到白烛烧完了,阵法自己就会消散。 那个时候自然而然就安全了。 空气越来越少,魏时晕头转脑地跟着魏昕阵法中乱转,跟没头苍蝇一样,魏昕虽然不怕那些烛液,但作为一具没有思考能力的活尸,也想不出该怎么从阵法里跑出去,而让他一开始进阵的目标——那个鬼魂——也进了阵法之后失去了踪迹——阵法内的地气和生气太混乱了,依靠这个确定目标的魏昕,自然也跟着凌乱。 突然魏昕停了下来,魏时因为他突然的停顿差点甩了下来,用发软的手勾住魏昕的脖子,两只脚挂他腰上,稳住了身体之后,魏时勉强抬头去打量魏昕的动静。 魏昕一动不动地站一根白烛前。 那根白烛已经烧得只剩下了大约五厘米的底部。 魏昕抬起脚,用极其缓慢的速度——魏时可以明显感觉到魏昕整个僵硬的身体不停地颤抖,这个动作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伸到了那根白烛的上空,火苗子一突一蹿,火舌舔着魏昕穿脚上的袜子。 袜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了黑灰,随即,火舌直接与魏昕的脚接触,魏昕身体的颤抖越来越剧烈,就好像身为一具没有思维能力的活尸也感到了疼痛和恐惧一样。 魏时心里揪成一团,不止是因为空气稀少而造成的闷,而是一种绵密的疼痛,魏时抱着魏昕的脖子,直喘粗气,他知道魏昕想做什么,还有一个破阵的办法,只不过太过于简单粗暴而且难以实行,那就是破坏掉插“脉眼”处的法器。 魏昕的脚缓缓地往下压。 白烛的火苗子跳跃着,青绿色的光芒已经变成了极浓的幽绿色。 魏昕的脚继续往下压,魏时好像闻到了一股皮肉烧焦的臭味,他的身体抖动得比魏昕更厉害,心口的疼痛从绵密变成了剧烈,终于魏昕的脚碰到了那根白烛,接着,一鼓作气之下,他的脚往下一踩,白烛已经被他踩灭,成了一团软软的烛液。 一个“脉眼”被破,魏昕立刻转头去往下一个。 他走动的时候,魏时明显感觉到魏昕的身体失去了刚才的平稳,就好像一个脚痛的一样,一根白烛,两个白烛,一旦阵法破了,接下来的行动就变得比较轻松而容易,不一会儿,七根白烛。 被困阵法中的鬼魂,原地茫然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尖啸一声,消失了空气里。 而围阵法外的鬼魂,却还流连不去。 阵法一破,魏时就从魏昕背上跳了下来,他看着周围的鬼魂,再看着身体轻微颤抖的魏昕,接着,拿出了一把桃木剑,用钝刃自己的手指上轻轻一划,血哗啦流出,好像他划破的不是一个指头,而是一根动脉血管,血顺着钝刃流到了剑尖上,染满了整把桃木剑的剑身。 用童子血浸透的桃木剑,鬼魂根本不敢靠近。 魏时举起桃木剑,做了个起手式。 有几个鬼魂尖啸着伸出白惨惨的手臂往魏时身上抓过来,魏时一剑刺过去,鬼魂感觉到了桃木剑上的阳气和杀气,赶紧躲开。 它们不甘心就这样走了,却又不敢冲过来,只好原地不停地徘徊,魏时看着鬼魂地上,天花板上,墙上爬来爬去,支离破碎的身体,狰狞可怖的脸孔,白惨惨的手臂地面时不时的冒出来。 这里阴气太重了,它们想留下来,想把魏时赶走。 魏时当然不可能答应,要再找到一个阴气这么重,这么合适魏昕待的地方可不容易,所以他手里拿着桃木剑,拿出一沓“驱鬼符”,开始房间里四处张贴起来,就算阴气再重,这么多的“驱鬼符”贴上去,鬼魂们也没办法了,只好陆陆续续的离开。 等周围的鬼魂走了之后,魏时才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他觉得自己两腿发软,都快站不住了,他把手上的“驱鬼符”往桌子上一丢,转过头打量起了一直站旁边的魏昕。 魏昕一脸木然地站那里,如果不去注意他有没有呼吸,那么看起来也就是个脸色很差的大活,魏时心里有点发毛,他不懂怎么养尸和赶尸,要是魏昕突然间暴走攻击他,那也是可能的事。 魏时围着魏昕,转了好几圈,每转一圈就离得更近了一点。 最后,魏时一握拳,管他会不会诈尸,先拼了。 下定了决心之后,魏时立刻抓着魏昕的手臂,把他往床边上带,让他吃惊的是,魏昕居然还真的随着他的动作行动了起来,魏时让魏昕坐床上,然后把他脚上那双已经烧得只剩下一点残渣的袜子脱下来,魏昕脚上的烧伤很严重,皮开肉绽,一片焦黑,与他脚背以上的惨白,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魏时觉得自己心里很不好受。 想当年,魏昕家的时候,什么时候让他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魏时从外面药房里买了医用酒精,绷带,烧伤膏之类的东西回来,也不管这些东西用活尸身上有没有用,把魏昕的脚包成了一只粽子。魏昕很听话。要坐就坐,要站就站,要躺就躺,要抬脚——居然也会抬脚——虽然是魏时先用力抬起他的脚然后跟他说“就这样别动”。 这么听话的魏昕让魏时有种奇怪的感觉。 魏时屋子里守着魏昕,两天没出门。期间帮魏昕换了两次药,黑乎乎的烧伤也看不出来上药对于魏昕有没有作用。而魏昕这次醒过来之后,也没有再像具真正的尸体一样睡下去,而是一直保持着清醒状态。 魏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感觉。 就算魏昕还是跟以前一样闭着眼睛躺床上,但是魏时就是知道,他是醒着的,跟以前的沉睡不同,这让魏时有点忐忑的同时又有点高兴,因为太高兴了,所以他甚至起了念头,从外面买回来了一只活鸡,把鸡杀了取了鸡血,并且试着把鸡血喂给了魏昕。 这种做法是魏时从民间故事的僵尸传说以及旁门左道的养鬼秘术里笼统得来的,他并不太确定这样做是不是真的有用,但是魏昕的烧伤恶化这个事实让魏时没有其他选择。 魏昕喝了下去。 猩红的鸡血从他青灰的嘴角流下。 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当魏时发现,魏昕喝下鸡血之后,他脚上的烧伤有了好转的迹象,这让魏时有点萎靡不振的精神立刻兴奋了起来,他立刻又跑出去买了几只活鸡活鸭回来,杀了取血,全部喂给了魏昕。 一天之后,魏昕的苍白没有丝毫瑕疵的脚,已经看不出任何烧伤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蜜月期? 与鬼为妻211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12最新更新 (.) 【皮影】 转眼就过了两天。【高品质更新.】 这两天时间,魏时什么别的事都没做,光照顾魏昕去了。 一开始的时候,魏时看鸡血鸭血起了作用,立刻就分批买了十几二十只活鸡活鸭回来,为什么要买活鸡活鸭呢?因为只有当场宰杀流出的血才有用。魏时长这么大没杀过这么多鸡鸭,被血气一冲,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不管是买鸡买鸭,还是杀鸡杀鸭,还都要躲着,跟做贼一样生怕引起周围的怀疑,要是被发现自己藏了具尸体屋里,只怕会被抓到警察局去。 这天晚上,魏时端着最后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鸡血,走到了床边。 魏昕端端正正地坐那里,脸青唇白,双目微闭,背脊挺直,穿着魏时的衣服,有点大了,把整个都包了起来,让脸看起去更小,下巴更尖,年纪更细(小)了。 魏时抬起手,摸了摸魏昕的头发。 头发柔软而冰冷,穿过手指,就好像一片阴冷的湿润的雾气。 魏时拨了拨他的头发,跟他说,“阿昕,吃饭了。” 这鸡血鸭血一日三餐加宵夜的喂着,也许是心理作用,魏时觉得魏昕的脸色似乎好了一点,原本惨白的脸,好像带上了一点血色,就连僵硬的骨关节,似乎也灵活了一些,这从魏时折腾他,把他拉起来走来走去的时候,可以明显感觉出来。 魏时把碗放小桌前,接着用手掰开了魏昕的嘴,舀了一勺血送进去,猩红的血液沾到了魏昕的唇上,魏时拿过纸巾给他擦拭,稍微用了点力,不小心戳到了魏昕的牙齿上。 手下的感觉有点不太对,魏时疑惑地摸了摸魏昕的牙齿。 然后,他被惊住了。 本来洁白整齐的犬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长了一大半,变得跟野生动物的獠牙一样,又尖又利,一手摸上去,好像就要被刺破了,魏时把手伸进魏昕的嘴里,把他一口白牙一颗颗的仔细摸了一遍之后,用纸巾擦干净手上的血迹和其他不明液体。 碗放小桌上,没动。 来自魏昕身上的异变,让魏时不敢再继续给他喂食鲜血了,他叹了口气,捏了捏魏昕的脸,“不喝了,再喝下去也许要出事了。” 魏时把碗一收,鸡血倒入了下水道。 今天晚上,是老郑家那个道场的第三天晚上。 老郑昨天就已经打电话过来,说皮影戏班子已经请来了,魏时答应他今晚上一定会去,想到这里,魏时看了下天色,其实时间并不晚,才六点多钟,但是冬天天黑得早,外面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 从出租房出来的巷子,是没有路灯的,只能靠旁边开门的店铺以及住户家的灯光照亮,魏时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绕开路上那些坑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公交站台。 今天晚上的天特别黑。 等了半天没等到公交车,天太冷,公交车站台没遮没挡,四面来风,冷空气吸进去冻得连心肺都是痛的,魏时原地直跺脚,看到一辆出租车开过来,连忙挥手拦了下来。 魏时跑过去打开车门,跟司机师傅,“今天这天冷得异怪(出奇)。”司机师傅笑呵呵的说,“是啊,好久没碰到这么冷的冬天了。” 魏时放下心里的事,跟司机师傅嘻嘻哈哈聊了起来。 到了地方之后,他又让司机师傅路口等他一会儿,司机师傅满口答应,为了赶时间,魏时跑到了罗志勇住的那间住租屋前,“砰砰砰”的敲起了门,他这几天来找过罗志勇一次,他一直待屋里,连大门都没出过,整个懵懵懂懂的,连肚子饿都不知道。 魏时觉得,再过几天,没等恶降发作,他就把自己折腾死了。 屋子里没答应,魏时一边大力拍门一边高声大喊,“罗志勇,开给老子开门,死屋里呢?没死就爬起来给老子开门,罗志勇,开门!”整栋楼都听到了魏时的声音,还有觉得被打扰了骂了起来。 等魏时快不耐烦打算踹门的时候,门终于被打开了,罗志勇摇摇晃晃地站门口,有气无力地说,“阿时。怎么来了。” 魏时下狠手的敲了一下罗志勇的头,“老子找有事,跟出去一趟。” 罗志勇摸着头,刚想拒绝,但是看到魏时目露凶光,手高高抬起作势又要敲下去的凶残样子,话识趣地咽了回去,跟着魏时出了门。 这么一折腾,已经用去了十几分钟。 等走到出口的时候,魏时还担心出租车司机师傅等得不耐烦走了,没想到这个司机师傅还蛮守信用的,车子还停那里,魏时拖起罗志勇就跑,罗志勇身体虚弱,没跑几步就连气都快喘不上来,出气进气的声音跟扯风箱一样。 两个上了车,一路无话。 老远的,就听到了老郑家里的念经声,乐声。 戏台子是一早就搭好的,村子里的也因为这几天都没出什么事,也慢慢地过来帮忙,听到今晚上有稀罕的皮影戏看,老老少少的,更是来了不少,把老郑家挤得挨肩擦背。 魏时把罗志勇带到楼上,看着下面的戏台子。 像这种戏台子一般都是搭露天的,屋里没这么大的地方,春夏两季的时候还好,受得住,到了秋冬两季,气温太低,就有点难受了,以前的家,都是用白布包住整个棚子防风,到了现,有了塑料布,就更简单了。然后就算是这样,还是冻,所以客气又周到的主家就会准备很多火盆子、煤炉子或者电暖炉,让来看戏的用。 魏时带着罗志勇坐二楼阳台往下看。 戏台子一目了然。 魏时跟下面那些好奇的一样,从没看过皮影戏,看着下面白色的幕布,以及后面皮影戏班子的投幕布上的影子,走来走去,晃来晃去,那是他们做着开戏前的最后准备。 一直到晚上八点,戏终于开场。 皮影戏是用兽皮或纸板做成的物剪影,用灯光照射幕布上投影进行演戏的,后面有专门的一边操纵皮影,一边念唱,同时戏班子会配乐,演的戏目也是五花白门,有各种民间故事,也有神话传说,历史演义等等不一而足。 魏时看着下面热热闹闹的开戏。 精致缭乱的影子幕布上演绎着悲欢离合,下面的,不管有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总还是很捧场的给个喝彩声,铿铿锵锵的配乐,加上或唱或喝的配音,也算相得益彰。 然而,魏时注意的不是这个。 他之所以一定要老郑去请个皮影戏班子来,是为了借用到皮影戏班子的皮影,这个皮影一般是用家畜的皮毛做成的,经过了选料,雕刻,上色,缝缀,涂漆等几道考究的工序,精雕细琢而成。 一般这种皮影可以用上好几代。 这些历久的皮影,幕布上投下的影子,被操纵着不知扮过多少角色,看着皮影戏的时候,那些灯光下晃来晃去的影子,真的以为是皮影的投影吗?难道某些时候,不觉得那些影子自己动了吗?不觉得他们面目滑稽,阴森恐怖吗? 简而言之,皮影这东西阴气重,容易招鬼。 皮影戏只演了一个半小时就散了,一等散场,老郑家就立刻安排了夜宵的席面,请皮影戏班子的过来吃,他们吃喝的时候,魏时就拉着罗志勇去了他们放“家当”的地方,打算借几个皮影出来用。 罗志勇蒙头蒙闹的被魏时拉着走。 他站一边,看着魏时毫不客气地打开箱子,从里面一把拿出了十几个皮影子往楼上跑,魏时知道他满脑子里都是问号,但是现也没空跟他解释,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上自己。 两个进了郑涛的房间,把门带关上。 楼下那个皮影子班子自有老郑应付,他们只要皮影戏班子吃完了酒之前把借用的皮影还回去就可以了,时间紧,任务重,动作得尽快。 房间里早就拉好了一面白布做成的幕布,就跟下面那个戏班子一样,就是面积少了一大半,魏时把皮影一个挨着一个的立幕布后面,十几个皮影把整个幕布下方都占满了,接着,魏时关上了门,然后用打火机点亮了放幕布后的蜡烛。 蜡烛是红色的,红色蜡油一点点的淌下来。 魏时就拉着罗志勇站一边等。 罗志勇几次三番想说话都被魏时阻止了,他手机上打了个几个字给罗志勇看——不要出声,罗志勇也接过手机打了几个字——这是做什么,魏时抓了抓下巴,打了几个字——救跟的命,罗志勇显然有点惊讶,懵懵懂懂的样子总算是有点清醒的迹象。 魏时拿出那张紧跟自己不放的纸钱,用手指夹着罗志勇眼前晃了两晃,罗志勇眼睛发直地随着纸钱左右摇摆,手一伸就想抢过去,魏时知道他又有点傻逼了,二话不说拿出一张黄符纸贴了他眉心上。 罗志勇眼睛被挡住,神智却更清醒了。 他摸着自己额头上的黄符纸,紧张兮兮的打量了一下周围。 魏时没理他,要不是一定要两个以上的恶降受害者场,他根本就不会拖着罗志勇来,其实估计找丁茂树也可以,但是魏时觉得丁茂树那个不是一路,很阴险也很危险。 魏时拿出一把铜匕首,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刀,血顺着手腕滴滴淌下,然后,他抬起头,示意罗志勇把手伸出来,罗志勇把衣袖挽起来,露出细瘦的手腕,魏时毫不客气地上面也割了一刀。 粘稠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了一个小瓷碗里。 等小半个瓷碗装满了,魏时才处理伤口。 屋子里很黑,只有那几张红蜡烛发出的晕红的光芒,只是这血色的光芒让整个屋子的黑暗更加显形,更加可怖。白色的幕布也变成了红色,上面密布着黑色的影子,不光红光如何的晃动,影子却一动不动。 魏时拿出一支用黑狗的尾巴尖上的细毛做成的毛笔,蘸着血开始地板上画了起来。 魏时画的东西,非常的古怪。 似乎是一种文字,也像是一种小孩子的信手涂鸦,或者就是一种鬼画符,他用这种类似文字的东西组成了一个大的图阵,图阵中间放着一些做成了凳子、椅子的纸扎。 等画好了之后,魏时甩了下手腕,用手机打字告诉罗志勇。 ——们的小命就全看它了。 与鬼为妻212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13最新更新 (.) 【鬼戏】 房间里非常的安静。. 远处传来了狗叫声,汪汪汪的狂叫个不停,叫了一阵之后,声音突然间就哑了,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有个女吊起嗓门骂那条狗,“大半夜的,叫妈个叫,想作死啊!”接着,就听到了狗的惨叫声,似乎是被那个女狠狠地打了一下。 狗不叫了,就连楼下那些似有若无的噪杂声,也越来越远。 红色的烛光,投地上,窗户,却是黑乎乎的。渐渐地,魏时浑身上下漫出一股寒意,心脏也开始砰砰直跳,好像堵了什么东西里面,压抑而又沉重。他额头上不停地渗出汗水,旁边的罗志勇脸色更是白得跟张纸一样,手脚还哆哆嗦嗦的,一脸惊惧地一会儿看着白色幕布,一会儿又转头看着魏时。这小子胆子一向不大,今天晚上估计不好过。魏时没什么良心的想着。 魏时一张接一张的烧着黄符纸,黄符纸的灰被他放得到处都是,有点道行的就可以看出来,他这是用了“宿魂”的法子。 “宿魂”本来是一种旁门左道的邪术,以前有一些缺德的高,帮一些有权有势的修墓,他们既不用机关陷阱,也不用牲畜动物,直接用活殉葬,这些大部分都是修墓的壮丁,然后用一些特殊的阵法或法术,加重这些的怨气,用他们的魂魄守墓。 这种墓比一般的墓要凶得多,轻易没敢盗墓。 后来的把“宿魂”里加重怨气的法术或者阵法,用其他方面,也把它称之为“宿魂”,就好比枪拿坏手里就是杀凶器,而拿警察手上就是维护正义,都是差不多的道理。 过不多久,门上、窗户也有了沉闷的撞击声,好像是一团棉花拍门一样,门窗不停的抖动,发出扑簌簌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进来。 从门窗的缝隙里,不停地有影子进来。 罗志勇的牙齿咯咯作响,把魏时的手臂抓得死紧,魏时觉得自己手臂一定被他掐肿了,现魏时有点怀疑自己把罗志勇叫起来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了,也许这货半路上就会坏他的事。 为了以防万一,魏时当机立断,把手上的一个黄色纸包交到罗志勇手上,让他拿着站原地,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动不要出声,罗志勇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那些从门窗里进来的影子,贴着地面,往那块白色幕布滑去。 门窗那儿的撞击声一直没有停下来,不停地有东西进来,它们充满了整个房间,蜡烛的红光照亮的地方,已经是黑乎乎的一片,然而,这片黑乎乎的黑暗,却又好像是一个又一个影子重合出来的。 魏时闭上眼,耳朵边上有一个影子擦过,留下一个呵气声。 等到门窗那儿的撞击声终于停下来,幕布那儿那儿又起了一种声音,幕布后的皮影自己动了起来,皮影幕布上投下让眼前发黑的缭乱影子,一种让牙酸的声音慢慢地响起,好像有一个戏班子幕布后表演皮影戏,那些拿着皮影的“东西”唱了起来,依依呀呀,哟哟咳咳。活表演皮影戏的时候,是敞亮开阔的,而这些“东西”表演皮影戏的时候,却是阴气郁郁的。 魏时心里已经紧绷到了极点。 他拿起了放地上的三个铜铃铛,一个夹左手手指间,另外两个夹右手手指间,他的目光盯着那个白色的幕布,手腕动了起来,铃铛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声音前后相继,绵延不绝,像是阴间来的勾魂曲一样。 随着铃铛的响声,幕布上那些缭乱的影子逐渐地慢了下来。 那些“东西”操纵着皮影,表演着什么东西。 投幕布上的影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虽然只是个影子看不到面目,跟幕布后的皮影相去甚远,但它们要表演的东西,配上那个阴间的唱词,却又似乎清晰可见,如现场。 先是几个男鬼鬼祟祟的聚一起,他们商量着要盗一个墓,那个墓的墓主据说是当地一个三百年的大户的族长,他们进了墓地,却一无所获,出来之后,接二连三的死了,其中一个男有一些道行,知道中了恶降,就把身上的恶降转到了自己的女朋友身上,她跳河死了,这个冤死的女朋友不甘心,她把恶降散播出去,害死了一个又一个的,但是她最恨的还是那个男,她一直那个男身边,她想把这个男也拖下去。 幕布上,代表着那个女的影子,声音极其怨毒,令毛骨悚然。 这个时候魏时也知道了,原来那个恶降本来到那个女这里就应该停下来了,想必这个下恶降的,也是有考虑的,但是那个死了的女因为怨气太重,又把恶降传了下去。 幕布上的影子突然间又不受铃铛声控制了,其他的影子好像都被那个女的影子赶走了,幕布上只剩下了一个影子,那个影子布满了整个幕布,魏时额头上的冷汗刷刷地往外冒。 那个影子慢慢的从幕布上探了出来。 一个长头发的女,就好像那个恐怖电影里的贞子一样,从幕布中爬出来,白惨惨的手伸向了魏时,罗志勇眼睛发直,魏时他要叫出来的时候,动作敏捷地捂住了他的嘴,用口型跟他说,“闭嘴!” 罗志勇鼓起眼睛,拼命点头。 这个女鬼太厉害了,魏时知道自己道行不够,暂时是搞不定的。 他看着这个女鬼房间里走来走去,那些聚集房间里的其他影子慢慢地消散,很快,就只剩下了幕布后的那些,幕布后的影子也一个个地走出来,红色的烛光下,它们已经不再是影子而变成了鬼魂。 那是郑涛,还有其他几个男男女女。 它们全都呆呆地站那个女鬼后面,好像被它控制了一样。 这个女鬼找用血把它引来的,这个血里面有恶降的怨气,它知道那两个就这里,所以就算没有引魂铃发出的声音,还是徘徊着不肯离去。 幸好一开始准备了匿阳符,不然的话,还不知道怎么死。 魏时拿出一些混合着朱砂和礞石的泥土,捏碎了,沿着用他和罗志勇的血画的那些鬼画符一样的痕迹上,一点点的撒上去。这些特殊的泥土不但能驱鬼,还能掩盖住那些血里的阳气和怨气。 果然,等魏时把那些痕迹一一撒上泥土之后,那个女鬼茫然地房间里走了几圈,接着,开始往门口走去,其他几个鬼魂也跟了它后面。 就这个时候,楼下突然间传来了吵闹声。 听声音是皮影拿走的事被皮影戏班子的听到了,魏时看到那个女鬼要走的动作停了下来,心里立刻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这个女鬼怨气很重,他虽然布下了掩蔽身上阳气的阵法,但是如果阵法里的情绪太过于激动,也有可能出现漏阳的现象。 所谓漏阳,顾名思义就是身上或者阵法封闭的阳气泄露。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其他的事了,自己捅的篓子自己要负责,魏时拉起罗志勇打开门就往楼下跑。那个女鬼立刻转移了注意力,尖啸着跟了他们后面。 百密一疏,魏时边跑边叹气。 魏时他们下楼的时候,刚好跟老郑擦肩而过,急急忙忙地交代一句,“东西都放屋里,还给他们就是”,话音还没落的时候,已经到了楼下。他跟罗志勇两个跑出了老郑家,外面伸手不见五指,拿着个手机当手电筒用,深一脚浅一脚,跑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跑了一阵之后,脚就开始发软。 那个女鬼一直跟后面。 两个又跑了一阵,实跑不动了,魏时突然间停了下来,他觉得这个情况有点古怪,按理说,他们跑了这么久,那个女鬼早就应该扑上来了,不可能到现还没动静,只是跟后面,这不合常理。 一想通了这个,魏时毫不犹豫地停了下来。 罗志勇看不到鬼,出了那个阴气森森的房间,没有那些影子晃来晃去,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要跑,但是情绪居然比开始还好了一点,他喘着大气地跟魏时说,“怎,怎么,突然跑了,又,又不跑了?” 那个女鬼一直紧跟后面,几乎是贴了魏时跟罗志勇的后背。 魏时背上还好,只跟了一个女鬼,罗志勇背上叠罗汉一样的背了六个鬼魂,幸亏他看不到,要不然非得吓出心脏病来。这是被鬼上身了。一般的鬼上身,并不能立刻进入的身体,而是只能附的后背上,而与鬼的之间的空隙是三寸。一旦被鬼上身的时间久了,这三寸的距离一消失,鬼就真正进入的身体里了。 一般的鬼上身只会有一个鬼。 因为鬼也是讲地盘的。 现罗志勇那样的情况,太罕见了。鬼太多,阴气太重,三寸距离只怕不要半个小时就会消失,那样就无力回天,也死定了。魏时看着罗志勇,表情一直阴郁不开,罗志勇被他盯得后背发凉,浑身直哆嗦,勉强说,“外面真冷。” 魏时脑袋里试图思考一些什么,但是却完全一片空白。 突然间,他脑子里蹦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那天晚上他招魂的时候,似乎那些鬼魂都很怕魏昕? 作者有话要说:╮(╯▽╰)╭,找人救命去了。 与鬼为妻213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14最新更新 (.) 【夜路】 情况紧急,也来不及多做考虑。【百度搜索.会员登入】 魏时当机立断,用力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头,就着渗出的鲜血,罗志勇的前胸后背画了几道能安魂定魄的符咒,半个小时的时间太急了,要是中间出了点差错没赶得及回去,罗志勇的小命肯定不保。 至于自己,不知道为什么,魏时没怎么担心过。 好像心里有一种很笃定的感觉,自己后背上的女鬼,没办法对自己不对,至少暂时是这样,魏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也许跟自己的“一体二魂”有关系,本来一个身体里就有两个魂魄争夺,还来一个,估计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就算魏时没办法,他身体里的那个生魂也会千方百计对付那个女鬼。 想到这个,魏时第一次觉得身体里那个外来户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今晚上气温太低,路上连出租车都不多。 魏时跟罗志勇一边活动身体一边等车,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看到个车影子,罗志勇躲着冻麻的脚,搓着手说,“这大晚上的,估计没车了,们用走的吧?” 无奈之下,魏时只能同意了。 主要原因于,时间不多了,就这么干等也不是个办法。 要是一直搭不到车,也不是不可能。 路上不管是车还是行都不多,城市里很安静,只有风带起纸屑、易拉罐的碰撞声时有传来,就跟个荒城一样,罗志勇战战兢兢地走路上,缩头缩脑,左看右看的,跟做贼一样。 魏时实看不下去他这个怂样,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怕成这样,没走过夜路啊?还记得高中的时候,们还半夜十二点去坟山上试过胆。” 确实是有这回事,不过罗志勇当时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罗志勇有点尴尬,手一抬起,习惯性地就想抓抓后脑勺。 手上的感觉冰冰凉凉的,跟自己又短又硬的头发感觉完全不同,罗志勇吓得整个僵住了,手一动不敢动,整个直哆嗦,“阿,阿时,,,,,,后面,后面——” 魏时看了一眼。 罗志勇的手刚好碰到了他后背上一个女鬼的头发。 魏时伸手把罗志勇的手拉回来,慢慢地把他的手放下贴着自己的大腿,“后面怎么了?后面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别疑神疑鬼的。” 这个时候不能怕,一怕,气势一弱,身上的火头也就虚了,鬼魂也就更容易趁虚而入,就好比一个身体强壮的受点凉,可能一点事都没有,但是一个身体向来很虚弱的,受了凉,也许就会大病一场。 所以,无论怎么样,都得稳住。 就算是用骗的,打的,骂的。 也许是魏时太镇定了,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确实给了罗志勇极大的安慰和鼓励,他就算胆子小一点,也是个男,总不好意思一直一惊一乍的,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魏时拉着罗志勇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天。 他们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往右边走,要不了多久就能到魏时租的房子那里,这个时候,有一辆空的出租车开了过来,罗志勇高兴地伸出手去想把车子拦下来,魏时刚好嘴里叼着一根烟,右手打着打火机,左手挡住风,那里点烟,等看到出租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出租车无声无息地停了他们两个身边。 几乎是擦身而过。 罗志勇吓得往后一跳。 车门打开,出租车司机坐那儿,双眼直视着前方,嘴里说着,“快上来,快上来,要走了。”罗志勇就要往车后座钻,魏时赶紧拉住他,把嘴里的烟拿下来,慢慢地摇头说,“们不走。” 出租车司机一听,回过头,惨白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睛,瞪了魏时一眼,然后把车子开走了。 看车子开走了,魏时暗暗松了口气。 罗志勇“哎”了一声,“怎么不坐了?” 魏时把烟又叼嘴上,咬了咬烟蒂,含糊不清地说,“快到了,省点钱。” 这个理由,罗志勇很理解,也不再说什么。 车子刚过去,迎面走过来一个老婆婆,对面还有一男一女,路中间还站着一个横穿马路的小孩子,罗志勇冲着那小孩喊,“怎么站路中间,过来,快过来,家大呢?这大半夜了——”念念叨叨的,那个小孩理都没理他,蹲地上,手不停动来动去,似乎玩着什么东西。 罗志勇想跑过去把小孩子带过来。 魏时拉住他,“别多管闲事,那小孩不会有事的。” 罗志勇本来还想抱怨的,不过看魏时脸色不好,犹豫了一下之后,觉得还是兄弟更重要,怎么说,魏时也不是那种心肠特别冷酷的,他说不会有事那就应该不会有事,罗志勇心里安慰着,走了几步,回头一看,那个小孩子果然不见了。 就这么几秒钟的功夫,跑得真快,罗志勇咋舌。 魏时心里很急,罗志勇没发现一路上的异常,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些出租车,都是鬼车,路边上的行,也都是鬼魂。 鬼上身的,身上阳气太低了,见鬼的机会就越来越大。 而罗志勇这种随时随地见鬼的情况,说明他身上的阴气比阳气还重,再不赶紧把他背上那些鬼魂赶走,那背后三寸的距离可能就真的要消失了,一般来说,鬼上身不会这么快的,罗志勇之所以气虚体弱,是因为魅力ktv那个事上,沾了怨气损了身体的缘故。 魏时目不斜视,拉着罗志勇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出租房跑。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周围的房屋影影绰绰,如同窥伺旁的鬼怪,张牙舞爪的等待着择而噬的时机,魏时转过头看了罗志勇一眼,他的身体有点模糊,快要跟他背上的鬼魂差不多了。 这么大冬天的,跑这么远,一般来说都会出身热汗。 但是魏时只觉得全身发冷。 距离越来越近,魏时心里紧绷的弦也稍微放松了那么一点点,然而,用冻得僵硬的手指艰难地打开了院门大锁,进了院子的时候,魏时抬头一看,猛然间停下来脚步,让身后的罗志勇差点一头撞上他。 罗志勇刚想说什么,就看到魏时脸色青得极其难看,就是这样暗淡的光线下,也能看出魏时情绪波动剧烈。 魏时那间出租房,他离开之前是熄了灯的。 而现,却亮着一盏灯。 不是电灯,看那摇曳的火苗子,应该是蜡烛或者油灯一盏发着幽绿光芒的灯。 魏时牙齿咬得死紧,他头也不回地跟罗志勇说,“先这里等一下,进去看看,千万别走开。”说完,也没等罗志勇回答,就慢慢地往出租房走去。 出租房旁边是一棵大槐树。 槐树下,比其他地方更加阴冷,魏时走到槐树下的时候,觉得后背上又重了一点,院子里很古怪,似乎那些边边角角里,躲着什么东西——不会呼吸的东西。 魏时握紧了拳头,他可以感觉到屋子里的危险,然而,却不想,也不能后退,魏昕还里面,不管屋子里的有什么目的,是什么来头,他也不能就这样逃走。 房门吱嘎一声被魏时轻轻推开。 除了魏昕之外,屋子里还多了一个老,那个老面容枯瘦,双眼无神,手跟个鸡爪子一样,头发稀稀落落,与其说是个活,不如说更像个死,魏时见过这个老,就江心洲鬼市上,他带着魏昕,他就是那个养尸。 养尸木然的脸上,干瘪的嘴巴突然往后一扯,露出了一个也许是笑的表情,“就是藏下了手上的这具活尸?” 魏时离开前,让魏昕躺了床上,还给他盖上了被子,而现,魏昕则坐了床边的一把高背木椅上,这把木椅不是屋子里原有的家具,而是这个老带来的。 魏昕身上的衣服也变了,外面穿了件黑色的,带帽子的长袍。 看起去就跟魏时重遇他那天晚上一样。 魏昕安安静静地坐那儿,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魏时体会到了一种无奈,更体会到了一种愤怒,无奈于自己的无能为力,愤怒于这个老头子又想控制魏昕。 魏昕是他弟弟,就算是尸体也是他弟弟。 魏时面无表情地看着养尸,“什么藏?他是弟弟,怎么把他的尸体偷去的,还没跟算账。” 养尸嘿嘿一笑,“偷?们马家的用得着偷别的尸体?多得是送上门来。” 魏时冷冷的笑了一笑,“不是偷,弟弟怎么会到手上?” 养尸又是嘿嘿一笑,“那就要去问把他送来的咯。” 听到这句话,魏时心里一阵天翻地覆,魏昕失踪本来是件很古怪的事,一直以来魏时的注意力都集中如何找到魏昕这上面,却忽略了魏昕是怎么失踪的这个过程,现想来,是他经验不足,想得不够周全。魏时勉强克制住激烈的情绪,慢慢地问,“送的是谁?” 养尸得意的一笑,“想知道?很简单,把这具活尸还给,就告诉。” 魏时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养尸身上冒出一股阴森的怒意,“不知道小子用了什么法子,让失去了这具活尸的控制,不过小子告诉,别得意,别以为拿走了们马家最厉害的活尸就能顶天了,没们马家的养尸术,这具活尸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狂,见就咬,听说过吸血僵尸没有?嘿嘿。” 魏时看着魏昕,半天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其实是昨天的份=_= 昨天写完了之后,网就突然断了,十一点多了也不能出门,用手机发,又抽得发不上。 我的小红花,生生的从中间缺了个豁口=_= 木美感了,好忧桑。 与鬼为妻214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15最新更新 (.) 【马家】 不是魏时不想说话,而是他不知道说什么。//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首先,养尸口口声声说他控制了魏昕,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可是什么都没做,就是这几天喂了魏昕一点血,总不能是因为这个,魏昕就吃的嘴软,听他的话了吧!所以养尸要他交出控制魏昕的法子,他压根就不知道。 其次,就算他知道,他也不可能把法子交出来。开祖宗的什么玩笑,听到魏昕现受他的控制——虽然自己也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他心里乐开了花好吗?个养尸,老子还没跟算总账,居然还想继续把魏昕要回去当个活尸摆弄?做春秋大梦。 再次,虽然有上面这些想法,但是魏昕现也不能跟这个养尸撕破脸,不是不敢,是不能,魏昕他手里这么多年,不知道养尸都做了些什么手脚,他对养尸赶尸一窍不通,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就后悔莫及了,再说他还要从这个养尸口中套出到底是谁把魏昕送给他这个秘密。 所以就算现魏时很想揍眼前这个养尸一顿,也不能动手,有了这种种由头和顾虑,魏昕现感觉很棘手。 魏时不说话,养尸也开腔。 两个跟较劲一样,看着,看着,要不是两个男,而且其中一个还是看起来像具尸体,也许旁边有看到了这状似深情的对视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最终,先熬不住的是魏时。 倒不是魏时耐心不够,或者怕了这养尸,他胆子还没这么小,主要问题于,魏时想起了自己和还院门口挨冻的罗志勇,这才是迫眉睫要解决的问题。 魏时慢慢地说,“老是平龙山马家的?” 这个养尸一看就知道不管是来头、脾气还是手底下的功夫都不小,敢这么正大光明的找上门来,要不是忌惮魏时控制着魏昕,可能根本不会跟魏时废话这么多,看他枯树皮一样的老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睛时不时闪过阴狠的光芒,就知道他只是强自忍耐。 养尸撩起眼皮,“小子知道得不少嘛,敢惹们平龙山马家的,嘿嘿。”他目光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魏昕,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魏时的脸顿时黑了一下。 平龙山马家,还是魏时从徐老三那儿听来的。 跟着徐老三学东西那阵子,徐老三除了当恶霸地主黄世仁天天压榨魏时之外,他的另一大爱好就是吹嘘老子当年江湖上行走时是如何的罕逢敌手,如何的威风八面,如何把撞自己手上的整的连自己妈都不认识,也就是这些吹牛的闲聊里,魏时“抽丝剥茧”的知道了不少法术界的事。 这个平龙山马家,湘西的钟家,祝由寨的黄家,以及乐山的酆家,是除了正宗茅山门派之外的四大家族,平龙山马家擅长养尸赶尸,湘西的钟家最厉害的是蛊术,祝由寨的黄家擅巫术,而乐山的酆家,他们则是养鬼。 这四大家族都是家学渊源,当地盘根错节了百千年,势力庞大,擅长的东西也极其让忌惮,外轻易不敢招惹。之所以魏时会有这个印象,原因于徐老三几次三番鄙视平龙山马家,说他们名头那么大,“到最后还不是栽老子手里”,不过魏时察言观色,觉得徐老三说这个话的时候,脸色有点不自然,没有平时吹牛时那么趾高气扬,所以暗中猜测徐老三应该是平龙山马家手上吃了点亏。 能让徐老三吃亏的地方,自然足以引起魏时的警惕。 徐老三嘴里,平龙山马家的,都是一群卑鄙无耻下流,心胸狭隘,手段毒辣,睚眦必报的,并且因为常年接触尸体,性情大部分都非常的古怪,很多时候,怎么惹到他们的都不知道,等知道的时候,可能已经快变成尸体了。 魏时看着马家的养尸,目光也阴沉沉的,“平龙山马家的,个小字辈的当然不敢惹,不过不怕老实告诉,也不知道口里说的那个控制活尸法子是怎么回事!” 马家的养尸一脸怀疑地看着魏时。 魏时不怕他看,他本来就不知道,所以目光很是直接坦然。 马家的养尸这时也有点迟疑了。 魏时早就看出来了,这个马家的养尸之所以不直接动手杀了魏时把魏昕抢回去,想必是因为魏昕身上那个控制他解不开,所以想威逼利诱——大部分情况下肯定是威逼——魏时把魏昕身上的控制解开,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敢直接动手杀了魏时,为什么不敢呢?难道他知道魏时是徐老三的徒弟?恐怕以徐老三跟平龙山马家的恩怨,知道他是徐老三的徒弟,只会火上浇油,或者以为魏时道术高强?以这个马家的阅历,一眼就可以看出魏时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字辈,剩下的,那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一旦杀了魏时,魏昕就会出问题。 这是唯一能说得通的解释。 也是魏时手里仅有的几个优势。 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刚才马家的养尸说了,魏昕是马家最厉害的活尸,这也就是说,马家绝对不会轻易放弃魏昕,他们会千方百计把魏昕找回来。这本来是一个麻烦。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给了魏时转圜的余地。至少马家的养尸找到解决办法之前,不会轻易向魏时下手。 最后一个优势,就是魏时的来头,他的师父是徐老三,徐老三是个爆炭脾气,而且还非常的记仇护短,就算平龙山马家非常的厉害,也不得不考虑要是杀了魏时,会不会引来徐老三的疯狂报复——至于报复会不会有,当然,这想都不用想,是肯定会有,徐老三找徒弟找了这么多年,统共就收了那么两个入门弟子,被搞死一个,还是期望最大的一个,他不气得发疯才怪。 马家的养尸枯瘦的脸一阵扭曲,狰狞得让不敢直视。 魏时突然站起来,马家的养尸立刻防备的抬起头瞪了他一眼,魏时冲着养尸笑了一下,笑容还挺灿烂,马家的养尸脸皮扭曲得更厉害了,魏时慢慢吞吞地说,“还有些事要处理,老要做什么请便。” 得给马家的养尸时间去想该怎么办。 魏时走到了魏昕身边,拉起他的手,魏昕的手冰冷僵硬,魏时柔软温热的手握住他的时候,冷得打了个寒战,魏昕顺着他并不太大的力道,站了起来,接着,随着他的动作,一起慢慢地往门外走。马家的养尸目光有些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他想不通,马家最厉害的活尸怎么可能这么听话的被个外行的话,这个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就是他自己,作为马家最厉害的养尸之一,也是费了无数的功夫才终于控制住了这具活尸。 马家的养尸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魏时顺顺利利地出了门。 罗志勇还老老实实地站小院门口,正来来回回地走动着,冻得不停地那里搓手跺脚,看到魏时终于出来了,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迎上来,抱怨着,“怎么这么久,那屋里有什么不能看啊,神神秘秘的,这大半夜的,快冻成冰棍儿了。”他看到从暗处走出来,被魏时挡身后的魏昕,接着说,“哎,后面这是谁啊?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罗志勇仔仔细细地盯着魏昕看。 一般眼里,魏昕也确实很打眼,现代社会了,还有哪个穿他身上那种黑色长袍,就只电视里见过,魏昕的长相,那也是远远超出路这个水平线的,再说,魏昕现是一具活尸,整个给的感觉就是没得一丝活气,阴冷的、僵硬的,让看一眼,除了心跳加速之外,就是全身发冷。 所以,罗志勇看了一眼之后,就没再敢看第二眼了。 魏时干巴巴地说,“不认识。” 罗志勇是见过魏昕的,只不过时间过了几年,魏昕又长大了一点,光线这么差的情况下,魏昕的帽子又遮住了半张脸,罗志勇认不出来也不奇怪,他也不让罗志勇再多看,怕他再看几眼,把魏昕认出来,推了一把罗志勇,让他背过身,“先这么站着。” 罗志勇这个虽然有点胆小,但是也有他的优点,那就是听话,尤其是他信服的的话,比如说魏时,也比如说他妈,而且今晚上发生这么多事,罗志勇心里七上八下的,这种六神无主的情况下,更是魏时说什么就是什么,满肚子的疑问都被魏时一句“明天再跟说清楚”给憋了肚子里。 魏时走到了魏昕身边,把嘴巴贴近他的耳朵,压低了声音,“魏昕,帮哥哥一个忙,把面前这个身上的鬼解决掉!” 魏昕一动不动,苍白的脸暗淡的光线下,带着一种奇特的鬼魅和妖异,只要看他几眼,目光就好像黏了他脸上一样,再也移不开,就好像明知道眼前是个深潭,也不由自主地跳了进去。 魏时似乎受到了蛊惑一样,越贴越近。 声音也越来越低。 这么低的声音,又是这样的动作,就显得格外的暧昧。 魏时仿佛丝毫也没有察觉到,他低低地说,“乖,听哥哥的话,把那几个鬼解决了,哥哥不会让那个养尸把带走,一直把带身边,哥哥会带回家去,要是活不过来了,永远是具活尸,哥哥也不会丢了……” 到后面,那些絮絮叨叨的耳语,不像是劝说,也不像是控制用的咒语,更像是一种许诺,一种誓言,一种经历深刻痛楚和漫长寻觅之后的明悟。 魏时还说,忽然,魏昕动了。 他伸出惨白的手,摸到了罗志勇背上。 作者有话要说:哥哥这么“深情”,弟弟可要争气啊╮(╯▽╰)╭ 与鬼为妻215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16最新更新 (.) 【打手】 魏昕的手搭了罗志勇的后背上。//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罗志勇的后背,模模糊糊的挂着一群鬼魂,灰黑色的天色下,它们挤挤挨挨的一起,这些鬼魂看到魏昕之后惊慌失措,魏昕的手准确地掐住其中一个鬼魂的脖子,这个鬼魂没有任何反抗地被魏昕从罗志勇背上扯下来。 活尸,顾名思义就是“活着的”尸体,究其本质来说,也是僵尸的一种,这里的“活着”并不是们通常意义上的活着,它们身上没有阳气,没有灵魂,只剩下一具躯壳,然而它们又确实“活着”,因为这具躯壳不同于那些阴秽鬼物,它们虽然是死物,却能阳世上行走。 活尸往往能够来往于阴阳两界。 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养尸这个行当才会兴起,并且流传至今。 魏昕惨白的手紧紧捏着那个鬼魂。 越捏越紧,那个鬼魂被捏得吱吱惨叫,身为一具活尸,魏昕当然不会有任何的恻隐之心,他只会越来越用力,直到手上那个鬼魂,被他捏得化成了一滩腥臭的黑水,从他苍白的手指间淌下来。 有这样一个惨死的前车之鉴,其他的鬼魂立刻一哄而散。 魏昕的实力虽然非常强悍,也不能四面撒网去抓住这些四散而逃的鬼魂,只有一个倒霉的鬼魂逃得慢了一点被他抓住之后,也化为了一滩黑水,罗志勇背上的鬼魂转瞬之间,已经一扫而空。 魏昕的手收了回来,接着转过身,面对着魏时。 他用灰白无神的眼睛看着魏时。 魏时额头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冒了出来,他伸手,用僵硬的动作魏昕头上拍了拍,“干得好……”没想到战斗力这么凶猛,还以为至少也要有点动作场面,结果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掉了,前后的落差之大让魏时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他又摸了摸魏昕的头,一脸深沉地说,“阿昕,以后哥哥就看了……” 当然,魏昕没有理会他抽风的举动。 事情已经得到了暂时的解决,魏时把魏昕拉到了一旁的阴暗处之后,这才上前拍了拍罗志勇的肩膀,罗志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惨叫起来,凄厉的叫声响彻了整个天空,立刻,左右的住户有了动静,啪啪的开灯声,细细的说话声,东西的撞击声,打破了这个夜晚的寂静。 灯光刺破了周围的黑暗。 罗志勇知道自己又冒失了,捂着自己的嘴,魏时额头上青筋突起,也不管魏昕听不听得懂,转头对着魏昕说,“先留这儿”,然后抓着罗志勇就出了院门。 魏时深呼吸了一口气跟罗志勇说,“们学校也放假了吧,离过年也没多久了,那个出租房也暂时别回了,赶紧回家去吧。” 罗志勇不是个傻子,乡镇里那种相信鬼神的氛围里长大,又遇到了魅力ktv那个事,就算十几年唯物主义教育下来,也足够他明白这个世界上确实存着科学无法解释,绝大部分无法发现和知道的另外一面,而魏时给他贴了好几张符纸之后,他混沌的大脑也总算清醒了一点,明白今晚上发生的一切隐藏着无法言说的危险,于是,罗志勇点了点头,“明天就回家,不过,阿时,呢?不一起回去?” 魏时看了一眼黑洞洞的巷子,“先不回去了,舅舅让去他家。” 罗志勇也知道魏时有个市里工作的舅舅。 魏时看了一下手机,已经快十二点了。 罗志勇跟魏时说了再见,魏时看着罗志勇慢慢地走入黑暗中,但愿这小子不要再犯浑,虽然身上的恶降并没有解掉,但是经过了这个回合,至少能多活一段时间,也许就这段时间,自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魏时回了小院。 周围被吵醒的住户,骂骂咧咧了一阵之后,又陆陆续续的熄灯,继续睡觉,魏时走到了阴暗处,牵着魏昕的手,慢慢地往屋子里走。 开始的时候,魏时并不是没有起过逃跑的念头,徐老头说得好“打得过就痛快的打,打不过就果断的跑”,问题于,他出了屋子之后,发现那个养尸守株待兔,以逸待劳,早就四周布置了后手。 就刚才,魏时看到小院的墙头上,多了两个一动不动的黑影子。 看起去好像个花盆或者类似的什么东西。 没办法之下,魏时只能先回了屋。 养尸还是坐那儿。 跟魏时出屋子之前,没什么变化。 是不是跟尸体待久了,也就变得跟尸体差不多了。 魏时让魏昕站床边,然后开始把他身上穿的那件黑色袍子扒下来,穿着这么个玩意儿,深怕别不知道他是具活尸一样外边招摇过市,这不是犯抽是什么,魏时对于养尸的这种为尸体着装的偏好非常的不以为然。 兄弟,二十一世纪了好吗?还活解放前吗? 养尸阴冷的目光一直盯着魏时的一举一动,他看到魏时给魏昕脱衣服,表情扭曲得就好像被狠狠打了一拳,奇怪的是,他并没有阻止魏时的行动,一直到魏时把魏昕的衣服脱好了,才终于开口说话,“必须跟回平龙山。” 魏时把手上的黑色长袍随手丢到一边,没什么诚意地说,“其实去不去都无所谓,不过最近忙得很,只怕没时间去什么平龙山了,真是对不住老了。” 养尸显然不是跟魏时商量这件事,而是命令。 看到魏时不打算合作的样子,养尸也不意外,他苍老枯瘦、长满了老斑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一个铜铃铛,那个铜铃铛摇了几下,养尸低低地说了两句什么。 门外响起了扑通扑通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周围走来走去一样,魏时看着窗户,窗户上好几道动作僵硬的影子晃来晃去,突然,门哐啷一声被撞开了,两个——两具尸体闯了进来。 这其实是魏时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活尸——魏昕除外,魏时从不认为魏昕会是什么活尸,就算他看起来真的是具活尸也一样——这两个活尸比起魏昕实是差得太远,它们的脸是灰黑色的,就好像一块脱了水的猪肉一样,眼睛闭着,动作也不够灵活,看起去跟躺博物馆里的那些干尸很像。 说实话,如果魏昕变成了它们这个样子,魏时能不能把魏昕认出来是一回事,他有没有勇气继续认定魏昕还能活过来是另一回事。 要对着这样一具“干尸”叫弟弟,实有点考验心脏的承受能力。 魏时转头看着自己的弟弟,越看越顺眼。 就连他惨白的脸色,发青的嘴唇,灰白的眼睛,也越看越觉出一种可爱的意思来。 魏时想着,再这么对比下去,自己离心理变态也不远了。 养尸把自己手下的活尸叫出来,自然是为了威吓魏时就范,魏时也没怎么害怕,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养尸摇着铃铛,这两具尸体也随着铃铛的节奏,往魏时所的方向走过来,跟僵尸电影里演的不一样,活尸走路,不是伸直了手臂用跳的,而是跟活一样用走。 而且还走得相当的稳。 魏时突然想起来上次石岩镇看到的那个马师父,他手底下操纵的尸体,除了跟身边的那个假冒成徒弟的活尸外,其他的尸体走路并没有这个养尸手底下的尸体稳。 难道手底下的尸体行动的灵活,代表着养尸手段的高低? 而那个马师父,应该跟平龙山马家有渊源,或者干脆就是平龙山马家的。 就魏时思考这些事的时候,那两具活尸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站他身边的魏昕,随着那个铃铛声,身体出现了轻微的颤动,好像竭力抵抗着什么影响一样,魏时抓着魏昕的手,把他往自己身后一拖,看来,这个养尸的手段对魏昕还有影响。 眼看这两具活尸就要扑上来了,魏时做了个停的手势,“老这么急做什么,总要有命去吧。” 养尸手上的铃铛停了下来,“什么意思?” 魏时摊开手,一脸“其实想去,但是现实逼得不能去,也没得办法,让老失望了真是不好意思”的表情说,“身上中了那个恶降,就几天活头了,想去也去不了撒——” 养尸嘴巴张开,露出一口黑色的牙齿,“恶降?” 魏时重重地点了下头,“是的咧,就是恶降,最近运气有点差。” 养尸显然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给惊住了,“恶降”这种难得的降术都被眼前这小子碰上了,他是被霉神附体了吗?不过养尸的心理素质跟他身边的那两具活尸一样强大,他上下看了魏时一眼,接着说,“想怎么办?” 魏时等的就是这句话了。 今天晚上要鬼魂表演的那个皮影戏,再加上最近发生的事,前因后果这么一分析,魏时觉得那个去盗墓中了恶降,又把恶降转移给了自己女朋友的男,就是丁茂树,而那个女朋友,自然就是程瑶,现的问题自然是把丁茂树找来并且强迫他把那个墓地说出来,“恶降”这东西要解开最重要的就是要追本溯源,把下“恶降”的找出来,才能真正彻底地把这个“恶降”解开,至于这个下“恶降”的,死没死不是重点,死了也不要紧,有尸骨留下来就成。 魏时很“推心置腹”的把自己的推测和结论告诉了养尸。 并且很“热心”的把丁茂树的具体情况包括家庭住址,都告诉给了养尸。 养尸用阴冷的目光看了魏时一会儿之后,摇了摇手上的铜铃铛,让屋子里的活尸出去了。 然后,第二天中午,魏时睡了一觉醒来发现。 自己屋子的地上又多了一个——昏迷不醒的丁茂树。 而养尸就坐昨晚上坐的那把椅子上,好像一晚上根本没出去过一样,魏时从床上起来,洗漱完,又到外面卖了早餐回来,除了自己吃的那份之外,还很好心的帮养尸跟地上的丁茂树带了一份,让帮着干了活总得给点好处,养尸看着桌子上的早餐不屑一顾,他用枯瘦的手指,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子,从里面掏摸出一些像老鼠屎一样的东西吃进嘴里。 看养尸吃的还挺欢的,魏时脸色有点发白,心里有点作呕。 养尸把布袋子递给了魏时,意思是“要来点吗?” 魏时猛摇头。 此时他光看着那个东西卖相有点恶心,后来当他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做的之后,终于忍不住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与鬼为妻216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17最新更新 (.) 【逼供】 吃完了早饭,地上的丁茂树也哼哼唧唧地从昏迷中醒了过来。【高品质更新.】 这个倒是满警觉,一察觉到身边的情况不对劲,立刻一个鲤鱼打挺打算从地上跳起来,但是他地上一动不动躺了那么久,身体早就麻痹了,所以只听到扑通一声,又摔了地上。 看他狼狈的样子,魏时嘴角动了一下。 丁茂树先是惊慌失措,转而又很快地冷静了下来,他用手撑着冰冷的水泥地面,抬起头看了一下屋子,看到魏时的时候,他的表情惊讶里带着点愤恨的扭曲,而看到养尸的时候,表情就凝重多了。 魏时心里有点不平。 这小子倒是蛮会看形势,这么快就弄清楚了,这屋里谁才是那个真正对自己有威胁的。丁茂树看着养尸,口气非常诚恳地说,“是老把带起到这里来的?有什么老想让做的事,老直接说,只要是能做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身为一个莫名其妙被绑架的肉票,丁茂树的表现可圈可点。 养尸没跟他说话,而是把魏时看着。 魏时知道他的意思,嬉皮笑脸地走到了丁茂树面前,“其实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几年前去的那个古墓的位置,跟那群盗墓的,也去过一次了,要是能提供那个古墓里的一些具体情况就更好了。” 丁茂树脸皮抽了抽,“不知道说些什么。” 魏时摇了摇手指,“要想清楚,们既然把找到了,当然是知道一些事,不肯说也不会逼,这个年纪小,心软,下不去什么狠手,但是这位马师父就不一定了。” 养尸很上道,魏时这么一说,他立刻从怀里摸出一个布袋子,从里面拿出几根黑漆漆的钉子——就跟做木器活用的那些铁钉子长得差不多——十厘米长,半厘米粗,头那端很尖,尾端却没有像铁钉子那样的钉帽,看上去不起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魏时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之后就立刻把脖子缩了回来,然后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觉得凉飕飕的,一股股寒气往上冒。 养尸用枯瘦的手指捻着一根钉子,丁茂树惊惧的目光下,抓起他的右手,把钉子按进了他右手中指的指头,那个钉子就好像一滴水汇入池塘一样,无声无息地进入了丁茂树身体里。 那么大一颗钉子,丁茂树除了身体不受控制的震颤了几下,就没其他反映了,手指头没有出血,也没有伤口,好像一颗长钉子钉入手指这个事,根本就没发生过,刚才的那一幕只是眼花之下产生的错觉。 不管魏时怎么想的,丁茂树如何心惊肉跳的,养尸的动作还是有条不紊,他接二连三的把五颗黑钉子分别钉入了丁茂树右手的指头,钉完了之后,养尸浑浊发白的眼睛看着另外五颗钉子,似乎为了不能用上这剩下的五颗钉子而感到有点遗憾。 魏时一脸同情地看着丁茂树。 因为他刚才突然间想起来了徐老三跟他说过的一件事。 养尸刚才拿出来的黑漆漆的钉子,是一种名字叫做“魂钉”的法器,非常阴毒,直接作用于内的魂魄,这种“魂钉”面前,十大酷刑都只能心甘情愿的退居二线,“魂钉”甚至能活生生的把的三魂六魄直接剥离开来。 之一身,肉身为本,魂魄为根。 不论是伤及肉身还是魂魄,都能引起连锁反应,也就是说一旦肉身受损,魂魄也会跟着残缺,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死的时候肢体残缺不全的,死后也不得安宁,一定要把自己残缺的肢体找回来之后,才能投胎转世,同样,魂魄受损,也能累及肉身,常能听到一些大脑实验,大脑相信了什么,的身体就真的产生了反应,这中间除了大脑本身与身体的固有联系之外,必然也有魂魄被损伤的原因里面。 相对于更像是一时的容器的肉身来说,魂魄更为脆弱。 因为其脆弱,直接伤害魂魄,带来的痛苦就更为直接和剧烈。 甚至到了让无法忍受的地步——不管的意志有多么坚定,都无法抵抗来自于魂魄的直接伤害。所以茅山术里面,或者该说是其他旁门左道的阴毒法术下,几乎没抗得过,除非这个本身就学过茅山道法。 养尸又从布袋子里摸出了一根黑色的线香。 他把线香点上了之后,直接就这么插了木桌子上,魏时看着那纤细的线香像插豆腐一样插了结实的木料上,嘴角抽了一下,心里有点吃惊,他越发觉得自己其实运气还不算太背,至少没直接跟这个实力莫测的养尸直接打起来。 线香青烟缭绕,发出一股恶臭。 魏时抓着魏昕退到了屋子的角落,一把扯下自己的洗脸毛巾,一头捂住自己的鼻子,一头也不忘了捂住魏昕的鼻子,这个味道简直是个大杀器,比茅坑还要臭。 马家的养尸手里怎么有这么多稀奇古怪,又讨嫌的东西。 随着线香散发的袅袅臭气,一直没什么动静的丁茂树终于有了反应,他地上打起了滚,脸上的肌肉扭曲得简直不成样子,五官因为痛苦都移位了一样,狰狞可怕得简直不能直视,眼睛里全都是红血丝,眼球暴突,好像下一秒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丁茂树张大嘴,他伸出青筋毕露的手,水泥地面上抓挠着,几下子就鲜血淋漓,再几下子,指头上露出了白森森的指骨,都说十指连心,丁茂树却好像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一样,继续翻滚、抓挠。 只要有丝毫同情心的,都会觉得惨不忍睹。 魏时同样觉得眼前这一幕很惨烈,但是他却并不怎么同情丁茂树,也没打算阻止养尸。他手心冒汗,背心发麻,全身还时不时一个战栗,并不是因为丁茂树的惨状,而是担心这个养尸可能会如法炮制把这个“魂钉”钉入他的手指,想到这里,魏时更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他做得还不够,还要更仔细地想一想还有哪些是自己没想到的。 他出神思考的时候,他没发现,被他拉着跟自己紧挨着站一起,头碰着头的魏昕,不知道什么时候侧身挡了他前面,灰白色的眼睛直视着前方,养尸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却只看到角落里那一一尸躲得远远的,似乎害怕得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养尸浑浊的目光中露出一点不屑。 一直到丁茂树连滚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趴地上,身体剧烈颤抖的时候,养尸才慢慢地掐灭了线香的香头,香头一灭,丁茂树身体的剧烈颤抖缓缓地慢了下来,过了不一会儿,就只剩下时不时一个抽搐。 养尸用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问,“现打算说了吗?” 丁茂树听到他的声音,浑身一抖,抬起头,用有气无力,如同蚊子一样的声音说,“说。” 这个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典型。 丁茂树肯定也没想到有能下手这么狠,就算他去报警都没办法,因为他身上的伤口都是他自己造成的,而他体内也没有任何药物残留,就算今天真的被整死这里,也是个白死。所以丁茂树屈服了。 魏时听着他把那个古墓的地址和情况一一说明。 丁茂树眼睛里掩藏得很好的怨毒,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他不乎。 丁茂树喘着粗气,半死不活的把该交代的交代了,像滩烂泥一样倒地上。 那个古墓所地,居然就离平龙山不远。 古墓的主只知道是附近一座城镇里的大户,之所以被知道是因为山体坍塌,其中的一件随葬品流到了外面,被那些嗅觉敏锐的盗墓贼发现之后,顺藤摸瓜找到的,盗墓贼一找到那座古墓就立刻断定里面的随葬品非常的丰厚,只怕当时那个大户的百年积藏全随葬墓里。 丁茂树认识的一个盗墓贼知道了这个消息,立刻联络了几个搭伙的,打算开工,至于丁茂树之所以掺和到了里面,是因为他以前外面帮驱鬼的时候遇到了其中一个盗墓贼,两个“一见如故”,这个盗墓贼知道这一次的目标很扎手,有两个盗墓的,都有进无出之后,就想到了把丁茂树也拉进来,而丁茂树听到他们天花乱坠地说起那个墓地里的积藏,很颇为心动,两方面一拍即合,没想到的是,进了墓地,一路上排除了不少机关陷阱,总算到了墓地核心,就要大胜而归的时候,却触发了“恶降”,四个连近眼前的宝贝都没拿,落荒而逃。 魏时这个时候也知道了丁茂树为什么刚开始咬死了不肯说出这个墓地了。 他上次去墓地的时候,空手而归,他还想着墓地里的那些宝贝。 果然是为财死,鸟为食亡。 丁茂树的话里面有几个地方都含糊其辞,似是而非,他并没有完全和盘托出,魏时也睁只眼闭只眼当做没听出来,不能逼急了,逼急了容易狗急跳墙,只要知道古墓所地,其他的情况只要知道个大概就行。 这一逼供,就过了一个半小时。 魏时跟养尸说自己有事要出去一下,养尸没说话,魏时就当他答应了,转头跟魏昕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行踪,“有事出去一下,乖一点,很快就回来了啊。”说完之后,开门而出,郑涛今天上午起灵下葬,他一定得旁边看着才放心,免得出什么幺蛾子,老郑对他的信任不能辜负了。 到了老郑家之后,起灵已经快完成了。 所谓起灵,就是念半个小时的起灵经,念完之后才能把棺木从家里抬出去下葬,接着才是上山,之所以叫上山,是因为魏时住的地方是多山林的地方,一般都是埋山上,久而久之就把下葬说成了“上山”。 几天道场下来,老郑跟他老婆看起去又老了好几岁,眼睛又红又肿。 起灵经念完之后,棺木被抬到了门外的空地,一群上来把棺木用道师带来的漆着八仙过海之类神仙画像的木板、木棍、同样绣着各种神仙图案的赭黄色布料,搭好,盖好,让棺木能像轿子一样抬起来。 十六个一早安排的男,排棺木两侧,喊几声口号之后,沉重的棺木终于被抬了起来。 这是一个一生最后的一幕。 老郑的兄弟的儿子抱着郑涛的遗像跪棺木前的不远处,跟道师站一起,迎着棺木。 魏时站闹哄哄的棺木左后方。 突然,他看到郑涛棺木前一晃而过。 魏时不动声色,这一次选择的坟地是一个山脚下,那座山远远看上去像个千年老龟,这种坟地的风水虽然说不上大富大贵却也能保后家宅平安,更重要的是,能压住邪祟不让其作恶,这可是魏时找了好一阵才附近找到的唯一一处适合安葬郑涛的地方,其他地方要么只能占一样,要么就是两样都不占。 魏时跟送葬队伍后面,听着一路上不停燃放的爆竹,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坟地比较远。 足足走了一个小时,中间时停时走。 十点钟的时候,终于到了坟地。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这一章了。 otz。 好多人在问养尸人到底吃的是什么,我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说了。。。。 与鬼为妻217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18第218章 (.) 【赶尸】 这次下葬的排场,乡下这地方算是很冷清了。【百度搜索.会员登入】 郑涛年纪太轻了,郑家的亲戚也不多,没什么孝子贤孙哭拜,又加上前面出过疑似诈尸的事,很多亲戚还有意避开了没来,更不用说同村的,一般来说,棺木经过家门口的时候都是要放爆竹的,也是个亲邻好送死者最后一程的意思,但是这一回,放爆竹的声音稀稀落落的,然而,除了这些,这一路上倒是没出什么岔子,按部就班,平平稳稳的就到了坟地。 道师带来的,吆喝着口号,指挥着抬棺木的把棺木小心地放到已经挖好的坟坑,接下来,只要道师最后唱一唱,念一念,整个白事也就进行的差不多了。 道师念完之后,绝大部分都会跟着离开。 留下的,就是给填埋棺木的那几个,当然主家肯定是要有留下来看着的,郑家做这个的,自然是老郑,还有一直没有离开的魏时。 几个拿着铲子,锄头的男,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就打算开始干活,这个时候,魏时突然喊了一声,“等一下。”那几个男被喊住,满脸疑惑地看着魏时,老郑赶紧旁边说,“这是专门请来的先生。” 先生,他们这里,也可以指那些看风水选坟地的。 郑涛的鬼魂就站他自己的棺木边,它的手正使劲的搬棺木盖子,其他都看不到,只有魏时看到了,不把郑涛的鬼魂引走,就算勉强下葬了,也可能会出事。 魏时跟老郑轻声说了一句。 老郑立刻喊过来,旁边挖了两个坑,用几块石头垒成了两个土灶,一个土灶上面架上一口大铁锅,老郑早几天专门从外面买起回来的干木柴也有了用武之地,点好了火,一个锅里就放入了一铁桶子桐油,一个锅里却放入了水和糯米。 桐油很快就烧热了,烧沸了,刚开始还有股子浓烈的桐油味道,不久之后,就没什么味了,而糯米则用时长了很多,不过猛火大煮,倒也没有用太久的时间,等变成了一锅微微浓稠的糯米粥的时候,魏时示意把火停下来。 魏时看都没看站棺木前张牙舞爪的郑涛。 目不斜视的要了一大铁勺的桐油,慢慢地绕着坟坑,尽量均匀的浇棺木边上,郑涛不肯离开棺木,即使被煮沸的桐油烫得吱吱惨叫,它的手棺木上用力的抓挠着,发出吱嘎吱嘎,如同刮擦玻璃一样刺耳的声音,黑色的棺木上居然真的出现了一些刮痕。 棺木也鬼魂的撞击下,轻轻颤动了起来。 旁边留下的几个男都被吓得厉害,有胆子小一点的,两条腿跟面条一样直发软,坐到了地上,另外一些胆子也不见得大,有两个已经跑掉了。 魏时浇完了桐油,把大铁勺放到一边。 他站到一边,要其他开始填土,并且吩咐说填土要跟他刚才浇桐油一样,围着棺木填上一层,不要太厚,十寸厚就差不多了。可惜,他说归说,旁边已经吓软了脚的,却根本就不敢妄动,无奈之下,魏时只好看着老郑,到底是自己儿子,老郑虽然也是脸色发白,但还是走了过来,拿起一把铲子,开始干活。 等他费了一把子力气围着坟坑把土一一填好之后,魏时又用铁勺子舀了一勺糯米汤,绕着圈浇那层浮土上,鬼魂还是不甘心就这么离开,棺木上的划痕越来越多,棺木的动静也越来越大,要不是魏时一脸镇定的站一边,有条不紊的坐着自己该做的事,留下来填坟的几个男早就跑得一干二净了。 一层桐油一层土,一层糯米一层土。 就这样一层一层的下来,一直到了正午的时候,土才终于没过了棺木,而鬼魂半截身体都陷了混合着桐油和糯米的土里面,它拼命挣扎着想从土里面出来,但是这个混合土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住了它,而且这个力量让它极其痛苦,它拼命的嘶喊着,然而,它的声音,除了魏时,其他也听不到,而此时,鬼魂也已经碰不到棺木。 棺木发出的古怪动静已经消停了下来。 而留下来的那几个男,干起活来也越来越利索。 现鬼魂就算想离开,也离开不了了。 它被困住了。 鬼魂凄惨的叫喊着,魏时冷静地看着它。 他并不是没有给过鬼魂机会,但是它一意纠缠,那就怪不得他了。 不过,魏时并没有打算把事情做绝,鬼魂不至于魂飞魄散,但是遭罪是一定的,他可没那个闲工夫老这件事上打结,这个事要得到彻底的解决还是要看过不多久之后的墓地之行。 坟坑已经被填好,外面也稍微整理了一下,形成了一个椭圆的坟墓,而坟墓上除了泥土,还有一个鬼魂的头,嘴巴一张一阖,发出尖锐的叫声。 魏时蹲一边看着他们干活。 活终于干完了的时候,不管是魏时,老郑,还是那几个帮忙的,都是一脸的如释重负,老郑喊那几个帮忙的去家里吃饭,那几个帮忙的赶紧摆了摆手,脚底抹油的跑了,而魏时一早说好,这个事一完就直接离开,不去老郑家了。 老郑对着魏时感激涕零,包了一个厚厚的红包给魏时。 魏时收了起来。 做他们这行的,泄露天机过多,都有个“五弊三缺”,徐老头是跟钱没缘分,无论有多少钱财手上,都会立刻散尽,天生的乞丐命,而魏时呢,至少他不是缺了钱,这一点让他很满意。 魏时之所以这么急着了结郑家这档子事,是因为养尸说了,必须赶过年前回到平龙山,而现离过年,也就只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了,所以得抓紧时间。 魏时匆匆地从坟地赶回了出租房。 出租房里还是老样子。 除了魏昕,养尸跟他那两具阴森可怕的活尸,就连丁茂树都,丁茂树原本干净整洁的精英派头早就已经狼狈不堪,一身脏乱,脸色青灰,一脸颓败地蜷缩墙角——那里离养尸最远。 魏时看了一眼丁茂树,问养尸,“怎么还不把放了?” 丁茂树听到魏时这句话,立刻微微抬了下头,养尸用粗嘎的声音说,“他也要跟着去。”丁茂树听了,头立刻垂了下去,养尸的话让他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立刻又绝望了。 魏时对于丁茂树跟不跟着一起去并没有什么大想法。 不过多一个吸引注意力的挡箭牌总是好的。他可没忘记养尸的真正目标是什么。 抱着这个念头,魏时看了一眼丁茂树,“那他身上的伤口得去医院处理一下。” 丁茂树身上最显眼的伤口就是两双露出森森指骨的手,那血肉模糊的样子,魏时看一眼就赶快移开了,至于其他的伤口,掩衣服下,也看不到,如果丁茂树真的也要跟着他们一起上路,那他现这个虚弱的样子肯定不行。 养尸也想到了这一点。 不过,他想到的解决办法跟魏时送医院去不一样,他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布袋子——魏时暗暗猜测养尸身上到底带了多少个布袋子,拿出一个又一个——他从布袋子里面拿出了一只小指大、青色外壳的小虫子,走到丁茂树跟前,不管丁茂树的叫喊和挣扎,把那只小虫子放了他露出来的指骨上。 然后,奇迹发生了。 小虫子扭动着胖乎乎的身体一溜烟钻进了丁茂树的身体里面,紧接着,白骨生肉这样的事就活生生出现了众面前,丁茂树血肉模糊的手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原状。 魏时心里骂了一句“草”,这个养尸居然不光养尸赶尸,他还会玩蛊。 太全能了,遭天妒,容易早死啊,魏时心里默默说。 不管他怎么想,丁茂树已经原地满血复活。 好像连一直折磨他的虚弱和疼痛都减轻了不少,很快,他就能从地上站起来。 魏时对于养尸的防备更深了。 他们是第二天夜里出发的。 魏时带着魏昕,而养尸则带上了十一具尸体,看起去已经恢复健康的丁茂树则两手空空,除了一个背包。当天夜里,当魏时看到养尸以及他身边那壮观的尸体队伍的时候,简直是目瞪口呆了,丁茂树的表情也不比他好多少。 这也太离谱了,加上魏昕,总共十二具尸体,浩浩荡荡的站路边,这只要随便碰到个什么,都会发现不对,要是有报了警,那他们三个进局子里就暂时别想出发了。 魏时仔细看了一下,发现那十一具尸体里,只有四具尸体大概是养尸手底下的活尸,而另外七具尸体,则是养尸这一回要赶回去的新死之——这些尸体并没有怎么腐烂,还比较“新鲜”。 他们统一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有点像寿衣但是又稍微改了一点。 大概是为了掩耳目。 深夜两点,正是夜最深最浓的时候,天气格外的冷,风刮过来跟刀子一样削着的脸,刺痛中带着麻。 那七具尸体是被一辆一辆的车送过来的。 每当车子无声无息地停魏时他们所站的路边,养尸就会迎上去,两个沉默的男会快速地从后车厢里把尸体抬下来,养尸尸体上贴上一张符,然后摇了摇铜铃铛让它站起来,走到尸体中间,而那两个沉默的男则连任何的停留都没有的,开着车子离开。 魏时注意到每一次来的车子都不一样。每一次抬尸体的男也不一样。 他们同样的特征就是动作熟练,以及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赶尸一条龙。。。 与鬼为妻218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19最新更新 (.) 【噩梦】 十一具尸体排排站路边。【高品质更新.】 魏时看得心里直打鼓,就算他胆子不算小,现也觉得头皮有点发麻。其实这些尸体就看上去来说,并不是特别的可怕,送过来之前,应该有给他们化了妆,把那些狰狞可怖的脸都掩盖厚厚的白粉下面,只是,现清楚的知道身边站着的是十一具尸体,而不是十一个打扮得有点怪里怪气的活,那种让倒吸凉气的恐怖感觉就怎么也下不去。 魏时的脚不由得往魏昕那边又挪近了一点。 马家的养尸丝毫也没有自己的所作所为太过惊世骇俗的感觉,那张老树皮一样的脸没有丝毫的表情,拿出了一杆长烟斗,窸窸窣窣的自怀里又拿出了一个布袋子,从里面用手指捻出了一点烟丝,小心地塞到了烟嘴里面,接着,拿出一张纸钱,就四周刮过来的冷风里,“呲”的一声擦亮了一根火柴,橙黄色的火苗子被寒风吹得摇摆不定却始终没有熄灭,养尸把烟丝点上,咕噜噜的吸了一口。 他倒是蛮悠闲,魏时心里腹诽。 看来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回干了,魏时拉着魏昕原地不停地走来走去活动身体,今晚上见识到的这些,其实也开了魏时的眼界,他原先以为像赶尸这回事早就已经跟那些失去了活民间的根基,快进入博物馆的国粹一样,从大城市里销声匿迹了,没想到眼前的事实告诉他,他太天真了。 赶尸这回事从来没有消失过。 只是赶尸的行动更隐蔽,更不容易让发现了。这世上只要还有想着落叶归根,想着身归故里,赶尸就还会存。 以前魏时觉得赶尸现可能只穷乡僻壤出现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现交通运输业很发达,就算死了外地,只要肯出大价钱,肯定会有不怕晦气的司机愿意千里迢迢把尸体帮运回去,这样一来,还要赶尸做什么? 这个想法,魏时知道得更多了之后,就明白赶尸并不单单只是把尸体送回去这么个简单的事,它更重要的目的是借着尸体把死者的魂魄送回去,让死者能够魂归故里,得到真正的安息。 没有赶尸的手段,魂魄就会留死者死的时候所之地。 魏时原地打转,魏昕跟旁边,丁茂树旁边发呆,养尸蹲地上抽烟斗,十一具尸体一字排开站路边,偶尔有一辆车开过去,路灯打过来的时候,只听到急踩油门的声音响起,车子像有恶犬后面追一样,呲溜一声,开得飞快。 当魏时以为怕要等到天亮的时候,终于开来了一辆车。 是辆中巴。 除了前车窗之外,其他的车窗全都拉上了厚厚的窗帘,车子没管交通规则,直接悄无声息地停了魏时他们边上,蹲地上的养尸终于舍得站起来,车门打开,一个黄黄脸的司机跟养尸打招呼,“老光叔,路上被耽搁了一下,来晚了一点,老别生气。” 养尸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司机的黄脸立刻变成了苦瓜脸,他立刻讨好地跳下车,接过了本应该是养尸的事,把那十一具尸体一个接一个的送上车,安排了中巴车后面的位置上,一边做事一边打量着这一堆尸体里面唯二的两个大活——魏时和丁茂树。 但黄脸司机把手伸向魏昕的时候,魏时眼明手快地拦下了他。 魏时艰难地扯着被冻僵的脸笑了一下,“他归管。” 黄脸司机没说话,只是转过头看向养尸,养尸那张老树皮一样的脸能看出什么东西来,魏时表示很怀疑,不过黄脸司机悻悻地把手收了回去,并且还不耐烦地喊了一句,“上车了,上车了,都上车了,们今晚上还要赶路。” 魏时牵着魏昕上了车,就坐司机后面那一排双座。 他把魏昕安排坐了靠里面的位置,丁茂树坐斜后方的单座,而养尸则跟魏时坐同一排的那个单座,等全部上了车,黄脸司机关了车门,嘴里哼着一首不知名的调子,把车开上了路。 车子路上开得很快。 赶尸都是夜里走路,白天休息,白天阳气太重,也怕冲撞了活,所以这车一定会开到天方亮的时候再找个地方停下来。 车厢内一片寂静,又没开空调,冷得跟冰窖一样。 折腾了一晚上,魏时已经是上下眼皮直打架,但是坐这地方,又是冷又是担惊受怕,哪里睡得着,不过,这黄脸司机开车的技术蛮不错,车子很稳,摇摇晃晃的,让脑子一阵阵发木。 魏时的头一点一点的,慢慢地就往旁边靠了过去。 其实睡没睡着,魏时自己也不太清楚。 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面他经历了千辛万苦终于把魏昕给救活了,他高兴得快从梦里面笑醒了,魏昕的脸再也不是死的惨白,而是活的鲜亮和红润,眼睛也不再是灰白色的无神,而是黑色分明,明亮有神,魏昕笑容满面地看着魏时,魏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小子从小到大就阴沉沉的,像这么大方的笑脸,就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魏时都没见过,难道死去活来一回让这小子的性格都变得讨喜欢了?那还真是个意外的发展。 不过魏时对于这个意外的发展非常的满意。 照他说,又不是屋里里死了,摆出这张死脸做什么,讨打吗? 魏昕笑得跟朵山茶花一样,很吸引,连魏时都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就是个祸害,不过,笑着笑着,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明明看上去非常灿烂,非常美好的笑脸,越来越渗。 魏时被他笑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作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喊,“别笑了。要别笑了。”然而魏昕却还是笑,一直笑,越笑他还越往魏时靠过来。 魏昕把脸贴魏时的脖子那儿,用嘴唇厮磨着,魏时立刻觉得自己不光是脸,连头发丝都跟起了火一样,热得受不了,他想推开魏昕,但是魏昕就跟一座山一样沉重的压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魏昕的嘴唇顺着他的脖子越来越往上,很快就到了耳垂那儿。 但他冰冷的嘴唇把肉多而敏感的耳垂含住的时候,魏时的身体狠狠地打了一个寒战,这感觉真他妈太熟悉了,好像他早就经历过了一回那样。魏时身体跟筛糠一样抖了起来。魏昕却好似食髓知味一样,嘴唇暧昧的贴着魏时的脸,一直亲到了他的嘴角。 这真是一个噩梦。 魏时一身冷汗的从梦里面惊醒了过来,惨叫声撕破了车厢内的寂静,吓得前面的黄脸司机一个急刹车,差点把车子开出了车道,他骂骂咧咧的回头,“年轻,怎么回事啰?半夜三更的这么叫,会出事的知道不?老子的心脏都快被吓得停跳了。” 因为这个急刹车,车厢后面那些尸体,跟下饺子一样齐刷刷地往前一撞,顿时一个个都七倒八歪的。旁边闭着眼睛养神的养尸,也看了魏时一眼,然后,翻了个白眼站起来,慢腾腾地去车厢后面把那些尸体全都重新摆弄好。 因为这个意外是自己造成的,所以黄脸司机的抱怨,魏时也只能听着。 再说,他现也没得心情去管这些了。 刚惊醒过来的时候,魏时发现自己的头靠了魏昕的肩膀上,几乎是紧挨着他的肩窝,魏昕一动不动的让他靠着,并且因为他的体重,身体微微往旁边侧了一点,当然,这也让他靠得更来劲了。这也许就是自己做噩梦的原因,但是一想到噩梦的内容,魏时脸上火烧火烧的,难道他欲求不满到连自己的弟弟都不放过的程度了? 魏时艰难地抹了一把脸。 他没脸见了。 一直到车子停下来的时候,魏时都散发着一股沉重的低气压。 车子停下来的地方是一家路边上常见的家庭旅馆,吃饭、住宿、洗车,还有其他各种偏门业务应有尽有的,此时刚刚过了五点,天还是麻麻黑的,没有一点光亮,但是按照茅山术里的说法,现就已经是白天了,各种阴魂鬼物都得安分的躲起来。 这个家庭旅馆还开着门亮着灯。 大门口站着一男一女,正往这边张望,看到车停下来,立刻跑了过来,黄脸司机跟这两个说起了话,听起去应该是熟,不过他们说的是家乡话,口音比较古怪,魏时旁边听了几句,有一大半没怎么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过既然是熟,那车上那些不能说的,也就好安排了。 那个女带起黄脸司机还有养尸去了楼房后面一间空置的车库,车库大门是打开的,里面还堆放着一些杂物,那个女好像解释什么,“……太晚了……没来得及……老别计较……” 黄脸司机倒是没说什么,就是养尸脸色不太好看。 那个女更加惶恐了。 还是她男帮她解了围,从后面走过来,又说了什么,才总算让养尸满意地离开,而黄脸司机要去把车厢里的尸体一具一具的运到这个车库里,魏时没走,他喊住了那个男,指着魏昕说,“他要带进屋去。” 那个男有点犹豫。 黄脸司机又说了什么,那个男不太情愿的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梦由心生什么的,魏时不知道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与鬼为妻219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20最新更新 (.) 【途中】 这一男一女就是这家家庭旅馆的老板和老板娘。. 魏时让老板娘带自己先去一下睡觉的房间,老板娘让魏时跟自己上二楼,魏时抓着魏昕的衣服,走在老板娘后面,老板娘打开了靠左手边的一间屋子,“你就睡这间,等哈我就去做早饭,你下来吃。” 老板娘看都没有看魏昕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敢看,还是心里有忌讳,反正要说老板娘不知道魏昕是具活尸,那是不可能的。当年赶尸还盛行一方的时候,官道小径边上,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一些供赶尸人和他带着的尸体落脚的地方,有时候就是一间准备了些吃食的空屋子,有时候是专门做赶尸人生意的客栈旅馆——这个家庭旅馆应该就是后一种。 魏时把魏昕穿着的衣服和鞋子脱了,又打来了热水,帮他随便擦了擦脸,还有手脚,然后就让他躺到床上,盖上被子,本来还想跟平时一样笑着说两句再下楼,但是一想到自己做的那个梦,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好直接下楼去吃早饭和迟到的夜宵。 客厅里,养尸人,黄脸司机,丁茂树三个人坐在沙发上。 老板跟老板娘却没看到人。 像这种店子,一般来说都少不了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但是今晚上却冷清得连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只有客厅里放着的一个电暖炉,魏时也坐到了沙发上,顺脚把不远处的电暖炉也勾过来,凑上去烤火。 老板走进来,给魏时倒了一杯热茶。 魏时一边喝茶一边烤火,冰冷的身体和胃都暖了过来,他一脸惬意地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老板倒了一杯茶之后,又很快地离开了。 过不多久,老板娘用个托盘端了几碗面进了堂屋,她把面放在玻璃茶几上,很客气很热情地招呼魏时他们过来吃,“几位师父过来吃面,我再去炒两个菜,很快就好了,你们先吃着。” 老板娘说完,其他人却一言不发,她只好尴尬地又进厨房去了。 四碗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面条,魏时、丁茂树和黄脸司机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养尸人就挑剔多了,用筷子挑起一根面条,慢吞吞地往嘴里塞,好像不是在吃面,而是在吃毒药,那叫一个痛苦。 看到他痛苦,魏时吸面条吸得更开心了。 老板娘菜上得果然很快,魏时他们面还没吃到一半,菜已经快上齐了,油淋茄子,炒青菜,辣椒炒肉,还上了一瓶酒,养尸人跟黄脸司机看都没看那瓶酒一眼,丁茂树有贼心也没贼胆,就剩下一个魏时,不怕死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气喝干,他不经常喝酒,酒量也勉强,这一杯酒下去,脸上立刻感觉有点发热。 就是要这种感觉,魏时边想着,脸上就带着微笑。 外面的天已经有点蒙蒙亮了,天空有点发白。 吃完了饭,养尸人默不作声地去了后面的车库,守着那十一具尸体去了,另外三个人,老板娘忙前忙后地安排好了房间之后,也跟着休息去了。 魏时故意让自己喝了点酒。 酒壮人胆。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心里还是有点虚的,平时做梦都是醒了就忘了,昨晚车上做的那个梦,别说亲吻的感觉,就连魏昕身体的重量,呼吸的气息都记得一清二楚,魏时不开心,很郁闷,所以他要喝酒。 酒还是有用的。 魏时脚下有点不稳的走到了床边上,开始脱衣服,脱完了之后就往床上爬,手用力的把魏昕往床边推,直到空出大半张床之后才满意地一头栽了下去,不一会儿,就睡死了过去。 魏时又做梦了。 跟上一次一样,在梦里他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一半的身体和意识在看戏,一半的身体和意识在演戏。 想醒都醒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昨晚车上那一幕又开始上演,并且还是接着上回来的,跟演电视连续剧一样,眼看着魏昕压在他身上,手在他胸口摸来摸去,魏时一边气得三尸神暴跳一边急得在旁边直打转。 在梦里面,他老是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噪杂声。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很快,一阵“砰砰”的敲门声响了起来,魏时被这个敲门声惊醒,心里一阵狂喜,那个梦总算在动真格之前被打断了,但是一时之间浑身却还是跟鬼压床一样手脚发软,动弹不得。 外面敲门的人没听到里面的人有任何反应,大概是等不及了,居然碰的一声巨响,把门给踹开了,两个杂沓的脚步声跑了进来,是那个老板跟黄脸司机。 因为他们打断了自己的“噩梦”,魏时也就没有计较他们踹门闯进来的事,魏时用还有点使不上劲的手把自己着,从床上坐起来,一脸睡意的问,“你们发什么神经?还让不让人睡了?” 黄脸司机看到他一愣,“那个丁茂树跑了,我们还以为……” 还以为我也跑了吗?魏时看一样的看着黄脸司机,跑谁也不会跑了他,他是为了自己的命留下来的,不过丁茂树胆子不小,在养尸人的眼皮子底下居然也敢跑,魏时断定,他绝对会被抓回来的。 等黄脸司机和老板从房间里出去。 魏时拉过被子,捂住头,又睡了起来。 不过这一回他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想睡也不敢睡了。 魏时点了根烟,抽了一口。他现在虽然还是随时带着烟在身上,但是只有偶尔的时候抽两口,因为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他被强制戒烟了,不过今天,谁要是敢阻止他抽烟,他就跟谁拼命。 也许是怨念太深了,直到他抽完了一根烟,周围都没任何反应。 魏时想睡不睡的,躺着养神。 楼下突然就发出了一声惨叫,接着,就是一种霹雳哐啷的打砸声和闹哄声,魏时顿时精神就来了,从床上一跃而起,七手八脚的穿上衣服就往楼下跑,到楼下一看,据说已经逃跑了的丁茂树正在客厅的地板上痛苦地打滚,把沙发、茶几还有其他的椅子不是撞开了就是撞飞了。 养尸人拿着他那个黑漆漆的烟斗,跟尊阎王一样站在旁边。 魏时低声问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老板看了魏时一眼说,“我们正找人呢,他自己跑回来了,一回来就这样了。” 丁茂树本来已经好了的手指,又变成了血肉模糊,露出指骨的样子,他看起来比那天晚上更痛苦了,那只青色外壳的小虫子在他那些白森森的指骨上爬来爬去。魏时揉了下眼睛,他看到丁茂树背上背着一个长头发的女鬼,那个女鬼搂着他的脖子,慢慢收紧,五官不停的往外渗出血水,发出疯狂的大笑声,怨毒之极。 魏时心有余悸地把目光收了回来。 贞子都比她看上去要面目可亲一点。 这一个白天,魏时强打着精神一直盯着电视,把那些台换来换去,一直到了晚上,黄脸司机喊出发了才从屋里出来,丁茂树昏迷不醒的躺在沙发上,脸色惨白,眼下青黑,一身血污,几个人吃了晚饭,黄脸司机招呼老板把丁茂树抬到了中巴上,那十一具尸体端端正正地坐在车厢后面。 因为一直是赶夜路,所以车子开得并不快。 魏时一不信邪,二是实在扛不住,一不小心又在车子上睡着了,当他再一次陷入那个相通的梦境,并且还接着上回继续往下演的时候,他已经被打击得心灰意冷,快自暴自弃了。 幸运的是,这一路上,黄脸司机找的路都比较偏,有些路段甚至都不是柏油路或者水泥路,而是压实了的土路,年久失修,地面坑洼,车子也摇晃颠簸起来,魏时把自己换到了靠里面那个座位,头靠着车窗,车子颠簸一下,头就往车窗玻璃上撞一下,那个瞌睡就算再重,不醒也得醒了。 至于魏昕,当然还是坐在他身边。 虽然他现在看到魏昕那张脸就浑身长了虱子一样不自在,但是梦是他自己做出来的,总不能迁怒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这不更显得自己心虚吗?魏时怎么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所以他还是一如往常那样顾着魏昕,当然以前那种摸头发摸小脸的行为已经完全绝迹了。 车子开了几个小时,在天还没亮之前,又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本来魏时还以为这一路上都是坐车直接过去,没想到,黄脸司机把那些尸体全都运下来之后,直接把车子开走了,魏时瞪着眼看着绝尘而去的中巴,再看着养尸人跟他身后那一长串尸体,有点疑惑问了一句,“接下来难道我们用走的过去?” 养尸人横起眼,“车子只能到这里。” 魏时不死心接着问,“为什么,这不是还有公路吗?” 养尸人拿着烟斗吸了一口,“过了这个山头公路就没了。” 魏时死心了。 第二天,到了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把整个天地都笼罩了进来,风卷雪,雪夹风,风雪交加之下,连路都不大清楚了。这么恶劣的天气,又是要走山路,魏时有心想等一天再走,养尸人却等不了了,天一黑,就立刻摇起了铜铃铛,一长串尸体跟在他身后出了门,魏时没得办法只好跟上。 至于丁茂树,他不敢不跟。 果然跟养尸人说的,土路只走了一段就没了,尽头处就是一条进山的路,这一阵天气不好,山路泥泞滑溜,很难走,不要看养尸人一把年纪了,却是老当益壮,行走如飞,魏时以前也是像只猴子一样经常上山,所以现在顶着风雪赶路有点吃力,倒也还能跟上,只有丁茂树,跌跌撞撞,多没多久,就远远落在了后面。 奇怪的是,他虽然落在了后面,却并没有掉队。 这条山路九曲十八弯,看得出来还是经常有人走,翻山越岭,因为是夜里,又下起了雪,这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前面落脚那地方的老板看到下雪了,给他拿来了一件蓑衣,现在蓑衣上是一层厚厚的积雪,被人身上的热气化开,冰水打湿了衣服,魏时被冻得脸青唇白,直打哆嗦,一脚跟着一脚踩上去,好像这条路走不到头了一样。 平龙山是一个有很多山头的山脉,位于四川境内。 丁茂树说的那个古墓就在平龙山边缘的一座小山头里。 跟平龙山马家刚好是一南一北。 魏时本来以为会先去古墓,但是现在后面跟着一串儿尸体,就有点不太肯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梦有时候确实可以像连续剧一样的,一个梦接着一个梦。。。 与鬼为妻220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21第221章 (.) 【风雪】 山林间一片寂静,偶尔传来破裂声,那是大风吹断了树枝,或者积雪压垮了枯枝,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山路上,手电筒的光柱散乱的在林间晃动,还有一起赶路的人发出的呼哧呼哧喘粗气的声音。. 魏时折了一根树枝当拐杖,山里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找不到,只能顶风冒雪的继续走着,撑着一口气,走一步是一步,不过本来崎岖陡峭,难以行走的山路,在走了四个小时之后,地势渐渐平坦。 魏时从宽大的斗笠下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魏昕。 不要看他现在不晓事,但是走起山路来,比他要轻松多了。 因为活尸是没有体力不足这个问题的,它们一个个都是无知无觉,力大无穷的人物,只一点,要是碰到什么磕磕绊绊,沟沟坎坎,它们又不知道避开,容易陷进去,到这个时候,那就需要走在前面的赶尸人回过头来把它们弄出来。 魏时就是那个在后面跟着收拾的人。 马家的养尸人说了,他顾了头顾不了尾,他在前面开路、引路,这个事就归魏时来做。 拳头大的是老大,魏时只好答应。 雪下了一夜多没有停,这是一场几年难得遇上一次的大雪,因为雪的反光,天亮得比往常要早得多,魏时忙了一夜,累了一夜,现在全身软的就跟旁边树枝上的积雪一样,碰一下,就扑簌簌往下掉。 就在魏时快坚持不下去了的时候,远远看见前面有一片山崖。 那片山崖陡然间出现在视野里,青黑色的岩石,光溜溜的,既没长树也没生草,只有崖顶上,稀稀落落地生了不少松柏之类的数目。 看到这个山崖,马家的养尸人明显加快了速度。 魏时大喜,精神也是为之一振,拖着脚看着那些尸体紧跟在后。 希望的曙光就在前面,就快解脱了。 走得近了才发现,山崖下面,有一个宽大的山洞,黑漆漆的,不知道深浅,马家的养尸人快步走进了山洞里面,魏时全身打浸湿,这个山洞不说别的,至少也能避避风雪,所以他丝毫没有犹豫的,跟着进了山洞。 山洞里面自然是伸手不见五指。 此时,用了一晚上的手电筒也已经光芒微弱,电池眼看就不行了,连外面的雪光都比它亮些,这时,啪啪两声传来,马家的养尸人那儿传来个声音,接着一团晕黄的火苗子在他手上亮起——他倒是准备得周全。 这个山洞很深。 内部的甬道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借着那点光,魏时敏锐的发现墙壁上有一些人为的痕迹,这里曾经有不少人进来过,马家的养尸人突然提起手在墙壁上摸了摸,在一个往里凹陷的坑洞里摸出了一盏桐油灯,他用手里已经快燃尽的火折子把桐油灯点上。 桐油灯外还有一个布满了灰的防风罩。 马家的养尸人用湿漉漉的一袖子随便擦了擦,提着灯,继续往前走。 洞里面有着细若发丝的威风,阴气和湿气都重,魏时默默不语地跟在后面,在他身后还有一个拖沓的脚步声,那是丁茂树。约摸又走了十几分钟,过了四道岔口,前面领路的养尸人终于停了下来。 魏时心里早就叫苦不迭,把养尸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无数遍了。 他们所到之处是一个半圆形的溶洞,宽有十几丈,长是宽的一半,高度怕有一座山高了,溶洞里面到处是钟乳石的石笋石柱,还能听到哗哗的水声,溶洞不远处应该有处地下水。 那十一具尸体一个跟一个的进了溶洞,靠着墙并排站着。 总算可以休息了,魏时觉得自己全身骨头快散架了,他一屁股坐在了旁边一个样子像个石墩的石笋上,呼呼的直喘气,等坐了一会儿之后,他就坐不住了,太冷了。 就在魏时又站起来走来走去的时候,一直静静坐在旁边的养尸人站了起来,用好像磨砂粒一样的声音说,“好了,外面雪停了,我们现在去古墓那里。” 说完,他也不再摇铃铛,直接就往前头走。 难道养尸人打算把尸体就这样放在这里?魏时心里暗暗惊讶。 不过不管养尸人打算怎么安排这些尸体,都跟他没关系,就算一个不小心尸变了,会头痛的也不是他,魏时拿起放在旁边的“拐杖”,带着魏昕跟了上去。 显然,养尸人是决定先去古墓,再回平龙山马家。 他们出了山洞,雪果然已经停了,银装素裹,空气寒冽,三人一尸从侧面的一条小路上到了崖顶,魏时迎着风极目远眺,山势绵延起伏,大小山头一个连着一个,这平龙山据说是上古一具恶龙的遗骸化成的,这大小山头就是它的背龙骨,听徐老头说起过,马家就把自己的山寨扎在这具恶龙的头骨上,“脚踩龙头,好大的威风,也不怕折了福,遭雷劈。”当时徐老头翻着白眼说。 虽然不是奇峰峻岭,但也别有一番异趣。 魏时留恋地看了最后一眼。 半路上,边走边吃了一顿简便的早饭,其实就是带在身上的两包饼干还有一瓶酸奶,冰凉的液体进了喉咙的时候,魏时结结实实的打了两个冷战。这个人啊,都是磨出来的,魏时抹了下嘴,感叹了一声,要是从前,他哪里知道自己的“上限”居然这么高,被这么折磨还能生龙活虎,连个小感冒都没有,精神抖擞得好像吃了三斤鸦片烟一样。 说出去,谁信啊。 山势越来越平缓,那些起起伏伏的小山头海拔也越来越低。 就好像一条龙到了龙尾巴那儿,后面快没了一样。 等魏时他们下了山,又上了一个山头的时候,发现前方是一马平川,还能看到一些炊烟袅袅升起,稀疏的几处房屋掩映在积雪树木间,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幅水墨画。魏时迫切的想到那些人家里休息一下,至少能让他喝口热水,但是前面的小路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就这么突兀的出现,静静的站在路中间。 一动不动的,举着一把老式的黑面油布伞,这种伞,伞面很大,把这个人的上半身都给遮住了,起初,魏时以为这个人是早起出门赶路的,直接让个路就行了,但是等魏时一行人都走到近在咫尺的距离了,这个打伞的人却还是一动不动。 魏时觉得自己身边一直老实听话的魏昕,突然轻轻动了动。 魏时赶紧转过身,抓住了魏昕,又急忙忙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黄符纸打算给魏昕贴上去,这个拦路的人有古怪,身上阴气好重,难怪让魏昕都有点躁动了起来。 一个干巴巴的声音从伞下面传出来,“你们不能往前走了。” 魏时没说话,像这种重要场合,当然得拳头大的出面,果然,马家的养尸人不负众望,往前走了一步,“我马家的人要去的地方还没有人敢拦的。你只不过是个守墓的,就不要上赶着来找死了。” 马家人说话是不是都这么嚣张,让人听了就想打人? 守墓的? 难道是他们要去的那个古墓的守墓人? 这真是个意外的发展。 魏时立刻转过身看向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的丁茂树,他可没提起这回事,丁茂树苍白的脸上也带着点惊讶,魏时觉得他这个惊讶不像是作假的,也就是说他上回来盗墓的时候,这个守墓人并没有出现? 还守墓呢,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守墓人把那把黑色的油布伞慢慢的举高了一点,露出了下面的一张脸,居然是个老婆婆子,个子瘦高,一头白发,满脸皱纹,嘴巴里面缺了几颗牙齿,说话有点漏风,她嘻嘻哈哈的大笑了起来,恶毒的诅咒着,“你们不听话,都会死的,会死的,哈哈哈哈哈……”一阵狂笑之后,她举着伞,慢慢往三下走了。 这样就完了? 魏时对这个“平静”的结果有点不淡定了,他还以为肯定会有一场恶斗,这个守墓人也太好打发了吧?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守墓人三两下就消失在了小路上,不见了人影,魏时转头看向了养尸人。 养尸人那张跟老树皮一样的脸,照例还是看不出任何端倪。 不过魏时和他相处了这么几天,也摸清了这跟死尸打交道久了也变得跟死尸差不多的老头,知道他并没有刚才放话那样的嚣张,而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处于高度的戒备状态,神经绷得很紧。 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看到养尸人这么紧张。 到了山下,养尸人让丁茂树指路。 丁茂树对这里很熟悉,不过现在大雪压山,地形也稍微起了点变化,他看了一下之后,才找到了上一次来的入口,就在这座山头的背阳面,从山中间往里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凹口处有一个被密密麻麻,不知道生长、堆积了多少年的枯枝败叶,树木藤蔓藏起来的山洞——那就是古墓的入口。 这个地方很不平常,一般的古墓不会建在这种地方,古人都讲究墓地的风水,这个地方虽然说是在龙脉上却已经是龙尾巴了沾不上什么龙气,并且四面环抱,阴气壅塞,有大凶之象,把墓地建在这地方,除非是恨极了后世子孙,想让他们一辈子流离失所,困顿潦倒,甚至是血脉断绝。 能把墓地葬在这地方的,都是有目的的,都不是一般人。 这么隐蔽的地方都能找到,盗墓真是门“技术活”。 与鬼为妻221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22最新更新 (.) 【陶瓮】 说实话,一看到这古墓的风水,魏时就不想莽里莽撞地进去了。//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才刚挨到山洞的口子,就能感觉到一股阴森森的湿气从里面冒出来,就好像空气中的水汽全都凝结起来了一样,黏糊、潮湿、冰冷,外面冰天雪地的冷,就好像只冻到了皮肉,而这个山洞的阴寒,则冷透了骨头缝。 养尸人在山洞口来来回回走了几圈,魏时很有点紧张地看着他,这老头不会打算就这样进去吧?魏时脑后一直发凉,觉得还是应该从长计议,至少也要先做点准备工作,如果进去遇到了什么危险,养尸人也许自保没问题,他可是两手空空——那些“家当”全都被养尸人给扔掉了。 不过,养尸人显然也没有打算轻易涉险。 走了几圈之后,养尸人面部神经大概已经坏死的脸也细细地抽搐了几下,接着,转过头,用冰冷而又粗哑的声音说,“先下山,去村里。” 养尸人说的“村里”就是山脚下那几户人家。 这是一个密林深处,山坳子里的小村子,七八栋屋子散乱的掩映在树林间,从远处看,似乎很有些意境,近了一看,就能看出来这个村子的穷困,屋子是破破烂烂的木头房子,房顶不是常见的瓦片而是用割下来的厚树皮一块垒着一块搭起来的,屋檐下是一串长短不一的冰溜子。 村子里静悄悄的。 魏时记得下山之前还能看到些青色的炊烟,显然村子里应该是有人的,但是现在家家关门闭户,也没有农村里常见的鸡鸣狗叫,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守墓人,也许就是这村子里的人。 养尸人看了魏时一眼。 魏时明白他的意思,走到了一户人家前面,在蛀了虫,已经有些朽坏了的木门上敲了几下,没人应,他用了点力气又敲了几下,还是没人应,魏时把手放下来,冲着养尸人摊了摊手,意思是他也没办法。 养尸人没说话。 魏时只好转过身继续敲门,越敲越用力,声音也越来越大。 整个村子里都能听到“砰砰”的敲门声。 终于,在魏时锲而不舍的努力下,门后面有了响动,一个迟缓的脚步声拖沓地响了起来,门吱嘎一声打开,摇摇晃晃的,好像要垮下来一样,门后面是一个老头子,苍老的、满是皱纹的脸,浑浊的眼球往上翻,是个瞎子。 瞎老头站在门口,“你们找哪个咯?敲门敲得跟叫魂一样。” 魏时满脸堆笑地跟瞎老头套近乎,“我们走了半天山路了,要去周家坳,想到你屋里歇歇脚,老乡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瞎老头摸着门,抬起个头往天上看。 魏时一看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当然,不会让老乡你白出地方。” 现在早就不是以前那个社会了,想到老乡屋里白吃白住的受招待,不是不可能,但是比起以前,那可能性是要小多了,就算是在深山坳子里,别个也是要吃饭的不是。魏时对于瞎老头要钱的行为,表示十分的理解,掏钱也掏得很爽快。他身上的衣服半干不湿,血管里的血都冻住了一样,迫切想找个暖和,最好是有火炉子的地方,好好烤一下。 这栋房子前后就两间屋子,进门就是个灶屋(也就是厨房),黑乎乎的灶膛,烧着一堆火,瞎老头刚才应该就是坐在灶膛后面烤火,屋子的另一头放着一张木床,上面放着一床烂棉絮,一股子说不出是霉味还是臭味的气味传过来,屋子里亮的是一盏已经很少见的油灯,闻这个味道,用的应该是桐油。 后面那间屋子黑洞洞的,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样子。 这个家是真正的家徒四壁。 一点假都没作。 瞎老头坐到火堆边上,大概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有气无力地招呼了我们几声,“你们坐。” 这屋子里总共就两把木头椅子。 瞎老头占了一把,养尸人当仁不让地也占了一把,魏时跟丁茂树当然不好意思跟他这个已经七老八十的人争,只好站着,从一进来这屋子,丁茂树就一脸的不自在,脸色还有点发青,魏时知道他大概从来没见过这么穷还这么臭的地方。 魏时凑到火堆前烤火,顺手还扔了几根粗木头进去。 本来恹恹的,提不起来劲儿的火苗子,立刻烧的红红旺旺的。 魏时把手放在火苗子上烘烤,全身上下冒起了腾腾白气,他舒服的叹了口气,本来已经冻木了的手脚开始感到轻微的刺痛。屋子里除了柴火发出的噼啪声,一片沉默。瞎老头坐在灶膛的最里面,垂着头好像睡着了一样。而养尸人好像有点怕火,坐得离灶膛有点远。 魏时并没有让魏昕进屋来。 这屋子里生了明火,尸体属阴,还是少靠近的好。 还有一个原因,他总觉得这个屋子里哪个地方怪里怪气的,就是自己能力还不够,看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头,以防万一,还是要留个后手。 过了一会儿,衣服差不多烤干了。 养尸人终于动了。 他的动作极快,根本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人,或者该说是根本不像是个正常人,只看到黑影子一闪而过,本来在灶膛外边的养尸人就突兀的出现在了灶膛最里边,枯柴一样的手掐住了瞎老头的脖子,把他提到了半空中,比养尸人要矮小一点的瞎老头,穿着打补丁的黑棉裤的双腿胡乱的踢着,就是够不着养尸人。 魏时仔细一看,才发现养尸人的下半身是被一具埋在土里的尸体抱着举起来的。 瞎老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嘴角有白沫子流出来。 养尸人把瞎老头直接掐晕了过去,接着,把他扔给了刚才抱住他下半身的尸体,那具尸体从土里面钻出来,像抱小孩子一样又抱住了瞎老头,养尸人转过头去,慢慢地说了一声,“走吧。” 于是,魏时跟丁茂树就离开了温暖的火堆,走出了屋子。 这一次,到了古墓的入口之后,养尸人没有任何迟疑地低头钻了进去。古墓入口处是个一米三四高,半米宽的窄洞,进去的人得低着头,弓着腰。魏时跟在养尸人后面,第二个进去了古墓。 他手里拿着从瞎老头家里面顺出来的油灯,昏黄的灯光在黑暗的山洞里明灭不定,这个山洞明显是人工挖出来的,洞壁上还有一些施工的痕迹,凹凸不平,显然施工的人并不太讲究,这跟魏时一开始想的有点不太吻合。 按照丁茂树的说法,这个古墓是大有来历的,里面的随葬品更是丰厚,如果是这样的话,好歹也要把面子工程做好一点,看这洞壁的粗糙程度,魏时还以为见到了自己家里面那个胡乱挖出来的地窖——这个地窖是他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亲手挖的。 山洞越往里面就越宽敞,走了一分钟之后,就已经可以直起腰,并排走上两三个人了,这里面非常的潮湿,洞壁上湿漉漉的,地面更是有些泥泞,魏时差点因为脚底打滑摔了一跤,紧要关头一把抓住了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的魏昕,才稳稳地站住。 魏时拍了拍魏昕身上被他抓皱了的衣服。 被他提在手里的油灯晃了晃,火苗子窜了两下之后,熄灭了。 顿时,山洞里面陷入了一片压抑的黑暗中。 前后的脚步声立刻停了下来,魏时赶紧说了声“等下,我找下打火机”,他在身上的口袋里一顿乱摸,几次三番碰到了旁边站着的魏昕冰冷的手,急慌忙乱之下,也不知道到底是他自己的手胡乱挥动碰到了魏昕——还是魏昕的手伸过来,被他的手碰到了。 终于,魏时在外套口袋里找到了打火机。 口袋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个洞,打火机从那个破洞里溜到了里衬,难怪摸半天都没摸到,魏时用僵冷的手指试了几次,总算把打火机打上了火,豆大的火苗子照亮了周围一小块空间。 就在火苗亮起的一瞬间,魏时一眼看过去,吓得一声惊叫噎在了喉咙里面,憋得脸发青,一口气倒抽回去,连头发都跟铁丝一样炸了起来,眼前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本来空无一物的洞壁上,嵌进去了一个个的陶瓮。 陶瓮上是一个个的人头。 这些人头有新有旧,年代最久的,已经化成了一具白骨,一个骷髅头搁在瓮口上,而年代最近的,好像才下葬不久,腐烂的人头上一些白色的蛆虫在黑红的烂肉里爬来钻去,让人毛骨悚然。突然魏时听到了一声骨碌的响动,一只老鼠从一个半腐烂的人头的口中钻了出来,老鼠被油灯的灯光惊动,动作大了一点,那个人头大半掉在了瓮口外,只靠着一头杂乱的长发才没有掉到地上去。这个陶瓮里的尸体是个女人。 这些黑褐色的陶瓮,大概半人高,口小肚大,肚子上装饰着一些图案,魏时刚才匆忙之下看了一眼,觉得好像是一群人围着一个高台跪拜祭祀、载歌载舞,高台上放着的那个东西,似乎就是眼前这些陶瓮,而图案中的陶瓮里面,已经坐进去了一个人,那个人抬起头,看着天——他进陶瓮的时候还是个活人?! 难道是生祭?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了回来了,眼睛早前就好了,不过工作进度严重拖后,又忙了一阵子。 让大家久等了,抱歉!== 与鬼为妻222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23最新更新 ? 【百煞】 瓮棺葬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物,这是古代一种墓葬形式之一,至少在新石器时代到汉代这一段漫长的时间,一直都存在着,常用来埋葬幼儿和少年,成人也有用瓮棺的,不过比较少见。 之所以要给幼儿和少年用瓮棺下葬,一是他们没有成年,故而不能按照成年人的埋葬方式也不能葬入家族的墓地;二是夭折的幼儿和少年身上怨气比较重,为了封住他们的怨气,不至让活着的家人受到影响而不得不为之。至于成年人用瓮葬的,很多都是用于二次葬(比如迁葬)和非正常死亡者。 而在道法上,瓮棺也有其用处,而且通常都是用在邪路子上。 比如东南亚那边流行的古曼童,用来养这个的器具其实就是来自于瓮棺,徐老三曾经跟魏时提起,他年轻的时候见识过一具“人煞”,很是厉害,能让徐老三说声厉害的东西,通常都是轻易能要了人命的。这“人煞”的制作方法极其惨无人道,先要找到一个火罡极重的男人,年纪要刚好二十九岁,然后砍断其手足,毁掉其眼耳口鼻,做成“人彘”,置于陶罐中,再放入各种毒虫,想办法吊着他一口气,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生不如死的折磨后才让其断气,到了这时候,怨气和煞气已经重到方圆一里的活物无一幸免的程度,“人煞”才算初步成功。 魏时当时听得面无人色。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做出来的事,使出来的手段,残忍得超过想象。 魏时的脸色就跟那天听徐老三说起“人煞”时一样,惨白惨白的,从心底深处涌出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不光是面对眼前这个恐怖山洞的惧怕,也有自从进入了这个与世间表象刚好相反的阴暗世界的恐慌以及厌倦。 他并不是个喜欢有事没事折腾的人,也不是一个好奇心过于旺盛的人,也许是从小到大的经历,父亲的早逝,母亲的精神状况,年幼的弟弟,生活的重担过早的压在他身上,让他失去了少年人的跳脱和浮躁,过早的成熟起来。 魏时渴望一种宁静的,不出什么大意外的生活。 他厌恶各种超过他预计的波折和困难,即使每次面对这些波折和困难的时候,他都会尽量冷静克制的寻求解决的办法,而不是自暴自弃或手足无措。 如果不是魏昕 魏时抬起冰冷的,满是冷汗的手,在脸上搓了一把。心底深处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现在可不是想这些没用的东西的时候。 眼前这些古怪的瓮棺,让魏时想到了“人煞”。 魏时转过头看了一眼丁茂树。 丁茂树一脸骇怕的看着眼前这些瓮棺,两条腿筛糠一样抖动着,上下牙发出“咯咯”的声音。这家伙以前来过一次,怎么还这个鬼样子?这家伙胆子应该没这么小吧?魏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丁茂树,你上次来的时候,这山洞就是现在这样子?” 丁茂树猛摇头,“上,上次,没这些” 这就有些奇怪了,魏时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那上次是什么样子,你详细说一遍。”边说话的时候,魏时边用手上已经烧得烫手的打火机把刚才熄灭了的油灯又重新点亮,油灯发出的晕黄而又稳定的火光比起打火机摇曳不定的火苗,自然要好得多。 这个时候,魏时才发现,本来走在前面的马家养尸人不见了。 空荡荡的山洞里,就剩下他、魏昕以及丁茂树,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瓮棺,那些人头都是朝着洞口方向的,黑洞洞的眼眶似乎有幽绿的光芒闪过,看得人毛骨悚然。 丁茂树紧挨着魏时靠过来,“我们上回来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山洞,跟这里差不多,就是没这些瓮棺,这山洞里面地形很复杂,岔路口很多,我们寻摸着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找到了墓室” 后面的,丁茂树没接着说了。 魏时明白,他们才刚到墓室就被下了咒,只怕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中了诅咒都不知道。 魏时想了一下,“我们往里面走。” 丁茂树看了魏时一眼。 魏时冲着他笑了一下,这小子是看那个对他有威胁的马家养尸人不在,想从这个诡异的山洞里面逃出去,“你要走我不拦你,不过你要想清楚,一是马家养尸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二是你自己走不走得出这个山洞,三是你就算真的走出去了,身上那个‘恶降’该怎么解你已经用掉了转移诅咒的机会了。” 也就是说,要是万一找不到下“恶降”的人,魏时还能找到一个坏事做绝的人,把身上的“恶降”转移过去,而他丁茂树,除了留在这个诡异的山洞里找到下“恶降”的人解开身上的“恶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转移“恶降”只有一次机会。 丁茂树的脸色变了又变,脚死死地钉在地上,一动也没动。 魏时没在理他,其实他并不在意丁茂树逃不逃走,不过有个来过一次的人,或多或少总会有点帮助,就算现在情况变了,这种帮助的作用可能已经是微乎其微,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 魏时提着油灯,拉着魏昕,慢慢地往山洞里面走。 越往里走,山洞里的阴气就越重。 山洞的泥壁湿漉漉的,阴气过重已经化成了水。 滴滴答答的水声,在空洞的通道里响起来,时远时近,让人摸不清方向,好像不是滴在地上而是滴在心脏那里,砰砰,砰砰激烈的心跳声让人全身发麻发酸,魏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过,他用力握住魏昕的手,想抓住点什么一样。 魏昕的手,冰冷、僵硬,没有一丝活人的柔软、温度。 但是,就是这么一双手,却给了魏时继续往前走的勇气。 身边还有一个懵懂,没有自保能力的人需要自己。 那自己就一定不能退缩,更不能倒下。 魏时从衣服里拿出了一张符,贴着手心,不过还没走几步,手上的黄符纸就被阴气打湿,变成了黑色,失去了作用这个地方阴气太重了,一般的黄符纸已经失去了作用。魏时只好用上了徐老三离开前交给他的黄符纸。这已经是最后一张了,魏时一脸肉痛。 徐老三给的果然是好货,撑住了一段时间。 这个山洞就好像丁茂树说过的,确实很长,但是也有跟丁茂树说法不同的地方,那就是这个山洞没有任何的岔路,一条道通到底,连个弯好像都没拐。 走了这么久,马家的养尸人带着那个瞎老头还是没有回来。 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亦或是被困在哪里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了一阵婴儿的哭声,那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怨愤、憎恨、疯狂和恶毒,简直就好像是一个冤死的厉鬼在九幽黄泉之下号哭,哭声一会儿飘飘忽忽,一会儿近在耳边,听了之后,就好像被人装进了一具棺木里,而与其同时,你可以听到土块稀稀落落砸在棺木上的声音,还有越来越憋闷,越来越稀薄的空气死亡张牙舞爪的步步逼过来。 山洞里那些嵌在墙壁里的瓮棺,好像也被这个哭声惊动了一样。 一个个或光洁,或腐烂的人头,吱吱嘎嘎的转过头,看向了魏时他们三个人,似乎在应和着那个婴儿的哭声一样,它们也哭了起来,此起彼伏,男女老少,各种惨厉的号哭声铺天盖地的响了起来。 魏时手上的黄符纸以极快的速度打湿变黑,而站在他身后的丁茂树,早就在听到第一声哭叫的时候就抱着头倒在了地上,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啊!走开,啊!你们走开!” 魏时脸色煞白,他总算想起来这个山洞里瓮棺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百煞阵”,用一百个“人煞”组成的“百煞阵”! 一个“人煞”就能让徐老三忌讳,一百个“人煞”而且还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的“百煞阵”,魏时内心彻骨冰凉,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怎么会有这么邪的东西!就算是什么王公贵族的墓地,也没几个有这么凶的。 魏时伸出右手,咬破了手指头,在自己的左手手掌快速划动着。 本来舌尖血才是人身上阳气最重的血,但是现在这情况,就算喷一口舌尖血出去,也起不了大用,顶多挡一挡,失去了舌尖血,阳气泄的太多太快,反而更容易被“百煞阵”的阴气和煞气冲到,还不如用手指头的血画符,也许挺住的时间还多一点。 魏时快速的在手里画了一个“镇魂符”,这个“镇魂符”不是用来镇压身边的恶鬼凶煞,而是用来镇住自身的魂魄使之不易被外界的邪煞所侵。画完了有点复杂的“镇魂符”之后,魏时右手食指上裂开的伤口已经变成了白色,好像身上的血被鬼拿走了一样,流不出一点血了,想都没想,魏时又咬破中指,鲜红的血从伤口处渗了出来。 溢出的阳气把周围的阴煞之气惊动了,惨厉的哭叫声更大,更响了,魏时的手心一抽一抽的疼痛着,连带着他的头,他的五脏六腑,甚至是全身上下的每块骨头、肌肉也跟着痛了起来。 这种痛苦绵延而又猛烈,并且还在不断的加深。 魏时脸上已经是惨无人色。 他抖着手,又在手背上画了起来,“避阴符”,顾名思义,能避开身边阴煞之气的符咒,没有什么杀伤力,面对“百煞阵”,魏时的实力并不足以破阵,就算是徐老三来了也没办法,只能尽量自保,能拖一时就一时,只要拖到马家养尸人回来,也许就有办法了。 这个时候,魏时已经完全顾不上身边的丁茂树。 他只能自求多福了。 魏时喘着粗气,好像有火红的烙铁落在了他手心手背上,魏时看着自己的手心手背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一片片的黑色水泡,这些水泡吞噬着用鲜血化成的符咒。 “百煞阵”太厉害了。 周围的哭号声尖啸着在周围回响,模模糊糊的,魏时好像看到一群群的男女老少慢慢地向着他围过来,魏时猛地一甩头,他咬破了舌尖,把一口舌尖血含在了口中,脑子立刻清醒了一点。 晕黄的火光,摇晃个不停。是魏时提着灯的手在剧烈的颤抖。 魏时迈着抖动的腿,艰难地往前走着。 只要出了“百煞阵”就好。 坚持一下。 不行,坚持不下去了,太痛苦了,就这样吧,放弃吧,你扛不住的。 再坚持一下。 啊啊啊!一个发疯的惨叫声从喉咙深处发出。 坚持下去。 不,不,我不行了,一个虚弱到极点的声音在心底慢慢浮出来。 不要放弃,想一想魏昕,想一想老妈,想一想他们。 魏时的眼球上全都是红色的血丝,他已经撑到了极点,然而,这条路却看不到头,没有一点希望,哐当一声,油灯掉在了地上,魏时半弯着腰,手离地面很近,油灯直直的落下去,火苗摇曳了几下之后,并没有熄灭。 魏时抱着头,蜷成了一团。 他已经被阴煞之气侵入的身体,好像被冰火同时炙烤一样,痛苦不堪,这个“百煞阵”不光是要杀人,而且还是要被杀之人在死前承受极大的痛苦那些被放在瓮棺里的人死前承受过的痛苦,它们怨气太重,它们想报复,它们要其他人承受自己所受过的千百倍的苦。 旁边的丁茂树已经是无声无息了,也不知道死活。 魏时知道他还没死。 既然这些被放入瓮棺里的人想千百倍的报复回来,那么至少在七天之内,是死不了的,只不过在“百煞阵”呆的时间越久,就算最后被救出去了,不是个植物人也是个废人了。 魏时的眼前出现了一层一层的黑雾,把一切都挡住了。 他看不到眼前的东西了。 魏时努力的眨着眼,眼皮粘稠而又沉重,然而不管他怎么眨眼,眼前还是一片黑雾,魏时已经快失去意识的大脑,仅有的一点清醒支持着他寻找着什么。 那个东西对他很重要,就在他身边。 紧跟着他。 魏时伸出剧烈抖动的手,虚弱的在四周摸索着,好像身患不治之症的盲人在一片空旷之地行走一样。他终于碰到了一样东西,那是一个冰冷而又坚硬的物体。 魏时摸到了那个东西,落不到实处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224最新更新 (.) 【烧魂】 油灯的火苗子爆了一下,晕黄的光变成了幽幽的惨绿色。【百度搜索.会员登入】 恍恍惚惚的,魏时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这味道不知怎么的,让他本能的忌惮和害怕着,连魂魄都为之颤抖,似乎眼前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洪水猛兽一样。 魏时发疯的用左手抠挖着右手的手心,想用这股疼痛让自己清醒过来,可是右手压根就没有任何感觉,好像抠挖的不是手心,而是一截木头,魏时心里焦急不已,双手胡乱的用力。 手心、胳膊、脖子……试了好多地方,每个地方都一样。 就好像,就好像他已经死了一样。 魏时心乱得厉害,难道他真的已经死了吗?耳朵边凄厉的哭叫声时远时近,在其中,又交杂着一个听起来比较耳熟的惨叫声——不是哭号,而是惨叫,极度凄厉的惨叫——魏时猛地睁开眼,他直直地瞪着那个方向。本来挡住视线的黑雾,也好像削薄了一点,透过迷迷蒙蒙的黑雾,魏时惊骇欲绝的看到,丁茂树正在被那个油灯炙烤着。 开始魏时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黑雾越来越稀薄,视野也越来越清晰,他没有看错,也没有听错,一个酷似丁茂树的小人被惨绿的火苗吞噬着,下半身跟火苗融在了一起,好像是被火烧化了一样,上半身则拼命的想逃出去,不断的做着徒劳无功的挣扎。 火苗子舔着他的身体。一点一点的,他的身体融化的更多。 丁茂树脸上的神色越发的绝望而痛苦。 烧魂! 居然是烧魂! 把活人的魂魄,也就是生魂放在阴火上活生生的炙烤,让魂魄受到烈火灼身却无法摆脱的极致痛苦,就叫做烧魂,用很多人都听过的话来说就是“点天灯”,一般人以为“点天灯”就是把人用细火活活烧死,其实“点天灯”最开始的时候是道门里的用词,流传到外面之后,就以讹传讹了,而在道门里,“点天灯”烧的不是身体而是魂魄。 这是两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酷刑。 如果把疼痛分成十二级的话,道门里的“点天灯”是十二级,而普通人知道的“点天灯”顶多能算二三级,因为魂魄才是人的根本。 就算对丁茂树印象很不好的魏时,现在也看得心里难受。 丁茂树还在凄厉的惨叫,他的上半身已经被幽绿的火苗子吞了一大半,只剩下个手臂以上的部位,眼看着就要完全被火苗子吞下去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灰黑色的影子出现在了丁茂树面前。 是程瑶!原来她一直跟着丁茂树! 程瑶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脚悬在空中,一动不动,表情木然而呆滞,丁茂树冲着她伸出手去,不停地想抓拉住她,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丁茂树脸上不停的流出黑红色的血泪。 程瑶终于动了。 她慢慢地抬起手,抓住了丁茂树伸出的手。 丁茂树就好像抓住个救命稻草一样,拼命的用力拽着她,想把自己救出去,周围的鬼哭声越发的尖利,刮擦着人的耳膜和魂魄。程瑶把丁茂树往外拉,惨绿的火苗子似乎察觉到了一样,顺着丁茂树的魂魄窜到了他的手臂上,一路灼烧过去,丁茂树被烧得吱吱惨叫个不停。 火苗子沿着两手交握的地方,烧到了程瑶身上。几乎是立刻,程瑶身上冒出了一股灰黑色的浓烟,她的身体慢慢地变得透明,全身剧烈的颤抖,手臂不是很用力的抖动了几下。 丁茂树立刻更大力的抓住她。 程瑶看着丁茂树,目光复杂,刻骨的仇恨以及残存的留恋交杂在一起,她的脸上也开始流下眼泪,一滴一滴的透明泪水,刚刚从眼睛里流出来就被烧成了一点黑烟。 这个丁茂树前世不知道做了多少好事,这辈子才能走上这种狗屎运,能遇到个不计前嫌,被他害死了还是肯伸出手救她的女人,魏时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 魏时看了一眼之后,没再注意那边的情况。 他强撑着单膝跪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张着嘴剧烈的喘气,却好像怎么也供应不过来肺部的需要,从口鼻到心肺,空气被吸进去的时候似乎是粗粝的铁纱在用力的摩擦一样,明明如此的痛苦却又不能不呼吸,越呼吸越痛苦,越痛苦越呼吸。 魏时从来没觉得活着是一件这么煎熬的事。 他从随着带着的包里抖抖索索的拿出了一样东西——是一个栩栩如生的木偶,五官面目跟他一模一样,手艺非常的高超——这木偶是魏时跟着徐老三去他的老朋友,一个叫肖老头的人那里买回来的。 肖老头在b市的一条福寿街上开了家小店面,零散卖一些香烛纸钱之类的东西,不过他也兼做一些其他生意,比如提供一些做法用的东西,寻常的有黑狗血、朱砂、符纸等,难得的有引魂香、死玉等,甚至魏时还在那里看到过已经做成了一半的“小鬼”,让他叹为观止。 后来魏时才知道,这家店子,不要看店面跟旁边那些不管是面积还是装修都要差很多,但是在附近周围几个省的法术界很有点名气。 当时他在狭窄的店子里乱翻乱看,不知怎么的,就找到了一块黑木头,拿在手上还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木材,一时好奇,他拿起黑木头找正在跟徐老三说话的肖老头询问。 肖老头一看他手里的东西,目光有点古怪,把魏时手里的木头接过去之后丢下一句“等在这”人就自顾自的到柜台后面那间屋子去了。 徐老三拍着魏时的肩膀哈哈大笑,一脸占了大便宜的猥琐样子。 不过,他也同样没搭理魏时的追问。 在店子里面干坐着,枯等了老半天,魏时跟屁股下面放了盆仙人掌一样,要不是徐老三一直不肯走,他早就坐不住了,终于,等到天都快擦变黑的时候,肖老头总算从后屋里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他把手里的木头递给了魏时。 魏时“嘿”了一声,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木头被雕成了他的样子。 这个时候,徐老三拿出了一根银针,在魏时的耳朵后面戳了一下,痛的魏时嗷的惨叫了一声,徐老三取了一滴血,涂在了木偶上面,鲜红的血液一下子渗进了黑沉沉的木头里。 魏时当稀奇一样,拿着这个酷似自己的木偶瞧个不停。 瞧了一阵,也许是水平还不行,没瞧出什么名堂,过了一会儿,魏时也就失去了兴趣,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着徐老三说的,随着带着,其实这玩意儿老沉老沉的,要不是徐老三一而再再而三的耳提面命,魏时早就阳奉阴违了。 这一次到平龙山,魏时做准备的时候,把所有能带的不能带的都带在了身上,包括这个木偶在内,因为他总觉得心神不安,好像会碰上什么事一样,所以也不管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个木偶有什么用,只想到徐老三曾经说过让他随身带着的话,就毫不考虑的带上了。 魏时开始颠三倒四的对着木偶念起咒语。他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咒语以极快的速度过了一遍,因为他也拿不准到底哪个咒语会起作用——也许这个木偶根本不是这么用的也说不定——魏时对于自己这种无可奈何、无计可施的情况下,瞎猫碰死耗子的低概率投机行为也很无语、无奈,然而又不得不这样做。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也不知道魏时念出的那句咒语起了作用,一直没什么动静的木偶终于有了反应,一丝丝的红色血痕从黑沉沉的木头里渗出来,转眼间布满了整个木偶。 木偶的眉心处一股股黑气缭绕,魏时惊骇的发现,那居然是浓郁的阴煞之气,丝毫不下于他现在身陷其中的“百煞阵”,这股阴煞之气弥漫开来把木偶连着魏时一起罩住。 两股不同的阴煞之气,好像水和油一样泾渭分明,两者接触的地方好像煮沸了的水一样,发出“呲——呲——”的声音。 一被这个木偶散发出来的阴煞之气罩住,魏时立马好像掉进了冰窟里,不过,就算被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魏时也没有一点离开的念头,无论怎么样,总比刚才那种差点毁了他的痛苦要好得多。 甚至魏时觉得,现在能被这样冻得上下牙打架,真是太幸福了。 都快被感动的痛哭流涕了有没有! 魏时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也不管是不是把身边的阴煞之气给吸进去了,等稍微缓过来之后,他扶住了洞壁,想站起来,突然间发现手感不太对,他转过头一眼,我草,刚才他扶住的不是什么墙壁,而是一个瓮棺上的人头。 那个人头用阴惨惨、黑洞洞的眼眶看着他。 顿时一股又麻又酸,又冰又冷的感觉从脚底板一直冲上了头顶,魏时立马把手缩回来,拿出一张没什么用的黄符纸使劲擦了起来,手上全都是黏糊糊的,魏时一点也不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等手上黏糊的感觉终于消失了之后,魏时松了口气。 他看着一直安静待在身边的魏昕。 要说在这“百煞阵”里最安全的大概就是魏昕,不像他这个大活人会受到“百煞阵”里厉鬼凶煞的影响,所以魏时紧张地自救之余,只留下了一点心力去注意魏昕的动静。 幸好,他一直乖乖的。 没乱动。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是一个亲妈! 与鬼为妻224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25最新更新 (.) 【岔道】 魏时知道自己暂时是安全了,就是不知道手上的这个木偶能够扛多久,不过,他并不认为光凭着这个木偶就能把这个“百煞阵”给破了,只要没从“百煞阵”里出去,光凭周围源源不绝的阴气和煞气就能把他们磨死,所以一等情况有所好转,魏时就立刻决定继续往前走。【高品质更新.】 在“百煞阵”里是没有退路的,只能前进。 那盏油灯已经被“百煞阵”里的阴气、煞气污浊,用不上了。 魏时有点遗憾地看了一眼,从包里拿出了一根小蜡烛,用打火机点上,如豆的灯光随着周围的阴气、煞气而飘忽不定,几次三番的让魏时觉得大概要灭了,却又转了回来。 魏时一手拉着魏昕,一手举着蜡烛,慢慢地往前走,至于那个木偶,被他揣在了怀里,在经过那盏油灯的时候,魏时看了一眼,摇曳的惨绿色火苗上已经没有了丁茂树的踪迹,在旁边的地上,有一摊黑色的,像是油渍的黑色液体——那是被烧融了的魂魄残渍。 这一回,程瑶是真真正正的魂飞魄散,连轮回都没机会了。 而丁茂树,不知道有没有逃出来。 因为一直都在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从这个“百煞阵”里逃出去,所以魏时没有注意到一直被他以为“很乖的”魏昕的异常。 魏昕的眼睛只有眼白,没有眼黑,而现在灰白色的瞳孔上有似有若无的血色萦绕不去,那淡淡的,不易让人察觉的血色,让魏昕身上本来就浓郁的死气里更添上了一层鬼魅的邪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血色在渐渐的加深。 而魏昕本来僵硬的脸,也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似乎他脸上失去了神经联系的肌肉有了动静,以至于时不时的抽搐一下——魏昕好像在慢慢的“活过来”。 魏时带着魏昕又走了几分钟——也许是几分钟,也许要更久一点,在这个“百煞阵”里,人的感觉都是扭曲的,难以做出准确的判断,不管是时间还是方位——石洞两旁延伸而去的瓮棺,一路排过去,一眼看不到头,阴森森的人头发出凄厉的,带着无穷怨毒的哭号声。 声声不绝于耳。 弥漫在魏时周围的黑气,抵挡不住“百煞阵”的阴气、煞气,本来很浓郁的黑气慢慢变得稀薄起来,魏时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木偶,就着烛光仔细看了一眼,黑沉沉的木偶上,沿着那些血痕出现了许多的细小裂缝。 留给魏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个时候,魏时却没有继续走下去反而是停了下来,他站在原地,皱着眉头,不停地想着,他被“百煞阵”里的阴气、煞气影响了,脑袋是昏的,也许被迷惑住了也不一定。 他们这一路走过来,山洞既不是往下走,也不是往上走,而是一路平直,地势没什么起伏,按理来说,这个山洞位于平龙山的尾巴上,山头并不大,走了这么久,就是把这个山头从左到右贯穿而过也足够了,现在却怎么也走不到头。 魏时知道,也许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陷入了“鬼打墙”了。 这倒也不奇怪,周围那么多尸骨和鬼魂,阴气太重了。 要从“鬼打墙”里走出去,最简单也最实际的办法就是摸着墙一直走,不过,魏时看了一眼湿漉漉的,满是虫卵、虫豸,还有可怖瓮棺的山洞,觉得要摸上去实在压力有点大。 魏时自言自语地说,“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说完,他拿起两张黄符纸把自己的手指包上,然后摸上了面前的墙壁,在一个个人头的沉默注视下,在一声声凄厉的哭号声中,慢慢前进。 事实证明魏时猜对了。 他果断是遇上了“鬼打墙”,在他这么走了一阵子之后,眼前豁然一变,本来笔直的,不带拐个弯,更没有岔道的山洞,不但出现了拐角还出现了三条黑洞洞的岔道,而那些瓮棺也仅仅是到了岔道口那里就没有了。 魏时精神一震,总算看到点希望了。 他加快脚步往前走。 但是奇怪的是,明明岔道口就在眼前,他却怎么也走不到跟前。 魏时越走就越发麻,到后面只好停下来。 这一回已经不是摸摸墙壁就能解决的问题了。魏时想了一下,干脆闭上眼,什么都不看了,也不想了。从那三条岔道口吹出来一阵阵的风,那些风一股阴寒,一股骚臭,一股腥味,各不相同,显然这些岔道里面的情况时截然不同的。 魏时用手指点着自己的眉心,感觉到眉心那里一阵莫名的刺痛,嘴里轻轻念着,“引血为契,以通阴阳,出来——” 一个小孩的嘻嘻笑声在诡异而阴森的山洞里突兀的响起。 魏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说实话,虽然他知道莫名其妙跟在他身边的这个小鬼实力很强大,但是他并不是很愿意跟这个小鬼打太多的交道,总有一种如芒在背,养虎成患的感觉。 鬼不是那么好养的。 谁知道把它放出来,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 小鬼笑嘻嘻地抱着魏时的大腿,抬起头,一身红艳艳的衣服,粉雕玉琢的可爱模样,要不是脸色过于苍白,显得有点鬼气,实在是个再可爱不过的娃娃,“阿时,阿时——”小鬼头一迭声的叫着,很是亲热粘着魏时不放。 魏时一把揪住小鬼的衣服后领,把它提到了半空中。 小鬼胖乎乎的两条腿踢来踢去,“阿时,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如果是个普通的小孩子,就算才三四岁,这么用力的挣扎,大人也很难抱住,但是这小鬼却轻飘飘的,一张纸只怕都比它重,魏时轻松惬意地把它提到了自己眼面前,“小鬼,把哥哥从这里带出去。” 小鬼头拉长着脸,有点委屈地点了点头。 魏时笑了一下,把它放下来,顺手摸了摸它的头,安抚了一下,让别人出工又出力还要揉搓它,实在太欺负人了,魏时的小心肝小小的愧疚了一下,不过转眼前又没再当回事。 小鬼很好哄,被摸了一下头就立刻眉开眼笑。 魏时看它高兴的样子,一直紧绷的神经不知怎么的,也放松了一点。 这小鬼还有一个地方很奇怪,那就是好像它眼里就只有魏时一样,身边的魏昕好像当他不存在一样,连看都没看一眼。魏昕灰白色眼睛上的血色越来越浓了,他甚至转了一下头,看向了魏时以及正在魏时脚边起腻的小鬼。 小鬼别看小,能力还是很强的。 出马之后,那种看似近实则远,怎么走都走不到岔道的情况立刻得到了改变,而这个小鬼出来之后,周围那些此起彼伏的凄厉哭号声居然有了偃旗息鼓的趋势,声音渐渐地小了起来。 这真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等走到岔道前,魏时提了半天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总算走出这个可怕的“百煞阵”了,魏时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猛然间发现那些本来面对着山洞口的人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部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看向了岔道这边,干枯腐烂的人头沉默了下来。 暴风雨前夕的宁静——魏时突然间想起了这个话。 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再想东想西,三条岔道,到底走哪一条才能到目的地?魏时站在岔道口,茫然了。 一股阴寒,一股骚臭,一股腥臭。 既然不知道该怎么选择,魏时当机立断,决定不委屈自己的鼻子了,就左手边那一条了,选定了之后,抬起脚就要往那条岔道走去,就在这个时候,魏时发现不管怎么用力脚好像坠上了几个沉重的铅块动不了,他低头一看,小鬼抱着他的腿,正在跟他使坏。 魏时一把抓住小鬼,把它提起来。 小鬼张牙舞爪,尖尖的犬牙露了出来,“阿时,要抱——” 魏时“啧”了一声,说了一句“真麻烦”,让它挂在了自己脖子上,这小鬼阴森森的,魏时冷得厉害,狠狠打了几个战栗,缩了缩脖子,呵出一口白气,“走了”。 小鬼手一举,比了个出发的手势。 一人,一活尸,一小鬼,就这样进了那条阴寒的岔道。 这条岔道比起外面那个山洞的恐怖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比外面的冬天更加低的温度,还有遍地的尸体——这些尸体全都没有腐烂,或坐或卧的倒在地上,零零散散的遍布整个岔道——因为低温,这些尸体的保存相当完好,几乎没有腐烂,只不过有很多的尸体身上长出了一些或白或青,类似苔藓的东西。 魏时差点没打了退堂鼓。 这鬼地方就没一个稍微正常点的,不是瓮棺就是尸体,让人觉得走错了时空,脑子有点凌乱,魏时一是有点走神,二是气温太低四肢僵硬不太灵活,一个不防,一脚猜中了一具尸体的大腿。 “噗呲——”一个轻微的爆裂声传来,好像踩破了一个装满了水的气球一样,恶臭的汁液飞溅开来。魏时连躲开都来不及,身上也被溅上了一些液体,他看着被自己踩到的尸体,是一条大腿。 那条粗壮的大腿被他一脚踩烂了,看上去完好的肌肉跟烂泥一样从骨头上剥离,化成了浓汁流了下来。 这些尸体看上去完好,实际上却是一碰即烂。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二更~八点更新~~有三更我会另说~~ 与鬼为妻有广播剧了哦,已经出了预告,我在文案里贴出来了,有兴趣的亲可以去看看~\(≧▽≦)/~啦啦啦 与鬼为妻225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26最新更新 (.) 【秘辛】 魏时捂紧鼻子往后退了几步,一脸嫌恶地看着自己身上那些恶心的粘液。【百度搜索.会员登入】小鬼一脸好奇地左顾右盼,它对地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很感兴趣,放开了魏时的脖子想飘到那些尸体面前仔细地打量,魏时赶紧喊住它,小鬼一脸不乐意,冲着魏时做了个鬼脸,一张青白的小脸立刻变成了青面獠牙的鬼样子。 魏时脸一沉,威胁说,“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小鬼看了一眼那些尸体,又看了一眼魏时,恹恹的飘了回来。 这些尸体身上穿的衣服显示它们所处的年代有前有后,明朝、清朝、民国和现代衣着的都有,年龄和性别更是跨度很大,好像是逮到了什么尸体就放到了这个岔道里。 从前面的“百煞阵”到这个装满了尸体的岔道,魏时越想越不对劲,这好像是有人故意做的一个墓局,丁茂树说这个墓的主人是附近一个城镇里的大户,并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他怎么会有能力做到眼前这一切的?就算这个岔道的尸体全都是死后才放进来的,但是那个“百煞阵”却不行,练“人煞”只能用活人。 这里怨气、阴气都太重了。就好像一个超大吞吐量的城市吸引着周遭人口一样,平龙山也能算得上是个小龙脉,连地脉里的阴气都汇聚到了这个山洞里面。 设了这个墓局的人是有意为之的,不知道想干什么,所谋甚大。 越往里走,阴气就越重。 魏时觉得自己每一脚都是走在冰渣子上面。 他因为手脚僵冷动作不灵便,怕又踩到地上这些尸体,他只好尽量放慢了动作,小心地在那些尸体的中间穿行而过。 这个岔道除了边上这些恶心的全身长出绿毛或者白毛,好像发霉了一样的尸体之外,比刚才的“百煞阵”危险程度要低得多,至少这些尸体没有暴起来攻击人。 其实魏时对于自己是怎么从“百煞阵”里走出来的,也有点摸不着边,本来魏时的想法是,就算把小鬼头找了出来,肯定也少不了一番让人惊心动魄、精疲力竭的打斗,也许还根本斗不过“百煞阵”。 小鬼实力是很强,这一点没什么好怀疑的。 但是有没有强到能轻轻松松地从“百煞阵”里出来,魏时很怀疑。 所以,他等于是稀里糊涂就这么过关了,以至于走出来的那个瞬间,他还有点不敢相信,但是他也完全没想过把原因搞清楚,能少一个事就是一个事。有魏昕和小鬼在身边,魏时的胆气也壮了不少。 这个岔道没走多久就到了头。 前面的高度陡然间拔高了不少,洞口有五米高,三米宽,魏时站在洞口那儿,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小了不少,他往里面那一团黑乎乎看了一眼,手上的烛光被周围的阴寒之气给压得只剩下了一个极小的火苗。 只能照亮周围的一小块地方。 魏时知道,前面这里大概就是他要找的地方了。 里面响起了一些古怪的声音,似乎是一个处于极度痛苦中的在轻轻的□,丝丝入入的压抑,光听这个声音你就能感觉到这个人到底在遭多大的罪,心里一阵不寒而栗。 就在魏时犹豫着到底该不该进去的时候,失踪了有一阵的马家养尸人的声音突兀的在山洞里响起,他好像正在跟什么说话,口气有点不好,“我今天是一定要过去的,你拦也拦不住。” 一个干巴巴的,苍老的妇人声音回答他,“你们平龙山马家跟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几百年都这么过来了,我不信你屋里老人没跟你说起过。” 马家的养尸人态度并没有他的口气那么强硬,显然这个老婆婆子说的话他也不是完全没放在眼里,不过要光凭这几句话想把他拦下来也不可能,毕竟他一心想着要把魏昕找回去。 “要我不进去也可以,那你想办法把我带来的那个年轻伢子身上的‘恶降’想办法解了撒。”马家的养尸人这态度有点无赖了。 老婆婆子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她口齿有点清楚地说,“这不可能。” 语气很决绝,没有一点商量余地,也许她也不想太得罪了马家的养尸人所以又说了一遍,“你也算是马家里辈分比较高的,难道就一点也不知道这里头的规矩?” 马家的养尸人哼了一声,没说话。 看来,他知道。 这两个人的对话完全没有上回的陌生,似乎彼此之间就算原本不认得也早就有所交集了一样,这倒是出乎了魏时所料。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一下子沉默了起来。 过了一阵子,马家的养尸人终于又开口了,口气更加强硬,“我一定要进去,要是不让我进去我就把你屋里老倌子(老头子,也就是丈夫)——” 老婆婆子突然间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我屋里老倌子已经活了这把年纪了,早一天死晚一天死有么子不同?本来我就打算这几天把他放到瓮棺里去了。” 魏时听得一惊。 这老婆婆子话里的意思是要把自己的老倌子做成“人煞”? 难道山洞里那个“百煞阵”就是这么来的? 马家的养尸人也没想到这个老婆婆子这么的光棍,压根就不受自己的威胁,他到了这里之后没直接进山洞而是下山去了村子里就是为了准备个后手,眼看着这个后手算是废了,马家的养尸人有点不甘心,他一不甘心,山洞里就立刻响起了一个凄厉的惨叫声。 就是刚才魏时听到的山洞里发出的那个古怪的声音。 原来是守墓人的老倌子发出来的。 这个老婆婆子也真是沉得住气,是个很不简单的角色。 马家的养尸人也笑了起来,“早就听说你们守墓人心特别狠,还真是这样。” 这个马家的养尸人也好意思一边折磨手上的瞎老头,一边说别人心狠,真是够不要脸的,魏时在心里默默吐糟。 老婆婆子嘻嘻哈哈的笑了两声,阴惨惨的笑声在空荡的山洞里引起了阵阵沉闷的回音,“哪里比得上你们马家的人,刚放出去几天,就想刨自己屋里主人家的坟。” 真是峰回路转,比唱戏的还精彩。 这话里的意思是这个墓里埋的人,其实是马家的主家,而这个老婆婆子跟马家一样,都曾经是主家的手下或仆从?魏时尖起耳朵继续听八卦。 马家的养尸人冷冷的哼了一声,“几百年的老黄历就莫搬出来现世(显摆)了。”马家的养尸人干咳了几声,“我也不跟你多说了,反正说也说不清,你们守墓人都是些死脑壳,守着这座坟几百年,把自己一脉的人都快搞死了还坚持那么老黄历,有么子用?” 老婆婆子明显不同意养尸人的话,甚至对他的话很愤怒。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个人七拉八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名堂来,没有谁答应退一步,空气中一股冷厉和肃杀的气氛渐渐地起来。 突然之间,山洞里面响起来一股嘈杂的声音。 马家的养尸人跟守墓人不声不响的动起了手,在这个山洞里,守墓人老婆婆子是主场作战,显然占据了优势,因为一会儿之后,魏时就听到了马家的养尸人一声惨叫,接着,山洞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没有任何的声音,瞎老头的痛苦□也已经消失。 魏时站在山洞口,里面伸手不见五指。 魏时不知道里面那两个人是不是知道自己的位置,他想了一下,果断地吹灭了蜡烛。黑暗无声无息地笼罩过来,吞没了一切,魏时抓着身边的魏昕寻找着那么一点实在感。 当眼睛习惯了周遭的黑暗之后,魏时突然间发现,其实山洞里面并不是没有一点光源的,至少,这个岔道里就有,光线来自于那些尸体,具体来说,是尸体上那些或青或白,看似苔藓的东西。 只不过这个光线极其的暗淡,如果不是在外界没有一点光线的情况下,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然后,魏时发现眼前的光源动了。 那些七零八落倒在地上的尸体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已经烂掉了的肉一块块、一坨坨的往下掉,“啪嗒——啪嗒——”地面很快就被这些烂肉盖住,发出青白的暗淡光线。 一股浓烈的恶臭混杂着阴寒之气涌过来。 魏时脸色铁青,用沾了朱砂和鸡血的黄符纸捂住自己的鼻子,这个味道的威胁不仅仅是能把人熏晕的恶臭,还有随着这个味道而来的阴气。这些尸体走的很慢,时不时还因为身上的肉往下掉失去平衡,或被其他尸体绊住而摔倒在地上,但是还是在很短的时间内逼到了山洞口。 面对着眼前这些尸体,别无选择之下,魏时只能扭头进了山洞。 魏昕的手还是那么冰冷。 魏时牵着他的手,带着小鬼,两眼一抹黑进了山洞,一进去之后,立刻往边上一拐,摸着墙继续往前走了几十步才停下来,这既能避免碰上那些尸体,也能避免碰到山洞里那两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厉害人物。 只是,魏时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种不对的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本来被这个山洞里一连串突然恐怖事件而把神经锻炼的很粗大的魏时也极其不安起来。面对这种不安唯一让他感到不那么紧张的是,这种不安并不是一种恐惧的情绪。 魏时用手抓着下巴,皱起眉头苦苦思索着。 到底是哪里不对。 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名堂,只好先把这个问题放下,魏时不认为马家的养尸人会轻易死掉,既然他在明知道守墓人存在的情况下还敢进入这个墓地,那就一定有倚仗,或者实力。 魏时本来的打算就是自己就在旁边打打酱油,见缝插针的做点贡献,主要还是要靠马家的养尸人出头,这不是不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而是客观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实力,不强出头。 当然,他也不会完全寄希望于马家的养尸人。 后手肯定是要留的。 只不过他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个可怕的守墓人,连马家的养尸人都对付不了,魏时轻轻地跟小鬼说,“小鬼,去把那个老头找出来。”挂在他脖子上的小鬼身体跟冰水一样,他在魏时身上扭来扭去,最后在魏时的再三央求,或者该说是逼迫之下,终于不情愿的找人去了。 魏时靠着魏昕,在黑暗中默默的等待。 不得不说,小鬼在这个时候很好用,没过多久,就回来了。 跟着他一起回来的,是一具在地上窸窸窣窣爬动的尸体,魏时看了一眼这具尸体,应该是马家的养尸人手上的尸体,不过看上去满凄惨的,断了一条腿,难怪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在地上爬。 那条腿的断口很新鲜,应该就是刚才被弄断的。 那些尸体已经走进了山洞,青白的光芒四散开来,远一点的,融到了那片黑暗中,近一点的,却还能模糊的看个大概——就那点光线,就是想稍微看清楚点也绝不可能。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之间,空荡的山洞里又响起了守墓人老婆婆子嘻嘻哈哈哈的笑声,“嘻嘻,哈哈,你们马家的人也就这样嘛。” 随着她话音一落,整个山洞里忽然就亮了起来。 一盏一盏嵌在墙壁上的灯就这么次第的被点亮,那是一些造型是各种毒虫的青铜油灯,魏时的左手边,不到半米的地方就有这么一盏青铜油灯,是一条百足蜈蚣的造型——魏时吃了一惊,这油灯就在自己边上,是怎么点亮的,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也许是已经取得了胜利,那个老婆婆子才使手段点亮了这些油灯。 守墓人的造型也相当古怪。在这么个山洞里面,她居然还打着那把上次见过的黑色油布伞。她看到魏时没有丝毫意外的神情,看了一眼之后就完全把魏时给无视了,也许是她没有把魏时这个年轻人放在眼里的原因。 这个山洞虽然面积很大,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但是却空无一物,刚才听养尸人跟守墓人争吵,魏时还以为墓地就在这个山洞里,除了那些四处游弋的尸体,就只有墙壁上的青铜油灯比较打眼。 当然,还有倒在地上的养尸人,以及那个干枯的瞎老头。 老婆婆子打着那把油布伞,走到了一边,也不知道从哪儿推出来了一个沾满了泥巴和其他污垢的瓮棺,老婆婆子不快不慢地把瞎老头拖过来,从身上拿出一把豁了几道口子,一看就不怎么锋利的菜刀,在瞎老头四肢上砍了起来。 一刀又一刀,沉重的刀子砍进了骨肉里面,因为年老体弱,刀子又不快,所以每次都要砍很多刀才能把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砍下来。魏时看着高高举起的菜刀带起来的碎肉和鲜血,直接吐了出来。当年徐老三说的时候虽然也恶心,但是到底没有身临其境,不明白其中的可怕,当真正看到“人煞”的制作过程的时候,魏时还是受不住这残忍到极点的一幕了。 老婆婆子还是僵硬的砍着。 很快,她就砍断了瞎老头的四肢,又把他的眼耳口鼻或割或挖,瞎老头毫无反应的躺在地上,好像已经死了一样,那么重的伤却没有流什么血。老婆婆子吃力的把瞎老头抱起来,把他从瓮棺里面塞。 那具瓮棺要比瞎老头的体型小上一圈,在费了一番功夫之后,老婆婆子还是把瞎老头强塞了进去,在进去的一瞬间,瞎老头痛苦的叫了一声。 做完这一切之后,老婆婆子扔掉手上的菜刀,拿起放在一边的油布伞,浑身筛糠一样的抖动了起来,跳起了一种古怪的舞蹈,嘴里念念有词。 “一拜煞天老祖先,佑我百事得机玄;二拜各方老鬼神,护我法力斩敌仇……” 声音含混不清,但是魏时知道这应该是祭词。 这个老婆婆子正在重复那些瓮棺上的祭祀,只不过瓮棺上那些图画的场面要大得多。 诡异而又残忍的祭祀还在继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山洞的各个角落里响了起来,魏时吐光了胃里的存货,抬起头勉强看了一眼,我草,是从那些阴湿角落里爬出来的毒虫,蝎子、蜈蚣、毒蛇、壁虎、蟾蜍等等,大大小小的毒虫你争我抢的往那个瓮棺爬过来,很快,就爬到了那个放在瓮棺的瞎老头身上。 瞎老头凄厉的惨叫起来。 老婆婆子唱完了祭词,跳完了祭舞,冷漠地站在旁边看着,“老倌子,你先走一步。” 处理完了那个瞎老头的事,老婆婆子终于腾出手来对付倒在地上的马家养尸人以及魏时,她阴森森的看着魏时,魏时从口袋里拿出一瓶水,簌了口,输人不输阵,他还不至于被这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婆子吓破胆。 魏时冷静的看着老婆婆子,暗暗戒备着,没说话。 老婆婆子一直盯着他看,突然,她全身跟发了羊癫疯一样抽搐起来,嘴角流出了白沫子,眼球往后翻,魏时被她这么突然的一出惊得往后退了一步,趁你病要你命,面对这么一个凶残而可怕的人物,魏时也没打算发扬什么敬老爱幼的传统美德,二话不说就打算冲过去,先把这老婆婆子打晕过去再说。 就在他快冲到老婆婆子跟前,老婆婆子突然发出嘎嘎的大笑声。 “魏家的人,魏家的人,嘎嘎——” 作者有话要说:好抽!花了好长时间才更上,不停地404神马的! 与鬼为妻226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27第227章 (.) 【大变】 守墓人怨毒而疯狂的大笑声在空荡的山洞里回响,腐蚀着人的耳膜。. 魏时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刚才守墓人的话,透露了两件事,一是守墓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知道了他身为魏家子弟的身份,二是守墓人跟魏家人有深仇大恨,所以一认出了他的身份,就立刻陷入了狂躁状态。 这老婆婆子虽然本来就疯疯癫癫的,但是现在这仗势,好像被鬼上身了一样,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理智了。老婆婆子干枯的手握着黑漆漆的伞柄,油布伞开始逆向转了起来,由慢而快,伞面剧烈的转动着,渐渐的,超过了人所能控制的极限,眼睛已经捕捉不到伞面转动的轨迹,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子。 魏时看了一眼,赶紧把眼睛移开。 就那么一霎的功夫,整个人就好像要被那把油布伞给吸了进去一样。魏时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水,白着脸,拼命的抵抗着那把油布伞的吸力。那把油布伞就像个吞噬着周遭一切的黑洞。 魏时脚后跟死死地抵住地面,竭力抵抗着那把油布伞的力量。忽然,听到“噼啪”一声轻响,声音是从他的上衣口袋里发出来的,他抖着手伸进口袋里面,那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木偶已经变成了一堆碎末子。木偶一碎,本来就很强大的吸力立刻又大了好几倍。 魏时只觉得那个油布伞的伞面变成了一个黑沉沉的空间。 里面是一片黑暗,无穷尽的黑暗。 没有什么声音,没有光线,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只有一片虚无,那是死亡之地,进去了就再也回不来,永远呆在无边无际的虚无,无边无际的寂静中……那是何等可怕的结局,比死还要更可怕。 魏时不想去那里。 然而,失去了木偶,他渐渐地难以抵挡住油布伞的吸力。他的脚后跟在地面上铲下一道深深的痕迹,手指在墙壁上抠着。小鬼在旁边着急的飘来飘去,他发出尖利的叫声,几次三番想冲过来,但是却因为惧怕那把油布伞而不敢靠近,只能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偶尔有一两具尸体不小心游荡到了油纸伞附近,就立刻被油纸伞给吸了进去,噗呲噗呲声不绝于耳,那把油纸伞就好像吞吃了什么东西一样发出一些古怪的声音。如果不是现在这个对自己极其危险的境况下,魏时甚至会觉得这是那把油纸伞在“打嗝”,这个猜测也许很玄幻,然而魏时却莫名的觉得这就是真相。 魏时的汗水打湿了衣服,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面对迫在眼前的死亡,魏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恐惧,只有不甘心。 他要做的事情还没做完,怎么能死! 魏时一把抓住身边的魏昕,他看着魏昕那张木然而又精致的脸,马家的养尸人把魏昕看得很重,千方百计不惜得罪了几百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守墓人,魏昕的能力一定很强,而据养尸人说,魏昕现在被自己控制着,虽然对于这一点,他也暂时没有什么头绪。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想办法驱策魏昕。 马家的养尸人以为他完全不懂养尸赶尸这方面的事,这都是魏时故意做给马家的养尸人看的,就是怕马家的养尸人对他起了戒心,甚至是杀心,自从遇到了魏昕之后,魏时就想了各种办法,查了各种资料,联系了许多的法术界中的人,比如那个在郑涛屋里遇上的潘老头。 虽然魏时知道的养尸赶尸方面的事还是不太多,但也已经算是登堂入室了。 赶尸这种秘术,实际上就是想办法把死人的魂魄招回来一段时间,当然,要完全把魂魄招回来有点不太现实,而且也没必要,人有三魂七魄只要招回一魂就已经能够控制和驱使尸体行动了,如果能够招回一魂一魄,那甚至能让这具尸体具有一定的灵性,当然,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魏时估计就算是以养尸赶尸闻名的平龙山马家也不见得有人能做到。 魏时不懂赶尸的秘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招回魏昕的魂魄。 但是,现在却也不是没有折中的办法。 魏时把目光放在了那个还在旁边急得飞来窜去的小鬼身上,这种生死关头,魏时也顾不上去想这样做的后果,命都快没了,还想这么多做什么。 魏时直接咬破了手指,挤出一滴血。 没错,是用挤,这一路上他的手指头已经是千疮百孔,血也流了不少,阳气外泄,身上的罡火已经是极低,就现在他这种状况,走在大街上都能遇上鬼。 魏时的脸色开始变得紧张。 他把血抹在了魏昕的眉心,一张惨白的脸上只有眉心那一天鲜红特别的醒目,有一种妖异的美感。魏时看着魏昕灰白色的眼睛,他以前一直不怎么想看见魏昕那双与活人截然不同的眼睛,因为这提醒着他魏昕现在只是个活尸。那双眼睛那么死寂,没有一点生气,看见了,难免让他有点伤心。 魏时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又拿出两张画满了符号的黄符纸,手腕一摆,那两张黄符纸一张往魏昕面门上飞去,一张却往飘在半空中的小鬼飞去。魏时咬着牙,一边竭力抵抗着油布伞的吸力,一边担心的看着空中好像被什么拖住了一样的黄符纸。 显然,油布伞对于黄符纸也是一样具有强大的吸力。 黄符纸在空中摇摇晃晃,跟个醉酒的大汉一样,魏时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张飞向魏昕的黄符纸因为隔得比较近,在悬空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慢慢吞吞跟个走路不便的老人一样,贴到了魏昕的面门上,魏时提在半空中的心放了一小半,接着,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另一张黄符纸上。 那张黄符纸一会儿往前飞一点,一会儿又被吸力拉的往后退,魏时的心跟着七上八下,这还不算,最让魏时心急的是,那张黄符纸慢慢的被周围浓郁的阴气影响,边缘处已经有点被打湿,变黑,如果不尽快飞到小鬼那里,就算最后能被小鬼拿到,也不能用了。 说实话,魏时都有点绝望了。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后的手段了,但是眼看着就没希望了。 这时,在旁边不停的飘来飘去,尖叫个不停的小鬼,不管不顾的往那张黄符纸扑了过去,魏时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喊了一句,“不要——”这个瞬间,魏时完全陷入了对小鬼这个危险的举动的担心里面,忘了小鬼这个举动其实是对他有利的。 魏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猛地砸了一下,又闷又痛。 小鬼这种轻飘飘的身体,怎么可能挡得住那把油布伞的吸力,事实也正是如此,小鬼才冲过去,本来就是由黑气聚成的身体立刻被油布伞的吸力弄得四分五裂,小鬼一张青白的脸,鬼气森森,青面獠牙,拖着残破的身体尖啸着往那张黄符纸扑过去。 魏时连呼吸都忘了。 就在小鬼的身体快要被油布伞的吸力扯碎的时候,它的手终于抓到了那张黄符纸,接着,小鬼就一头扎进了黄符纸里面,黄符纸转过头,用比来时快上几倍的速度冲到了魏昕身边,贴在了魏昕的后背上。 空气中的阴气仿佛在开始凝结,让周围的温度剧降。四周结起了由阴气形成的霜花。魏时听到砰砰,砰砰的声音,这是他的心脏在紧张的跳动,手心的滑腻腻的,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阴气。 魏昕站在那里,丝毫也没有被油布伞影响的迹象。 魏时的力气耗尽了,已经撑不住了,他慢慢地被油布伞拉过去,地上留下了一道拖痕,魏时艰难地转过头,看着没有任何动静的魏昕。 难道他失败了? 这个他唯一知道的驭尸的法门,有点类似马义新在黄自强身上用过的办法,那个马义新也是用自己手里的小鬼强占了黄自强的身体,但是那个时候黄自强是植物人的状态,虽然已经没有了魂魄,但是他的躯壳实际上还是活的,所以马义新才能够成功。 现在魏昕早已经变成了一具活尸,再要用小鬼占身去驱使的办法,就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了。 魏时被拖出去一丈远,眼看离守墓人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一直一动不动的魏昕,全身轻轻的颤抖起来,他的眼球从灰白色一下子变成了黑色,眉心的那滴鲜血红艳艳的,他慢慢的抬起自己的手,好像还不太习惯一样。 他慢慢的俯下|身,用依旧冰冷而又坚硬的手抓住了魏时的脚踝,把他直接往后拖,魏时被倒拖着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为法术终于成功了自己逃出生天感到欣喜若狂还是该为自己被人拖在地上走脸色发青。 眼看就要成功把魏时拖过来却在紧要关头功亏于溃的守墓人发狂了,她“嘎嘎”的叫了起来,手里的油布伞转动地更快,跟魏昕僵持了起来,但是,魏昕还是占了上风,虽然动作慢了一点,他还是一步一步的把魏时拖出了油布伞的吸力范围。 魏时脸色变得缓和起来,终于,终于不用面对那种虚无的死亡,永远的寂静了。 他看着魏昕,突然发现,他的眼睛不是黑色,而是深深的暗红色。 与鬼为妻227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28第228章 (.) 【墓室】 魏时匆匆忙忙地看了魏昕一眼,对于他那双诡异的眼睛,他虽然吃了一惊但也以为是他刚才那个法术起了作用的关系,所以即使那双眼睛看起去就好像个深不见底的血潭一样让人毛骨悚然,也并没有慌乱。. 老婆婆子见一招不灵,立刻又换了一招。 她干瘪的身体跟筛糠一样抖动着,就好像东北那边跳大神一样,踏着一种古怪的节奏摇摆着,满头的白发成了一头乱草,这么一会儿功夫,脸上的皱纹又多了不少,看起去老了几岁。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祭舞,而是用生命在向什么献祭。 为了杀死魏时,守墓人还真是豁得出去。 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仇恨深到这种程度,魏时也有点心惊肉跳,要是能逃出去,他一定要回魏家查一查自己家祖上到底做了什么事,惹上了这么一个可怕的对头。 老婆婆子剧烈的抖动着自己的身体。 那种幅度和强度,让魏时怀疑会把她那身老骨头架子都给抖散了,她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衣黑裤,上衣用的还是那种古老的盘扣,松松垮垮的套在干瘦的身体上,她口中唱着什么古老的祭歌,从平缓到激烈,声音又尖又利,几乎撕破了人的耳膜。 像老鹰一样嘹亮,像鸭子一样嘶哑。 随着老婆婆子的声音,从她的衣服里源源不断的爬出来无数的毒虫,就好像刚才她制作那个“人煞”时一样的毒虫,各种各样的毒虫泉涌一样冒出来。 魏时看得脸都绿了。 守墓人的身体好像是一条毒虫通往外界的通道一样。 难怪刚才魏时觉得奇怪,因为那些毒虫似乎从山洞里无中生有一样冒出来的,他还以为这个山洞有个隐蔽的入口,原来入口确实是有,不过不是在山洞的墙壁上,而是守墓人的身体。 花花绿绿、奇形怪状的毒虫蜂拥着向魏时所在的方向爬过来。 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间就爬到了魏时面前。 魏时没再顾得上思考魏昕眼睛异变这个问题,赶紧蹲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一些用一些草啊虫子啊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东西研磨而成的粉末,围着他跟魏昕撒了一圈。 这个粉末是他专门为这次的出行准备的。 因为平龙山这个地方是出了名的蛇多虫多,虽然现在是冬天,不管是毒虫还是蛇类活动都几乎绝迹,但是准备一些草药也是有备无患。看着眼前已经压境的毒虫大军,魏时深深地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庆幸。 这些草药散发出一种淡淡的腥臭气。 这些毒虫一靠近了草药圈就立刻停了下来,它们焦躁不安的爬来爬去,而守墓人身上还有源源不绝的毒虫冒出来,一只一只,一条一条的毒虫,从她身上掉下来,争先恐后的往魏时的方向爬过来。 当遇到前面停下来的毒虫,它们一部分停下来,一部分却爬到了前面的毒虫身上,结果就是,魏时身边垒起了一面由毒虫构成的墙,这面毒虫墙的高度还在不断的往上攀升。 魏时看着面前蠢蠢蠕动的毒虫墙,本来有点缓和的脸色,立刻又变得青白交加,不断的又毒虫从那片毒虫墙里被挤出来或从毒虫墙上面掉下来,它们一旦碰到魏时洒下的粉末,就立刻身体僵直,连挣扎都没挣扎就死掉了。很快,就累计了一大片的毒虫尸体。 随着这些尸体的增多,魏时的脸色也就越发的差了。 这些毒虫把他洒下的粉末几乎都快要盖住了。就好像魏时以前看过的纪录片一样,蚂蚁过河的时候,会聚成一个球,外面的蚂蚁被河水冲走,而里面的蚂蚁却最终还是能够安全的过去,最终使得整个族群能够存活下来。 这些毒虫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它们的目的反正是达到了。 就在魏时绞尽脑汁想着后招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魏昕突然又动了,这一回他的动作还是那么简单、直接而又粗暴,他把魏时直接从地上提起来,背在了背上,然后,抬起脚就往那面毒虫墙一踹。 毒虫墙轰然倒塌,几百只毒虫被踹得到处都是更不用说那些四散爬走的,它们悍不畏死的向着魏昕冲过来,魏时被迫趴在魏昕的背上,他坚硬的背部非常的咯人,尤其是当他动作幅度比较大的时候,蝴蝶谷戳得魏时胸口一阵一阵的疼痛。 那些毒虫一碰到魏昕,就跟碰到魏时洒下的粉末一样,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 一只只,一条条,死的不能再死。 魏时目瞪口呆的看着魏昕像个大杀器一样,没有丝毫的停顿和迟疑,踩着那些毒虫往山洞最里头走去,魏时清楚的听到在他脚下被他踩扁的毒虫发出的爆裂声。 要是早知道魏昕这么厉害,他还着什么急啊,他早就搬凳子坐一边看戏去了,魏时趴在那里一脸的憋屈,想他被徐老三折磨了那么久,之后也是时刻不忘努力学习和修炼,时至今日,不管是守墓人还是马家的养尸人都没有一拼之力,而魏昕虽然变成了一具活尸,却轻轻松松的把困住他的难题给解决了。 魏昕越厉害就意味着想把他从马家的养尸人那里弄出来越难。 魏时完全忘了,不管是守墓人还是马家的养尸人,那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就算是徐老三,面对着他们的时候,也不敢夸海口说能对付他们,他只是太倒霉了,遇到了这跨阶作战不是那么容易的。 守墓人看到魏昕毫不费力的突破了毒虫的包围,身体抖动得更厉害了,虽然她的声音还是那么难听,那么刺耳,但是魏时却觉得里面透着股虚弱,守墓人眼睁睁的看着魏昕走到了山洞的最深处,却无计可施。 难道她已经黔驴技穷? 魏时没有掉以轻心,还是一脸戒备的盯着守墓人,刚才就是这个看上去老得已经成了截老树桩子一样的老婆婆子差点让他死在这里,魏时不觉得她就这么点本事,虽然刚才那两样本事已经够让人吃不消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魏时坚信这一点。守墓人没有追上来,而是停在了原地。 魏时不知道魏昕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不过不管是魏昕还是现在在魏昕身体里的小鬼都还是相信的,所以老实的让魏昕背着,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也没什么力气了,这一路上的遭遇把他的精气神都耗光了,魏时觉得自己从骨头里觉得疲惫。 虽然魏昕的背上并不是什么舒服的地方,又冷又硬还咯人,但是待久了,也就习惯了,反而因为魏昕走动的时候非常的缓慢而觉得很稳,让人想就这么趴着睡一会儿。 魏时上下眼皮打架。 就快要睡着的时候,魏昕的脚下突然一个轻微的踉跄,魏时的下巴磕在了魏昕的背上,立刻把他惊醒了,现在这个情况可不是休息的时候,就算是困死也要继续坚持下去,魏时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抹了把脸,总算是精神了一点。 魏时抬起头,前后左右都看了一遍,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 他疑惑的看着地面,平平坦坦的,既没有坑洼也没有石头,魏昕刚才是怎么绊倒的?魏时看着魏昕的后脑勺,有点过长的头发下是白皙的没有一点血色的纤细脖颈,魏时实在不想怀疑是魏昕故意这样做的。 魏时到这个墓地的目的到现在还没完成。 这个墓地的主墓室也还没有找到,这也是魏时没有阻止魏昕往这里走的原因之一,这个通道显然是这个山洞里唯一的洞口,如果没有其他的机关和障眼法,那就应该是通向主墓室。 魏时拍了拍魏昕的头,“快走。” 小鬼在进了魏昕的身体之后,本来跳脱的个性一下子变得沉默了起来,这也是魏时觉得魏昕现在的状况很古怪的原因,按理来说,小鬼现在应该会跳出来围着魏时打转转才对。 魏时趴在魏昕的肩头,看着他完美的侧脸。 魏昕还是没什么表情,除了眼睛里偶尔会表露出一些细微的不易让人察觉的情绪之外,没有什么变化,魏时伸出手去,掐了他的脸一把,魏时明显感觉到自己趴着的身体僵了一下,幅度很小。 魏时冷冷的哼了一声。 这小鬼还想蒙他! 在魏时催促了之后,魏昕的速度似乎确实加快了一点,走了几分钟之后,就看到了不远处有明亮的光线传来,魏时拍了拍魏昕的肩头,让他把自己放下来,然后拉着魏昕的手,就往那边小心的走了过去。 在这个阴暗的山洞里待久了,陡然间见到那么明亮的光线还真有点不适应,魏时眯起眼睛,那是一间用青石砖砌了墙的石室,石室里就摆着一具棺木,围着棺木的,是林立错落而放的青铜灯架,上面点着长明灯,几百盏长明灯熊熊亮起,火光把整个石室照的纤毫毕露。 甚至在刻意的排列下,连一点阴影都没有。 称得上是三百六十五无死角。 那具棺木也是一具青铜棺,在棺材壁上延伸出像蛇头一样的九个饰物,蛇嘴里插着线香、蜡烛、树枝、人骨、虫尸等等各种或平常或可怕的东西,在棺木前,摆着一张青铜制成的供桌,上面是一个跟外面的瓮棺相似,不过小了许多倍,只有拳头大小的瓦罐。 魏时有个感觉,这个棺木里的,就是他要找的尸骨。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二更~~ 与鬼为妻228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29第229章 (.) 【五鬼】 不过就算要找的东西近在眼前,那也不是唾手可得的。. 不说外面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守墓人,也许下一秒就会追上来,就说这具青铜棺,那厚厚的棺盖就让魏时束手无策,太重了!没十个八个壮劳力一起动手不要想能打开它。 魏时目瞪口呆、愁眉苦脸的绕着青铜棺打转转。 得想个什么办法把这块骨头啃下来。这可是关系到他身家性命的事,魏时蹲在青铜棺前,手在下巴上不停地摸着,两眼无神的看着那个供桌,以及供桌上的瓦罐。 这个瓦罐看久了倒是没第一眼时那么粗陋了。刚开始魏时还觉得这瓦罐子就跟自己屋里老妈用来腌菜用的坛子差不多,看了一会儿之后,才发现其实这瓦罐还是有点讲究的,一个圆鼓鼓的肚子,上面开着个细窄的口子,上了一层细釉。 魏时有点好奇这个瓦罐子里到底装着些什么东西。 不过,这个山洞太古怪也太危险了,他不会为了自己一时的好奇心去犯险,他环顾了一下整个石室,这里的阴气明显要比外面少得多,这也是魏时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事有反常必为妖,没道理外面阴气弥漫,才隔了这么点距离一个通道,就变了个天。 魏时皱起眉头,这个石室里不但阴气不重,也没有恶魂厉鬼。 他怕自己那时灵时不灵的能看见鬼魂的通阴能力出错,还拿出了一个小玻璃瓶子,用吸管吸了一点牛眼泪滴在了自己的右眼眼皮上,再用手指抹匀了,石室里面一干二净,莫说鬼,连鬼毛都没看见一根。 魏时总觉得有种深深的诡异感。 在脑子急转了一会儿之后,魏时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打开眼前青铜棺盖的办法,那就是用“五鬼搬运术”,五鬼搬运,也叫五鬼运财术,指五个小鬼可以不开别人家的大门,不破别人家的箱柜而拿到财物,实际上五鬼搬运既可以指偷盗财物,也可以指直接转移财运,也就是把别人的财运转给自己。 魏时拿出一小把红线,从里面数出五根,一头打了活结,然后套在自己的左手手指上,一根手指系一根红线,这样等把小鬼找来之后才能控制这些小鬼的行动,接着,又拿出一张黄符纸,龇牙咧嘴的扎破了手指滴了一滴血在上面,然后把黄符纸烧了,一眨眼的功夫,黄符纸就烧成了灰烬。 过了一会儿,一阵阴风吹过来。 魏时觉得自己的手指好像被微微牵动了一下,他立刻紧张起来,果断,在那几根红线的尾端,浮出了一个一个的灰色影子,那是被魏时招来的鬼魂,它们低沉着脑袋,看起去很模糊。 魏时左手的手指好像弹琴一样弹动着。 鬼魂被他手里的红线牵着,身不由己的就往那个青铜棺飘过去。 魏时并不会正宗道家的御鬼术,本来他们隐门也不是正宗的道家路子,更不用说他这个传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后人了,所以他只能靠着另外的野路子控制这些被他招来的鬼魂,而且还必须得非常的小心,一个不防,也许就会被这些鬼魂反扑过来。 因为五鬼的到来,石室里立刻变得阴惨惨的。 青石墙上那些油灯,火苗子在猛地一个窜高之后,变得萎靡不振,晕黄发白的光芒也有点绿意。 在魏时的授意下,五鬼钻进了青铜棺里。 魏时的目标只是这个棺木里的尸体身上的一块尸骨,随便哪一块都行,魏时给五鬼下了命令,然后小心的牵扯红线轻轻拉扯,隔着青铜棺,他看不到棺木里是个什么情况,即使可以通过五鬼大略知道一点。 五鬼在青桐棺木里胡乱找了一阵之后,就出来了。 它们被红线扯了回来,其中一个鬼魂手上拿着一块灰白色的指骨,魏时轻轻松了口气,遭了一天的罪总算是有一件事比较顺利的完成了,没有倒霉到底。 魏时从鬼魂手里把那块冰冷的骨头接过来。 骨头一放在他手心上,魏时立刻就感到一股极重的凶煞之气,差点没让他把手上的骨头给扔出去,就这么一块骨头,比“百煞阵”的阴煞之气比居然毫不逊色,甚至是犹有过之。 然而,在将要扔出去的时候,魏时又牢牢地把骨头揣在了手上。 不管这骨头是什么邪里邪气的东西,只要能把他身上的“恶降”解了,就算是恶鬼厉魂,他也不介意让它们永不翻身,这是原则问题。 就在他心里默默发狠的时候,边上被他招来的五鬼有点蠢蠢欲动,周围的空气也越来越冷,魏时猛地醒悟过来,它们本来只是在这个平龙山里游荡的孤魂野鬼,被自己强迫招来,也该放回去了。 魏时干脆利落的把系在手上的活结一一拉开,红线掉在地上。 五鬼一哄而散。 看着“人”去楼空的石室,魏时总觉得五鬼的动作太快了一点,也太急了一点,好像后面有凶犬恶狗在追在屁股后头咬一样,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不是疑心病越来越严重了。 东西已经到手,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从这个山洞里出去了。 魏时抓着魏昕,有点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声,“小鬼?” 这个问题刚才过来的路上他已经问了好几次了,魏昕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声不响的,让魏时不止一次的怀疑是不是自己法术出错了,如果是那样的话,等于是小鬼跟魏昕都被他给坑了。 这后果可太严重了,魏时连想都不敢想。 魏时拍了拍魏昕的头,又捏了捏他的脸,就跟对小鬼一样,“小鬼?说话?”他有点不甘心,魏昕脸上那些僵硬的肌肉好像变得柔软了一点,魏时为了确定手感,又捏了一下,确实是柔软了一点,他的感觉没出错。 魏昕还是没什么动静,只是眼睛里的红光越来越明显。 魏时有点无奈,只好放弃了跟魏昕沟通的打算,“算了,先出去再说。”他自我安慰地说,“出去了再想办法……” 就在魏时打算牵着魏昕往外走的时候,魏昕突然转过身,把魏时拉得一个趔趄,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一跤,魏时郁闷的说,“小鬼,你干什么?” 魏时僵直的身体直直的往前一顷,手一伸就把那张供桌上的瓦罐子捞起来抓在了手上,魏时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举动,有点结巴的说,“小鬼,你,你干什么?快把这玩意儿放下……”这玩意儿在魏时看来就是个不定时炸弹,谁知道里面放着些什么离奇古怪的东西,现在骨头已经到手,魏时实在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可惜,魏昕明显打算跟他对着来。 他抓着那个瓦罐,把它高高举起来,然后毫不犹豫的往青石地板上一砸,“哐啷一声”一声响,瓦罐子被砸的粉碎,冒出一股白气。魏时连阻止的话都没来得及喊出口,事情就已成了定局,他看着地上的碎渣,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欲哭无泪。 那股白气弥漫开来,布满了整个石室。 魏时听到了许多女人在耳边窃窃私语,她们在争吵,在哭喊,在咒骂。 “阿婆,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是啊,是啊,阿婆,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我们可以……” “没有其他办法了,家族里的男人都已经死亡了,只剩下我们这些女人,他们还不肯放过,老太太们已经决定了……” “……那也没办法了。” “我们也就算了,那些还小的就可惜了。” “大的小的都一样,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留下她们也一样是死,我们董家的人,就是死了也不会让魏家的人好过。” “是啊,魏家的人太狠了,连刚出生的也不放过。” “斗了几百年,总算是有了个结果。” “阿婆,阿婆,我不想死……呜呜……” “住嘴,我们董家的人没有你这样的软骨头!” “……” “……” 声音杂乱无章,场景换来换去,听得魏时一头雾水,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大概是一桩几百年前的旧事,里面牵扯到了他们魏家,让魏时不得不感叹一句“世事无巧不成书”,谁能想到他只不过是偶然中了“恶降”却在命运的影响下进了这个山洞,进而知道了一点自己屋里老祖宗做下的事。 魏昕站在那里,又听到了一大堆女人的惨叫声。 还有一些老婆婆子的喃喃念咒声,那些咒语非常的冗长,带着一种滔滔的煞气和恶意,向着魏时冲过来,魏时捂着耳朵,也跟那些女人一样尖声惨叫起来,他的叫声是那样凄厉,以至于才叫了几下,喉咙就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 魏昕走了过去,把在地上打滚的魏时抱住,强按住他,把他带出了石室,那些咒语还有女人的惨叫,渐渐的听不到了,魏时的痛苦也跟着慢慢的减轻,他睁开眼,眼睛里好像揉进了沙子一样又痛又痒。 试了好几次之后,才终于让嘶哑的喉咙发出了一点声音,“小鬼,阿昕,我好像生病了。” 他确实是生病了。 那个病发作得很快,他才在石室里待了那么一点时间,身上就已经发起了高热,身上露出来的地方长出了暗紫红色的斑块,那些斑块起初还没有什么异状,很快就开始红肿,出现了轻微的溃烂发炎的症状,身上也开始作痛,那种痛苦比起刚才听到咒语和惨叫时的痛苦要强上几倍,十几倍。 魏时的身体时不时抽搐几下。 他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这个症状似乎有点熟悉。 过了一会儿,他才突然间想起来。 这不就是他在魏家那本族谱上看到过的,缠了魏家几百年的“人瘟”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二更~~八点更新~~~ 与鬼为妻229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30第230章 “魏惜”把魏宁的被子掀开了,搂着他的腰,也躺到了床上。 魏宁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间身边就冒出了一股寒气,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魏宁觉得冷,手无意识地扯着被子,缩了进去,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茧子,不过还是冷,这股阴冷是紧贴着他的,并且还跟他四肢交缠,魏宁想跑,但是这股阴冷却如影随形,最后,他受不了,一脸咬牙切齿地醒了过来。 魏宁一醒过来,转过头,连看都没看一眼,闭起眼睛就大骂了起来,“我草,魏惜,你是故意的吧?” “呵----”“魏惜”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脸,发出一声轻笑,“我只是想告诉你,时间到了。”魏宁还没睡醒,脑子反应不过来,追着问了一句,“什么时间到了?”他抓了抓头发,睁开眼,看着“魏惜”,然后,他的眼睛就移不开了---- “魏惜”侧着身体,躺在他身边,手肘撑在床上,支着额头,正带着点使坏的笑容看着他,实在是,实在是----你是一个鬼,不是一只狐狸精,摆出这副样子,你是要哪个? 长成这样还随随便便就爬到男人的床上来,魏宁在心里又骂了一句。 “徐老三跟你约好了,下午六点去吃饭。”“魏惜”不紧不慢地说。 是有这回事,魏宁想起来了,徐老三要自己跟他一起去吃那个饭,他答应了的,魏宁挣扎着移开了目光,打了个哈欠,起了床,洗漱好了之后,正要出门,他看着站在门口的“魏惜”说了一句,“你不去?” “魏惜”点了点头,“我有事,不跟你去了。” 魏宁脚下的动作就有点迟疑了,他看了看天色,觉得现在出门不太保险,虽然现在是日长夜短,天色还亮着,但是以他见鬼的能力,估计刚出小区的大门,就能被一打鬼给跟上,他昨天敢在晚上出门,那是因为徐老三给了他一道“避鬼符”,现在那个“避鬼符”早就没得用了,为了吃个饭,看个热闹,而受一次惊吓,不值得,魏宁有点打退堂鼓了。 “魏惜”看他一直站在门口不走,“鬼不会跟你了。” 魏宁听了这个话,眼睛一亮,“真的?” “魏惜”指了指他左边口袋,“那个‘阳木’蛮有用的,能克鬼。” 魏宁从口袋里把那块“阳木”拿出来,他看一眼“阳木”,再看一眼“魏惜”,那意思很明显,他觉得“魏惜”就是在睁眼说瞎话,要是真有这么大用,怎么他还站在自己面前?明摆着“魏惜”在晃点他。 “魏惜”身体一动,下一秒出现在了魏宁面前,“这个对我没用,你放心出去,我保证你不会再见鬼。”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再不信他,好像也说不过去,魏宁将信将疑地把那块似木又似金的阳木抓在手心里,一脸如临大敌地走出了大门,他绷着脸,一直走出了小区,周围人来人去,个个看起来都蛮正常,果然没得鬼,魏宁松了口气。 到了约定好的“海天阁”,魏宁直接报了罗世文的名字,服务生就满脸堆笑地把他带到了一个以竹为主题的包间里面,徐老三跟罗世文已经在那里了,看到魏宁,徐老三就冲他招了招手,要他赶紧地过来。 罗世文去了个心头大患,也是一脸地意气风发,昨天晚上的狼狈和衰老好像一扫而空,整个人油光水滑的,又年轻了几岁,他看着魏宁,“来,来,快坐下,快坐下,给他倒上一杯酒。”他喊着旁边的服务生。 魏宁坐了下来,酒杯立刻就被旁边的服务生给满上。 徐老三转过头,在他耳朵边咕哝了一句,“你能喝酒吧?” 魏宁也跟他咬耳朵,“酒量就一般。” 说是一般,其实就是不太好的意思,徐老三听了他的话,不满意了,瞪了他一眼,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酒糟鼻子上的墨镜差点没掉下来,“没出息,身为一个男人连点酒量都没得,你怎么出来混的?难怪看你面相一直发达不了----” 魏宁嘴角一抽,为了喝个酒连他的面相都扯出来了。 徐老三恨恨地说,“不管怎么样,你也要给我想办法把这个罗世文放倒了。” 魏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难道他跟着罗世文吃个饭还打了什么主意不成?果然这个老头子做事从来是走一步看三步,没得一件事是简单的,魏宁觉得自己这又是上了贼船脱不得身了,徐老三还在把他看着,魏宁扭着脸,点了点头。 于是徐老三满意地放过了他,又跟旁边的罗世文说话去了。 酒桌上就是你来我往,主人热情,客人也尽兴,你敬我一杯,我又还你一杯,反正不愁没得借口和理由,一杯接一杯的灌下去,魏宁觉得自己脑壳又有点晕了,不过他自认为比罗世文还是要好一点,罗世文已经被他喝得趴在桌子上了。 包间里面已经没得服务员在了,魏宁用手撑着头,看着徐老三把罗世文搬起来,然后拿着个铜铃铛在他耳朵边晃了晃,罗世文睁开眼,眼神发直,看来是被他控制住了,徐老三也不客气,立刻开始刨根问题。 魏宁在旁边听得晕晕乎乎,他也有点喝醉了,脑子跟不上。 徐老三问的问题,大部分都是关于到底谁告诉罗世文布置那个九九归一煞阵这回事的,还蛮迂回,也不直接问,大概因为这件事是罗世文心里最大的秘密,所以就算是喝醉了罗世文的口风还是很紧,不过,最后还是被徐老三套出了一些事情,等问得差不多了,徐老三又摇了一下那个铜铃铛。 “铃----”地一声脆响,罗世文手软脚软地从旁边的沙发上坐起来,“让你们看笑话了,年纪大了酒量不行了,想当年,我可是----”然后就开始回忆起自己当年酒霸一方的事迹。 酒鬼都喜欢这样吹牛皮。 喝到这个份上,徐老三的目的已经达成,当然,钱也已经拿到手,他站起来,跟罗世文又哈拉了两句之后,就说时候不早了,要告辞了,罗世文也不好勉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送他们到了包间门口。 魏宁喝得也有点晕,脚下有点不太稳,徐老三拉着他,快步就出了海天阁的门,走得这么急,魏宁心里面就开始翻江倒海了,他使劲拉住徐老三,“你老慢点撒,看在我为你老阵前杀敌的份上----” 徐老三总算是良心发现了,把他放开了。 魏宁扶着墙,大喘气,“我说,你老这又是唱的哪出?” 徐老三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翘了起来,他伸出手摸了一下,好像不满意一样,又把胡子揪了一把,魏宁在边上看呆了,觉得这下子事情肯定严重了,这徐老三一向对他那把小山羊胡子宝贝得很,见了这么多次,别说揪了,连摸都没见他摸过一回。 “我觉得罗世文这个事,还有那个九九归一阵,跟我三十年前见过的一个事很像,那也是一个凶阵,也是用凶阵聚财发家,也是背后有人指点他们那样做的----”徐老三一脸沉思地说。 魏宁想了想,插了句嘴,“你老这是怀疑集团作案还是连环作案?” 徐老三伸出一只手,在魏宁头上狠狠敲了一记,“我现在怀疑你脑子有问题。” 魏宁抱着头,不说话了。 徐老三看了看天,“还是先把你送回去。”魏宁听说要送他回去,就摆了摆手,“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徐老三哼了一声,“你人都喝醉了,要是不送回去,出了事,你屋里那只鬼发癫了怎么办?”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魏宁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嘴里还在咕咕哝哝,听起来好像在反驳徐老三的话,徐老三所谓的“送”就是在路边上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让魏宁把地址说了,然后跟司机师傅说了一声。 魏宁坐上了车,司机师傅就拉着他说话。 魏宁蜷缩在座位上,还在为刚才徐老三的话耿耿于怀,连徐老三都看出来了,想到这,魏宁就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但是为什么就不帮他把这个事给解决了?按理说徐老三这种高人,对这种事肯定是有办法的,鬼的执念不解开就永远入不了轮回,想到这,魏宁就发起了愁。 还没等他愁出个结果,车子就已经到了。 魏宁看到“魏惜”就站在楼下等他,他打开车门,看着“魏惜”觉得有点奇怪,“你怎么下来了?”不是一般都在屋里等他?“魏惜”摇了摇头,指了指那辆还停在路边的出租车,魏宁回头一看,那辆出租车已经哧溜一声开走了,只留下一股尾气。 魏宁喊了一句,“还没给车钱----” 跑那么快干什么,见鬼了啊?魏宁一停,然后僵硬地转过头,他想起来确实是见鬼了,那个鬼还站在他面前,只不过他见惯了,所以见鬼都不当成鬼了---- 魏宁喝了酒,走路有点不稳,上下楼梯那叫一个险象环生,“魏惜”在旁边耐心地跟着他,看到他要摔倒的时候就扶一把,本来“魏惜”是打算直接背他上去的,但是魏宁一口回绝了,“魏惜”也不勉强。 六层楼,走了有十几二十分钟。 “魏惜”看着又一头栽倒在自己胸口上的人,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魏宁摸着自己的脸,“莫乱亲,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我只给我女朋友亲的----”“魏惜”听了他的醉话,脸色都没变,只是一把拉过走得东倒西歪的魏宁,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虽然不是你女朋友,但你是我老婆。” 魏宁歪着头,努力地思考着这其中的关系。 就在这时,他对面那个门被打开了,里面那个女户主走了出来,看着魏宁,就跟他说,“阿宁,你刚才是跟哪个在说话咯?”魏宁手一直在发抖,钥匙戳不中钥匙孔,他听了那个女户主在问,“吴姐,你这晚还出去啊?” 被魏宁叫做吴姐的女户主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女人,“是啊,出去买点东西,早上出门忘了,明天还要用,你这是喝醉了?难怪在那里自说自话,还吓了我一跳?” 魏宁嘿嘿笑了两声,没回答,一双阴冷的手覆在了他手上,帮他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里面,门应声而开,魏宁踉踉跄跄地走进去,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灯亮了起来,“魏惜”就站在自己身边。霏1凡l論i壇 魏宁就吵吵嚷嚷地说要去洗澡,打开了卫生间的门走进去,衣服都不脱就直接打开了莲蓬头,一股热水淋下来,魏宁手脚有点不太听使唤,笨手笨脚地解着自己身上的扣子,解了半天也解不开,他心里头就来火了,开始用扯的,想把衣服直接扯开。 粗暴的动作进行了一半,一个人凭空出现在了狭窄的卫生间里,并且把他拉了过来,帮他把衣服上的扣子解开了,而且还服务周到的把他的裤子,连着内裤,一起脱了下来,魏宁全身地站在花洒下,热水冲刷着他的身体,沿着紧实的肌肉线条流下。 “魏惜”觉得自己快要看不下去了。 魏宁觉得一股阴冷的气息缠了上来,但是因为热水的不断冲刷,这股阴冷倒也没有觉得不舒服,反而是恰到好处,一双手在他身边各处不停地抚摸,当敏感的地方被碰到的时候,魏宁的忍不住发出一声的喘息。 他已经好久没发泄过了,一方面最近实在没得心情,另一方面屋子里有只神出鬼没的鬼,压抑太久导致的后果就是被身后这个人稍微一抚弄,下面就已经有了反应。 他极快的反应取悦了身后那个人,他在他背上不停地亲吻着,啃咬着,手在他胸前不停地抚摸,当找到了那两个淡褐色的乳|头的时候,更是没有放过,捻起来,不停地玩弄着。 魏宁觉得自己的身体好重,浑身战栗,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倒吸着气,觉得不太对,然而身体的快感却又让他无法拒绝,魏宁苦痛地仰着头,张着嘴大声喘息,然后他的身体就被他掰过来,嘴巴被堵上,口腔中被人激烈地动作占据着。 吻到最后,魏宁都混乱了,不管是谁,反正这个吻很不错,他伸出手,扯住身上这个吻得让他快断气的人的头发,舌头也化被动为主动,勾住那个在他嘴里的舌头,跟它纠缠了起来。 魏宁的回应,让那个跟他接吻的人,愣住了,接着又立刻反应了过来,更激烈地纠缠了起来。 火热的气氛在卫生间里蔓延开来。 快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魏宁无意识地伸出手,胡乱抚摸着身上这个人的身体,修长的、结实的、阴冷的身体,两个人紧靠在一起,身体互相摩擦,魏宁舒服地叫出了声音。 他诚实的反应,让跟他纠缠的这个人,发出了一声轻笑。 下面那个急需得到纾解的地方一直没有得到照顾,魏宁急切地拉着那个人的手往下,握住了自己迫不及待的地方,然后抓着他的头发,又吻了上去,沉浸在中的男人,总是这样大胆而又放纵。 那个人在魏宁胯间的手不负所望的动了起来,阴冷的感觉并没有抵消随之而来的快|感,魏宁仰起脖子,喉结上下滑动,不停地喘息,而一直在他脖子上亲吻的嘴唇,也移到了他的胸口上,乳|头被含在,不停地吸吮---- 上下都被抚弄着,很快,魏宁没坚持多久就泄了出来,他喘着粗气,透过水雾,看着眼前这个人,他有张好看的脸,双眼像是饿了很久的狼一样,恶狠狠地看着他,魏宁觉得自己就是一块摆在他面前,不知道怎么下口的鲜肉。 还没等他笑出声,这个人又吻了上来。 魏宁闷哼了一声,刚发泄还残留着快|感的身体,立刻又火热了起来,有一双手在揉捏着他的屁股,刁钻地沿着臀缝摸到了后面那个入口。 魏宁觉得有点危险了,他想推开身上的人,但是那个人却用更火热的吻打消了他的抵抗和拒绝,魏宁喘着气,扭过头,想躲开他的吻,却被一直追过来。 一个躲,一个追,到最后,喝醉了的人明显赢不了意识清醒的人。 魏宁被吻住,在那个入口的手也开始尝试着进出了起来,当最终被一股阴冷侵入身体的时候,在身后的撞击下,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前后摇晃的魏宁,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大概又做了一件蠢事,虽然这个蠢事的味道也说不上坏,但是蠢事就是蠢事,他醒过来肯定会后悔得想去撞墙。 魏宁这个想法是对的。 第二天,魏宁一醒过来,就发现身体不太对劲,全身上下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后面那个地方更是好像还含着什么东西一样,虽然不痛不痒,但是浑身不自在。 醒悟到某个事实,魏宁如遭雷击,半天回不过神来。 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的魏宁,又躺回了床上,把被子蒙住头,企图再次睡着,睡醒了也许这个噩梦就不会成真了,然而,一个声音阻止他掩耳盗铃的做法。 “魏惜”打开了卧室的门,“醒了吗?起床吧,早饭做好了。” 魏宁听到这个声音,全身一僵,现在要他出来,那是不可能的,“魏惜”大概也意识到了,一时之间,房间里陷入了极度的安静当中,魏宁心里暗暗咒骂着,让你喝酒,让你喝酒,喝出事了吧? 魏宁还趴在床上当乌龟,但是他的被子突然间鼓了起来,“魏惜”凭空出现在了他裹得死紧的被子里面,手还搂着他的腰。 魏宁浑身一僵。 “魏惜”的头还满足地蹭了蹭他的胸口,然后抬起头看着他,“怎么了?我昨天晚上很小心的,应该没有弄伤你。” 很小心,很小心,弄伤你,弄伤你----这几句话在魏宁脑子里无限循环,放大,放大,再放大,到最后简直跟前天晚上的炸雷声差不多了,魏宁脸色铁青,看着“魏惜”一脸无辜的样子,我草,趁着自己喝醉了就----还有脸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摆出一张这么无辜且面带羞涩的脸! “魏惜”看着魏宁铁青的脸,小心地问。 “难道还是弄伤了?” 59、最新更新 不知不觉的,时间就已经进入了阴历七月。 这个月份俗称“鬼月”,据说每年到了阴历六月三十日那天,掌管阴间的地藏王菩萨,就会打开阴间通往阳世的大门,也就是“鬼门”,也有另外一个名字叫“鬼门关”,放出鬼魂,一直要到七月三十日才会把“鬼门”关上,所以这整一个月份是一年里阴气最重的时候,身体弱的人常常挨不过去。 也有说法认为,地藏王菩萨只会在阴历七月十四那天打开“鬼门”,也有说是七月十五,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两个日子,阴间里的鬼就会一窝蜂地跑到阳世来,那一天等于是它们放风的日子。 魏宁从小就讨厌这个月份,因为一到了这个月份,平时忌讳就多的魏妈妈,更是到了动辄得咎的地步,只要他稍一有出格的地方,平时舍不得动手打他的魏妈妈,就会毫不犹豫地抄起手边上的竹条,他小时候不知道为了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挨过他妈多少回打,他妈打完了他还哭,他妈一哭,本来还拧着脖子不肯低头的魏宁,立刻就服帖了。 一直到了读大学以后,每年的阴历七月,他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留在学校里打暑假工,才终于不用过一整个月的苦闷日子。 b市跟魏宁他们那儿的风俗其实差不多。 也是一进了七月,就能在大街小巷看到烧纸的人,很多人在十字路口,在江边上,在小巷子里烧纸,隐隐约约就有哀嚎声传来,哭得人心里面阴惨惨的,不过,让魏宁庆幸的是,现在城里面这样做的人是越来越少了,都讲究市容市貌,大街上烧纸,不但是封建迷信,也是破坏卫生,容易引发火灾隐患。 但是这也是平时,到了七月十四那天,不管你怎么烧,都没得人管。这好像是个惯例。非。凡 魏宁这两天找了个工作,新工作好死不死就在沙城区,幸好,离那个万佳小区和富民大厦还有一段距离,不然的话,他怕是还不敢就这样接下工作。 现在这家公司比他以前那家要好,都是年轻人,工作氛围轻松,干劲足又没得上一家公司里那些乌七八糟的裙带关系,魏宁上班上的蛮乐呵,这一阵子的郁气一扫而空,整个人的精神都爽利了很多,要不是家里面还有一只鬼等着他,魏宁肯定要觉得这是他今年以来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时间了。 自从那天喝醉了跟“魏惜”这只鬼发生了关系之后,魏宁开始几天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情况,但是后来,他想开了,一时的失足不可怕,一世的失足才可怕,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重点是发生了以后该怎么补救---- 魏宁的补救办法很简单,那就是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不管眼前这只鬼怎么明示暗示,他通通装不不知道,装不懂,反正就是一张面瘫脸,不管东南西北风,我自巍然不动,几次下来,“魏惜”也知道了他的用意,虽然还是常常用那种含幽带怨的目光看着魏宁,让魏宁头皮发麻之外,倒也不再提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魏宁顺利地把自己缩进了乌龟壳里。 这一天,魏宁跟着两个同事开车到下面的县去调查市场,中间耽误了一点时间,回到b市的时候已经天黑了,魏宁因为有了那块“阳木”已经不太害怕夜里在外面走,但是一想到现在是七月了,还是有点提心吊胆。 同事刘全开车,魏宁坐在副驾驶座,另外一个同事赵刚坐在后座,三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时间过得飞快,在九点钟的时候就到了b市,总算不是太晚,魏宁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大马路上,人少,车也少,跟平时有点不同。 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那雨跟针尖一样,细细密密地落下来,很快就把整个前车玻璃给蒙上了一层,看不大清楚路面,刘全打开了雨刷,刷刷几下,视野又重新清晰了起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车速突然间慢了下来。 魏宁看到不远处那个十字路口,有个女人正跪在路中间烧纸,下着雨,也没撑伞,地上摆着一个陶瓷面盆,那个女人就一把一把地往里面扔纸钱,火苗子窜的老高,一股股黑烟冒出来,打着卷儿地往天上冲,冲到一半,像被雨水打湿了,又像是被人收走了,一下子消散一空。 四面八方的车子开过来的车子,擦着那个女人疾驰而过,带起一阵阵的大风,把那个女人的头发刮起,露出了大半张脸,有几个司机探出头冲着那个女人大骂,“你麻个比,到路中间烧你麻的纸。”“想死找几个男人日你死撒,到外面来现什么世”,骂得都不是一般的恶毒,魏宁突然间想起了魏妈妈说过的话,这种没口德的人,迟早也会遭报应。 在车子驶过去的时候,魏宁看到那个女人抬起了头,看着那几辆骂她的车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扭曲的笑容。 突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魏宁,横出手去拉起方向盘就猛地一转,嘴里直喊,“快,快,靠边上停下来,停下来。”开车的刘全被他的动作吓得心脏都快停跳了,脚下急踩刹车,车子险险地擦着路边停了下来。 刘全后怕不已,吓得手都在发抖,后面的赵刚被刚才的急转和急刹车左甩右甩,跟后座来了好几次“亲密接触”,此时,手扒着前座的椅背,“魏宁,你搞什么?刚才有多危险知道吗?我们三个的命差点就交代在这了。” 魏宁额头上的冷汗一层一层地冒出来,他脸色惨白,眼睛发直,一直盯着前方不远处看,那里,那里有好几个鬼,它们在这条马路上横来直去,不停地穿过那些车子,鬼魂尖锐的叫声只有魏宁才听得到。 那些鬼魂,围着那个女人团团打转,不停地争抢着她烧的纸钱,那个女人抬起头,双眼翻白,瞪着天空,烧成了黑灰的纸钱被风吹得到处都是,然后,那个女人就笑了,咧开嘴,露出黑洞洞的一个大口。 她伸出枯瘦的手,在空中抓了一把,刚好就抓到了一个飞到她面前的恶鬼,她扭着那个恶鬼的脖子,掐得它吱吱惨叫,周围的恶鬼看到这一幕,一哄而散,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女人口中念念有词,那些恶鬼就被一根看不到的线给扯到了她身边。 那些面目狰狞的恶鬼,在那个女人手里跟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掐断脖子,扯掉手脚,撕开肚子,破开肠子,整得面目全非,吱吱惨叫声不绝于耳,吵得魏宁捂着耳朵躲在车里面瑟瑟发抖。 接着,那个女人手一指,口中一声尖啸,那些鬼就往她所指的方向冲了过去,魏宁看到它们用极快的速度赶上了那几辆骂过那个女人的车,然后,它们围着那些司机,捂住他们的眼睛,遮住他们的耳朵,拉拉扯扯,吼吼叫叫,过不多时,其中一辆车的司机就发了疯一样的加速,往前面那辆车冲了上去,砰地一声巨响过后,一起极其严重的汽车追尾事故就发生在了魏宁他们眼前。 刘全两个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远处的火光和巨响,再也顾不上骂魏宁了,要不是魏宁强行把他们的车停下,也许他们就成了前面那个连环追尾车祸里悲剧的一员。 魏宁发着抖,看着那些恶鬼把死掉的司机和乘客的魂魄全都扯出来,拉到了那个女人面前,那个女人大声笑了起来,像个疯子一样,踩着那些魂魄,把它们直接踩碎在了自己脚底下。 这个女人,比恶鬼还要恶!而且,她能驭鬼! 到处都是惨叫声、哭嚎声、奔跑声、紧急刹车声以及随之而来的警鸣声,安静的夜晚变的喧闹,这绝对是一个会让整个b市的人都记住的晚上。 魏宁青白着脸,扫了一眼后视镜,那个女人的头发被风刮得吹起,一双眼睛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是魏宁分明感觉到她正在看向自己这边,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和自己所坐的这辆车,危险的预感让魏宁拉起呆住的刘全,“开车,快点开车,从平安路绕道走,快,快,快啊!” 在他的催促下,刘全手忙脚乱地把车子发动,现在交通已经乱了,没什么人会在意他们不遵守交通规则。 魏宁紧盯着后视镜,那个女人手里抓着一只恶鬼的脚,把它抡了起来,在空中打了几个转之后,使劲往魏宁这边扔了出去,扔出去一只之后,又抓起另外一只继续往魏宁这边扔,魏宁看着在空中横飞而来,肠子不停晃动的恶鬼,吓得一个激灵,连声催促着刘全。 也许是他惶急的神色,让刘全也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跟上了他们,他以极快的速度发动了车子,哧溜一声,开到了平安路上,接着把油门一踩到底,车子跟路面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风一般的疾驰而去。 那个被扔过来的恶鬼扑了个空,尖啸着追了上来。 车子开得再快,也快不过恶鬼,魏宁看到追上来的恶鬼,急得手脚发抖,看不到也就算了,看到了才明白其中的可怖,那个鬼穿过了车子,打算直接飞到车前去,结果在擦过魏宁身边的时候,突然发出一声尖啸,身体莫名其妙的烧了起来,它打着转,忙不迭地退开。 那些恶鬼不敢靠近了,它们只敢在离车子远远的地方看着,跟着。 它们在半空中飞来飞去,时不时钻到地面下,等到有行人过来的时候,就故意探出身体,那个走路的人就会无端端地摔在地上,摸着自己的屁股,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个别脾气古怪的,还会狠踢两下那个绊倒他们的地方,以表愤怒,那些鬼就围着他们,发出一阵阵尖笑。它们还是跟着魏宁坐的那辆车,就是不肯离开,那个女人让它们跟着,它们不敢不做,那个女人比它们还恶。 魏宁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是自己身上那几样东西起了作用,因为这个连环大车祸,这一片都好像骚动了起来,车子开得飞快,过了平安路之后,终于又恢复了正常,车流、人流有条不紊,如同平常一样的场景,却带给人极大的安心。 刘全开着车,后面的赵刚一直都没说话。 他们一直把车开到了公司下面,把车挺好,三个人下了车,刘全跟魏宁说,“魏宁,不知道你今晚上看到了什么,总之,今晚上真是搭伴你了。”赵刚也拍了拍魏宁的肩膀,“是啊,是啊,吓死我了。”几个人说了几句话,唏嘘了一阵那几辆遭了车祸的车子,然后,各自散了。 魏宁没敢再打出租车,他今晚上是被吓怕了。 他心里有个感觉,那个女人前面是针对那些骂过她的人,后面却无缘无故地冲着他来了,难道是发现了他能看到她驭鬼所以要杀人灭口?那个女人是个疯癫子,魏宁觉得自己应该有多远躲多远。 他今天晚上不敢坐出租车了,怕出事,但是这里离家还有蛮远,走路怕要两三个小时才会到家,那时候就是午夜了,离奇古怪的事一般都是发生在那个时间段,魏宁一想到,就头皮发麻,刚好路边上停靠了一班公交车,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 一路顺利地回了家,等魏宁进了家门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魏惜”一如既往地站在门口等着他,看着他惊慌未定的样子,脸色白的跟张纸一样,嘴唇还在轻轻发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魏宁摇了摇头,他不想把这件事跟“魏惜”讲,“没得事,就是急着赶回来,跑得太快了。”他敷衍了一句,然后擦过“魏惜”身边,直接进了卫生间,他要洗个热水澡,把身上的汗水冲掉,顺便稳定下情绪。 “魏惜”若有所思地看着魏宁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在魏宁的严正警告下,他已经不敢跟着他进卫生间了,其实他要跟着魏宁也不会知道,但是他不想在这些事上骗他,等他接受自己了,到时候爱怎么跟就怎么跟,还可以一起洗澡一起睡觉。 魏宁洗完澡出来,“魏惜”已经从厨房里把一直炖着的鸡汤端了出来,给他盛了一小碗,放在了茶几上,让他能一边看电视一边喝汤,这也是最近养成的习惯,要是魏宁回来的晚一点,“魏惜”就总会给他炖一点汤或其他夜宵。 魏宁看着那碗汤,又有些发愁了。 整天这样吃,他已经胖了不少,再胖下去,有啤酒肚的日子就离他不远了,想到自己还不到三十岁就腆着个啤酒肚,魏宁打了个寒噤,觉得应该把这个事的严重性跟“魏惜”说说,但是一看到“魏惜”期待的眼神,他就说不下去了。 何况,“魏惜”现在做的东西是越来越好吃,快逼近五星级大厨的水准了。 魏宁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端起那碗鸡汤喝了几口,电视正在放晚间新闻,魏宁突然看到了今晚上车祸的报道,导播直接接到了现场,现场的记者后面是杂乱的场面,救护车、警车、停在路边被拦住的车以及车祸中被毁了的车,堵住了整个安江路。 现场记者拿着个话筒在那里说,“安江路上发生一起特大的连环尾追事故,目前已经造成了五人死亡,七人重伤,对于这起特大的交通事故,交警部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据初步推测,可能是酒后驾车所致----”突然一个人把一张纸条递了过来,那个现场记者低下头看了一眼,又急急地抬起头,“刚才我们得到消息,死亡的五个人里面,有我市著名的企业家罗世文夫妇,及其唯一的独子----事故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当中----” 231第231章 (.) 【阴尸】 魏时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眼睛瞪得溜圆。【高品质更新.】 嘴巴上又冷又硬的感觉告诉他,他真的被魏昕给亲到了,没掺一点水分,魏时丝毫也没有被人莫名其妙亲一口的错愕,也没有羞恼,而是有点震惊,外带点不是所措的茫然,他心里第一个念头是:魏昕真的有意识了。 魏昕亲的没有一点章法。与其说是在亲嘴,不如说是在啃一块猪肉。 魏时极度震惊的神经被又痛又麻的嘴巴给拉了回来,他一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伸出手想把魏昕推开。这小子占便宜占上瘾了,亲了这么久怎么也亲够了吧?还没完没了了。 以魏时现在半死不活的虚弱样子,他推人的力气实在不大。 也就这点蚊子大的力气,居然还真让魏昕那“凶残”的动作停下来了,虽然人还是紧紧抓着魏时不放。魏时心里莫名的松了口气,被自己老弟的身体这么亲来亲去的,实在很有的感觉。 魏昕一张苍白精致的脸,茫然地看着魏时,嘴角露出了尖尖的獠牙,嘴巴上全都是魏时流出的鲜血,弄得一张嘴殷红殷洪的,跟他惨白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再加上他那双暗红到发黑的眼睛,有一种鬼魅而又慑人的魅力,让人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却又忍不住心里想偷瞧一下的渴望,像扑火的飞蛾一样。 魏时看着一脸无辜的魏昕,知道跟他生气也是白搭。 也不管魏昕懂不懂,他冲着魏时翻了个白眼,然后掉转头打算继续跟旁边的养尸人谈判,却看到养尸人一脸震惊的看着魏昕,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抖动着,魏时吓了一跳,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个看起去跟死人没什么两样的老头子露出这么像活人的表情,就是跟守墓人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这老头子也顶多稍稍变个脸色。 养尸人的脸跟颜料盘子一样,变来变去。 作为弱势方的魏时的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现在是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脱,魏时长这么大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两难的境地。 不过,刚才一直处于神经高度紧绷状态以至于没注意到自己身体状况的魏时,突然间觉得自己因为“人瘟”发作而极度痛苦的症状好像减轻了不少,烧得已经快糊里糊涂的大脑也感觉到了一点清凉。 魏时有点不敢相信的勉强抬起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滚烫的额头确实已经不那么烫手了,本来已经烧得眼前发花的视线也清楚了一点,他看到自己手上那些暗紫色的斑块也淡化了不少,溃烂发炎的地方也有所好转。 这,这是“人瘟”要好了的意思? 魏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好到这种程度,在魏家的典籍里面记载说是不治之症的“人瘟”就这样好了,简直是不可思议,魏时把自己“人瘟”发作之后的事情来回想了一遍,他果断的把视线放在了魏昕身上,然而表情很是复杂的看了魏昕还沾着他血迹的嘴巴一眼。 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出还会有什么原因了。 马家的养尸人也表情很是复杂的看了魏时,还有依旧抱着魏时不肯放手的魏昕一眼,摇起了手上的铃铛,那些尸体闻声而动,“跟我去马家。”养尸人冷冷地跟魏时说。 魏时拍了拍魏昕的手臂,示意跟上去。魏昕乖乖地听他的话,跟了上去。 一直坐在旁边休息,尽量淡化自己存在感的丁茂树也不得不跟上去。 马家的养尸人带着他们在平龙山脉里面穿行。 大雪刚过,天上时不时还飘起来一些干干的细雪,走在路上,时不时被树上落下来的积雪砸中,过不多久,头上、身上就到处是雪,虽然伸出手拍掉了一些,还有一些却被体温化开,更添一些寒意。还好,一直在赶路,倒也不至于在这片深山中冻死。 这种陡峭的山路,其实是不太好赶尸的,因为尸体四肢关节僵硬,连在平坦的路上行走都可能出差错,更何况于在这种崎岖的山路上,这个时候就很考验养尸人或者该说是赶尸人的手上功夫了。 马家的养尸人显然是个高手,在他的控制下,总共十四具尸体(这其中包括三具养尸人自己手上的尸体)走得比大活人一个的丁茂树要看起去稳当得多。丁茂树作为一个出生在市里面连公园里修好了路的山都没爬过几次的人,在这片深山中,已经是狼狈的在那里连滚带爬了。 平龙山马家是在平龙山脉的龙头位置,从龙头到龙尾怕有百多里的距离,靠两条腿,一天是肯定走不到的,更不要说现在是冬天,本来就天黑得早。 天靠黑前,马家的养尸人找了个地方过夜。 这是一个山洞,魏时走进去才发现这山洞里并不是空无一物,角落里放着一些干枯的树枝垒成的床铺一样的东西,还有几个用石板封口的陶罐,这应该是山里打猎的人用来落脚的地方。 马家的养尸人也没招呼他们,自顾自的搬开石板,从陶罐里面拿出了一个铝锅,又从里面拿出了一块腊肉,一些米以及油盐之类的东西,用铝锅在外面盛了一锅积雪回来,架在两块当灶台用,已经烧得发黑的石头上,接着直接把那张“床”拆了当柴火用,雪水化开之后,养尸人又放了一些米进去煮了起来。 魏时一声不吭地坐在边上,这老头当时没发作,魏时就知道自己暂时是安全了,所以也就没什么顾忌的坐到火堆边上,养尸人把魏时恶狠狠的看着,倒是没赶他走。 魏时把冻僵了的手拢到火上烤热,温暖的火让他身上冒起了腾腾的白气,魏时眼馋的盯着那个铝锅,这都快两天了他都没吃上一口热食,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铝锅开始汩汩的冒热气,养尸人把那块腊肉用随身带着的刀子随便切了切,不管大块小块的扔到了铝锅里,顿时一股腊肉的香气就在山洞里散开。 就连躲得远远的丁茂树也忍不住坐过来了一点。 这老头不会做饭,他就是煮了点米,然后直接把腊肉放在了快要煮熟了的米上,这么简单粗暴的做法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不过闻起来的味道却还挺香的,魏时觉得大概是自己饿过头了,看到什么吃的都觉得香。 大火之下,饭过没多久就熟了。 养尸人从陶罐里拿出了一双碗筷,自顾自的从铝锅里盛了一大碗饭,上面还放着几块腊肉就吃了起来,魏时耸了耸肩,也站起来往陶罐那里走去,从里面拿出了一副碗筷,不过这东西放在陶罐里也不知道多久了,魏时用外面的雪意思意思的擦了一下,然后,也拿开了铝锅的盖子,盛了一大碗饭,夹了几大块腊肉,心满意足的坐在一边吃了起来。 他才懒得管边上的养尸人会怎么想。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旁边的丁茂树又等了一会儿,最后大概是饿得受不了了,也轻手轻脚的去陶罐那里拿了碗筷。 吃完了饭,胃里一暖和,魏时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舒服起来了,他打了个哈欠,这一天真是劳心费力,他是累个半死现在只想找个地方睡一会儿,他有些留恋的看了一眼火堆,站起来走到了魏昕身边坐下。 这一屋子活人和尸体里面,魏时觉得靠得住的,就只有魏昕了。 魏时看着一动不动靠着墙坐着的魏昕,火堆跳跃的光亮让魏昕的脸上时明时暗,当魏昕处在黑暗中的时候,就连魏时都觉察到一种深深的寒意。魏时突然间觉得很难受,他不知道在那个墓地里他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害了魏昕。 想了一下之后,魏时从别在腰上的小包里摸出了一张黄符纸。 他要把已经附在了魏昕身上的那个小鬼收回来,怎么也不能让那个来路不明的小鬼鸠占鹊巢,要是以后把魏昕的魂魄找了回来却让他魂不能归体,那魏时只怕会恨死自己。 魏时拿出了一盒朱砂,气温太低了,魏时握着朱砂盒子用体温把它暖化了一点,然后拿出一只笔头又尖又细的毛笔,先用舌头舔了一下之后,再蘸上朱砂,在黄符纸上画了起来。 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才把符画好。 这张符是“驱魂符”,顾名思义就是把魂魄赶走的符咒。 在魏时忙着画符的时候,坐在不远处的丁茂树时不时看他一眼,而马家的养尸人则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好像对他在做些什么事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一样。 魏时并着双指夹起“驱魂符”就要往魏昕的眉心上贴去,就在这个时候,闭着眼睛的养尸人突然喊了一句“住手”,在他说话的同时,一具尸体已经抓住了魏时的脚踝把他往旁边拖。猝不及防之下,魏时差点没被拖得摔一跤,手上的符纸也掉到了地上,被走过来的养尸人捡起来直接揉成一团丢到了火堆里,扑的一声,火苗子一下子蹿得老高。 魏时一脸阴沉的看着养尸人。 “你老是么意思?” 马家的养尸人没有看魏时,他的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魏昕,目光扭曲而又狂热。 “这具阴尸已经快大成了,哪里能让你在这里搞破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已经完成了~~明天再继续哈~~ 明天中午会更新~~时间大概是一点 与鬼为妻231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231第231章更新完毕! 232第232章 阴尸大成?魏时听到这几个字脸色大变,再也没办法保持平静,情绪激动之下,有些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阵病态的红晕,就好像得了肺痨的人一样。事实上,魏时确实狠狠地憋着一口气。 马家的养尸人用一种看蝼蚁一样的眼神看着魏时。 魏时知道这个养尸人从头到尾都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在墓地里的时候,马家的养尸人也是故意先败在了守墓人手上,照他的法就是,我帮你子引开守墓人大部分的注意力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要是这样你都不能得手,那死了也白死。 从典籍记载上来看,僵尸的等级从高到低分成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不化骨,这是一般的划分,而马家的人大概是为了显示自己养尸赶尸的法门与众不同,所以把自己家族里养的僵尸分成了铁尸、青铜尸、铜尸、白银尸、金尸这几类,其实也就对应着一般划分的前几类,而游尸、伏尸这两种尸体极其罕见,尤其是到了近现代,气候变化、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岭越来越少、火葬流行等等这些因素交杂在一起,使得高等级僵尸的生成非常困难,更不用僵尸中的王者“不化骨”了。 这些都是徐老三跟魏时起过的一些奇闻趣谈。 据徐老三推测,平龙山马家手里头也许还有几具金尸,但是其他的,尸毛都不会有一根,这话的时候徐老三铁口直断,显然对自己的推论信心十足,实际上,光是他口中所的平龙山马家手里可能会有的金尸,就足以让绝大部分人对平龙山马家忌惮,进而退避三舍了。 魏时不知道“阴尸”到底是哪个等级的,不过能让马家的养尸人这样紧张,肯定不是什么金银铜铁这些等级那样简单,游尸?伏尸?还是不化骨?魏时的脑子急速转动着,他看着马家的养尸人用阴森而又贪婪的视线,看着什么宝贝一样看着魏昕,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眼神实在太他妈肉麻了。 马家的养尸人在阻止了魏时之后,警告的看了他一眼,不管魏时在旁边一连串的追问,一言不发的回到了火堆边上,又装模作样的闭上眼休息去了。 魏时不知道他是真休息还是假休息,几个人互相戒备着,山洞里只有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啵”声,魏时两眼有无神的瞪着火堆,就这样在胡思乱想中过去了,只有天快亮的时候,才在寒冷的空气中一边瑟缩着一边打了一会儿瞌睡,接着,又打着喷嚏被冻醒。 天刚蒙蒙亮,马家的养尸人就开始动手做饭。 三个人草草的吃完了饭之后,马家的养尸人把石洞收拾了一下,把用过的锅碗洗净擦干又装进了陶罐里,再用石板封好口子,看来这是他们这些人在山上过夜时的习惯了。 他们又走了整整一个白天,路上倒是没遇上过什么麻烦。 偶尔在路上遇到一两个山民,他们远远看到魏时这一行人都会直接避开,连照面都不打,魏时知道这山里的人都知道一些赶尸的老规矩,“阴人上路,阳人回避”,要是冲撞了这些赶着回家的尸体,罡火轻的,轻则重病缠韶则直接丧命,就算是自身罡火重,也免不了头疼脑热几天,所以懂一些门道的山民,都会严厉的告诫自己的妻儿,看到赶尸人,一定要远远的避开。 一直走到天快黑的时候,养尸人终于带着魏时两个走到了一个山头上,往山头下看,在朦胧的夜色中,是一个不大不的山坳,隐约可以看到一大片房屋,马家的养尸人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个火把,上了之后,举在手上不停的划着圈圈,好像是在向着山下做个信号一样。 过不多久,山下的树林里就响起了窸窸窣窣,噼里啪啦的树枝折断声、积雪声,还有瓮声瓮气的话声,几个男人提着防风油灯从树丛里带着一头一脸的雪钻出来,看到养尸人,立刻亲热的上来“叔叔伯伯”乱喊的打起了招呼。 听他们的喊声来看,养尸人在马家的地位不低。 这些人好奇而又冷漠的看了魏时跟丁茂树一眼,到了这个时候,丁茂树更是紧紧的跟在了魏时身后,生怕魏时把他丢下去一样,魏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子不会是把自己当成什么救命稻草或者同伴了吧?丁茂树看见魏时看他,也冲着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本来身上有看不起人的精英气质经过了这几天的折腾已经是荡然无存。 不过,不管这子看起去有多可怜,魏时也丝毫不会同情他。 不要看现在他变成了一只柔弱的羊,只要给他一机会,他就会立刻变成一只凶残的狼,而且绝对不会因为前面你帮过他救过他而对你手下留情,反而会因为这样,对你更加凶狠,因为你刚好看到了他蒙羞受辱的一面。 半个时之后,马家的人簇拥着魏时一行人下了山。 山下是一个村落,紧紧巴巴的水田菜地,一条从山上蜿蜒流下的溪里还有一架水车,在夜幕沉沉里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在进村的大路上,立着一块一丈高的石碑,上面写着“马家村”三个大字,经过这个石碑,才算是真正进入了马家。 在路上走的时候,魏时看到菜地里面还有一些穿着黑衣服的人在那里辛勤劳作,他有奇怪的看了那些人一眼,这么大冷的天而且天也快黑了还在那里忙什么?什么时候忙不是忙,还赶这个时间?等到走近了一,魏时才看到那些人的动作有些僵硬,而且身上穿的衣服跟他第一次见到魏昕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这些在田地里面忙活的人不是活人,而是马家人手上的尸体! 魏时有些震惊的看着他们,没想到马家的人已经物尽其用到这个地步了。 到了这里之后,马家的养尸人就自顾自带着那十几具尸体离开了。留下魏时站在马家村落中心的大场坪上有些不知所措,旁边那几个山上接养尸人的马家人除了在山上的时候跟马家的养尸人多了几句话之外,也一个个都是沉默寡言的,看来跟尸体打交道多了,多少都有不像个活人了。 魏时看着这一群身上还散发着淡淡尸气的人,心里也有毛毛的。 这个时候,一个男人走过来,示意魏时他们跟着自己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形势比人强,魏时干脆利落的跟了上去。他们去了村子最右边的一间屋子,那间屋子是魏时一路过来看到的最大最好的一栋屋子,不过这屋子的方位就有意思了,一般来,喜庆活动左为尊,凶伤吊唁右为尊,左为尊,右次之,魏时当然不会以为马家的当家人会连这么东西都不懂,这只能明,他是故意把自己的屋子砌在这里的。 魏时又仔细看了一这屋子的风水方位。这屋子周围山囚水流,阴阳不济,草木不生,如果把人埋在这里,三五年后,久葬不腐,再三五年,新尸突变,有很大可能成为一具僵尸,白了,这是一个天造地设的养尸地。 没想到有人敢把家安在养尸地上面,魏时有“惊为天人”。 这个村子还保持着原生态,连电都没通,按理来这个平龙山也算不上什么交通极其不便以至于电力设备压根就架设不进来的地方,魏时推断这是马家人有意为之的,他们排斥现代科技,宁肯用着不方便的蜡烛或者桐油灯也不愿意用上干净明亮的电灯。 魏时跟着他们进了那间建在养尸地的屋子。 屋子是木制的,地面铺着石板,没门没窗不透天光,仅仅着一个不太明亮的桐油灯,这么大一间屋子,角角落落里还是模模糊糊的,看不大清楚。魏时看到屋子上头坐着三个老头子,马家的养尸人就站在他们身后,看来马家的养尸人辈分比他们要一。 魏时进来的时候,马家的养尸人正在跟那三个老头话,他进来站了一会儿,几个人的低声交谈才结束,马家的养尸人大概已经汇报完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看都没看魏时一眼就走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一阵沉默。 魏时倒是老神在在的样子,他一早就想开了,这件事的主动权压根就不在他手上,他也就一个不太靠得住的师父也许能拿出来让马家的人做事能稍微收敛,其次,也就是看马家对于魏昕的重视程度了。 本来魏昕就跟他莫名其妙的绑在了一起,现在,跟在自己身边的鬼又跑到了魏昕身体里面死活不肯出来了,之后,马家的养尸人突然就“阴尸大成”了,而在“阴尸大成”的同时,魏时觉得自己跟魏昕之间那种本来就存在的似有若无的关系更加的明白清楚。 他有一种感觉,如果他让魏昕主动攻击,魏昕也许还真会听话。 所以,现在他无倚无仗也可以,他有恃无恐也可以,就看马家到底打算做什么了。 他之所以甘冒奇险来到这个狼窝虎穴,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知道马家到底是从哪里得到魏昕的尸身的,还是魏昕就是马家的人害死的,对于这一,魏时知道马家的人不是做不出,上次石岩镇马家的外围族人马义新对黄自强做的事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魏时绝不会以为那是一个特例。 魏时看得明白,在那三个老头后面,还影影绰绰的站在一些人,这些人一动不动,身上散发着浓浓的尸气,魏时知道这是马家养的尸体,这里果然是作为养尸赶尸一族的马家的重地,专门用来培育和将养尸体的地方,魏时明显感觉到站在他身后的魏昕传来一阵异动,他转过头一看,魏时暗红色的眼睛好像要滴出血来,嘴角的獠牙露了出来,一副要择人而噬的可怕模样,魏时被他吓了一跳,生怕他不受控制突然暴走。 这个养尸地果然很邪门。 ... 233第233章 (.) 【家老】 坐在上手的三个老头子,用一种古怪的眼神不停地打量着魏时,魏时被他们“热情”的目光看得额头上不停地冒虚汗,这个架势,好像也不是打算直接撕破脸动手,不过,魏时心里也没觉得松快到哪儿去,毕竟,自己还在对方的地盘上。【百度搜索.会员登入】 那三个老头罩在黑衣的肚子上诡异的一鼓一鼓的,这一幕,魏时当然是没看到,那种鼓动越来越激烈,过了好一会儿,坐在中间那个老头才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非常的嘶哑干枯,就好像遭了旱灾又被火烧了个精光的草原一样,“小子,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就是立刻被我们三个老家伙做成僵尸。” 这老头子说完之后,故意停顿了一下。 魏时嘴角抽了一下,这老头子来这么一出是故意在示威,他当机立断地开口说,“我还不想死,你老所的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老头子也没故意吊胃口,接着开口说,“第二个选择就是加入我们马家,成为我们马家的子弟。” 听到这个话,魏时吃惊得差点呆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马家居然会这样处置他,不过,随即他立刻反应过来,这个选择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应该还有下文,“成为马家人,我要做些什么?” 老头子摇了摇头,“你什么也不用做,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从今以后,你不能离开马家村一步。” 这不是变相的终身监禁? 魏时的脸色不是一般二般的难看起来,外面天大地大,自己又年轻得很还没打算干那么高人隐士避居山野的事,所以这个条件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答应的,不过,魏时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苦笑起来。 现在是不答应也得答应。 魏时叹了口气,一脸“沉痛”地冲着那三个老头说,“我选第二个。” 老头子点了下头,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外面就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把魏时带了出去。 魏时出去之后,那两个一直没说话的老头子炸锅了一样开口了。 “大哥,我觉得还是直接把这小子杀了好。”一个老头说。 “老三说的没错,我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这小子鬼得很。”另一个老头接着说。 “杀了杀了,你们怕以为杀个人个么简单!又不是百八年前了!再说这小子那一手术法是随便能学到手的?他就没得师门?更不要说现在阴尸在他手里,你们有把握能对付得了阴尸?”那个跟魏时说话的老头没好气的说。 另外两个老头不说话了,其中一个还有点不甘心,“不管怎么说,我们马家费了那么多功夫才炼成的一具阴尸,就这样平白送给了一个外人,大哥你就真的甘心?” 那个大哥“嘿嘿”冷笑了两声之后说,“把这小子留在我们马家,不就是为了夺回那具阴尸,你们做事用点脑子行不?莫整天跟尸体待在一起连脑子也变木了。” 不管马家在算计什么,魏时暂时是不知道的,他正跟在那个马家人后边,去了马家安排给他的屋子。 马家村坐落在一个狭长的山坳子里,从那个场坪一分为二,屋子大多是木质结构的,也有一部分是泥砖砌成的。马家安排给魏时的屋子就是一间木制结构的平房,这个屋子总共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是睡觉的地方,一个是厨房,走得近了才看到,那一间比较大的屋子其实是类似吊脚楼的式样,不过并不像吊脚楼离地那么高,仅仅只有半米左右,这大概是因为深山里面,湿气太重,虫蚁又多的缘故。而厨房则是直接建在地面上。 魏时过去的时候,一个中年女人正带着一个跟魏时年纪差不多的年轻妹子在收拾屋子。 这个中年女人没有穿着马家人常穿的黑衣,而是一身印染的蓝褂,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招呼着魏时,倒是让魏时愣了一下,这个中年女人一点也不像那些表情不是呆滞就是阴沉的马家人,反倒是像外面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普通妇女。 而跟在她身后,看着魏时这个轻易见不到的外人的有点羞怯的妹子就更让人惊讶了,白白净净的清秀样子,魏时看着她不停地偷看自己,不由得冲着她笑了一下,妹子立刻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再看了。 这个中年女人在那里絮絮叨叨,“你叫我桂婶就行了,外面带你来的就是我屋子男人,啊,你叫他桂叔,这是我屋里女儿,叫马秀,屋子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床啊被子啊,我看你跟我屋里男人身高差不多,就给你找了几年我屋里男人还没上过几回身的衣服,你要是不嫌弃就先穿着,过后我再帮你做新的,要是还缺什么少什么你直接来我屋子找我,我帮你找齐了,灶房里也放了油盐米面,你要是不会做饭,我让我屋里秀秀每天过来帮你搭把手……” 魏时边听边点头,桂婶没有说马家所在这一片的方言,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一口塑料普通话,口音不太地道,魏时有些地方没听清楚,也不好打断她让她重复一遍,只好结合上下文去猜,好在她说的事也简单,猜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等桂婶噼里啪啦总算把该交代的交代完了,他才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桂婶,你不是这里的人吧?” 桂婶“哎哟”一声拍了一下手,“这都被你听出来了?我是外地的,年轻的时候,在外面打工遇到我屋里男人就跟着他到这个深山坳子里来过日子了。这一过啊就是几十年,哎。” 桂婶的话里有一点惆怅,不过她很快就摆脱了这些情绪,拉着魏时让他说一说外面的世界尤其是她的老家那边是个什么样子了,看样子她这二十几年怕是都没有出过马家村。 魏时在说的时候,站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马秀也一脸好奇的听着。 这一说就说了大半天,一直说到魏时的肚子饿得叫了起来,桂婶才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让你打着饿肚跟我扯这么久的谈,我给你做饭去,秀秀,你在这里陪着魏时说说话。” 马秀的性格是那种很容易害羞的,她听了她妈妈的话之后立刻拉住她不让她走,“妈,我去做饭,你,你陪着他说话吧。”说完,没等桂婶答应转过身就跑了。 桂婶一脸惊讶,摇着头,“这个样子下去怎么得了咯,都这么大了,说句话都脸红个半天。” 魏时在旁边笑笑没搭话。 一般父母在说他们的儿女的时候,最好是不要接腔更不要附和。 马秀做的饭很好吃,魏时吃得肚子滚圆,一脸满足,在桂婶跟马秀含笑的视线中有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种饿狼扑食的样子大概让她们看笑话了。 在送走了这两母女之后,魏时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床上铺的被褥都是新的,散发着一股肥皂粉的香味,屋子里暗沉沉的,仅仅亮着一盏刻意把火苗调小了的煤油灯,这个屋子也许有很久没人住过了,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难闻潮气,摆放的家具也少,就一张床,两把椅子,墙上糊着发黄的画报,上面印着的是八、九十年代的女星,还有风景照。 魏时把这间自己也许要住很久的屋子仔仔细细,每个角落都不放过的看了一遍。 之后,魏时把目光放在了站在屋子中间的魏昕身上。 那三个老头不是没想过让魏昕待在那个建在养尸地的屋子里,但是魏时一动,魏昕也跟着动,没办法之下,也就只好让魏昕继续跟在魏时身后了,不过同时他们也警告魏时不要像在那个山洞里那样“动”魏昕,而且明天下午带魏昕到这里来。 魏昕如果不在养尸地里养着,就算他是具阴尸,身上的尸气也会被阳世里的阳气冲散,过不太久,身上就会出现尸变,比如说肉身腐烂。这也是为什么那天魏昕会自己刨开一具棺木,把里面的尸体拉出来自己躺进去的原因,这是僵尸对阴气本能的需要以及对阳气本能的畏惧。 魏时一边想事情一边慢慢地睡着了。 原本他以为这铁定会是个不眠之夜,但是实际上他睡得比平时还死,要不是马秀来敲他的门,估计他能一直睡到大中午。魏时一边打哈欠一边起床,睁开眼的时候,他吓得差点没滚到床下去,魏昕一动不动地站在他床边,他这么猛地一起身,差点跟他的脸撞了上去。 昨晚上睡觉的时候,还站在屋子中间。 早上一起床,就站在了自己床边上。 这家伙看来晚上又自己活动了,魏时皱起眉头看着魏昕。 窗外明亮的光线刚好照在魏昕的脸上,把这家伙的脸蒙上了一层光晕,晃得人眼花,如果不是这家伙表情还是那么木然,简直就跟一幅画一样,就连魏时这个已经看习惯了的,也在一瞬间生出了“吾家有男初长成”的感觉。阳光把他身上那种鬼魅的邪气淡化了不少,好像回到了当日他还没有出事的时候,那个时候的魏昕,算不上开朗,有点内向,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却很好,就好像早晨草叶上滚动的露水一样。 魏时有点感慨的抬手摸了摸魏昕的头发。 头发带着点阳光留下的温度,比往常那种冷冰冰的感觉要好了不少。 魏时忍不住又多摸了两下,突然,他脸色一变,阳光!魏昕在阳光下!砰地一声,魏时猛地站起不小心踢到了旁边的椅子,外面的马秀以为里面出了什么事急切的喊了两声,魏时赶紧应了她一句,然后顾不上穿衣服就把魏昕拉到了旁边阴暗的角落里。 魏时恶狠狠地盯着魏昕的眼睛,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呆在这,不许动。”然后才跌跌撞撞的回去穿衣服,七手八脚的穿好了衣服,打开门,马秀看到魏时出来,好像松了口气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仪容不整的魏时,“魏,魏时,我做好饭了,你下来吃。” 魏时赶紧说了声“谢谢”。 马秀声音跟蚊子叫一样,“不用谢的,是家老们吩咐的。” 魏时抓了抓头发,“还是要谢的,总之还是麻烦你们一家了。” 马秀脸红了,好像想解释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昨天跟桂婶聊天的时候,魏时已经把马家村大概的情况了解了一下,家老大概就类似于魏家的族长,不过他们的权利比魏家的族长要大得多,甚至能对马家的族人生杀予夺,而且家老也不跟魏家的族长一样是由一个人担任,而是由数个辈分高,养尸赶尸的本事强的老人一起担任。这一代的家老就是魏时昨晚上见到的那三个老头,他们是或同房或隔房的堂兄弟。可以说,在马家村家老们就是一些土皇帝,他们的话就是圣旨,马家的族人必须不打折扣的执行下去。 魏时没想到都二十一世纪末了,还能看到这种“封建余孽”。 刚吃完饭,就有人找过来了。 是魏时的老熟人,那个马家的养尸人,魏时听到马秀叫他“兴伯”。 兴伯没给魏时什么好脸色看,直截了当的说,“你跟我来一下,你小子身上的‘恶降’还要想办法帮你解开。” 这个问题确实也是魏时目前最上心的事情之一,如果兴伯没出现,他正打算自己研究研究怎么用那块骨头把身上的“恶降”解开,现在有个比自己厉害的人出手,他当然是乐观其成,而且经过了昨晚上的事之后,现在他也不用担心兴伯会对自己不利了。 在马秀担心的目光目送之下,兴伯带着魏时去了那间“养尸房”,也就是昨晚上魏时去的那间建在养尸地上的屋子,这是刚刚兴伯跟魏时说的名字,倒是名副其实,进了“养尸房”之后,兴伯从阴暗的角落里搬出了一具瘦小的尸体。 那是个七八岁的男孩子的尸体。 兴伯把这个可怜的小孩身上的衣服脱光,然后掰开小孩的嘴,把魏时刚刚交给他的那块骨头塞进了小孩的嘴里,小孩的尸体猛然抽动了一下,紧闭的眼睛也突然睁开。 魏时吓了一跳,以为是诈尸了。 不过,紧接着,兴伯用手去拨小孩的眼皮让他的眼睛又闭上。 他拿出一把铜刀递给了魏时,魏时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右手腕隔开了一道口子,血流了出来,滴在了一个不知道用了多久,盛过多少人鲜血以至于上面积满了血垢的小碗,在滴了小半碗血之后,魏时把碗递给了兴伯,兴伯接了过来,一边叽里咕噜念念有词,一边把血慢慢地滴到了小孩的嘴里。 殷红的血染红了小孩嘴里半含着的骨头。 咕噜,咕噜声传来,就好像已经成了尸体的小孩在主动吞咽着鲜血一样,魏时看得是毛骨悚然,本来还有点恻恻的心也变得别扭起来。很快,一小碗血就灌完了。小孩张开的嘴里面,还有那块骨头上全都是鲜红的血迹,接着,魏时发现,那些血在慢慢的变黑,不一会儿之后,就变成了黑色。 兴伯上下摸着小孩的喉咙,嘴里念叨,“咽下去,咽下去……” 小孩的嘴里发出“咯——咯咯——”古怪声音,然后就听到咕咚一声,他的喉咙动了一下,那块发黑的骨头已经被他吞了下去。 魏时已经不知道眼前这小孩到底是尸体还是活人了。 他脸色发青的看着小孩,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你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兴伯阴恻恻的说,“把你身上的‘恶降’转到这具尸体上来。” 魏时吞了口口水,“你确定真的是尸体?” 兴伯抬起头看着他,手里摆弄着小孩的尸体,“你要不要摸一把确定一下?” 魏时赶紧摇头。 马家的养尸赶尸的手段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难怪他们要把自己封闭在这个深山老林里,到了外面早就被当成歪门邪道给抓起来了,不过,是真正的尸体就好,魏时害怕的是这马家的人直接把活人变成了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一更哈~~~ 与鬼为妻233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233第233章更新完毕! 234第234章 (.) 【冲突】 魏时在马家村过上了混吃等死的日子。【高品质更新.】 这不是那种自我调侃的话,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混吃等死,魏时在马家村不用下地干活(这些被马家人养的尸体包了),不用掺和进马家村的大小村务,不用学马家人的养尸赶尸秘术,连洗衣做饭这些事也有人帮着做了,他算是彻彻底底的过上了“神仙日子”。 魏时每天唯一要做的事,那就是按时按点的把魏昕带到“养尸房”去吸收阴气,以保持身体不腐的同时增强自身的力量。魏时每次进“养尸房”的时候都背心发麻,屋子里黑漆漆的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那一张张惨白发青的脸,在黑暗中看起去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奇怪的是,每次魏昕一进去,那些尸体就会让开一大块地方。 魏时在马家村待了不久就要过年了。 就算是在马家村这个跟尸体打交道的地方,到了过年的时候,也会变得喜庆和热闹一点,那些在外面奔走的马家人陆陆续续的回到了马家村,魏时作为一个外人,对于这种属于马家人的热闹氛围当然是没什么感觉,而那些回来的马家人看到魏时的时候,也是既疑惑又排斥。 马家人是很排外的。 魏时在马家村待了这么多天,算是深刻的领教了这一点。 整个村子里,也就桂叔一屋人跟他的关系稍微好那么一点,这还是因为马家村的家老们指明了要桂叔一屋人照顾魏时,其实魏时觉得,说是照顾,不如说是监视。 不过,不管是什么,魏时对于桂叔一家的印象还是很好的,在一个不是敌视就是漠视的环境里,能找到这么几个能正常交流的人不容易。 因为一般都是马秀来帮魏时做饭,收拾屋子,后来连衣服都是这个妹子帮他洗,所以两个年纪相近的人很快的熟悉了起来,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马秀只有小学文化,马家村自己办了一所小学,要读初中只能到山外面去,村里的家老们拦着不让村里的孩子继续去念书,为了到山外念初中这个事马秀也哭过闹过,桂叔桂婶就这么一个女儿,当然心疼她,但是也没办法。 魏时听到这个事的时候,惊讶了好久,他同情的看着这个容易害羞但是却有勤快善良的妹子,一辈子就被那几个早该进棺材里躺着的家老给耽误了,山外面那么多的风景没机会见识,自己的青春年华、抱负想望全都埋葬在这个被尸气和阴郁包围的小山村。 过年前一天,也就是阴历二十八。 在外面的人该回来的能回来的,差不多都到家了。 这一天天气很好,有着冬天里难得一见的太阳,魏时搬着把椅子坐在屋前晒太阳,手里拿着本书,要看不看的,跟坐在他旁边摘菜的马秀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时不时逗得马秀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 正说话的时候,魏时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看自己,他抬起头看过去,几个年轻的马家男人正交头接耳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其中一个看起去比魏时大那么几岁,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在马家那一堆歪瓜裂枣里算得上长得还可以的了。 不过,为什么这个马家人用那种看仇人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魏时皱起眉头,马秀跟魏时说了一句话见他没回答也抬起了头,循着魏时的视线看过去,愣了一下,神情有点不自在起来,那个马家人不顾另外几个同伴的阻拦,往魏时这边走过来,魏时沉默而又审慎地看着他走近。 还没等这个马家人要说什么,马秀突然站起来,放着摘好的菜的篓子也被她带翻了,菜撒了一地,她表情有点慌乱,魏时觉得她好像除了慌乱之外还有点害怕,马秀急促地说,“卓哥,你从外面回来了,是今天才到屋的吧……” 这个叫卓哥的马家人,脸色阴沉沉的,没理马秀反而是冲着魏时开了口,“你是哪里来的外人?离马秀远点!” 魏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算是明白了这莫名其妙的敌意是怎么回事了,敢情眼前这小子把自己当情敌了,魏时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叫卓哥的马家人不顺眼,倒不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敌视还有那种趾高气扬的口气,而是他对马秀的态度,那种好像马秀已经是他所有物完全不顾马秀个人意愿的行径。 魏时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回了一句,“你马秀谁啊?我跟马秀怎么样关你吊事。” 这一句话捅了马蜂窝,卓哥立刻就要冲上来。 魏时笑嘻嘻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像打架这种事其实他不是经常直接上场的,一般来说,他都是充当幕后指挥和搅混水的角色,不过自从上了徐老三的贼船之后,在他的训练和要求下,魏时在这方面的能力已经大大提升了。 两个人眼看就要打起来,马秀一看情况不对,立马拉开嗓子把桂叔桂婶叫了过来,喊得脸都涨红了,桂叔桂婶跑出屋,正好魏时跟卓哥已经打完了第一个回合,魏时躲开了卓哥一拳,而卓哥却被魏时打中了下巴。 桂叔桂婶把吃了亏之后眼睛都红了的卓哥拉开。 一场风波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魏时没当一回事的在已经渐渐有点冷了的太阳下,把椅子搬回了屋子,而马秀则低着头好像在想着什么事一样去灶房做饭去了。 吃完了饭,再听了一会儿广播,在这个连电视都没有的鬼地方,也就只有广播这个东西能打发下时间了,这台收音机还是马秀友情赞助他的,拿人手短,这也是魏时为什么看那个把马秀当物件看待的卓哥不顺眼的原因之一,时间悠悠晃晃的到了晚上十点。 魏时关了收音机,提着煤油灯,拉着魏昕的衣袖,踩着吱嘎吱嘎作响的楼梯,往“养尸房”走去。 夜色下,周遭的一切都看起来鬼鬼祟祟的,不管是屋子,还是远处的群山,亦或是站在角落里正死死盯着魏时的人,冬天的山风吹过来,把煤油灯吹得左摇右晃,被玻璃罩子护住的火苗也受不住这个折腾而明灭不定,走在身边跟自己并肩而行的人,一会儿身在光明里面一会儿被黑暗吞噬。 魏时拉着魏昕衣袖的手不由得往下移了一点,抓住了魏昕冰冷的手腕,刺骨的寒意让魏时打了个寒颤的同时,心里却又觉得踏实了一点。 虽然马家人一再警告魏时不要试图在魏昕身上做什么,但是魏时这个人显然不是那种你说什么他就会照做的,半夜三更的时候,凌晨清明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办法让小鬼从魏昕的身体里面出来,但是不管魏时用什么手段,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好像小鬼已经打定了主意要霸占魏昕的身体,并且跟魏时死磕一样。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要是有的话,魏时肯定愿意倾家荡产买一颗回来,他现在看着魏昕,是愧疚,深深的愧疚,还有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 魏时把魏昕带到了“养尸房”。 里面的尸体在魏昕进去的时候,立刻跟油锅里溅了一滴水那样炸开了一大块地方,魏昕就站在那块空地上,好像孤独的王者,魏时最后看了魏昕一眼,把门带关上,然后把油灯挂在墙上的一个铁钩上,人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今晚上他不想回屋里等时间到了再过来接人回去。 跟魏时隔着一道墙的“养尸房”里面,却正在发生着他不知道的异变。 那个阴气,从地下冒出来,一团有一团的阴气,在地面上翻滚着,慢慢地连成了一片,这些浓烈的阴气,不停地变幻着形状,“养尸房”里的尸体骚动了起来,它们贪婪地吸收着这些阴气,却又害怕地挤在了一起。 在屋子中间,阴气最重的地方,几乎浓得已经变成了墨汁一样。 而那团像墨汁一样的阴气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一样,它带动着周围的阴气,让这些阴气在屋子里慢慢移动,一片死沉沉的安静,然而,在这片黑暗和死寂当中,却出现了一双闪着红光的眼睛。 那双眼睛一看过来,就好像能把人身上的喜怒哀乐各种情绪全都泯灭了一样,只剩下一片虚无,这不是一双活人该有的眼睛,也不是一双死人会有的眼睛,活人的眼睛没有这么可怕,而死人的眼睛没有这么灵活。 浓烈的阴气不停地从地下冒出来。 站在屋子外面的魏时突然间觉得自己站的这个地方变得更加的寒冷,他抱着手臂在原地走来走去,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就走远了几步,这一走远,身体就觉得好受了不少。 魏时古怪地看了那间“养尸房”一眼。 同样,在这个晚上,马家也有很多人感觉到了“养尸房”里的异动,马家的人对阴气和尸气的感应当然很敏锐,那三个家老聚在一起,他们关起门来,讨论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才一个个步履蹒跚的走出来,面对等在外面的马家子弟,他们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们下去,并且告诉他们,让他们把大年夜那天晚上的事准备好。 要是出一点差错,就从马家除名,大家老这么说。 马家人面面相觑,一个个脸色都很凝重。 与鬼为妻234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234第234章更新完毕! 235第235章 (.) 【传承】 大凡传承比较久远的家族都会特别重视一些古老的规矩和仪式,一代一代的子嗣后裔正是因为这些古老的规矩和仪式对家族更加的认同,家族也更具有凝聚力,从而使得家族的传承能够得到延续。. 而一个家族的延续,指的不单单是血脉,也是其内在的精神和文化。对于一个家族来说,血脉的延续往往是最简单的,反而是内在的精神和文化的传承,需要更多的条件,底蕴这种东西需要数代甚至是数十代人慢慢地积累,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有名的家族淹没在了历史的洪流里面,但是他们的血脉却可能并没有完全断绝。 对于马家人来说,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就是大年夜。 当然,对于绝大部分国人来说,大年夜都是极其重要的,然而,对于马家人来说,大年夜除了团聚之外,还有其特别的意义。 大年夜是辞旧迎新的时刻,很多地方都有“守岁”的传统,“守岁”又有个别名叫“熬年”,民间传说在远古时代,有一种叫“年”的怪兽,每到大年三十晚上,这些怪兽就会出现,伤人害命,毁坏家园,所以每到了这个时候,人们都会紧闭大门,不敢睡觉,眼巴巴地盼着天亮。这是许多人耳熟能详的一个典故。 其实,除了这个典故之外,还有一个不太为人所知的典故。 大年三十这个晚上,是新旧年交替的时候,每到这个时候,天地间会经历一个从阴极盛阳极衰到阴阳二气逐渐平衡直至世间的阳气压过阴气的过程,这个时候,还在阳世徘徊的孤魂野鬼、魑魅魍魉等妖魔鬼怪都会蠢蠢欲动,不少人因此被害。 实际上,大年夜燃放鞭炮,也有驱邪去鬼的作用。 至于到底是谁最先想出这个救济苍生的办法,已经没人知道了。 而作为把养尸赶尸秘术当看家本事的马家人把这么个日子当成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当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尸气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一种阴气,不过,具体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魏时并不知道。 魏时这几天看上去悠闲得很,实际上心里当然没有那么轻松自在。 从他旁敲侧击打听来的事情看,马家人手里的尸体,一部分是马家人自身死了的人,一部分是外面买回来的。知道这两个途径的时候,魏时还惊讶了半天,他本来以为马家人手里的尸体都是从坟里面盗出来的,没想到他们居然连族人的尸体都不放过,后来魏时才知道,之所以用死去族人的尸体,是因为马家人从小到大接触尸体身上或多或少也受了影响,被尸气侵染,死了之后,反而是炼制各种僵尸、活尸的最好材料。 而之所以费二遍事的买尸体回来,其实也是最近几十年的事,早前马家人在这一片影响大的时候,有很多人自愿把屋里死了的人交到马家人手上。 至于魏时以为的偷盗尸体,马家人自诩是天下养尸赶尸秘术的大成者,不屑于这样做,至于真正的理由到底是什么,魏时也没这个想法去弄清楚,甚至马家人私底下到底有没有偷盗尸体,魏时也持怀疑态度。 不过他当然没有把这个怀疑当着马秀的面说出来。不管马秀跟他熟不熟,她怎么说也是马家人,对于自己家族那也是相当自豪和自傲的。 魏时坐在屋里,手摸着下巴,这么说来,魏昕的尸体是被人卖给了马家? 可惜马秀年纪太小,又是个女孩子,对于马家的种种□和秘辛知道的不多,也就有些表面上的东西,去跟桂叔桂婶套话,不管魏时怎么说,他们两个都滑溜得跟泥鳅一样,滴水不露,让魏时也毫无办法。 白天的时候,那个被马秀叫做卓哥,名字叫马卓的马家人,一直在魏时左近流连不去,那种嫉恨的小眼神让魏时有点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事啊,有花在他身上的这功夫,还不如直接去追马秀,这货不是大脑缺氧变脑残了吧?魏时在心里默默吐糟。 就这样晃晃悠悠的过完了一年中最后的一个白天。 夜幕开始降临,黑暗渐渐笼罩山谷,没有灯火,偶尔的,有三五成群的人影在狭窄的路上走过,看上去跟幽灵一样,远方,还没有融化的积雪带来了一点微光,马家村里隐约可以闻到的尸气,让人直接想到了死亡。 马家的男人们聚集在了马家的祠堂里。 这个祠堂是三间极大的平房,马家人按着亲疏远近分别进去其中的一间,其中马家最重要的族人都在中间那间平房里,本来魏时这个外人是没资格参加这个马家最重要的仪式的,但是因为他手里的“阴尸”魏昕,家老们让桂叔把他叫了来。 魏时站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看着前面。 一般来说,像这种大年夜的祭祀,都是祭拜祖先,神龛那里会放上历代的祖先牌位,但是马家人显然不走寻常路,神龛那里确实放着一个牌位,牌位上写着“马氏家族历代祖先之灵位”,然而,牌位前,本来应该是放上祭物的神案的地方,却是躺着三具尸体。 这阵子待在马家,魏时或多或少也学到了一些东西,看了一眼之后,他立刻判断出,这三个人应该是死了没多久,奇怪的是,它们的面色并不是死人的惨白,而是一种铁灰色,在这个阴森森的屋子里,看起来更加的可怕。 为了避免留下什么心理阴影,魏时看了一眼之后,果断地移开了视线。 魏时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一切,马家人弄三具尸体到仪式上来干什么? 屋子里的马家人全都神情严肃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三个家老从马家人里面走出来,跟魏时打过交道的大家老向前走了一步,用嘶哑的声音说,“又到了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们马家已经传承了三百多年,这三百多年几次三番遭到了劫难,在先人的牺牲之下都被化险为夷,先人把自己的身体献了出来,才让我们今天能站在这里,一代一代的马家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们的叔伯——”大家老指着那三具放在神龛前的尸体,“我们三个老的,以及以后的你们,都会成为马家永远的守护神。” 魏时吃了一惊,原来马家最重要的仪式就是把马家那些死去的人做成僵尸或活尸吗?这还真是让人想不到的事。魏时不动声色地继续看着,这个时候,他身边突然站过来一个人,魏时扭头看了一眼,是那个一直没放弃找他麻烦的马卓。 魏时皱起了眉头,不过很快又放松了起来。 如果马卓赶在这个时候做出什么举动来,他倒是要佩服了。 魏时看着三位家老开始施法。 赶尸这个秘术,究其实质来说就是想办法把死人的魂魄招回来再想办法让尸体行动起来,这里面的门道多了去了,魏时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他对三位家老的一举一动都深感兴趣。 多门技术,多条活路。 古书上说,“人之魂善而魄恶,人之魂灵而魄愚,魄主宰人身,当魂离开人体,便会沦为恶鬼僵尸”,实际上,不管是魂还是魄,只要是严重残缺不全的,如果滞留人体的话,在各种其他条件和因素之下,都有可能沦为恶鬼僵尸。 所谓招回魂魄,也不是真把人的三魂七魄都招回来,要把人的三魂七魄全都招回来是不可能的。魏时以前招的魂魄,也是三魂七魄不全,至于为什么招回来的魂魄会不全,也是众说纷纭。所以马家人如果要招回魂魄,尤其是死了有一段时间的人的魂魄,能招回来一魂就已经不错了,能招回来一魂一魄,那就算得上意外之喜。 大家老在每一具尸体的头部上方放上了一盏样式古拙的铜灯,那个铜灯看起去像是个小鬼顶着个油锅,灰白的灯芯浸泡在黑色的油里面,大家老用一根铜筷子在灯油里面蘸了一下,接着凑近了一根燃烧着的白烛,铜筷子末端立刻噌的一声冒出了一点火苗,大家老不紧不慢地把那三盏铜灯点上。 魏时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臭味。 他脸色一变,那个灯油用的是尸油,而且还不是动物的尸油而是人的。 马家人用的招魂的办法,跟魏时学过的和知道的,有很大的不同。 魏时看着三个家老站在三具尸体前面念念有词,一张又一张黄符纸被放在铜灯上烧掉,魏时觉得这个本来就冷津津的房间里寒气越来越重了。在烧完了黄符纸之后,他们又拿出了一些死者生前用过的物品,穿过的衣物烧了起来,焦糊味、尸臭味交杂在一起,让人都快窒息了。 过了好一会儿,封闭的屋子里那股浓烈的味道已经快把魏时熏晕了过去的时候,一股细不可查的阴风从地面上刮了起来,铜灯上的火苗跳动着,三个家老神情紧张地看着铜灯。 铜灯的火舌渐渐冒出了一点绿意。 接着,魏时看到那三具躺在地上的尸体闭上的眼睛突然半张开,只有眼白没有眼黑的眼球暴突,嘴巴也跟着张开,发出“嗬嗬”的声音,在尸体有了动静的同时,那三盏铜灯也“噗呲”一声,熄灭了。大家老拿出了一个铜铃铛,摇晃了几下,三具尸体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而这个时候,还不到阴气最重的十二点。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或者后天大概可以恢复二更~~~ 与鬼为妻235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235第235章更新完毕! 236第236章 (.) 【阴鬼】 夜里很安静,大家都在等着半夜十二点钟的到来,虽然周围黑压压的站满了人,魏时却觉得屋子里就剩下自己一个活人了,没有活人的呼吸,没有活人的温度,也没有活人或多或少会有的一些小动静。//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马家人身上的尸气越来越重。魏时已经有点分不清他们到底是些活人,还是些死尸。 就在这片死寂当中,头顶上的瓦砾突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外面下起了雨,雨打在门上,啪啪作响,好像有人在敲门一样,门外的嘈杂跟门内的寂静对比极其鲜明。 静的越静,闹的越闹。 雨声哗啦啦的响着,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大冬天的,这么大的雨很少见。 魏时发现不知不觉的,他连呼吸都在尽量的放轻,再放轻,好像生怕把什么隐藏在黑暗中的事物惊醒了一样。 正在魏时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大家老突然面对着祖先牌位唱起了一种古怪的调子,唱腔怪异而悠长,拖着声音,好像中间没换过气一样,一口气唱完了一段,这个调子七分怨毒,三分悲凉,起伏变化之间,让人的情绪也跟了上去。 魏时觉得自己脑子懵了一样。 整个人的神智恍恍惚惚的,似乎远处的大家老已经不是他时刻警惕的敌人而是值得信赖的亲人,大家老向着他慈祥的笑着,冲着他招手,魏时不由得抬起脚,穿过人群让出来的路,慢慢地向他走了过去。 他走到了大家老面前。 三个家老围着他,所有的马家人都看着他,魏时心里面突然涌出来一种骄傲的情绪,他觉得自己得到了从来没有得到过的看重,他心里满怀着激动,急切地想向看重自己的家老们证明些什么。 而家老们也用满意而期待的目光看着他,鼓励着他。 魏时更激动了,他在屋子里四处张望。 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只差那么十几分钟的时刻,魏时亢奋地在原地走来走去,家老们让他稍安勿躁,所以他只能耐着性子等着,他时不时抬起头看着大门口,那里有什么在吸引着他,让他的魂魄好像沸腾的滚水,汩汩地流动着。 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阴气森森的呜咽声,以及弥漫开来的浓烈白雾,滴水成冰的低温,魏时完全没有注意到,也许就算他注意到了,他也完全不在意。 魏时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突然,他眉头皱了一下,刚才不小心咬到了口腔里的软肉,疼痛让他的精神越发的亢奋,魏时隐隐地觉得不对劲,然而这个念头就好像轻风吹拂过的水面,轻波过后又无痕。 门外面终于也有了动静。 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雨水里,朦朦胧胧的灯光照亮了门口一小块地方,那个人被雨水浇得透湿,动作有点僵硬的走进了屋,他的脚下不停地流出水来,滴滴答答的。 湿透了的头发黏在他的脸上,魏时的心脏突然猛地跳了那么一下。 那个人慢慢走过来,他被雨水打湿的脸,白惨惨的,他就跟边上那些马家人一样,虽然活动自如,但是看起去更像是一具尸体,魏时的手指时不时抖动一下,不知道是因为心里面无来由的亢奋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那个人越走越近。 三个家老围了上来,大家老嘴里念着“五方神灵灭道生,纳身一点保……”一边念一边把那个人引到了神案那里,刚才放在那里的三具尸体已经被施了秘术成为了马家养的尸体,正站在屋子左边的角落里。 那个人躺在了神案上,他身上还在滴水,神情却非常的安详和平静,看上去像是睡着了而不是身在这么一个诡异的地方。 大家老向着魏时招了招手,魏时走了过去。 大家老把手上的铜匕首递到了魏时面前,往上抬了抬,示意他拿着,魏时接了过来,他看着手上沉甸甸的、冰冷的铜匕首,心里有点凉飕飕的,不知所措,他像个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一样,看了看大家老,又看了看躺在神案上的那个人。 大家老低声对他说,“去吧,你晓得该怎么做的。” 魏时的身体抖个不停,他张开嘴想说自己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他的身体却自动自发的走到了神案前,他的手还在把玩着那把铜匕首,耍杂技一样让它在自己手里转着圈。 魏时低着头,看着躺在神案上那个人(或者该说是那具尸体),他的目光冰冷,大脑发热,心脏火烫,他觉得眼前躺着的这个人,长得真好,眉目像画出来的一样精致,然而画却也捕捉不了他的神韵,那是一种虚无、冷冽而又鬼魅的感觉,魏时都有点不忍心了。 不过,他还是伸出了手。 魏时动作不太灵活地解着这个人衣服上的扣子,那些扣子是老式的盘扣,他笨拙地拉扯着他的衣襟,里面白色的内衣露了出来,湿漉漉的衣服贴着冰冷而又坚硬的躯体。 魏时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和破坏欲,他想撕碎这个人身上穿的衣服,剥开他的胸膛,抓住他的心脏……他是这么想的,手上也跟着是这么做的,他用力一扯,扣子被他扯破,扣眼撕开了一道口子。 瘦削而又白皙的胸膛,在灯光下显得有点苍白、无力。 魏时手上的铜匕首慢慢地放在了这个人的胸口上,有点钝的刀刃沿着胸口像是戏耍一样轻轻滑过,这个时候,大家老在后面压低了声音咳嗽了一声,好像在催促一样。 魏时突然觉得大家老的这个举动让他有点不高兴。 他皱起了眉头,开始拿着铜匕首在这个人的胸口上比划了起来,似乎在找切入口一样,不一会儿,当午夜十二点的正正好到来的那一刻,魏时举起了手里的刀子,划破了这个人的胸口,苍白的皮肤,没有血水渗出来的脂肪和肌肉,还有灰黑的骨头,以及暗红色的内脏。 魏时的手抖个不停。 手上的铜匕首几次从他手指里滑落下来。 他觉得心口烧起来一样的痛。 魏时的手指麻痹,他干不下去了,他不顾三个家老在旁边的催促和呵斥,把铜匕首扔在了地上,雨还在不停地下着,越下越急,好像下在人的心口上一样,魏时觉得自己的心脏又麻又痛,失去了感觉。他抖着手,手上还沾着一些这个人身上流出来的不知道是血还是□的东西,摸上了这个人的脸,他的嘴里喊着,“阿昕,阿昕……” 他不知道自己喊得是谁,只知道这个人对他很重要。 而他现在却做了一件让自己后悔莫及的事。 突然,从头顶上,从地上,从墙里不断有黑雾冒了出来,它们像飞蛾扑火一样冲向了躺在神案上的魏昕。魏时抓着魏昕的手,半跪在他面前,他丛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彷徨过,以至于根本对这些可以置人于死地的黑雾一点躲开的念头都没有。 大年三十晚上,阴气最盛阳气最弱的时刻,把周遭的,尤其是养尸地里聚集的阴气、死气、尸气和怨气全都聚集过来,让一具天生阴气极重,八字奇诡,生而既不算人也不算鬼的尸体吸收,那这具尸体就很可能变成一具比“阴尸”更高级的僵尸,马家人一般把它喊做“阴鬼”,它已经不完全是一个僵尸,而是一种类似于僵尸却又像鬼的生灵(如果把阴世的那些鬼物也当做一种生灵的话)。 马家人从来没有练成过这种僵尸。 而今天,却在各种或巧合或刻意之下,有可能成功了。 马家的三个家老眼睛紧紧地盯着神案上的那具尸体,他们的脸部肌肉已经僵硬做不出什么表情,然而他们的眼神已经透露出了一种极度的狂热,还有紧张,马家人几代人的目标今天晚上就要达成了。 那些阴冷的黑雾把魏昕团团包围了起来,魏时的半边身体也被卷了进去,就在这个时候,魏时突然觉得有人推了自己一把,他往后一跌,条件反射地用手撑住了地面,半坐在地上,有点惊惧地看着神案上面那一团好像墨汁一样的黑雾。 黑雾在扭动,在跳跃,在翻滚。 魏时看到魏昕被铜匕首割开的身体在吸收那些黑雾,他的五脏六腑,肌肉骨骼全都变成了灰黑色,就连苍白的皮肤也开始慢慢地发黑,他的眼睛还是闭上的,然而身体却开始动了起来。 不光是四肢,就连他已经失去了作用的心脏,也开始跳动了起来。 只不过,那种跳动的速度很慢,一分钟也许只有一次,或两次。 然后,魏时看到那些黑雾密布在了魏昕的胸膛里,被划开的胸口慢慢地合了起来,不久之后,光滑的胸口连一点伤口都看不到了,魏时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魏昕猛地睁开了眼睛,四周的黑雾向着他的眼睛狂涌而去,他的眼睛越来越黑,越来越亮,就好像两颗黑色的钻石一样,充满着一种神秘而又邪恶的气息。 然后,魏时看到魏昕笑了。诡异而阴森的笑容。 他的嘴唇动了动。 魏时觉得他好像是在叫自己。 “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晚了一点!下大雨太吵了精神不集中== 与鬼为妻236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236第236章更新完毕! 237第237章 (.) 【复活】 听到那一声喊的时候,魏时还以为自己听差了。【百度搜索.会员登入】 所以他有点怀疑地看着魏昕,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眼睛轻轻合上,脸上一片安详和平静,他的眼睛没有睁开,他的嘴角也没有阴森的笑意,刚才他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受了这个该死的黑雾影响。 魏时有点失望。 屋子里黑沉沉的雾气,慢慢地变得稀薄,直至消散一空。 只有魏昕身上可以看到一层若有似无的黑气,那层黑气好像是从魏昕身体里面冒出来的,魏昕的脸在这层黑气的笼罩下,靠得再近,好像也看不大清楚了。 魏时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魏昕的脸。他的脸柔软、冰冷,还带着一点清晨时的湿气。 魏时的手碰到了魏昕的脸,但是,眼睛却还是看不清楚。 时间不快不慢地流失。 屋子里的人,安安静静地站着,包括大家老在内的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看着神案所在的方向。这么冷的天气,这么重的阴气,马家人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们虔诚地伏在地上,嘴里念诵着古老的祷词。 嚅嚅细语在耳边嗡嗡响起,随着这个声音,魏昕的身体也开始轻轻颤抖起来,魏时紧张地看着他,他知道这是今天晚上进行的仪式的一部分(应该是最后一部分了),过了就成功了,没过的话,是什么后果他也不太清楚。 魏时心里七上八下,紧张得都快抽筋了。 他之所以没有任何反抗的接受了大家老的暗示,配合着进行了马家的这个仪式,忍着心里的烦躁和担心划开了魏昕的胸口,那是因为他知道情况就算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魏昕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就算他打心眼里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它也是一个不容否认的事实。 魏昕死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的地方,被不知道的人害死了! 死人真的能复活吗?这个问题就算是问三岁小孩他也会告诉你不要每天没事干光做白日梦了,就算魏时后来接触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得到的答案也没比那些好到那里去。 死了的人是不可能活过来的,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死而复生啦借尸还魂啦都是鬼扯淡,这些要么是本来人就没死绝,要么就是鬼上身,而一个鬼上身的人,灵魂跟肉身不搭配,在阳世上也活动不了多久,所以,一个死了的人,想要他活过来,要么就是把他变成个鬼,但是变成鬼之后,因为鬼魂的特质,他就已经跟原来那个人有了区别,再说,鬼魂就是鬼魂,活人就活人,变成了鬼之后,以活人的标准来说,就已经算不上“活着了”。 要么就是另辟蹊径。 魏时觉得马家人的养尸赶尸秘术就属于另辟蹊径。 其实这也只是魏时在绝望之下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是他头脑发昏之下的想法,等过个十几二十年,再浓烈的感情和执念都淡下来之后,再回过头来看他这时候的念头和行动,只怕也会骂一句“煞笔”。 然而,在此时此刻,魏时却狂热地想这样做。 魏昕的身体,魏昕的魂魄,把它们重新融合到一起,谁能说他就不是魏昕了?所以自从他知道养尸赶尸秘术的一些真相和内容之后,他就存了这个念头,马家的秘术能够把尸体的魂魄招回来,能够让招回来的魂魄长久的存在于尸体,并且能够让其在一定程度上活动自如。 魏时以前不是没想办法招过魏昕的魂魄,但是无论他用什么办法招魂,都没有任何反应和动静,以至于有一段时间,他极其沮丧,因为这意味着魏昕要么已经投胎转世,要么已经魂飞魄散。 总之,对他来说,哪个都不是好消息。 这其中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小鬼自从附身到了魏昕身上之后就毫无动静了,甚至魏时都不能确定小鬼到底是已经从魏昕身上脱离了还是依旧附身在他身上,这也让魏时有点担心。 他当然不是担心那个小鬼,而是担心魏昕的身体被小鬼占了。 马家的秘术一般都是用尸体本身的魂魄相配合而不是随便抓一个孤魂野鬼塞进尸体里面练成僵尸或者活尸,只有这样,僵尸或活尸才能存在得更久,能力也更强,毕竟是原装货。像马义新那种做法,不是马家的正宗养尸赶尸秘术。 只要马家的秘术在魏昕身上用上,那么,小鬼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魏昕被招回来的魂魄的,这样,它就算再赖皮也不可能继续附在魏昕的身体里。 一举数得的事情,魏时乐见其成。 外面渐渐亮起了光,天要白不白的,天空是一种灰白色。 噼里啪啦,淅淅沥沥的雨水已经停了下来,只偶尔听到几声水滴声,啪嗒啪嗒,单调而枯燥,大年夜已经算是过去了,新的一年开始了,然而,在这个阴暗的屋子里,实在让人感觉不到任何送旧迎新的气氛。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爆竹声。 啪啪——哄哄—— 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不绝于耳,还有土枪的轰鸣声响彻了天空和山坳,门外有很多人在走来走去,大声说话,高声谈笑,都是一些女人,那些昨晚上留在村子里没有进祠堂的马家女人,她们一大早就起了床(也许也跟马家的男人一样,一晚上没有睡),放起了爆竹。 新年的气氛,随着爆竹声、欢笑声,突然间就浓烈了起来。 连门内的阴暗和死寂都被冲淡了。压抑的气氛也渐渐地得到了缓解,那些伏在地上的人,动了起来,活人的气息又回来了,他们你看我,我看你,眼睛里闪着一种喜悦的光。跪在前面的三位家老晃晃悠悠地扶着自己的老胳膊老腿从地上站起来,大家老往前走了一步,他抬起手,跪在地上的马家人立刻也跟着站了起来。 一屋子人都看着前方。 在没有任何人摇铃铛,也没有任何人烧符纸的情况下,魏昕慢慢地从神案上坐了起来。 他睁开了眼睛,就好像冬夜里的寒星一样的眼睛,漠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魏昕比魏时在马家村见过的僵尸或活尸要灵活得多,看起去就像个大活人一样,魏昕站在神案上,低下头,专注地看着魏时,他的目光闪动了一下,魏时喉咙有点干,然后,他看到魏昕轻飘飘地从神案上跳下来,然后,抓着他的手臂,直接把他往门外面拖。 几位家老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今天更新晚了一点,但是还是有二更的!这是第一更!二更也是一起发的。 与鬼为妻237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38第238章 (.) 【七爷】 马家村的新年跟外面的也差不多。【百度搜索.会员登入】 过年的时候,走亲访友,互相恭贺新年,大吃大喝,不过,由于马家村比较封闭,所以不管是外出走亲戚还是亲戚到马家村来,都不是太多,这个时候,憋了一整年的小屁孩子也得到了父母的允许,在村子里吵闹追逐,时不时放个爆仗,让人吓一大跳。 不过,也就是这些,才有年味儿。 魏时这几天过得那是相当的苦逼,他抓了抓头发,有点无奈地看着魏昕,自从大年夜那天晚上被他拖出了祠堂之后,他就一直抓住他不肯放手,吃饭、睡觉这些时候还能忍,但是连上茅房都要跟着,这就太过分了。 魏时站在茅房门口,顶着里面散发出来的异味,跟魏昕好说歹说让他先放手,但是人家睁着那双无辜的像是冬夜寒星一样的眼睛,就是不肯撒手。 魏时哭的心都有了。 最后,他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干脆把上衣一脱,趁着魏昕呆住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跑进了厕所反手就把门关上。 等他上完厕所出来,就看到魏昕手里抓着他的衣服,有点呆萌的站在原地,看着厕所的门,看到他出来之后,虽然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但是魏时明显觉得他整个人亮了起来,不过,等魏昕又抓着他不肯撒手的时候,魏时的脸已经跟苦瓜差不多去了。 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问了马家村的那三个德高望重的家老,他们除了啧啧称奇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建设性的看法和意见,魏昕一下子变得像个智商不足的粘人小孩子,虽然他现在这样“活泼”让魏时深感欣慰,但是如果这个“活泼”不是粘人而是其他方面,他会更高兴一点。 魏时拖着魏昕回了屋。 马秀带着自己屋里做的糍粑过来,魏时对她家做的糍粑垂涎三尺,又有劲道又香,不管是蒸还是煎都很好吃,魏时拉了把椅子坐到灶台后面一边跟马秀聊天一边帮着添柴烧火。 至于已经变成“大型拖油瓶”的魏昕,当然也被带在了身边。 不过好像是多了魏昕的原因,本来因为熟悉了话多了一点的马秀,又变成了一个闷嘴葫芦,跟她说三句话,她才会用蚊子叫一样的声音回答你一句,而且都是回的单音字,闲扯都差点扯不下去了,不过魏时在马家村能说上话的人实在太少了,所以就算马秀话少一点,他也还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不过,因为一小半的心思用在烧火这个事上,一半的心思用在注意魏昕身上,剩下那么一点心思才用在跟马秀聊天上,再加上柴火有点湿,烟有点呛人,所以他没注意到马秀的脸色有点不好,拿着锅铲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马秀勉强把糍粑煎好了,盛在了碗里,然后神情不安地跟魏时说“屋里还有事,要先走了”,这是常有的事,魏时没在意地跟她说了声“谢谢”然后端着那盘热腾腾的糍粑回到了屋里。 其实如果刨开一些不方便的时候,魏昕现在这样跟小狗一样依赖自己的样子,魏时还是很喜欢的,他从来没有在魏昕身上找到过做哥哥的存在感,这一次算是得到了变相的补偿。 接下来,连着好几天马秀都没有到屋里来。 魏时觉得有点奇怪,问起了接替马秀来给魏时做饭或送饭的桂婶,她好像也有点疑惑,“那丫头不知道在搞么子鬼,反正缩在屋里不肯出门,我也正觉得奇怪呢”,没有马秀时不时说说话,魏时觉得在马家村的日子更难熬了。 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来那个跟他一起到马家村里的丁茂树有一阵不见了,他问了问桂婶,桂婶也是一问三不知,魏时只好又去问了桂叔,桂叔也说不知道,魏时心里打鼓,莫不是被马家人做成了尸体了罢? 不过,那小子就算死也是死有余辜,魏时没打算去寻根究底。 时间一晃,一下子到了初七。 按照古时候过年的习惯,一直要到元宵节才算把这个年过完,按照现在的生活节奏,这个年已经是过完了,不过,在马家村里,这两种都有,一部分需要外出的马家人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了村子,而留下来的马家人,还沉浸在新年的气氛里面。 让魏时悻悻的是,那个马卓还留在马家村没走。 这一天晚上,魏时正打算带着魏昕去“养尸房”里吸取阴气。 天很黑,夜很静,马家村少养家畜,狗更是一只都没有,怕惊了尸体,所以一到了晚上,就比别的地方少了一些生气,刚来这地方的时候,会很不自在,不过习惯了之后,也就没觉得有什么了。 魏时甚至连煤油灯都没提,拿着个打火机,时不时打一下火,照个路,这条路走了这么多遍,路上哪里有块石头都一清二楚,闭上眼睛也能找准方向,魏时手里牵着魏昕,慢慢悠悠地走在路上。以前还怕黑,现在觉得黑暗虽然还是让人恐惧,但是也许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所以就没那么害怕了。 就在魏时七想八想的时候,魏昕突然拉着他动了。 魏时愣了一下,然后就被魏昕拖着走,魏时想把他拉住,但是两个人的力气相差有点悬殊,魏时被抓得死紧,刚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嘴巴也被魏昕用冰冷的手给捂住了,魏时发出“唔唔——”的古怪声音。 魏昕的动作非常简单、粗暴、直接。 他把魏时拖拽着,在发现魏时不停地挣扎,让自己有点抓不稳的时候,他干脆利落地用手臂夹住了魏时的腰,把他直接这样带起走,魏时觉得自己好像个装满了破衣烂鞋的麻袋一样,被魏昕晃来晃去,头晕脑胀之下,挣扎的力道也随之变小。 他不挣扎了,魏昕的动作也放轻了一点。 魏时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暴躁的情绪平静下来,不能跟边上这家伙较真,跟他认真你就熟了,魏时这么安慰了自己几遍,他都不能算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活人,也没有清晰明白的理智,所以犯不上跟他生气。 他被魏昕夹带着走在黑暗中。 过没多久,就无声无息地走出了马家村,进入了旁边的山里面。 魏时听到从山里面传来了一个鸟叫声。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很有节奏的古怪鸟叫。 魏昕向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走了一阵子,浓密的树枝打在魏时身上,荆棘刺丛挂伤了,魏时觉得魏昕今晚上的行动有点古怪,所以忍着痛没做声,鸟叫声越来越急,在寂静的树林里,好像是求偶,又像是在召唤什么。 这是冬天的夜晚,能见度很低,然而,魏时还是看到树林里出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 他们偷偷摸摸地躲在不远处。 魏时又挣扎了一下,出乎他意料,这一次,他轻易地就挣脱了魏昕的手。 魏昕把他放在了地上,自己却继续往前走。 魏时当然是毫不犹豫地跟在了后面。 他听到了前面有人在轻声说话,那个声音他觉得有点熟悉,是从小听到大的声音,嘶哑苍老,时不时夹杂着几声干咳。 这个声音他不可能认错,这是魏七爷,魏家的老族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完毕了=v= 与鬼为妻238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238第238章更新完毕! 239第239章 (.) 【噬鬼】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在此时此地遇到了从小把自己看到大的人,魏时惊愕、激动,进而是疑惑,本来要冲过去跟魏七爷见面的举动也将将停了下来。魏七爷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到马家村这里来?为什么魏昕会突然间失去了控制? 所以魏时迟疑了。 说起来,也许是历史方面的原因,魏家人的凝聚力和向心力比起马家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种凝聚力和向心力尤其表现在对于长辈的尊敬以及小辈的爱护上。对于魏家的小辈子们来说,魏家的长辈都是他们的保护者,他们相当的信赖这些长辈,当然,这也是因为大部分的魏家长辈也确实都有个长辈的样子,值得他们这样尊敬。 魏时也跟其他魏家出来的小辈们一样。 如果不是在这么诡异的情况下,如果不是这阵子他遇到了很多事见识了那么多的人际纠葛、利害相关,他还是那个看起去心事重重但其实单纯得很的少年,那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喊出那声“七爷”。 可惜,魏时已经变了。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 魏时蹲在一个树后面,浓密的树丛,无边的黑夜,把他遮了个严实。对面的魏七爷一行人发现不了他,他也看不清楚魏七爷一行人,只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地交谈声,离得有点远了,听不大清楚。 魏时咬着牙,又慢慢地往那边挪。 魏七爷压抑地咳嗽声时而还是能听到,这么大把年纪了,不在魏庄养老,跑到这深山老林里到底要做些什么?魏时心里有点兴奋,就好像那些发现了大人秘密的小孩一样。 魏七爷那一支的人,在其他魏家人眼里是有点神秘的。 身为魏家的嫡传一支,几百年来都把持着魏家族长这个位置,积威甚重,虽然到了现代,族长这个位置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大的能量,但是在魏家,在绝大部分事情上,还是有说一不二的权利。 尤其是魏七爷,一张阴沉的脸,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在魏庄里露一次脸,面对他们这些调皮捣蛋的孩子的时候,虽然没有打过骂过,但是也没什么好脸色。魏时他们那一群胆大包天的,几次三番跑到他屋里给他捣乱,气得魏七爷七窍生烟,告到几个的父母那里,吃了好几顿“竹笋炒肉”之后总算消停了。 魏时对魏七爷的感觉相当复杂,既有耳目相传的敬畏,也有害怕,甚至还有点厌恶,总之,等到他长大了一点懂了人事之后,就再也没找过魏七爷的麻烦,一般都是绕着走。 反正这老头子也是鼻孔朝天,除了跟他同一辈的几个人,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而在这些同辈人里,能让他高看一眼的,只有比他还大一点的魏三爷,。他们那一辈的人是“清”字辈,魏三爷排名第三,大名叫魏正清,魏七爷排名第七,大名叫魏德清。基本上来说,魏家的大事小事,都是由他们几个老辈子一起商量着办的。 一听口音,魏时就知道跟着魏七爷来的那几个人,也都是魏家人,不过这几个人的声音他都不怎么熟悉,也听不出到底是哪个,毕竟魏庄也有千儿百把人,要一个一个的全认识和熟悉,也不太可能。 魏七爷边咳边说,“咳咳——快点。”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起来,几个黑影子走到了站在树林间的魏昕身边,魏昕毫不反抗地跟着他们走了。 几个人簇拥着魏昕,在密林中穿行,魏时紧随其后。 枯枝断叶被踩断、掰断、折断的声音不时传来,时不时的,魏七爷就会压低了声音要他们小心一点,别粗手粗脚的,把人引起来,马家人可不是吃素的。 走了一阵之后,前面的人终于停了下来。 魏时怕被他们发现,所以不敢跟得太近,好几次都差点把人跟掉了,幸好,自从大年夜之后,他跟魏昕之间就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能够模糊的感觉到对方所在的位置,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魏七爷他们停下来的地方是一小块背风处的平地。 魏时躲在下风的地方,模糊地看清了原来魏家来了五个人。 魏七爷让人把魏昕带到了平地中间,然后,魏时听到魏七爷叹了口气,指挥着其他四个人用一个五星的站位把魏昕围在中间。 “这孩子可惜了”,魏七爷话里有点惋惜,有点惆怅。 “七爷,我们用这个办法真的能从马家人手里把它——”说话的人指了指站在中间的魏昕,声音里有一点忌惮,“夺过来?” “这是我们魏家的血脉!咳咳——没把握我们会把魏昕交到马家人手上让他们去练那个什么鬼‘阴尸’?”魏七爷边咳边说,背脊抖动得好像是个漏风的风箱一样。 魏时听到这里,身上的汗毛全部竖起。 不知道是因为震惊还是害怕,亦或是不可置信! 听到魏七爷的话,其他四个人好像安心了一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魏七爷好像也多了一点谈兴,他又开了口,“想当年我们魏家风光的时候,马家还不知道在哪里,要不是——算了,算了,跟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后辈说什么,我说什么你们听好了照着做就是,莫空想没用的事,咳咳——这山里寒气太重了,我身体坚持不了太久,现在就开始,老五,你先来——” 其中一个魏家人拿出了一根白色的蜡烛,用打火机点上。 在枯寂而又阴暗的树林里,亮起了一点苍白的火光,一时间,那些被夜里的寒风吹得哗啦作响的树枝都安静了下来,投下的阴影好像鬼魅一样往那个白烛聚集了过来,突然,白烛的火苗子一下子蹿得老高,于是,无数的苍白手脚突兀地出现在了魏时的视线里,把他吓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白烛把山里面不知游荡了多久的孤魂野鬼都给吸引过来了。 一个,又一个的魏家人点上了白烛。 无数的鬼魂,它们无声地尖啸着,纷纷地向着那五根白蜡烛靠了过来,苍白的手,不停地往那五个魏家人身上抓着,然而,那五个魏家人好像在原地消失了一样,那些苍白的手一抓过去,没把人撕碎,却抓到了白烛上的火舌,把这些鬼魂烧得哇哇乱叫,发出一种难闻的臭味。 魏时这个时候相信了魏七爷刚才说的话。 不说比的,就眼前看到的手段,魏家就绝对不是普通的家族。 那些鬼魂被白烛烧融了,慢慢地化成了一滩黑色的散发着腥臭的油状物,跟滴落在地上的蜡油混在了一起。这些蜡油在黑暗中发出了一点微光,好像活物一样,流向了魏昕所在的方向,汇聚到了他的脚下。 魏时趴在地上,不停地发抖。 他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站出来,不管魏七爷到底有什么目的,光是他把故意把魏昕交到了马家人手里这个事,就足以让魏时觉得他居心叵测,更不要说,也许魏昕的死也跟他有关系。 但是他现在却动也动不了,就在那根白烛点上的时候,一股寒冷,从魏时的脚上一瞬间传遍了全身,他好像掉到了冰河里面被冻成了一个冰坨坨,而周围无穷无尽的鬼魂也在蠢蠢欲动,它们压在他身上,魏时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就连思维都好像被鬼压住了,被寒冷冻住了一样了。 这个时候,魏家的那五个人用刀子划破了自己的手腕,浓稠的鲜血滴入了蜡油里面,随着鲜血的大量流失,五个魏家人的身体都有些摇摇晃晃起来,连带着手里拿着的白烛,也有点不稳,这其中,年老体弱的魏七爷更是险象环生,不止一次,他差一点就被周围的恶鬼厉魂从白烛保护的范围里拖了出去,被生吃了一身血肉。 不过,姜到底是老的辣,就在要僵持不下去的时候,魏七爷抖着手从怀里面掏出了一个瓶子,打开瓶盖之后,一仰脖子喝了个精光,本来已经萎靡不振的脸上又打起了一点精神。 被白烛引来的鬼魂,除了被白烛烧融了一些,还有一些是冲向了魏昕。 魏时看得着急。 这么多的鬼魂,就算不全都是恶鬼厉魂,也不是容易对付的。 它们跃跃欲试地想跟魏昕争夺这具身体,鬼魂们混成了一团,变成了一团灰黑色的雾气,周围阴惨惨的,鬼火乱飞,鬼魂互相争抢着,残肢断臂到处都是,还有腥臭的血液(鬼魂也是会流血的)。 这时,一直没什么动静的魏昕突然动了。 他伸出僵直的手,一下就抓住了一个鬼魂,然后,魏时目瞪口呆地看到他把那个鬼魂塞进了嘴里面,开始吞噬了起来,黑色的液体从他嘴角滑落下来,让他惨白的脸越发显得鬼魅和可怕。 一旦开始,魏昕吃鬼的动作就没停下来过。 这个时候,连魏七爷他们也发现了不对头的地方,魏七爷没有拿着白烛的手抬起来做了个手势,其他的魏家人立刻用一个白色的灯笼罩子罩住了白烛,周遭一下子变得雾蒙蒙的。 魏七爷看到魏昕吞噬鬼魂的举动,突然一边干咳一边大笑了起来。 “哈哈——咳咳——好,好,好!”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魏时就要离开马家村了== 今天就一更~ 与鬼为妻239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240第240章 魏宁听得都愣住了,手里的勺子一直放在嘴边上,忘记去吃。这一切都未免太巧合了。 他看着电视屏幕发呆,这时候,他看到那个疯女人也在现场,她正被两个警察围住,接受盘问,那个女人头发垂下来,遮住脸,随便身边两个警察在说什么,反正是一言不发,突然间,她抬起头,冲着打过来的摄像机阴惨惨的笑了一下,笑得那个扛着摄像机的人手都抖了一下,镜头晃动。 那个女人在看着自己,在透过镜头看着自己,这不是魏宁的错觉。 60、最新更新 魏宁发了一会儿呆,猛地摇了摇头,觉得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 “魏惜”在旁边看他又是发呆,又是摇头,又是手发抖让勺子里的鸡汤都漏出来,表情丰富得很,他随着魏宁的视线也看向电视屏幕,此时,镜头已经从那个疯女人身上拉走,只能在大镜头下看到个,但是“魏惜”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人。 现场人太多,阳气太足,那些恶鬼早就被阳气冲的一哄而散,这个女人让“魏惜”觉得有点危险。 他眼神一沉,回过头看着魏宁,就是被她吓到了? 吃完了饭,魏宁把戴在脖子上的那个迷你小牌位拿出来递给“魏惜”,然后跟着“魏惜”一起到了厨房看他取活血淋牌位,他到现在还没问“魏惜”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用处,想必就是能让他在阳世里能自由活动吧? 迷你小牌位泡在鸡血里面,用比以往更快的速度吸收着周围的活血,这不是魏宁的错觉,他是掐了表算的,以前一只活鸡的血,迷你小牌位至少要十分钟才能吸收完,而现在只要五分钟就可以了。 速度越来越快,是不是意味着迷你小牌位的法力越来越强? 魏宁把这个疑问问了出来,“魏惜”手心摊开,鸡血像沸了的水一样在他手心中汩汩流动,而迷你小牌位则随着那个鸡血不停地转动,“魏惜”抬起头,看了魏宁一眼,回答了一句,“是。” 魏宁听了,心情颇为复杂。 当天晚上,魏宁又做了一个被无数狰狞的恶鬼追杀,不得不跑到天台上,眼看着那些恶鬼越逼越近,他心一横,眼一闭,从天台上一跃而下,然后在一声惨叫中,满头冷汗地地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魏惜”在听到他的惨叫声之后,立刻凭空出现在了他的卧室里,魏宁一睁开眼就看到“魏惜”浮在半空中,正低头看着他,顿时,又是一声惨叫,手发抖地指着地面,“你给我站到那儿去,站下去,快站下去。” “魏惜”很是听话地身体一动,下一秒出现在了魏宁胡乱指着的地方,“抱歉,吓到你了。刚才是做恶梦了吗?我听你叫得那么大声,所以----” 魏宁看外面天色已经大亮,离他平时起床的时间早了大半个小时,反正现在是想睡也睡不着了,干脆起了床,他只穿了一条睡裤,“魏惜”站在边上,眼睛跟黏在了他身上一样,就差没直接扑上来了,那样一张好看的脸,那样如同夜下睡莲的气质,却做出这样猥琐的下流表情,实在是暴殄天物。 魏宁刚受了惊吓,现在又受到视奸,恼羞成怒之下,指着门,“给我滚出去。”非,凡电子,书论,坛。 于是,“魏惜”恋恋不舍地看了最后一眼之后,“滚”出去了。 等魏宁穿好了衣服,收拾整齐,也终于心平气和之后,才走到客厅,“魏惜”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正在那台笔记本电脑上敲敲打打,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自从他迷上电脑之后,就把放在魏宁身上的注意力转移了一部分到电脑上,魏宁对此,庆幸不已,直接把那台笔记本电脑送给了“魏惜”,而自己又去淘了一台二手的,将就着用。 反正他也不是做it这行的,一般的笔记本电脑已经够用了。 魏宁打着哈欠,坐到了沙发上,看着旁边的“魏惜”,突然对“魏惜”在网上到底做了些什么有了习惯,他悄悄坐过去一点,眼睛偷偷往屏幕上看,屏幕反光,看不到,只看到一个花花绿绿的网页,“魏惜”好像正在回个帖子。 魏宁想了想,到底还是克制不住好奇心,又往“魏惜”那边坐过去了一点,就在他探头探脑,正要把“魏惜”回帖内容看清楚的时候,“魏惜”突然回过头,“----”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在“魏惜”的目光下,魏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很自觉地又摸了回来,干咳了一声,“看看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魏惜”的回答是直接把电脑关上,起身往厨房走去。 魏宁心里跟有几只猫爪子在挠一样,越不给看就越想看,人都是犯贱的,他现在就是处于“犯贱”的状态,不过鉴于对方是只鬼,就算不在眼面前,也能随时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他还是没有对着那台就放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出手,不知道那个跟“魏惜”在网上交流的人,要是知道了回他帖子的不是人,而是鬼,会是什么反应。 以前有句老话,你不会知道坐在电脑那头跟你聊天的是不是一条狗,现在还要加上一句,很多时候,我们不知道坐在电脑那头跟你交流的,到底是人,是狗,还是鬼,这么一想,自己qq里那一长排的号码也是时候清理清理了。 吃过早饭之后,魏宁就赶着去上班,街上都是跟他一样步履匆匆,面带倦意的路人,到了公司,就听到全公司的人都在议论昨天晚上发生的那起车祸,刘全和赵刚更是因为目击了整个现场而成了众人的中心,被他们围成一圈,刘全还在那里手舞足蹈地说着昨晚上的惊险,当然重点中的重点还是魏宁那神准无比的第六感。 魏宁一踏进公司,所有人都向他望过来,看得他心情异常郁闷。 别人问起,他只好说就是第六感,不然的话,还能有什么解释?难道还能直接跟他们说自己可以看到鬼?不吓人才怪。 等到上班时间,周围的人都散了,魏宁才终于轻松了。 这件事,让魏宁也成了个传奇人物,每天都有人过来跟他打听那些事,搞得他头大得很,本来就算是一起特大车祸也不至于引起这么多人的注意,但是死的人里面居然有b市富豪之一,那就不得了了,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言,光怪离奇地让魏宁目瞪口呆。也有人讲是报应,那个罗世文发家用的手段不干净,所以才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连着两天的话题,都是这个事。 魏宁也听到各种幕后消息,说是故事调查得并不顺利,因为那个路段的监控器出了问题,当时的情况完全没有记录下来,而且整个现场也是匪夷所思,并没有人超速,好像那几个司机都跟鬼迷了心窍一样直接冲着对方的车子撞了上去,要找个责任人出来都不容易。 而且还谣传,安江路上不干净,好多开车经过那里的人都出了怪事,搞得人心惶惶,开车的都不敢往那条路上去,纷纷绕道走,这个事引起的社会反响太大了,所以有关方面肯定是要给个解释的。 第三天,魏宁公司就来了两个穿警服的,说要找他们三个了解情况。 魏宁、刘全三个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请去了小会议室,带头的那个警察长着张国字脸,看上去一脸正气,还安慰他们三个,“你们别紧张,我们就是来了解下情况,那天晚上那个时间段经过安江路的车子我们都是要按例询问一下的,你们就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看到的事,跟我们详细说一下就行了。” 这个事就交给了他们三个里面比较能言善道的刘全。 刘全把那天晚上的事又复述了一遍,当然这一次没敢添油加醋,就是实话实说,当他说到被魏宁拉住紧急刹车的时候,带头的那个国字脸警察就看了魏宁一眼。 等事情说完了没得什么要补充了,两个警察就起身走了。 其实魏宁当时还想问问那个在镜头里被警察抓到了问话的疯女人现在在哪里?不过他当然没问出口,这种事,能避开就尽量避开,他没必要因为心里的那点疑惑就把自己给搭进去,引起警察的怀疑就麻烦大了。 等警察一走,魏宁三个又成了围观对象。 等到下班的时候,魏宁随着人流往外走,到了写字楼大门口,他就看到昨天晚上那个女人就站在路对面看着这边,披头散发,疯疯癫癫,身上的衣服左一个洞右一个眼,里面黑不溜秋的肉都露出来了,周围的人看到她都捂着鼻子,远远地避开。 她黑洞洞的眼睛,盯着魏宁,一直看,一直看。 魏宁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如果说昨天晚上还是有点怀疑这个女人盯上了他,到了现在,怀疑都不用怀疑了,他就是被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女人盯上了。 这时候,那个女人张开黑洞洞的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魏宁听不清楚,但是也知道她没说什么好话,他坐车是要到对面去坐的,那个女人就一直盯着他,等魏宁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口中的声音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好像扯起了喉咙在喊一样,“----请洽死切,但子切死----” 魏宁听得毛骨悚然,这些话他听过,他曾经从魏三婶嘴里听到过。 他站在离那个女人不远处,也一直盯着她,这个女人跟魏三婶有什么关系?她们为什么会说一样的话?为什么要跟着他?魏宁心里面一下子涌上来好几个疑问。 那个女人咧开嘴,嘻嘻哈哈地大笑了起来,笑声疯癫,周围的人全都用厌恶和害怕的眼神看着她,有几个还在指指点点地骂她“不晓得哪个院墙倒了,跑出来的”、“神经病,怎么幺幺零还不过来把人带起走。” 那个女人还在用那种怨毒的声音诅咒着,魏宁不敢再听下去了,他急急忙忙地上了车,在拥挤的人群里面,松了口气之后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都是冷汗,那个女人比魏三婶可怕多了,魏三婶可并没有那么恶,也并不会驭鬼。 魏宁一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回家。 魏时过了很久才接起电话,那边好像气氛也满古怪,魏时要他等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话,魏时压低了声音说,“什么事?” 魏宁皱起了眉头,“你那边又有什么事?” 魏时“嘿嘿”贱笑了两声,“没得什么大事,大小事倒是有几件,我们魏庄怕是又要有一桩阴婚了。” 魏宁一听,嗓门立刻提高了,顾不得说自己的事,“又有?这回是哪个?” 魏时说,“就是陈阳,婚礼就定在中元节过了之后。” 中元节就是“鬼节”的另一个说法。 魏宁“哦”了一声,没想到是陈阳,一般魏庄里面结阴婚都是找的魏庄人,很少找外面的人,不知道陈阳怎么跟这件事扯上关系的,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个事的时候,魏宁把从昨天晚上到今天刚发生的怪事都跟魏时说了一遍,要魏时帮他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重点当然是那个女人跟魏三婶一个口音的这个事。 魏时在那边想了半天,“我是有点头绪,但是还不太确定,这一阵子我也很忙,那个陈阳身上发生了一点事,我实在走不脱,不然直接去b市一趟会好一点。” 魏宁奇怪地问了一句,“不就是阴婚嘛?还有什么事。” 魏时吭吭哧哧了半天,不说话,最后在魏宁的追问下,终于说出了真相,“就是陈阳前一阵子跟人闹着玩,到荒坟地里睡了一晚上,结果怀上了一个阴胎----” 魏宁愣了半天,然后大笑出声,这实在太搞了。 等他笑完了,魏时在那边说,“等陈阳举行阴婚的时候,你要不要回来观礼?顺便我们也说一下上回发生的事,我总觉得这个事还没完,你那边情况又多,还不如回来避一避。” 魏宁连考虑都没考虑一下,直接回绝了这个提议,没得什么大事他是不会回魏庄的,上一次受的惊吓还没过,现在眼皮底下还有一个证据在他面前晃悠---- 魏时倒也没勉强,两个人又随便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上。 魏宁放下手里的电话,一转身,就看到“魏惜”站在自己背后,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估计从他跟魏时讲电话开始就在偷听,“魏惜”的目光一直放在他手里的电话上,接着,又把目光放在了魏宁脸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跟我说?” 魏宁突然间就有些心虚,不过随即他又对自己的心虚有些恼怒,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 61、最新更新 那天,在“魏惜”的一再逼问下,魏宁没抗住,到底还是把事情都说出来了。 魏宁愤愤不平地看着近在咫尺,用法力控制住他,威胁他不说出来就不放开他的“魏惜”,是鬼了不起啊?有法力了不起啊?就可以这样罔顾人权,“严刑逼供”,魏时说得没错,人一旦变成了鬼,守的就是阴世那一套规矩,阳世对它们来说,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 把事情逼问出来之后,“魏惜”很干脆地放开了魏宁。 魏宁头也不回,连看都没看挡在他面前的“魏惜”一眼,直接穿过他的身体,进了卧室,虽然在穿过“魏惜”身体的时候,浑身一个激灵,那种从脚底板一直凉到天灵盖的感觉,实在是太不舒服了。 魏宁决定下回还是不用这种办法泄愤了,本来郁闷的心情会越发烦躁。 第二天,魏宁做好了又会遇到怪事的心理准备去上班,然而,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除了偶尔几个人闲磕牙的时候会继续说那个车祸的八卦之外,这一天说得上风平浪静,就如同以往的每一天那样。 魏宁完成了手里的工作,刚好也到了下班时间。 刘全还有几个同事过来邀他一起去吃个饭,魏宁一想,是应该去,他来这里工作都有一周多了,除了上班时间,还没跟同事有过什么交集,正好趁这个机会,多交流交流,不过一开始他就说好了,最迟到九点,过了九点他是一定要回去的。 几个同事听了他这个话,全都露出了一脸“我懂的”神色。 魏宁心里面一股郁气冲上来,要真是“我懂的”那种就好了,他也就不用每天疑神疑鬼,老觉得自己身边的活人里面躲着一些鬼,更不要说夜生活也过不了,每天比居家好男人还好男人,按时按点的回家,家里还有一只对他有其他心思的鬼等着他。 说出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魏宁跟着四五个同事打车到了b市有名的夜市一条街,随便找了家不大不小的店子,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就坐了进去,几个人点了几道菜,在等着菜上桌的时候,就胡聊瞎侃,魏宁跟着他们胡咧咧,其实也没得什么主题,说到哪算哪。 就在这时,魏宁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接通了之后,手机里却没得人说话,他还以为是骚扰电话,骂了一声之后把电话挂断,随口抱怨了一句,“现在乱七八糟的骚扰电话怎么这么多。” 一句话,又把话题引到了骚扰电话上去了,甚至还回顾起了念书时候故意打骚扰电话到女生寝室这回事。 又坐了几分钟,魏宁的手机又响了。 他拿起手机一看,又是那个号码,“真是出----”本来魏宁想说“出鬼了”但是想到说什么来什么,那句话就咽回了喉咙里,他又接通了电话,放在耳朵边,大声说了几句,“喂,喂,到底是哪个?” 电话那头很安静,似乎只能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压抑的、浅浅的呼吸声,魏宁突然间觉得自己后背上冒出了一点汗,周围吵闹的环境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这种感觉,这种感觉---- 魏宁想再说点什么,但是喉咙里干涩得发疼,只能不停地咽口水。 就在这时,坐在他身边的刘全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好像打破了一个咒一样,把他拍醒了,再一看,手里的电话已经被挂断了,魏宁盯着手机,脸色惨白,手心里全都是热汗,旁边的刘全看他脸色不太对,低着头问,“你没的事吧?”魏宁摇了摇头,用干涩的声音说,“没的事。” 接下来的聚餐时间,魏宁就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他时不时看一下手机,但是从那之后,手机就再也没响起过了,难道是自己疑心生暗鬼?魏宁又一次怀疑了起来,毕竟像这种骚扰电话以前也接到过不少次,但是心里面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事没有那么简单。 吃完饭,其他几个人提议继续找个地方玩一下,魏宁就说要回家,接着在那几个同事的起哄和嘲弄声里往公交站台走去。 此时,正是九点钟的样子,整座城市刚进入夜生活,商业街上人头攒动,人来人往,高楼大厦上超大的屏幕上正循环反复的播放着广告,霓虹不停地闪烁,跟道路两边的路灯,车的车灯,交相辉映。 在公交车快要来的时候,魏宁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还是那个号码,魏宁想了一下,还是按了接听键,电话那头先是安安静静,接着就响起了好像电流接触不良时候发出的滋滋声,啪兹啪兹的声音刺激着魏宁的耳膜,魏宁忍不住把手机拿开了一点,他对着话筒说,“你----到底是谁?” 电话那头的声音越来越响,夹在电流声里面的是一个断断续续的杂音,“来----来了----快----走----” 魏宁只听到了这几个意味不明的词,接着,手机就挂断了,魏宁反拨了回去,那边显示的却是“您拨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的提示音,魏宁看着手机,突然间决定还是赶紧回家,越快越好,回家了至少就不用这样提心吊胆。 公交车开了过来,魏宁上了车。 平时这趟车的人一直都是比较多的,但是今天也许是晚了一点,车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十几个人,散布在车前车后的座位上,魏宁一上车,车子就立刻开动了起来,接着,魏宁从车窗往外看,就看到有好几个人追着这车子跑了几步,看到追不上了,就在那里破口大骂。 魏宁突然觉得不太对头,这个车子里面未免太安静了。 在他前面坐着一个人,那个人直挺挺地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三十过半的年纪,身体精瘦,长得一般,下眼角垂下来,无精打采的,这个人不就是李老板吗?他怎么跟他一趟车? 魏宁走过去,想跟李老板说个话。 他刚想开口,就看到了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的一幕,李老板的头突然掉了下来,骨碌碌地滚到了前面售票那个地方,接着,司机一刹车,那个头碰了售票台一下,又骨碌碌地滚了回来,滚到李老板脚下之后,李老板身体僵直地把自己的头捡起来,又安在了脖子上。 魏宁额头上的汗水涔涔冒出,背心全都被冷汗打湿了。 车子里很安静,刚才看起来还算正常的乘客,现在全都显露出了真面目,一个个狰狞无比,比李老板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这个车每个站都停,但是却没有人上车,也没有人下车,车门一直是关着的。 车里非常安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当然没有呼吸声,因为就他这一个活人在这辆鬼车上,魏宁吓得腿都软了,左手死死抓着胸口上那个锦囊,就跟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样。 就在这时,前面开车的司机,突然转过头,喊了一句,喊的时候,眼珠子直接从眼眶里掉了出来,黑洞洞的眼眶看着车内,魏宁觉得他看向这边的时候,自己的两条腿明显打了下弯,“到站了,要----下车的下车----” 然后,车门哐啷一声打开了,魏宁听到这个声音,如闻天籁,撑起发软的双脚,连滚带爬地就下了车,一下车才发现他现在所站着的地方是一个正常的世界,这是离他家最近的一个公交车站台,有两三个人正在等着,其中有一对年轻的情侣,嘻嘻哈哈的互相取乐。 魏宁撸起袖子,擦了把汗,等到脚不发软的时候,才往家里走去。 一站到家门口,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魏惜”在门内脸上带笑地看着他,魏宁突然间松了一口气,到了这里应该没有事了吧?想到这,他拖着脚步,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客厅,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半天做不得声。 “魏惜”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惨白的脸,还在发抖的手指,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全都是汗渍的脸,“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魏宁觉得自己脸上一阵阴冷的感觉,但是却并不令他恐惧,他缓了会儿,觉得自己终于完全镇定下来了,抱着头想了一会儿之后,魏宁抬起头,看着一直紧张地盯着他的“魏惜”,“魏惜,你现在能出去吗?” “魏惜”惊讶地看着他,这是魏宁第一次主动跟他说一些要求,“魏惜”苍白的脸有点激动,幽深的眼睛如同深渊之火一样,灼灼燃烧,“可以的,你要我去哪儿?帮你做什么?你说。” 魏宁被他看得别过了头,眼前这只鬼看人就跟要把人看个对穿一样,谁受得了这种过分火热的眼神,“不,我是要你跟我去一个地方。现在就去。”魏宁强调着说。 对于魏宁的要求,“魏惜”从来没拒绝过,除了要他离开这件事。 一人一鬼出了门,有“魏惜”在,魏宁对于夜晚的恐惧无端的就没有那么强烈了,他甚至还有闲心去打量周围的一切,而不是蒙着头,撒开腿,飞快地走在路上,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回家。 “魏惜”不紧不慢地走在他身边,步履优雅而自在,就好像只是出门散个步一样,手插在口袋里面,仰头望着天上那轮明月,月光冷冷的,洒落在地上,铺上了一层银霜,沐浴在月光下的“魏惜”,身上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旁边有三五个人走过,可以听到他们隐约的说话声。 魏宁看着“魏惜”,忍不住问,“他们怎么看不到你?” 刚才走过的那几个人,对“魏惜”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种冷淡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看不到他。 “魏惜”轻描淡写地说,“除了天生的阴阳眼,魂魄不稳的小孩子,或者其他身上本来阴气重的人能在机缘巧合下看到我之外,一般人本来就看不到我,只有我想给人看到的时候,他们才会看到----”然后目光放在了魏宁身上,魏宁低着头,原来如此,难怪自己一直都能看到他。 两个人边走边说话,这一回魏宁没敢坐公交车,而是直接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上了车之后,就看到“魏惜”正端正地坐在车内,侧过头看着他,一脸等他进来的表情。 魏宁把地址报给了司机师傅之后,就闭上嘴,不再说话。 现在是在出租车里面,他可不想被司机师傅当成对着空气说话的神经病,现在又是鬼月,引起不好的想象,吓到了司机师傅,那就不好了,他自己反正是已经受够了这些惊吓了,所以魏宁对于“魏惜”的数次示意都当做没看到,只跟前面的司机师傅说话。 不甘于被他忽视的“魏惜”突然握住了魏宁的手。 魏宁低头看了一眼,用力甩了甩,没甩脱,再甩,还是没甩脱,动作再大一点,前面的司机师傅就要发现了,魏宁没得办法,只好权当牺牲了自己一只手,但是“魏惜”果断不是那种知道分寸的人,而是得寸进尺,退了一尺他能逼近一丈的类型,那只不太安分的手,又摸上了魏宁的腰。 魏宁浑身一僵,趁着司机师傅没注意,转过头狠狠瞪了“魏惜”一眼,嘴巴张合,用口型说了一句,“不要太过分。” “魏惜”确实没太过分,只是一路上死都不肯放开搂着魏宁的手。 到了地方的时候,已经全身僵硬,下车的时候差点因为腿发麻而跌倒了的魏宁,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狠狠瞪了扶住自己,一脸无辜的“魏惜”一眼,这个家伙绝对是人不可貌相,顶着一张看上去纯良无害的脸,专门做一些下流猥琐的事。 这里是沙城区,不远处就是李老板家的茶铺子。 魏宁往茶铺子走去,走到近了,魏宁才发现茶铺子的门并没有全关上,而是虚掩的,里面黑漆漆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魏宁心里面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这个时间,李老板应该跟他老婆在准备收摊,把铺子里的东西都整理一下,然后关上大门准备休息,魏宁对李老板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今天晚上几次接到的诡异电话以及那辆公交车上的遭遇,让他怀疑李老板一家出了什么事。 虚掩的门被魏宁小心地推开,发出轻轻的吱嘎声。 走了几步,魏宁轻轻叫了两声,“李老板----李老板----”突然,一个没防备,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到了,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在地上,还是身边的“魏惜”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他,他撞在了“魏惜”身上,这一回没有直接从他身体里穿过去,而是撞到了一个实体上。 魏宁在黑暗中站了几秒钟,他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旁边的“魏惜”紧挨着他站着,在他耳朵边轻声说,“我们还是出去吧,不要看了,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魏宁摇了摇头,他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打火机,啪啪啪好几声都没打上火,他的手一直在发抖,心里面害怕着将要见到的东西,但是手上却还是执拗地想打亮打火机,等打火机终于打亮了,一小团火在空中燃起。 于是,魏宁看到了恍如地狱的一幕。渄汎沦坛 满地都是血,都是内脏,几乎看不到一块比较大的尸体,李老板跟他老婆的头就放在那张他跟徐老三曾经睡过的桌子上,并排摆着,眼睛里流出了血泪。 魏宁的手一松,打火机掉在了地上,“魏惜”抱着他,下一秒已经出现在了茶铺子外面,魏宁撑着墙壁,把胃里面的东西全吐了出来之后,才抖索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嘴里喃喃地说,“要报警,先报警,报警电话是多少去了,是多少去了----”他在路上走来走去,拍着自己的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报警电话到底是多少,好像脑子已经被那个画面冲击得短路了一样,最后,他终于想了起来,拨通了幺幺零。 “魏惜”在他身边一直跟着他,拉着他。 打了报警电话之后,魏宁就蹲在路边,他看着“魏惜”无意识地问,“魏惜,你说,到底是谁会这样残忍?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魏惜”皱着眉头,看着受到惊吓,眼睛发直的魏宁,“这不是人做的,那屋里好重的阴气和怨气,而且死掉的那两个人的魂魄也不在,像这样死得过于凄惨的人,怨气太重,一般都不会被阴司当即收走,魂魄肯定会留在死去之地一段时间,现在魂魄不见了,应该是被人收走,或者----直接魂消魄散了” 魏宁沉默不语,他脑子里第一时间想起来的是那个驭鬼的女人直接踩碎那些魂魄的动作,魏宁忍不住抓住“魏惜”的手,好像想从那双阴冷的手里得到一点力气一样,过了一会儿,他才终于直起腰,站起来。 他今天晚上遇到的事,都是死掉的李老板在给他示警和报信。霏,凡,論,壇 “肯定是那个疯女人干的,她盯上我,又盯上李老板,我跟李老板唯一的交集就是罗世文那件事,她是为罗世文报仇来了----”魏宁一字一顿,毫无疑义地说,“一定要把这个事告诉徐老三,免得被暗算了----” 至于他自己,魏宁觉得光靠体力他是不怕那个疯女人的,但是如果她来阴的,自己就没得一点办法了。这种时候,唯一靠得住的,能够指望的,居然是眼前这只鬼,魏宁心里面顿时有一种古怪的感觉涌上来,他苦笑一声,为了自己跟眼前这只鬼纠缠不清的关系,自己居然看他已经看惯了,还很相信他不会害自己,把魏时那句“不要相信任何鬼说的话”的金科玉律,丢的差不多了。 刺耳的警笛声划破了安静的夜空,引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骚动。 魏宁没有离开,他是报警的人,知道肯定会有警察过来询问他,所以一直等在茶铺子门口不远处,警车到了之后,几个警察进了屋子,还没进去多久,就一个跟着一个出来,有两个年轻一点的,也跟魏宁刚才一样,扶着墙一阵狂吐。 一个国字脸的警察往魏宁走过来,“就是你报的警?” 魏宁点了下头。 眼前这个警察还是个熟人,就是上次在公司问他们关于那天晚上车祸的事的。 62、最新更新 魏宁被国字脸警察盘问了半天,大概对于一个警察来说,连续两件大案里面出现了同一个当事人,无论如何也是件值得怀疑的事,所以他非常认真地让魏宁把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任何疑点都要魏宁解释清楚。 魏宁撒谎说自己要沙城区找工作面试的时候,偶然进了这家店子,然后跟这家店的老板还算谈得来,跟他定了一点茶叶,约好了今天晚上过来拿,结果,没想到遇到了这种事。 241第241章 (.) 【分魂】 说是这么说,但是真到要做的时候,魏时还是有点犹豫的。【高品质更新.】 不是什么别的原因,主要还是他怕痛。 眼看着那两个老头子已经把事情都快谈得差不多了,不管两个人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至少面上已经是在笑了,一等谈下来,也许就要把魏昕带回去了,到那个时候,有了前车之鉴,再要把魏昕偷出来就更困难了。 魏时一咬牙,从腰上系着那个小包里面摸出了一块布,他小心地把叠好的布打开,里面是一排大大小小都有的银针,银针上隐隐地发出一些红光。 这种针叫分魂针,是徐老三交给他的,当时徐老三把这个给他的时候,还考虑了蛮久,因为这种针太邪性了,徐老三觉得魏时学的还没到家,把这个针交到他手上,就好像把一把大刀塞到了一个两三岁的小孩手上,可能会伤人害己。最后在魏时的“绝对不轻易用分魂针”的保证下,才勉强把这个东西给了他。 分魂针不是用来做针灸的,它的作用就跟它的名字一样,是用来分离魂魄的,按照人的体质、性别、八字,以及施针位置的不同,可以把人的三魂七魄一一分离开来。 一般来说,人的魂魄除非是死了,或者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是不可分离的,而这些特殊情况下的魂魄分离,有各种各样的称呼,比如说魏时他们那里把这种情况叫走邪,也有的地方把这种事情叫丢魂等等。不管是走邪还是丢魂,都是极其危险的,分离的魂魄要是找不回来,人就可能变成白痴渐渐死亡,或者直接就断气了。 而分魂针,则是隐门的那位老祖师徐衍想出来的人为分离魂魄的办法。这种办法对于被分离魂魄的人来说,极其的凶险,稍有不慎,就可能一命呜呼。所以徐老三才那么郑重其事,一再要魏时保证绝对不轻易动用这个手段。 说到这个,当日徐老三把魏时带到那个公墓去练胆的时候,就用这种分魂针收走了魏时的一魄。因为仅仅只收走一魄,而且魏时作为受针的人并没有抵抗的情绪,所以徐老三不管是下针,收魄,还是后来的把那一魄送回魏时体内都很顺利。 这也是分魂针的窍门之一。 当日,徐老三之所以把分魂针交给魏时的时候那么慎重,说穿了,是怕他对其他人这样做,徐老三只怕做梦也想不到,他这个徒弟,第一次动用分魂针,不是用在别人身上,而是打算用在自己身上。他要是知道了,只怕会一蹦三尺高痛骂魏时一顿。 魏时挑了最细的那根分魂针。 带着点暗红的银针在微弱的雪光下,清晰可见。 虽然在做决定之前,魏时可能会犹犹豫豫,但是只要他做出了决定,那么他就不会再有任何的迟疑和拖延。这也算是魏时的优点之一了。 魏时先把冻得已经有点发僵的右手放到胸口贴肉的地方捂热,免得等下分魂的时候,因为动作不灵活这种事出岔子,那就真是自找死路了。冰冷的手让魏时皱了下眉头,吸了口气。 等手捂热了之后,他才小心地捻起那根细若毫毛的银针,看了一眼,用另一只手摸索着自己的眉心,找到了位置之后,闭上眼,把银针轻轻插入了自己的眉心。 眉心一疼,同时,一滴浓稠的血从眉心渗了出来,同时一股黑气跟着冒了出来,魏时拔出银针,那滴血还粘在银针上,被魏时用一个小瓶子接住,同时,那股黑气也跟着一头扎进了瓶子里。 分魂的第一步完成了。魏时的七魄之一灵慧被分离了出来。 魏时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变得轻飘飘起来。 缺了魂魄的人,一半在阳世,一半在阴间,已经不能算是个活人了。 魏时发现自己不管做什么动作都变得非常的吃力,明明手要去摸耳朵后面,却总是摸到了脸上,他急了起来,只要抖着手沿着自己的脸一点一点地蹭到耳朵后面去,另一只手也不停地抖动着,手指捻着一根比刚才那根粗一点的银针,差点掉到了地上。 周围不停地有刺骨的冷风吹过来,吹得魏时身体和魂魄都不停地发抖,就跟天上不是在刮风而是在下刀子一样,魏时觉得好冷,好黑,他快飘起来了,周围有什么东西在拉他,想把他拉走。 魏时的手终于摸到了耳朵后面,另一只手抖抖索索地把银针插在了耳垂下面那个位置,又是一滴浓稠的血流了出来,魏时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把沾着血的银针塞进了那个小瓶子里。 人有三魂,天魂、地魂、命魂。据说,人死后天魂会归天,地魂会入地府,而命魂则会徘徊在坟墓之间。 魏时把自己的天魂取了出来,几乎是立刻,他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魏时的身体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会儿,然后,他慢慢地站了起来,不过,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丝的表情,眼神空洞,他抬起头,看向了四周,他看到了站在上方的魏昕。 他往魏昕走去,毫不迟疑,脚步很快,好像挡在前面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树林没有一点阻碍一样,事实上也是如此,他从那些树枝间穿了过去,就好像那些树枝不存在一样。 很快,他就走到了魏昕面前。 而站在旁边的,不管是魏家人,还是马家人,他们都没有看到魏时,魏七爷还在跟马家的大家老说话,边说边往魏昕走了过去,魏七爷苍老的脸上隐含着一点得意,还有一点怒气,不过很快,就又不动声色了。 魏时伸出手,向魏昕抓过去。 他的嘴里说着,“阿昕,跟我走。” 边上的人,好像既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说话。他就这样拉着魏昕,魏昕毫不反抗地跟在了他后面,才走了两步,那些马家人跟魏家人立刻发现了魏昕的不对劲,他们站在魏昕前面想把他拦下来,一个人穿过了魏时的身体抓住了魏昕的肩膀,这个人打了个冷战,他有点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刚才他好像浸了盆冰水一样,冷飕飕的。然而,周围什么都没有,他摇了摇头,觉得大概是自己感觉出错了。 魏七爷在喊,“拦住他,快点拦住他。” 大家老也在喊,“你们四个留下三个人拦住他,一个人回村子里把魏时喊起来。” 魏七爷听到大家老的话,愣住了,“魏时?” 他脸色立刻大变,“魏时在你们马家村里?”他转过头瞪着另外那四个魏家人,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冒卵用的(没一点用的),守着这里都没发现他们马家把我们魏家的人抓起来了。” 另外四个魏家人你看我,我看我,脸色也相当不好看。 听魏七爷的意思,他们一直留在马家村附近监视马家村里的动静,主要应该还是为了魏昕这回事。 大家老听到魏七爷的破口大骂,有点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魏时不管他们在做些什么,喊些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也没看到,他只拉着魏昕,一直往前走,不管前面挡路的是活人,还是树木,都是一样。那些人拉扯着魏昕不让他走,但是没什么用,魏昕的力气很大,魏昕也想跟着他走,他们拉不住。 很快,魏时就拉着魏昕进了树林。 他们要穿过平龙山,到附近的一个县城里面去,到了那里,马家人和魏家人就不敢明目张胆地追上来了,他们就能暂时安全了,魏时不太记得路了,他脑子昏昏涨涨的,不过他知道自己要往人气最足的地方走。 魏昕的手冷冰冰的,跟他自己的手一样。 走着走着,魏时觉得自己好像跟身边这个人变成了一个人一样,他们在用共同的身体走路,在用共同的意识思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充满了一种由衷的喜悦,快乐得要飞起来了一样,脚步轻快地不像是在深山老林里跋涉,而是在舞台上轻盈地旋转。 高兴、快乐、兴奋、激动、孺慕、喜爱…… 这些情绪都是因他而来的。 魏时已经没有了平时那种思考的能力,也没有了原来那种细腻的情感,他被这些浓烈到了极点的情感蛊惑了,不由得做出了一些回应,接收到他的回应,那边在一瞬间的沉默之后立刻来了个大爆发,像潮水一样的情感涌了过来。 魏时有点害怕了,然而此时却已经由不得他了。 这时,前面出现了一些游荡在山间的孤魂野鬼,它们一边害怕着魏昕一边却又垂涎三尺地看着魏时,最终,它们还是忍不住回到阳世的诱惑,向着魏时扑了过来。它们还没有靠近,就被魏昕一把抓住了,他脸上那些黑色的好像藤蔓一样的纹路扭动了起来,白皙的脸上浮出了一层黑气,鬼魂被魏昕直接吞了下去,连尖啸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挡路的鬼魂并不是很多,附近的鬼魂大部分已经在刚才的仪式中不是被烧融了,就是被魏昕吞吃了。 那些马家人和魏家人还是没死心,他们一直追在后面。密林里的路不好走,他们走的跌跌撞撞,时不时摔几个跟头,但是却一直没有跟丢,魏时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走了多远,他没有一点累的感觉,也许是感觉不到累。 天边已经亮起了一点白,离天亮已经不太久了。 就在天要大亮起来的时候,魏时被人拦了下来,拦住他的,是马家的另外两个家老。二家老花白头发,佝偻着背,一边捶着自己的腰一边吸着旱烟管,巴兹巴兹的声音不停地传来,魏时要走过去,却发现他能够随便穿过其他人的身体却没办法穿过二家老的,不管他走哪一边,二家老都挡在他前面。 失去了一魂一魄的魏时,就好像一头蛮牛一样横冲直撞。 二家老长叹了一口气,他拿着旱烟管,伸出去,敲了一下魏时的头。 魏时顿时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二家老,目光还是那么空洞,没有一点波澜。 二家老又捶了下自己的腰,“真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了,走点路腰就要断了,你也做得出。”他这句话是跟魏时说的,“我们三个老家伙还是把你小看了,你们魏家的人有点门道,半人半鬼的,真是想得出。” 他声音里还有点赞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网络坏了,还是跑到外面发的文 与鬼为妻241_与鬼为妻全文免费阅读_241第241章更新完毕! 242第242章 【忘记】 二家老边说着话边就动起了手。 他手里拿着的旱烟管又高高地举了起来,就要往魏时的头上敲过去,这时,远远地,有个人嘶哑着声音喊了句,“莫动手。” 说话的是魏七爷,他喘着粗气,胸口跟拉风箱一样,呼呼作响,咳得差点背过气去,走在他左右的,是大家老还有另外那几个马家人、魏家人,他们费了一大把子力气,总算是把魏时他们追上了。 二家老把举起来的旱烟管含在了嘴里,巴兹巴兹地又吸了起来。 魏时刚才停了一下,现在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他手里还牵着魏昕,他停下来,魏昕也跟着停了下来,魏昕紧挨着他站着,失了魂魄的魏时,可以轻而易举地穿过树林,穿过人身,却能被魏昕碰到,也许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的魏时,已经跟半尸半鬼的魏昕差不多了。 魏时勉力地想抬起脚继续往前走,但是,二家老一直拦着他。 魏时很愤怒,二家老感受到了他的怒气,他有点惊讶地看着魏时,手里的旱烟管又做起了势,好像只要魏时有任何的异动,他就会动手一样。 魏时觉得心里一股怒火蹭蹭地往上冒,他的怒气似乎也影响到了魏昕,魏昕脸上那些黑色的藤蔓状的纹路更加的明显,好像活了一样在魏昕的脸上不断地变幻着、扭动着,让魏昕那张精致的脸,更加的鬼魅和可怕。与鬼为妻242 以前的魏昕,虽然可怕,却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魅力,吸引着他人的注意力,那么,现在的魏昕,只剩下了可怕,绝大多数人面对他的时候,只怕是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恶犬天下最新章节。 魏昕的眼睛,只有眼黑,没有眼白。 二家老脸色发白,深吸了一口气,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往旁边一让,这个时候,魏七爷跟大家老已经赶了过来,大家老看到二家老把人让开了,脸色有点急,“老二,还不拦下他,走出山了就难找回来了。” 二家老脸色有点发苦。他也想拦,不过也要有这个胆子和能力,他们是没看到刚才阴鬼的眼睛,他敢肯定,要是他刚才没立刻让开,只怕已经是有死无生了。阴鬼的能力,只有把它炼出来的马家人才知道。 魏时又往前冲,这一回已经没人拦在他前面了。 魏七爷一看不好,立刻把一样细小的东西用力一扔,丢到了魏时前面不远处,在不太明亮的光线下,那个东西看上去就像是一颗蚕豆。 “蚕豆”掉到了地上,钻到了土里面,几乎是立刻就长出来了一个贴着地面的小苞苞,这个小苞苞好像开花了一样摊开,越变越大,经络分明,铺满了整个地面,这个时候,已经可以看出来这个东西居然是一片巨大的荷叶。生出了一片荷叶之后,立刻那些贴着地面的茎干快速地攀爬到了旁边,又生了几个小苞苞,小苞苞又长大摊开,变成了一片荷叶。 才十几秒的时间,魏时前面就好像凭空生出了一个有“接天莲叶无穷碧”架势的荷叶池,只不过,这个“荷叶池”不是长在水里面,而是生在地面上。 魏时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前面的危险,一脚就踩在了一片荷叶上,那片足足有一米宽的荷叶立刻卷起来,把他跟魏昕的腿包上了,在那片荷叶开始卷边的时候,铺在地面的茎干开始魏时所在的地方收缩,另外十几片一米多宽的荷叶也顺着茎干哗啦哗啦地被拖过来,包在了魏时和魏昕身上,一片叠着一片,层层叠叠,把他们两个从头到脚包住。 远远地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绿色的,有很多荷叶边的茧状物,不停地发出细微的抖动,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挣扎一样。一等那些荷叶把魏时他们两个包住,地上那些茎干也跟蛇一样,嗖嗖作响地捆在了茧子上。 魏时被困在了荷叶里面。 荷叶有一种似有若无的清香,他闻着这个香味之后,开始时候的拼命挣扎慢慢地放缓了下来,跟他一起被困在荷叶里面的魏昕,和他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像两只交颈的鸳鸯一样。 魏时觉得有点恍惚,他的手脚没了力气,只能做一些幅度不算大的动作,他在茧子里面不停地动来动去,魏昕则跟他完全相反,除了一开始两个人倒下去的时候,刚好把自己的一条腿插|入了魏时的腿间,一双手抱住了魏昕的腰之外,也就是说,魏时是被他瘦弱的身体结结实实地压在了下面。 失去了魂魄的魏时,还想着继续走,从另一边传来了一种惬意的情绪,但是,这种情绪让他相当的不快。 不管他们两个在荷叶里边是个什么情况,魏七爷跟大家老他们已经围了上来,大家老眼神里面有点不太自在,“没想到你们魏家还有这种手段,了不起,实在是了不起。”这种溢美之词里的言不由衷是个人都能听出来。与鬼为妻242 魏七爷咳嗽了两声,“把压箱底的一点东西都拿出来了,让大家老见笑了。按照我们刚开始说好的,阴鬼你暂时带起回马家,后面还有一些步骤必须留在你们马家才能完成,至于魏时,就由我带起走了,你看怎么样?” 大家老的眉毛抖了抖,虽然魏七爷这个话说得很好听,好像在跟他打商量,但是他当然不会以为魏七爷是真的在跟他商量,他有点迟疑地看着那个茧子,好像想说什么却又憋了回去,二家老的脸色也变了变,不过他看了一眼大家老之后,又巴兹巴兹地吸起了烟。 过了好一会儿,大家老才点头同意了。 占了上风,达到了目的的魏七爷,虽然察觉到了马家人的鬼祟,但是却当做没看到一样,自顾自地走过去在荷叶上面点了把火,火一下子烧了起来,连同茎干在内,把荷叶烧成了一把飞灰帝君全文阅读。 魏时跟魏昕两个人头挨着头,睡着了一样躺在里面。 魏七爷点的火,只烧了荷叶,没有烧到他们。 甚至连一点灼烧引起的高温都没有感觉到。 马家人走过来,想把魏昕抬起走,但是却发现这两个人抱得死紧,一时半会儿根本拉不开人,魏家这边四个人在魏七爷的示意下,也走过去帮把手,七八个人出了一头汗之后才总算把魏时两个分开。 马家人用一副担架把魏昕放在了上面。 大家老跟魏七爷抱了个拳,“我们先走一步了,这天快大亮了,得赶在十一点前回去。” 魏七爷也回了礼,“我们也要走了,希望一切都顺利。” 大家老带着几个马家人走入了深林,留下了魏家人以及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魏时,魏七爷一直看着马家人消失的方向,站了好久之后,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打量起了地上的魏时,他皱起眉头,跟边上的几个魏家人说,“老四、老五,你们两个查一下马家人把魏时抓起来的原因。”其中两个魏家人应了一声。 魏七爷半弯下腰,上上下下地看着魏时。 正当他伸出鸡爪子一样干枯的手,把魏时的头拨偏了的时候,魏时腰上挂着的那个小包里里发出一声轻轻地爆裂声,里面有什么东西碎了,立刻,两股黑气从小包里冲了出来,一个直接冲到了魏时的耳朵下面,钻了进去,一个却在魏时头顶上不断地盘旋。 魏七爷脸色大变,他从魏时的小包里面摸出了一些散碎的东西,还有几片碎瓷片,上面沾着一些黑色的浓稠的血渍,咳嗽了两声之后,看着魏时骂了起来,“这个不要命的兔崽子,把自己的魂取了出来,想得倒是好,还一早就定了让装魂魄的瓶子破了的时间,也不想想,这世上哪里有十成十不会出任何意外的事,自己的魂魄也敢动手脚,真是,真是,真是不要命了,咳咳,咳咳——” 魏七爷也不知道该把魏时这种胆大包天的行为怎么定义了。 现在魏时的天魂已经回去了,七魄之一的灵慧却没有立刻回去。 魏时好像喝醉了酒一样,整个人懵懵懂懂的,你说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嘛,也不是,他看得到魏七爷,也看得到魏七爷身边那几个魏家人,更知道魏昕已经不在他身边了,那些马家人也跟着不见了。 他心里发急,却不知道自己在急些什么。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就要往前走,脚下却歪歪斜斜的,根本走不好路,幸好,他现在要走的也不是一般人走得路,他眼里看到的一切跟一般人看得都不一样,眼前是一片灰黑色或者灰白色的雾气笼罩着,山也不再是山,也是一些白森森的骨头堆在那里。 魏七爷把魏时拉住,让他闻了一种香。 魏时直接晕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辆正在行驶的汽车上面,马达的声音哄哄的传来,汽车发出规律的震动,魏时茫然地睁开了眼睛,他看着狭窄的车厢,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照这僵硬的程度,他躺的时间怕是不短,他看到了佝偻着腰,正不停地咳嗽的魏七爷,还要两个他有点面熟的魏家人。 魏时撑着手坐起来,摸着自己的头,有点迟疑地看着魏七爷。 “七爷爷,你怎么在这里?” 244第243章 【流水】 从一醒过来,魏时就觉得自己身体里的五脏六腑,血管骨肉都被塞了砖头灌了铅一样沉重,脑壳作痛,胸口烦闷,时不时就眼前一黑半晕半醒,或者呕吐个不停。连续受了这几日折磨之后,魏时整个人憔悴了不少,瘦得皮包骨头,眼眶都陷了下去。 魏七爷在路上抓了几服药,煎好了让魏时喝了下去。 一大碗黑乎乎的比黄连还苦的药汁,魏时每次都是捏着鼻子才喝下去的,喝了几天药之后,他的身体状况总算是好了一点,也开始有精力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车子里,为什么会碰到魏七爷几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个问题了。 不过,每次一想这个事,他的脑壳就痛得要命。 同时,神智也会变得恍恍惚惚的。 他能想起来的事,就是在学校里不小心被下了恶降,差点没把自己的小命给送个哒,接着,他终于找到了解开恶降的办法,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就是不用脑子,也能猜得出他把中间好多事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了。 魏时摸着自己的下巴。 他转过头看着坐在一边,正闭着眼睛养神的魏七爷。与鬼为妻243 这一路上,他虽然精神不怎么好,但是把能问的也问了一下,比如魏七爷是在哪个地方碰到自己的,当时是个什么状况,自己把一些事忘了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大问题等等,前面几个问题魏七爷都是含糊其辞,随便找了些连小孩都骗不过的话搪塞了一下,至于最后那个问题,魏七爷倒是说得很清楚,他走了邪,魂魄回来的时候出了问题,能不能把那些忘了的事记起来,那只能看老天爷怎么说了。 不过魏时总觉得,魏七爷对于他现在这种状况非常的乐见其成潇洒重生路最新章节。 要不是他很确定魏七爷不会对他不利,他还真会以为是魏七爷对他动了什么手脚,不过这个念头也就是在脑子里过了一下,随后,魏时也被自己的这个念头震了一下,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个想法很可笑,不可能是真的,但是心底却有个很小的声音,一直在让他对魏七爷保持怀疑和警惕,所以,魏时也有点纠结了。 魏七爷直接把他带回了魏庄。 魏时跟魏七爷那三个人分开了之后,就直接回了家。 家里面还是老样子,虽然是刚过完年,但是气氛却还是冷冷清清的,魏时想到自己连过年的时候都在外面没回家,让魏妈妈一个人过了个年,心里也有点内疚。 魏时一进大门,就看到了站在小院子里,正抬头出神地望着天的魏妈妈,魏时不由得把声音放小了一点,喊了一句,“妈,我回来了。” 魏妈妈转过头看着他,神色有点恍惚,她喃喃地说,“到哪里去了?过年也不回来,连屋(家)都不要了罢。”声音里带着些埋怨和担心,魏妈妈本来就是像菟丝花一样柔弱的女性,眉眼也长得秀气,现在这个样子,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还是有一种让人忍不住从心里怜惜的气质。 魏时走过去,扶着她的手臂,魏时觉得她的手臂抖了一下,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不过却也没有把手臂拿开,魏时把她往屋里带,“哪里会,我不是回来了,先进屋吧,外面冷。” 魏妈妈听话地跟着他进了屋。 看到魏妈妈比以前要好了不少的样子,魏时一路上的烦躁和郁闷也舒散了一些,魏时去上大学前面,魏妈妈一直都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门都不出,脾气古怪话也不跟他多说一句,现在却知道出来散个心,呼吸下新鲜空气,跟他说几句话,还真是意外之喜,魏时觉得莫不是自己连过年这么大的事都没回家,让魏妈妈担心之下,才做出这种改变的吧? 难道还真是要下狠药才行? 魏时摇了摇头,笑了一下。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就老老实实地待在了魏庄,回家的当天去自己亲二叔屋里吃了一顿饭,他二叔魏金成以及堂兄弟魏炚,再加上一个过来窜门子的,打了一下午的麻将,到天黑才散了。 魏时跟二叔约好了,让他第二天去自己屋里吃个饭。与鬼为妻243 他在外地读书,家里一些事都是他二叔照看的,肯定是要表示一下的,这点做人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第二天,二叔一家三口都过来了,魏时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味道不能说很好不过也过得去,还开了一瓶上好的酒,酒是魏时的舅舅委成斌过来拜年的时候送起来的,除了魏妈妈又把自己关在屋里连饭都不肯出来吃,最后还是要魏时送过去的之外,一切都蛮好。 不过,等二叔一家离开,屋子里就剩下魏时一个人的时候,魏时就坐在椅子上半天都没动,他身体还没好全,劳心劳力了一下午加半个晚上,有点受不住了,看了一桌子残羹剩菜,魏时也懒得起身去收拾了,他决定有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现在,他得去休息了。 魏时挨着床就立刻睡着了。 魏时觉得自己被寒气侵蚀着,身上的温度一点点的被吞噬,身体从脚往上慢慢地变得冰冷,四肢、胸口也越来越沉重,魏时心里明白自己是被魇住了,但是却也毫无办法。 他看到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拿着一把铜匕首,在他身上比划着。 身上的衣服被撕开,露出了惨白的胸膛,魏时心里一紧,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拿着铜匕首,划开了自己的胸口,露出了里面的骨头、内脏,内脏本来应该是鲜红的,却变成了黑色火焰鸢尾全文阅读。 那只手高高地举起来,然后把手上的铜匕首狠狠地插|进了胸腔里那颗黑色的心脏上,直没到铜匕首的把手那儿,魏时无声地大叫了一声,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也一阵剧痛,似乎自己的心脏也被插入了一把刀子似的。 胸腔里那颗已经停跳的心脏突然间,跳了一下,又一下,接着,开始了有节奏的收缩、张开,缓慢地跳动。 魏时看得浑身发抖,他闭上眼睛这些场景还是出现在了他面前,他只好又把眼睛睁开,他想走过去阻止那只拿着铜匕首的手,但是脚下却像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本来魏时觉得眼前这个梦已经够离谱够可怕了,解剖都出现了,但是接下来突然涌出来的无数的恶鬼厉魂以及滚滚阴气,直接让他从梦里面惊醒了过来。 魏时摸了把额头,一手的冷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妈的,简直能把人的心脏病都给吓出来。 他看了一下床头的闹钟,才三点钟,不过他今晚上是睡不着了,从床上坐起来,魏时的脸色阴沉沉的,他觉得今晚上这个梦,好像不单单是个梦,梦里面的那些事,他似乎真的身临其境过。 他看着自己的手,翻过来看一会儿,覆过去又打量了一番,梦里面那双手,跟他的手很像,不过他的手没有那么苍白,跟只鬼爪子一样。魏时把五指张开,又抓紧,似乎在回忆,或者该说是回味着什么感觉一样,冰冷的、沉甸甸的,那把散发着阴气的铜匕首,魏时眯起眼,他绝对曾经碰过。 魏时的脸阴得更厉害了。 他若有所思地坐了一整晚,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了些什么。 接下来一段时间,魏时除了自己给自己开了个药方子,每天按时吃两回药之外,过得还算悠闲,寒假本来就没好久,没等他过出什么滋味儿来,已经到了开学的时候,魏时打包好了一些东西,跟魏妈妈说了一声,又跟二叔家打了招呼之后,才回了校。 回校之后,他先去了舅舅家,被他舅舅骂了一顿之后,灰头土脸地回了学校,他舅舅对他没听他的话去他家里,以及连过年都不知道到哪里鬼混这两件事非常的恼火,尤其是魏时支支吾吾,连个理由和解释都说不清的时候,那更是点爆了火药桶。要不是他舅妈在一边又是拦又是劝,估计他舅舅真会抽他一顿。 魏时脸色发青的从舅舅家出来,就开始想办法联系自己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 他已经大概知道了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因此造成的后果却没办法全部消除,身体上的不舒服是小事,忍忍也就过去了,但是失去了一大段记忆,这让他坐立不安,还有魂魄不稳,让他气虚体弱,不光是以后容易生病,还很容易招邪见鬼,身上火罡一低,就可能会霉运缠身,总之,各种严重的后果,让魏时也不得不提起精神,用上各种办法解决隐患。 徐老三很快就给他打了电话。 老头在那边跟他说,过几天就过来见他,让他这几天待在宿舍里,不要到外面去,男生宿舍阳气比较重,好歹也能压一压。魏时听他的口气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样子,本来紧绷的情绪也稍微放松了一点。 魏时也是回了校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搬出了宿舍,庆幸的是,当时是匆匆搬出去的,并没有办理退寝的手续,魏时把自己的记事本上的电话号码通通打了一遍,找到了房东,问明白了自己当时租下的那间房子的地址,在房东疑惑的声音里挂断了电话,然后直接去了附近那条街。 七拐八弯之后,终于找到了那个已经年代久远的院子,以及那间阴晦潮湿的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是个过渡章。 245第244章 【师父】 魏时站在院门外面看了一眼,高大的槐树把大半个院子遮了个严实,叶子绿得发黑,阴气森森的,他摸了摸下巴,房子租在哪里不好,偏偏选了这么个真的可能出鬼的地方,没有原因才是怪事,魏时越发好奇,自己当时到底是在做些么子事搞成如今这样子。 他打开了那把锁,沉重的木门在吱嘎一声响后,被打开了。 屋子里光线很黯淡,摆设很简单,一张床,床上的被子凌乱地放着,好像主人家刚从床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整理一样,两把椅子,一张桌子,地上还摆着一些烧了一大半就留下一点残渣的蜡烛,屋子里比外面的院子阴气更重,魏时的鼻翼翕动了一下,他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尸气。 有点熟悉。 魏时边收拾东西边琢磨了起来。 他的东西并不多,整理了一个旅行袋出来之后也就差不多了。 魏时站在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阴暗潮湿的房间,带着一点疑惑,还有一点说不上来的惆怅和回忆关上了这扇木门。 魏时老老实实地在学校里面待了七天,这七天里他一直尽量跟周围的人一起集体行动,虽然还是出了一点小问题,比如去教学楼上厕所的时候,见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鬼,不过总算没出什么大问题。与鬼为妻244 熬了几天,魏时眼睛都熬红了,他觉得要是徐老三再不出现,他肯定是要自己跑到隔壁市去找那个肖老头想办法去了,不然的话,这日子没法过了,走着走着就见鬼,时不时还来个头疼脑热,走在楼下都可能被个掉下来的花盆砸到,这日子过得简直是水深火热。 而且魏时发现,自己居然分不大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到底是人还是鬼了,有一次在学校一个比较偏僻的花圃里见到个弯着腰不停地在那里东摸西摸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的老头,魏时这个人还是挺尊老爱幼的,所以就跟他搭话,魏时问他“你老到底是要找个什么,我帮你一起找”,老头高兴了,裂开嘴笑开了花,告诉魏时,“我要找我老伴的骨头”,当时就把魏时雷的外焦里嫩,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青天白日里就这么见鬼了。 在用了一把子力气费了四五道符也没把这个鬼老头摆平让他跟上了自己之后,魏时只好跟老头说,自己一定会帮他把老伴的骨头找回来,老头才暂时放过了他。 答应鬼的事是一定要做到的,做不到的话,那你也可能变成鬼[清穿综琼瑶]伊尔迷。 也就是从这件事,魏时意识到他现在的情况很严重,连人跟鬼都已经分不清了,为了避免再出现鬼老头这样的情况,现在除了几个熟悉的同学和室友之外,他谁也不敢搭理。 因为摆着张酷脸——其实魏时自认为是苦脸——的关系,再加上本来就长得不错的关系,他在院里面的人气居然还往上飙升了不少,得到了不少师姐师妹的另眼相看,这也只能说是苦中作乐。 徐老三终于在魏时耐心完全耗尽之前回到了同城市,魏时看着酒糟鼻子上架着一副墨镜,下巴上那把山羊胡子稀疏了一点的徐老三,也有点惊讶,徐老三全身上下最看重的就是他那把胡子,少一根他都要心痛半天,恨不得为那根胡子开个追悼会,现在少了这么多,还不得发癫去。 魏时一脸“你老终于是回来了”的如释重负神情,喊了徐老三一声,“师父,你什么时候到的?” 徐老三虽然胡子掉了不少,不过样子却跟打了一场胜仗的公鸡一样趾高气扬,他一脸高深莫测的哼了一声,“要不是你小子三催四请,我老人家哪里用得着这么赶,一把老骨头还要替你们这些不争气的操心劳力……” 余下那一堆抱怨和吐糟,外带得意和炫耀的话,魏时全当成耳边风,听过就算,这是他被徐老三抓着学习那几个月训练出来的特种技能之一,专门用来应付徐老三的话唠。 等徐老三过足了瘾,把该说的想说的全都说完了之后,终于想起来该关心一下自己这个关门弟子了,他把魏时上下看了一遍,手轻轻摸着自己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你用了‘分魂针’。” 话一说完,徐老三就跳了起来,手指着魏时的鼻子大骂出声,“老子把‘分魂针’交给你的时候是怎么给你说的?啊?你把老子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老子没有你这么蠢不代乏(蠢不可及)的徒弟,你用就用了,要是用到别个身上,老子也想得开一点,你用到自己身上,你是想告诉老子,老子当时是瞎了狗眼才把你这么个化生子收下当了徒弟?真是气死老子了,你别看我,老子绝对不会救你,让你死了算了,死了空个位置出来,老子还能再找个聪明点的去当徒弟……” “……” 魏时看着徐老三跳脚,低头做沉重反省状。 徐老三口水骂干,终于停了下来。与鬼为妻244 魏时狗腿地倒了杯水递了过去,“师父,你老喝点水再接着骂。” 徐老三一口水喷出来,手一伸,狠狠地敲在了魏时头上,魏时痛得肩膀一缩,“老子怎么就收了你这么讨债鬼一样的徒弟。”他边喝水边一脸悔不当初的摇着头。 魏时笑嘻嘻地站在旁边,“收都收了,头也磕了,祖师爷也敬过茶了,你老想后悔也没地方去了。” 徐老三哼了一声,没说话。 发作了一通之后,徐老三还是满脸不痛快地问起了魏时到底是怎么回事,魏时把事情了,包括自己忘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还有现在连人跟鬼都分不清的状况。 徐老三哼哼唧唧地坐在旁边,听几句就骂一句。 听完了,过了好一会儿,徐老三才慢慢地说,“你这个事,应该是分出去的那一魄,回来的时候出了问题,没有及时的回来,时间太久结果搞得现在魂魄不稳,我想个办法把你魂魄稳下来,不过你说自己忘了事,估计是很难想起来了。”徐老三若有所思地说,“我看你最近遇到的事,要查的话,还是能查到点蛛丝马迹的。” 魏时认真地听着。 徐老三这个师父也许没什么师父样子,但是魏时知道,他是真的关心他,也不可能真的把他丢到一边不管,“师父,那些事先不管,先把魂魄稳下来才是第一要紧的事,哎,我前几天就已经被鬼缠上了妖精御姐扑倒记。” 徐老三把墨镜往鼻尖上一扒拉,露出藏在墨镜后的眼睛。 他的眼球上蒙着一层白翳,好像得了白内障一样,看起去也有点可怕,他这双眼睛是天生的阴阳眼,没有他现在带的这一副特殊的墨镜,就能直接见鬼,所以为了在外面活动的方便,除了“干活(也就是做自己的老本行驱鬼去邪之类的工作)”的时候,徐老三一般都时刻戴着墨镜。 他看了一眼魏时,“身上确实有一股黑色的怨气。”徐老三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你小子又有麻烦上身了。” 魏时看着笑得东倒西歪的徐老三,摸了摸下巴没做声。 徐老三从随身带着的包里面拿出了一个纸包,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纸包,里面包着三根小指粗、筷子长的线香,他一脸肉痛地把纸包递给了魏时,跟他说,“每天睡觉前点上半个小时,这个‘安魂香’我可是好不容易找到的极品,就被你小子这么浪费了,真是,哎,老话说得好,败家容易发家难。” 魏时嘴角抽了一下,接过纸包。 线香散发出来的香味,隔着个纸包,都能闻个一清二楚,魏时光是拿着这个纸包,闻着这个香味,就觉得这几天一直沉重的身体,发木的脑袋轻泛了不少。 除了这三根线香,徐老三还给了魏时一个铃铛,挂在手上,周围有什么动静就会响几声,魏时觉得这个铃铛挂在手上太女气了,想把它放在衣服里或者直接放在口袋里,徐老三眼睛一瞪,“老子说放哪就放哪,你小子这么不听老子的话,是不是打算欺师灭祖?” 魏时想说什么,还是忍了下去。 这老头还真当他不知道,这个玩意儿明明只要随身放着就可以,故意让他挂在手上还不是打算看他笑话的,魏时一边哼唧一边把那个精致的雕花铜铃铛戴在手上,铃铛里确实放着一个东西,但是摇动的话,并不会发出声音,串起这个铃铛的,用的是一些红色的线扭成的一股小指粗的绳子,结头那儿还留了一个类似流苏的尾巴——当然,这样子就更女气了。 给完了东西之后,徐老三又告诉了魏时几个事,第一,他最近七七四十九天每天都要嚼二十粒浸泡了鸡血的黄豆,黄豆是明正气的,可以辟邪,鸡血的作用,连一般人也多少都知道点;第二,多晒点太阳,多接点人气;第三,要是有女朋友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徐老三又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说“其实这个说不说都一样,我看你小子也不像是有女朋友的”,魏时已经被打击得麻木了,也跟着翻了个白眼,徐老三接着说,不要跟女的有什么接触,你懂我的意思吧?徐老三又不太放心的问了一句。 魏时脸上有点古怪。 这老头子骂人骂得那么狠,说到这种事的时候却又支支吾吾的,脸皮好像也没那么厚嘛。 不就是不要跟女的那个嘛,他懂的。 徐老三把事情交代完了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魏时按着他说的,每天照做不误,转眼间,一个半月飞快地就过去了。 眼看只要撑过最后几天,就大功告成。 这天是周末,魏时在占了室友的电脑在玩个游戏,玩得正投入的时候,楼下有人喊。 “魏时,有人找。” 魏时跑下楼一看,居然是个长得清秀可人,低着头涨红着脸的妹子。 作者有话要说:走过这段剧情就要回魏庄了(~o~)y 246第245章 【重见】 魏时不知道其他人遇到这种无厘头的事情,是什么感觉。 反正他的感觉就是有点莫名其妙。 一个脑子里没什么印象的漂亮妹子找上了门,看着妹子含羞带怯的小眼神,魏时觉得无来由的尴尬了起来,空气里也开始弥漫着一种暧昧的气氛,他抓了抓头发,“你找我?我好像没见过你魔尊的女奴。” 这个话一说出口,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妹子脸色一白,眼泪水就出来了。旁边进进出出的人那种谴责的似乎在说“渣渣滚开,我来”的眼神下,魏时扛不住了,他只好跟这个妹子说,“我们出去找个地方说吧。” 妹子还算善解人意,点头同意了。 魏时前头走,妹子后头默默跟着,走到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凉亭里。 冬天虽然是过去了,但是春天的脚步却似乎迟了一点,往日里这个藤花架子是情侣们最喜欢来的地方,现在只有干枯的藤蔓,萧萧瑟瑟的,倒是清净了不少。 魏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与鬼为妻245 他不认识这妹子,这妹子却认识他,联系到前一阵发生的事,显然,这妹子就是那时候认识的,问题是,他现在完全忘了妹子是谁,而且,看妹子这个样子,也许两个人之间还真有那么点…… 魏时的大脑开始发散的七想八想。 他看了一眼妹子,“我前一阵生了一场病,失忆了,呃……”魏时看妹子有点没听懂,接着解释了一下,“就是好多事都不记得了,妹子,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不?怎么认识我的?” 妹子脸色更白了,好像有点不敢相信,但是魏时看起去又实在不像是在撒谎,所以她立刻慌了起来,眼泪刷刷的往下掉。 魏时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吓了一跳,“别,你别哭啊。”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纸巾,递给了妹子,“有什么我们慢慢说,你叫什么名字,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妹子哭得抽抽噎噎,低声说,“我叫马秀。” “马秀……”魏时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确实有点熟悉。 这个叫马秀的妹子性格有点内向,又容易害羞,跟个背着壳子的蜗牛一样,受点刺激就又缩回去了,魏时只好尽量态度温和地跟她说话,这种说话方式,对魏时来说,算是一个全新的体验,要不是看在马秀是个女孩子,迁就一下也是身为男生该做的事,更何况他还要从她那里打听事情,魏时绝对不会这么耐得烦。 马秀显然没怎么接触过外人,轻而易举地就被魏时三两下把话都套出来了,魏时知道了马家村,知道了自己过年那段时间就是住在那里,知道了当时自己身边还跟着一具形影不离的尸体,知道了自己突然间就从马家村消失了,当然,也知道了马秀为什么会从山里出来找上他。 原因很简单,他住在马家村的时候,闲着没事跟马秀瞎聊,马秀对山外面的世界很向往,魏时就跟她打了个包票,要是以后马秀有机会出去,记得找他,他一定会“三包”,包吃包住包玩,这其实就是聊到兴头上的随口一说,但是马秀太单纯了,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把他的话当真了。 这不,一从山里出来,谁也没找,就找了魏时。 而她之所以知道魏时的地址,当然也是魏时自己在聊天的时候说出来的。 魏时苦笑了一声。 其实像这种朋友间互相到对方所在的地方落脚或者旅游的时候,招待一下都是很正常的事,如果马秀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到他这里来,他也很乐意招待她,问题是没这么简单。 魏时问马秀是来这里工作呢还是游玩?与鬼为妻245 马秀一脸不知所措,还带着点惊慌和哀恳,就好像是在躲什么事或者人一样,魏时一看就知道她肯定是有什么事才从马家村里跑出来,因为马家村那个地方很封闭,只有少数马家村的男人在外头走动。 虽然魏时知道也许这个马秀是个麻烦,但是他也不忍心就这样把一个千里来投奔自己,才十七八岁,又没有任何社会经验,一看就是拐卖集团最好目标的女孩子就这样推出去,无奈之下,就把马秀带到了附近那条商业街,在一家家庭旅馆开了个房间,让她先住下[清穿综琼瑶]伊尔迷全文阅读。 魏时掏钱的时候,心里在滴血。 后面几天,不是他过来看马秀,就是马秀到学校去找他,弄得全寝室的人都认为他交了个女朋友,魏时解释说不是,几个室友用看禽兽的眼神看着他,魏时知道解释也没用了。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魏时旁敲侧击地地想从马秀口中知道她从马家村出来的原因,但是马秀其他都好说,一到这个事,嘴巴就跟蚌壳一样,逼得死紧,魏时拿她没办法,只好先把这个疑问放下,过一阵再说。 不过,魏时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他可以管马秀一时,但不能管着她一世,他现在还是个学生,虽然平时会做一些勤工俭学赚点钱,但是学费还有一部分生活费,还是魏庄那个教育基金和他舅舅给出的,他总不能拿着这个钱去养个人。 所以魏时决定,给马秀一个月适应的时间,一个月之后,不管是走是留都要弄个章程出来,如果她想继续留在这里,那就要找房子找工作,当然,这些事,魏时也会尽力去帮一下忙。他对马秀的印象还是挺好的,说一丁点想法都没有,那也是自欺欺人,说有很多想法,那倒也不是,就是那种十几二十岁的年轻男孩女孩之间,有的一种莫名地好感,如果这种好感能更进一步,那就能变成喜欢,甚至是爱。 这是一种很容易夭折的感觉。 也许,每个人的成长过程中,都曾经有过。 把事情理清楚了之后,徐老三说的七七四十九天也就剩下今天这最后一天了,魏时一边嚼着泡了鸡血的黄豆,一股子血腥味冲向了他的喉咙,魏时脸色有点发青,这东西实在太难吃了,尤其是要连吃这么多天,魏时觉得以后三五年内,他都不想看到豆制品以及血做的食物。 魏时把二十颗黄豆硬吞了下去。 他用纸巾擦了擦手,深呼吸了一口气,哥总算是解脱了,魏时大力伸了个懒腰,好像听到了身体骨骼发出的爆裂声,虽然看上去这么懒懒散散的一副春眠不觉醒的困顿样子,但是实际上魏时这几天都是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没一刻是放松的。 他从前两天开始,就觉得自己身边有人在盯着自己。 那种阴冷而又充满恶意的目光,让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一边装作若无其事,一边暗地里不停地观察着身边出现的人,却没有什么大的发现,除了一次,他远远地在一棵树后面看到个男人,但是等他走过去的时候,那个地方早就没人了。 魏时慢慢悠悠地晃出了校门,今天他约好了马秀去爬山。 这几天,魏时一直在带着马秀熟悉附近的环境,还有这整个城市,让她能有个大概的印象,马秀从一开始的拘谨怕生,连旅馆的大门都不怎么敢出去,到现在的好奇兴奋,充满着生机和活力,魏时对她的这种转变乐见其成,如果她真的打算留下来,那么,就必须走出去。 现在,至少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这座山是同城市一个不大不小的景点,山不算太高,不过风景却还可以,一到放假的时候,很多人过来爬山,呼吸下新鲜空气顺便锻炼锻炼一□体。 魏时带着马秀在山道上慢慢地走着。 说是山道,当然不可能真的是那种山间小路,而是一条宽有三四米的水泥路,坡度也不高,很适合散步似的爬山者,就是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积满了灰色的云层,看着有点压抑,不过,也没有下雨的迹象,所以魏时还是决定过来了妖精御姐扑倒记最新章节。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魏时突然停了下来。 他觉得周围的环境有点不太对头。太安静了,连鸟雀的声音都听不到了,更不要说,他有好一阵没见到那些过来爬山的人了,马秀一脸紧张地站在旁边,两只手扭成了麻花,魏时知道,她也感觉出了。 魏时看了左右一眼,冲着空气喊了一声,“出来吧,别躲了。” 四周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古怪声音,一个男人从旁边的树林里面走了出来,他用怨毒的眼神看着魏时,旁边的马秀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惨白的,她低低的叫了一声,“马卓……” 魏时转过头看她,“你认识他,他也是马家人?” 马秀又是害怕又是慌乱地点了点头。 这个叫马卓的来意不善的马家人,“你这个贱女人,敢私自出了马家村到外面找野男人,回去了,我一定要让你知道马家的规矩。还有你,”他看着魏时,恶狠狠地说,“我要你死,再把你的尸体炼成手上的僵尸。” 马秀被他吓得往后一缩,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不是你的女人,我没同意跟你结婚。” 好了,话到这里,魏时觉得自己把事情差不多弄明白了。 马秀被马卓逼着结婚,马秀不愿意,但是又强不过马卓,只能从马家村逃出来,她从小到大就生活在马家村里,根本就不认识外面的人,唯一认识的就只有自己,所以就理所当然地找了过来,现在被马卓找到,马卓把自己当成了马秀的奸夫,虽然自己不是,但是马卓这个人显然不是那种听得进去解释的,再说,这个事也真的有点解释不清。 魏时叹了口气。 那边已经开始动手了。 马卓手里的铜铃铛摇了起来,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魏时忍不住看过去,就看到几具尸体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以极快地速度向着他冲了过来。 天空更灰蒙蒙了,周围起了一层雾气。 那几具尸体跳了过来,魏时被它们吓了一跳,那些尸体的脸都是铁灰色的,穿着一身黑色的寿衣,更加恐怖的是,这些尸体露出来的部位都长满了白色的硬毛,一股浓烈的尸臭扑面而来,魏时捂着鼻子,从腰上的小包里拿出了一把铜钱剑,还有几张黄符纸。 他倒不是很怕这些尸体,就是觉得它们恶心了一点。前一阵徐老三过来的时候,把他身上的装备进行了必要的升级还有补充,给了他不少的好东西,比如这把铜钱剑,据说是徐老三当年行走江湖时用的最多最趁手威力也最强的法器,当然,黄符纸啊还有其他一些东西,也给了不少,这些东西,魏时这几天都是随时随地待在身边,以防意外发生的。 现在,果然是派上用场了。 就在魏时打算冲上去把这些尸体先解决了的时候。 突然,空气里响起了一个嘻嘻笑着的声音。 是个小孩子的笑声。 魏时听着这个诡异而又突兀的笑声,心里莫名其妙的抖了一下,他抬起头,就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除了嘴唇太红了,红的好像抹了血一样,脸色又太白,白的跟尸体一样之外,这个鬼娃是魏时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小孩了。 真是可惜了,居然是个小鬼。 作者有话要说:隔了两章,终于又见面了=v= 247第246章 【渴求】 魏时一看到这个小鬼,瞳孔立刻收缩了一下。 这小东西就是那个莫名其妙跟在了他身边,时常神出鬼没的小鬼。有一阵没见到他了,就是这一阵子罡火低,白天见鬼走路遇鬼,几次遇到了很危险的情况,也没见这小鬼出来,魏时还以为这小鬼已经离开了,哪知道是空高兴了一场。 小鬼一出来,周围的温度立刻又往下降了几度。 他咯咯笑着在空中飘来飘去,时不时来个俯冲,或者跑到那些尸体前面做个鬼脸,魏时看得眉心跳了一下,嘴里哼了一声,小鬼听到魏时的声音,在空中打了个旋儿,下一个瞬间就出现在了魏时的面前。 小鬼飘在半空中,与魏时的眼睛平齐。 魏时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虽然这小鬼貌似从来没害过他,反而多次帮助过他甚至是救过他,奇怪的是,魏时却总是对他有一种深深的忌惮,以至于平时就算遇到了什么事,也是尽量用其他办法解决。 小鬼偏着头看人的时候天真又稚气的样子,看起去实在是很可爱。 要是个女人看到了,绝对会母性大发。与鬼为妻246 但是魏时却心里嗖嗖地冒凉气,那种头皮发炸的感觉绝对不是他的错觉也不是他想多了,他是真的觉得这个小鬼在生气,虽然天知道才知道他一个小鬼会气什么。 一般来说,鬼在阳世上流连不去,都是因为执念。 那么,这个小鬼的执念又会是什么呢? 魏时头一次对这个小鬼产生了兴趣,也许是因为他突然认识到,要是把这个小鬼的来历搞明白了,把他的执念弄清楚了,也许还真的能把这个小鬼收归己用,再不济,把这颗不定时炸弹早点丢开也是件好事。 抱着这个念头,魏时伸出手去,想摸一摸小鬼的头。 结果,小鬼往旁边一飘,他的手落了个空。 魏时愣了一下,小鬼这一次出现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小鬼很黏他,只要一出现就往他身上扑,嘴里不停地喊着“阿时”,虽然一个三四岁的小鬼用这种平辈的称呼来喊他,总是让他觉得深深的蛋疼。 魏时放下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失落。 小鬼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血一样的暗红,滴溜溜的眼珠子,可爱里面透着诡谲,他看着魏时,用奶声奶气的童音一本正经地说,“阿时,我生气了。”他指着一脸害怕、不知所措的站在一边的马秀,“你跟她在一起,你忘了答应过我的事。” 魏时汗毛根根竖起,这小鬼一脸的煞气,他是想杀人全能司机。 他连忙跟小鬼说,“你别乱来,我答应你什么了?” 小鬼哭了起来,但是脸上却没有眼泪,鬼是流不出眼泪的,不过他那个伤心的样子,就算只是干嚎,也让魏时觉得自己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把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欺负成这样,实在渣到了一定境界。 魏时脸上一阵扭曲,挨不过心里的内疚,正打算跟小鬼说几句安慰话的时候,旁边的马卓不甘寂寞的出手了,本来在小鬼出来的时候,马卓也被吓了一跳,有一点打退堂鼓的意思,但是接下来一看小鬼只是在那里飘来飘去,并没有什么能力的样子,他怨毒的看了魏时一眼,又驱使着那些尸体往魏时扑了过去。 魏时猝不及防下,差点被一个尸体抓住。 他赶紧往旁边一跳,堪堪躲了过去,背上出了一层白毛汗,再也顾不上去安抚那个小鬼,他绕着那些尸体兜圈子,手里的铜钱剑指东打西,铜钱经过万人之手所以带着很重的阳气,而且铜钱外圆内方,一来代表着国运,二来也也有一股正气,用来镇邪驱鬼再好不过,眼前这些被马家人用秘术驱使的死物,在铜钱上的阳气和正气完全消散之前,是不敢来硬碰硬的,魏时就是利用这个,想找个机会把黄符纸贴到那些尸体的眉心那里,把尸体定住。与鬼为妻246 他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魏时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一张黄符纸,边念咒边啪的一声把黄符纸贴在了一具尸体的脑门上,尸体摆出张牙舞爪的姿势被定在了那里,一动不动了,魏时抬起脚踢过去,扑通一声,尸体面朝下的摔在了地上。 魏时拍了拍手,满意地点了下头,解决了一个。 他把目光放在了下一个目标上。 就在这时,周围突然传来一个沉闷的响声,就好像一个捂在被子里的爆仗一样,闷闷的、重重的,砸在人心口上,震得人往后一倒,魏时连忙看过去,他以为是马卓又出了什么新招,却发现是小鬼那个方向。 小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大的、灰黑色的影子。 这个影子一出现,那些尸体好像遇到了什么克星一样,立刻惊惧地在原地嚎叫个不停,这个影子跟小鬼一样,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阴气,但是小鬼却没有它身上那么重的煞气,让人喘不过气来。 它一出现,好像没费什么劲一样的随随便便在空气中那么一抓,旁边那具尸体就好像被吸尘器吸过去一样被它抓在了手心里,然后,它的手轻轻地那么一捏,尸体就爆裂开来,碎肉烂沫掉了一地。 它居然就这样生生捏爆了一具僵尸。 魏时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影子。 不光是魏时被惊呆了,马卓也一样,他脸色惨白,全身颤抖地看着那个影子,一手一个,一下一个的把他带来的几具尸体轻描淡写的全都解决了,三两下之后,就剩下他个孤家寡人站在这里。 突然,马卓浑身一抖,他从呆怔中反应了过来,这个男人虽然撇不清了一点,但是还不至于看不清形势,他果断地转身跑向树林里逃命去了,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逃得出去吗? 下一秒,马卓发现自己人吊在半空中,脖子那里有个冰冷而又潮湿的东西捏着他,接着,他的脖子慢慢地往后扭,一个轻轻地咔嚓声之后,他的头就被人扭断了。 这一切,发生的那么快,以至于魏时连声都来得及出。 周围安静了。 马秀在影子捏爆那些尸体的时候就已经被吓晕过去了清朝皇帝养成计划。 现在只有魏时,跟影子,默默地对峙着。 魏时勉强自己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试探地问,“你是小鬼?” 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宁愿面对二十具僵尸,也不愿意面对眼前的鬼。 影子没有用语言,而是用行动回答了他,他的手又抬起来做出了那么轻轻一抓的手势,魏时就发现自己的双脚离了地,下一秒,他的脖子就被影子捏住。 完了,完了,阴沟里翻了船,死亡的预感让魏时胸口如同塞了一团浸水的棉花,不能呼吸,他踢腾着腿,反手想抓住身后这双冰冷而又潮湿的像是手,又像是冰冷的东西,但是却抓了个空,影子似乎并没有实体,魏时绝望了,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会是这么个下场。 他不甘心,他还这么年轻,还有那么多事没来得及做。 他还没有找到魏昕,还没有让家变回原来那个家。 魏时勉强抬起头,他用极度憎恨和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这个影子,他就知道那个小鬼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不是什么好事,可惜他一直很忙,小鬼又太诡异,没有及早把小鬼治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影子似乎是由灰黑色的雾气凝聚而成的,雾气翻滚着,越滚动就越浓稠,渐渐地,影子的五官从模糊到清晰,那是一张很男人,很性格的脸,跟小鬼那种糯米团子一样的可爱完全不同,长相也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魏时本来以为影子是小鬼变出来的,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有点动摇。 影子拎着魏时,消失在了空中。 原地就留下了晕倒在地上的马秀,过了五分钟之后,两个来爬山的大学生发现了马秀,立刻打了报警电话,陆陆续续地停下了一些围观的人,半个多小时之后,马秀被送去了医院。 没有人知道,就在离马路并不算太远的树林里,还有一个人也处在极度的危险中。 魏时被影子丢在了一片林中空地上,这是一片柔软的草地,所以他并没有受伤,魏时在草地上打了个滚,正要站起来逃走的时候,却被影子压在了地上,影子的身体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但是总的来说,是往清晰里发展的。 地上湿漉漉的,阴森而充满着寒意。 树林里起了雾气,雾气很浓,只能看到一尺远的东西。在这个时候起雾,而且雾气就笼罩在这么一小片范围,怎么看怎么不寻常。雾气翻滚,不停地变幻着形状,它们是从影子身上散出去的。 魏时被牢牢地压住,影子开始脱他的衣服。魏时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呆了一下,接着,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开始拼命地反抗了起来,然而,影子是雾气,它无处不在,却让人丝毫使不上力。 魏时的脸紧挨着草地。 站着露水的草地,散发着一股清香,魏时想起来,这种气味他曾经很熟悉。 那是魏昕身上的味道。 魏时听到了被浓雾包围着的衣服扯破,纽扣崩裂的声音,那双冰冷的手不管他如何的躲闪都如影随形的粘附在他身上,阴寒的抚摸着他身上每一个地方,连最私密,最细小的地方都没有放过。 贪婪的、渴求的、肆无忌惮的…… 作者有话要说:h还是不h呢== 我已经准备了一个打断h的人物了。。。 248第247章 【不休】 魏时在和一团雾气做着斗争,他能看到他,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冷,但是却碰不到他,抓不住他,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那一团冰冷钻进了他的裤子里,在他两腿之间如同一条狡猾的蛇一样滑动着,挑动着他敏感的中心,在那里时轻时重的抚触起来,轻的时候就好像有人拿着一根细长的柳枝骚动着他的痒处,重的时候却如同有人用并不算太锋锐的指甲在刮搔着他的敏感,痒中带着痛,痛里又带着乐,让人不上不下,不自觉地向后退想躲开这些似有若无的刺激,却又忍不住往前一挺想更靠近一点那带来刺激的东西。 魏时嘴里哼了两声,声音里带着克制不住的粗喘。 刚开始的极度愤怒和拼命挣扎,在极尽的挑弄之后,变得有心无力,魏时一阵羞恼,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也开始慢慢发热,魏时张开嘴拼命地呼气吸气,然而,他吸进去的不仅仅是空气,还是弥漫在周围空气里,那些无所不在的灰黑色雾气。 冰冷的、阴晦的雾气,被他吸了进去。 魏时立刻狠狠地打了个冷战,就好像大热天喝下了一杯冰水那样,寒冷瞬间传遍了全身,如同掉到了一个冰窟窿里。内里的冷,与外面的热,魏时战栗个不停,也不知道是痛还是快,让他的神智也开始有点迷迷糊糊。 那些雾气,刁钻地在他口里活动着。 明明是无形无状的东西,却也能做出那些亲热的举动,魏时的嘴唇被一团冰冷碾压着,从柔和的轻碰到狂热的啃噬,连口腔里面都被横扫了一遍,舌头被一股雾气挑起,被迫跟它纠缠,冻得快僵了,却还是让这股雾气进入的更深,每当那股雾气发现自己碰触、挑弄某处的时候,魏时发出轻微的哼声或颤抖,它就会不停地往那个地方进攻。与鬼为妻247 他在寻找魏时身上那些敏感的地方。 身上那些雾气简直是无孔不入,魏时的上衣被影子直接撕开了,裤子却还穿的好好地,然而,对于眼前这个压根就没有实际形体的影子来说,穿了裤子也等于没穿,他完全视之无物,从皮带,从裤脚,从裤子布料的缝隙…… 魏时被他一刻不停,无处不在的抚摸着、挑弄着,身上那些敏感之处被一一找到,然后就是如同跗骨之蛆一样的揉搓,魏时浑身不停地颤抖,他眼神迷离,两颊绯红,身体像脱了水的鱼一样扭动个不停。 这个样子,显然愉悦了影子。 于是,他急躁而又愤怒的动作,缓和了下来。 魏时本来因为过多的刺激而快要受不了接近爆发的身体,也终于舒服了一点,他喘着气,睁开眼,看着影子,自己正在被个鬼影子侵犯的事实让魏时倍受打击,而且在他印象里,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影子也在看着魏时新神王传。 虽然近在眼前,但是影子时而溃散,时而凝聚,所以他的面目也是在情绪与模糊之间换来换去,然而,魏时觉得,不管是什么样子,他都一直在看着自己,那种执拗到了极点,不知道该说是火热还是冰冷的目光,简直让魏时觉得自己被个背后灵跟上了。 ——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有个人在盯着看。 这简直比现在他就要被这个鬼影子奸了更可怖。 喀拉一声,皮带被解开的声音在这个雾气弥漫的空间里格外的清晰,魏时的身体被浓郁的雾气抬起来了那么一点,而影子则趁着这时把他的裤子一剥到底,连底裤带外裤一起脱了个精光。 魏时全身光溜溜地躺在了草地上,被雾气包围着。 影子的手——他刚刚用雾气凝成了一只手,摸到了他的胯间,男人那个最要命的地方被他抓在了手心里,魏时一个哆嗦,那里本来就因为刚才那无孔不入的抚摸而微微硬起,现在,那只手继续着刚才那些钻进裤子里的小股雾气的动作,不过,幅度更加的大,也更加的惑人。 不管是上面的柱体还是下面的圆球,都得到了妥善而周到的安抚。 魏时喘着气,深入骨髓的刺激让他做着垂死的挣扎,被个鬼影子玩到泄出来这种事,实在太他妈的不科学了,但是,身体的感觉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受着理智的驱动,更何况,他的理智也并没有他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定,所以,没用多久,他就在那只冰冷的手里泄了出来。身体还沉浸在发泄过后的余韵里面,理智却懊恼的让魏时闭上眼。与鬼为妻247 那只手瞬息间变成了一团浓郁的雾气,把那些还带着腥味和温度的液体包裹住,雾气把这团液体一分为二,一团雾气裹着那些液体往上淌过去,闭上眼的魏时没留意这些,直到他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他睁开眼,有些呆住的看着那个雾气裹着一些白色的不明液体,已经碰到了他的嘴唇。 魏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该死的他清楚的感觉到影子在笑。 他紧紧闭上嘴,用色厉内荏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影子,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这鬼影子不会这么邪恶吧?然而,事实证明,这鬼影子比他想的还要邪恶,因为他感觉到有一股冰冷的雾气裹着一团微温的东西在他臀间徘徊。 魏时左右扭着头想逃开眼前这个用心险恶的雾气,但是,雾气一直贴着他闭合的嘴唇,就如同压在石头下的种子,被春风唤醒,发了芽抽了枝,终于还是撑开了石头,见到了阳光,雾气也钻进了魏时的口中,一旦开了口,就再也无法阻止,那一点腥味的液体也被送进了魏时的口中。魏时“唔唔”几声,想把这东西吐出去,他可没有这种吞自己东西的重口味,但是,雾气却把那些液体直接送进了他喉咙深处。 更可恨的是,影子还在他喉结那里又舔又咬。 一个不小心,没支持住,魏时喉结上下滑动,已经把那些液体吞了下去。 魏时脸色立刻铁青。 但是,真正的危机不是这里,而是在他身后摸索的雾气。 玩弄过他嘴巴的雾气,缓缓地退了出去,然后与身后那股雾气汇在了一起,它们一点点挤进了魏时的身体里面,相较于外面这些冰冷的雾气明显算是高温的内壁,让那些雾气沸腾了一样翻滚了起来,它们裹带着进去的白色液体,被涂抹在了四周。 魏时觉得自己那个干涩的地方,被那些液体,还有潮润而冰冷的雾气弄得湿漉漉的,慢慢地被撑开,他吸着气,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也有后门不保的那一天,早知道跟宿舍里的室友少开这种玩笑了,说着说着就可能成真了,魏时脑子里抽风一样的乱想着。 一个冰冷而又坚硬的东西抵在了他那里,眼看就要破门而入逆行仙途全文阅读。 就在这时,周围的雾气突然间有了异动,一个白纸灯笼浮在了浓雾上,一个影子随着这摇曳的烛光,出现在了浓雾中,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手提着那个白纸灯笼,拨开了浓雾,缓缓走了过来。 这个男人,从雾气中来,却如同早出的晨光,充满着一种优雅的风姿。 他一出现,本来已经箭在弦上就要发射的影子,立刻手一挥,周围的浓雾滚滚而来,把魏时所在的那一小片地方团团围住,与此同时,他也从魏时身上飘开去,一闪之下,出现在了那个男人三步开外。 他跟那个男人默默对视着。 良久之后,那个男人轻轻叹了口气,他本来举着白纸灯笼的手已经放开,但是那盏白纸灯笼却没有掉到地上,而是依旧浮在半空中,朦胧的光线之下,似乎这个男人看起去修长、白皙的手,是一双骨爪。 这个男人的肩头上,也突然间出现了一个眉心长着个小红点的孩子。小孩抱着这个男人的脖子,骨碌碌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影子,看起去煞是可爱。 “跟我回去吧。”这个男人轻声说。 影子不动,也不做声。 男人的眉头微皱,“你的魂体还没有稳定,三年时间不够你和阴河里的煞气融合,若是执意如此,你可能会被煞气影响失去神智。”即使是在着急的劝说着眼前这个人,男人的声音却还是像林间的泉水一样,温和而又沉静,他轻叹了一口气,“回去吧。” 影子动了一下,却又停住,似乎犹疑不决。 这个男人看着影子,就好像看着一个自己不太听话的后辈,带着点慈爱和无可奈何,“我出来找你一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知道我不能离开魏庄太久,太远,这一次,已经是极限了,不要让我太担心。” 影子的身体溃散了一点。 男人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滚滚浓雾,又叹了口气,“人鬼殊途,你比鬼还不如,你明知这点,又何必,更何况,他还是……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跟我回去,先把魂体稳定下来,前一次,你自作主张用鬼契把魂魄一分为二,跟在了魏时身边,结果却让煞气侵占了神智,差点魂飞魄散,这一次,终于能魂魄合一又自作主张离开了阴河,擅自妄为,你难道以为我真不能把你怎么样?你难道忘了自己该做的事?” 即使是在质问,在责备影子,这个男人的声音始终是不温不火。 然而,却也没有人敢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影子也是一样。 他又动了一下,也没见他做什么,这个男人却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先走了。记住你答应我的事。” 男人的手伸出来,拿起那盏白纸灯笼,接着,拨开浓雾,如同他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走了。 影子在原地站了许久。 然后,他的身体彻底溃散,与周围的浓雾不分彼此。 雾气中间,那最深最浓的地方,隐隐约约的能听到缠绵的、火热的呻|吟,持续了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突然出现的打断者是第二部里的魏林清=v= 魏大叔,我可喜欢他了。。。。 不过,虽然他打断了一下,但是在魏昕弟弟的坚持下,还是继续下去了。。。虽然我没再详写了。。。主要一个h写三千字已经够了,再多就爆字数了。。 249第248章 【胎记】 当那样反感又压抑,情不自禁又痛苦难耐的时刻终于过去了的时候,魏时虚脱地趴在了青草地上,背上是一层薄汗,雾气如影随形似的,把他身上渗出的汗水带走,像是舔舐,也像是擦拭。 他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疲惫、混乱、欢愉、竭力抗拒却又最终沉沦其中的梦,当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他也有点昏昏欲睡,似乎想借由睡眠来逃避什么不想面对也不敢面对的事。 他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叹息,轻轻地,就好像清晨最后一丝薄雾。他想转过头,却连小指头都动弹不得,像是被梦魇住了一样,然而,在似睡非睡间,他明白,他还没有睡着。 他的背上有冰冷的感觉在游移,像是雨水滴落,也像是流连轻吻,敏感的皮肤上因为这些而起了一些细微的战栗,魏时莫明地觉得这像是最后的告别,他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走了。等我回来。” 魏时不确定自己回没回答他,也许回了一句“滚”,也许什么都没说。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魏时终于慢慢地有了动静,他的手在草地上缓缓动着,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终于用力翻了个身,仰面朝天躺在了地上,这样子让他稍微舒服了一点。 树林里静悄悄的,连风吹过树叶的窸窣声都没有,鸟雀似乎也避开了这个地方,这片天空一样,天空是灰蒙蒙的,时间倒并不是很晚,魏时看着天空发了会儿呆,直到觉得从地上传上来一股阴寒之后,才站起来,身上的衣服还算整齐,除了撕开了几道口子,掉了几粒扣子,那个鬼影子在离开之前,把该打理好的地方都打理好了。 这大半个下午,魏时实在是受刺激过大。与鬼为妻248 以至于他回到了学校之后才想起来把马秀给忘了,等他找到马秀住的那个家庭旅馆也没见人之后才着急了起来,这一着急倒是把自己莫名其妙被个鬼影子给强x了的郁闷给暂时抛到了一边穿越到兽陆全文阅读。 之所以只有郁闷,没有愤恨,原因在于那是个鬼影子,他的身体结构跟真正的大男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那个能随性所欲变大变小而且温度极低、表面湿滑,硬中带软的玩意儿,魏时想起那个东西的感觉,脸上就跟倒了颜料瓶一样,五颜六色的。整件事从头到尾,诡异的感觉胜过其他,所以实在很难让魏时产生跟强x案件里受害者同样的情绪。 除了这些之后,还有就是他心里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那个鬼影子虽然看起去不像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或鬼,但是魏时对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不得不说,这种熟悉感,也是极大的降低魏时愤怒和仇恨的原因。 这就好比一个你很重视的人,做了一件让你不高兴,或者伤害你的事,你可能会很生气,很愤怒或者恨伤心,但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把这个人给人道毁灭了,这让魏时很是憋屈。 魏时在外面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失踪还没到二十四小时也不好到警察局去报案,他只好又回到了家庭旅馆里等着,一直等到了晚上十点多,马秀才回来,她是被一个警察送回来的,脸上还带着点受到惊吓的苍白,显得有点楚楚可怜的马秀,看到魏时的时候,眼泪哗啦一下就掉了下来。 魏时费了一把子力气才把后面那些麻烦事处理好,幸好那个鬼影子打扫战场还算干净,那里除了晕倒的马秀没有留下任何支离破碎、恐怖吓人的死人或者尸块,干净得跟刚有环卫工人扫过地一样。 等闲杂人等都走了,魏时忙累了一天,也没什么精神去安慰马秀,交代了两句就离开了,接下来两天,魏时只去见了马秀一次,还匆匆忙忙的,魏时也确实很忙,因为他现在头上悬着把剑,那个鬼影子离开之前说了“illbeback”,魏时可是时时刻刻记在心里,弄得他这几天都疑神疑鬼的。 为了把这个麻烦解决掉,他可忙的要死。 百忙之中,还要兼顾学业,学业之余,还要照顾一下马秀,算得上□法术,恨不得多张两只手,就在魏时忙的天昏地暗的时候,那个在校园花圃遇上的鬼老头还时不时来搅个局,让魏时是烦不胜烦,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这个鬼老头很“讲道理”,说鬼讲道理也许听起去是个笑话,但是实际上鬼生前的性格确实会影响到死后的性格,甚至可能是一模一样的,除非是碰到了他执着的事,才会变得偏执、固执或者干脆是不可理喻。 鬼老头生前应该是个读了很多书的人,也许是学校的老师也说不定,说话做事都很文雅,就是问起魏时有没有帮他找老伴这个事,都会用个“请”字,魏时说暂时没找到,他也不会过多的纠缠或者发火,而是默默离开,然后,过了一天半天的,又突然冒出来问一句,简直是魏时见过的最好打交道的鬼了。 也许是因为鬼老头很好说话的原因,魏时果断的采取了拖延策略。 所以说,人善被人欺,鬼善了就容易被人糊弄。 …… 魏时第一个找的人是徐老三,问他有什么办法能摆脱养的小鬼,徐老三呸了他一声之后,说连这么简单的事都要来问他,他是不是把他教的那些东西全学到狗肚子里面去了。魏时眼角抽了一下,接着问。徐老三哼唧了一声,说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把小鬼送给个不知情的人,东南亚那边有人这么干,主要是小鬼长得太快了,主人已经压不住了,又不敢直接把小鬼附身的容器给毁了怕小鬼报复,一个就是把做成小鬼,或者跟小鬼签鬼契的时候用的信物给毁了,当然,这个办法比前面那个要危险得多,十有八|九会被小鬼反噬。与鬼为妻248 魏时从徐老三那里得到的回答其实他自己早就知道了,他就是不死心,觉得自己到底是刚进入了这个圈子,见识方面肯定是比不上徐老三,也许他那里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他又问了前不久认识的潘老头,得到了差不多的答案,还是不死心,又查资料又翻书,结果当然还是没有什么奇迹出现小人物的修仙。 确实只有这唯二的两个办法。 但是这两个办法都有个前提,那就是他手上必须有那个小鬼藏身的容器。 魏时把自己手里所有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甚至以防万一,赶着周末回了趟家,把家里面的东西也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回,但是没有任何东西是能用来养小鬼的容器,更不用说发现什么骨头或者毛发、小孩衣物之类的控制小鬼必须的物件。 这一次他回家,还被魏三爷抓了个现行。 魏三爷对他这种不好好在学校里读书,随便请假回来的行为,严肃地批评教训了一回,整整三个小时的训斥,让魏时像把腌菜一样,没精打采的回了学校。 第二天,马秀过来找他了。 跟着马秀一起来的,是一个满脸风霜的中年男人,他让魏时叫他桂叔,他是马秀的爸爸,是出来找马秀回去的,他对魏时一直照顾马秀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示感谢,弄得魏时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好像他做了天大的好事一样。 突然出现的马秀,又突然间这么走了。 除了走之前一步三回头时那种依依不舍的目光和泪水,什么都没有留下。 在马秀走了之后,魏时只觉得身上的担子轻松了不少。 不管是马秀本身,还是她带来的一些麻烦,都让魏时这阵子压力有点大,他最怕的是,马家那边的人知道了马卓的死跟他有关,然后接二连三的找上门来。平龙山马家那可是出了名的护短、阴毒又不讲道理,遇上他们,就是躲起来都没什么大用,他们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仇家找出来。 时间如流水,一晃三个多月就这样过去了。 从春到夏,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人们穿的也一天比一天清凉。 寝室头顶的风扇呼呼扇着,发出机械而又沉闷的声音,都是些聊胜于无的热风,稍微动一下就一头一脸的汗,魏时坐在桌子前,埋头苦读,他读的是课本,而不是那些让室友看了啧啧称奇的杂书,因为现在已经进入了考试月。 在做了几个月的无用功之后,魏时已经暂时放弃了把养小鬼那个容器找出来的想法了。 所以他只好化郁闷为动力,让自己专注到学业上面去。 因为是在寝室里面,魏时只穿了条宽大的沙滩裤,上身什么都没有穿。 还带着少年稚嫩气息的单薄身体,他其实身材比一般同龄人要结实一点,手臂上也有那么一点的肌肉,但是比起成年男人来说,还有那么一点差距,念了一阵书之后,门边响起了大呼小叫的声音,是出去为寝室里面几个懒鬼打饭的室友回来了,魏时刚要站起来去开门,沙滩裤却被椅子上一个毛刺给挂住,刷拉一下,半边屁股就暴露在了另外两个室友的眼睛下,顿时,那两个室友一个起哄,一个吹了声口哨。 其中一个喊着,“没看出来啊,魏时,你居然这么闷骚,还在屁股上搞纹身。” 魏时笑骂了一句,“纹个毛线啊,老子屁股上什么都没有好不。” 室友喊着,“不信,你自己去照镜子撒。” 魏时将信将疑地跑到卫生间里,站在镜子前把裤子拉下来,侧过身看了一下,他屁股上还真的多出了一个看起去像纹身,或胎记的东西,那是五个小指甲大小,形似血滴的红色印记,红的像是血滴在了上面一样。 魏时记得,以前那里是什么都没有的。 250第249章 【钟家】 那个印子让魏时上了几天心,开始他怕是什么皮肤病,但是既没有肿块,又不痛不痒的,看起去实在不太像,一旦确定了不是病,魏时也就那么紧张了,那个印子样子是奇怪了点,不过反正穿着衣服别人也看不到,魏时也就没再把这个屁股上的印子当回事了。 魏时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考试里面去了。 等考试完了,就是暑假,这么长一段时间,不管是小鬼还是鬼影子都没再出现,魏时一直紧绷的神经也不知不觉的放松了不少,甚至觉得他那时候听到鬼影子说等他回来这个话,也许是听差了。 他在放假前就已经把暑假计划要做的事一一列好。 首先要去一趟平龙山,不把那一段时间自己忘了的事弄清楚,魏时是不会罢休的,不然睡觉都睡不安稳;其次鬼老头那个事也要开始办了,拖来拖去也许哪天鬼老头就发火了;再次继续想办法解决鬼影子的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那个鬼影子要是真的回来了,魏时想到这个,脸色就发青。 魏时坐车去了隔壁省位于平龙山边一个小县城,平龙山马家村是这个小县城下属的一个村庄,这个小县城很小,因为是在山区,经济也不发达,来回也就那么三四条主街,魏时打听了一下,发现那个马家村居然是在一个山坳子里,还没有通车,要去那里,只能坐车到另外一个村子之后,再走着进山。 他到这么个封闭的小村子到底是要干嘛?魏时百思不得其解。 魏时先坐车去了那个中转的小村子。与鬼为妻249 这个村子也不大,不过勉强还有几栋二层的楼房,一般像这种乡下地方,能起栋楼房的人家,都算那里有钱的,也说明这个村子不算太穷,魏时下了车,看到几个老人家坐在路边的一个小杂货铺子门口聊天。 他走过去问路。 听到他说是要去马家村,那几个老人立刻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一个干瘦的老人说,“细伢子,你去那里做什么?那个地方外人进不去的,他们不欢迎外面的人。” 另一个老人插话,“你莫不是又是那些来研究民俗啊还是什么的人吧?” 一个老婆婆摇着扇子,接话道,“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晓得什么忌讳,到时候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几个老人七嘴八舌的一通说,魏时站在旁边一五一十的听着。 这些老人话里的意思很清楚了,马家村不欢迎外人,外人去了马家村可能会死于非命。魏时笑容满面地听着那些老人说完之后,还是继续问路,那几个老人直摇头,大概是觉得又有人上赶着去找死,其中一个老婆婆磨不过魏时,指了条路。 魏时谢过了几个老人,在村子里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沿着那条路往前走。 开始的时候,山路还是比较平坦好走的,走了一个多小时,周围草深林密,山路曲折陡峭,这条路应该平时也没什么人走,有时候甚至被周围疯长的草丛树林给淹没了,要不是总还能看出些路的痕迹,只怕会让人迷失在这个深山老林里。 这些魏时还勉强能克服,还有一个很大的麻烦,这里的毒虫特别多清穿之太子妃。 湿热的气候,茂密的丛林,养活了无数的毒虫,从常见的蛇类、蜘蛛类到不太常见的蝎子类,应有尽有,时不时就窜出来,让人是防不胜防。 魏时进山的时候也做了一点准备。 身上的衣服,脚下的靴子,包里准备的药物,就是这样,也出过几次状况,在慌手慌脚的应对下,总算没出什么大乱子,不过,魏时五指做爬犁状在长满了红紫疙瘩,已经看不出原来长相的脸上用极轻的力道抓了几下。实在是痒死人,他真是忍不下去了。 魏时在山里整整转了一天。 一无所获。与鬼为妻249 他连马家村的边都没摸到,等他把随身带着的食水都用掉,黑着一张脸从山上狼狈地下来,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找那个指路的老婆婆讨个说法。这时候已经天黑了,天上一轮苍白的月亮,村子里时而可以听到狗叫声传来,户户人家窗户都透出晕黄的灯光,看起去安静而祥和。 魏时走在长长的石板路上,脚下发出笃笃的声音。 他记得当时那些人把那个指路的老婆婆叫钟婆婆,住在村子的最当头那栋屋子里,魏时走到那里发现这栋屋子里没开灯,外面看黑漆漆的,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是睡着了还是不在家,不过乡下都睡得早,魏时想了一下,还是举起手敲响了门。 “笃笃笃”的敲门声在夜色中响起。 旁边几栋屋子的灯光突然间全熄灭了,开始时隐约可以听到的说话声也跟着安静了下来,周围一下子变的悄无声息的,只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叫声,魏时觉得这个狗叫声特别的低沉,“呜呜”的声音,不像是狗在叫唤,而像是狗在哭泣。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那个魏时见过一面的老婆婆站在门里边,冷冷地说,“既然来了,就进屋吧。”说完,转身就往屋里走了。 魏时想了一下,跟着进去了。 进了屋之后,魏时才发现,其实屋子里并不是完全没得光源的,至少屋子神龛前那张桌子上,还是点了一盏油灯的,只不过这个油灯芯子太细了,火苗比黄豆粒看起去还小,那奄奄一息的样子,似乎都不用什么风吹过来,它自己就可能熄掉了一样。 屋子里很阴很暗,空空荡荡的,就摆着一张四方桌子四把长凳子一把椅子,老婆婆就僵直地坐在上手那把椅子上,好像从头到尾就没动过一样,墙上贴满了黄符纸,简直连个空地都没有了,连屋顶的房梁上都没放过,一张一张的黄符纸飘飘荡荡的挂在半空中,风一过,就唰啦唰啦轻轻地响了起来。 这些黄符纸分明都是用来镇宅驱邪的。 一般镇宅驱邪,用上几张黄符纸就行了,能让人把整个屋子贴满了黄符纸,那说明这个屋子太凶了,他们没办法治它,无计可施之下,只好用上这种不是办法的办法,有没有用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而且,魏时刚才看了一下那些黄符纸,里面有一些还是道行蛮高的人画的,跟徐老三给他那些符也差不到哪里去了。道行高的人画的符,用的材料、符的种类以及符纸上能感觉到的灵性都跟一般的符不同,只要对这方面有些了解,天眼也开了的人,就都能看出来。 不要看魏时好像大大咧咧的样子,其实他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 他其实有点后悔自己来找老婆婆这件事了。 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尽力一搏了。 总不能坐以待毙首长大人,娇妻来袭全文阅读。 魏时从包里摸出了那把铜钱剑,另一手拿着一张黑色的黄符纸,这张黄符纸是用黑狗血画出来的,是他手上最有用的符纸之一了,看着他小心戒备的样子,坐在那里的钟婆婆突然间笑了起来,她干瘪的嘴巴上下张合着,发出古怪的哧哧声,她抬起手,招呼魏时过来,“细伢子,过来坐。” 魏时呆了一下,他还以为立刻就会来一场恶战,这个老婆婆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徐老三跟他说起过,要是以后到了两省交界这个自古以来各种巫蛊层出不穷,人更是凶险狡猾的地方,那是要小心再小心,就是跟人说一句话、喝一口水都要先试一试有没有被下毒、下蛊、下降头。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不外乎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魏时迟疑了一下,走到了那个四方桌子边,抽出一条长凳坐下。 钟婆婆还蛮客气,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从神龛那里摸出了一个盘子,给了魏时,还倒了一杯水给他,“还没吃饭吧,先吃这个垫垫肚子。” 魏时看了一眼,是一盘糯米糕,他不太想吃,不过钟婆婆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只好拿起了一块,送到嘴边上,还没进口就闻到了一股子霉味,也不知道这盘糯米糕放了多久了,魏时只好勉强自己一口吞了下去,钟婆婆还让他继续吃,魏时边吞边摆手,示意自己已经吃饱了不用了。 那杯水他是没敢喝的。 水里面那不知道是茶叶还是虫子的沉淀物,实在让他下不去口。 钟婆婆就把那盘糯米糕拿过来,自己吃了起来。起了霉斑的糯米糕一块接着一块的送进了钟婆婆干瘪的没有牙齿的嘴里面,再蠕动着嚼两下咽下去,魏时看了一眼,胃里面也有点反应。 钟婆婆开始问话,“你是哪里人啊?” 魏时倒是没撒谎,老老实实地说,“s市人。” 钟婆婆把魏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问“跟着哪个学的本事?” 魏时继续老实地回答,“徐老三。” 这种好像老辈问小辈话的情景,让魏时心里有点打鼓,拿不准钟婆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过钟婆婆问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只要不是生辰八字这些,撒不撒谎也问题不大,所以魏时一直都是实话实说。这个时候魏时才想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师父的大名,徐老三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怎么的,压根就没有把自己的大名告诉给魏时知道,而魏时更是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这个事。 钟婆婆点了点头,“细伢子不错,没跟我老人家说谎,我老人家最讨厌在我面前不老实的人。” 一说完这个话,大门突然被推开了。 吱呀一声之后,一个男人走了进来。魏时看着那张惨白的面孔,就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死了,他走到屋子中间,周围响起了细微的窸窣声,魏时吃了一惊,他眼睛死死地盯着墙壁,那些黄符纸被什么掀了起来,一条一条线一样的虫子从墙里、从房梁上爬出来、掉下来,它们爬到了那具男尸身上,那具男尸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好像在忍受着什么极大的痛苦一样,不过人都已经死了,尸体怎么还会有痛觉?难道他的魂魄并没有离体?所以现在等于是在受着万虫噬身的痛苦? 意识到这个,魏时脸色很难看。 突然,他面色古怪地看着那些黑色的线虫,再想到老婆婆的姓氏。 她莫不是以蛊术出名的钟家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想把进度加快,却肿么也快不了== 251第250章 63、最新更新 那个女人一消失,被控制的三个病人就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走廊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两个护士在外面用力地敲门,“笃笃笃----里面发生什么事?怎么把门反锁上了?” 扭门声传来,魏宁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一步一挪地走到了门边,门外的护士已经在叫人过来撞门了,魏宁把门打开,护士们冲进来,看到本来应该躺在病床上的四个病人全都倒在地上,其中三个还昏迷不醒,顿时全慌了。 一阵疾荒马乱之后,已经脱力的魏宁被扶到了床上。 四个人里面只有他的病情还算稳定,其他三个当天晚上全都被推到了急救室里,第二天,全医院的人都知道了发生在那间病房里的怪事,魏宁又成了重点关注的对象,但是那天晚上之后,持续的低烧让本来想询问一下情况的医院方面也无计可施,只能把他换了一个病房,进行观察。 魏宁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老觉得自己身边围着好多人,挤得水泄不通,他呼吸不过来,边喊“滚开”边伸出手想推开那些人,但是那些人在他边上纹丝不动,魏宁没得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前后左右上下的空间全都被占满,这种扑面而来的压抑感让他快要窒息了。 他张着嘴,脸憋得发青,手指成钩状无力地在空中划拉着。 “呵----”一个阴冷的叹息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魏宁无力的手被什么东西握住,他睁开烧得眼前发红的眼睛,嘴里咕哝了一句,“魏惜?” “嗯。”一个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回音久久不散。 就算烧得已经神志不清但还是神经紧绷的魏宁,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身体一瞬间放松了下来,意识也慢慢沉入了海底,这一回他大概不会担心那个女人又会在他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出什么幺蛾子。 等魏宁醒过来之后,发现一直在身边徘徊的阴冷气息又一瞬间消失不见了,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病房,没得那个熟悉的身影,现在他住的是个单人间,大概是怕再出事,所以医院腾出了一个单人间让魏宁暂住。 不明原因的高烧之后就是持续的低烧,等高烧一退,身体稍微恢复了一点之后,魏宁就说要出院,医院方面要他留院多观察几天,魏宁没答应,一是他心里明白再住下去也没有什么用,二是再住下去,他就要彻底进入无产者那个行列了,所以魏宁强行出院。因为一直发低烧,浑身酸软无力,体力不支,魏宁怕自己在半路上直接晕过去,就打电话把晏华找了过来接自己出院。 晏华开车到了医院,看着他摇摇晃晃的样子,“你这样子还是在医院多住两天吧?” 魏宁摇了摇头,外面明亮的光线让他无所适从,光是走到门口就已经耗光了他的力气,“不用,这个病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碰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在医院控制一下病情还可以,其他就只能靠慢慢养了。” 晏华把车子开动,“那你这样也不行啊,身边也没个人。”他想了一下,“要不,你先到我那里住几天等病好了再回去吧,我那里有个阿姨在,也好照顾你。” 要是平时,魏宁肯定二话不说就跟着去了,但是现在不行,那个女人还在暗地里对他虎视眈眈,要是看拿不下他,转而直接冲着他的朋友下手,那就麻烦大了,魏宁无论如何也不想把晏华他们几个卷到这件事里。 所以他坚决拒绝了晏华的提议,只让他送自己回家,晏华看说不动他,也就不再勉强,而是跟他说会让阿姨过来帮他做个饭打扫下卫生,把他扶到床边,躺到床上之后就赶着回去上班了。 魏宁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他从床头摸出手机,几天没回家,已经没得电了,魏宁拿过充电器充电,开机,上面显示了好几个未接电话,号码都还不同,魏宁按着顺序拨过去。 第一个电话,响起好久都没人接,第二个电话,倒是刚响起就有人接了。 居然是那个有着一张国字脸的警察,“魏宁是吧,我打你电话好多次了,不是没人接就是关机。” 魏宁干咳了两声,嘶哑着喉咙说,“病了,这几天都躺医院,不好意思。” 自我介绍叫方志的警察反而有点为自己刚才带着点责难的语气不好意思了,连忙道歉说,“对不起,我真不知道这个情况,还以为你是对我们的工作有什么抵触或意见。” 魏宁当然连声说不是,“方警官,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方志说,“我找你了解个情况,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张英芳的女人?三十多岁,人脑子有点问题的那个?” 魏宁听了一呆,虚软的身体坐起了一点,情绪有点激动,他赶紧捂着嘴,又咳嗽了两声之后,喘了几口气,“是不是披头散发,一口烂牙,外地口音,疯疯癫癫,还出现在了那个车祸现场被你们问过话的那个?” 方志愣了愣,显然没想到魏宁居然说得这么具体,“你真认识她?” 魏宁苦笑了一声,“哪里认识咯!这个女人这几天老出现在我视线范围里,从那天晚上之后我都见到过好几次了。所以你一说我就觉得可能是这个女人。其他疯女人我也没见过,就见过这一个就已经被她吓了一跳死的。” 方志倒也没对魏宁说不认识那个女人的话有什么其他想法,“那个女人今天跑到我们局里面大喊大叫说要自首,说是八一五特大交通事故是她做的,前几天发生的那起凶杀案也是她做的,她还说下一个目标就是你,前几天晚上没把你杀死是你身边有人拦住了,运气好,下一次她一定会杀死你,反正说了一大堆前言不搭后语的胡话,我们问她怎么造成那起交通事故的,怎么杀死李大齐一家人的,她又回答不出来,就开始疯言疯语的大喊大叫,口里一直说要杀死你,我们看这也不太对,就想找你问问情况,看你到底认不认识她,也给你提个醒,让你小心点。” 魏宁脑子一懵,苦笑了一声,“我真不认识她,一个疯子跟她讲得什么清。” 方志看他哭笑不得的语气,也觉得有点滑稽,“我们正找人把她遣送回原籍。” 魏宁突然来了兴趣,“她人还不是本地的?” 方志好像对魏宁印象还不错,也没隐瞒,“不是本地的,是四川那边的,她屋里的人曾经到派出所去报案,上了失踪人口名单,昨天问话的时候把她名字问出来了,到电脑里一查就查出来了。” 魏宁没想到那个女人是外省的,他还以为是跟魏三婶一个地方出来的,原来是他想错了,也许她那次骂出口的那几句话只是一种跟魏三婶那个地方口音有点相近的方言,不过魏宁本来就想多知道一点那个女人的事,这回好了,瞌睡送来了枕头,那个女人说要杀了他,至少方志就不好隐瞒她的姓名籍贯这些基本信息了。 两个人说了几分钟之后,就挂了电话,方志听说魏宁病了之后还说要来看看他,魏宁赶紧说不用,自己都快好了,但是方志一再坚持,这么热心的警察还真是少见,魏宁都被他弄得出了一头的汗,最后终于还是打消了他的念头,才算松了口气。 把手机扔到一边,魏宁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魏惜”又不见了,平时老是跟进跟出的人,突然间消失了,魏宁心里面有点说不上来的怪异滋味,就好像被丢下了一样,孤独而又有点无助,作为一个早就习惯了独自生活,独自支撑的人,有这样的念头本身就是不可思议的。魏宁愤愤地闭上眼,要消失就消失得彻底点,别有事没事又出现在他面前。 这家里又不是旅馆,想来的时候就随便来,不想来的时候就随便走。 魏宁还在发低烧,坚持了一会儿之后,就睡着了,等他一觉醒来,房间里居然亮着灯,魏宁看着灯,不说话,推开被子,下了床,摇摇晃晃地走到客厅,发现饭桌上放着几样热气腾腾的饭菜,桌上还摆着一个电饭煲,魏宁走过去,打开盖子一看,里面是个肉丝青菜粥。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这一桌子菜有点人气。 魏宁看着这一桌子菜,再看看空荡荡的屋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团火气,手放在桌子上,就打算把上面的东西全扫到地上去,只是手碰到那些碗的时候,他又改变了主意,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来,盛了小半碗的粥,跟吃药一样,皱着眉头强迫自己喝完了。 喝完之后,魏宁抱着肚子进了卧室,躺到床上继续睡觉,至于饭桌上那些碗筷,谁爱收拾谁收拾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老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睁开眼睛,鬼影子都没看到一个,魏宁什么都不说,翻个身,闷着头继续睡,躲吧躲吧看他能躲到什么时候,生病的人都是不可理喻的,再加上一个脾气本来就古怪,又钻了牛角尖的鬼,就更是不可理喻起来。 大热天的盖了床薄毯子睡觉,睡出了一身汗之后,魏宁反而觉得全身轻松了不少,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刚打算起床去喝点水,一扭头就看到床头上摆着一个大玻璃杯,里面是满满一杯水。 魏宁盯着那个玻璃杯看了好一会儿,伸出手把杯子拿过来,一口气喝了一大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魏宁听到了门铃声不断地响起。 魏宁实在起不了身去开门,就听到门口响起了说话的声音,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说了几句之后,门又给关上了,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魏宁潜意识里明白这是有人敲了自己家的门,但是就是醒不过来。 睡到半路上,外面又响起了门铃声,这一次魏宁终于醒了,他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 魏宁扶着头,想起来晏华说过会要那个阿姨过来帮一下忙,踩着拖鞋,有气无力地走到门边上,打开门一看,居然不是阿姨,而是风尘仆仆的魏时。 魏时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魏宁,“宁哥,你这地方可真难找。” 当然难找了,本来就是在b市近郊的地方,周围也不繁华,公交车都只有一两趟经过这附近,下了公交车还要走上十几二十分钟才到这个小区里面,魏宁把魏时看着,“你怎么来了?” 魏时脸色有些不好,眉心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黑气,整个人跟被太阳暴晒了几天的树木一样,没精打采的,和平时跳脱的样子全然不同,他把手里的背包往桌上一放,“我师父打电话给我,要我过来你这里一趟,他前几天打电话给你,一直都联系不上,怕你出事,正好我这里也有了一些线索,所以就先把庄子里的事放下,过来了。” 魏宁坐到他边上,走了几步就喘着了口粗气。 魏时盯着他看了几眼,“你病了?” 魏宁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点了点头,“发烧,在医院躺了几天,刚回来。” 魏时坐过去,把手放在魏宁额头上试了试,“还有点烫。”他叹了一口气,“看来我师父想要我们做的事要往后推一推了,你病成这副样子,去也去不成了。” 魏宁睁开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徐师父要我们做什么?” 魏时摊手摊脚地也倒在了沙发上,“要我们去四川一个叫小洞城的地方去查个东西。” 魏宁立刻来了精神,“他是说的小洞城?” 魏时应了一声,“没错,就是说的那里。” 这也太巧了,刚才方志打电话来的时候讲的那个疯女人的原籍就是四川小洞城,两件看上去没得关联的事就这样扯上关系了,魏宁把昨晚上直到刚才的事给魏时说了一遍,魏时边听他说,听到不明白的地方就问,尤其是关于那个女人,更是问得详细得不能再详细,还要魏宁把那个女人说的那几句话学着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魏时自言自语地说,“罗世文怎么可能死的那么巧,而且看那个女人说的话,好像罗世文的死也是她一手造成的,阵法破了,罗世文没用了,所以要把这个活证据也直接给‘喀嚓’了,这个逻辑倒也理得通,罗世文是活该,不过那个女人也是心狠手辣,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就是那个告诉罗世文怎么布九九归一煞阵的人,就算不是,肯定也是关系匪浅,看来这一趟是一定要去,不去不行了。” 魏宁同意他这个说法,那天晚上他以为这个女人是来替罗世文报仇的,后来才想起罗世文也在那场车祸里面死了,这前后就说不通了,按照事情的发展来看,这个女人是要把所有知道九九归一煞阵这个事的人全都杀光。 想到那个一直盯着他后背不放的女人,魏宁就一刻也等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这病要是按照魏时上次说的一时半会儿还好不了,那不是时时刻刻都要提心吊胆地过日子?魏宁不想过这种日子,所以他跟魏时说,反正现在就是发低烧,只要不是太劳累,查个事情问个情况,应该没得什么问题,再说,不是还有魏时在吗? 魏时没得意见,他走进厨房,拿出带来的草药,打算熬个中药给魏宁喝,据他说,对付这种病状,他手里的草药比魏宁现在吃的西药要好得多。 他把厨房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药罐子,从厨房探出头,“宁哥,你这里熬汤用的那个瓦罐有没得?” 魏宁想了想,“好像是有。” “好像是有?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你自己屋里的东西自己都没一点数,看你厨房也是经常用的撒,真是没一点成算----”魏时在厨房里嘀嘀咕咕,眼看魏宁是指望不上了,只好继续找,最后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翻出了一个小瓦罐子,将就着用了。 魏宁听着他的抱怨,不说话。 他又不能直接告诉魏时,那个厨房他平时根本没怎么进过,一直都是“魏惜”这个鬼在用。 国字脸警察看到魏宁脸色惨白,冷汗涔涔,一副饱受惊吓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特别凶残的人,最重要的是,现场没得证据显示是魏宁干的,所以就让魏宁把联系方式和地址都留下来,人暂时可以离开了,不过要他留在b市,不要外出,以便在他们有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与他联系。 魏宁一一答应,很配合警察的工作。 等终于能离开的时候,魏宁低着头,慢吞吞地走在路上,街上多了一些看热闹的,魏宁走过他们,到了稍微僻静点的地方,然后就蹲在那儿,半天都没有动,眼睛发直地看着不远处的夜色,他点了一根烟,没抽,就是夹在手指中间,任那根烟自己烧着。 “魏惜”直接坐在旁边的地上,陪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起了风,吹过来,居然也带起了一点凉意,此时已经到了午夜,街上行人少了,不干净的鬼魂却多了起来,“魏惜”看着对面走过来的十几二十个鬼魂,它们个个形貌狰狞,残肢断臂,鲜血淋漓,看到蹲在那儿不懂的魏宁,就放声的尖啸,狂涌过来。 “魏惜”不说话,只是盯着它们看了一眼,那些鬼魂就怕了,一个个倒退着离开,尖利的叫喊着散布到了其他的街道上,去寻找那些在鬼月里到了半夜还不回家,火焰低、八字轻又走霉运的家伙们,跟在他们身后,寻找着可乘之机。 “魏惜”从地上直接飘起来,他拉起魏宁的胳膊,“走吧,别蹲在这儿了,人死不能复生,想开点,再站在这儿,现在是鬼月,我不想再吓到你。” 魏宁抬起了头,眼眶有点发红,他无言地站起来,刚好有一辆出租车经过,魏宁把车子拦下来,坐了上去。 出租车在夜晚的街道上无声的行驶,前面的司机师傅不太爱说话,就问了下地址,车上的广播还在播着一些节奏比较轻快和激烈的歌曲,让整个封闭的车厢内都回响起嘈杂而空洞的声音。 魏宁坐在后座,昏昏沉沉,一直到下车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还是“魏惜”抓着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了钱递给了司机师傅,那个司机师傅看着他有点不自然的动作,接过钱之后,连找都没找,直接哧溜一声开起车就跑了。 魏宁抬起手,刚要喊“你还没找钱”就把手放下了。 这个司机师傅蛮厉害,看出不对了还记得收了钱再跑,上一次那个司机师傅吓得连钱都忘记收了,因为这段插曲,魏宁一直低迷的情绪也振作了一点,他看着一直拉着自己手不放的“魏惜”,没说话,一直走到六楼,到了家门口,打开房门的时候,“魏惜”还是没有把他的手放开,虽然握着“魏惜”阴冷的手并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但是魏宁也并没有主动甩开他的手。 两个人就这样手拉着手回了家。 到了家之后,魏宁就倒在了沙发上发呆,“魏惜”一头扎进了厨房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去了。 魏宁拿出手机,拨了魏时的电话。魏宁拨了一次,魏时没接,他一点也不意外地又拨了一次,还是没接,这小子睡觉是越睡越死了,他不甘心,拨了第三次,这一回魏时总算接起电话了,那头的声音沙哑中带着明显的暴躁,“宁哥,你打电话也看看时间撒,都大半夜了,你不睡觉我还要睡觉撒。” 魏宁没理会他的抱怨,而是直接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非。凡 魏时在那边听了,“宁哥,真是什么怪事都能被你碰上,连传说中的幽灵车你都能坐上去,还能毫发无伤的下来。” 魏宁愣了愣,“什么幽灵车?” 魏时的声音明显清醒了过来,声音也大了起来,“就是你今天晚上坐的那个公交车,这个就是幽灵车,传说里面晚上出没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专门给鬼魂坐的车子,古时候就有了,不过古时候是马车,到了现在居然变成公交车了,一般活人不小心坐上去了就下不来了,会被直接带到下面去。” 魏宁沉默了,他没想到这种怪谈一样的传说其实还真有。 魏时还在那边兴奋地说这个怪谈的各个版本,说到兴头上,还喝了两口水,一直到他发现魏宁一直没说话才觉得自己好像兴奋过头了,把正事给忘了,“宁哥,你别担心,那个女人伤不到你,你身上能保命的东西太多了,我听你的话,她应该一开始是先找上了你,但是她动不了你,就把目标转向了你讲的那个李老板,在她想出办法之前,是不会再出现的。” 魏宁忍不住说,“她要是想出办法了呢?” 魏时大手一挥,“不碍事,宁哥,那个驭鬼的办法我好像在那里听说过,就是想不起来,是我那个师父好久以前提起过一次,说是有个地方有这种邪术,这个邪术还蛮奇怪,都是母传女,代代这么传下来的,一般就算她们知道这个邪术也很少有人会去练,练出来了,不是疯了就是傻了,总之,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邪术太伤天害理,老天肯定是看不下去的。” 魏宁觉得魏时这一番话都是废话,没得一点作用。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一下子要找到解决办法也不太可能,所以就直接把电话挂了,他这边刚把电话挂了,那边“魏惜”端着个碗从厨房走了出来,他走到魏宁面前,把碗递给了他。 魏宁很自然地把碗拿了过来,看了一眼,一股子怪味,“这是什么?非,凡电子,书论,坛。” “安神的,还能驱邪,你把它喝了,好好睡一觉。”“魏惜”边说边坐到了魏宁身边,拿出那台笔记本电脑,又开始埋头敲敲打打了起来。 魏宁表情有点复杂地看着手里的那碗汤,再看着边上这个熬出这碗汤的鬼,觉得眼前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诡异,然而,人的适应能力是强大的,一旦习惯了这种诡异之后,违和感就越来越少了。 魏宁把那碗汤一饮而尽。 第二天,魏宁没能起床,他病了,而且病的还蛮重,高烧让他在床上说胡话,翻来覆去,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他的手在空中胡乱的挥动着,好像在驱赶着什么无形的鬼怪。 刘全一大早赶来上班,发现该到的魏宁没到,就和赵刚那几个同事嘻嘻哈哈说着魏宁肯定是昨晚上用力过猛结果今早上起不来了,等下魏宁人来了肯定是面无人色,正说得热闹的时候,刘全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一看,是魏宁的号码,他故意用很荡漾的声音,拖长了音调说,“魏宁,还不来啊,被什么拖住了啊,要不要哥哥帮你叫个车----” 那边传来的却不是魏宁的声音,而是一个带着点冷漠的年轻男子的声音,手机信号好像还不太好,夹杂了一点轻微的电流声,嗞嗞的响着,“魏宁病了,请帮他请几天假。”那个男人这么说了之后,也没等刘全回答,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刘全看着挂断的手机发呆,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简直了。 比那些电台深夜广播里面的男主播的声音还要好听得多,那什么性感这个词就是专门用在这种人身上的吧,连他这个大男人听了,也不由得心神一荡,好像一道什么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一样。 “魏惜”拿起手机,看着在床上烧得脸通红的魏宁,身体一动,眨眼间出现在了魏宁的被子里面,感觉到一股阴冷靠过来的魏宁,下意识地抱住他,紧紧地贴了上去,喉咙里发出轻轻地咕哝声,“魏惜”伸出手,把他揽进了自己怀里。 他病了,需要去医院,“魏惜”低头看了魏宁一眼,叹了一口气,还是拨通了一二零急救电话,不久之后,门前就响起了急促地敲门声,没有人应门之后,急救人员就直接破开了房门,闯了进来,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手里还紧抓着手机不放的魏宁,立刻把他抬到了担架上。 魏宁高烧不退,整整昏迷了两天之后才醒过来。 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魏惜”拿着一块毛巾,在他赤|裸的胸口上擦着,在他的床边上,一个护士倒在地上,魏宁吃力地推开了“魏惜”的手,指着地上那个护士,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问,“她,她怎,怎么了?” “魏惜”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她要帮你擦身体,我让她先睡一下。” 魏宁说不出话来了,瞪了“魏惜”一眼,然后疲倦地闭上眼,“魏惜”看他没得力气再说话,更没得力气再抗议了,就自顾自地继续手下的擦身动作,有点凉了的毛巾敷在了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魏宁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睁开眼,看着“魏惜”,哆嗦了一下,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冷----” “魏惜”楞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是鬼,那条刚才好冒着热气的毛巾,现在已经变得冰冷。“魏惜”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就把毛巾又放了回去,然后,轻轻把魏宁解开了的衣服又扣上,有点沮丧地飘到了天花板上,魏宁病了,他却一点也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病床上痛苦挣扎。 好不容易有了能做的事,还是帮倒忙。也许作为一个鬼,有些事,是他强求了。 魏宁醒了一会儿之后,又昏睡了过去,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高热终于退了一点,身体也比较清爽,看来他睡着的时候,还是有人帮他擦了一下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那只鬼了。 想到离开魏庄的时候,魏时跟他说他可能会大病一场,回了b市这么多天身体一直都蛮好,以为不会出问题了,没想到事情往往就在人们以为没问题的时候出问题了,也许是目击那个血腥的现场给他带来的刺激太大了。 魏宁虚弱地躺在床上,刚才公司里那几个关系好一点的结伴过来看了他,等人走走光了,他才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那只鬼有一阵不见了,好像还是他病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见到过一回,当时他好像要帮自己擦身,难道他后来没有跟着自己在医院? 魏宁抬起了头,把病房里打量了一遍,这是一个多人间,旁边几个病床上都躺了人,没有发现“魏惜”的身影,也许是这个地方人太多了,所以“魏惜”不好出来。 魏宁想起了刘全跟他说的有个男人帮他在公司请了假,应该是“魏惜”,估计把他送进医院的也是那只鬼,当时自己身边也只有他了,魏宁心里一阵唏嘘,他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轻轻喊了几声,“魏惜----魏惜----阿惜----你在哪?出来----” 然而,那道熟悉的身影却没有随着他的声音出现。 魏宁呆住了,看来是真的没有在这里。 吊针还扎在手背上,输液管里的药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顺着透明的输液管流进了他的血管里,魏宁发呆地看了一会儿之后,又疲惫地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来查房的护士每个床位看了一下,然后就出去了,病房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躺在床上的病人翻身时发出的窸窸窣窣声,还有压抑的咳嗽和痛苦的,在安静的环境里,这些声音都被放大,放大,然后满世界好像只剩下这些让人听了也跟着难受起来的声音。 魏宁烦躁起来,眼看着是睡不着了,他艰难地把被子扯过来蒙住头。霏1凡l論i壇 这个病房住了四个人,另外三个也就白天有人过来看了一下,跟他一样,是没得陪床的,过来不知道多久,魏宁终于也开始迷糊起来的时候,他听到病房里响起有人走动的脚步声,拖沓而沉重。 因为在陌生的环境里一直都睡不太安稳的魏宁,立刻睁开了眼睛。 在窗外透进来的暗淡光线下,魏宁看到睡在其他几个病床上的病人都从床上起来了,往他这个床位走了过来,黑暗中,也看不清脸,但是他们僵滞的动作,沉重的脚步,呼哧的鼻息,都不像是活人而像是活尸。 半夜三更的,周围的人突然间变了个样,魏宁吓死了,挣扎着推开被子,就想从床上下来,可是他高烧刚退,全身无力,别说扭一下,还是不动,魏宁绝望了,这个门肯定被人做了手脚,打不开了,没得其他逃生的路了。魏宁强迫自己转过身,眼睛迅速地看了一下周围,在门后有一个扫把,他立刻拿起,横在胸前,眼睛紧盯地盯着那三个围上来,明显已经被人控制住的病人,只等他们动手,自己就立刻还击,就算现在全身冒虚汗,手软脚软也不能就这样束手待毙。 这时,魏宁看到窗台上突然冒出来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她坐到窗台上,嘴里发出呼呼嘿嘿的可怕笑声,是那个疯女人。 魏宁发烧快烧晕了的脑子里,吃力地想着,擒贼要擒王,先把那个女人抓到,边上这三个人估计也就不成问题了,幸好他们动作很慢,就跟那些电影里的初级丧尸一样,只要动作稍微灵巧一点就可以躲开他们。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已经被那三个人给围住了。 魏宁听到那个女人拍着窗沿在那里大笑,就好像在看他的热闹一样,笑得魏宁心头火起,草,他抄起扫把,撑在眼前一个病人的胸口上,没得力气就用全身的体重压上去,终于把那个病人给推到了一边。 包围圈豁开了一个口子,魏宁拿起扫把,脚步踉跄地往窗户边走去。 近了近了,眼看着就要碰到那个女人,左手的扫把一挥,右手顺势那么一抓,好像碰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东西也没碰到,只听到一声尖利的惨叫声之后,刚才那个女人坐着的地方已经空荡荡的,只有一片阴影。 魏宁愣了愣,难道这也是一种什么邪术? 63、最新更新 那个女人一消失,被控制的三个病人就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走廊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两个护士在外面用力地敲门,“笃笃笃----里面发生什么事?怎么把门反锁上了?” 扭门声传来,魏宁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一步一挪地走到了门边,门外的护士已经在叫人过来撞门了,魏宁把门打开,护士们冲进来,看到本来应该躺在病床上的四个病人全都倒在地上,其中三个还昏迷不醒,顿时全慌了。 一阵疾荒马乱之后,已经脱力的魏宁被扶到了床上。 四个人里面只有他的病情还算稳定,其他三个当天晚上全都被推到了急救室里,第二天,全医院的人都知道了发生在那间病房里的怪事,魏宁又成了重点关注的对象,但是那天晚上之后,持续的低烧让本来想询问一下情况的医院方面也无计可施,只能把他换了一个病房,进行观察。 魏宁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老觉得自己身边围着好多人,挤得水泄不通,他呼吸不过来,边喊“滚开”边伸出手想推开那些人,但是那些人在他边上纹丝不动,魏宁没得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前后左右上下的空间全都被占满,这种扑面而来的压抑感让他快要窒息了。 他张着嘴,脸憋得发青,手指成钩状无力地在空中划拉着。 “呵----”一个阴冷的叹息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魏宁无力的手被什么东西握住,他睁开烧得眼前发红的眼睛,嘴里咕哝了一句,“魏惜?” “嗯。”一个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回音久久不散。 就算烧得已经神志不清但还是神经紧绷的魏宁,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身体一瞬间放松了下来,意识也慢慢沉入了海底,这一回他大概不会担心那个女人又会在他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出什么幺蛾子。 等魏宁醒过来之后,发现一直在身边徘徊的阴冷气息又一瞬间消失不见了,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病房,没得那个熟悉的身影,现在他住的是个单人间,大概是怕再出事,所以医院腾出了一个单人间让魏宁暂住。 不明原因的高烧之后就是持续的低烧,等高烧一退,身体稍微恢复了一点之后,魏宁就说要出院,医院方面要他留院多观察几天,魏宁没答应,一是他心里明白再住下去也没有什么用,二是再住下去,他就要彻底进入无产者那个行列了,所以魏宁强行出院。因为一直发低烧,浑身酸软无力,体力不支,魏宁怕自己在半路上直接晕过去,就打电话把晏华找了过来接自己出院。 晏华开车到了医院,看着他摇摇晃晃的样子,“你这样子还是在医院多住两天吧?” 魏宁摇了摇头,外面明亮的光线让他无所适从,光是走到门口就已经耗光了他的力气,“不用,这个病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碰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在医院控制一下病情还可以,其他就只能靠慢慢养了。” 晏华把车子开动,“那你这样也不行啊,身边也没个人。”他想了一下,“要不,你先到我那里住几天等病好了再回去吧,我那里有个阿姨在,也好照顾你。” 要是平时,魏宁肯定二话不说就跟着去了,但是现在不行,那个女人还在暗地里对他虎视眈眈,要是看拿不下他,转而直接冲着他的朋友下手,那就麻烦大了,魏宁无论如何也不想把晏华他们几个卷到这件事里。 所以他坚决拒绝了晏华的提议,只让他送自己回家,晏华看说不动他,也就不再勉强,而是跟他说会让阿姨过来帮他做个饭打扫下卫生,把他扶到床边,躺到床上之后就赶着回去上班了。 魏宁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他从床头摸出手机,几天没回家,已经没得电了,魏宁拿过充电器充电,开机,上面显示了好几个未接电话,号码都还不同,魏宁按着顺序拨过去。 第一个电话,响起好久都没人接,第二个电话,倒是刚响起就有人接了。 居然是那个有着一张国字脸的警察,“魏宁是吧,我打你电话好多次了,不是没人接就是关机。” 魏宁干咳了两声,嘶哑着喉咙说,“病了,这几天都躺医院,不好意思。” 自我介绍叫方志的警察反而有点为自己刚才带着点责难的语气不好意思了,连忙道歉说,“对不起,我真不知道这个情况,还以为你是对我们的工作有什么抵触或意见。” 魏宁当然连声说不是,“方警官,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方志说,“我找你了解个情况,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张英芳的女人?三十多岁,人脑子有点问题的那个?” 魏宁听了一呆,虚软的身体坐起了一点,情绪有点激动,他赶紧捂着嘴,又咳嗽了两声之后,喘了几口气,“是不是披头散发,一口烂牙,外地口音,疯疯癫癫,还出现在了那个车祸现场被你们问过话的那个?” 方志愣了愣,显然没想到魏宁居然说得这么具体,“你真认识她?” 魏宁苦笑了一声,“哪里认识咯!这个女人这几天老出现在我视线范围里,从那天晚上之后我都见到过好几次了。所以你一说我就觉得可能是这个女人。其他疯女人我也没见过,就见过这一个就已经被她吓了一跳死的。” 方志倒也没对魏宁说不认识那个女人的话有什么其他想法,“那个女人今天跑到我们局里面大喊大叫说要自首,说是八一五特大交通事故是她做的,前几天发生的那起凶杀案也是她做的,她还说下一个目标就是你,前几天晚上没把你杀死是你身边有人拦住了,运气好,下一次她一定会杀死你,反正说了一大堆前言不搭后语的胡话,我们问她怎么造成那起交通事故的,怎么杀死李大齐一家人的,她又回答不出来,就开始疯言疯语的大喊大叫,口里一直说要杀死你,我们看这也不太对,就想找你问问情况,看你到底认不认识她,也给你提个醒,让你小心点。” 魏宁脑子一懵,苦笑了一声,“我真不认识她,一个疯子跟她讲得什么清。” 方志看他哭笑不得的语气,也觉得有点滑稽,“我们正找人把她遣送回原籍。” 魏宁突然来了兴趣,“她人还不是本地的?” 方志好像对魏宁印象还不错,也没隐瞒,“不是本地的,是四川那边的,她屋里的人曾经到派出所去报案,上了失踪人口名单,昨天问话的时候把她名字问出来了,到电脑里一查就查出来了。” 魏宁没想到那个女人是外省的,他还以为是跟魏三婶一个地方出来的,原来是他想错了,也许她那次骂出口的那几句话只是一种跟魏三婶那个地方口音有点相近的方言,不过魏宁本来就想多知道一点那个女人的事,这回好了,瞌睡送来了枕头,那个女人说要杀了他,至少方志就不好隐瞒她的姓名籍贯这些基本信息了。 两个人说了几分钟之后,就挂了电话,方志听说魏宁病了之后还说要来看看他,魏宁赶紧说不用,自己都快好了,但是方志一再坚持,这么热心的警察还真是少见,魏宁都被他弄得出了一头的汗,最后终于还是打消了他的念头,才算松了口气。 把手机扔到一边,魏宁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魏惜”又不见了,平时老是跟进跟出的人,突然间消失了,魏宁心里面有点说不上来的怪异滋味,就好像被丢下了一样,孤独而又有点无助,作为一个早就习惯了独自生活,独自支撑的人,有这样的念头本身就是不可思议的。魏宁愤愤地闭上眼,要消失就消失得彻底点,别有事没事又出现在他面前。 这家里又不是旅馆,想来的时候就随便来,不想来的时候就随便走。 魏宁还在发低烧,坚持了一会儿之后,就睡着了,等他一觉醒来,房间里居然亮着灯,魏宁看着灯,不说话,推开被子,下了床,摇摇晃晃地走到客厅,发现饭桌上放着几样热气腾腾的饭菜,桌上还摆着一个电饭煲,魏宁走过去,打开盖子一看,里面是个肉丝青菜粥。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这一桌子菜有点人气。 魏宁看着这一桌子菜,再看看空荡荡的屋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团火气,手放在桌子上,就打算把上面的东西全扫到地上去,只是手碰到那些碗的时候,他又改变了主意,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来,盛了小半碗的粥,跟吃药一样,皱着眉头强迫自己喝完了。 喝完之后,魏宁抱着肚子进了卧室,躺到床上继续睡觉,至于饭桌上那些碗筷,谁爱收拾谁收拾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老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睁开眼睛,鬼影子都没看到一个,魏宁什么都不说,翻个身,闷着头继续睡,躲吧躲吧看他能躲到什么时候,生病的人都是不可理喻的,再加上一个脾气本来就古怪,又钻了牛角尖的鬼,就更是不可理喻起来。 大热天的盖了床薄毯子睡觉,睡出了一身汗之后,魏宁反而觉得全身轻松了不少,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刚打算起床去喝点水,一扭头就看到床头上摆着一个大玻璃杯,里面是满满一杯水。 魏宁盯着那个玻璃杯看了好一会儿,伸出手把杯子拿过来,一口气喝了一大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魏宁听到了门铃声不断地响起。 魏宁实在起不了身去开门,就听到门口响起了说话的声音,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说了几句之后,门又给关上了,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魏宁潜意识里明白这是有人敲了自己家的门,但是就是醒不过来。 睡到半路上,外面又响起了门铃声,这一次魏宁终于醒了,他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 魏宁扶着头,想起来晏华说过会要那个阿姨过来帮一下忙,踩着拖鞋,有气无力地走到门边上,打开门一看,居然不是阿姨,而是风尘仆仆的魏时。 魏时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魏宁,“宁哥,你这地方可真难找。” 当然难找了,本来就是在b市近郊的地方,周围也不繁华,公交车都只有一两趟经过这附近,下了公交车还要走上十几二十分钟才到这个小区里面,魏宁把魏时看着,“你怎么来了?” 魏时脸色有些不好,眉心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黑气,整个人跟被太阳暴晒了几天的树木一样,没精打采的,和平时跳脱的样子全然不同,他把手里的背包往桌上一放,“我师父打电话给我,要我过来你这里一趟,他前几天打电话给你,一直都联系不上,怕你出事,正好我这里也有了一些线索,所以就先把庄子里的事放下,过来了。” 魏宁坐到他边上,走了几步就喘着了口粗气。 魏时盯着他看了几眼,“你病了?” 魏宁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点了点头,“发烧,在医院躺了几天,刚回来。” 魏时坐过去,把手放在魏宁额头上试了试,“还有点烫。”他叹了一口气,“看来我师父想要我们做的事要往后推一推了,你病成这副样子,去也去不成了。” 魏宁睁开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徐师父要我们做什么?” 魏时摊手摊脚地也倒在了沙发上,“要我们去四川一个叫小洞城的地方去查个东西。” 魏宁立刻来了精神,“他是说的小洞城?” 魏时应了一声,“没错,就是说的那里。” 这也太巧了,刚才方志打电话来的时候讲的那个疯女人的原籍就是四川小洞城,两件看上去没得关联的事就这样扯上关系了,魏宁把昨晚上直到刚才的事给魏时说了一遍,魏时边听他说,听到不明白的地方就问,尤其是关于那个女人,更是问得详细得不能再详细,还要魏宁把那个女人说的那几句话学着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魏时自言自语地说,“罗世文怎么可能死的那么巧,而且看那个女人说的话,好像罗世文的死也是她一手造成的,阵法破了,罗世文没用了,所以要把这个活证据也直接给‘喀嚓’了,这个逻辑倒也理得通,罗世文是活该,不过那个女人也是心狠手辣,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就是那个告诉罗世文怎么布九九归一煞阵的人,就算不是,肯定也是关系匪浅,看来这一趟是一定要去,不去不行了。” 魏宁同意他这个说法,那天晚上他以为这个女人是来替罗世文报仇的,后来才想起罗世文也在那场车祸里面死了,这前后就说不通了,按照事情的发展来看,这个女人是要把所有知道九九归一煞阵这个事的人全都杀光。 想到那个一直盯着他后背不放的女人,魏宁就一刻也等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这病要是按照魏时上次说的一时半会儿还好不了,那不是时时刻刻都要提心吊胆地过日子?魏宁不想过这种日子,所以他跟魏时说,反正现在就是发低烧,只要不是太劳累,查个事情问个情况,应该没得什么问题,再说,不是还有魏时在吗? 魏时没得意见,他走进厨房,拿出带来的草药,打算熬个中药给魏宁喝,据他说,对付这种病状,他手里的草药比魏宁现在吃的西药要好得多。 他把厨房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药罐子,从厨房探出头,“宁哥,你这里熬汤用的那个瓦罐有没得?” 魏宁想了想,“好像是有。” “好像是有?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你自己屋里的东西自己都没一点数,看你厨房也是经常用的撒,真是没一点成算----”魏时在厨房里嘀嘀咕咕,眼看魏宁是指望不上了,只好继续找,最后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翻出了一个小瓦罐子,将就着用了。 魏宁听着他的抱怨,不说话。 他又不能直接告诉魏时,那个厨房他平时根本没怎么进过,一直都是“魏惜”这个鬼在用。 64、最新更新 喝了两天中药之后,魏宁虽然还在发低烧,但是身体虚弱无力的症状却好了不少,他就跟魏时商量,两个人都觉得这个事进行得越早越好,所以当天就准备了一些东西,在网上买了到小洞城的车票。 到了买车票的时候,魏宁才发现,原来b市到小洞城并没得直达车,只能先到小洞城附近的城市下车之后,再转车,没得办法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两个人上午出发,下午的时候,就到了巴城,这里是离小洞城最近的一个城市,就跟这片大地上其他小城市一样,节奏慢悠悠的,有些破旧但是充满了生活的气息,魏宁他们两个来到巴城汽车站,还好,这里开往小洞城的班车一直要到晚上六点半才停开。 此地是山区,车行在大山的夹缝中,路都是开凿了山体出来的,两旁时不时掠过陡峭的山壁,张牙舞爪的怪石从山壁上长出来,上面凌乱地长满了一些树木和杂草,俯瞰着下面开过的汽车和走过的行人,给人一种极大的压抑感。 魏宁老觉得上面那些大石头摇摇欲坠,一副快要垮下来的样子。 魏宁把这个跟魏时说了,魏时刚好也在盯着那些石头看,听了他的话,摇了摇头,“那些石头应该是跟山体相连在一起的,施工队不好把它们全都炸开。这里的地势,易守难攻,还真是个好地方。” 魏宁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易守难攻,他当自己是古时候行军打仗的大将军。 车子开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小洞城。 远远的,就看到一堵城墙,这个班车也奇怪,到了城墙门口就停了下了,司机师父招呼着车上的客人下车,“到了咧,到了咧,该下车的下车哈。”看来是不打算送他们进城了,那些本地的,还没等车子停稳了,就一个个往车门边上挤了过来,魏宁跟魏时只好站在边边上,等他们先走了再说。 252第251章 【熬骨】 要把鬼老头的身份找出来倒也不是件特别困难的事,同城师范大学把历年来的档案保存的还算完好,唯一的问题在于那些档案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人看的。 魏时先找了罗亮,他就在同城师大念书,结果没找到人,罗亮因病休学了。 听到这个事的时候,魏时愣了一下,这几个月他忙的头晕脑胀,都没想起罗亮有好几个月没联系自己了,没想到就出事了,他当即打了个电话去罗亮家,没人接。 他把这个事放在心里,又想了一下,果断地给舅舅委成斌打了个电话,他舅舅在同城市教育界还是有点关系的,在他百般保证绝对就是查个资料没存什么坏心眼之后,他舅舅才勉强答应给他弄个“特别借阅证”。 因为是暑假,所以同城师大的图书馆并不是每天都开门的,一般都是分区开放,魏时找了开放档案馆那天去了。 档案馆在图。 图书馆里安安静静的,尤其是四楼的档案馆,摆满了架子的房间里除了一个板着脸坐在电脑后面,正玩着扑克牌的中年女人,就只有魏时。魏时把借阅证递给了那个中年女人,那个中年女人把魏时看着,皱着干枯的眉毛,“这里的档案都是珍贵的资料,看的时候要小心,不准折起来不准弄脏了,也不准带出去,要复印的话,要另外办手续。” 魏时点了点头。与鬼为妻251 尘封的档案散发着一股的味道。 魏时直奔建国前的档案区,那里有一架子的资料,魏时看着倒吸了一口气,没有电脑搜索要一本一本的找个人出来,这要到什么时候去。 他拿起一本发黄的书就翻了起来,里面的文字居然还是繁体竖排的,要不是魏时小时候看过一些繁体竖排的书,后来跟着徐老三学东西的时候,看的也大部分是繁体竖排的书,估计进度还要慢上几倍清穿之坐享其成全文阅读。 不过,很快,魏时就欣喜地发现,也许事情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困难。 因为这些档案内容其实是分开的,校史、老师、杰出学生等。魏时直接找到了记录同城国立师范学校历年教师履历的档案,那是两本厚厚的书籍。 一直到图书馆快下班的时候,魏时才把第一本将将看完,里面没有顾言城,也就是说,第二本里肯定有,他只好跑到工作台那里去办手续把第二本档案复印下来。 在付出了比外面的复印贵十倍的费用,而且因为耽误下班,遭了中年女人冷言冷语,魏时拎着一袋复印纸回了学校。 他一边吃着饭一边用沾着菜油的手翻着那堆纸,室友们都回家过暑假去了,寝室里就剩下他一个人,倒也自在,除了在他背后探头探脑地往复印纸上看的鬼老头有点煞风景之外,一切都好。 魏时吃完饭,随手拿起一张已经看完的复印纸擦了把手,在鬼老头一脸不赞同的目光下,准确地把揉成一团的复印纸丢到了垃圾篓里。 在半夜十点钟,他总算是把顾言城这个人找到了。 顾言城,清远人,生于1900年,1922年毕业于同城国立师范学校,毕业后曾担任陆军某旅的秘书官,1928年到1945年执教于我校中文系,妻子张兰,育有一子一女,1946年因病去世,享年46岁。这是顾言城的生平,当然,他其他方面的一些情况也记录在列,比如工作方面和学术方面,但是并不在魏时关注的范围。 也就是说,要找的人,叫张兰? 要把人家祖坟找出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魏时一脸惆怅的想。 明明是两夫妻,老头却找不到老太,要么是死的年头隔得太远,出了什么变故,后人没把老人葬在一起,要么是葬在了一起但是后来坟被人给挖了,尸骨分离。 难道要去一趟鬼老头的家乡?与鬼为妻251 这么多年过去了,斗转星移,世事变迁,还能不能找到他们的后人还有他们的坟地也是个问题,不过,事情总要先去做了才知道结果。 魏时想了一下,就这么跑过去,肯定是不行的。 鬼老头的生平里面就简单说了一句“清远人”,清远在现在的行政区划里是一个县,就是解放前,那也是一个乡,人口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万,要在这么多人里找个把人出来,那就是瞎抓。 鬼老头还在那里神叨。 魏时两眼无神地看着它,突然,他眼前一亮,猛地一拍桌子,想到了一个办法。这找人的事,还是要落到鬼老头身上。一般来说,鬼都不能离开自己身死或埋葬之地太远,鬼老头出现在花圃那里,应该也不是偶然,魏时想起进校的时候听那些师兄师姐说起过,他们这个校区以前是个坟场,周围死了人都是埋在这里。像这种死人骨头一挖就出来的地,开发商也不太敢下手,很多时候都是把这些地直接划给了学校,算是一举两得。 也只有学校里那么多血气方刚的学生,才能镇得住坟场的阴气。 魏时一直等到了深夜。 盛夏的天气,即便是到了深夜,天也是要黑不黑的。 魏时拿着把下锄头,来到了花圃那里,周围除了虫鸣蛙叫,没有其他声音,幸好这地方还算偏僻,现在又是放假的时候,白天也没什么人过来,更不用说晚上了,不过这样公然搞破坏的行动,还是让魏时手心里出了点汗。 他一边问鬼老头方位,一边“辣手摧花”,把花圃里那些开的摇曳生姿的花扯的扯,锄的锄,干得热火朝天十里仙途茶花漫最新章节。其实在学校接收这块地之后,就已经清理过一遍了,能找到后人的,就通知那些后人把坟迁出去,找不到后人的,就把里面挖出来的尸骨集中到一起进行了火化处理,那些烧出来的骨灰葬在了另外一个公墓里,也算仁至义尽。 只不过,清理嘛,多多少少会有一些疏漏。 就好比学校bbs上偶尔会出现一些帖子,说在某处发现了一块人骨云云,搞得学校里各种校园怪谈层出不穷,各种鬼故事简直让人毛骨悚然,随便一个学生都能说上一两个。 魏时口里叼着个小手电筒,刨了一个深坑。 鬼老头站在坑边,袖着手,让他加油干。 魏时脑门一头黑线。 突然,魏时发现锄头碰到了一样东西,他赶紧用手电筒照过去,是半截手臂骨,被他的锄头从中间一斩两断,鬼老头在旁边不淡定了,转来转去的,边转还边喊着手痛。 魏时黑着个脸,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还知道什么痛。 他把骨头捡起来。 两截还沾着泥巴的碎骨,魏时用带来的白布包起来,放到一边。 事情是办好了,但是后续的扫尾工作还任重道远,魏时得把这个深坑平了,还要尽量把那些花还原,这些活,一直忙到快天亮,魏时听到远处有早起的人走动的声音,才赶紧收拾了一下,跑回了寝室。 第二天,他就去了清远。 清远并不远,就在省内,坐车也只要三个小时就到了,魏时赶了个早班车,十一点多,人就已经站在清远县城里了,他坐车出了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那两块碎骨头拿出来。 鬼老头就附在了其中一个碎骨头上,至于另外一块碎骨头,就另有用处了。 魏时选的这个地方左边是一片低矮的树林,右边靠近一条水渠,地面比较湿润,下面应该有地下水,他就站在树林里,拿出了一根蜡烛,用打火机点上,接着,用一张空白的黄符纸包起那块骨头放到火苗上去烧。 骨头被烧得巴兹作响。 一股股浓烟冒出来,简直让人想不到这么一小截骨头能烧出这么重的烟,焦臭的味道夹在浓烟里,过了好一会儿,魏时才把黄符纸包从火上拿下来,他打开被火烧了很久却完好无损的黄符纸,里面的骨头已经被烧成了白色的细灰。 魏时就用这些细灰拌了黑狗血,在这张空白的黄符纸上画起了符。 魏时画符已经很熟练了,速度与质量兼备,不一会儿就把符画好了,他拿起这张符,吹了一下,把它展开,等风干了之后,才慢慢悠悠地从树林里出去。 在路上,他不停地换方向走,时不时低下头看一下那张黄符纸,每当他走对了方向的时候,黄符纸就会微微发热,走错了的时候,黄符纸就毫无反应,这种用骨头烧成灰再画出来的符,叫问亲符,既不能镇鬼也不能驱邪,除了用来找寻这块骨头的后辈子孙或者死者的墓地,没什么其他用处。 按着这张黄符纸的指引,魏时到了傍晚的时候,就找到了一户人家。 魏时上去敲了门,问主人家是不是姓顾。 出来应门的老人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点头说是。 作者有话要说:卡得现在才写完,本来还以为最多九点就可以写完的,囧 253第252章 【起坟】 魏时说话很直接,没有拐弯抹角,也没有任何废话,第一句话就直奔了主题,“老伯,你是顾言城的后人吧?” 老人愣了一下,“你个细伢子,从哪里知道我父亲的名字的?” 看来,这个老人就是顾言城那一子一女里的儿子了。 魏时笑了笑,“老伯,要不要找个地方我们说一下话,我有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是跟你父亲顾言城有关的事。” 老人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把魏时让进了屋。 屋子里就老人一个人,其他的家人都出去了,老人对魏时还是有些防备的,不过是看魏时年纪不大,看起去也不像是那种作恶事的,再说,又是跟自己早年去世的父亲有关的事,总还是有些好奇。 魏时之所以这么开门见山,是因为他有把握让老人相信他。 老人给他倒了杯茶。与鬼为妻252 魏时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重点在于鬼老头的遗愿一定要达成。 老人跟听天书一样听完了魏时的讲述,一脸地不敢置信。 魏时也没做其他的事,就是拿出了一个瓶子,从里面倒出了一点水状的东西,然后抹在了老人的眼皮上,接着,就看到老人的身体猛地往后一靠,脸上先是极度震惊,接着是喜极而泣,跪在了地上,冲着一片空气,喊着“父亲”。 鬼老头也有点激动。 可惜,两个人只能互相看着,说不了话。 牛眼泪只能让人短时间内能见鬼,并没有能让人与鬼说话的能力。 其实如果不是魏时不想搞那么麻烦的事,他完全可以等一个晚上,让鬼老头入了自己后人的梦,在梦里面把事情先打个底,接着魏时再上门,事情也还是会一样的顺利。 老人哭了一会儿,一直到看不到眼前的鬼魂了之后,才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扶着椅子坐下,这时,他已经完全相信魏时了,跟魏时说话的时候也不再是那种怀疑和轻视的口气,而是一口一个“师父”,完全把魏时当平辈人对待了。 魏时一心想着尽快把这个事给解决了,所以就对老人说,“老伯,事情宜早不宜迟,干脆我们今天晚上就去坟头上把两老合葬到一起!” 老人同意倒是同意了,不过就是想把自己屋里崽啊媳妇啊孙子啊等起回来一起去,也让自己已经去世了的老父亲看一看自己的后人,顺便去踩踩坟,沾点地气。 这个算是人之常情,魏时也不能拒绝,只好同意了帝君最新章节。 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 等把在外面打牌的老人的儿子也等起回来,再把事情讲清白,已经是深夜了,想去坟地也来不及了,只能等明天再说。魏时当天晚上就住在了老人家里,跟老人的孙子一个房间。 老人的孙子今年大概是十五六岁,正是认为老子天下第一的叛逆期,看着魏时的眼神就跟看神经病一样,要不是他爷爷跟他老子压着,怕早就跳起来了把魏时打出去了。唯物主义教育出来又正值血气方刚的下一代,哪里肯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 这小子一晚上横眉怒对。与鬼为妻252 魏时一直把他当空气。 虽然两个人年龄只差了那么三四岁,但是魏时觉得好像跟他是两代人了一样,不知道是他经的事情多,所以提前成熟了,还是本来就三岁一代沟,说不到一块是理所当然的事。 一夜风平浪静,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晚上,一家人吃了饭,一家人吃了饭,魏时从怀里掏摸出了一个白纸灯笼,把灯笼吹起,小心点上,才招呼顾家老小出门,前面带路的是顾家的老人。 一轮明月高高悬挂在天际,淡白的月光让夜晚显得格外的冷寂,开始的时候,顾家的人还交头接耳的低声说话,走了一阵之后,也许是被这沉静的气氛所惑,一个个都安静了下来。一行人很快就走出了村子,往附近的一座山上走去。 魏时拿着白纸灯笼。 其实有了天上这轮月亮,打不打手电,提不提灯笼,大约都能看清脚下的路,白纸灯笼里的那点烛光无风自动,火舌一跳一跳的,若仔细看,就能看出来那个火舌不是淡黄色,也不是白色的,而是带着点幽幽的绿色。这是用来引魂的灯笼。 顾家的坟地离得并不远,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地头。 一排三个墓碑矗立在那里,黑黝黝的,前面几个土包,坟头上清理得还算干净,只新长了一些杂草,顾家的老人喊着自己的儿子,要他把那些草都扯掉,顾家的老人告诉魏时,最左边那个坟里埋的就是自己的母亲。 魏时点了下头。 他抬起头看了一下天,心里估算了一下时辰,一直等到了天上突然起了云,把月亮给遮住,周围一下子变得黑暗了起来,这个也是有讲究的,所谓月不入宅,不管是阴宅还是阳宅,都忌讳被月光直接照进去,如果是月光照进了阴宅,那么就容易起尸,如果是月光照进阳宅,就会妨主,容易让房子的主人家败财生病,家居设计里面,也会尽量避免把床放在能照进月光的窗户边上。 魏时在来之前就起了个卦,算准了今晚上的月亮出不了多久。 魏时把白纸灯笼挂在旁边的树枝上,烧了一张黄符纸,丢到了一碗水里面,然后拿着那碗符水,绕着坟墓转起了圈子,一边转一边念念有词,同时手还蘸着一些水,五指一弹,符水落在了坟头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围就突然起了一阵冷风。吹得人背心发凉。 顾家那小孙子明显也有点后怕起来,左顾右盼的。 魏时看得心里暗暗发笑。 顾家老人喊着自己的儿子、孙子过来,开始挖坟刨土,他儿子吐了口唾沫在手心,跟他老子说,“爸,真挖啊?”老人瞪了他一眼,“让你做事就做事,你哪那么多空话,快点动手。”他儿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自己老子骂了几句,顿时有点不好意思,闷头干起活来。 三个男人在旁边干活的时候,媳妇就在旁边烧纸,边烧边向先人告罪恶犬天下全文阅读。 这么一锄一铲地干了快一个小时的活,终于看到了棺材盖。 魏时喊了声停。 三个人把手里的锄头、铲子往旁边一扔,从坑里跳了出来,魏时拿出一张符,啪的一声,贴在了棺材盖上,这才跟顾家老人说,“好了,可以开棺了。” 老人招呼儿子动手。 至于那个小孙子,已经吓得跟他娘老子站一块去了。 棺材盖是被撬开的,因为年代太久了,棺材早就已经腐朽,加之又是没什么光线下干活,棺材盖被砸开了一个洞,让那个老人跪在了旁边,磕了好几个响头。魏时并没有让他们把棺材盖全打开,而只是打开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口子,隐约里,可以看到支楞的骨头,还有挂在骨头上要掉不掉的黑色布鞋。 魏时把一个白布包交给了顾家老人。 白布包里包着的是鬼老头的那半根上臂骨。 顾家老人走过来,双手恭恭敬敬地举着那个白布包,把它往棺材里面放,魏时看到他的手有些抖抖瑟瑟的,看来不管顾家老人表面上多么镇定,实际上心里还是怕得很。不过也是,活人总是会害怕这些的。 就算是魏时,也是怕的。 甚至是越接触阴世,越知道阴世的一些事,就越怕。 顾家老人小心地把白布包放进了棺木里,放好了之后,他如释重负地站起来,又带着自己的屋里人一起在坟前磕头,魏时让他们把棺材盖盖起,再填好土,做个收尾的法事,也就差不多了。 到顾家老人跟他儿子阖上棺材盖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 魏时心里也轻松了一点。 但是,突然,那个阖起的棺材盖砰地一声,又自己掀开了,顾家老人吓得往后一退,脚下绊到个什么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儿子也吓得厉害,“妈呀”叫出了声,而那个小孙子更是吓得脸色发白,被他妈妈抱住,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魏时皱起了眉头,他那时灵时不灵的见鬼能力,这个时候大概是没有发挥作用,举目望去,周围除了树林里的阴影,没有见到什么鬼魂,也就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合葬失败的。 他走过去,把那盏白纸灯笼从树枝上拿下来,然后摸出了那张“问亲符”,放到蜡烛上点燃,问亲符冒出滚滚浓烟,魏时把问亲符丢到了棺木里面,等了一会儿,又让顾家老人再试一试把棺材盖阖上。 顾家儿子害怕了,又被他老婆拉过去咬了一会儿耳朵,就不愿意再做了,想回去,被顾家老人狠狠瞪了几眼,拗不过老父,只好又走到了棺材旁边,两只手抖得厉害,跟顾家老人一人一边,又开始把棺材盖阖上,但是这一回,不管他们用上多大的力气,那个棺材盖死活抬不起来,就好像压着千斤重担一样。 顾家儿子实在受不住这个压力了,从坑里跳了出去。 他跟顾家老人说,“爸,这样不行,我看我们还是别……” 顾家老人回头看着魏时,“小师父,你看……” 他们说话的时候,魏时已经蹲在了棺材边上,他直接伸手进了棺材里面,把那个白布包又拿了出来,这才抬起头跟顾家老人说,“老伯,你有没有听老人说起过,你父亲是否还有另外一房妻室?” 除了这个,魏时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了。 254第253章 【蛇蛊】 魏时这个话问的蹊跷,顾家老人面上有些犹豫,到底是上一辈人之间的,作为后人总有些避讳,不太好说起,不过在魏时的劝说下,顾家老人还是抛开了这些顾虑,他一边想一边慢慢地说,“我是听我母亲提起过,在她跟父亲结婚前,父亲是还跟个女人有过一段,结没结婚那就搞不清了,父亲自己从来没说起过这些事。” 魏时又追着问了一句,“那顾老伯,你记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不,那个时候,你父亲人在哪里,在做些什么?” 顾言城从同城国立师范学校毕业之后,到他回到学校任教这一段时间的履历一句话就概括了,很难搞清楚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顾家老人摇了摇头,“我父亲都没说起过。” 魏时很失望。 他们说话的时候,顾家另外几个人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坟也重新填好了土,一行人准备下山,这时,顾家老人突然又跟魏时说,“虽然没说那个时候的事,不过我父亲倒是跟我说起过,他当年在颍军第七旅下属第326团担任秘书副官。” 魏时皱起眉头,事情又复杂起来了。 这个事真是瞎子摸黑。与鬼为妻253 魏时当即决定不再浪费自个儿的时间了,反正答应那个鬼老头替他找老伴的时候,也没说个具体时间,要不是鬼老头一直阴魂不散地跟着他,让魏时烦不胜烦,只好把其他事放一边,先把这个事解决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鬼老头并没有对魏时咄咄逼人,文文雅雅的样子让魏时有了一点好感,再加上魏时想当然的以为这个事应该不太难,魏时也不会这么快就行动了,更大的可能是在以后的日子里,心血来潮或者偶然的机缘巧合下遇到了解决这个事的契机,才可能会出手。 天很快就亮了。 虽然一晚上没睡,魏时有些疲倦,但是他也没打算继续留在顾家休息,一早就跟顾家一家人道了烦,离开了,他坐上了回同城市的早班车。 车上稀稀落落的,没几个人。 魏时拣了个靠窗的位置,把头抵着窗户,随着车子规律的晃动,头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半睡半醒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有些冷,身体缩了起来,抱着手臂,但是那种冷就好像一条滑溜的蛇一样,始终萦绕左右,魏时忍不住往旁边摸索,想拉个什么东西盖在身上,但是手摸来摸去却什么都没有摸到,冷得越发厉害了,魏时有点急了,他的手指在座位上爬动着。 五根苍白的手指,指头变成了一条吐着红色信子的蛇。 魏时吓得差点叫出来。 他用力地把手指放在座位上擦着,五条蛇吐着信子,头高高抬起来,用冰冷的无机质的目光看着他,他又用力甩着手,想把手上的蛇甩开,但是蛇就是他的手指,他的手指就是蛇。 魏时听到砰砰的声音,那是他的心脏在紧张的跳动武破九霄最新章节。 魏时看着那五条蛇的身子汇集到他的手掌,然后他的手掌上长出了细小的蛇鳞,冰冷的,刺人的。魏时恐惧地看着自己的手,自己是在变成一条蛇,还是有条蛇在吞吃着自己的身体,他已经分不清了。 魏时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于是,他张开嘴,把那五根变成蛇的手指塞进了嘴里,用牙齿撕咬了起来,他要把这些蛇吃掉,腥臭的鲜血还有被咬断的蛇头从他嘴角溢出来,这让魏时心里有一种奇怪的痛快感。 他吃完了手指,又继续吃着手掌。 最后,他把整个手臂都塞进了嘴里。与鬼为妻253 嘴巴塞得满满的,连呼吸都被哽住了,魏时睁着眼,窒息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体猛地往前一倒,头撞在了前面的座椅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魏时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头,一手的汗,刚才要不是路上遇到个坑,让车子颠簸了一下…… 想到后果,魏时简直不寒而栗。 他后怕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还好,没变成蛇。 突然魏时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把手放在了自己的眼下,仔细地看着,打量着,他手上那些细小的灰白的像是藓一样的东西是什么?他越看越觉得像是蛇鳞,就好像刚才那个噩梦里见到的一个样。 魏时拿出一张黄符纸,在手上用力的擦着。 那些灰白色的细小鳞片,就好像顽固的污垢一样,怎么也擦不掉。 魏时知道,坏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着了道了。 回了学校之后,魏时的脸色一日比一日的难看,大热天的,他还穿着一件袖子把手背都能遮住的长袖衬衫,在经过了一个学期的修养之后,已经变得健康起来的身体,又跟霜打了个的茄子一样,苍白憔悴起来,站在那里,瘦骨伶仃的,一看就很病态。 这一天,魏时回了寝室。 他脱了衬衫,露出光裸的上半身,他的手臂已经长满了灰白色的细小鳞片,魏时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鳞片,用手摸了一下,开始的时候,这些鳞片长在身上还没什么反应,不痛不痒的,这几天,开始出现一种细微的疼痛,并不是太痛,就好像有一些小蚂蚁在那里咬。 这几天,魏时也没闲着。 他仔细地想了一下,最有可能让他着了道的地方还是在那个钟婆婆那里,虽然那个古里古怪的钟婆婆没有立刻对他下手,但是也没说一直不会对他下手,再联系到,这个古怪的钟婆婆是苗家人,魏时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钟家,想到了钟家的那个恶毒的“蛇蛊”。 “蛇蛊”是钟家最厉害的几种蛊,这种蛊的厉害之处在于它不会立刻要了人的性命,而是让蛇蛊的幼虫在人身体里孵化,等到发作的时候,这些成熟了的蛇蛊就会在人的身体里互相吞噬,最后剩下一个最强大的蛊虫,到那个时候,被下蛊的人,也就成了这只最强的蛊虫的食物,从他的内脏里面钻出来。 “蛇蛊”与其说是一种蛊虫,不如说是一种养蛊的手段。 用活人养蛊,极其的恶毒,所以才说它是钟家最厉害的蛊之一。 魏时这几天还回了那个小村子一趟,不出他所料的是,钟婆婆果然是传说中的人物,不但那栋屋子里除了一层老厚的灰尘之后,别说人连鬼影子都没见着一个,就连魏时专门去找了那天问路的时候在场的其他几个老人,都说没见过钟婆婆,村子里压根就没这个人星虐全文阅读。 倒是魏时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们一个个都害怕了起来。 魏时这几天也一直在找徐老三。 不过一直没找到人。 魏时在心里急,师父,你要是再不出现,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徒弟了。 “蛇蛊”的发作越来越频繁,从三天一次,到一天一次,痛感也越来越强烈,从蚂蚁咬人那种细微的痛感,到针扎在身上那种刺痛感,这种缓慢的升级速度简直能把人逼得精神崩溃。 魏时觉得自己现在还强撑着四处活动,算很不错了。 这一天,他疲累地回到了寝室。 天已经黑了。 虽然没有有点胃口,但是魏时还是强迫自己吃完了打回来的饭,不吃饭就没体力,没体力就不能坚持下去,跟吃毒药一样总算把饭吃完了之后,魏时松了口气,他把饭盆一推,端坐在了桌前。 桌面上放着几枚铜钱,一个小碗,一把铜匕首,几张符纸,还有两个盛着朱砂和黑狗血的墨盒,以及一只毛笔。 今晚上,魏时打算试一试把身上中的“蛇蛊”解掉。 他先用铜匕首割开了手指,把流出来的鲜血,滴到了那五枚铜钱上,接着,嘴里默默念了个咒,同时,把手上的铜钱一个接一个按照五方的位置丢在了地上,然后,魏时盘腿坐在其间。 这是“五方祛煞阵”,就是把五鬼请出来,五鬼不是通常说的五个小鬼,而是五瘟,也成为地煞或者阴煞,是天上的五方煞星,能杀鬼祛邪,对魏时身上那些诡异的蛊虫有很强的克制作用。 五个朦朦胧胧的高大黑影子飘在了铜钱上空,默默地看着魏时。 魏时知道,这请五鬼,已经算是成功了。 他虚弱地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又滴了一些血在墨盒里面,把血、朱砂和黑狗血混合在了一起,稍微磨了一下,就拿着毛笔蘸了一点,在黄符纸上画了起来。这种“生阳符”是用燃烧人体内精血的代价短时间内极大的提升罡火和阳气,从而把身体里的阴物驱逐出来,蛊虫虽是活物,但说到底还是属于阴物的范畴。外有“五方祛煞阵”,内有“生阳符”,魏时觉得,自己成功把“蛇蛊”解决的几率很高。 其实魏时现在用的办法也是无奈之下的选择,算得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燃烧精血,就等于是燃烧生命。事过之后,不死也伤。 但是,总比丢掉性命要强千倍百倍。 魏时把“生阳符”画好了,再也没有任何迟疑地就把符塞进了嘴里,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就打算吞下去,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自己脖子被个冷冰冰的东西用力的掐住,魏时被掐得嘴巴大张,一股冰冷的气流涌入他口中,把那张符扯了出去,丢到了阵法外。 同时,魏时也被放开。 他捂着自己的脖子,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抬起头,就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站在他面前,喜滋滋地冲着他笑,嘴里喊着。 “阿时,我回来了。” 魏时眉心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觉得自己身上更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xd 255第254章 【条件】 魏时阴着脸,结着手印,把请来的五鬼又送回去。 小鬼一出来就掐着他的脖子把他的法术打断了,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跟他做对,要是以前,魏时肯定会对小鬼不客气,拎着它把它扔到一边凉快去,但是自从知道小鬼可能会变成大鬼之后,魏时就焉了。 不过,等忙完了,魏时还是狠狠瞪了小鬼一眼。 小鬼咬着自己的手指头,有点委屈地看着一脸冷漠的魏时。 他蹲在边上,把地上那五枚铜钱滚来滚去地溜着玩。 魏时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小鬼一点也不怕铜钱上的阳气和正气,这也变相说明了小鬼的强大,魏时身上又痛了起来,他扶着桌子跟个七老八十的老人一样,蹒跚地坐下来。 小鬼屁颠屁颠地跟过来,仰着小脸看着他。 样子可爱是可爱,就是脸色太白,嘴巴又太红,鬼气森森的。与鬼为妻254 小鬼偏着头,问魏时,“阿时,阿时,跟我玩。” 玩个屁,老子命都快没得了,还玩什么玩,玩完还差不多。 魏时冷着脸,身上痛得一抽一抽的,他吸着气问小鬼,“这么多天,你是跑去哪里了?” 小鬼圆溜溜的眼睛带着点迷茫,摇着头说,“不记得了,那个地方好黑!好冷!好多人!他们都是坏人,不过我把他们全都吃了。”小鬼用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露出尖尖的牙齿,一脸垂涎欲滴,意犹未尽的样子,小鬼一脸骄傲地说,“我吃了他们,我就能回来找你了。” “……”魏时皱着眉。 这小鬼的智商看起来跟它表现出来的年龄差不多,跟阴森又霸道还下流的大鬼完全是两个极端。想从它这里把大小鬼的事情搞清楚,看来是不太可能,其实魏时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小鬼能变成大鬼?在什么条件下能变成大鬼?能不能阻止它变成大鬼? 魏时把小鬼看着,问它,“大鬼怎么不出来?” 小鬼不乐意了,“阿时喜欢它,不喜欢我吗?”小鬼看起去有点伤心,“我也能帮阿时的!”它龇着牙,眼睛里冒着幽绿的光芒,“要是有其他的鬼敢欺负阿时,我把它们都吃了。” 魏时嘴巴抽了一下。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小鬼说得出做得到。除了它吃不下的,它真是见什么能吃什么。 疼痛最强烈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魏时闷哼一声,慢慢地舒散着紧绷到发麻发痛以至于快失去知觉的四肢,“大鬼到底什么时候会出来?” 小鬼别扭地撇过头,跟魏时怄气,不肯说话了。 魏时当然不可能去安抚小鬼。 两个人一时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头顶的电风扇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魏时自顾自地洗脸刷牙,自顾自地躺到床上去,自顾自地闭上眼准备睡觉,他确实很累了,身心俱疲,“蛇蛊”消耗着他身上的阳气,让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他连还在闹别扭的小鬼都忘了。与鬼为妻254 在睡梦中,魏时总觉得耳朵边有个什么细弱又无孔不入的声音不停地钻进来,钻到他的脑海里,钻到他混乱的梦境里,把他从睡梦中拉扯了出来。 那是小孩子在哭。 哭得很伤心,一直嘤嘤嘤地哭泣着夺心魔全文阅读。 才刚睡着就被吵醒的魏时,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连着深呼吸了几次,觉得自己的火气降下来了,扯了扯嘴角,跟蹲在床边哭得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小鬼说,“小鬼,过来。” 小鬼听到喊,抬起头,打了个嗝。 鬼是没有眼泪的,哭也就是在那里干嚎而已,除非是怨气太重,才会流出血泪。不过鬼哭跟人哭不同的地方在于,鬼哭的声音特别的渗人,让人身上发冷,起一身鸡皮疙瘩。 魏时向着小鬼伸出手,“过来。” 小鬼想了一下,大概是觉得自己架子已经摆足了,才用冰冷的手抓住了魏时的两根手指。魏时看它可怜兮兮的样子,苦笑了一声,装得再可怜,也变不成一只羊。 他让小鬼坐在床头那儿。 小鬼突然说,“阿时需要的时候,或者叫他的时候,他就会出来。” 魏时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小鬼,这是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小鬼趴在床头,也不管自己是人是鬼就把头埋进了枕头里,那是真的埋进去了,只露出小半个后脑勺在枕头外边,魏时满头黑线,这让他怎么睡。 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魏时就醒了。 他一睁眼,就看到小鬼挨着他,难怪昨晚上他做了个抱着冰块躺在冰窟里的噩梦,魏时拎着小鬼的后衣领,把它往旁边一丢,小鬼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又飘了回来,笑眯了眼地喊着,“阿时,阿时。” 它倒是一点也不记仇。 不管魏时对它的态度怎么恶劣,怎么冷漠,就算当时委屈了点,转脸,又黏了上来。 魏时明明是很不耐烦的,但是也被它弄得没脾气了。 他先打了个电话去罗亮家,知道了罗亮是生了重病不得不休学,现在人还在医院里没出来,罗妈妈情绪还算稳定,告诉魏时,罗亮的病倒不是太严重,就是身体太虚,要养,魏时跟她说了几句之后,就把电话挂了。 昨晚上的事被小鬼打断了,但是魏时却并没有就这样罢手。 连着两天晚上,魏时打算做法事的时候都被小鬼打断之后,魏时怒了,他把小鬼拎起,怒声说,“小鬼,你莫搞乱行不?”小鬼被他摇来晃去,“阿时,放开我,放开我。”魏时把它远远丢开,小鬼跑过来,仰着脸,“阿时,这个符不好。” 魏时抹了把脸,“你个小鬼,莫操这些空心。” 小鬼拉着魏时的衣摆,“阿时,我会帮你。” 魏时把它看起,摇了摇头,“你可不敢要你帮。” 妈的,要是帮着帮着半路变成了大鬼,那他就亏大发了。 魏时浑身一抖,后背一冷。 小鬼撇着嘴,突然,它伸出手,五指如钩直直地插|进了魏时的肚子里,魏时顿时觉得自己的肚子被塞进了一团冰块,让他狠狠打了个冷战,他刚要动手把小鬼甩开,就看到小鬼的手在他肚子里一翻一搅,魏时当即痛得差点没叫出声,还没等他冲着小鬼发作,小鬼就把手收了回来。 惨白的小手上是几条细小的灰白色小蛇。 好像刚从蛇蛋里孵出来的一样春从天外来全文阅读。 小蛇身上还带着一些黏液,在小鬼的手上轻轻动着,小鬼眼睛里冒着凶光,小手紧握,就看到那几条小蛇被它直接捏碎了,变成了一些细小的肉末,小鬼一脸嫌恶地甩着自己的小手,然后抬起头,用好似做了什么天大的事求鼓励求抚摸的目光看着魏时。 魏时僵硬地咳嗽了一声。 小鬼把那些小蛇从他身体里扯出去之后,他的身体确实觉得轻松了不少,但是魏时也明显感觉到,“蛇蛊”并没有被解掉,还在他身体里面,小鬼的行动只是让“蛇蛊”的发作又往后推延了一段时间。 魏时伸出手,摸了摸小鬼的头。 它的头发,冰冷,潮润,好像摸的是一团浓稠的阴雾一样。 小鬼圆溜溜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两天后,徐老三终于出现了。 他一出现,就丢给了魏时一部诺基亚的手机,说是方便以后联系,魏时一边接过手机一边心里嘀咕,这也不知道到底是方便了谁,反正不会是方便了找这个便宜师父。 魏时把事情了。 重点当然放在了钟婆婆,以及身上的“蛇蛊”。 徐老三听到魏时中了“蛇蛊”脸色也不由得变了,下巴上的山羊胡子被他捋断了两根,让他心疼了半天,“你说是姓钟?见过我跟你师祖?”他皱起了眉头,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想起来了,我七八岁的时候是见过这么一个人。”他突然呸了一声,愤愤不平地说,“那不是我答应了她什么,是我师父也就是你师祖答应了她!怎么现在就算到我头上去了,难道这回事还讲师父的债弟子来还?她倒是想得美!” 魏时没说话。 他身上的“蛇蛊”怕就是逼债用的。 从师祖到师父,难道他们这一门不靠谱是一脉相承的?魏时抖了三抖。 徐老三还在那里跳脚大骂。 不过骂声越来越没有底气,不过就是气不过发泄一下而已。 魏时等他骂完了,才开口,“师父,你们到底是怎么惹上那个钟婆婆的?她到底是要你们做什么事?” 徐老三哼了一声,“哪个会去惹她咯,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做,是她主动找上来的,那个时候我师父带起我走江湖,经过一个苗寨,被下了绊子。然后就被缠上了,不得不……做什么事?她要我们替她办个冥婚。” 虽然徐老三说的话含含糊糊的,但是魏时也明白了,应该是他师祖跟他师父两个人吃了亏。 冥婚?不就是阴婚吗? 徐老三沉默了一下,“那个老太婆我们惹不起,她活个怕有两百岁了,早就已经不算是个活人了,她把蛊养在了自己身上,用蛊给自己续命。” 魏时听到这里,脱口而出,“师父,这也可以?” 徐老三瞪了他一眼,“有什么不可以,这世上的事,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哼哼,钟家的蛊术哪个不知道厉害的,更何况那个老太婆还是钟家这几代里最厉害的一个。” 魏时觉得奇怪了,不就是个冥婚吗?为什么师父这么忌惮。 作者有话要说:卡的我心酸r_r 256第255章 【蛊女】 也许是钟婆婆等个这么多年等得不耐烦了,才在魏时身上下了“蛇蛊”让他们就算不想做也要帮自己把事情做成,而倒霉的魏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一头撞到了枪口上,他最近的运气是不怎么好,做什么什么不成功,魏时想着,莫非还是跟自己前阵子走魂这个事有关系? 徐老三在边上唉声叹气。 魏时对徐老三问道,“师父,你跟师祖到底为什么不把这个事办了?” 徐老三翻了个白眼,“能办不早办了。” 魏时不说话了。 他想了一下,又说,“也不是不能办,那个时候我年纪不大,事情也记不大清了,不过当时我师父是去找了钟婆婆要找的那个男人,不过那个男人当时已经结婚了,有妻有子,难道还把人家夫妻拆散了,让人家一家子骨肉分离?太损阴德了,所以我师父就耍了个花招,一直躲着钟婆婆,哪想到你会一头扎进别个手上。” 徐老三用恨死不成钢的眼神瞪着魏时。 魏时觉得自己太委屈了。与鬼为妻255 这还不是前人造的孽,他这个后人不幸遭了殃。 再说了,既然前面有这码子事,徐老三这个当师父的也没见提醒个一句半句,估计也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徐老三又说,“刚才说的是一个理由,还有一个是因为钟家的传说,这个钟婆婆是钟家的‘蛊女’。” 魏时琢磨了一下,“师父,这个‘蛊女’就是刚才你说的在自己身上养蛊?” 徐老三叹了口气,“说是也不是,钟家不是以养蛊出名吗?他们钟家每过个几十年就会选个刚出生的女婴出来,在她身上下蛊,让她成为钟家的‘蛊女’,‘蛊女’既是钟家最厉害的人,也是钟家最厉害的蛊,只要有‘蛊女’在,钟家就没人敢招惹,其实,‘蛊女’命都很惨,平时因为身上的蛊虫受尽万般痛苦,活也活不长,钟家只有钟婆婆是个例外,她活得比其他‘蛊女’都久。”徐老三又接着说,“也许是因为从小受尽了折磨,所以钟婆婆不但长得不好,性格也古里古怪,她当时看中的一个军人,也不管别个愿不愿意,就要跟他在一起,后来,那个军人走了,她那个性格也就更加扭曲了。” 魏时有点想不通,“就算是这样,那阴婚也不是不能办吧。” 反正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估计那个军人早就去世了,不正好把阴婚办了,让钟婆婆把心事也给了结了,自己也就能把身上的蛊给解了黑暗裁决。 徐老三嗤了一声,“哪里有这么简单,你莫打岔,让我说。” 魏时举起双手,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徐老三说,“这个钟婆婆蛊术很高明,怕是已经没什么人比得上了,她要跟那个男人办冥婚,不光是结个冥婚那么简单,她是要把那个男人的魂魄也留在身边,让那个男人一直陪着她。” 徐老三用一种“懂了吧”的眼神看着魏时。 魏时恍然大悟,后背有点冒凉气。 这个钟婆婆真看不出来是这么偏执的一个人,人死了连魂魄都不打算放过。 对于一个魂魄,不让它投胎转世的话,那是件怨气极重,有违天道的事。难怪师祖跟师父不愿意这么做。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魏时自问要是碰到这么个女人,自己只怕也想躲得远远的。与鬼为妻255 深情到这种地步,也是件可怕的事。 魏时轻声嘀咕着,“这个钟婆婆这么厉害,她怎么不自己去找那个男人。” 直接把那个男人抓起来不就好了。 监禁play。 反正以钟婆婆的手段,那个男人绝对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徐老三抽了根烟,“那是因为钟婆婆走不出平龙山,所以她只能找人帮她。” 魏时惊讶地说,“还有这回事?” 徐老三哼了一声,“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原因,不过也有说是钟家以前得罪过什么人,还是什么势力,被逼得在平龙山里当缩头乌龟。”徐老三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要不是这样,钟家那些人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 魏时有点为难了。 把那个男人找出来跟钟婆婆结冥婚嘛,对不住那个男人,不把那个男人找出来嘛,对不住自己,最后,魏时一咬牙一狠心,觉得还是只能对不住那个男人了。死了这么多年了,按理来说,也应该投胎去了吧?这人死了之后变成鬼留在世间游荡的,毕竟是少数。 徐老三跟魏时说,“这个事你就不要管了,交给我来办,你现在这个样子,走一步晃三晃的,看得我闹心。” 魏时知道这是徐老三为他好。一来是他身上的“蛇蛊”让他身体很虚弱,二来这个事说穿了还是可能损阴德的,徐老三不想让他沾手。 魏时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被徐老三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不说话了,不过心里的感动是不做假的。 徐老三当天就走了,说是去把人找出来。 三天之后,徐老三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魏时把徐老三看着,问他,“师父,事情不顺利?” 徐老三脸上有点风霜,“那家人没把人埋在祖坟里,埋在了同城的一个公墓,我去了那个墓地一看,妈的,早就变成个学校了,这些人,人死了就不是人了啊,把别个的坟都挖个,不等于是搞强拆扒了别个的屋吗,早晚要遭报应的。” 魏时听着徐老三的唠叨,不以为然。 从古至今,就算是帝王将相的坟,有几个能一直保存下来的?要都把这些坟保存下来,供起来不动,活着的人怕早就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绝对权力全文阅读。当然,这个话在暴跳如雷的徐老三面前是肯定不能说的。所以,魏时只能沉默了。 只不过,他怎么听怎么觉得徐老三刚才那个话有点耳熟。 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魏时轻声问,“师父,钟婆婆要找的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徐老三头也没抬就回了他,“姓顾,顾言城。” 魏时大惊失色,“不会吧,师父,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啊,你要找的这个人,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跟在我身边要我帮他找回老伴的那个鬼。” 徐老三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就乐了,一拍大腿,“要不怎么说无巧不成,就连老天爷也是知道老子是个好人的。” 他让魏时把那鬼老头那两块骨头拿出来,又用了个招魂的法子把鬼老头叫了出来,确定了鬼老头就是自己要找的人,突然,徐老三对魏时说,“我说哪里会这么巧,果然这个世上是有巧事,不过不是事事都会这么巧,那个钟婆婆在这个男人身上下了蛊,你看他的骨头。” 徐老三把骨头递给了魏时。 魏时拿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一回,终于是看出了一点名堂,那个骨头的骨髓带着点黑色,本来魏时以为是人被埋在土里,天长日久的,骨头自然而然就变黑了,现在看来还是有点不同,这块骨头里的黑色,是一个个细密的比芝麻粒还小一点的黑点。 徐老三指着那些小黑点说,“这应该是钟家的‘万里蛊’,只要被下了这个蛊,就算走出万里远,下蛊的人也能把人找到,你身上的“蛇蛊”,跟这个“万里蛊”都是钟家的蛊,大概就是这个原因,顾言城的鬼魂才找上了你。” 魏时觉得时间顺序不对,他遇到鬼老头在钟婆婆之前。 那个时候他身上还没被钟婆婆下蛊,所以徐老三这个猜测说不通。 他把这个疑问说出来之后,徐老三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好简单粗暴地做了个总结,“反正不是这个原因,那就是老天爷觉得你小子命不该绝。管他三七四七,只要能把人找出来让那个钟老太婆把你身上的蛊解了就行。”徐老三眼睛一亮,用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照你刚才那么说,我觉得我们也不用担心损阴德这回事了,这个顾言城说要找老伴,既然找的不是自己老婆,那很可能就是钟老太婆。” 徐老三笑眯眯的,一脸开心的样子。 事不宜迟,当天,徐老三就租了辆车,出发去平龙山,当天晚上,就到了平龙山脚下,魏时曾经来过一次的小县城,又跟司机打了商量,多送了一段路,直接到了那个小村子。 此时夜色低迷,四周安安静静的,家家关门闭户,只能偶尔听到几声狗叫,还有起夜的人细微的声音,白天的炎热被夜晚徐徐吹来的凉风带走,这靠着山的地方,气温比钢铁水泥的大城市要低上几度。 魏时走在徐老三身边。 小鬼趴在他背上。 徐老三在小鬼刚出来的时候,还对他有点兴趣,不过左看右看没看出个什么名堂,就把它当成了魏时养的小鬼,没放在心上了,还跟魏时说起养小鬼的一些事,魏时有苦说不出,他一要跟徐老三说小鬼的事,小鬼就在背上掐他的脖子,摆明了就在说他不高兴。 很快,两人一鬼就来到了钟婆婆的屋前。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钟婆婆是因为悲惨的身世而变态起来的挖~~ 257第256章 【捣乱】 天很黑,眼前的屋子只能看到个模糊的轮廓。 徐老三走到前面,抬起手在那张木门上敲了几下,声音空洞洞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远处那些狗突然呜呜的叫了起来,听起来非常的渗人。 徐老三在前,魏时在后,两个人前后脚地进了屋。 屋子里还是前次来那个样,墙上、房梁上贴满了黄符纸,被风一吹,哗啦啦地直响,村子里的人以为这个屋子是个凶宅所以找了好多道师术士弄来了这么多黄符纸,哪里想到,守着这个屋子的,不是厉鬼冤魂,而是个会下蛊的,不知道是人还是蛊的老太婆。 屋子里点着一盏灯。灯火微弱,似乎随时都可能熄灭。 徐老三带着魏时大模大样地把四方桌边的长凳子抽出来两条,一条自己坐下,一条让魏时坐着,同时,他掏出了烟盒,递了一根烟给魏时,再自己抽出一根烟,用个打火机点上,眯起眼不紧不慢地抽了起来。 他们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并没有人。 钟婆婆不在。与鬼为妻256 魏时把点上的烟夹在手指间,他现在可没得抽烟的心情。 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魏时忍不住了,他把还在一根接一根抽烟,看起去很是气定神闲的徐老三看着,“师父,我们就这么等下去?” 徐老三的脾气比他要暴躁得多,魏时可不信他这个师父真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只怕心里早就跳起来指天画地的骂娘了。 徐老三吐了个烟圈,“年轻人,一点也沉不住气。” …… 魏时果断地拿出了手机,打算用手机游戏打发下时间。 这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魏时肯定不敢这么做,只会绷紧神经,但是现在有徐老三这个师父在,魏时觉得有个靠山真他妈爽,刷boss的时候,可以只用吆喝两下就够了。 这时,门口又传来了吱呀一声响动。 一个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一看她那僵硬的身体,惨白的脸,魏时就知道这是一具女尸,魏时把手机收的飞快,他本来玩手机的时候就是心不在焉的,二分注意力在手机上,八分注意力在周围的异动上。眼看着墙壁上那些黄符纸又被掀了起来,一条一条的黑色线虫从墙里、房梁上爬出来、掉下来,蜂拥地爬到女尸身上。 上次他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一幕又上演了。 就算魏时经历了各种或恐怖或恶心的事情之后,心理上的接受能力以及承受能力都强大了不少,现在也不是一般二般的有种作呕的感觉。 在黑色线虫把这具女尸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钟婆婆从后面那道黑沉沉的侧门走了进来。 徐老三一看到她,就站了起来。 这倒不是说徐老三怕了钟婆婆,而是当年钟婆婆跟他师父是一个辈分的,自己怎么说也矮了一个辈分,在他们这些人中间,对辈分这种东西比较看重。 钟婆婆把徐老三上下看着,点了下头,“你也老个哒黑暗裁决。”与鬼为妻256 徐老三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子,讪讪笑了一下,“你老倒是一点也冒变,还是跟以前一样,三不五时就要来这么一出。”徐老三看了一要被吃完的女尸说。 钟婆婆摸着供桌,慢慢坐下,“我这不也是没得办法。”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了话,听起去就好像是两个好像没见的老熟人在那里闲扯一样,魏时脑袋差点没转过弯,后来一想,这两个人都是活了老大一把年纪了,世情不说看透,也看得七七八八了,当然不会跟一般人那样,有了些龃龉或摩擦就斗鸡一样撸起袖子上。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具女尸被黑色的线虫吃完了。 骨头架子倒在地上,变成了一些灰白色的粉末末,地上那些黑色的线虫跟凌乱的细毛线一样纠缠在一起,它们并没有像上回那样爬回墙上、房梁上,反而向着钟婆婆爬了过去。 魏时觉得自己嗓子眼干干的,后背直冒凉气。 那些黑色线虫从钟婆婆的鞋面、裤脚爬了进去,然后就那么消失了,钟婆婆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跟筛糠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了下来,她伸出鸡爪一样的手,抓起桌子上的一个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朝着徐老三说,“让你看笑话了。” 徐老三眼神有点奇怪,厌恶和怜悯混在一起,他叹了口气,“你们钟家的这些蛊术太恶了。” 钟婆婆笑了,“不恶哪里会有这么厉害。” 徐老三摇了摇头,“我今天来是为了几十年前我们两师徒答应你的事。” 钟婆婆把魏时看了一眼,“要不是我碰到了你这个后辈,怕你还是想不起来罢。” 被揭穿了事实,徐老三也没辩解,就笑了两声。 按说钟婆婆这么多年的夙愿就要达成了,怎么样也要激动一下吧,但是她却还是那么平平静静的坐在那里,好像那个夙愿能不能达成已经对她不重要了似的。 徐老三也看了魏时一眼,“你老也莫难为我这个后辈了,他身上那个‘蛇蛊’差点没去掉他半条命,你看看他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魏时嘴角抽了一下。 说的也太夸张了,他哪里半死不活了! 不过徐老三这个话里的意思魏时倒是一下就想到了,不外乎就是老子答应你的要求替你办事,但是你总要先把人质给老子放了,不然老子办事的时候不放心。 钟婆婆倒也没推三阻四,从衣服里拿出个小钵。 一条黑色的线虫从她手指头里钻了出来,掉到了小钵里,然后,魏时就觉得自己肚子一阵翻天覆地一样的剧痛,没几下子,汗水就把身上的衣服全打湿了,接着,他头一偏,就往地上吐了起来,把肚子里那些四处蠕动的东西全吐出来之后,魏时立刻觉得身上轻快了许多,好像去掉了什么重担一样,连萎靡不振的精神也健旺了不少。 他一边从包里面拿出一瓶水漱口一边看了一眼地上。 就一眼,差点没让他又吐出来。地上一滩黏液里是些缠绕在一起的灰白色细蛇,怕有几十上百条,还在动来动去,魏时脸色铁青,赶紧又拿起水来继续漱口。 魏时这边的事一解决,徐老三那边的事也就立刻开始了。 东西都是准备好了之后带起来的,徐老三拿出了一块木牌子,在上面写起来字,这块木牌子等下要当成顾言城的灵位,行礼的时候用得上清朝皇帝养成计划全文阅读。徐老三做这个事动作很快,三下两下灵位就已经写好了,把墨迹还没干的灵位放到了供桌上。 钟婆婆伸出手,在灵位上摸了一下。 魏时看到,她那双枯瘦如柴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这个冥婚也不知道应该算是给两个死人办呢还是一个死人一个活人办,或者一个死人半个活人?魏时一边给徐老三打下手一边脑子里七想八想。 实际上,他这一次看到钟婆婆比上一次看到的时候多看出了不少事,钟婆婆绝对已经算不上是个活人了,因为她身上那活人都有的三盏阳火都没有了,但是她又跟完全的死人不一样,死人身上只有黑色的阴气,她身上确实是阴气很重,几乎跟死人一样,但是浓郁的阴气里面却又杂了那么一点红色的阳气。 这就古怪了。 魏时虽然对钟婆婆身上这种异状非常的好奇,但是也没有想过去探究这其中的秘密。 好奇心这东西,有时候容易害死人。 因为一切从简,所以只会行个简单的仪式。 本来徐老三还打算让魏时拿起那个灵位跟钟婆婆拜堂的,被魏时坚决拒绝了,徐老三瞪了他一眼,悻悻地放弃了这个打算,又做法招了个鬼过来,让它代劳了,因为一般的鬼是碰不到阳世的东西的,所以为了让这个鬼能捧起那个灵位,徐老三还不得不用礞石混着隔夜水在灵位上刷了一层。 这么忙了一通,也用了不少时间。 钟婆婆还觉得这个婚礼不热闹,又让徐老三把附近的孤魂野鬼都找了过来,当宾客观礼,徐老三没办法,一边念着麻烦一边答应了。 一根红绸子,一端系在牌位上,一端被钟婆婆拿在手里。 魏时左看右看,也没看到那个鬼老头,按理来说,鬼老头应该就在这附近,再加上徐老三刚给它弄了个灵位,那更是走不出这里了,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难道他找的老伴不是钟婆婆,或者干脆是近乡情怯? 魏时被自己的这种猜想雷了一下。 就在徐老三用了个法术让纸扎的乐队奏起了乐,婚礼仪式正式进行的时候,门口又吱呀一声响,十几个男男女女闯了进来,打头的是一个穿着苗装,头上身上戴满了各种叮叮当当响的银饰的女人,他们一进来,钟婆婆的脸色立刻大变,就连徐老三也立刻把魏时拉到了身边,一脸凝重地看着门口。 一身银饰的女人,一脸蔑视地看着钟婆婆,“祖婆婆,我看你是忘了自己是‘蛊女’不能结婚了。” 钟婆婆沉着脸,“我早就不是‘蛊女’了。” 那个女人笑了起来,一身银饰叮当响,“祖婆婆,我看你是个老辈子才这么客气跟你说话,‘蛊女’不管是生还是死都是我们钟家的人,别说你不知道这个事,这么多年了,钟家的‘蛊女’都换个几代了,现在也该到了你回钟家的时候了。” 钟婆婆不说话,过了一下才说,“这个婚我是结定了,八十三年前你们拦住了,八十三年后你们不会以为还会跟以前一样罢?” 那个女人手一摆,身上的银饰晃动着,她身边十几个男女就围了上来。 魏时跟徐老三咬耳朵,“师父,这些人就是你说的钟家的人?” 徐老三点了点头,“前面那个女人,应该是钟家这一代的‘蛊女’,这回麻烦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终的结果应该还是这两个人结了冥婚了。。。 258第257章 【续命】 屋子里顿时响起了一片片的窸窸窣窣声,好像有无数的蛇虫鼠蚁在那里爬来爬去一样,钟家的“蛊女”带着那十几个男女把钟婆婆围起就要动手。魏时也没看出来他们到底是怎么下的蛊,钟婆婆身体一抖一抖的,身上就扑簌簌地往下掉虫子,大的小的活的死的花的绿的各色各样,狰狞可怕的样子,简直让人望而生畏。 钟家不愧是玩虫子的祖宗。 钟婆婆身上穿的那件黑衣服好像活了过来一样,在微弱的光线下,也可以清楚地看到有黑色的东西在上面爬动翻滚着,就好似那件衣服本来就是用黑色的线虫织成的一样。 魏时看得是后背发麻,不寒而栗。 趁着钟家人内斗顾不上他们的时候,徐老三带起魏时站到了屋角那里去,把中间的空地让出来让他们打个痛快。 魏时偷偷跟徐老三咬耳朵,“师父,我们不跑?” 徐老三眼睛看着钟家的人斗法,“跑什么。钟老太婆还没发力,这些个后辈怎么会是活了百多两百岁的老妖怪的对手,就是钟老太婆还没下狠心,她不愿意把钟家后人的命害在这里。” 就在徐老三说话的时候,钟家的“蛊女”看到了钟婆婆身上那件好像是虫子做成的衣服,她又是震惊又是恐惧地喊了出来,“祖婆婆,你,你把那个‘蛊’练成了?”与鬼为妻257 钟婆婆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可怕,只怕是地狱里的恶鬼也比她形象要好一点,那些黑色的线虫也出现在了她身上露出来的部位,在她脸上那些像枯柴一样的肉里钻来钻去。 魏时问徐老三,“师父,她说的是什么蛊?” 徐老三压低了声音跟魏时说,“我听我师父,也就是你师祖说起过,钟老太婆身上养的蛊跟钟家其他的‘蛊女’不一样,是钟家最厉害的蛊,叫‘续命蛊’,要不是这种蛊,她早就跟钟家其他‘蛊女’一样死个哒,哪里能活到现在。” 魏时看了一眼钟婆婆现在可怕的样子,觉得她实在也不能算是“活着”。 这种“活着”还不如死了。 不过,人各有志,也许钟婆婆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 钟家“蛊女”在看出来钟婆婆身上的蛊虫之后,就让自己身边的人暂停动手,她把钟婆婆看着,目光里好像有厌恶也有羡慕,“祖婆婆,你身上有‘续命蛊’,我们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族里已经把你找到了,就算我们这次不能把你带回去,下回其他人来了也是一样。” 钟婆婆也慢了动手,“你让那些老家伙不要来了,把这个事结了之后,我就会自己回去。”她对着钟家的“蛊女”还有那十几个钟家人挥了挥手,“你们走吧,把我的话带起回去。” 钟家的“蛊女”没有任何犹豫的,带起那十几个钟家人离开了。 等他们一走,本来站的稳稳当当的钟婆婆立刻往后一个趔趄,扶着供桌,坐到了旁边那把椅子上,她脸上那些黑色的线虫在肉里面爬进爬出,枯柴一样的手上却还紧紧抓着那根红绸子。 让人觉得既可怖,又诡异。 莫说胆小的,就是胆大的看了,只怕也会把胆子吓破长官的外遇情人。 反正魏时看了一眼,就再也没勇气看第二眼。 屋子里那些灰黑色的鬼魂,低着头,沉默地站在那里,阴气森森,这个冥婚,实在不像个婚礼,更像个丧礼。 徐老三常年四季在外面跑来跑去,不知道见过多少人经过多少事,所以即使钟婆婆现在的样子连鬼都怕,他还是走了过去,“钟婆婆,你身上的蛊发作了?”与鬼为妻257 钟婆婆有点困难地抬起头,“你看出来了?你师父把你教的不错。我当年为了多活几年,把钟家祖传的‘续命蛊’种在了自己身上,哪里想到,命是续下来了,却变成如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要是你们这次不来,我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迟早是要回钟家去的。” 徐老三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 钟婆婆倒是看得开,“都是命,命里该要遇到那个人就逃不脱。我那个时候就是想不开,见了那个人就不想死了,所以给自己种了‘续命蛊’,等人走了,又想等下去,就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还要做尽缺德事,偷别个的尸体养自己身上的蛊虫。我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值不值。” 魏时记起来徐老三说过,钟家的“蛊女”都活不了好久。 徐老三也有点唏嘘不已。 钟婆婆打起精神,“刚才被打断了,我们继续吧,就算是死,也总要了了我这个心愿。” 在一片安静中,在周围鬼魂的默默注视下,钟婆婆跟那个灵位行了三拜大礼,拜完天地,再拜父母,没有父母在堂,就对着天地再拜了一次,接着是夫妻对拜,礼成。 钟婆婆从那个鬼手里把灵位接了过来,捧在手里。 她对旁边那些鬼说,“你们走罢,让你们走这一趟真是麻烦你们了。” 那些鬼冲着她拱手的拱手,行礼的行礼,不一会儿,散得一干二净。 钟婆婆把徐老三两个人看着,“我也不留你们了,你们也走吧。” 魏时在走之前,脚下有点迟疑,在将要出门的时候,他又转了个身,走了回去,钟婆婆一个人捧着灵位孤零零坐在屋子里,只有那个红绸子是一点亮色,却更显得死气沉沉,魏时从包里拿出了鬼老头的那块手骨,放在了供桌上,“钟婆婆,这个是……他的遗骨,我想还是留在你这里,他好像一直在找你。” 钟婆婆两眼无神,“他还是不肯出来见我,还在是怪我。” 魏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又不知道这两个人的过去,刚才把骨头拿出来,一方面是觉得答应鬼老头的事要善始善终,另一方面也是觉得钟婆婆这个样子看起去实在是有点可怜。 就在钟婆婆念叨的时候,一个灰黑色的影子终于是出现在了她面前,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沉重的叹息,钟婆婆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点不可置信的惊喜,不过,随即,她又慌乱地拿出一张黑色的帕子蒙住头,好像怕被鬼老头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活个不知道多少年的人了,见到心头那个人的时候,还是会惊慌失措,还是怕他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面。那么恐怖的一张脸,做出这个样子之后,居然也变得没那么可怕了,一身的死气沉沉也变得鲜活了那么一丁点儿。 鬼老头顾言城走过去,用手拉了拉那张帕子,“别遮了,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钟婆婆浑身颤抖,“我,我,我现在的,样子,见不得人反串爽女从军记。” 顾言城沉默了一会儿,“人都死了,哪里还会在乎这张皮相。” 钟婆婆还是没放下脸上的帕子,声音听得出来她现在极其的激动,“我,我对不住你,害死了你那么多兄弟,还,还在你身上下,下了蛊,我知道你恨我,这么多年了,我就想跟你说句‘对不住’。” 顾言城勉强笑了一下,“算了,算了,都过去这么久的事了,还提做什么,这辈子都过完了什么事早晚都要放下,我也没恨过你,你做的事也是没办法,最后你不还是救了我。”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 顾言城转过身跟一直站在旁边的魏时说,“还没谢谢帮我找到了人。”说完,他对着魏时深深鞠了个躬。 魏时连忙往旁边一躲,这他可受不起。 顾言城又说,“我就留在这里了,小兄弟请自便吧。” 魏时点了下头,“那我走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跟鬼分开的时候,是不能说什么“再见”“再会”,也不能回头,一个不好,就又会发生什么牵扯,到时候怕是让人哭都哭不出来。 事情能这么顺利的解决让魏时非常的高兴,也有兴趣去知道一些七里八里的事了,徐老三等在门口不远的地方,魏时走过去把刚才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一遍,然后问起,“师父,你说他们两个人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魏时想起以前听说过的,有个军队进了山就没再出来。 莫不是就是说的顾言城带的队伍? 徐老三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半夜三更的还是戴着他那副假墨镜,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清楚前面的路,“我师父以前倒是查过,那是以前的一个军阀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平龙山钟家有一种能让人活很久的药,就派了他手下的一个军队进山来找,没想到在山里全军覆没,原来是死在了钟家人手上。”徐老三一脸嘲讽的笑,“哪里是什么药,不就是那个‘续命蛊’,真是异想天开,还以为自己是始皇帝。” 徐老三一边走一边跟魏时说,“‘续命蛊’哪里是那么好练的,要不然钟家这么多代人怎么只有那个钟老太婆炼成,再说了,就算是炼成了,也不是什么长生不死,不过是让人生不如死的多活那么几十上百年。” “续命蛊”续的是命,要的也是命。 在他们离开之后,钟婆婆再也没有在这个小村子里出现过,而那间屋子,也在早上的时候轰然倒塌,旁边的人家等了几天之后才战战兢兢地去看了那片废墟,发现房梁、家具早就被虫蛀成了粉末,看样子好像是几十年前就应该塌掉了,他们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再靠近,而是从外面弄来了不少的柴油,把那个废墟焚烧了一天一夜。 而三天之后,平龙山深处的钟家,门口站了一个面容丑陋不堪的老太婆。 钟家的人蜂拥而出,迎了上去。 半夜的时候,钟婆婆带着几个钟家人从钟家后面进了山,爬了几个山头之后进了一个山洞,再也没有出来过。 而如果魏时在的话,他会惊讶的发现,这个山洞,看起去有点眼熟。 好像他以前来过一样。 山洞里面,两排瓮棺上的腐烂、干枯的人头,空洞洞、黑沉沉的眼眶,一直在看着洞口。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暂时完了~~~ 259第258章 【工作】 从平龙山回来之后,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三年。 这三年时间里,魏时的生活平淡中偶尔掺杂点意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就像是徐老三说的,进了这一行,就算闭上眼睛也能遇上那些神神怪怪的人和事,逃都逃不脱,只能去面对去解决。几次遇鬼撞邪的经历让魏时明白了为什么徐老三要弄个墨镜戴上,只怕不是因为那双天生的阴阳眼会给生活带来不便,而是因为这样可以少很多的麻烦。 魏时蛮羡慕徐老三能戴个墨镜,他跟徐老三不一样。 他那个见鬼的能力时灵时不灵的,戴着这种特殊的墨镜也没用。 三年时间里,小鬼经常在他身边蹦跶,大鬼倒是只出现过寥寥几次,那一次比较危险,魏时手段用尽也没办法脱身只好把大鬼叫了出来,事情过后,也付出了惨痛的“利息”让他当即下定决心,以后就是要跟那些鬼鬼怪怪死磕到底,也不去叫大鬼出来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又出乎了他意料。 在另外一个事里,魏时正强撑着的时候,大鬼自己跑出来了。 它一出来,就把那些缠着魏时的凶魂厉鬼吞吃一空,然后就开始向魏时索取“利息”,魏时在挣扎中奋力地喊着“卧槽,老子又没见你出来,你哪来的滚回哪去”,然而大鬼不为所动,该干什么干什么,因为魏时的叫唤,还更加的凶恶,手下的动作也越发的暴躁。与鬼为妻258 不管怎么说,三年时间总算是平安的过来了。 魏时的人生目标也有了巨大的改变,他以前的人生目标是把魏昕找出来,而现在,他的人生目标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个就是想办法摆脱大小鬼,让它们彻底地滚出他的人生,把他已经被搞乱的人生扳回来。 然而,不管是前一个目标,还是后一个目标,都没有实现。 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也许是这两个目标老是在魏时脑子里打转的原因,有时,魏时会有一种古怪的感觉,那就是这两个目标重合在了一起。 魏时也到了大学毕业的关卡。 大学毕业生最重要的两件事,一个是毕业论文,一个是找工作,找工作的重要性远远高过毕业论文,毕竟毕业论文除了太混的一般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工作就不好说了,毕业即失业这句话,已经算是脍炙人口了,身在招聘会场的时候,才会让人感慨中国人真他妈太多了。 在毕业大军里面,魏时的运气绝对算是不错的。 因为他还没毕业就已经把工作单位定下来了,让班上大部分的同学眼红个半死,这是因为他舅舅委成斌的关系,早在魏时填报大学志愿的时候,他舅舅就已经把他未来要走的路想好了,魏时要做的,就是按部就班,不出什么大乱子就成皇妃,逆袭吧!。 魏时离开了呆了四年的学校,拎着自己的行礼直接去了单位宿舍。 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带着个卫生间,比以前住的寝室条件要好上不少的单人宿舍,轻轻叹了口气,他心里面有点烦躁地在并不宽敞的房间里走来走去跟只困兽一样,实际上,他也确实像个困兽。 魏时其实一点也不想来这里上班。 他本来是打算跟徐老三学,大学一毕业就做个江湖术士到外面去闯一闯,就跟他那些前辈师祖们一样,这也是他们这个流派的传统之一了,以他现在的本事,养家糊口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是当他向为他找工作的舅舅透露了一点自己的打算之后,就被他舅舅劈头盖脸的痛骂了一顿,骂了几个小时,魏时还是打了退堂鼓,他舅舅在他心里已经是另一个父亲,他不忍心让他失望,也不想让他继续为自己操心,他身边统共就那么几个关心自己的亲友,魏时想,算了,反正工作之余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魏时收拾收拾,洗了个澡躺到了床上。与鬼为妻258 这个时候,小鬼出现了。 它趴在魏时床头,阴冷的身体散发着阵阵寒气让魏时在这么个大热天里狠狠打了几个寒战,魏时皱起了眉,把小鬼看着,小鬼身上的阴气、煞气、怨气是越来越重了。 鬼身上有阴气、怨气还算正常,一般非正常死亡的鬼魂很多身上都有怨气,倒也不一定非要是那种被人杀害的鬼魂身上才会有,只要是不到阳寿就因意外而死了的鬼魂,都有可能生出怨气。而鬼身上带煞气就有点奇怪了,煞气也称为凶煞之气,说穿了就是一种杀气,煞气可以是自己身上生出来的,比如只要杀生了身上就可能会产生煞气,而杀人就一定会产生煞气,杀生杀得越多,产生的煞气就越重;煞气也可以是从某些阴煞之地沾染上的,这个很好理解,就好比一个屠夫的老婆,她跟屠夫朝夕相处,身上的煞气就会比一般人重,鬼也一样,如果鬼常年四季待在一个阴煞之地,那么身上就会带上浓浓的阴煞之气。 身上有怨气的鬼,更容易产生煞气。 小鬼到底是哪一类? 魏时突然想起来这个小鬼从一开始出现在他面前就表现得特别凶恶,难道这小鬼之所以身上这么重的阴气、怨气和煞气是因为它吞吃了很多鬼魂的缘故?魏时两眼放空地看着小鬼想着。 小鬼在魏时耳朵边吹气。 魏时后背一麻,一个激灵回了神,他板着脸把恶作剧的小鬼一把揪住,往墙面上一丢,小鬼大半个身子陷在了墙里面,就露出两条小短腿,它原地一个翻滚,又回到了魏时身边,扒着魏时不肯放手。 其实小鬼并不是时时刻刻跟在魏时身边的。 它经常性地会消失一段时间再又突然出现,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反正魏时问它,它一脸茫然的样子,一问三不知,问大鬼也没问出个什么名堂来。刚开始的时候,魏时感觉不到它的离开,但是也许是相处的时间久了,小鬼在不在身边跟着,就算看不到小鬼,魏时也能知道了。 魏时明白,这也说明他跟小鬼之间的联系越来越深了。 联系越深,摆脱起来就越难。 想到这一点,魏时眉头皱得更紧了。 小鬼在房间里飘来飘去,突然冲过来跟魏时说,“阿时,这里不好,你不要住这里。” 魏时正在想事,也没注意它说什么,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小鬼不高兴了,跑到魏时身边,从他肚子那儿钻了个对穿,从床底下飘了出来,然后在魏时的怒视下,害怕地离开了强宠面具娇妻最新章节。 魏时觉得自己肚子好像被塞了团冰块。 小鬼一跑,魏时就从床上坐起来,他从床头那儿摸出个罗盘捣鼓起来,这个罗盘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跟一般的风水罗盘不一样,这种罗盘是道师术士手上专门用来测算周围阴气浓度、流动方向用的。 罗盘的指针绕了一小圈,落在了十二分五厘这个刻度上。 这说明周围的阴气浓度确实比一般的地方要高,但是也没有高到离谱的地步,考虑到这里是医院,阴气的浓度本来就要比一般的地方高一点,所以也能算到正常的范围里面去。 就是这个阴气的流动方向有点古怪。 罗盘的指针这一头虽然是落在了十二分五厘上,但是另一头却指着葵丑,以阴阳五行论,天干之癸属阴之水,地支之丑属阴之土,都是阴属,再仔细一看,这附近的阴气都流向了一个地方。 难怪小鬼说这里不好。 确实是有点问题。 魏时第二天就绕着医院转了几圈,把医院的边边角角都踩到了,才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昨天指针会是那么个指向,这个医院也不知道是哪个设计的,风水上来说居然是个凶地,整个医院呈四六包合之相,阳气难入,阴气不散。阴气不能散去,自然会往阴气比较重的地方汇聚过去,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种后天的聚阴现象。 这个医院阴气积得太重,肯定会发生各种凶事。 魏时走了这么久,出了一身汗。 把事情弄清楚之后,他非但没有轻松下来,反而紧张了起来。 以他这个见鬼的体质,本来在医院这个阴气重、死人多、停留在阳世的鬼更多的地方工作,就已经要承受极重的心理压力了,再加上这个医院这么个古怪的情况,那绝对是雪上加霜的事。魏时觉得自己该从现在开始考虑辞职了怎么面对舅舅怒火这个事了。 他趁着午休到休息处跟那些小护士套近乎。 魏时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看起去有点腼腆,举止也斯文,带着点刚从校园里出来的青涩,要让人心生好感实在是件很简单的事,他轻易就打入了其中一个护士圈里,听着身边那三个小护士你一句我一句唧唧喳喳地说着话,时不时引导一下,就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打听得差不多了。医院一般都是怪事发生最多的地方之一,但是在这个医院,却很少发生这些事,不管是医生的工作还是病人的情况,都跟其他医院差不多。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怪事的话,那就是有些病症的病人,在别个医院治不好,到了这个医院就有可能治好。这一点,那些护士都是用一种很引以为荣的神情说出来的,医院水平高,病人多,自然福利就更好,也难怪她们会这样。 魏时听了这些,没觉得松了口气,反而心里面那种异样的感觉更重了。 转眼间,他就在这个医院上了半个月班。 刚上班的新人,一般都是接手一些脏活累活,老资格的不愿意干的事都可以派到他头上。魏时忙的晕头转向,每天一回宿舍就栽倒在床上,连七想八想的力气都没了,心里存着的一些担心也在忙碌的工作中渐渐地忘了。 这一天,他正在坐班,接到了家里来的一个电话,是他二叔带来的。 他二叔说魏妈妈生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到这了! 260第259章 【住院】 上次打电话回家的时候还好好地,怎么一下子就出事了。 魏时一接到电话,就立刻请了假回家去。 离得远远的,就看到魏庄那棵老槐树,叶子绿得发黑,枝繁叶茂,大热天的坐车赶路,出了一身汗,到了树底下,浑身的汗水立刻一收,一股凉浸浸的感觉把全身的热量带走,在烈日的曝晒下有点萎靡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魏时看了一眼老槐树。 人都有“灯下黑”的时候,每天都能看到的东西,时间久了,看到了也会好像没看到,就好比这棵老槐树,居然已经有了一点灵性,倒是非常难得,毕竟这个树木要修出一点灵性,比动物还有人要困难得多,只不过,这棵老槐树身上的气息也比较奇怪,不管是树木还是其他活物,都是阳世的生灵,按理来说,身上应该只有阳气,但是这棵老槐树却阴气很重。 难怪一到树底下就打冷战。 魏时虽然有点奇怪,但是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这棵老槐树这么大怕是已经活个成千上百年了,魏家搬到这里也才三百来年,也没见出什么事过,说明对于魏庄来说,这棵老槐树并没有什么槐树。 就因为一时的好奇,而把这棵老槐树给砍了,有伤天和。与鬼为妻259 魏时经过老槐树,到了家,他二叔魏金成就在堂屋等着,魏时走过去,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连忙问,“二叔,我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二叔在电话里语焉不详的,就是说他妈病了,让他赶快回来一趟。 魏金成脸上有点踌躇,“这事要从五天前说起。你妈好几天没出房门,厨房也没见开火,我怕她出事就把门强行破开了,一进去看到你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他露出一点无奈的表情,“本来我是要立刻送她去医院的,但是她死活不肯,就要你回来,拖了一天,眼看着她是越来越虚弱了,所以只好把你喊起回来了,你现在赶紧进屋去看看她吧重生1991最新章节。” 魏时也知道魏妈妈脾气古怪,尤其是在魏昕失踪之后,更是古怪到了不近人情的程度,所以他有点歉意地看了一眼他二叔,估计这几天他二叔为了劝动他妈妈去医院,遭了不少罪。 在经过魏昕房间的时候,魏时急促的脚步也停了那么一下。 魏妈妈的房间整理得相当干净整洁,还有一股清淡的魏时从小闻到大的香气,虽然关门闭户导致空气不那么流通,有点窒闷,大床上,魏妈妈面向里躺着,魏时走过去,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喊,“妈,妈……” 魏妈妈没有反应。 魏时心想坏了,不是病情加重已经昏迷过去了吧?他赶紧把魏妈妈的身体掰过来,轻轻摇了两下,魏妈妈虚弱地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是阿、阿时回来了吗?” 魏时一边扶着魏妈妈从床上坐起来,一边回答她,“妈,是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这就送你上医院去。” 魏妈妈用削瘦的手死死地抓着魏时的手臂,掐的魏时一阵肉疼,“阿、阿时,我,我看到阿昕回来了。”她怕魏时不信似的,又加了一句,“真的,我真的看到他回来了,回来了。”她手一晃,指着窗户,“就在那里,他站在那里看着我。他回来看我了。” 魏时看着魏妈妈精神恍惚的样子,心里一沉。 她这个样子,比起以前,情况是更严重了,怕是已经出现了幻觉。魏时一直都很担心魏妈妈的精神状况,所以平时也涉猎过这方面的书籍。 他顺着魏妈妈的话,“阿昕回来了是好事,那你更要把身体养好,等他回来了,做他最喜欢吃的菜,他喜欢吃的那个四喜豆腐、回锅肉都备起。” 魏妈妈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他就喜欢吃我做的这两样菜。” 魏时把魏妈妈背在了背上,往外走。 魏金成没有进屋,而是等在了外面,魏时看到他,跟他点了点头,“二叔,还要继续麻烦你了。”与鬼为妻259 魏金成摇了摇头,“跟你二叔还说这个话做什么,都是一家人。” 魏时背着魏妈妈去了老槐树下。 他是专程租了车回来的。 魏妈妈刚才清醒了一小会儿,现在又昏昏沉沉的,魏时看她脸色寡白,一虚汗不停地从额头上渗出来,觉得这个车子开得太慢了跟乌龟爬一样,就跟司机说,“师傅,麻烦再开快点。”司机师父看着路,头也不回地说,“我这已经是最快了,你莫急,不会耽误事的。”魏时没办法,只好掐着魏妈妈的人中。 要不了一会儿,镇医院就到了。 魏时先把魏妈妈送去检查,同时办各种手续。镇医院条件并不好,小病小痛还能治,稍微麻烦点的病痛就只能送到市里面去了。魏时是想先把魏妈妈放在镇医院稍作检查,至少给吊瓶水,再看情况决定是不是要去市里的医院。 这边办手续的时候,魏时也没忘记给舅舅委成斌打了电话。 他舅舅一听,立刻表示自己开车就赶过来。 魏时知道,只要他舅舅知道了这个事,那是肯定会赶过来的,他妈妈等于是他舅舅一手带大的,说是兄妹,感情却更像是父女,再说,这一进医院就要钱,要是还要去市里,要的钱就更多,医院是个最烧钱的地方,他个刚参加工作没多久的,肯定是负担不起。 镇医院没检查个什么名堂出来帝君全文阅读。医生就给魏妈妈吊了瓶水。 魏妈妈的脸上还是那样差,而且好像还越来越虚弱了。 魏时心里急,也坐不住,就在床边上走来走去,时不时跟他二叔说两句话,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一瓶水还没吊完,他舅舅已经赶到了,肯定是开了快车的,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魏妈妈,他舅舅脸色焦急地问东问西,魏时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他舅舅当即决定,要把魏妈妈送到市里的大医院去。 具体的地方,就是魏时现在工作的医院。 魏时一听,立刻就不同意了,要是他没发现医院的古怪,那就算了,现在已经发现了,那肯定是不能让魏妈妈去的,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要是有个万一…… 魏时不想想下去了。 但是他这个理由说出去,他舅舅压根就没当回事,反而是把他劈头盖脸的又教训了一顿,说他好好一个学医的大学生,还信迷信,那个医院是市里面出了名的专治疑难杂症的,外地的人都专程跑到那里去治病,要是真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难道别个还会不知道?再说了,魏时在这个医院里工作,刚好可以就近照顾,去别的医院,有这个条件? 总之,去的理由很多,不去的理由,几乎没有。 魏时说不过他舅舅,只好同意了。 他心里也存着点侥幸,他舅舅说的也没错,要出事早出事了,既然这么久没出事,那肯定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在里面,自己屋里人运气应该不会这么背。 四个人上了他舅舅委成斌的车。 魏金成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在上车的时候,魏时若有所觉地看了一眼身后,刚才好像有阴冷的东西在跟着他们,他抬头看了一眼白的耀眼的太阳,这么个大白天,这么个大太阳,应该不会有阴物敢出来才对,他摸了摸头,自己不会是被太阳晒昏了吧。 车子紧赶慢赶到了医院。 又是办手续,又是检查,一通忙下来就是大半天。 他舅舅说的也确实是对的,有个在医院里工作的人,不管是办手续还是检查,都方便了很多,只不过,不管是抽血还是化验,都没查出来魏妈妈身上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魏妈妈还是一直昏迷不醒,医生只好说等明天再做进一步的详细检查。 魏妈妈瘦弱的身体躺在病床上,好像快消失了一样。 到了晚上,他舅舅回家去了,他二叔也被魏时劝走了,陪床的只有魏时,魏时坐在床边上,他也是累了一天,上半夜还勉强撑着,到了下半夜就实在撑不下去了,他看看躺在床上的魏妈妈也没什么动静,就闭上眼打算睡一会儿。头一点一点的,很快就睡过去了。 半夜的时候,魏时突然觉得冷得厉害,被冻醒了。 他一睁开眼,下意识地就往病床上看过去,一看之下,本来刚睡醒还有点迷糊的脑袋立刻就被吓醒了,病床上空荡荡的,根本就没人,魏妈妈不见了!魏时一下站起来,砰地一声,椅子被他一带,摔在地上。 魏时先去了卫生间,卫生间的门是打开的,里面没人,他又看了一下病房里其他三张病床,上面的病人都睡得很沉,连刚才他带翻椅子发出的巨响都没惊醒他们,魏时把手往床头一按,想把护士喊过来也没反应,他跑到病房外,走廊里无声无息的,头顶的白炽灯让整个走廊连一丝阴影都找不到。 太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刷了半个小时才刷出来。 261第260章 65、最新更新 吃过了饭,魏时说要到处走一走,就出了门,在村长家那个屋子附近逛了几圈,边走,边拿着个罗盘看方位。 魏宁饭没吃几口就放下来,还在发低烧的身体使不上力,村长一看他不太舒服的样子就问他要不要到楼上去睡一会儿,魏宁哪里会同意,只问他屋里有没有躺椅,村长连声说有,就跟他老婆一起把那个躺椅搬出来放在屋檐下,魏宁谢了一声后就躺了上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脸的昏昏欲睡。 明晃晃的太阳,当头挂着,地面好像冒起了烟一样,火热热的。 魏时走了几分钟,就赶紧回来了,回来之后就开始楼上楼下,每个屋子都进去看了一遍,眼睛一会儿看着手里的罗盘,一会儿打量着屋里的布置,魏宁看他忙进忙出的,嘴里还念念有词,一时“震”一时“艮”的,也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术语那是一堆一堆的。 村长老两口站在离魏时不远的地方,紧张直往他那边看,但是又不敢太靠过来,怕影响他做法,以前请过来的那些个神棍神婆大多都有这样那样的怪癖好,他们见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一些忌讳。 就在魏宁快睡着的时候,突然他听到了一阵嚎叫,“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吃饭,吃饭饭----啊----啊啊啊----”把魏宁养出来的那点瞌睡虫全都吓跑了。 村长的老婆脸色一变,赶紧跑进了厨房,拿着个铁皮做的饭盒子往后院跑去,村长,搓着手,苍老的脸上满是疲惫和悲伤,“那是我家那个孙子,我屋里的忘记去给他送饭了,他饿了就会这样子叫,吓到你了吧。” 魏宁摇了摇头,赶紧说,“没呢,没呢,哪里这么容易吓到。” 就在这时,魏时终于看完了,从楼上下来,走回到魏宁身边,村长也赶紧着走了过来,“小天师,你看出什么了没有?” 魏时脸色有点疲惫,刚才用罗盘看方位,看风水也用了他不少的力气,“你们家这不是祖坟有问题,现在埋的那个地方,虽然讲不上很好,但是也不至于妨碍后人,还有你这屋里,也没得什么大问题。” 村长连连点头,“我就说嘛,我就说嘛,我家的坟,还是起得这屋子,都是先请人看过的,地方啊时辰都是算好了的,我后来怕出事,还多请了两个先生前后来看过,都说没得问题,那小天师,你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魏时拿着罗盘,不紧不慢地开口说,“你家这是被人下了咒。” 村长听了,脸上的面皮绷紧了,“哪个跟我屋里有这么大仇怨咯,一定要我屋里都死绝啊。” 魏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个就要问你自己了。” 村长的老婆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从后院走进来,“小天师,你这个话里有话撒,我们屋里哪里会做什么缺德的事咯,四邻八方都知道我屋里是个什么样子撒。都是和善人。” 魏时听了她的话,就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所以我才说要问问村长撒。” 村长削瘦的脸上黑得跟炭一样,手摆了摆,“小天师你说笑了。” 魏时倒也干脆,二话不说就把罗盘收了起来,“那没得什么好说的了,反正我是不可能看走眼的,你们老两口商量商量到底怎么办再来找我,最好是快一点,不然的话,你屋里那个傻孙子命就要保不住了。” 这个话一出来,村长老两口脸色立刻大变,不管这个孙子是不是个傻子,总是个能传宗接代的血脉,就是傻了点,多出点钱,还是能给他找个生孩子的老婆回来,这要是命都没了,那他们老两口到了下面,哪里有脸去见自己屋里的祖宗! 魏宁在一旁看得正出味(有趣),就被魏时一把从躺椅上拉起来,“我们先回去,你们慢慢想哈,我就住在罗家那个旅舍里面。” 魏宁走远了,还听到村长老两口在那里吵架,村长老婆扯开了嗓门在那里大骂村长到底做了什么缺德事,把屋里搞成这样,要他把事情快点交待出来,不然的话,就跟他拼命。 两个人并没有走远,而是找了个荫凉的地方躲着。 天气太热,魏宁脸色有点不太好,他拿出随身带着的矿泉水喝了一口,“阿时,你找到那个张英芳家了没?” 魏时懒洋洋地靠着后面那棵树,“还没,我一到这里就看到那村长家有问题,上去问了一下,就被请进去了,还没来得及找,反正就是这一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魏宁看了下天上的太阳,顶着个这么大的太阳出来找,实在不太明智,他跟魏时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还是先回旅舍,等到了半下午,太阳没得这么厉害的时候再出来。 两个人回了旅舍,魏宁一到了屋里就瘫在了沙发上,身体一阵冷一阵热,浑身直打哆嗦,魏时看他情况不太好,赶紧到服务台去找来了一个瓦罐子,又给他熬药去了。 魏宁盖着被子嫌热,丢开被子嫌冷,在床上翻来覆去,胸口闷得直想吐,他一向少生病,就算偶尔感个冒发个烧也是很快就好了,哪里受过这种苦。 魏宁以前还觉得那些生病了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人,多少有点矫情,现在深刻体会到了那种身不由己的苦痛之后,对以前那些想当然的想法,只能抱以苦笑了。 突然,魏宁冲着空气喊了一声,“魏惜----” 周围还是空荡荡的,连半个鬼影子都没有,魏宁不死心,又喊了一句,“阿惜----” 周围还是安安静静的,没得半点反应。 一时之间,魏宁都不太确定,“魏惜”到底有没有跟上来,他扯开脖子上的锦囊,把那块迷你小牌位拿出来,放在右手手掌心,左手把那块迷你小牌位拨过来,又拨过去。 这个迷你小牌位是黑色沉木,比看上去要重很多,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说来也奇怪,那个安息香跟这块迷你小牌位放在一起这么久,居然彼此之间的气味一点也没有混杂,拿出来一闻,安息香还是那个类似麝香的香味,迷你小牌位还是血腥味中带着点泥腥味。 魏宁捻着那个迷你小牌位,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也许是戴在脖子下面已经闻惯了,这个味倒是不那么难闻,闻久了,还觉得有点甜腥气,让人想舔一口。幸好在冲动之前,魏宁把那个迷你小牌位放了回去,要是真忍不住舔了上去,那他大概又要吃两服药----不是因为身体而是因为脑子。 魏宁把锦囊重新挂上,魏时推开门进来,把手里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药递给了他,“喝了吧。”魏宁的脸已经皱巴巴地跟块抹布一样了,他拧着鼻子把那碗药一口气喝完,喝完之后立刻灌了几大口水下去。 终于把口里的苦味压下去之后,魏宁一边咂舌头一边跟魏时说,“魏时,我这个病还要多久才会好?这么一拖一拖的,拖得人烦躁。” 魏时坐在他旁边,“哪这么快,肯定是要等到把你身体里的秽气全都发散出来才会好的,我看至少还要十天半个月吧。” 十天半个月----魏宁顿时觉得日月无光,天地变色。 他扯着魏时的衣领子,“你想想办法,把我身体里那什么秽气快点发散掉撒!” 魏时拨开他松垮垮,根本没得什么力的手,“宁哥,这个事没得办法的,只能靠身体自己调节,要是我现在插了手,当时看起来是好了,但是后面肯定还是要发作一回的,那个秽气哪里有那么容易祛除----” 魏宁松开了手,“话又说回来,你讲的秽气是什么东西?” 魏时心不在焉地回答说,“就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之后,身上积下的污秽之气,会耗损人的精气,日子久了,就变成了恶痨,你身上这个病应该是我师父想办法让你发散出来的,对你有好处。”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天色慢慢就黑了,魏宁躺在床上,将睡未睡,迷迷糊糊中,他睁开眼睛,就看到“魏惜”站在他身边,正附身看着他,幽深的眼睛里全无一丝情绪,他伸出手,似乎想摸一摸他,但是手伸到一半,五指又收拢了回去,握成拳头魏宁看他雪白的脸上隐隐的灰白色雾气翻滚,把五官都快遮住,似乎情绪颇为激动,怕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就伸出了手去,想握住“魏惜”捏成拳头的右手。 还没等他抓到,“魏惜”身体一动,人已经站在一米开外。魏宁就算伸出手也没用了,本来因为“魏惜”莫名其妙的失踪而生气的魏宁,现在连气得都快笑了,既然不敢接近他,又在他身边流连不去做什么?这么别扭,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魏宁真是想不通,以前觉得那个死皮赖脸的“魏惜”讨嫌,现在觉得虽然是讨嫌了一点,至少还坦率---- 现在,现在是看到了就想揍一顿,魏宁心里面暗暗发誓,不要被他找出来。 到了晚上,暑热散了,魏宁睡了一觉,身体也松泛(好)了不少,就跟着魏时一起到了那个村子里面去找那个张英芳家里。 到了那个村子之后,魏宁跟着魏时挨家挨户地把门牌看了过去,最后找到了村子边上的几处平房,那几处平房的地势比较低,也没亮灯,黑洞洞的,远远看上去,跟没住人一样,但是魏宁他们问过两边的住户,他们要找的人家确实是住在那个地方。 魏宁跟魏时走过去,用手电筒照了一下,这个平房不知道建了多少年,破烂不堪,上面的玻璃没一块是完整的,全都被砸烂了,又糊上了一些旧报纸,木头窗棂上全都是虫蛀过的坑洞。 魏宁和魏时对视了一眼,魏宁往后退了一步,魏时上面去敲门。 “咚----咚咚咚----”沉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半天没得动静,魏宁想起来刚才他们问路的时候,那些村里人的反应,一个个连路都不肯带,就在门口告诉他们到哪里去找,还一再的警告他们小心一点,不要惹上一身腥,脱不开身,好像那里住的不是两母女,而是两只毒虫子。 魏宁紧靠着魏时站在,有点紧张地盯着那个门,魏时又敲了两下,“咚咚----”门里面总算有了动静,一个拖沓沉重的脚步声在门里面响起,慢慢往门口走了过来。 吱嘎一声,门被打开了,一个花白头发的头往门内探出来。 就着手电筒的光,魏宁看了一眼,那张苍老的满是皱纹,上面还有几道黑红伤口的脸,不就是上午时候碰到的那个剁砧板咒的老太婆吗?她扒着门板子,用恶狠狠地目光看着魏时跟魏宁,撕扯着喉咙喊,“敲什么敲,敲你屋里的坟啊,你屋里又没死人敲什么门。”这个老太婆说话之恶毒是魏宁前所未见。 她边说还边动手撕扯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褂子,吓得魏时跟魏宁倒退三步。 魏宁赶紧咳嗽了一声,“我们是来找张英芳屋里的。” 老太婆愣了愣,然后眼睛冷冷地盯着他们两个,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个死女伢子还没死在外头?我还以为早死了,我跟那个死女伢子没得关系,你们找错人了。”话音刚落,她就打算关上大门。 魏宁现在肯定这个老太婆就是张英芳的母亲,他抵住大门,“张英芳疯了撒,在外面做了好多恶事,被警察抓了,说要遣送回来,你好歹是她妈撒,她搞的那些邪术难道你不知道?” 突然之间,老太婆鸡爪子一样的手抓住魏宁,“你说么子,你说她会邪术?她会什么邪术?她还害人?她害了哪个?这个死女伢子,难道真去做了那个事?她怎么就----就----” 刚才还说没得关系,转脸就操这么大的心。 就在这时,一个古怪的声音传了过来,“咕噜----咕噜----咕噜噜----”魏时脸色大变,一把抓住魏宁把他往自己身后一带,手里拿出一道符纸,嘴里念了两句,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夹着那道符纸,做了一个手势,接着,把那道符纸往发出声音的地方一扔---- 那个地方发出一阵吱吱尖叫,冒出一股烟之后,又没得响动了。 魏宁清楚地看到几个黑影子在空中一闪而没,好像钻入了旁边几个黑洞洞的平房里,他拉着魏时正打算跑过去看一下。 就在这时,那个老太婆也发起了疯,跳起脚,抓起旁边的一根扁担还是什么东西,就劈头盖脸地往魏宁跟魏时的方向打,魏宁跟魏时边躲边往后退,最后,实在招架不住她的疯劲,两个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转身往后就跑。 那个老太婆追了两步,就没追了,跺着脚在原地指天画地的大骂,声音在安静的村子里格外的响亮,但是其他村子里的人充耳不闻,看起来都已经是习以为常了,魏宁他们经过那些村子里的其他人家门口的时候,还看到几个女人正对着他们笑,笑得魏宁跟魏时两个低着头,赶紧走。 隔了老远,魏宁还听到她凄厉而恶毒的叫骂声。 魏宁觉得她这个叫骂声的恐怖程度比起那些恶鬼的尖啸,也就只差那么一点了。 两个人悻悻地回了旅舍,正打算商量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村长找过来 两个人下了车,左右打量起这个陌生的地方。 一堵城墙把整个城镇都包围了起来,魏宁两人慢慢走过去,目光所及之处的城墙上都是坑洼,扑面而来的是一种肃杀而沧桑的气息,就好像这堵城墙曾经面临过无数刀枪剑戟的砍削戳刺一样,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经历了历史,也见证了历史。 魏宁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耳朵里还能听到当时的冲刺和呐喊声。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们进了城,找了家看上去比较正规的旅舍开了两个房间住了下来,安顿好了之后,魏宁就敲开了魏时的门,两个人打算先出去熟悉一下周遭的环境,明天好直接去找张英芳家。 街上并没有多少人,两旁的房子跟其他小城镇见过的差不多,没得什么特别的地方,整个小洞城就是四条主街呈井字形,还有几条小街,面积并不大,不用一个小时就能绕着整个小城转个圈。 魏宁他们走了一会儿就没有什么兴趣了,两个人随便找了家路边的店子,吃了点东西之后,就回了旅舍。 一路上旅途劳顿,魏宁一回了房,就直奔卫生间,他小心地取下了脖子上的那个锦囊,把它放在了干燥的地方,然后才发开了淋浴喷头,热水哗啦啦地冲下来,缓解了身上的疲惫,洗了澡之后,魏宁又吃了药,药性一发作,挨上枕头就睡着了。 睡着的魏宁,总觉得身边有一股阴冷的气息萦绕不去,魏宁对这个气息也不排斥,甚至还不由自主地往它所在的方向靠过去了一点,那股阴冷的气息先还躲着他,躲着躲着,魏宁不动了,它反倒又轻轻拢了过来。 第二天一醒过来,他就到隔壁房去找魏时,结果发现房间里空荡荡的,人毛都没见到一根,本来还在打哈欠的魏宁,一下子紧张起来,他跑到服务台,直到服务员告诉他,魏时出去了,要他在旅舍等他回来,才放下心来。 左等右等,一直都不见人回来。 魏宁等不下去了,魏时也不知道搞什么鬼,出去这么久都不回来,手机也打不通,果然干神棍这一行的,就喜欢把自己装得神神秘秘的,显得莫测高深,他们就赢了。魏宁本来就知道张英芳家里的地址,所以决定干脆自己先去查看一下,魏时也许就在那里。 张英芳家在小洞城的郊区,其实在小洞城也说不上郊区或市区有什么区别,出了中心那几条街,往往是建在一起的连片的屋子,屋子周围还可以看到小块的菜地,远处还可以看到结着稻穗子的水田。 这里的房子有新有旧,新的是两层或三层的楼房,旧的就是不知道建了多少年的平瓦房,魏宁穿行在那些七扭八弯的小弄子里,按图索翼,找着自己要找的地方。 周围蛮安静的,突然,一道凄厉的杂音打破了这个安静,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女人从旁边一个屋子里冲了出来,穿着个褂子短裤,那个褂子被扯破了,敞着怀,露出了干瘪的,苍老的满是皱纹的脸上也被抓出了几道黑红的伤口。 这个老太婆一只手拿着一把菜刀,另一只手把一块砧板放在地上,接着,一屁股坐下去,拿着菜刀的手高高举起来,在那块砧板上快速地剁着,一边剁一边咒,“咚----咚----咚”沉闷地剁声里,夹杂着她充满怨毒的咒骂,“----请洽死切,但子切死----” 魏宁被她吓了一跳,正要绕开的时候,这个老太婆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他,边盯着他,边用刀子在砧板继续剁着,好像她口里的诅咒对象都变成了魏宁一样,满目狰狞,状如厉鬼。 魏宁看得心胆俱寒,就在此时,从另外一个屋子里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他冲过来,把那个老太婆一把推倒在了地上,一边踢打一边大骂,“你个死老婆子,个老比,我让你咒,我让你咒,想咒老子,也要看你有没有得这个命。死老比。” 这种事魏宁小时候也见过一次。 魏妈妈带着魏宁回娘家,当时魏宁外婆跟隔壁一个老太婆有积怨,说是积怨,其实也就是平时里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累积起来的,比如这家的鸡吃了那家菜园子里的菜,那家的狗又跑到了这家的屋里等等。积怨久了,那次突然间大爆发了,那个老太婆站在厨房的门框上,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拿着块小砧板,指着魏宁他外婆,跳着脚说要跟她“赌个砧板咒”。 魏宁不知道“砧板咒”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懵懵懂懂地问魏妈妈,魏妈妈神色紧张,拉着他就回了屋,连午饭都没吃,就回了魏庄,最后都没回答魏宁的问题,但是魏宁却一直记得这回事,后来年纪大一点,就猜这个“砧板咒”应该是一种比较恶毒的诅咒。 像这些比较古老的咒语,如今的年轻人都已经不太知道,只有年纪大的人才明白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她们把“赌个砧板咒”当成了一种威胁或誓言,可以想见,这个咒有多大的威力,就好比魏宁小时候见过的那个老太婆,手里头用来赌咒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却一直没动手,只是站在自己家屋里,高声冲着魏宁他外婆叫骂。 本来魏宁只是个路过的,不想管这个闲事,但是那个中年男人也太不要脸了,打一个老人打得那么狠,魏宁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拉住了那个中年男人,“哥们,还打啊?对着个老人你也下得了手?人都要被你打死了。” 那个中年男人被魏宁拉住,看了他一眼,恶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外地的吧?要你管老子的闲事?老子爱打不打,滚一边去,这个老婆子就是欠打,三天不动手她没事都要生点事。” 魏宁扯着他不肯放手,“打死她,你也要跟着坐牢。” 那个中年男人一看魏宁是插手插定了,居然就那样丢开了手,上下看了看魏宁,“个死伢子,多管闲事,操这么多空心,小心好心没好报。”说完之后,又往那个老太婆方向虚踢了一脚,悻悻地往家里走去。 魏宁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太婆,地上还有几摊血迹,他走过去,不会是死了吧。 他弯下腰,正打算看一下的时候,老太婆突然间从地上坐起来,她一手抓着菜刀,一手拖着砧板,看都不看魏宁一眼,就往另外一个老旧的平房走去,边走边嘀咕,魏宁听到她还在低声咒骂,声音刻毒,不知道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让她这样想不开,挨了顿狠打都不当一回事。 不过,魏宁又想起了小时候见过的那一次,觉得也许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日常那些小摩擦小矛盾,对于有些生性尖酸刻薄,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人来说,都是戳心戳肺的事。 已经快中午了,太阳当头照了一会儿,魏宁就觉得头晕眼花,好像快中暑了一样,他赶紧走到旁边屋檐的阴影下,靠着一堵矮墙,打算休息会儿,就在这时,他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吓得魏宁跳了起来,回头一看,魏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 魏宁瞪了神出鬼没的魏时一眼,有点不高兴地说,“你怎么也在这?” 魏时嘿嘿笑了两声,学着他师父徐老三的样子,没戴自己平时的无框眼镜,而是在鼻梁上架着副墨镜,可惜,人长得清清秀秀,面白无须,怎么装也装不出道法高深的神棍样子,“我接了个生意,你跟我来。” 魏宁没想到魏时还蛮敬业爱岗,到了这个地方了,还不忘自己的本职工作,他走在魏时身边,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这一片屋子里最好的一栋房子前面,“这是长河村的村长家。”魏时回头跟魏宁说,“他家里出了点怪事,找我帮个忙,到时候你跟着我,别做声。” 魏宁看不得魏时装神弄鬼的样子,不过还是点了下头。 那个村长从屋里走出来,看到魏时,立刻忙不迭地迎了上来,“你回来了,这就是你讲的那个朋友吧?你好,你好。”村长冲着魏宁热情地打招呼,“快进屋,快进屋,我叫我屋里的做了几个菜,等哈一起吃个饭。” 村长大概是六十几岁,样子普通,神色间倒是看得出几分精明,个子矮小,身板精瘦,他老婆都比他高了大半个头,就是块头都被他大了不少,两口子站一起,蛮有“笑果”。 魏宁一进他家的屋,就有转身出门的冲动,屋子整理的干干净净,几样家具和电器也布置的大方简单,看得出是一个比较殷实的家庭,但是整个屋子里漫着一股子黑气,村长和他老婆一进屋,那些黑气就缠在了他们身上,然后他们身上就有一些白色的、红色的还有其他颜色的气体被这些黑气给拉出来。 魏宁看了,就偷偷扯魏时的袖子,魏时理都不理,把袖子从他手里扯了回来,魏宁一看这架势,看来是不打算跟他解释什么了,得,那他也干脆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随他怎么折腾,对付这种事,魏时比他在行,放下这个事,魏宁就把满屋子似有若无的黑气当做没看到,坐在椅子上,听着魏时跟那个村长说东道西。 原来他们这里本来是小洞城郊区的一个村子,后来并进了小洞城,不过这一片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个样。 村长在那里诉苦,魏宁在旁边听了,也觉得这个苦确实该说一说。就在几年时间里,儿子在外面打工就生死不明,儿媳妇等了两年等不下去直接改嫁了,孙子生了场大病之后脑子不太灵了,孙女也不学好,跟着外面的那些流子(混混),被搞大了肚子只好远嫁到隔壁县,眼看着一个红红火火的家转眼间家破人亡,就剩下他们两夫妻这把老骨头守着这个家。 村长一直觉得事情有古怪,他们老陈家的风水什么时候这么差过。 村长是信那些事的,就请了很多的人过来帮他看,看坟看风水看地基看八字,全都看遍了,也有说这个的,也有说那个的,迁坟都迁了几回了,该出事还是出事,那个嫁到外面的孙女前一阵出了车祸,人就那么没了,把老两口哭得,眼睛都肿了,就算是个不听话的,也是个自己的骨血撒,哪里就真舍得咯。 魏时一直耐心地听着,说到最后,村长浑浊的眼睛里都冒出了一点泪花。 魏宁听了,心里面也有点不舒服,一个好端端的家,才几年时间就这样给毁了,人世无常,也未免太令人心寒。 魏时也没一口咬死就能帮他们家,口里总是说“先看看,先看看,你老也别抱太大希望,也许看不出什么事,帮不上什么忙”,也许是这样,反倒让那个人老成精的村长对他越发的恭敬了起来。 就这样,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吃饭时间。 65、最新更新 吃过了饭,魏时说要到处走一走,就出了门,在村长家那个屋子附近逛了几圈,边走,边拿着个罗盘看方位。 魏宁饭没吃几口就放下来,还在发低烧的身体使不上力,村长一看他不太舒服的样子就问他要不要到楼上去睡一会儿,魏宁哪里会同意,只问他屋里有没有躺椅,村长连声说有,就跟他老婆一起把那个躺椅搬出来放在屋檐下,魏宁谢了一声后就躺了上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脸的昏昏欲睡。 明晃晃的太阳,当头挂着,地面好像冒起了烟一样,火热热的。 魏时走了几分钟,就赶紧回来了,回来之后就开始楼上楼下,每个屋子都进去看了一遍,眼睛一会儿看着手里的罗盘,一会儿打量着屋里的布置,魏宁看他忙进忙出的,嘴里还念念有词,一时“震”一时“艮”的,也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术语那是一堆一堆的。 村长老两口站在离魏时不远的地方,紧张直往他那边看,但是又不敢太靠过来,怕影响他做法,以前请过来的那些个神棍神婆大多都有这样那样的怪癖好,他们见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一些忌讳。 就在魏宁快睡着的时候,突然他听到了一阵嚎叫,“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吃饭,吃饭饭----啊----啊啊啊----”把魏宁养出来的那点瞌睡虫全都吓跑了。 村长的老婆脸色一变,赶紧跑进了厨房,拿着个铁皮做的饭盒子往后院跑去,村长,搓着手,苍老的脸上满是疲惫和悲伤,“那是我家那个孙子,我屋里的忘记去给他送饭了,他饿了就会这样子叫,吓到你了吧。” 魏宁摇了摇头,赶紧说,“没呢,没呢,哪里这么容易吓到。” 就在这时,魏时终于看完了,从楼上下来,走回到魏宁身边,村长也赶紧着走了过来,“小天师,你看出什么了没有?” 魏时脸色有点疲惫,刚才用罗盘看方位,看风水也用了他不少的力气,“你们家这不是祖坟有问题,现在埋的那个地方,虽然讲不上很好,但是也不至于妨碍后人,还有你这屋里,也没得什么大问题。” 村长连连点头,“我就说嘛,我就说嘛,我家的坟,还是起得这屋子,都是先请人看过的,地方啊时辰都是算好了的,我后来怕出事,还多请了两个先生前后来看过,都说没得问题,那小天师,你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魏时拿着罗盘,不紧不慢地开口说,“你家这是被人下了咒。” 村长听了,脸上的面皮绷紧了,“哪个跟我屋里有这么大仇怨咯,一定要我屋里都死绝啊。” 魏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个就要问你自己了。” 村长的老婆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从后院走进来,“小天师,你这个话里有话撒,我们屋里哪里会做什么缺德的事咯,四邻八方都知道我屋里是个什么样子撒。都是和善人。” 魏时听了她的话,就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所以我才说要问问村长撒。” 村长削瘦的脸上黑得跟炭一样,手摆了摆,“小天师你说笑了。” 魏时倒也干脆,二话不说就把罗盘收了起来,“那没得什么好说的了,反正我是不可能看走眼的,你们老两口商量商量到底怎么办再来找我,最好是快一点,不然的话,你屋里那个傻孙子命就要保不住了。” 这个话一出来,村长老两口脸色立刻大变,不管这个孙子是不是个傻子,总是个能传宗接代的血脉,就是傻了点,多出点钱,还是能给他找个生孩子的老婆回来,这要是命都没了,那他们老两口到了下面,哪里有脸去见自己屋里的祖宗! 魏宁在一旁看得正出味(有趣),就被魏时一把从躺椅上拉起来,“我们先回去,你们慢慢想哈,我就住在罗家那个旅舍里面。” 魏宁走远了,还听到村长老两口在那里吵架,村长老婆扯开了嗓门在那里大骂村长到底做了什么缺德事,把屋里搞成这样,要他把事情快点交待出来,不然的话,就跟他拼命。 两个人并没有走远,而是找了个荫凉的地方躲着。 天气太热,魏宁脸色有点不太好,他拿出随身带着的矿泉水喝了一口,“阿时,你找到那个张英芳家了没?” 魏时懒洋洋地靠着后面那棵树,“还没,我一到这里就看到那村长家有问题,上去问了一下,就被请进去了,还没来得及找,反正就是这一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魏宁看了下天上的太阳,顶着个这么大的太阳出来找,实在不太明智,他跟魏时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还是先回旅舍,等到了半下午,太阳没得这么厉害的时候再出来。 两个人回了旅舍,魏宁一到了屋里就瘫在了沙发上,身体一阵冷一阵热,浑身直打哆嗦,魏时看他情况不太好,赶紧到服务台去找来了一个瓦罐子,又给他熬药去了。 魏宁盖着被子嫌热,丢开被子嫌冷,在床上翻来覆去,胸口闷得直想吐,他一向少生病,就算偶尔感个冒发个烧也是很快就好了,哪里受过这种苦。 魏宁以前还觉得那些生病了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人,多少有点矫情,现在深刻体会到了那种身不由己的苦痛之后,对以前那些想当然的想法,只能抱以苦笑了。 突然,魏宁冲着空气喊了一声,“魏惜----” 周围还是空荡荡的,连半个鬼影子都没有,魏宁不死心,又喊了一句,“阿惜----” 周围还是安安静静的,没得半点反应。 一时之间,魏宁都不太确定,“魏惜”到底有没有跟上来,他扯开脖子上的锦囊,把那块迷你小牌位拿出来,放在右手手掌心,左手把那块迷你小牌位拨过来,又拨过去。 这个迷你小牌位是黑色沉木,比看上去要重很多,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说来也奇怪,那个安息香跟这块迷你小牌位放在一起这么久,居然彼此之间的气味一点也没有混杂,拿出来一闻,安息香还是那个类似麝香的香味,迷你小牌位还是血腥味中带着点泥腥味。 魏宁捻着那个迷你小牌位,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也许是戴在脖子下面已经闻惯了,这个味倒是不那么难闻,闻久了,还觉得有点甜腥气,让人想舔一口。幸好在冲动之前,魏宁把那个迷你小牌位放了回去,要是真忍不住舔了上去,那他大概又要吃两服药----不是因为身体而是因为脑子。 魏宁把锦囊重新挂上,魏时推开门进来,把手里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药递给了他,“喝了吧。”魏宁的脸已经皱巴巴地跟块抹布一样了,他拧着鼻子把那碗药一口气喝完,喝完之后立刻灌了几大口水下去。 终于把口里的苦味压下去之后,魏宁一边咂舌头一边跟魏时说,“魏时,我这个病还要多久才会好?这么一拖一拖的,拖得人烦躁。” 魏时坐在他旁边,“哪这么快,肯定是要等到把你身体里的秽气全都发散出来才会好的,我看至少还要十天半个月吧。” 十天半个月----魏宁顿时觉得日月无光,天地变色。 他扯着魏时的衣领子,“你想想办法,把我身体里那什么秽气快点发散掉撒!” 魏时拨开他松垮垮,根本没得什么力的手,“宁哥,这个事没得办法的,只能靠身体自己调节,要是我现在插了手,当时看起来是好了,但是后面肯定还是要发作一回的,那个秽气哪里有那么容易祛除----” 魏宁松开了手,“话又说回来,你讲的秽气是什么东西?” 魏时心不在焉地回答说,“就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之后,身上积下的污秽之气,会耗损人的精气,日子久了,就变成了恶痨,你身上这个病应该是我师父想办法让你发散出来的,对你有好处。”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天色慢慢就黑了,魏宁躺在床上,将睡未睡,迷迷糊糊中,他睁开眼睛,就看到“魏惜”站在他身边,正附身看着他,幽深的眼睛里全无一丝情绪,他伸出手,似乎想摸一摸他,但是手伸到一半,五指又收拢了回去,握成拳头魏宁看他雪白的脸上隐隐的灰白色雾气翻滚,把五官都快遮住,似乎情绪颇为激动,怕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就伸出了手去,想握住“魏惜”捏成拳头的右手。 还没等他抓到,“魏惜”身体一动,人已经站在一米开外。魏宁就算伸出手也没用了,本来因为“魏惜”莫名其妙的失踪而生气的魏宁,现在连气得都快笑了,既然不敢接近他,又在他身边流连不去做什么?这么别扭,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魏宁真是想不通,以前觉得那个死皮赖脸的“魏惜”讨嫌,现在觉得虽然是讨嫌了一点,至少还坦率---- 现在,现在是看到了就想揍一顿,魏宁心里面暗暗发誓,不要被他找出来。 到了晚上,暑热散了,魏宁睡了一觉,身体也松泛(好)了不少,就跟着魏时一起到了那个村子里面去找那个张英芳家里。 到了那个村子之后,魏宁跟着魏时挨家挨户地把门牌看了过去,最后找到了村子边上的几处平房,那几处平房的地势比较低,也没亮灯,黑洞洞的,远远看上去,跟没住人一样,但是魏宁他们问过两边的住户,他们要找的人家确实是住在那个地方。 魏宁跟魏时走过去,用手电筒照了一下,这个平房不知道建了多少年,破烂不堪,上面的玻璃没一块是完整的,全都被砸烂了,又糊上了一些旧报纸,木头窗棂上全都是虫蛀过的坑洞。 魏宁和魏时对视了一眼,魏宁往后退了一步,魏时上面去敲门。 “咚----咚咚咚----”沉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半天没得动静,魏宁想起来刚才他们问路的时候,那些村里人的反应,一个个连路都不肯带,就在门口告诉他们到哪里去找,还一再的警告他们小心一点,不要惹上一身腥,脱不开身,好像那里住的不是两母女,而是两只毒虫子。 魏宁紧靠着魏时站在,有点紧张地盯着那个门,魏时又敲了两下,“咚咚----”门里面总算有了动静,一个拖沓沉重的脚步声在门里面响起,慢慢往门口走了过来。 吱嘎一声,门被打开了,一个花白头发的头往门内探出来。 就着手电筒的光,魏宁看了一眼,那张苍老的满是皱纹,上面还有几道黑红伤口的脸,不就是上午时候碰到的那个剁砧板咒的老太婆吗?她扒着门板子,用恶狠狠地目光看着魏时跟魏宁,撕扯着喉咙喊,“敲什么敲,敲你屋里的坟啊,你屋里又没死人敲什么门。”这个老太婆说话之恶毒是魏宁前所未见。 她边说还边动手撕扯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褂子,吓得魏时跟魏宁倒退三步。 魏宁赶紧咳嗽了一声,“我们是来找张英芳屋里的。” 老太婆愣了愣,然后眼睛冷冷地盯着他们两个,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个死女伢子还没死在外头?我还以为早死了,我跟那个死女伢子没得关系,你们找错人了。”话音刚落,她就打算关上大门。 魏宁现在肯定这个老太婆就是张英芳的母亲,他抵住大门,“张英芳疯了撒,在外面做了好多恶事,被警察抓了,说要遣送回来,你好歹是她妈撒,她搞的那些邪术难道你不知道?” 突然之间,老太婆鸡爪子一样的手抓住魏宁,“你说么子,你说她会邪术?她会什么邪术?她还害人?她害了哪个?这个死女伢子,难道真去做了那个事?她怎么就----就----” 刚才还说没得关系,转脸就操这么大的心。 就在这时,一个古怪的声音传了过来,“咕噜----咕噜----咕噜噜----”魏时脸色大变,一把抓住魏宁把他往自己身后一带,手里拿出一道符纸,嘴里念了两句,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夹着那道符纸,做了一个手势,接着,把那道符纸往发出声音的地方一扔---- 那个地方发出一阵吱吱尖叫,冒出一股烟之后,又没得响动了。 魏宁清楚地看到几个黑影子在空中一闪而没,好像钻入了旁边几个黑洞洞的平房里,他拉着魏时正打算跑过去看一下。 就在这时,那个老太婆也发起了疯,跳起脚,抓起旁边的一根扁担还是什么东西,就劈头盖脸地往魏宁跟魏时的方向打,魏宁跟魏时边躲边往后退,最后,实在招架不住她的疯劲,两个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转身往后就跑。 那个老太婆追了两步,就没追了,跺着脚在原地指天画地的大骂,声音在安静的村子里格外的响亮,但是其他村子里的人充耳不闻,看起来都已经是习以为常了,魏宁他们经过那些村子里的其他人家门口的时候,还看到几个女人正对着他们笑,笑得魏宁跟魏时两个低着头,赶紧走。 隔了老远,魏宁还听到她凄厉而恶毒的叫骂声。 魏宁觉得她这个叫骂声的恐怖程度比起那些恶鬼的尖啸,也就只差那么一点了。 两个人悻悻地回了旅舍,正打算商量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村长找过来 66、最新更新 村长脸上都是被指甲抓出来的血印子,有经验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跟自己屋里的打了一架,脚也有点不灵便,大概是打架的时候崴到了,他一瘸一拐地进了屋,弓着腰,也有点不好意思一样地抬起手遮了遮脸,后来大概也知道自己这动作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又把手放下了,但是一张糙皮老脸黑里发红。 魏时和魏宁对视了一眼,把村长请了进来。 村长坐在沙发上,跟屁股下放了一把针一样,那叫一个坐立不安,“小天师,这晚来打扰你了,还是那个事,你帮我去再看看,我出钱,我出钱,你就管开口,只要能帮我屋里破了那个咒----” 魏时就看着他,不说话,村长满头的汗水,一滚下来,他就抬起袖子擦一把,嘴巴抖抖索索,并拢着双腿,死扛着就是不肯开口,但是也不肯走,魏时的意思很明显,村长不把事说出来,他就不肯出手。 过了一会儿,村长还是不肯说,脸上神色变来变去,明显心里面也在拼命挣扎,魏时就笑了起来,“你老不说,我也猜得出来一点。” 村长一下抬起头,“你,你,你猜得出什么?” 魏时就说,“你老在外面有人吧?那个咒是用你老的精血下的,就是讲是你老的儿子。” 村长浑身一震,他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 魏时又笑了笑,“我知道那个咒是怎么回事,不用想都能猜个不离十。” 村长脸上的汗水越来越多了,“你还知道什么。” 魏时就继续说,“这个咒是怨气极大的人下的,一般不会有这么大的怨恨,你老怎么得手的,你老自己心里有数。” 这个话一出,村长的脸很明显的抽搐了几下。 魏宁在旁边听了,顿时觉得眼前这个村长怎么看怎么下流了,居然是这样,村长糟踏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还怀孕了,估计村长想了个办法堵住了那个女人的嘴,他唯一没想到的是那个女人会邪术,自己做的丑事把他一屋人都给连累了。 魏时把那块布挑开了,村长手在自己腿上搓来搓去,半天之后,他腿弯子一软,跪在了魏时面前,边说边在自己脸上扇巴掌,“小天师,是我做了不是人的事,我对不起她,但是跟我屋里的人没得关系,要报应就报应到我身上,小天师,事你都已经知道了,你帮我屋里一把,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他想扒出魏时的腿,魏时轻轻巧巧地就躲开了他,“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既然插手了这件事,你不隐瞒的话,那就会管,你先起来吧。” 村长还在地上跪了一下子,才慢吞吞地爬起来。 魏时转过头跟魏宁说,要他现在跟自己一起去村长家,魏宁收拾了一下就跟了上去,村长在旁边搓着手一直不说话,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终于还是开口了,“你看,小天师,我屋里还不知道这个事,能----” 魏时很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迟早会知道。” 村长没得办法了,只能哭丧着脸进了屋,他那个高大的老婆早就在家里等着了,看到魏时两个,赶紧迎上来,“小天师,你们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魏时看她忙进忙出的,好像是打算整出点东西待客,就赶紧阻止了她,“不用忙了,我现在就做法,先把阵找出来再说。” 他让村长准备了一个长条桌子,接着在长条桌子上摆上一个小鼎炉,外加两个碗,一个碗装满了小米,一个碗盛满了清水。 接着,魏时拿出三根香,点燃了插在小鼎炉上,再拿出几张黄符纸烧了点进了那碗清水里面,接着,他就拿着那把桃木剑,抱着手站在一边,闭起眼睛,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没得后文了。 旁边的人也不敢打扰他,就屏息静气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魏时微微闭上的眼睛突然睁开,一股不知道从哪儿吹来的风把屋子里的上方打着旋儿的吹,吹得人心里发慌,手脚发冷,魏时脚踩七星,拿着那个装着清水的碗,沿着墙根开始疾走,边走边用手指沾了水洒在墙根下。 “四方鬼神即令到,一方恶魂俱俯首。” 接着,那股风越走越急,在屋子里东冲西撞,桌子椅子那些东西都被它冲得砸在地上,砰砰磅磅的声音在屋子里响个不停,村长两口子看到这个样,面面相觑,眼睛里全都是惊惧和害怕,村长更是瑟瑟发抖,眼睛翻白好像要晕过去的样子。 魏时走到了门口那儿,脚一擦,地上被清水浇了的地方就豁出了一道口子,那股风立刻循迹而至,往那个口子冲去,魏时看了后面几个人一眼,“走。”魏宁赶紧跟在了他后面。 几个人跟着那股风在村子里跑着,乱糟糟的脚步声把周围已经睡觉的人家都吵醒了,纷纷亮起了灯,走出来,左顾右盼地打量着。 那股风吹到的地方居然是魏宁他们刚去过不久的那个老太婆屋里,老太婆也被吵醒了,打开了门,站在屋门口,往外张望,看到魏宁他们几个,立刻凶神恶煞地抄着扁担,走到屋前长满了杂草的坪地上,“你们打算干什么?再过来,老娘要不客气了。” 村长这时候倒是显出了当村长的气魄,指挥他找来的那几个帮手,让他们直接冲上去把那个老太婆给抓住,用绳子捆了起来,扔在了一边。 262第261章 【弓煞】 魏妈妈的魂魄在“引魂咒”的牵引下,脚不沾地地慢慢往身体所在的方向飘过来,魏时紧张地看着它,手上打了一个诀,口里喊了一句,“去”,魂魄立刻往那块白布上一扑,没入其中魔尊的女奴。 白布好像被鼓了风一样凭空膨胀了起来。 魏时不敢有丝毫的延误,他反手向上,用手背朝着白布打了过去,扑的一声轻响,鼓起来的白布一下子泄了气一样的又服帖地盖回了魏妈妈身上。 人的手心为阳,手背为阴,所以就有了手心打人,手背打鬼的说法,有时候我们会觉得别人随随便便拍了你一掌,好像也没用上什么力气,就是觉得特别的痛,原因可能就是这个人是用手背打的人,手背打人,不单打了人的肉身,还打了人的魂魄。 魏时想用手背把魏妈妈的魂魄打进身体里面去。 只要有意识地控制好力道,就不会打伤魂魄,顶多是让魂魄痛几下或者昏迷一阵子,这也是现在情况太急了,周围被招过来的鬼魂到了这个阴气极重的地方,只进不出,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鬼魂,摆明了是个大威胁,所以魏时也只好出此下策。 魂魄入体,算是成功了。 魏时紧绷的脸也稍微放松了一点。与鬼为妻261 他拿出了三枚铜钱,一枚放在了魏妈妈的嘴里,其他两枚塞进了魏妈妈虚握的手里。 魏妈妈身上三盏阳火已经全都熄灭了,人身上没有阳火就算不得活人,要让阳火重新燃起来必须借助外力。 魏时滴了三滴血在哪三枚铜钱上,铜钱发出一股耀眼的红光,一时间把周围的阴气都给驱散开来,一瞬间的爆发之后,红光又偃旗息鼓起来,周围的阴气像潮水一样又涌了回来。 魏妈妈头上,两边肩头上,三盏阳火亮了起来。 阳火似有若无,飘忽不定,随时都可能再次熄灭一样,魏时知道这都是正常的,就是个阳气足罡火旺的人,遭了这一劫,身体也会变得虚弱起来,更何况魏妈妈本来就是个病人。 魏时把魏妈妈的身体拉起来,先在她后背上贴了一张“定魂符”,一来是稳定她刚回到身体里的魂魄,二来是防着等下从周围的魂魄里冲出去的时候被鬼上身——魏妈妈现在的身体状况,那些鬼魂见了肯定不会放过。 魏时把魏妈妈背在了背上。 周围全都是模模糊糊的鬼魂,它们撕咬着病床上的尸体,一些尸体动了起来,轻轻地“噗噗”声传来,好像是个什么东西爆裂了一样,空气里立刻传来一阵恶臭,那是一具摔倒了地上的尸体的内脏被压迫发出的声响。 尸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魏时瞳孔一缩,这么个聚阴的鬼地方,本来就容易起尸,又被他无意中招来了这么多鬼魂,阴气在短时间内急剧增加,那些鬼魂得到了机会,附在了尸体上面。 大部分的鬼魂低着脑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魏时手里拿着徐老三给的铁蒺藜,据说是他们隐门每一代当家的信物和象征,是隐门的老祖宗徐衍用过的,曾经用它杀过无数的恶鬼厉魂,带着一股阴寒的煞气,神鬼莫敢近前,徐老三吹得天花乱坠,魏时只希望这个铁蒺藜至少有他所说的一半的作用。 铁蒺藜扎着手心,隐隐刺痛。 魏时拖着沉重的脚步往门口走去。 鬼魂没有跟上来,那些起尸的尸体也没有追上来。与鬼为妻261 魏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也有这种运气,他看着手上的铁蒺藜两眼放光,这东西真是个宝,徐老三没骗他,魏时加快脚步走出太平间,外面一片安静的夜色,虽然一样的阴气浓郁,但是相比较太平间的阴森可怕,外面无疑是要可爱得多[清穿综琼瑶]伊尔迷全文阅读。 魏时没有注意到。 在那些低着头的鬼魂中间,站着一个比周围模糊的鬼魂看起去要更清晰一点的鬼魂,它远远地看着魏时,等魏时走出了太平间之后,它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身边的一个灰色鬼魂,把它往嘴里塞进去,“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在空荡而又死寂的太平间里响了起来。 鬼魂发出尖利的啸声,四散而逃。 那些起尸的尸体摇摇摆摆地走了几步,扑通一声又倒在了地上。 魏时把魏妈妈背回了病房。 住院部还是静悄悄的,不管是病人、陪床的家属还是值班的医生护士,都无声无息的,好像这么大一栋楼里就没一个活人了,魏时进了电梯,按响了五楼的按钮,电梯轻轻响了一下,魏时明显感觉到整个人往下一沉,接着,电梯慢慢升起。 红色的指示灯,一层楼,一层楼的亮起。 到了四楼的时候,电梯停了下来,门自动打开。 电梯外是一条空荡荡的走廊,魏时默默往旁边一让,好像有很多人进来把电梯塞满了一样,电梯门又关上,魏时看着站在自己身边这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脸病容,青白脸色的鬼魂——这医院到了晚上,就是活人禁止,百鬼出游吗? 魏时把魏妈妈送回了病房。 魏妈妈躺在那儿,呼吸还算平稳,魏时也算放下了一半的心。 他想了一下也没想通,为什么魏妈妈会半夜跑到太平间去。 就算是身体虚弱,魂魄不稳,被那个聚阴不散以至于招鬼引魂的地方吸引了过去,那也只会是魂魄去了,身体应该还是留在病床上的,魏时把这个事翻过来覆过去的想了又想,倒是找了一两个可能的原因出来,只不过都不太符合。 他也不敢再睡着,只好硬挨。 总算熬到了天亮,魏时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来换班的舅舅,舅舅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让他回去睡一觉,嘴里念叨着“现在的年轻人体力不行啊,一个晚上就这个样子了。”魏时有苦说不出,闷着头走了。 魏时并没有去睡觉,他反而去了医院附近的一栋高楼。 那栋高楼是附近最高的建筑,可以把整个医院以及周边看个清楚明白。在仔细看了一会儿,又在纸上涂涂画画了一阵子,他才从高楼上下来,接着就找了一家网吧,要了个机子,上了一会儿网,从网吧出来,魏时又打了个的士,直接去了市立建筑设计院,找了那里的工作人员说要见宋建国教授。 工作人员一看魏时一张犹带青涩的脸,就摇起了头,“不是工作上的事,宋教授都不见外人的,你回去吧。” 魏时把他刚才乱涂乱画的草稿纸递给了工作人员,“请你帮个忙,把这张纸给宋教授看一看,要是看完了他还不肯见我,那我就走。” 工作人员把草稿纸拿过来。 上面乌七八糟的线条还有歪七扭八的字迹让工作人员一脸怀疑地抬起头看了魏时一眼,魏时脸有点红,他的字是写的不太好看,所以他只好脸上发热地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工作人员,也许是他态度很好,长得也实在不像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所以工作人员最后还是拿着那张草稿纸找宋教授去了。 宋教授是市里建筑设计院里最有名的建筑设计师。 同城市里面很多的有名的建筑物都是他设计或者参与设计的,不过他早就已经不再接设计工作了,如今主要做一些研究工作,同时也在一所大学的建筑学院当老师,现在外面的人一般都不太知道宋教授的大名妖精御姐扑倒记。 工作人员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 她脸上还带着点惊讶,向着魏时点了点头说,“宋教授答应见你了,请跟我来。” 魏时说了一句,“谢谢。” 工作人员带着魏时进了一间办公室,宽大的书架是这间办公室最显眼的地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坐在一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面,正在看着一张图纸,他看到人进来了,就抬起了头把眼镜摘了下来,并且挥了挥手让工作人员下去。 宋教授外貌英俊,虽然一脸风霜但是不减丝毫魅力,像是陈年老酒,越酿越醇。 他温和地看着魏时,“小伙子,就是你要找我?” 魏时点了下头,“冒昧打扰了,我在网上查到了环宇大厦是您设计的,所以想过来找您谈一谈。” 宋教授一脸兴味地看着魏时,“小伙子,那你要跟我谈什么?” 魏时沉默了一下,“我在环宇大厦对面的同城医学院附属第三医院上班。” 宋教授惊讶地看着他,“看来你是知道点什么了才到这里来找我的。” 魏时又点了点头,“我知道您用环宇大厦布了个‘天煞弓’的局。” 魏时一直怀疑为什么这个阳气不入、阴气不散的医院到现在还没出事,所以他今天去了附近一栋高楼,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建筑和地形,发现医院跟他前面查看过的差不多,但是医院门口那栋大楼却别有蹊跷,大楼是个弧形的建筑,一条绿化带连接弧形两端,形成了一个弓型,而大楼正中间,又莫名其妙的立了一个长约二十米、形似一座低矮山峰的雕像,就好像是一把弓上的箭一样,而箭头所指的方向,正是魏时所在的医院。 只要懂风水的人仔细一看,就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天煞弓”的局。一般的建筑绝对不会这样建,原因很简单,弓箭是凶器,带着一股煞气,居住在这种建筑里的人,做生意的破财,过日子的破家。但是,这种局,在某些时候却也有镇煞的作用。 显然,环宇大厦之所以建成这样,就是为了镇煞。 由此也可以知道,设计这栋大厦的建筑师,肯定也是个懂行的,他知道对面的医院是个大凶之地,所以他用了这种办法压制医院里的煞气,这也就是为什么本来是大凶之地的医院却没有发生各种惨剧的原因。 古时候,建房子都会请风水先生来相宅,到了现代这个社会,懂风水的人是越来越少,绝大部分建筑也用不上相宅这门术数了,除非是地基打在了坟场或者其他发生过怪事的地方。大部分的建筑设计师就跟古时候的工匠一样并不懂风水,但是也有极少的建筑设计师,身兼两家之长,不但能做设计,也能相宅。 所以魏时才用尽了办法找到了宋教授。 他让工作人员送进去的那张草稿纸就是他画的医院和环宇大厦的结构图,并且在环宇大厦旁边画了一张弓。 宋教授笑了起来,“现在的年轻人不简单啊,你是想知道你上班的医院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吧?” 魏时用急切的眼神看着宋教授,“请宋教授指点!” 宋教授摇了摇头,“不是我不告诉你,是告诉你了也没用。”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后天、大后天这三天有事,可能不能更新了=v= 263第262章 【梦魇】 讲老实话,魏时最烦的就是宋教授刚才说的那个话。 听起去苦大仇深,一副为你好的样子,实际上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用,你都没说,怎么知道就没用?要不是有求于人,并且宋教授这人也确实算得上德高望重,魏时真想糊他一脸。 不过,想归想,魏时还是德跟宋教授好言好语地磨着。 不管怎么着,也要让宋教授把知道的事说出来。 魏时左求右拜,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就差没在地上撒泼打滚,总算是让宋教授松了口,宋教授看着魏时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个年轻人啊,怎么就不听讲,算了算了,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要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 魏时郑重地点了点头。 跟宋教授聊了这么久,他也已经搞清楚,起先宋教授之所以不肯把事情告诉他,就是怕他年纪轻轻不晓得天高地厚把自己的小命丢个去,后来宋教授之所以松口答应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出来,却是因为魏时无意中透露了自己懂行,并且还不是一般的懂这个事让他放了心。 只有真正懂行的人,才知道什么东西惹不起。与鬼为妻262 无知者,才真正无畏。 宋教授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就放在了烟灰缸上让它自己烧着,他一边回忆一边慢慢地说,“这个事要从我研究生导师说起,当年我在同大建筑系师从郭爱民教授,我现在这一身本事就是学了郭教授一点皮毛,当年,郭教授把其他的课题都丢个一边,也不做建筑设计了,专门在研究一个事情,我是他最看重的学生,所以,也多多少少接触到了一点内情无敌保镖。” 魏时想了一下,“难道就是……” 宋教授点了点头,“就是同城医学院附属第三医院。” 宋教授接着说,“解放前,第三医院所在的地方是个小村子,这个小村子叫南乡村,它在解放前就成了个无人村,根据县志记载,一夜之间,整个南乡村的人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人带家畜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村子也成了一片废墟。一直到解放后,同城县合并了周围的几个地区成了同城市,随着市区规模的扩大,南乡村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市中心的位置。市区规划不可能把这么大片地继续空在那里,就把地划给了同城医学院。” 魏时没打岔,洗耳恭听。 宋教授叹了口气,“当时老师极力反对,但是他反对的理由却又站不住脚,就说那地方有古怪,建了房子会出事,你说,现在谁还会信这些?”宋教授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所以也没人把他的话当回事,甚至连他的工作都受到了牵连,差点教授的职称都没保住,我老师那个人哪,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做事只讲个问心无愧,所以他一直想在自己的学生里面找一个能传承他真正衣钵的人,后来,他找到了我,不过,也是因为我是真的相信这些东西,也是真的感兴趣。” 魏时慢慢地说,“是不是真的出过事?” 宋教授看着桌子上那根快烧尽了的烟,“是八四年时候的事,当时在第三医院的病人突然间全部发病死了,也是一夜之间,这个事当时闹得影响很大,上面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事情压下来。” 魏时撇了撇嘴,早干嘛去了。 不见棺材不掉泪,人都是这个样子。或者该说是,没死自己屋里人,不心痛。 宋教授接着说,“当年老师早就预测到会发生类似的惨剧,只不过当年他年纪已经大了,说的话也没人听,所以就是干着急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只能把事情交给我,告诉我要是出了事就怎么怎么做,那个‘弓煞局’就是在出了事之后,那些人也怕了,听了我的话建的。” 听到这里,魏时一肚子都是问题。 既然早就知道会出事,也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为什么不提早预防而是要事后来补救?要知道跟“弓煞局”作用差不多的其他办法也不是没有,就算效果也许没有“弓煞局”好,但是动静却也比小得多,至少用不着这么大兴土木,专门搞个建筑物出来。 宋教授看着魏时,“当时我也有跟你一样的疑问,后来,我才知道,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与鬼为妻262 魏时忍不住问道,“那还是什么原因?” 宋教授却没有接着说第三医院的事,而是话锋一转,“当年第三医院出事前,隔壁的b市一家化工厂也出了事,有毒物质泄漏,当时在场的人差点死光了,当时没死的,也因为中毒的关系,几年之后陆陆续续的过世了。” 魏时不知道为什么宋教授突然间说到这个事,不过他知道宋教授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宋教授放在桌子上的手神经质一样的抖动了一下,“当年老师发现,第三医院和那家化工厂之间,看上去没有一点联系,但是实际上却可能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 宋教授拿出了一张地图,是省内地图。 很详细的一张省内地图。 他把书桌上的东西挪开,把地图摊在了桌面上,招了招手,让魏时过来,魏时过去一看,那张地图上有几个地方做了红色的标记,其中一个赫然就是第三医院,另一个则是b市的一个地方,还有一个则是h市下属一个县里的一处盗尸秘传最新章节。三个标记呈品字形。 宋教授用手指点着那三个标记说,“老师在研究怎么解决第三医院问题的时候,顺藤摸瓜的找到了这两处地方,他发现,这三个地方应该是一个邪阵,牵一发动全身,一个地方被破坏了,另两处也会出事,老师想了一辈子也没想出办法该怎么破了这个邪阵,这也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所以当b市的化工厂出事,同城的第三医院也跟着出事了? 魏时有点不置信。 这是哪个这么大的手笔,一个阵法绵延几十年,横跨一个省! 本来这就让人够震惊的了,没想到宋教授接下来又扔了一个重磅炸弹,“这些年我接着老师的路子继续研究,发现这个阵法可能是传说中的‘五行七煞局’,也就是说,可能有五个或者七个类似b市化工厂和第三医院的地方,更重要的是,我还发现,有人在维护这个邪阵。” “五行七煞局”?听起去有点印象。 魏时皱起眉头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五行七煞局”本来是一种墓局,用来防盗墓或者坑人害人用的,后来有人把“五行七煞局”改动了一点格局,从地下弄到了地上,在法术界里,有把这个局叫做“绝阵”的,为什么说它绝呢?因为“五行七煞局”是用五个或者七个威力极大、各不相干的杀阵组成的一个大阵,因为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两两相关,动一个就等于动五个或七个,除非你一口气同时把五个或者七个阵法破了。 但是“五行七煞局”一是难发现,那五个或者七个杀阵千变万化,或远或近,或隐或现,就好比魏时现在遇到的这个,不是机缘巧合并且还知道这么多阵法墓局道道的,压根就想不到自己面前的是“五行七煞局”;二是要同时破阵,隔得近还好,离得远了,好比现在,遍及一个省,光是组织人手破阵就不是个简单的事。 至于宋教授说的“有人还在维护这个阵法”当然也引起了魏时的高度警惕。 魏时连忙问,“宋教授,你是从哪儿得知有人在维护这个阵法的?” 宋教授指了指地图上b市那个标记,“化工厂出事之后,我去过一趟b市,发现化工厂那里有很重的阴气,聚而不散,并且跟市内的一个地方形成了牵引,化工厂里的阴气慢慢地往那个地方汇聚了过去,我就找了过去,不过学艺不精,比不上我老师,只找到了一个大概的位置,没找到具体的地方,可以确定的是,化工厂的阵法被破坏了之后,有人在附近又布了一个新阵,重新把‘五行七煞局’的缺口给补上了,我在那个附近找了很久也没发现什么,只好回来了,后来,也时不时去一次,都没什么结果。” 说到这里,宋教授脸上也有些灰败。 他一直想完成老师的遗愿。 宋教授看着若有所思的魏时,“我把这个事告诉你,是因为在这方面你比我懂得多,也许,你有办法能完成我老师的遗愿,把这个不知道害了多少人的邪阵给破了,让它不能再害人,我也老了,也不知道还等不等得到这一天。” 魏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如果他轻浮一点,就会跟宋教授拍胸口说“这个事交给我了”,但是他不能这么做,他也不是这样的人,因为他也没把握,所以他只能跟宋教授说“我尽力而为”,宋教授拍了拍他的肩。 在魏时走之前,宋教授把这么多年找到的另外两个疑似“五行七煞局”一部分的地方告诉了他。 这个时候的魏时,他最关心的,当然不会是“五行七煞局”,他想的是如何让魏妈妈的病好起来,他之所以这么关心第三医院里的异状,也只不过是因为魏妈妈现在躺在第三医院的病床上,并且昨晚上还莫名其妙的出了事猎士传说。 魏时回了医院。 他觉得不能无论如何不能让魏妈妈继续待在第三医院里了,本来身体就出了问题,再待在这么个鬼地方,那问题只会越来越严重,所以他把舅舅从病房里拉出来,说要转院。 他舅舅当然不答应,但是魏时咬着牙说一定要转,不转不行。 最后被他舅舅逼得急了,冲口而出“躺在床上的是我妈,我说了算”,结果被他舅舅一个大耳刮子,嘴角都出了血,差点没把护士引起来,魏时看他舅舅气得脸红脖子粗,一副高血压中风就要发作的样子,不敢再闹了,只好低声下气地继续求着。 他舅舅看着他,半晌之后才说,“要转也不是不行。” 魏时喜出望外。 他舅舅瞪了他一眼,“不过你妈妈现在身体虚弱,现在不要挪动,至少要等到明天病情稳定下来之后再转院。”他舅舅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她是你妈,她还是我亲妹子!”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魏时知道把他舅舅惹毛了,只好苦笑了一下。 他回到了病房,坐在魏妈妈的病床边。 魏妈妈脸色苍白,气息虚弱,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耳鬓边有几根白发从黑黝黝的头发中冒出来。魏时看得一愣。 现在是白天,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魏时看了一会儿,终于熬不住,头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瞌睡。 魏时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他慢慢地站起来,浮起来,飘起来,他看了看左右,一片灰蒙蒙的,什么都没有,什么也看不见,魏时茫然地走在这片灰蒙中,就好像走在一片荒无人烟,景色单调的旷野。 不知道走了多久,既不知道疲倦,也不知道终点。 只是走,一直走。 走着走着,前面的灰蒙就越来越浓。 手缓缓地伸过去,就好像拨开了一层浓稠的灰色的汁液,黏腻的、腥臭的,让人有点恶心,又有点晕,魏时的喉咙发出一种古怪的“咯嘎——咯嘎——”声,就好像一个半损坏的机器人在笑一样,刮擦声让人耳膜生疼。 他继续往前走。 他想停下来,但是脚不听使唤。 前面很危险,不能再继续走了,他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在冲着他大喊大叫,他的脚停了一下,但是,紧接着,又僵硬地继续往前走,越走就越慢,越走手脚就越僵冷。 好像走的是一条阴间路。 这个时候,魏时的肩膀上突然搭上了一只冰冷的手,他微微偏过头,看着那只手——修长的、骨感的、好像是冰块雕成的手,那只手紧紧地扣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圈住了他的腰,固执的把他留在了原地。 魏时的脚还在往前走,身体继续往前倾。 他挣扎着,却被抓得更紧,扣得更牢。他的身体贴上了背后的一具冰冷的躯体,略微比他瘦弱的身体,就好像铁钳一样把他牢牢地固定在原处,并且把他的身体掰过来,于是,两个人对上了面。 魏时茫然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二更!八点更新~~ 264第263章 【发作】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不让他走,殷红的嘴张张合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魏时晃了晃脑袋,拼命克制着往那片灰蒙中走的冲动,那里好像有个散发着无穷吸力的黑洞一样。 突然,魏时觉得自己的身体往下一歪,耳朵里听到哐啷一声巨响,身上一时痛得厉害,他满头冷汗地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连人带椅子摔在了地上,屋子里的人都在看着他笑。 隔壁床的大爷要陪床的儿子过去扶把手,“小伙子,哈哈,睡迷糊了吧,我看见你脚一蹬就摔了,没摔着哪吧?” 魏时脸上有点红,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连声说,“没事,没事,没摔着哪……”他忍着痛又坐回去,屁股一阵一阵的生疼,连带着脑子也跟着抽了起来,他捏着眉心,刚才好像做了个不太好的梦。魏时大致上想起了梦里面发生的事,阴着脸,没想到,大白天的,他就差点被拉了魂。 医院的情况是越来越严重了。 这个地方用的“地脉聚阴阵”,就是利用地底下一条天生的阴脉做阵,聚集周遭的阴气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阵法之下,阳气不入,阴气不出,天长日久,必会生变,就算外有“弓煞局”镇着,也于事无补,顶多是推迟了生变的时间和程度,但是“变”总是会“变”的,就看怎么“变”,什么时候“变”了。 魏时皱着眉头,运气真是太背了。 好死不死的,就刚好遇上了“生变”的时候。与鬼为妻263 “弓煞局”已经快压不住医院的阴气,阴气往外溢出来了一点,这也是医院里到了晚上就会百鬼夜行的原因,这些在医院徘徊的魂魄全都被那个阴气聚集的地方所吸引,想离都离不开。 现在要解决这个事,只能重新加固“弓煞局”。 魏时直接打了电话给宋教授,把情况跟他说了一下。要做这个事,不是什么小打小闹,而是要动土,把当“弓煞局”箭头用的假山推了,重新给“弓”弄个“箭头”,这一回不能用土石作材料,压不住对面医院的阴气,得用金铁。 宋教授很紧张,一再地跟魏时确认。 魏时也不厌其烦地跟他解释了一遍又一遍。 两个人终于说清楚了,宋教授叹了口气,“幸好那栋楼的所有人我认识,不然的话,事情还真不好做,这回真是要谢谢你,小魏,晚上一起吃个饭,我们再谈谈。” 魏时答应了。 因为晚上要跟宋教授吃饭,所以陪床的事就交给了二叔魏金成。 魏时走之前,在魏妈妈床头放了“安魂符”,又用朱砂在床底下画了一个“固魂阵”,确保不会出现昨晚上发生的事,又一再地跟二叔说让他好好看着,这才放心地出了门蜕凡化仙最新章节。 跟宋教授见面是件让人愉快的事。 宋教授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学识见解都让魏时受益匪浅,同时,宋教授也对魏时知道的一些神神道道的事还有他那些常人觉得匪夷所思的经历很感兴趣,一时之间,两个年龄相差几十岁的人相谈甚欢。 魏时把“地脉聚阴阵”跟宋教授仔细地说了一遍。 等到了晚上十点半,魏时觉得时间也不早了,一脸意犹未尽地跟宋教授说“要走了,下次再聊”,宋教授是自己开车来的,就说送他回家,魏时也没推辞,时间也晚了,公交车大多数停开了,打车也不是很方便。 魏时坐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宋教授说着话。 突然,车速慢了下来。与鬼为妻263 宋教授无奈地转过头跟魏时说,“路堵起来了。” 魏时有点惊讶,“这个点了,怎么还会堵车?” 宋教授用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前面出了个车祸。” 等了半个多小时,已经十一点多了,前面的车子还是纹丝不动,看这架势,还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一开始,魏时还能耐烦地等着,等到后面,他心浮气躁的,完全是等不下去了,他的手在车窗玻璃上敲着,“笃笃笃”的声音,让人更加心烦气躁。 魏时想了一下,跟宋教授说,“我还是不放心,我先走过去,谢谢你了宋教授。” 宋教授也知道魏时他妈妈在住院,就摆了摆手,示意他直接走。 魏时穿过车与车的间隙,到了路边。 车流像一条条黑色的河流一样,一眼望不到头,魏时埋头往前走,一般来说,像这种堵车的时候都是很热闹的,探出窗户骂人的、下车走路的、无故鸣笛的等等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再加上汽车的嗡嗡声,尾气的臭味,让整条路跟开了锅一样。 然而,此时此刻,也许是因为夜已经深了的关系,这条停了不知道多少车子的路,却很是安静,魏时经过这些车子的时候,眼角往那边一瞄,车子里的人都坐在那里,看着前方。 魏时加快了脚步。 今晚上的古怪让他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他怕出什么事想赶快回医院去,问题是他现在在的地方离医院有点远,就算他用跑的,没有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的,也别想到地方。 所以,等魏时喘着粗气,回到医院的时候,时钟刚刚好停在了十二点上。 魏时没坐电梯。 他没忘记昨晚上在电梯里看到的那些鬼魂,电梯是个密闭空间,容易出事,就算他本事高不会被鬼给害了,电梯可能出故障也不能不考虑,所以他选择了走楼梯。 一路上,就看到那些灰蒙蒙的鬼魂从他身边走过。 魏时目不斜视,全都当看不见。 他总算回到了魏妈妈所在的病房,病房里开着一盏小灯,灯光昏暗,好似照不到人,里面静悄悄的,全没有白天的生气,魏时悄悄地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病房里的情况,魏妈妈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露了出来,二叔魏金成还留在这里,大概是看他没回来不放心的原因,魏时有点感激,正打算轻声喊他一句的时候,僵坐着的二叔突然动了。 他站起来,俯□,手伸向了魏妈妈教主如此多娇。 魏时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二叔打算做什么,是帮魏妈妈擦汗还是盖被子?魏时怕打扰到病房里人的休息,所以悄无声息地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时,二叔的头越垂越低,他的脸碰上了魏妈妈的脸,手掀开了魏妈妈的被子,摸上了她的衣服。 魏时不可思议地看着二叔的一举一动。 二叔这是什么意思?他难道是想……魏时还是不太敢相信,在他眼里的二叔,一直是把他当半个父亲看待的,就这样一个人,现在却正在对他的母亲动手动脚,魏时受的打击有点大,一时之间给愣住了,不过也就愣了那么几秒钟,因为二叔接下来的动作让他大喊一声,“二叔,你干什么?”边喊边冲过去,一拳头直接击中了二叔的肚子,把他打趴在了地上。 魏妈妈衣服被扯开,魏时慌手慌脚的给她把衣服又掩上。 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把魏妈妈吵醒,魏时一时又是庆幸,又是愤恨,他用杀人一样的眼光盯着倒在地上的二叔,看他快要从地上爬起来,又狠狠地踹了一脚,用力踩在他背上,用阴恻恻的声音说,“二叔,刚才你在做什么?” 魏金成困难地抬起头,跟魏时有二分相似的脸看起来那么让人厌恶,眼神发直,嘴角流出了一点口水,他肩膀耸动地哭了起来,声音古怪而又压抑,却什么都不说又好像把什么都说了。 魏时想起来,他每次回去的时候,魏妈妈那古怪的态度,她总是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见人,精神状况也越来越差,尤其是看到二叔魏金成的时候,更是一脸的惶恐,魏时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头,他真蠢,蠢透了,他一直以为这是因为魏妈妈生病了,没想到,没想到是因为其他原因,而且这个原因是这么的,这么的让人难以接受,魏时两眼通红,他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男人。 但是,不行,暂时还不行。 这是家丑。 魏时不想在这里把事情闹大了。 魏时握紧了拳头,让自己不停地呼气、吸气,总算让自己的理智回了炉,他把脚慢慢地从魏金成身上挪开,魏金成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的恐惧、失措还有羞愧,他嘴巴哆嗦着,“阿,阿时啊……” 魏时头也不回,“闭嘴,别逼我现在就动手杀了你。” 魏金成安静了一会儿,突然他茫然地开口说,“阿,阿时,我是鬼迷了心窍,真的,就是鬼迷了我的心窍,我,我没想做出那种事,我该死,我该死,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他跪了下来,爬到了魏时脚边上,抓着他的裤脚哭了起来,魏时被他哭得心烦气躁,你以为老子不想杀你?不过是想留着你这条命换个地方再收! 魏时一脚又把魏金成踢开。 刚才的动静这么大,也没把房间里的病人吵醒,魏金成还在那里念着是“鬼迷了自己的心窍”,魏时沉着脸,也许这个医院的阴气确实影响到了魏金成,因为就算魏金成再没脑子,也不会在这里做这种事,但是阴气也不会把你没做过或者没想过的事引出来。 这个事对魏时冲击太大,他把头抵在床头,时不时地在墙上砸两下,他连看都不敢看魏妈妈,他觉得都是自己的错,他居然亲手把自己的亲妈送到了个禽兽手上,这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魏时越想越拗,越拗就越转不过弯,头在墙上砸的砰砰直响。 就在这时,魏时听到了一个爆裂声。 噼啪噼啪噼噼啪啪的声音,悉悉索索的,不绝于耳,好像有千百个小爆竹同时炸看了一样。 魏时猛地抬起头。 不好,医院里的阴气发作了。 265第264章 【出阵】 感觉到周围浓郁的阴气滚滚而来,而躺在床上那些病人也突然间有了动静,魏时脸色大变,这么重的阴气可以让活人直接变成死人,死人直接诈尸,本来还在那里埋头做忏悔状的魏金成也突然间安静了下来,身体跟打摆子一样前后摇晃着,晃来晃去,扑通一声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手脚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魏时看都没看他一眼,抬起一脚,把他沉重的身体踹到了一边。 他紧张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魏妈妈,她倒是没跟其他病床上那些动起来的病人一样,还是一脸安详地睡在那里。 魏时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为了以防万一,他在出门之前贴的符画的阵起了作用,发作的阴气暂时还没有影响到魏妈妈,不过,魏时抬起头,看着从床上爬起来的那些“病人”,它们一个个脸色青灰,眼球都是白的,嘴巴张着,无意识地看着前方。 魏时的眼睛突然一片模糊,就好像突然间得了高度近视一样,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他伸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又用力眨了眨,眼角流出了一点生理性的泪水,视线总算是又清楚了。 不过,魏时宁愿自己还跟刚才一样,什么都看不清楚。 卧槽,眼前这弥漫在四周的、浓稠的、灰黑色的阴气是怎么回事?简直是无处不在,这些阴气钻入了那些病人的身体里,病人身上的生气被带走,死气沉沉,还有那灰黄色的病气,混杂着灰黑色的阴气,这他妈是在预演世界末日吗?与鬼为妻264 魏时看着那些已经变成了僵尸的“病人”僵硬地转过身,被魏时一脚踹到墙边的魏金成也慢慢地爬了起来,他额头上流着黑色的血,龇着牙,一摇一摆的,也跟那些“病人”,往魏时走过来。 魏金成也被阴气影响,死了,变成僵尸了。 看着他那张曾经熟悉,现在变得狰狞可怕的脸,魏时心情有点复杂。 不过他很快就收起了这种情绪,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许他多想了。 他必须尽快带着魏妈妈离开这所已经变成“鬼域”的医院。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必须做一件事。 魏时面无表情的从怀里拿出一张“阴符”,这种符是用来伪装死人用的,一般都是用阴性的东西去画的,比如说李子汁,这东西就很通阴,或者说隔夜水,但是不管是李子汁还是隔夜水,都没有尸体(尤其是因为各种意外而亡的尸体)身上残留的死血或尸液管用,用李子汁或隔夜水做成的“阴符”,在现在这么重的阴气下,只怕坚持不了五秒钟就会失去作用房东是杀手最新章节。 所以,魏时一脸感概地看着手上这张“阴符”,当时忍着恶心和腐臭,用死血制作了这么一张“阴符”备用的自己,实在太有先见之明了。魏时把“阴符”贴在左手手心。 接着,魏时又把另外一张用隔夜水画成的“阴符”贴在了魏妈妈的右手手心,魏妈妈本来就病了,又在不久前丢过一次魂,所以她身上的生气本来就很微弱,这个时候用这张效果不太好的“阴符”反倒效果还不错。 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魏时把魏妈妈背在了背上。 本来被魏时身上活人的生气吸引过来的僵尸们,一个个木然地停在了原地,魏时背着魏妈妈,从它们身边一个个走过,在经过魏金成的时候,他的脚步稍微停顿了那么一下,接着,又毫不迟疑地继续往前走了。 走廊安安静静的,看起去跟往前的每个夜晚差不多。 只有魏时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那些病房里躺着的病人已经没有一个活人,那些医生和护士,也全死了,这晚上过去,明天就会成为一个惊动全国的特大惨剧,魏时这个时候还有闲心想着,到时候惨剧的原因到底会被说成什么?毒气泄露?不知名的病毒传染? 突然,魏时停了下来。 他走了这么久,本来早就应该走到头的却又回到了魏妈妈所在的409病房门口,魏时眯起眼,前面的阴气好像个黑洞一样吞噬着走廊,他遇上“鬼打墙”了。与鬼为妻264 魏时额头上全都是汗水,一滴滴的淌下来,把他的头发衣服全都打湿了,汗水粘着头发,让他的脸有点痒,魏时把背上的魏妈妈往上送了送,背着个人走了这么久,魏时也有点累了。 要走出“鬼打墙”是件很简单的事,只要摸着墙直走就可以了,但是背上还背着个人,还得在周围这么重的阴气重走出去,就有点困难了,魏时觉得喉咙有点痒,他忍不住干咳了一声,在犹豫了那么一下之后,他咬了咬牙,舍小取大,干了。 魏时压低了声音喊,“小鬼,出来!” 没动静。 接着喊,“小鬼,出来!” 还是没动静。 魏时皱着眉,有点不习惯,以前只要喊一声就屁颠屁颠出现的小鬼现在却不应声而出了,“小鬼,在不在,在就快出来!” 然而,不管魏时怎么喊,小鬼还是没有出现。 魏时骂了一声“妈的,就知道靠不住”。 魏时对于召唤出小鬼的想法,绝望了。 周围的病房门被陆陆续续的打开,已经变成僵尸的病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在浓郁的阴气里,看起去影影绰绰的,似人似鬼。魏时被迫夹在这些僵尸中间,僵尸身上散发出来的腐臭气和血腥味,让他忍不住作恶,更让人难受的是,这些僵尸大概是刚刚变成僵尸的关系,走路都走不太稳,歪歪斜斜的,时不时的,手打了魏时一下,脚踩了魏时一下,身体往魏时身上靠了那么一下,僵尸身上滴滴答答流出来的腥臭的黑血还有脓液,魏时简直避无可避,尼玛,魏时一脸血。 这就算了,这些魏时都可以忍。 让魏时不安的是,这些僵尸好像发现了魏妈妈。 它们对魏时以及魏时背上的魏妈妈兴趣越来越大,魏时明显感觉到,“故意”往他这里靠拢的僵尸越来越多了,以至于他现在的行动越来越困难,魏时一手摸着墙,紧张的手心里全都是汗水。 魏时手指尖碰着墙面,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大魔吞天。 前后以及左面,全都是青灰的僵尸。 一个僵尸被后面的僵尸推着挤着,撞到了魏时身上,本来就没剩下多少力气的魏时手一松,魏妈妈就滑到了地上,发出扑通一声轻响,周围的僵尸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它们僵硬的脖子扭动着,白色的眼球全都看向了魏妈妈。 魏时脸色惨白的看到魏妈妈右手手心的“阴符”剥落,掉在了地上。黄色的符纸,跟渗了水的墙纸一样,出现了斑块,变成了灰黑色,已经失去了作用。 魏时手抖了一下,把自己左手手心的“阴符”扯下来,一把贴在了魏妈妈的右手手心,古语有云“男左女右”,这在茅山术里,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往魏妈妈靠过来的僵尸们动作又是一停,然后僵硬的脖子一扭,齐刷刷地往魏时看过来,看起来比刚才要激动得多。 也是,魏时身上的生气显然要比病弱的魏妈妈多得多。 魏时叹了一口气,这个“地脉聚阴阵”凶得很,只要一发作,就会把阵法里面所有的活物,也就是说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就算是一只蟑螂身上的生气吞噬一空,只剩下阴气,也就是死气。而现在这个“地脉聚阴阵”因为长久的压制,一发作起来,更是厉害。 魏时阴着脸,不就是一条命吗,豁出去,拼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往自己身上又贴了一张效果不太好的“阴符”,拖一点时间,然后从身上的包里拿出来十几块鸡骨头,分别用黄符纸包起来,再咬破手指,每一个黄纸包滴了一滴血上去,这是一个简易版的“借阳阵”,这个阵法的作用就是把施术者的生气分到了那十几个黄纸包上,一来是分散周围这些僵尸的注意力,以便能让魏时浑水摸鱼,二来这样做会让自己损失大量的生气,平时的话,绝对是有益无害,但是目前这种状况,肯定是弊大于利。 要是命都没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就在魏时打算把准备好的黄纸包四散开来扔出去之前,他还是不死心的叫了一遍“小鬼,小鬼,你再不出来也许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卧槽,你到底出不出来”,周围的僵尸们又起了一阵骚动,魏时的眉毛已经快打结了,今晚上的糟心事已经够多了,不会还会出什么意外吧?魏时一脸纠结地看着引起僵尸异动的方向。 挤满了一整个走廊的僵尸,让出了一条路。 走廊那头,走过来了一个人。 魏时的眼睛看不透浓郁的阴气,只觉得那个人,那个身影,看起去有点熟悉,慢慢地走近了,魏时的眼睛越睁越大,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走到近跟前的人,这不是在做梦吧?他居然在这里,在这个僵尸堆里,在这个“地脉聚阴阵”中,看到了魏昕! 活的魏昕,活生生的魏昕!就站在他面前! 魏时眼睛都直了,嘴巴一张一合的,说不出话来。 魏昕也不像前一阵看到他的时候那样,像具尸体脸色惨白、表情呆滞,一看就跟活人不一样,他现在的样子就跟当年一模一样,脸色还是有点苍白,不过却略带着点血色,殷红的嘴巴抿着,看上去有点不太高兴,下巴还是那样尖,身体还是那样瘦削,个子——魏时看了一下,个子好像长了一点,跟自己差不多高了,身上的气势阴沉而又凛冽,没有以前的虚无感。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魏昕都像个活人。 尤其是他伸向自己的手,魏时瞪着魏昕的手,修长的、骨感的手,冰冷而有力的把他从地上抓起来。 这小子,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也不知道尊敬兄长。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魏昕弄出来了,我容易嘛我(⊙_⊙) 266第265章 【控尸】 没想到,没把小鬼叫出来,却让魏昕出现了。 按理来说,这么大个馅饼砸在头上,不说让魏时头晕眼花,至少也会欣喜若狂,你想啊,心心念念找了这么多年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还不得让人高兴坏了! 但是,魏时在高兴之余,却总有点不太舒服的感觉。 看着魏昕那张平静中带着一点诡谲的脸,魏时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好像很忌惮他似的,有一种恨不得离他远点再远点的冲动。因为这样复杂的心情,所以魏时脸上的表情就有点扭曲。 他想来想去,只能把原因推到了魏昕身上,魏昕出现的时机太离奇了,时间不对、地点不对,连方式也不对,甚至魏时看着魏昕那张肖似活人的脸,也觉得不对,好像魏昕在他心里,就应该是个死人一样。魏时觉得自己的脑子是越转越糊涂了,连这种念头都冒出来了,他摇了摇头,把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丢开。 最终,还是终于找到弟弟的喜悦占了上风。 魏时抓着魏昕的手,他的手有点冷,不过皮肉却是柔软的,一脸喜意地上下左右打量着魏昕,这都多少年了,魏时的眼睛有点湿意,十二岁在镇医院失踪,自己整整找了他七年。 魏时死死地盯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弟弟,迫切地想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当年到底是怎么失踪的,一脑门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却不知道先问哪个好,最后挤出来几个字,“你,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吧?”与鬼为妻265 面对魏时的惊喜交加,魏昕就显得淡定多了。 他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哥哥,把滑倒在地的魏妈妈抱起来,轻轻松松地就背在了背上,还能空出一只手牵着还处于魂不守舍状态的魏时往楼梯口走。 魏时到底也不是个普通人,在经过了一开始的失神之后,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现在可不是说话的时候,周围的僵尸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魏时正打算把手上那些已经准备好的黄纸包扔出去,手腕子却被魏昕抓住了,魏昕冲着他摇了摇头,魏时有点意外地看着他,嘴里问道,“不用?”魏昕又点了点头,魏时有点犹豫,他不太相信魏昕有办法解决目前的危局,毕竟就算是自己,也觉得非常棘手,不付出惨重的代价就没办法带着魏妈妈还有魏昕从医院里脱身,但是,要是不听魏昕的,会不会让魏昕觉得自己不相信他,看轻他了……魏时纠结了,不过他很快就打定了主意。 先照着魏昕的话做,要是情况不对,自己就立刻出手。 魏时走在魏昕身边,时不时转过头去看一眼魏昕,好像生怕这个突然间出现的人,又莫名失踪了一样妖王系统最新章节。魏昕沉默地往前走。被意外的惊喜砸晕了头的魏时没有注意到,从头到尾,魏昕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让魏时吃惊的是,周围的那些不停游走的僵尸,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们一行人一样,任凭他们在走廊中穿行而过,好几次,因为靠的太近,魏时觉得那些僵尸都起了骚动,但是,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魏时满心的疑问。 他看着魏昕的侧脸,轮廓线条还是那么精致,褪去了少年时的稚气,已经有了点成年男子的硬朗,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笔直地往前走着,不管前面是不是有挡路的僵尸,每当魏时以为魏昕再这么走下去肯定会撞上前面某具僵尸的时候,那具僵尸就会突然间往旁边一退,或者一倒。 一次还可以说是意外,二次、三次……魏时也看出了些名堂。 魏昕不但不怕这些僵尸,他甚至能够操纵这些僵尸的行动。 魏时一脸深沉地想……会控尸啊……而且水平还不低…… 看着一脸平静的魏昕,魏时有点难受,说实在的,他一点儿也不想让自己弟弟也走上和自己一样的路,这条路是注定了不平坦的,也注定了不能过平平常常的日子,不要以为会这些别人不会的东西就可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那都是扯蛋,这一行里各种各样的忌讳就困住了绝大多数法术界的人,只能用点边角的手段谋生,还不说那些老天爷给的坎子,这些年,魏时也多少认识了一些法术界的人,穷困潦倒、鳏寡孤独的人不在少数,就算是有发财的,也必定在另一方面有所缺失。 真正说得上活得自在的,还没见过。 所以当魏时发现魏昕这一手控尸术之后,心情当然非常低落。与鬼为妻265 散发着王霸气场的魏昕,带着魏时还有魏妈妈顺顺溜溜地出了医院,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让魏时结结实实地松了口气。魏时走出医院的大门,回过头来,看着被浓郁的阴气重重包裹住的医院,阴气遮天蔽日,而且还有往外围缓缓散溢的趋势。 魏时赶紧拿出手机。 在医院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杂音的手机,这一回却顺利的拨通了电话,魏时把医院的情况跟宋教授说了一遍,宋教授在那头半天没说话,魏时知道他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一医院的人都出事了,死了这么多人,是个人都会震惊和难过。 魏时默默地把电话挂了,转过头看着魏昕。 魏昕还在望着医院出神,以前的魏昕虽然也是沉默内向,但是魏时多少也还是能猜到点他心里面的想法,而现在的魏昕,长久的分离、他身上笼罩的神秘感,还有那张面无表情好像得了面部神经麻痹,俗称面瘫的脸,已经让魏时完全猜不到他的想法了。 这样陌生的,散发着疏离感的魏昕,魏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僵持了一会儿,魏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阿昕,这些年,你人到底在哪里?在医院里,你是被谁拐走了?” 魏时一直坚信,魏昕是被社会上那么万恶的拐卖集体拐走的。 魏昕眼睛动了动,总算是往魏时看过来。 他的眼睛极黑,就好像无星无月的夜晚下的一池湖水,黑黝、冷寂、深不可测。 在他的目光下,魏时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有点不敢直视。 魏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接着就好像溅了水上去的滚油,心里冒出了一股无名之火,这小子从一出现就闷不吭声的,问他话也不开口,是闹哪样?魏时盯着魏昕的眼睛,“说话,我问你话呢!” 魏昕却好像什么话都没听到一样,只是深深地看了魏时一眼,背起了魏妈妈就沿着马路的人行道往前走去,魏时气急败坏地拦在了他面前,“你这是打算把老妈带到哪去?” 魏昕伸出手,在魏时的手背上写了两个字:回家血性男儿全文阅读。 魏时一愣,“你是要带起老妈回家?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先回答一下我刚才问的问题?”魏时这个时候才想起,都是自己在说话,魏昕一直没开过头,他有点困难地咽了咽口水,“阿昕,你怎么不说话?难道……” 难道他不能说话了? 魏昕没回答他,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魏时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他刚才才在电话里答应留下来帮宋教授修补那个“弓煞局”,就这样跟着魏昕一走了之撒手不管,不是魏时的做人原则,但是,要是不跟着魏昕,不把事情弄个清楚,魏时知道,接下来的每分每秒自己都会坐立不安。 最后,魏时一咬牙,妈的,原则这种东西就是用来打破的。 还是老弟要紧。 这要是不看紧点,转头,又丢了,他可没地方哭去。 要是宋教授这边有什么事情需要商量,完全可以打电话。 这么一想,魏时就抛下了那些有的没的的念头,加紧赶了几步,走到了魏昕身边,魏昕走得飞快,压根就看不出他背上还背了个人,魏时偶尔还得小跑两步才能跟上他的速度。 这么走了几分钟,魏时觉得自己有必要把魏昕劝下来。 他一把抓住魏昕的手臂,拖着他不让他动,“停,停,阿昕,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难道你还真想就这样走回去?那要走到什么时候去?我们叫个车坐车回去不快些?” 魏昕挣了两下,魏时赶紧加把劲,牢牢地抓住魏昕,开玩笑,要是不把他拦下来,魏时觉得自己两条腿非得走断去,他一脸怪异地看着魏昕,他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都不会转个圈。 魏时一边扯着魏昕,一边在路边拦车。 此时此刻,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刻,城市的霓虹街灯,却把这个黑暗打破,白天车流密集的路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车子开过去,就算是喧闹的城市,也有安静的时刻。这个时候打车是很困难的,魏时好不容易拦下了一辆车,司机一听是要出市,就怎么也不肯答应,哧溜一声,把车子开走了。 无奈之下,魏时只好继续拦车。 好不容易在魏时的好说歹说外加五百块车钱的说服下,一个司机答应把魏时三个人送回b市下面的南广县,司机只肯把人送到县里面,下面的乡镇就让魏时他们自己转车过去。 魏时同意了。 他打开后车门,让魏昕抱着魏妈妈坐上去,自己却坐到了前座,司机一看魏妈妈闭着眼睛的样子,脸上又犹豫了起来,不肯发车,魏时知道司机在想什么,就给他宽心,“师傅,后面是我弟弟还有我妈,我妈病了,这是打了针睡着了。”司机看了后视镜一眼,“不会出事吧?看起去情况不太好。” 魏时平静地说,“没事,就是发个烧。” 人都已经上车了,总不能还把人赶下去。 司机犹犹豫豫地发动了车子。 作者有话要说:阿时的心情一整个跌宕起伏== 改点错字。 267第266章 【回庄】 魏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司机说着话,尽量让司机别把注意力放在后座上那两个人身上,他怕司机半路跑了,不过,他嘴里说着话,但是眼睛却时不时地往后视镜里看。 魏昕一脸阴沉、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看起来那叫一个乖。 魏妈妈还是昏迷不醒,但是身体状况也没有变得更差。 魏时抹了把脸,后面坐的这两个人就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如果说魏时也有什么执念的话,那就是自从魏爸爸过世之后,希望自己的亲人能够平安的活到终老那天,不用大富大贵,不用有权有势,可惜,就这么个普通的愿望,现实却总是跟他对着干,好似他的执念越强,失望就越大似的。 半夜了,路上也没什么车,司机把车速提了上去。 车子开得很快,车外那些一掠而过的黑影在车窗上划过去,张牙舞爪的,像要打破玻璃挤入车内似的,魏时看到车子前面不远处的路上,有个男人在那儿趴着,男人看着开过来的车子,抬起头,魏时被他的脸吓了一跳,脑壳开花,满脸是血,眼球掉出了眼眶,身体只剩下了上半身那一截,肠子拖在地上,连着一米五开外的下半身,他伸出手想抓住过往的车辆。 司机没有看到这个男人,车子从那根肠子上一碾而过。 魏时清清楚楚听到了“噗呲”一声轻响。与鬼为妻266 车子里刚打开的广播发出了轻轻的电流声,司机“咦”了一声,往车载dvd看了一眼,骂了一句“又出问题了”,他伸出手去用力拍了拍那台机器,一拍之后,广播就正常了,司机习以为常地继续跟着广播哼起了歌,回过头还问魏时,“哎,小兄弟,你觉不觉得今晚上比平时要凉快点?” 是要凉快点,鬼都跟上车了,能不凉快吗?魏时眼睛有点抽,看着一双还在往下滴着黑血的手抠着车底盘往车里面钻,半个被开了瓢露出灰白色脑浆的头已经探到了车内…… 魏时一边随口回答着司机的话,一边偷偷从口袋里摸出张黄符纸,然后半弯着腰站起来,嘴里嘀咕着“没烟了,跟我弟拿包烟”,说着手就伸出去,要把黄符纸往那个男鬼脑门上贴去。 这一晚上一出接一出的,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就在这时,半闭着眼的魏昕睁开了眼,他脚轻轻一抬,踩在了男鬼的头上,然后,轻轻那么一碾,男鬼的头“噗嗤”一声化成了一滩腥臭的黑水功高权重。 …… 魏时无言地看了看面不改色把脚收了回去的魏昕,又看了看手上的黄符纸,镇定地把黄符纸塞进了口袋里,然后装模作样在后面翻找了两下,还问了魏昕一句“你把烟放哪了?”当然,魏昕还是不出所料的没有回答他,魏时悻悻地又坐了回去。 司机笑了起来。 魏时扯了扯嘴角,跟着笑了一下,那个笑容看起去还挺内秀的。 几个小时的车程一下子就过去,司机拿着五百块车钱走上了回头路,而魏时三个则站在南广县城的汽车站,等着开往广济镇的早班车发车。汽车站年久失修,破烂陈旧,一道铁门,往里可以看到两三辆公交车停在一个小广场上,而大门口则有两棵无精打采,叶片发黄,一副营养不良的大树。 魏时就靠着其中一棵树,而魏昕则站在另外一棵树下。 此时,魏时也已经不再老是想着跟魏昕说话了,魏昕一直不开口,这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不能说话了吧,这么一想,本来还有点生气的心情立刻又担心了起来。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宋教授打来的电话。 这个时候了,医院里发生的事应该已经被人发现了,魏时边接电话边想着,一听宋教授说起,事情果然是他想的那样,武警已经把整个医院包围起来封锁了,宋教授声音里带着疲惫和悲痛,魏时宽慰了他两句,并且把自己有事必须先离开的情况跟他说了一下,宋教授表示了理解,同时也要魏时尽量快点回来。与鬼为妻266 魏时满口答应。 宋教授交游广阔,这个年代里,不信邪的人很多,信邪的也不是没有,要不然为什么每年新年里佛教圣地之一的南岳山大庙头一炷香能炒到那种天价?所以他联系了一些人,把事情跟他们说了,很快的,就得到了开工的同意。 魏时觉得没什么问题,指点了一下注意的事项。 无外乎是开工的时辰,开工时动手的人的生辰八字,随着情况的变化箭头所指的方向要做的调整,箭的用料,以及其他一些忌讳,林林总总,巨细非遗,说了十几条。 说起来这个事并不难,但是也得小心着来。 毕竟对面就是一座满溢着阴气的医院,一个不小心犯了什么忌讳,谁知道会出什么事,不过,魏时对宋教授还是很有信心的,他又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小年轻,当然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 魏时打电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魏昕。 他注意到,站在那里的魏昕,从他打电话开始,一直到结束,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没有动过一下,就好似个木头桩子一样忤在那里,同时,背上还一直背着魏妈妈,昏迷中的魏妈妈还偶尔会轻轻动一下,但是魏昕没有,一点也没有动。 不正常,很不正常。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在背负重物的情况下,坚持这么久不动? 魏时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了。 两个人在默然无语中等来了早班车,除了他们三个人,车上包括司机在内只有三个乘客,车厢里空荡荡的,从县城到他们那个镇要四十分钟的车程,魏时他们三个人坐在最后排,在车子规律的晃动下,一个晚上没睡,疲累到了极点的魏时打起了瞌睡,身体一歪,就靠在了旁边坐着的魏昕肩上。 魏昕僵硬地侧了侧头,看着魏时的头发霸王请上攻。 他想伸出手去,摸一摸,手指曲张了几下,却僵硬得不能动,他只好用慢镜头拉长一样的动作,缓缓地低下头,像个生锈的钟摆一样,脸碰到了魏时的头发。即使他现在并不能感觉到什么,也不能闻到什么,魏昕还是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了阳世的味道,阳光的、活力的、新鲜的。 ……让人沉醉的、甜的。 魏昕忍不住再把头低下了那么一点。 多久了。 太久了,久得他以为自己快熬不过去,等不下去。 他终于再一次的靠近了自己的哥哥,他在心里念着哥哥这两个字,一遍又一遍,在经历了好像没有看不到尽头的痛苦,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人无所归依的虚无之后,他再一次重回了这个世间。 魏昕的心情很好。 说得上高兴,所以他僵硬的嘴角也出现了那么一点往上的弧度。 魏时睡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头上有个什么东西抵着,他伸出手去抓,抓了个空,这么一动,人就醒了过来,打了个哈欠,抬起头一看,车子已经快到地方了。 车子停下来,魏时三个人下了车。 本来魏时以为还要再找个车才能回魏庄,没想到一下车就看到了轻易不出魏庄的魏七爷带着一个魏庄人站在路边上,身旁还停着一辆面包车,看到下车的魏时三个,魏七爷用破风箱一样的嗓子喊,“魏时,阿时,这边,这边。” 魏时一愣,这架势怎么看起来是专门在这里接他的? 魏时疑惑地走过去,“七爷爷,大早上的,你们怎么在这里?”魏七爷在早起还有点凉意的晨风中咳嗽了两声,“出来办点事,刚好碰上了,一起回去吧。” 魏时要是信了他的话,才怪。 不过,魏七爷长年累月建立起来的威信还是起了作用,即使魏时满肚子疑问还是坐上了车,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刚才他下车的时候,魏七爷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魏昕。 难道魏七爷是专门来接魏昕回去的? 魏七爷又是从哪里知道魏昕已经回来了的?如果魏七爷早就知道魏昕的下落,为什么一直没告诉他?为什么魏昕要把魏妈妈接回魏庄?魏七爷跟这个事有没有关系?甚至,魏妈妈的病是不是也有什么古怪在里面? 说来说去,因为“身在此山中”的原因,魏时一直都没想起来,要说起古怪,最古怪的难道不就是自己生长的魏庄吗?那些古怪的习俗,那些稀奇的禁忌,那些古老的祭祀,甚至是族长这个早就应该丢到历史的回收站却在魏庄依旧存在的制度,说起来,都很古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时越想越多,越想越深。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回了魏庄。 到了魏庄,一行人下了车,魏昕背起魏妈妈走在前面,魏时正打算跟上去的时候,被魏七爷叫住了,“魏时啊,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魏时冲着魏昕的后背喊了一句,“回家等我回来,我跟魏七爷说完话就回。”魏昕的脚步停了一下又接着往前走。 魏七爷抽了根烟,“阿时啊,你把人送回来就接着回去工作吧。你妈有我们照顾着,没事的。” 这是要让自己离开怕自己碍什么事的节奏? 268第267章 【遇袭】 魏时随口敷衍着魏七爷,跟他说把魏妈妈安顿好,看下魏昕就回去上班,魏七爷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好像个真在关心小辈们上不上进、努不努力的老辈子似的,长满褶子的脸那叫一个慈祥。 魏时踏着青石板路回到了家。 家门是虚掩着的,魏时推开门走了进去。 薄雾消散的早上,空气很清新,深深吸一口都能让人精神振作三分,周围安静得很,能听到鸟雀扑棱着翅膀在枝叶间发出的声响,在这个清晨,鸟儿们啁啾婉转的鸣叫,似乎也格外的动听。 魏时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哪个早上不都是一样,只不过是人的心情不同。 他走进了屋,先去了魏妈妈的房间。 魏妈妈已经被魏昕放在了床上,明亮的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留下的一点缝隙,让屋子里的阴暗也散去了一些。魏昕站在窗边,出神地看着外面,也不知道在看个什么。与鬼为妻267 外面就是堵墙,有什么好看的,魏时心里嘀咕着。 魏时走到了魏昕身后,拍了拍的肩头,“阿昕。” 魏昕缓缓地转过身,他的动作很慢,就像个年老体弱,头脑也有点不太清楚的老人那样,慢慢吞吞的,动作呆板而僵硬,他用黑如子夜一样,没有丝毫变化的眼睛,看着魏时,那个样子似乎在问“喊我做什么?” 魏时问他,“你是不是……”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不能开口说话了?” 魏昕僵硬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他并不是不能说话了,而是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完全,还差了那么一点,不过,这个,就没有必要告诉给自己的哥哥了,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闹翻天的。 有些事,已经开了头,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再说,他也不想走什么回头路。 这是宿命。 魏时眼神里带着点悲伤,也不知道魏昕在外面到底遭遇了什么事,弄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东西。”魏时匆忙地丢下一句话,急步走出了屋子。 他到自己屋子里找出了纸笔,又回到了魏妈妈的房间。 既然不能用语言交流,那就用文字好了,魏时失踪的时候也上初中了,就算后面几年没机会念书了,日常用的字词还是会写的。魏时把纸笔塞到了魏昕手上,一字一句地跟他说,“我问你写三国之云动乾坤。”他一定要把事情问清楚,然后把罪魁祸事找出来,让他付出代价。 第一个问题,魏时问,“是谁把你从医院带走的?” 魏昕手里的笔是魏时硬塞进去的,他虚虚地拿着,手慢慢地握成拳头,这个姿势……他甚至连笔都不会拿了,他用着小孩子学字时候用的抓笔的姿势,在纸上戳了那么几下,薄薄的纸张被笔尖戳了几个洞,魏昕的手一动,刺啦一声,纸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那道裂开的口子就好像一个小丑的笑容一样,让人刺目。与鬼为妻267 魏时看着魏昕笨拙的,不听使唤的动作。 再一次的沉默了。 魏时看着继续试图在残破的纸张上写字的魏昕,忍不住抓住他冰冷的手,把笔拿开,纸丢掉,“我们不写了,以后再写,只要人回来了就好,这些事我们都可以推到后面,我们可以慢慢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管魏昕现在的状况到底是生了病还是其他原因导致的,魏时都下了决心,一定会让魏昕恢复正常,他才十九岁,正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候,不应该背负这样沉重的命运。 魏时把魏昕拉到了魏妈妈床边。 魏妈妈虚弱而苍白的躺在那里,魏时不知道魏昕为什么一定要把魏妈妈带回来,魏妈妈现在这个样子显然应该待的地方是医院,他叹了口气,“还是把妈妈送到医院去吧,这样子怎么行。” 魏昕的手动了动,手指头擦过了魏时的手心。 手心有点痒。 魏时转过头看着魏昕,“你的意思是不送?” 手心又传来了一点轻轻的痒。 魏时有点困恼,“好吧,等一天,要是妈妈还不醒就一定要送医院。”最后,魏时还是在魏昕的坚持下让步了,不管怎么说,魏时还是相信魏昕绝对不会害了魏妈妈,他这样坚持把魏妈妈留在魏庄是有原因的。 但是,魏时并没有等到第二天。 因为就在他跟魏昕进行着艰难地交流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手机上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魏时接了,听到第一句话,就知道麻烦又找上门了。他作为第三医院昨天晚上唯一一个幸存者,被警察通过医院附近的摄像头给找到了,警察要他立刻回同城协助调查。 这种单位打过来的电话,当然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 魏七爷的目的,算是变相的达成了。 魏时当天上午不得不回了同城市,让他觉得奇怪又庆幸的是,在电话里面,警察并没有提到魏昕还有魏妈妈,只说到了他,魏时当然不会节外生枝提到魏昕和魏妈妈,但是既然摄像头拍到了他,那就没道理没拍到魏昕和魏妈妈,除非…… 魏时脸阴了下来。 除非……魏昕和魏妈妈压根就不算活人了。 魏时甩了甩头,好像要把脑子里的这个念头狠狠地甩出去一样,这怎么可能,自己现在好歹也算得上半个术士了,难道连是人是鬼都分不清?肯定是其他什么原因,只是他没有想到,或者警察觉得找自己就够了,毕竟自己不但是幸存者也是第三医院的实习医生。 魏时千叮咛万嘱咐,十万个不放心魏昕和魏妈妈,但是又不得不走,离开的时候三步一回头,看起去跟生离死别差不多了,一直到拐个弯已经看不到魏昕了,才拖着脚步,上了魏庄里的人开往镇上的一辆顺风车。 他打定主意,等警察一问完话,就立刻回来洪荒凌霄录全文阅读! 反正第三医院都那个样子了,工作也肯定没指望了。 等到了广济镇上还要转车去县里面才有往同城市的班车,这一折腾,就到了下午,中途他还接了一个催促的电话,但是开往同城市的班车只有下午三点才有一趟,所以就算他想快也快不了。 魏时坐车候车室里枯等。 此时正好是中午,外面饭菜飘香,但是魏时一点胃口都没有,他的肚子已经被焦虑和愤怒给填满了,余不下一点地方。候车室里的人并不多,小站点也没那么多讲究,工作人员也吃饭去了,五排塑料椅子,稀稀落落地就坐了三四个人,魏时也没去注意周围是些什么人,他自顾自地发着呆,想着心里的事。 这时,候车室里又进来了三个男人。 如果是平时的话,魏时肯定会注意到这三个男人,他们一脸凶悍,神情鬼祟,手放在口袋里,而且一个两个的,有意无意地往他身边坐过来,候车室里有两个也许是经常在外面走所以知道事情不对头的中年男人,立刻收拾放在脚边的行礼,出了候车室。 等魏时发现不对头的时候,那三个男人已经把他围了起来。 魏时神经紧绷,虽然看起来还在发呆的样子,但是人已经处于了一触即发的戒备状态,这三个男人怎么看怎么来意不善的样子,他最近也没得罪什么人,尤其是黑路子上的,怎么有人来找他的麻烦,他就是个刚从校门里走出来的社会新鲜人。 他手里拿着个横跨的皮包,脑子快速的转着,不能等这三个人先动手,虽然这三个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但肯定还是多少会有些被动,所以他必须得抢先,这么一想之下,魏时猛地一站起来,把手上的皮包狠狠往旁边一个男人脸上砸去,那个男人猝不及防之下被砸个正着,叫了一声,“动手。” 皮包里放的那瓶水起了作用,那个男人被阻了一阻。 魏时抓住这个机会,往候车室的出口跑去,那三个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了藏着的匕首,候车室里剩下的那个女人看着这个混乱吓得直发抖,魏时一脚把眼前挡路的男人踹开。 这三个男人大概也没想到魏时的动作会这样快,这样敏捷。 魏时不得不在心里感谢着徐老三对他的魔鬼训练,让他的身手比起以前有了很大的提高,至少跟这三个男人周旋起来不至于立刻落败,他抢了先机,终于在那三个男人刀子刺在身上之前,跑出了候车室。 外面就是人来人往的街道,吃饭的店子到处都是。 魏时一跑出去,那三个男人立刻知道想截住魏时是没戏了,所以骂骂咧咧地把手上的匕首又塞进了裤口袋里,空着两只手,凶狠地瞪了旁边的人两眼,吓得那几个正吃粉的客人低着头,连看都不敢往他们那边看。 逃出了老远,魏时走进了一家人看起来最多的饭店,叫了两个菜,坐了下来。 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跳着。 说起来,魏时虽然遇到过那么多稀奇古怪、阴森可怕的事,但是还真没有遇到过这种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情况,所以这一回想起来,觉得跟活人搏命,也不见得就真的比跟鬼怪做对要轻松到哪里去,也许是他见惯了黑暗中的那些事,人跟鬼的泾渭分明,在他眼里,是越来越模糊了。 魏时一直等到车子快开的时候,才用最快的速度上了车。 免得被这些来路不明的堵个正着。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木有多少就要完结了,啊,终于 269第268章 【接二】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魏时心里并没有觉得轻松了。 他的手指在腿上轻轻弹动着,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拿出手机打了宋教授的电话,电话那头响起了甜美的“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的女声,他皱着眉头,挂了电话,隔了一会儿再拨过去,还是无人接听。 魏时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现在这个时候,宋教授不会把手机放一边,肯定是随身带起走,他要联系修补“弓煞局”的相关人员,要跟魏时随时保持联络以便出了什么状况或有什么不能决定的事也有个商量的人。 魏时心里急得跟猫爪子在那里挠一样。 等好不容易终于是到了同城,他一下车就打算先去找宋教授,但是等在车外边的,却是四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他们一看到魏时就走了过来,“魏时同志,请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同车的人全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魏时。 魏时镇定了一下焦躁的情绪,对打头的那个警察说,“我回来就是为了协助调查的,不过,现在能不能先让我找个人,我有急事必须先见到他。”与鬼为妻268 警察也不是不通人情,魏时态度又很合作,所以当即说,“如果时间不用太久的话。” 魏时也不知道会用多久,他拿出手机继续打电话。 电话那头还是无人接听。 魏时心里越来越急,坐上了警车之后,他也不客气地让警察先把车开到第三医院对面的环宇大厦,警察一听他要去的是这个地方,顿时都用一种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魏时,魏时被他们严厉的眼神看得神经都紧绷了起来,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你,你们看我干什么?” 打头的警察问他,“环宇大厦那里也出事了。” 魏时并没有显出特别意外和震惊的样子,本来激动的情绪反而意外的平静了下来,他问,“出了什么事?宋建国教授有没有出事?” 打头的警察惊讶地看着他,“你认识宋教授?那边工地用的雷管发生了爆炸,造成了四死一重伤的事故” 魏时低声说,“我刚才说要找的人就是宋教授。” 打头的警察示意车子转个向,“宋教授现在在医院,你要找宋教授的话,那就先去医院。”这个时候,他们倒是不提“协助调查”这个事了,魏时猜测,警察也不是完全不知道第三医院的内情,也大概知道宋教授找了那些工人是打算做些什么,现在看到魏时跟宋教授关系匪浅并且一副知之甚深的样子,肯定是要沿着这条线继续调查下去的萌货大战美御医最新章节。 今天的同城,失去了往日的喧嚣,弥漫着一股悲痛和哀伤的气氛。 打头的警察拿出根烟,“死了一医院的人,建国以来还没出过这种大案子。” 魏时沉默地看着窗外。 中心医院很快就到了,四个警察紧跟在魏时身后,进了医院,看来他们也把宋教授监控起来了,连问都没问,直接把魏时带到了宋教授的病房。宋教授还处于昏迷不醒中,一头白发,满脸病容,看起去一晚上老了十岁不止,完全是个花甲老人的模样了。 医生给宋教授打了一阵,等了一会儿,宋教授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昏花的眼睛呆滞地看着四周,眼球缓缓转动,神智似乎还不太清醒的样子,魏时走到了他身边,轻轻拉着他冰冷的手,“宋教授,是我,魏时,我来了。”与鬼为妻268 宋教授听到了魏时的声音,手抖动了一下,眼角渗出了一滴浑浊的泪水,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魏时把耳朵凑过去想听清楚他到底说些什么。 宋教授断断续续地说,“魏,魏时,我,对,对不起,你,我,失,失败了,工,工地,出,出事了,人,人,都,都死了……” 话还没说完,宋教授被药物催发的一点力气就耗光了。 魏时握着他的手,“宋教授,你好好养病,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 宋教授嘴巴张合,没发出声音,魏时从口型认出来,那是“小心”这两个字,魏时冲着宋教授重重地点了点头,宋教授眼睛慢慢闭上,医生过来,看了一下,“病人晕过去了,你们走吧,别再打扰病人了。”医生对于刚才警察强行要求他把病人叫醒的事不是太高兴。 宋教授的病房门口也守着两个警察。 魏时被警察带到了警察局,两个警察坐在桌子对面,一个问话,一个记录,那个记录的警察长相白净,眉目清秀,魏时看了他一眼,反倒没怎么注意问他话的那个中年警察,即使这个中年警察高大威猛,虎目鹰鼻,很有威慑力,要是心里有鬼的人见了他,只怕会当场腿软。 中年警察开门见山,要他把当天晚上发生的事一遍。 魏时没说话,他在考虑该怎么说,最后,他狠了狠心,先冲着中年警察笑了一下,笑完了之后却转过脸,对着记录的警察说,“你跟我是一路人吧?没想到,还有人进了单位工作的。” 记录的警察把手上的笔放下,有点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魏时指了指自己耳朵,“听出来的,你说话跟一般人不一样。” 这个警察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飘,也许他自己都没注意,但是只有修炼过正宗茅山道术的人,声音才会这样,不像普通人的声音总是带着一股浊气,就算是声音再清脆,再动听的普通人,也避免不了这一点,或轻或重罢了。 不过,有个“同行”在这里,也就说明警察也知道这一次的不是一般的案子,魏时心里也松了口气,说实话,他还真怕警察找不到凶手就胡乱找个替罪羊,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小心无大过。 魏时可不想阴沟里翻船。 他把事情从头到尾,连细枝末节也没放过的说了一遍。 那个看起来正气凛然的警察,居然也面色严肃的听着,没把他当成宣传封建迷信或者神经不正常的人关起来,还真是让魏时有点意外,不过反过来一想,魏时也觉得这才是正常的重生——毒眼魔医。 说完了之后,对面两个警察都陷入了沉默。 年轻的警察开了口,“你的意思是,环宇大厦那个工程还必须继续,而且得尽快完工,不然还会出事?” 魏时确定地点了下头。 阴气散佚,肯定会影响到周边,就算短时间内造成的影响没有第三医院那么恶劣,但是从长远来看,死的人也不会比第三医院这次的少。人受阴气影响,严重的,当时就死了,轻一点的,也必会体虚气弱,病痛缠身,厄运临头。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站起来,“我待你去环宇大厦看一下吧,这个事,既然第三医院的事跟你无关,那这个事还是希望你能帮个忙。” 魏时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一行人来到了环宇大厦,在路上,记录的警察自我介绍姓应,应唯亭,而中年警察姓李,李大民,魏时也重新自我介绍了一下,他在跟应唯亭说话的时候,旁敲侧击地打听他的出身师门,不过应唯亭在这方面讳莫如深,顾左右而言他,三个人随便说了说话,打发这一路上的时间。 第三医院所在的地方里三层外三层的戒了严,只看到全副武装的警察不停地在附近巡逻,把试图靠近这一片的居民劝走,有两个警察带着,魏时还是接连遇到了两拨审查的人,等他站到环宇大厦前的时候,也不得不感叹戒备的森严。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对面的第三医院。 第三医院的金色院名在阳光下也显得暗淡无光,整间医院安静无声,透着一股浓浓的死气,就算是没有开阴阳眼的普通人,也能明显感觉到这里的不对头,大白天的,阴气就把这里的天空都遮蔽了,本该是炎热的午后,也凉意沁人。 时不时的,还有不知道从哪儿刮过来的阴风。吹得人皮肉发麻。 魏时站在环宇大厦门口那一堆废墟前,废墟上还留着暗沉的血渍,一滩滩的,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剧。 他绕着废墟走了几圈,蹲下来,用手指捻起一点泥土,放在嘴里尝了尝,应唯亭跟在他身边,“你发现什么了?”魏时站起来,脸色有点不好,“跟我想的差不多。这里一早就有人动了手脚,难怪‘弓煞局’会镇不住对面的‘地脉聚阴阵’。” 魏时有点后悔,要是当时他没有回家,而是留下来帮宋教授的忙,也许,这些人就不会死,宋教授也不会受伤进医院。世上的事很少有能够两全其美的,顾此失彼是常有的事,所以人的一生中总会留下很多的遗憾和缺失,这些遗憾和缺失,会让人惆怅莫名、咬牙切齿、痛苦悔恨…… 要说魏时痛苦悔恨倒也还不至于,毕竟那是他经过再三思索做出的选择。 但是,一些内疚是避不可免的。 应唯亭在旁边问,“那现在该怎么做?” 魏时回过神,“先要把这个破坏‘弓煞局’的局破了,再把‘弓煞局’重新布好,第三医院里的阴气得到了压制,过个三五天,我再想办法把那里聚集的大量阴气引走一些,就能让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应唯亭当即说,“好,我相信你,一切都听你的安排,你有什么要求直接说,只要能办到的,我们都会满足你。” 魏时微微笑了一下,这个应唯亭之所以相信他,也许大部分的原因还在于他刚才谈话的时候说到了自己的师门。 “还真有事想请你们派人过来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周末,有二更~~~ 270第269章 【破局】 魏时让应唯亭喊来了一帮子警察,让他们把环宇大厦前面那一大面水泥空地挖开,在下面的土层里仔细找一下,看有没有像大米一样的东西撒在土里。为了防止乱挖搞得地面一片凌乱导致找不到要找的东西,魏时指挥着应唯亭派来的精干警员沿着做“箭”用的假山往外挖。 应唯亭紧张地在旁边走来走去。 这样任由魏时指挥自己手下的人,他也是要担很大的关系,要是再出个昨晚上的事故,他不但前途尽毁,只怕还得接受内部处分。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还是人命关天。 应唯亭一手的冷汗,事故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明面上的解释也已经想好了,但是,事情肯定不能就这样了解,总要找到个事故责任人,现在魏时还有宋教授告诉他,第三医院压根就不该建在这里,这里本来就是一块邪地,迟早会出事,也就是说,别想找到什么事故责任人了,老早前的事了,只怕连尸骨都不见得连摸到。 想到这里,应唯亭更加烦躁。 他其实本事不大,但是卖相好,背景深,魏时以为他是茅山正宗出身的这一点其实也不太对,正确的说,是他爷爷是茅山正宗的传人,他爷爷是个有大本事的,广结善缘,认识了很多上面的人,那些人遇到什么事就会来找他爷爷。 应唯亭从小跟在他爷爷身边,见到很多在外面有权有势的人,哭求到他爷爷面前,他觉得很骄傲,很自豪,同时,心里也很羡慕,想着有一天,也要像他爷爷那样。但遗憾的是,他没有他爷爷在道术上的天赋,只学到了一点唬人的皮毛,倒是把他爷爷那种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样子学了个七八成,同时,长年累月的修行,也把身体里的浊气排出去了一些,这也就是为什么魏时听到他的声音会跟普通人不同的原因。 长大以后,凭着他爷爷的人脉和影响,应唯亭混的风生水起,别人见了他也要喊一声“师父”或者“大师”。与鬼为妻269 只不过,应唯亭总还是有些心虚的,所以魏时问他的时候,他只能装聋作嫁。应唯亭虽然没什么真本事,但他有几点好处,那就是见识广,人面也广,还有一点,他在他爷爷身边长大的,看人的眼力还是有一点的,同时,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做不到的事,他会放手给别人做,只要结果是好的,他总能把功劳捞点到自己名下。 这一次,也是一样全能护花高手。 当他从魏时口中听到了徐老三这个耳熟能详的名字,他就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他这次的救命稻草,只要他能把事情给圆满解决了,回去之后,自己肯定是要论功行赏的,升一级甚至升两级,立个特等功不在话下,更妙的是,这个人还不是内部的人,也就是说,这次的功劳完全可以算是自己的。 打着这种如意算盘,他不顾李大民的反对,一意孤行地支持着魏时。 应唯亭看着魏时,心里打鼓,你可千万要给我争气,我的前途就在你身上了。 那边正忙着的魏时可没想到应唯亭脑子里那七转八转的心思。 那十几个警察拿着专业开挖的工具,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挖开了一大片,翻着下面的土层,没有找到魏时说要找的东西,魏时单膝跪在咯人的地上,手一点一点的查看着堆在旁边的土堆。 没有,还是没有,魏时疑惑地看着土堆,不应该呀。 他用脏乎乎的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白净的下巴上留下一道污渍,突然,魏时看到站在他斜前方的警察挖开的一块土,那个警察用手拨了拨,找了一下发现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之后就要把土块往后面那个土堆丢过去,魏时赶紧喊了一声,“等一下。” 警察的动作停了下来,魏时跑了过去。 他蹲下来,手在土块上一个不起眼的黑点上刮了一下,把刮下来那点黑色的东西,放在眼面前看了又看,还拿到鼻子下仔细闻了又闻,这一回他不敢用嘴去尝了,怕有毒。看完了,闻完了,手指一个用力,黑色的东西就变成了粉末,两个手指一搓,粉末就掉了下来,只在手指头上留下了一点印子。 这个破坏“弓煞局”的人还真是用心良苦,怕被人发现,把大米泡进墨汁里面染成了黑色,难怪怎么找都找不到。 不过,最终还是被魏时发现了蹊跷。 魏时喊了一声,把人集中到了这一块,他指着刚才发现黑大米那条线,让他们沿着那条线继续开挖,有了明确的目标,后面的情况就好了很多,接二连三的,警察把挖出来的黑大米送到了魏时面前摆着的小碗里。 魏时跟个路边上要饭的乞丐一样,蹲在那里,等着他们送“米”上门。与鬼为妻269 应唯亭站在他身边,指着碗问他,“这是大米?” 魏时点了下头。 应唯亭一脸好奇,“在地下埋了这么久,居然都没坏?” 华宇大厦建成不是一年两年而是有十几年了。 魏时低着头说,“用尸油泡过的,对了,”魏时抬起头,“要是你有办法的话,可以查一下当年修这个广场的施工人员,这些东西肯定是那些施工人员中的某一个混进去的。” 应唯亭觉得有道理,把不远处的李大民喊了过来,两个人咬了会儿耳朵,李大民就先行离开了,应唯亭跟魏时说,“李大民查去了,这方面属于他的工作范围。” 魏时点了下头。 警察挖开了一道半米宽,二十米长的水泥地面,直到碰到了埋在那儿的一根管道才停了下来。下面的土层就差没用放大镜去找了,把混杂在里面的黑大米差不多全都找了出来,堆了一小碗。显而易见的,这个铺洒黑大米的路径,是向着对面的第三医院的。而那条管道,经过查探,也是通着第三医院的下水管道。 魏时让应唯亭把人叫下去休息。 自己却端着那个小碗,往假山走去,应唯亭在他背后喊了一声,“你小心一点啊余罪全文阅读。”魏时做了个没事的手势,这个应唯亭人倒是不坏,魏时心想。他人一闪,就进了假山。 当日设计的时候,是把这个假山设计成了一个能让人休息的场所,所以里面种花植草,摆上长凳,还有喷泉应景,很适合走累了坐一坐的地方,把镇邪跟休闲融为一体,设计这个“弓煞局”的宋教授,还真是个人才,魏时感叹了一句。 不过,现在这里早就被雷管弄塌了一半,遍地碎尸,受到摧残的花草更添一点凄凉,这些对魏时来说,没有丝毫的影响,他站在那儿,凝神静气,把碗里的黑大米往四周撒去,黑大米掉在了地上,却又跟装了弹簧一样跳了起来,也不知道魏时施了个什么法术,几百粒黑大米蹦蹦跳跳的,跟兔子一样,慢慢地汇聚到了一个点上。 魏时稳稳走过去,就是这地方了。 他往外面喊,让应唯亭派两个人进来。像这种做苦力的事,当然是能推给其他人就推给其他人,魏时让那两个警察在黑大米堆起的地方开挖,两个警察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挖了一个很深的坑。 挖着挖着,铁铲就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是一个密封的铁罐子。罐子上面用红色的颜料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经过了这么久,颜料的红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氧化的关系,是黑红色的,不过,魏时在闻到了一股腥臭味后,就明白了并不是颜料被空气氧化了,而是本来颜料就是黑红色的,因为这个颜料就是死人血。 魏时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密封的罐子。 一股浓烈的恶臭传来,差点没把“久经沙场”的魏时熏晕了过去。等味道稍微散去了一些,魏时捂着鼻子往罐子里看,里面是一具半腐烂的蛇尸。设下这个局的人,用的是略通门径的修过仙的牲畜。一般来说,像这种情况下,用的都是黄仙,也就是黄鼠狼,狐仙,也就是狐狸,刺猬,蛇,龟之类的,尤其是蛇用得最多,因为蛇修仙的多,力量更强,而且蛇到了冬天休眠,活得也长,如果没有外力强行破坏,可以用很长的时间。 不过,魏时看了一下,觉得这条蛇在被封进罐子前,就已经被弄死了。 设这个局的人,不是想让这个局维持多少年,而是想让这个局尽快发挥作用,事实上,他也成功了。 用黑大米把第三医院地底下的阴气引过来,再用铁罐子里的蛇做引子,慢慢地侵蚀破坏“弓煞局”,天长日久之下,还真被他达成了目的,用心不可谓不狠毒、深沉。 把这个局破了之后,就是重新修补“弓煞局”了。 这后续的工作并不复杂,又有应唯亭这个实权人物在,工程进度比起宋教授那时候还要快得多,不到半天,就已经照着魏时的指点,把“箭”重新安在了“弓”上,“弓煞局”再一次发挥起了作用。 此时,夜色早已经降临。 夜雾笼罩下,对面的第三医院漆黑无声,魏时放眼看去,医院上空遮天蔽日的阴气聚成的黑云已经在慢慢散去,让人窒息的压抑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还在戒严的警察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一些细微的声音。 魏时转过头看了一眼跟在旁边,一脸如释重负的应唯亭说,“我们现在进医院。” 应唯亭吃惊地看着他,“现在,不用再等等?我觉得这个医院里面还是挺危险的。” 他虽然自身本事不高,但是长年累月的浸淫,也多少能感觉到一点东西。 魏时慢条斯理地说,“早完早好。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想插着翅膀奔回家的魏哥哥…… 271第270章 那股风直接冲进了老太婆住的那个平房旁边的房子,那个房子就是今天晚上他们来这里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发出怪声的房子,那股风一头扎进了房子,再也没响动了。 那个房子黑洞洞的窗户里,静悄悄的,似乎没得人住。 魏时手掐着决,嘴里念念有词,在他这样做的时候,旁边被捆住的老太婆像疯了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四五个大男人都差点压不住,就在这时,一个尖叫声在那个屋子里响了起来,凄厉的喊叫让周围的人把耳朵都给捂住。 “啊----啊----”撕心裂肺的叫声,穿透了黑暗,响彻在了夜空,一时间,这一片鸡飞狗跳,十几条狗狂吠了起来,中间夹杂着婴儿的啼哭声,吵吵闹闹,把整个这一片都给吵翻了天,吵到后面,居然还有男男女女开始对骂和打架的声音传出来了。 魏时看着那个屋子,手里的木剑轻轻比划了两下,他把带出来的那碗小米拿出来,沿着那个屋子洒了一圈,那个屋子里的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魏宁听得耳朵都有点发疼,旁边的人捂住耳朵就不去听就行了,魏宁却是捂住耳朵也没用,因为那声音钻到他脑子里面去了。 一个人影子突然出现在了窗户口,一闪而没。那个人扒着门上,手指甲在门板上刮擦着,看着外面围城一堆的人,嘿嘿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旁边的村人就小声说了起来,“难道是张英芳回来了?”,“不是跟外面的男人做了那个事----还怀了个孩子----被她妈赶出门了吗?”,“看那样子就是她撒,跟她妈的一个样”,“好像现在还不知道当年她肚子里到底是哪个的种吧?”“谁知道呢----这种事,她当年都咬死了不肯开口撒----” 魏宁听得牙疼,真相原来是这样。 魏时对于边上人的风言风语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儿地看着那个黑屋子,他让村长带着人找了个簸箕过来,再找一些草木灰来,他烧了十几张黄符纸,把符纸灰混在了那些草木灰里面,用簸箕装了,让村长找人爬到那个屋子上面去,戳开个洞,把这些草木灰一部分洒到屋子里,一部分洒到屋顶上。 事情越来越邪性了,村长喊不动人,只好说哪个去就给哪个三百块钱,现做现给,就有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大喊一声,“我来,就不信这个邪。” 魏宁在旁边看了一眼,就是上午的时候打了张英芳他妈,也就是那个老太婆的中年男人。 住在旁边的那家人从自己屋里拿了一个爬梯出来,架在那个黑屋子外面,中年男人一手抓着爬梯,一手拿着簸箕,爬到了屋顶上,揭开了一片瓦,把那个簸箕里的草木灰倒了一半进去,然后小心翼翼地踩着那些瓦,把草木灰洒遍了屋顶。 洒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屋顶上的瓦全都噼噼啪啪地开始作响,好像有个东西在下面敲打冲撞一样,吓得那个中年男人手一松,把簸箕给扔了出去,脚一软,滑了一脚,差点没从屋顶上摔下去,下面的人看了这惊险的一幕,一个个全都发出了惊叫。 那个中年男人不敢再待在屋顶上了,抖抖索索地从爬梯上下来。非,凡电子,书论,坛。 “下面有东西,有东西----”一下来,他就喊,声音都在发抖,村长要旁边的人把他架到一边去。 这个黑洞洞的屋子里,开始冒出一股股的浓烟,一股子烧焦了的味道冲鼻而来,里面的人在凄惨的叫着,好像在受什么酷刑一样,魏宁有点不忍心地侧过头,就算再怎么惨,这个张英芳还是害了好几个无辜的人。 魏时面无表情,好像根本没听到那些惨叫声一样。 魏宁看到那些浓烟里面有一个婴儿在尖叫,它冲来冲去,那个屋子好像变成了一具棺木,一个女人就坐在那个棺木里面,婴儿趴在她身上,她抓起婴儿的脚,就往外扔,一直扔一直扔,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好像穿刺了那个棺木一样,直直地看着魏宁,目光怨毒,如同恶鬼。 魏宁禁不住往后一退。 浓烟越来越大,把这一小块地方都给遮住了。魏时大喊一声,“可以开门了。”村长立刻叫来了几个胆大的,慢慢围了过去,黑屋子里面安安静静的,好像刚才那些凄厉的惨叫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吱嘎一声,那扇破木门被推开了,却没得一个人敢进去。 旁边一直看着魏时指挥着做法的老太婆突然大笑了起来,头疯狂地点着,“杀死你们,咒死你们,你们这些人通通不得好死,死女伢子,看到了没有,这些,这些,全都是仇人,还等什么,快去报仇,唔唔----”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村长把一块布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魏时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没得人愿意站出来,没得办法之下,他就拉着魏宁一起进了屋,打了个手电筒照进屋子里,就看到那个疯疯癫癫的张英芳倒在屋子角落里,在屋子后墙上,不知道哪个挖了一个洞出来,张英芳大概就是从那个洞里爬进屋的,所以直到今天晚上之前,都没人发现她已经回来了。 魏宁跟魏时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发现张英芳已经晕死在地上了。 这时,魏时把手电筒递给了魏宁,接着,他拿出一张黄符纸,贴在了张英芳身上,一张接着一张,贴满了她整个后背,张英芳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剧烈颤抖着,说也奇怪,那么强烈的颤动却没有把那些随便贴上去的黄符纸弄下来,想必魏时又使了什么招数。 魏宁看到张英芳身上冒出了一股股的黑气,黑气浓郁,把张英芳整个人都罩住了,张英芳张开了眼,直勾勾地看着魏宁他们两个,她看着魏时的时候没得什么反应,但是看到魏宁的时候,神色就突然扭曲了起来,手指在地上抓扒着,嘴巴发出奇怪的“嘎嘎”声,似乎想冲他扑过来。 魏时表情非常镇定,又贴了一张黄符纸在张英芳脸上,张英芳就好像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了,魏宁两个人走出去,对着村长说,“好了,把人抬出来吧。” 在动员了一番之后,终于找到了两个胆子大的进去把张英芳抬了出来发,放在了外面的坪地上,这时,村长的老婆突然冲了出来,对着躺在地上的张英芳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边打边大喊,“我屋里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咯,你个烂货,害了我崽还不算,还要害我一家。” 村长赶紧把她拉住,“别吵,看小天师怎么说。” 魏宁听得都呆住了,他忍不住跟边上在看热闹的村民说,“这个张英芳跟村长儿子好过?” 那个村民点了点头,“是啊是啊,不过,后来张英芳居然怀了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村长那个不见了的儿子受不住打击,病了一场就到外面打工去了,张英芳就被他妈锁在了那个黑屋子里面,她妈当时放出话来,不把那个搞大她肚子的男人说出来,就一辈子锁着她,但是后来她自己把墙挖穿了逃出去了,再也没见过人了----”就拿出一个小布包,上面一排几十根粗细不等,大小不一的银针,他捻起其中一根,就扎在了张英芳的人中上,接着,一根接一根,全都扎在了张英芳身上的穴位上。 扎完了之后,就看到那些被扎到的地方渗出了一些黑色的,发出一股恶臭味的鲜血,魏时手慢慢地转着那个银针,看着那个血,来了一句更惊人的话,“张英芳早就死了。” 魏宁一听,立刻崩了起来,指着那个还在被针扎着还在微微颤抖的张英芳,“这,这,这个样子叫死了?”旁边的村长两口子还有几个没走的村里人都一脸赞同地看着魏时。 魏时甩了下手,说道,“半人半尸,非人非鬼。” 魏宁不信这个邪,压住心里的害怕,走过去,其实他从来没看清楚过张英芳的脸,现在张英芳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倒是可以看清楚了,眉目还是蛮清秀的,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长得还算可以,不过也是,长得不好也不会被村长那个老东西给糟踏了,脸色青白,似乎真的跟死人差不多。 魏宁伸出手,在她鼻子下探了探,我草,真的没有呼吸,魏宁吓得连忙把手收了回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居然被一个能动能叫的“死人”给折腾得团团转,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魏时把那些针全都拔出来,带出一股股黑血,那个黑血流出来之后,还在地上动来动去,跟个活物一样,吓得旁边的人全都躲得远远的,靠都不敢靠近,魏宁也吓了一跳,不过,那个黑血在动了一阵子之后,就浸到水泥地里面,消失得一干二净。 而与此同时,张英芳的身体发出轻轻地“噗噗----”声,身体散发出了一股死了好久的人身上发出来的恶臭。 67、最新更新 魏宁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本来还想找出害死李老板一家的凶手,杀人要偿命,这是古训,但是那个杀人的,如果本来就是个死人呢?只能把尸体一把火烧了让她不能再出来作恶,这个事也就这样过了。 他满脸的失望,掩都掩不住。 与他相反的是,村长好像死了一回又活了过来一样,看着躺在地上的张英芳,不顾廉耻地跑过来,“那小天师,我们把这个尸体埋了,我屋里就没得事了吧?”他眼巴巴地看着魏时问,手互相搓着。 魏时面无表情地把那些银针用符纸水冲洗着,银针在白皙的手指间若隐若现,魏宁似乎看到一个黑影子跟在魏时的脚边上,他眨了下眼,再看过去,那个黑影子又不见了,魏时边洗边不紧不慢地开口说,“事还没完。” 村长吓了一跳,“不是人都死了,还没完?” 魏时抬头轻轻一笑,“人死了就完了的话,还要我在这里做什么?” 这话说的有道理,他这行当还不就是专门接触那些阴世人的,活人跟死人混杂在一起,因因果果,夹缠不清,不理清这条线,不到最后那一刻,谁说得清到底哪个才是祸根子?哪个才是受害的?哪个又是真无辜? 一阵阴风平地刮起,让人脚底生寒。 村长他老婆一直跟在村长身边,从刚才大喊大叫之后就保持着沉默,旁观着事态,她好像也察觉到了一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时,她突然挨到了村长身边,手伸得笔直的,掐住了村长的脖子。 “啊----”村长的惨叫被扼在喉咙里,他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声,手拼命地掰着村长老婆的手,但是村长老婆的手跟铁钳子一样,箍得死紧,边掐他边大声“嘿嘿哈哈”的笑了起来,跟张英芳发出来的笑声一模一样。 旁边还没走开的村里人吓了一跳,虽然眼前这一幕很是诡异,但是还是冲了上来,想用力扯开村长老婆的手,再不快点拉开,村长老婆就真要把村长给掐死了,按理说,一个六十几岁的女人,力气是肯定比不过几个壮年男人的,但是村长老婆却突然间变得力大无穷,不管你怎么拉扯,怎么踢打,掐在村长脖子上的手还是纹丝不动。 魏宁在旁边也是看得目瞪口呆,这又是怎么了。 难道村长老婆终于想清楚前后的关节,知道了每天对着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受不住打击发了疯?如果真的是这样,倒也不奇怪。 就在大家都束手无策,眼看着村长喉咙里“咯咯咯”几声,手在空中无力的划拉几下,就要断气的时候,魏时一个箭步冲过来,噗的一声,一口符纸水就喷在了村长老婆的脸上。 村长老婆凶狠的表情定了定,身边的人一看,赶紧拉开她,把村长从她手里救下来,村长跟烂泥一样瘫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脖子,做死的咳嗽,魏宁冲着魏时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时还在看着村长老婆,头也不回地说,“走邪了呗,张英芳的魂回来了。” 魏宁一听,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可没忘记张英芳还咬死他不肯松口。 被定住的村长老婆在地上跟发羊癫疯一样抖了起来,抖着抖着,伸手就往自己脸上狠狠打了一个耳刮子,“我让你害我,我让你害我,不得好死,嘿嘿嘿哈哈,我让你一屋人都不得好死。” 打完了,村长老婆又屁滚尿流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屋里的人吧,是我害了你,我当时鬼迷了心窍,我对不起你。”说完,她就狠狠地在自己脸上打着耳刮子,一下比一下重,还没打几下,脸就肿了起来,披头散发,嘴角流血。 村长老婆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哈哈,我豁出去了,我豁出去了,你男人糟踏我,你就来害我,你一屋人都不是好东西,我就要你死,就要你一屋人都死,都下来陪我。” 她跪下去,一直不停地磕头,“你放过我屋里吧,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为了那么个畜生我手里沾了血啊,我一辈子没做过一件没良心的事,就这一件事啊,我当时是鬼迷了心窍啊,知道是他做的之后,就疯了一样想把这件事瞒下来,给你送了那个药,骗你喝了下去,可我只想打掉你肚子里那个孽种,没想害你的性命----呜呜----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我的命就拿起去,放过我屋里的那个孙子撒!” 旁边几个村里人,听到这自说自话的一幕,面面相觑,眼神里都是极度的震惊,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这个张英芳是被村长糟踏了,还被村长他老婆下了药,村长居然连自己儿子的对象都不放过。 刚缓过气的村长,听到他老婆的自说自话,气得抖着手指着他老婆,说不话来,半天才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你胡说什么,你胡说什么,个死老婆子,这种话是能乱说的?你们莫信她,莫信她。” 村长老婆抬起头,眼神尖锐地盯着村长,“你还想瞒着?屋里人都死光了,还瞒着有什么用,哈哈哈哈哈哈,都死光了都死光了!就为了你这个畜生,一屋人都跟你陪葬了!” 村长抖着手,脸色黑青变来变去,这个事是瞒不下去了,明天一村的人都会知道。 村长老婆喊完了这些话,又一巴掌一巴掌地开始抽自己的耳刮子,嘴角的血不停地留下来,“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让你害我,让你害我。” 魏宁看不下去了,一屋子藏污纳垢,除了后院那个傻子,大概就没一个清白的。 魏时大概是觉得差不多了,终于拿出一张符纸贴在了村长老婆的头上,同时用一根银针扎进了她的百汇穴,村长老婆的身体颤抖了一会儿,不动了。 突然,一股黑气冲进了村长老婆身体里面,接着带起了一阵阴风,往张英芳身上一扑,已经死了的张英芳流着黑水又睁开了眼睛,魏宁倒退三步,这个张英芳的魂魄怎么跟打地鼠的游戏一样,敲下一个又冒出一个,敲下一个又冒出一个,真是没完没了了。其他几个村人也是吓得都呆住了,诈尸这回事活生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张英芳一睁开眼,就冲着魏宁冲了过来,那个手上的指甲,见风就长,一下子就变成了三寸来长,张牙舞爪,可怖狰狞,动作奇快。 猝不及防之下,魏宁被她抓了个正着,那个可怕的长指甲嵌到了他的肉里面,痛得魏宁龇牙咧嘴,他用力推搪踢打着眼前的张英芳,但是诈尸了之后的张英芳,早就不是普通人可比,眼看着,她张大黑洞洞,还在流脓的嘴就往魏宁的脖子上咬下来。 那边,村长老婆也突然间从地上站起来,拦在了要冲过来帮忙的魏时面前,至于村里面其他人,看出情况不对,就连面前这个本事很大的小天师也对付不了,立马一哄而散,仓皇而逃。 魏宁左挡右支,还在发低烧的身体本来就没什么力气,何况眼前还是一具力大无穷的活尸,眼看着那张嘴就要咬到他的脖子,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卡住活尸的脖子,把它往后推,但是没得用,那个活尸还是继续他脖子靠近。 就在快要接近的时候,一道灰白色的雾气一下子弥漫开来,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凝成了一个实体,“魏惜”一出来,手一伸,往诈尸的张英芳身上一探,就抓出了一道黑气,那道黑气无声的尖啸着,在“魏惜”手上不停地挣扎。 本来挡在魏时身前的村长老婆,看到这一幕,发了疯一样往“魏惜”方向冲过来,“魏惜”手一抬,虚空一抓,又一道黑气被他抓在了手里,村长老婆也随着他的动作瘫在了地上。 魏宁气喘吁吁,靠着墙,累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手上的伤口痛得火烧火燎,眼前直冒金星,到底还是出来了,魏宁在心里面想,还以为他真打算看着自己被活尸给咬死。 “魏惜”手里抓着那两道黑气,好像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一样,突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身体一动,就晃到了魏时面前,还没做什么,魏时脚边上也冒出了一股灰黑色的雾气,那股雾气挨着魏时的脚,变成了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孩子,绷着一张小脸,挡住“魏惜”。 魏时也紧张地看着“魏惜”,他脚边上那个小鬼就扯着他的裤子,握着他的手,魏时一时之间也没去管他这个动作,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鬼,比张英芳恶多了,不是他现在能对付得了的,除非他用小鬼的法力,但是---- “魏惜”跟那个小鬼对峙了一会儿,突然,把手上的那两道还在不停扭动的黑气往魏时的方向一丢,魏时吓了一跳,刚要做法把那两道黑气收住,他脚边上那个小鬼动作迅速的一伸手,有样学样的把那两道黑气抓在了手上,任那两道黑气拼命挣扎也挣不出他的手心,他跟献宝一样把那两道黑气递到魏时面前,高高举起来,好像在讨好魏时一样。 魏时嘴角一抽,什么也没说,直接做法把那两道黑气收了,至于脚边上的小鬼,理都没理。 “魏惜”往魏宁身边一飘,他抓住魏宁,把他一带,一股浓雾平地而起,等浓雾消散的时候,“魏惜”跟魏宁在原地已经消失不见。 68、最新更新 魏宁是在一个树林里醒过来的,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一片茂密的树林,树影憧憧,阴风四起,不远处有水声哗啦啦地作响,“魏惜”呢?到哪里去了?他在昏迷过去之前,明明看到“魏惜”出来了?他把自己带到这个荒郊野地又丢下不管了? 魏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额头烫得厉害,低烧已经转成了高烧,脑子迷迷糊糊地,走起路来跟喝醉了一样,脚软地抬不起来,走两步就跌在了地上。 手臂上被张英芳抓伤的地方痛得死去活来,魏宁抖着手拉起衣袖子一看,上面几个黑色的指印,他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啊----”嘴里立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就跟用手去抓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样。 魏宁在树林里跌跌撞撞地走着,没得月光,只有一点黯淡的天光,能见度很低,魏宁也不辨方向,地上到处都是长着刺的荆棘,挂花了他的衣服,划破了他的皮肤,留下一道道的血痕。 这些血,在魏宁的身后,就好像一个饵食一样,引诱着黑暗中的东西。 树林里突然间弥漫开来浓浓的雾气,那个雾气把整个树林都给笼罩住了,本来就暗淡的天光也被这浓雾遮住,魏宁一下子呆住了,这个浓雾来的实在太蹊跷了。 他扶住一棵树,终于停下了脚步,表情有些仓皇地左看右看,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痒了起来,魏宁忍不住去抓了几下,然后他把那个抓过伤口的手举到自己的鼻子前面,这么近的距离下,也仅仅只能看清楚手上一些沾了一些黑色的液体,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腥臭味呛到了鼻子里,魏宁忍不住扶着墙,呕吐了起来。 浓雾中有好多东西向他逼了过来,魏宁突然间想起来,今天好像是七月十三,过了十二点,就是七月十四,那现在到底是不是七月十四了?魏宁从口袋里面拿出手机想看一下时间,但是手一直不停地抖动,拿在手上的手机也掉在了地上。 魏宁胡乱地往地上摸着,就算蹲下来还是看不清地面。 雾太浓了,应该就是这里,手机那么重的东西还能掉到什么地方去?但是不管魏宁怎么摸,怎么找,手机还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魏宁不放弃,继续找,突然他的手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他狂喜地拿起来,放在眼前一看,“啊----”一声惨叫,居然是一个小孩的头骨,两点幽深的鬼火在那个头骨眼眶里闪烁着绿光。 魏宁吓得把那个头骨使劲往树林里一扔。 “魏惜----魏惜----你给我出来----你给我滚出来----”魏宁嘶哑着喉咙在浓雾里拼命喊着,把他带到这里来究竟是想干什么?没有人回答他,声音被浓雾给隔开了,周围安静得连只虫子的爬动都听不到。 魏宁不敢再用手去抓那个伤口,扶着树,继续慢慢地在树林里走着,这一回他找准了那个水声的方向,找到了那个水源,然后,就算看不清路,也可以跟着那个水源走出这片树林。 魏宁的头越来越晕,高烧让他眼睛一片赤红,他觉得自己连呼出来的气都是火烫的,也许是错觉,但是这个错觉让他张大了嘴呼吸。 就在这时,前面走出来几个人,魏宁刚想高声呼救,但是突然间他又把声音咽了回去,他躲在树林里,看着那几个人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好像树林对他们没有一点妨碍一样。 其中一个人,走到了魏宁身前不远处,魏宁的眼睛发直地看着它,这是一个化成了白骨的骷髅,根本不是人,骷髅架子上还挂着一些破烂的衣服残片,随着在树林中的走动,那些残片被树木挂住,最后,骷髅身上的衣服就渐渐地没有了。 魏宁不敢动,手心里全都是冷汗,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却能把那几个骷髅看得一清二楚,他宁愿自己什么都看不清楚。 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会有恐惧。 魏宁抓着一根树枝,那根树枝摇晃了一下,搅动了周围的浓雾,立刻引起了那些骷髅的注意,它们慢慢地往魏宁所在的方向靠了过来,已经在树林里不知道走了多久的魏宁,早就精疲力尽了,但是生死关头,还是爆发出了一股潜力,他撑起无力的身体,背对着水声往树林深处走去。 突然,魏宁的脚下被地上的一个突出来的树根给绊到,摔倒在了地上。 他绝望地看着那些靠过来的骷髅,没救了,来不及了,就要死在这里了,这些念头一瞬间涌进了他的大脑里。 就在这时,周围的浓雾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漫天的星光从这道口子里透了进来。 魏宁神情恍惚地看着这一幕,难道是死之前的幻想?然而,紧接着在这道口子中出现的那个人,让魏宁明白,这不是幻想,而是现实,因为“魏惜”又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魏惜”一把抱住他,手一挥,那些聚拢过来的白骨骷髅瞬间倒塌,碎成了一地,他身体一动,下一个瞬间,就出现在了一条河边上。 河面的水波搅碎了星光,水波不停地流动,载着点点星光,往前流去。 “魏惜”飘到了水里面,把魏宁泡在水里,接着,抓住他的手,把手里的一个什么东西涂抹在了他手臂的伤口处,再把他的手臂强按进了水里。 刚一接触到那个水,魏宁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啊----啊啊----好痛----”蚀骨焚心的痛苦实在太超出人的忍耐了,魏宁痛得快晕了过去。他拼命地挣扎,然后“魏惜”却牢牢地制住他,把他的手一直都放在水里,直到魏宁痛得麻木了,身体无意识地一抽一抽的。 痛得昏沉间,魏宁感觉到“魏惜”的手一直都在上下抚摩着他的背,好像在安抚他一样,这并不能减轻他的痛苦,然而,不知为什么,也确实让他轻松了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魏惜”觉得这个强制泡水的时间差不多了,终于身体一动,把魏宁带回了岸上,魏宁的身体还是一抽一抽的,“魏惜”撕开他身上已经破烂了的衬衫,露出了的上身。 也许这个办法真的有用,魏宁觉得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没有那么痛痒难耐了,反而散发着阵阵清凉,他抬起虚弱的手,戳了戳另外一只手上的伤口,没得什么感觉了。 这个时候,魏宁也不好再质问“魏惜”为什么把他丢在这个树林里了。 “魏惜”还是抱着他不肯放手,魏宁觉得有点冷,“魏惜”身上的阴寒之气让他打了个喷嚏,然而就算是如此,“魏惜”还是紧紧抱着他不肯撒手,就好像要弥补什么一样,魏宁觉得再这样抱下去,自己大概又要高烧不退了,所以等力气回来了一点,就稍微挣扎了一下。 “魏惜”立刻收紧了手臂,把魏宁牢牢地圈在自己胸前。 “喂----”魏宁不愿意了,他可不想再生病,所以扯着嘶哑的声音喊了出来,“放开----阿切----”魏宁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周围的寒气无孔不入地冒了出来,尤其是从身边这个紧挨着他不放的人身上。 “魏惜”还是固执地抱着他,下巴还在他头发上亲昵地磨蹭着,“不放,不放,你是我的,我想通了,不管适不适合你,能不能照顾你,你都是我的,是我的。”“魏惜”执拗地,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个“是我的”宣言。 魏宁听了,面红耳赤,“魏惜”直白起来简直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 算了,算了,魏宁也没得力气再挣扎了,反正“魏惜”不肯放手他也没有办法,他又打了个喷嚏,缩了缩肩膀,决定坦然地接受自己即将发高烧的命运,就在这时,“魏惜”突然手一扬,许许多多的树枝树棍凌空飞了过来,堆在了他们旁边,接着,魏宁就目瞪口呆地看着“魏惜”生出了一堆火。 而在那个村子里,魏时一看原地没人了,立刻抓起还抓着他的裤子不肯放手的小鬼,把他提到了半空中,小鬼的短腿在空中晃来晃去,他看着小鬼,很快的说,“那个鬼把宁哥带走了,快点去追。” 小鬼别扭地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当没听到,小鬼斜着眼睛偷偷看着魏时,等魏时看过来的时候,又赶紧把目光移开,魏时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最终还是按捺下心头冒出来的火苗子,现在魏宁的安全最重要,魏时低下头,很是敷衍地在小鬼的额头上碰了一下。 就是轻轻碰了一下之后,赶紧地移开了,嘴巴像被冰块麻住了一样。 小鬼很不满地伸出手摸着自己被魏时碰到的地方,嘴巴嘟得老高,很是不满地在那里自言自语,“亲的一点都不认真,阿时每次都这样!每次都这样!”说到最后,眼睛里都泛起眼泪了,看起来委屈得不得了。 魏时把他往地上一扔,小鬼就势在空中打了两个滚,轻巧地落在地上。 “去还是不去?”魏时拿出一张黄符纸,看着小鬼,不紧不慢地说。 小鬼尖叫一声,“阿时又欺负人,去就去。”他小短腿在地上一跺,身影已经在原地消失不见了,魏时暗地里松了口气,每次都要这样连哄带骗,小鬼难缠了一点,但好歹还能对付,要是大鬼出来了---- 魏时的脸色都忍不住白了。 随即他振作了精神,把村长跟他老婆先给救醒了之后,问他们屋里有没有过鬼节准备下的纸钱和香烛,让他们给张英芳多烧点纸,村长老婆一脸颓败地点头说有,接着进房去拿了出来,又从厨房找出一个铁皮脸盆,放在张英芳的尸体旁边,两口子就跪在张英芳的尸体旁边,一把一把的开始烧纸。 魏时看着他们烧了一会儿,就转身往门外走去,张英芳她妈还躺在那个坪地没人理,他总不能放着一个老人不管,再说,他还有一些疑团没搞清楚,还要跟那个老太婆问一问。 村长跟他老婆看魏时打算离开,吓得脸色发青,跪在地上冲着魏时磕头,他战战兢兢地指着张英芳的尸体,那个尸体还在往外冒着发出恶臭的黑水,熏得人快要晕了过去,“小天师,你莫走,你莫走,这个,这个,要是再诈尸怎么办?” 魏时丢下一句,“张英芳的魂已经被我收了,不碍事,你们跪在这儿多烧点钱,她就能到下面去,不再出来作恶了。” 村长两口子面面相觑,抖着手又开始往脸盆里面扔纸钱。 272第271章 【无关】 门口传来一股恶臭,就好似潮润的高温下,浸泡了许多腐尸的沼泽,浓绿的、粘稠的水面上,咕嘟咕嘟的冒着一些沫子,实在太臭了,让人差点熏得晕过去。 魏时捂着鼻子往门口看。 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倒在那儿,许多肥白的蛆虫从尸体上掉下来,还有内脏接触到空气之后发出的轻微的噼啪声,往外溅起一些脓水。 昨天晚上还是个大活人,今天一早就变成了一具好像死了蛮久的腐尸。 魏时转身,用力掐着应唯亭的人中。 应唯亭“啊”的一声醒了过来,魏时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看门口,“把你的人喊进来。”这个人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总要验尸,身份肯定也要查明白,这些事当然要交给警方处理。 应唯亭拿出对讲机喊人。 魏时走到昨晚上插|进水泥地里的李子木牌,木牌已经在阴气的影响下,化成了一滩散发着淡淡腥臭味的黑水,并且还在慢慢地消散,估计用不了多久,这地方就会变得一干二净,看不出昨晚上的惊心动魄。与鬼为妻271 警方的反应非常迅速,很快就有一堆人到了这里。 验尸的验尸,问话的问话,找物证的找物证,忙忙碌碌的,那具高度腐烂的尸体让法医啧啧称奇,在初步检验之后,就把尸体给运走了。 中年警察李大民走过来跟应唯亭谈事情。 魏时就在一边光明正大的旁听。 李大民查了一晚上终于把环宇大厦前面那个小广场的施工单位找了出来,因为案情实在太严重,所以警方也是全力以赴,效率那是杠杠的,很快就查到,当时这个工程是一层层承包下去的,具体施工的是g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包工头。 过了这么些年,当日的小包工头已经成了大包工头,并且挂在了一家大型房地产公司下面,警方找上门的时候,小包工头还完全不知道咋回事,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当日他手下那帮施工人员的名单找出来,多少年前的东西了,也难为这个小包工头还留着。 经过排查之后,发现里面有两个可疑的。 一个名字叫董爱国,一个叫陈鹏,这两个人留在小包工头那儿的信息,除了两张一寸黑白照是真的之外,其他包括身份证号码、家庭住址、联系方式等等全都是假的,也就是因为这个,才让警方确定了这两个人才是嫌犯。 不过就算知道了这两个人是嫌犯,要把他们找出来那也是大海捞针。 不过,很快,他们就把其中一个人找出来了。 那具腐尸经过还原之后,终于现出了本来面目,跟一寸黑白照上的董爱国长得是一模一样,除了老了点。 警方继续调查,而魏时觉得已经没自己什么事了,该到功成身退的时候了,他跟应唯亭说了一声,告诉他,最好是把这个太平间拆了,不要种花种树,让它自己长些杂草就行了。 这个地方本来就是阴气的气脉出口,还没事建个太平间在上面,阴气过重,聚而不散,早晚出事。 应唯亭点头答应了。 魏时也不管李大民用犀利的鹰目,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他,李大民肯定还是有些怀疑他的,觉得这个事无论如何也跟他脱不了干系,想要把他留下来继续审问,可惜,作为搭档的应唯亭不答应。与鬼为妻271 魏时才懒得管李大民是怎么想的。 他忙了一晚上,精疲力竭,没顾得上休息就直接赶车回了魏庄。 魏时回到家,发现家里人进人出,已经搭起了灵棚。白色的纸花、花圈、招魂幡到处都是,屋子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号声,魏时几乎是跑进了屋,堂屋的四面墙上已经挂起了白布,上面写着祭文,他的二婶哭天抹地,旁边一群女人围着她,一些人也跟着哭了起来,在一边安慰她,而他的堂弟,则披麻戴孝,还有些稚嫩的脸上流露出的是不知所措还有哀痛。 他们已经知道二叔出事了。 魏时看了一眼堂屋,不过二叔的尸体应该还没运回来,警方那边还没调查清楚的情况下不会这么轻易就让家属把尸体运回家,甚至可能根本不会把尸体还给家属,而会直接火化了把骨灰送还家属。 魏时一出现,他二婶立刻跌跌撞撞的走过来,一把抓住他,边哭边说,“阿时啊,你二叔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一样是去医院,怎么你们一屋人都没事,就你二叔出事了啊,啊?” 言下之意,大概就是死的怎么不是你们一屋人。 她使劲摇晃着魏时,好像要把魏二叔从魏时身上摇活过来一样,眼里的怨恨连掩都掩不住,“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说话啊,你二叔从小是怎么对你的啊,比亲儿子还亲啊,金成喂,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你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哦!” 哭声拖得很长,凄厉而又突兀。就好像坟墓里的老鸦一样,充满着不详的气息。 魏时面无表情地看着魏二婶在那里哭天拜地的发疯。眼神深处有点嘲讽,还有点怜悯,这个女人如果知道她丈夫做了什么事,还会这样为他痛哭吗? 魏时的冷漠,让旁边这些来帮忙的魏庄人,尤其是魏庄的女人都拿眼偷偷看着他,看完了还交头接耳的说着闲话。 魏时把他二婶扶着坐回了原处,然而,头也不回的去了自己家那半个院子,在经过堂弟身边的时候,他顿了一下,还是没有停下来,虽然知道这个事跟他堂弟没关系,但是要他拿以前的态度对待自己这个堂弟,暂时是没办法做到了。 魏时先去魏妈妈的房门前。门是虚掩的,他轻轻推开门,魏妈妈躺在床上,他走到床边低头看了一眼,魏妈妈睡得很安详,呼吸平缓,脸色也好看了一些,看起来情况比前几天好转了不少,魏时也稍微放心了一点,他帮魏妈妈轻轻掖了掖被子,转身离开。 他站在魏昕的房门前,指关节在房门上敲了敲。 笃笃——笃笃笃—— 轻轻地,好像怕惊动了什么一样的敲门声。 小心翼翼的,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忌惮和防备。 魏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再次见到自己的弟弟时会有一种心悸的感觉,就好似面对着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隔得老远就发散着致命的吸力,把周遭的一切都吞进了那黑沉的洞中。 魏时本能的不太想接近这样的魏昕。 但是魏昕是他自己失踪了这么久的弟弟,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把魏昕置之不理,所以这种本能的警告被他自己压了下去。他就这么一个弟弟,他要是不管他,那魏昕该怎么办? 过了好一会儿,魏时已经失去了耐心,这个门外面没锁,推又推不开,明显是从里面反锁了的,也就是说里面有人在,有人在却在那里装死不开门,这小子是欠揍呢还是欠揍呢?魏时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痒,好久没揍人了,还真有点怀念。 门终于打开了。 魏时黑着脸看着门内的魏昕,一把推开他,进了屋,劈头盖脸的就骂了起来,“人在屋里怎么这么久不开门?你再不开我都要喊人过来把门砸开了!” 魏昕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幽深的眼睛看的魏时一身寒气。 魏时伸手,啪的一下打在了魏昕的头上,“看什么看,你还有理了不是?” 魏昕被他打的头一偏,苍白的脸有点发青。 魏时一噎,刚才那一下难道打重了?这小子才刚从外面回来,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确实不应该对他打打骂骂,就算有什么事,也应该好言好语的和他说。 自认是个好哥哥的魏时,干咳了一声,“咳——好了,刚才的事就算了,我不该打你,不过,下回敲门好歹应一声,敲这么久的门都不应,搞得人火气就上来了……” 说到这,魏时猛地想起来,魏昕已经不会说话了。 一想到这,魏时脸上的内疚就越重。 他伸出手,摸了摸魏昕头上刚才被自己拍到的地方,轻轻揉了两下,冰冷的、柔软的头发穿过他的指间,像融化了的冰雪,寒气浸入了骨肉。 魏时帮着魏昕梳理头发的五指,曲起又张开。 魏时勉强扯起嘴角,做了个笑的样子,不过那个笑比哭还难看,他像个唠叨的女人一样也不管魏昕愿不愿意听,听不听得懂,自顾自的说着,“我想了又想,觉得你还是应该回学校去上学,虽然现在迟了一点,不过有我帮你补课,咱们至少要把高中读完,现在都是研究生满地走,大学生不如狗的时代了,连个高中学历都没有,将来怎么混……说到这,我打算把市里面的工作辞了,回来办个卫生所,也方便……” 魏时说着说着就出了神。 他没注意到,魏昕离他越来越近,魏昕的身体几乎是靠在了他身上,魏时边说话边下意识地动了一下,让魏昕靠的更舒服一点,魏昕那张苍白精致的脸伏在他的肩膀,脸半掩着,浓长的眼睫好像萦绕着的黑雾,在雪白的脸上留下一些阴影。 就这么挨了一会儿。 突然,魏昕抬起了头,僵硬地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 一直退到了离魏时三步开外的距离。 他默默地看着魏时,把拿在手里的一张纸给了他。 魏时一脸莫名地看着那张纸,上面写着几个潦草的字。 ——我的事与你无关,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脑子就好像蒙上了一层粗纱布。 273第272章 【后山】 魏时看到字条的第一反应是:这狗爬一样的字写的真丑!果然应该把人送学校再念几年书。 再接着,魏时脸拉了下来。 一面喊着哥,一面像个叛逆期的中二少年一样喊着“莫管我”,你以为老子愿意管你?不是看在你我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份上,你就是死在老子跟前,老子保证都懒得抬头看一眼。 妈的,以为老子时间多愿意管你?喜欢操这些空心? 熊孩子就是皮痒欠揍。 魏时冷冷地抬头看了魏昕一样,“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用手指夹着那张纸,另一只手屈指弹了那张纸一下,发出轻微的一声脆响,魏时脸上要笑不笑的,看着渗人。 魏昕也不知道是识时务了还是怎么的,反正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再撸虎须,他安静地站在房间里,跟魏时大眼瞪小眼,魏时很不愿意承认的是,其实是他一直在瞪着魏昕,而魏昕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与周围的昏暗融在一起,你很难分得清,他到底是在看着人,还是在看着某处虚空……与鬼为妻272 魏时也不知道。 最后,还是魏时先退了一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不过,你总要把自己以后的打算告诉我一声。”魏时转身走到门口,手扶着门把手,背着身又说了一句,“等下出来一起吃饭,每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也不怕发霉。” 魏时出了门,连着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慢慢吞吞地往外边走。 他们这边的习俗是只要人死了就会搭起灵棚,但只有等真的封了棺才会把道师班子请起来做道场,做个三五七天的道场,把棺材送上山才算完。 而封棺也是有讲究的,比如说一个老人去世了,死之前他说要见着自己在外地工作的儿子女儿等后人,那么,就会先把老人的尸体清洗干净,穿上寿衣,放进棺材,而棺材盖则半盖上,留出蒙着白布的脸,等到见着后人之后才会进行封棺。再比如说要是人是横死的,那在封棺之前还得请道师做个小法事,让死者身上的怨气发散掉,免得死后不能投胎。再再比如说死人被烧成了一把灰,或者尸体不全,那在封棺之前也是要先做个小法事的,而且情况不同,做的法事也不同。 魏时一直觉得,做道师,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七七八八要注意的事一大堆。 魏家的灵棚搭了半个月之后,市里面才下通知让他们家里来人把魏金成的骨灰拿回家去。魏二婶一个没怎么出过门的农村妇女,魏炚也就是魏时的堂弟还没成年,所以不管愿不愿意,只要魏时没打算撕破脸把事情说出来,那肯定是要帮这个忙的。 魏时倒也不介意帮这个忙。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他也要回市里面办点自己的事,他是真的打算不回市里面工作而是在魏庄开个小卫生所,在这之前,他得先把舅舅委成斌给说服了,这几天也给他舅舅打了几个电话商量这个事,他舅舅坚决不同意,后来看他一意孤行的样子,又改口说要他当面跟他说清楚。 魏时也明白他舅舅是为了他好。 委成斌是这么觉得,外甥好不容易从学校毕了业,找了个好工作,就算工作单位出了问题,那他也完全可以给自己的外甥换个不比第三医院差的地方继续上班,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现在,一个好好的大学毕业生,居然哭着喊着要回魏庄那么个乡下地方,你以为你是响应国家号召回家乡支援家乡建设吗?被洗脑洗傻了吧!委成斌是坚决不会同意的,一个村级卫生所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够不够生活,够不够养家糊口?年轻人,就是容易头脑发热,完全没想过后果。 魏时现在就坐在他舅舅面前。 委成斌沉着脸看着他,“说吧,是什么原因?” 魏时这时候也没敢再嬉皮笑脸,他把魏昕的事,还有魏妈妈那一身奇怪的病简单说了一下,“舅舅,我是打算先回魏庄干两年,顺便也看着魏昕还有我妈,不然我不放心。” 委成斌听了他的解释,脸色终于好看了点,“阿昕的事确实需要上心,不过,你妈妈嘛……”委成斌有点迟疑,他像是想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你妈现在的情况,你倒也不用太担心,我觉得这跟遗传也有关系,你外婆当年也是这样,看着严重,过一阵子自己又好了,反复发作,你外婆的妈,也就是你祖外婆也是这样,你外婆去的早,前头我也没想起这个事……”与鬼为妻272 舅舅,听你这么一说,我更担心了好嘛!魏时在心里嚎了一声,“去的早”?!这还不够让人担心啊! 大概是魏时脸上的表情太明显了,委成斌解释了一下,“你外婆不是因病去世的,是出了意外。” 魏时问,“那我祖外婆呢?” 委成斌皱起眉头,“我也不知道。” 两个人说不到一块去,在魏时的坚持下,委成斌最终还是没能改变他的想法,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气,魏时安慰他,就他外甥这人才,在哪都能发光发热,完全不用担心被埋没了。年纪一大把了还要这么撒娇卖萌,魏时也觉得压力很大,不过,委成斌是看着他长大的,就吃他这一套,被他说了一通,脸色也渐渐好看了一点。 最后,甥舅两个终于是和解了。 魏时带着魏金成的骨灰盒回了魏庄,魏炚披麻戴孝跪在魏庄那颗大槐树下,他身后是从隔壁慈恩镇望乡村请来的道师班子,打头的那个道师叫东老先,黄皮瘦脸,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了个不起眼补丁的道服,一双眼眼白多过眼黑,又喜欢吊起眼角看人,所以就显得特别尖酸刻薄,一副没福没寿的样子。 一般魏庄里的人有什么白事,都是请这个道师班子。 这十里八乡其他道师班子也不是没有,不过如果是魏庄的人去请的话,他们一般不会肯上门,只有东老先的道师班子,愿意接魏庄的生意,久而久之,魏庄的人要是有什么事,就干脆直接去找东老先。至于为什么其他道师班子不愿意接魏庄的生意,也没个解释,后来有个道师班子放了话出来,大概就是魏庄的地气跟他们合不上,去了也是白去,也许还会出事。 这也算个不是解释的解释。 魏炚对着骨灰盒三跪九叩,东老先领着道师班子吹吹打打,嘴里念念有词,魏时捧着骨灰盒原地站在不动。 东老先手里拿着一根挂着白纸上面画着符的竹棍,绕着魏时打圈,走几步就来一个踮脚,身体往上一冲,嘴里喊一声。 “身死化灰……莫问鬼神……后人跪迎……先人归来咯……” 尖利的声音破开午后的闷热,在大槐树下,生生让人打了个几个寒战,全身长出鸡皮疙瘩,恨不得拿手去搓一搓,魏时甚至觉得,好似脚下边有股子冷风吹了一下。 东老先做完了法事,打头往魏时家里走。 魏时捧着骨灰盒紧跟在后,堂弟魏炚则要更辛苦点,他得赶在这一行人前面,在东老先每次停下来念经的时候,就跪下迎接。十八岁的少年,脸上是一片木然,低着头跪在那里,身边人要他跪他就跪,要他站起来他就站起来,好像丢了魂一样。 魏时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等把骨灰盒终于迎回了家,东老先继续做法事封棺。 魏时把一直扎在手臂上的白色长布,他们那把这个叫做“拖头”一般都是死者家里发给亲戚的,血缘关系越近的亲戚,“拖头”布就越长,孝子贤孙的“拖头”布要一直到脚跟,而邻里朋友则发个一尺长的布,来拜祭或帮忙的时候扎在手臂上就行了,魏时没跟屋里的亲戚一样把“拖头”戴在头上,而是扎在手臂上。 他看了一眼堂屋,没找到魏昕,也没看到魏妈妈,去他们屋里找了一下,魏妈妈倒是好生生的待在屋里,好像一直就没出去过,魏庄人都知道魏妈妈身上有病,性格也很是古怪,所以都没过来打扰她,魏二叔那边吵吵闹闹,魏时家里这边却安安静静,偶尔有几个人过来也是拿完东西就立刻走了。 魏时把院子以及二叔家里找了一遍,又问了几个人,还是没找到魏昕,他有点急了,赶紧出门去找,碰到一个人就问一声,终于从一个小孩嘴里知道了魏昕的下落,这小子一大早,天刚亮的时候就去后山了,也不知道去那里有什么事。 魏时三面环山,但只有跟魏庄那棵老槐树正对面的那座山才被叫做后山。魏庄所在的地方是丘陵地带,山连着山,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山势都不高,也不陡,但是魏庄的后山却是个例外,这座山比其他山都要高,也要陡,矗立在那里,就好像随时都在俯瞰着魏庄一样。还有一点,魏庄的祖坟就是后山的一个山坳里。 魏时从小到大就不太喜欢这座后山。 他在后山找了一遍,没找到人,只好去魏庄的坟场,远远的,就看到魏昕站在坟场。 ——站在一片坟包和墓碑中间。 274第273章 【倒影】 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分,山谷里起了白色的雾气,它们驱赶着奄奄一息的阳光,渐渐地,阴霾把整个山谷都占据了,而后山则在残留的光线里投下浓重的阴影,让阴霾越来越浓,雾气也越来越重,站在坟场中的魏昕,单薄而瘦削的背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轮廓模模糊糊的,好像那些不停流动的雾气直接从他的身体里穿过了似的。 当魏时走到魏昕身后不远处的时候,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魏时觉得这个天黑得也太快了一点,像是有只天狗把残阳直接一口吞掉了一样,晃眼间,天就暗了下来,倒也不是完全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还是有着隐约的天光,比起明亮的月光来要暗上那么一些。 走近了魏时才发现,魏昕头发上、脸上、衣服上都沾了一些黑乎乎的脏东西,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子土腥味,像是刚从土里钻出来的。魏时伸出手,五指张开又握住,最后,他拍了怕魏昕的肩,“阿昕,晚了,回去了。” 魏昕慢慢地转过身,沉默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生的其实很好看,眼睛狭长,显得极为深邃,就是看人的时候,给人感觉有点怪,好像他看的是个死人而不是个活人,魏时觉得,大概是魏昕的眼睛里眼黑的部分太黑,跟一般人不太一样所以才让人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 魏昕一言不发地跟在魏时身后,开头的时候,魏时还时不时跟他说几句话,但是面对着一个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的对象,魏时的独角戏也唱不下去了,他闭上嘴。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回到了家。与鬼为妻273 那边已经起了道场,作为侄子的魏时也不得不去露个脸,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这么一忙下来,倒是把满肚子的心事都给暂时忘到了一边。 接下来的五天都很忙,他除了每天睡觉前会去看一下魏妈妈和魏昕,其他时间都忙自己的事去了。帮忙魏二叔的丧事是一件事,另外一件事就是在魏庄开个卫生所的事,魏庄不比别的地方,像这种事是需要魏庄那些老辈子们同意的,尤其是魏庄的老族长魏七爷的点头。 魏时提着一包烟两瓶酒过了河去魏七爷家说这个事。 魏七爷家跟其他魏庄人的住处是隔开的,一个在河西边,一个在河东边,一座木桥架在河面上。这条河贯穿了魏庄所在的山谷,河水清澈见底,游鱼在水草间忽隐忽现,夏天的时候,脱了鞋,把裤脚卷起来就可以直接淌过去,到了冬天,在河里立几个桩子,也随便就可以过了河。 但是魏庄人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正儿八经的修了一座桥,就算是在夏天,除了那些不听大人话的孩子之外,要过河都是老老实实的从桥上过。 只要是魏庄人,从小时候起,老辈子们就会对他们耳提面命,要他们不要下河,不要下河,河里面有水猴子会把人拖下去当替死鬼。 魏时站在桥上,看着平静的流水上自己的倒影。 是个清瘦的年轻人的样子,突然,水面下一条鱼摆了下尾巴,水面晃了一下,倒影扭曲,像打碎的镜子,变得支离破碎,魏时看着看着,眼一花,自己在河里面的倒影冲着他裂开嘴笑了一下,舌头伸出来,搭在了胸口上。 魏时被这张酷似的自己却变成了畸形的脸吓了一跳,赶紧地又看过去,波动的水面恢复了平静,倒影还是那个倒影,他把右手伸出来动了动,水面上的倒影也跟着动了一下官道之1976最新章节。 魏时松了口气。 大概是最近事太多,脑子太乱,所以出现幻觉了。 他敲了敲魏七爷家的门,一个咳嗽声由远及近,门被打开,魏七爷就站在门后边,他看了魏时一眼,“来了,进来坐。” 魏时跟在后边进了屋。 魏七爷佝偻着背,枯瘦的手握成拳,堵着嘴,边咳边说,“你找我有么子事,说吧。” 魏时一顿,魏七爷还真是开门见山,直截了当。与鬼为妻273 魏七爷看了一眼魏时,“你们这些细伢子,没事哪里会来找我这个半截身体入土的人。”他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好了,好了,说吧。” 话到这个份上,再说什么套话就显得矫情了,魏时就把自己想在魏庄办个卫生所的事说了一下,主要是想要村里面答应这个事,当然,如果能够提供一个地方那就更好了,没有也无所谓。 魏七爷一直听他说完才慢慢吞吞,用嘶哑的像个破风箱一样的声音说,“你是想把市里面的工作辞了回魏庄?” 魏时应了一声“是的”。 魏七爷没直接回答他,好像在琢磨什么事,良久之后才终于点了下头,“也好,魏庄离镇上也比较远,平时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还要去镇上看病,有个卫生所也方便点,咳,咳。” 魏时听他这个话,心里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魏七爷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不答应这个事,毕竟前几次魏七爷都明确表明了想要他回市里面工作的态度。 魏家的这些老辈子可不是轻易能得罪的,他们的决定也不是轻易会改变的。魏时本来还以为肯定要列举一二三条不得不回来的原因,以及一二三条在魏庄开个卫生所的好处等等来说服魏七爷。 魏七爷看了魏时一眼,“要做就好好做,别一天到晚不着调。” 这就是教导了。 魏时赶紧答应了,生怕老爷子又改主意。 让魏时更意外的是,魏七爷还给了魏时一间村里面公用的空屋,让他把卫生所开在那儿,空屋总共就两间房,前面一间当卫生所,后面那间小一点的屋子,就让魏时自己住,甚至还带了个小厨房。 当然,魏时是没打算住在这儿的。他家就在魏庄,没道理还要住出去。 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商量好了之后,魏时一脸轻快地从魏七爷家离开,魏七爷坐在堂屋上手的靠背椅上,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良久之后,才传来了一声叹息。 魏时回了家,又忙了一阵,吃过饭,打水洗澡。 澡桶里装着从井里面打上来的冷水,在这个燥热的晚上,能洗个冷水澡无疑是件让人神清气爽的事。 魏时脱光了衣服,赤条条的站在澡桶边上,手里拿着个毛巾,有点臭美的就着灯光俯瞰着水面,用手拨了拨湿漉漉的头发,冲着水面上的自己龇牙笑了一个。 突然,他龇牙的动作僵住。 他想了起来,今天下午过那条桥的时候,他的右手动了动,水面上的倒影也跟着动了动,不过,那个倒影动的手不是右手,而是左手…… 卧槽,真的出鬼了。魏时心里骂了一句。 275第274章 【洗澡】 魏时伸手在水里一搅,再掬了点水泼了泼脸,也许真是有个水猴子在那里作怪,明天再去看一下,他心不在焉地抹着香皂,拿着毛巾在身上擦着。 安静的夜晚,只有水声哗啦哗啦的响着[韩娱]做最亮的那颗星。 沿着身体往下淌的水,蜿蜒地向着出水口流去,一切都跟平时差不多去,魏时一手撩起水泼到后背上,一手反过去用毛巾擦着后背。带着肥皂泡有点浑浊的水顺着脊骨流向了臀间,后背上的水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似的,全汇向了那一个方向,甚至于,它们并不流向地面,而是钻到了臀缝间。 水流不停地冲刷着那个隐秘的部位。 就好像有一双缠绵的手,正抚摸着眼前这具瘦削的身体,一寸一寸的,贪婪的游移着,没有人注意到这种不动声色的玩弄——魏时往胸口上泼着水,本来应该四散流淌在他身体上的水却不停地冲刷着他胸前的两点,带起了一些异样的感觉。 魏时并不是个特别细心的人,再说,他脑子里装着事,洗澡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在做。再说了,作为一个男人,洗个澡那都是随便应付了事的,不会像女人一样,边洗也许还会边看着自己的皮肤状况之类,所以他压根就看都没看自己的身体一眼,直到胸口的麻痒让他浑身打了个哆嗦,从失神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拿起毛巾又擦了一把,就好像用粉笔擦把黑板上的粉笔字擦掉一样。 从那两点冲刷而下的水,直接流向了两腿之间那个敏感的地方。 冰冷的水打在上面,轻微的痛在凉意中放大,反倒成了快|感。与鬼为妻274 魏时看了自己的下半身一眼,想起来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发泄过了,现在有了感觉,魏时也不打算憋回去,他伸出手,握住那处,揉搓了起来。熟悉的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魏时忍不住舒服地长出口气,微微闭上眼,手下的动作更快了。 地面上四处流淌的水,浮了起来,澡桶里的水也悬在了空中,水靠过来,往魏时的身上泼过去,魏时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一停,刚要睁开眼,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个响动,耳朵边刮起了一股极轻的风,就好像有个人故意挨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 魏时知道这是撞鬼了。 水流不停地冲刷着,臀缝、胸口、小腹、腿间,一个地方都不放过,明目张胆的挑弄着他的身体,魏时忍不住抖了一下,嘴里差点没呻|吟出来,他赶紧咬紧牙关,默默背诵着“驱鬼咒”。 冰冷的气息萦绕着他,水流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身上的敏感点,魏时的身体能够做出最基本的反应,但是却无法反抗身上的桎梏,就好像鬼压床一样,但是又比鬼压床的情况要轻一点,至少他的身体在被揉搓感受到快|感的时候,会发出细微的抖动,而这些不受他控制的反应,显然取悦了身后这个胆大包天的鬼。 到最后,在水流的冲刷下,魏时终于是没忍住,泄了出来。 白色的浊液随着水流淌向地面。 魏时张开眼,全身无力地喘着气,老半天才缓过来。 他看了一眼空荡而安静的洗澡间,冷冷的哼了一声,刚才那种感觉,他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当然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不见了有一阵子的小鬼又回来了。 魏时咬牙切齿的骂了一通,草草的洗了一把就出了洗澡间。 外面就是家里的小院子。 一抬眼就看到魏昕正站在离洗澡间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魏时也没心情理会他,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想着怎么把那个越来越过分的小鬼给一次性解决掉,“我洗完了,你进去吧。”他冲着魏昕说。 魏昕靠着树,分不清是人还是树。 魏时踩着人字拖,踏踏的走过去,抓着魏昕的手把他从树下拖出来,“还磨什么洋工,去洗澡,洗完早点睡。” 三天之后,魏二叔被送上了山王朝教父。与鬼为妻274 家里也安静了下来,魏时本身也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一个星期就把卫生所给开了起来,进了一些常用药还有简单的医疗器械,把那两间做了卫生所的屋子打扫干净消了毒,也没选什么日子就开了张。 魏庄总共也就千把来人,大病肯定是要上医院,感冒发烧这些小问题才会来卫生所,乡里乡亲的,魏时一下子就找到了感觉,比以前在医院里紧张而又忙乱的生活要自在的多。 没病人上门的时候,还能找几个人凑桌麻将。 小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了。 连那天晚上洗澡的时候发生的事,似乎也没那么让人暴跳了。 魏妈妈的病情一直在好转,魏昕虽然还是死气沉沉的,至少人在他眼前,没再失踪,魏时觉得阳光灿烂,花是香的,草是绿的,隔壁打牌输了钱不肯认账的牛哥都没那么碍眼了。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魏时还时不时打几个电话给自己的死党魏宁,炫耀一下自己的新生活,让在b市拼死拼活奋斗着的魏宁各种羡慕嫉妒恨,魏时每次放下电话各种得意和满足。 只不过,人难免会有乐极生悲的时候。 这一天,他跟往常一样,穿着拖鞋,踩着夕阳,叼着根烟,拖拖拉拉的往家里走,走到家门口,就听到哐啷一声巨响,大门被用力的拉开摔在了墙上,粉墙上被砸了几个坑洞出来,魏时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打算看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到魏妈妈蓬头垢面的从家里面跑出来,一看到魏时就尖叫了起来。 叫声尖利得就好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毛玻璃上刮着,耳朵生痛生痛的。 魏妈妈跌跌撞撞,跨过门槛的时候,一头就栽在了地上,魏时赶紧过去把她扶起来,魏妈妈抬起头,满脸疯狂,已经失去了理智,她紧紧抓着魏时的手臂,深深的陷进了魏时的肉里面,魏时痛的一个哆嗦,忍着没有把她的手拉开,而是温声说,“妈,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魏妈妈呆滞的目光埋着一点怨毒,“都是你,都怪你,我就不该把你生下来,都是你,都是你。” 她不停地重复这句话。 魏时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说,不过这种从父母口中说出的“不该生下来”的话,总还是有点让人心里过不得想,只不过魏妈妈本来精神方面就有点问题,也不好再刺激她,所以他柔声跟魏妈妈说,“好,都是我的错,我们先进屋,有什么事进屋再说。” 魏妈妈脖子上的青筋暴突,秀美的脸扭曲的不成样子,脸上全都是汗水,她扯着嗓子用尖利的声音疯狂的大喊,“你爸爸死了,他死了,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左邻右舍全都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这是怎么了?”“魏家婶子不是又……”“魏时啊,快把你妈妈扶进去,要不要上医院啊,要人帮忙就喊一声。”魏时勉强答应了几声,他在旁边几个婶子的帮助下,扣住了魏妈妈的手臂,把她强行带进了屋子,也许是刚才的大力挣扎让魏妈妈用去了过多的力气,现在她被人扶着瘫软无力的倒在一张椅子上,嘴里还在念着,“家成死了,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她无神的看着四周,“都是他的错。” 魏时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爸爸魏家成已经失踪了十几年了,家里人都默认他已经死了。 现在魏妈妈这么闹一场,难道是另有隐情? 这时,门外拥挤的人群突然让开了一条路,隐约的咳嗽声传来,魏七爷也来了。 276第275章 【问询】 魏七爷拄着根拐杖,敲着青石板地面,发出“笃笃笃”的清脆声响,一下一下的,敲在人心口上,虽然看起去是个七老八十,半截身体入土的衰弱老人,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很是威严,他扫了围得里三圈外三圈的魏庄人,“都站在这里干什么,散开去,散开去,留两个人在这里照看一下就行了。” 魏庄人一哄而散,留下来两个中年女人。 魏时皱起眉头看着脸色苍白,一头冷汗的魏妈妈,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把人送到医院去检查一下,这精神状况时好时坏的,要是继续恶化下去就难办了。 魏妈妈嘴里反反复复念着刚才那几句话。 魏时想起来,其实他不是第一次听到魏妈妈这么说了,几年前,魏昕失踪的时候,魏妈妈也说过差不多的话,说他害死了魏爸爸又要来害自己的亲弟弟。 那个时候,魏时并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魏妈妈因为魏昕的事,精神状况太差了,每天恍恍惚惚的。 但是,现在魏妈妈旧话重提,魏时就不得不怀疑起来。与鬼为妻275 魏七爷站在魏妈妈面前,用破风箱一样的嗓子大喝一声,“好了,你一个当妈的,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都不知道了?” 魏妈妈被他这破锣嗓子一吓唬,身体抖了抖,嘴巴嗫嚅着,真的安静了下来。 话刚喊完,魏七爷就咳嗽了起来,剧烈的咳嗽下,他的身体似乎下一秒就会散架,魏七爷摆了摆手,“你们把她扶进去休息一下,我还有点话跟魏时说。” 留下来的两个中年女人搀着魏妈妈往房间走。 屋子里就剩下了魏七爷和魏时,一时安静了下来。 魏七爷叹了口气,“你别把你妈的话放在心上,你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情况。她一个女人,把你们带大,不容易。” 魏时木着脸,“我知道,我没放心上。” 魏七爷又说,“本来还想找你谈个事,今天这情况就先不说了。你先顾好家里的事,那个事等以后再谈。” 魏时可有可无的点了下头,“我听你老的。” 这么不咸不淡的扯了两句,魏七爷就走了。 魏时去看魏妈妈,那两个中年女人看魏时来了,跟他说了一声之后也离开了,魏妈妈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地看着窗子,暗淡的光照进来,打在她的脸上,魏时才发现,魏妈妈真的已经老了,她的脸上已经长了很多皱纹,她的头发已经斑白,她整个人的精神气已经像个迟暮的老人,而她的实际年龄却还不到五十魁魅异界全文阅读。 魏时在魏妈妈身边蹲下,握住她冰冷而枯瘦的手。 魏妈妈用空洞的声音说,“他们都说家成死了,我不信,我知道他没死,他们骗不了我,他们都说我疯了,我呸,他们才疯了,我脑子清清白白的,他没死,他没死……”她的手用力的抓着魏时的手,手背上青筋毕露,“他没死,我知道他没死,你去把他找回来……” 魏时用另一只手拍着魏妈妈的手,安抚着她,“好,我去找。” 魏妈妈转过头,“现在就去。”与鬼为妻275 魏时苦笑了一下,“好,现在就去。” 看魏时答应了,魏妈妈才回过头,又出神地看着窗子。 魏时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走出去。 其实魏时已经差不多忘记魏爸爸失踪这个事了。时间隔得太久,他那个时候又太小,再加上魏爸爸就常年在外面工作,一年到头也几天在家,爸爸这个形象在他脑子里占的地方并不大,后来,干脆就忘了,只是偶尔的时候会想起来,脑子里也只有一个男人模糊的身影,觉得熟悉又亲切,再多的,也没印象了。 对于魏时来说,魏昕跟魏妈妈在生命中的分量无疑要重得多。 尤其是魏昕,陪伴着他成长,一直在他左右。 失去了父亲,母亲又常年在外工作,起初的时候,魏时两兄弟被托给了二叔家代为照顾,后来,听到二婶背地里跟二叔抱怨说多两个孩子多了好多事,负担也重,魏时就学着自己做饭,自己作家务,自己照顾年幼的弟弟。 那是一段孤独的年月。 只有沉默寡言的魏昕,听话懂事的魏昕,给暗淡的时光里带来了一抹亮光。两兄弟互相依偎,互相照顾,也正是因为如此,魏昕的失踪才给了魏昕那么大的打击,差点让他一蹶不振。 现在魏妈妈旧事重提,魏时也就把这个事放在了心上,决定抽个时间再去查一下。 想到这,魏时想起上回见面的时候舅舅说过的话,以及魏妈妈现在的精神状况,他怀疑是不是魏妈妈那一边的人有遗传性的精神疾病。魏时抓了抓下巴,深深地叹了口气。 过了两天,魏时看魏妈妈精神状况有所好转,他找了个人照顾魏妈妈,每个月五百块钱,也不用她做其他事,就是自己在卫生所上班的时候照看一下,如果自己有事出门,就帮着做做饭。 魏时把卫生所大门一关,就出了门。 他要找的是魏爸爸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也是魏爸爸的工作场所。魏爸爸的工作很简单就是给人打煤炉子,现在都用气不烧煤了,但是十几年,城市里面烧煤还是主流。 魏时走在街上,目光往两旁的店面一路看过去。 这条街曾经很繁华,但是现在却已经显得老旧,尤其是对比着周围新建的高楼大厦、住宅小区,更是像一匹陈旧泛黄的粗布,低矮拥挤的店面,狭窄逼仄的小巷,人来人去,店铺上的牌匾有些新潮,有些陈旧,混在一起,好像时空交错。 走了好一阵,快走到街尾,魏时有点担心,也许魏爸爸工作过的那个店子已经关门了,这是很可能发生的事。所以,当他看到“旺记厨具店”几个招牌大字,以及下面一行小字“专营各种煤炉、灶台”的时候,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这家店的老板很不错,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下来了,没倒闭没转让没改行,连店名都没换,真是好样的美人谋律。 魏时进了店,一个个崭新的,各种样式的煤炉摆满了整间店,一个中年男人正拿着一块白色的铁皮敲敲打打,看到魏时进来,抬起头看了一眼,问他,“是要煤炉子还是要什么?”他站起来招呼魏时,拿起旁边一块抹布擦手。 魏时给他递了一根烟过去。 老板奇怪地看了魏时一眼,把烟接了过来,“x蓉王啊。” 魏时笑嘻嘻地跟老板搭话,说了几句,老板也是个爽快人,在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后,他才终于把魏家成这个人想了起来,老板边抽烟边说,“你是他屋里什么人?儿子?” 魏时点了点头,“是啊,我爸失踪这么多年了,我想着看能不能再找到点什么线索……” 老板一脸理解,“哎,其实以前就有人问过我几回,要不是这样,十几年前的事了,我也不会到现在还记得,我当时就说了,魏家成请了假回家之后根本就没回来上过班,他们都不信。” 魏时愣了一下,“老板的意思是我爸没回来过。” 老板肯定地点头,“是的。” 魏时想了一下,“那老板麻烦你再仔细地想一想,我爸在这个事之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或者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老板也蛮耐得烦,他抽着烟想了一会儿,“哎,以前也有人问过,我当时就说了,他,哦,就是你爸,没什么古怪的举动,那天他请假回家的时候,还说过两天就回来,哪里想到这一去……哎,人啊……”老板感慨着说,突然,他皱着眉,“他那天走的时候好像说了一句什么来着,哎,看我这脑子,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 魏时来了精神,赶紧又递了根烟过去,“别急,老板你慢慢想。” 老板抽了一口烟,“好像是说要把两个儿子带出来。” 魏时抓了抓头发,“就这句话?” 老板确定地点了点头,“没错,话也许不是这么说的,但是那个话的意思就是这个,我当时还以为他是想着市里面的条件好,要把儿子带到市里面上学。” 失踪前的魏爸爸心心念念都是两个儿子,魏时心里有点不好受。 他又跟老板说了两句,接着又请老板吃了个饭。 不过,老板那里也没再说什么有用的事。 魏时怏怏的回了魏庄。 到了家门口,就看到魏妈妈坐在一把高背椅子上,正守在那里,他请来照顾魏妈妈的阿婶看到他回来了,赶紧跑过来,“阿时,阿时,快过来,你妈又发作了,她把你的东西全都放在那里了。”大婶指了指角落,那里放着一堆东西,魏时走过去一看,都是自己穿的用的,一样一样的放好了摆在那里。 魏妈妈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魏时。 魏时不知道这又出了什么事,他抓了抓下巴,有点无奈地走过去,“妈,你把我的东西都拿出来,这是做什么?” 魏妈妈直挺挺地坐着,眼神清明,神智看上去并不混乱,她看着魏时,“你去把你爸爸找回来,找回来我就还认你是我儿子,找不回来,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了。” 魏时脸色一变。 魏妈妈说完这个话,站起来,把大门一关,魏时被关在了门外面。 277第276章 【夜幕】 魏时看着紧闭的大门,突然就觉得哭笑不得万夫最新章节。 他年纪老大不小了,如果不是念大学,照着他们魏庄人的习惯,早就应该结了婚,生个孩子也快能打酱油了,已经不会跟小时候一样,因为不得父母的欢心而伤心。 更何况,魏妈妈情况特殊。 魏时抓了抓下巴,转过身,喊了两个相熟的人过来帮着一起把东西搬去了卫生所,安置好了后,他想起这几天忙来忙去的没顾得上魏昕,不知道这几天他都在做些什么。 魏时穿着拖鞋,踩着青石板小路,边走边跟一路上碰到的人打招呼,时不时还停下来跟某个相熟的大叔大伯敬根烟,闲扯两句,那副悠悠闲闲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刚被自己老妈毫不留情扫地出门的架势,魏时叼着根没点上火的烟,就这样打发了一下午,等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才慢慢腾腾的往家里边走去。 每天到了这个时间,魏妈妈的精神就会好一点。 魏家的那扇大木门是半打开的。 魏时进了门,往左边的小院子走去,雾霭重重里,魏妈妈就站在院子里的那棵树下,她一动不动的出着神,魏时走到她身后,也没说话,随着她的视线跟着看过去,树皮坑坑洼洼,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划破的,也许刻上去的时候挺清晰的,树皮一年又一年的生长,也就慢慢地模糊了。与鬼为妻276 站了一会儿,天越发的晚了。 起了夜风,吹得头顶的树叶簌簌作响。 近秋了,天也带起了一点凉意。 眼前的房屋树木,看得越发朦胧,旁边的房间都没开灯,只有厨房里,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灯光,还有锅碗瓢盆的响动,那是魏时请来的大婶正在做晚饭。 魏时低声说,“妈,爸爸失踪前回来那一趟是打算做什么?” 魏妈妈站了半天,好久没说话,过来好一会儿,她才伸出手,就着厨房那儿的一点余光,手轻轻地摸上了树皮的那处坑洼,动作非常的温柔,就好像那不是一块粗糙的老树皮而是情人的脸,“他说要把我们一家人都迁到城里去住,说要把你们两兄弟都送到城里的学校,说要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魏妈妈的声音温柔而甜蜜。 跟那个老板说的差不多。 魏时皱着眉头,他跟那个老板吃饭的时候问过魏爸爸打煤炉的月工资并不高,要把一家老小都带过去很困难,魏爸爸先前也并没有想过这回事,突然就冒起了这么个念头,怎么想都觉得里面有古怪。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魏爸爸做出了这么个决定。 这个决定到底跟他失踪又有什么关系。 魏时的眼前就好像有一座笼罩了漫天迷雾的大山,他想拨开浓雾见到这座山的真面目却有心无力。 就在这时,大婶过来喊他们吃饭。 魏时看着饭桌旁边就他跟魏妈妈两个人,而大婶已经把围裙摘下来,打算回家去了,她本来就是帮忙做做饭的,碗都是留着第二天过来洗,在她要离开的时候,魏时喊住了她,“阿婶,魏昕怎么没听你的喊过来吃饭?” 阿婶边往外走边说,“他吃饭晚,我留了他的饭。”与鬼为妻276 魏时站起来往魏昕的屋子走去,敲了敲门,门里面没人应,门上没有锁,他又推了推门,门应声而开,黑洞洞的房间无声无息,冷意沁人,好像这个房间好久没人住过似的,没得一点人气。 魏昕并不在屋里猎色花都。 这么晚了,人到哪里去了。 魏时本来打算出去把人找回来,又想起刚才阿婶说魏昕会晚点吃饭,也就是说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魏时想着,这一阵子自己忙着开卫生所,又忙着查魏爸爸的事,确实是有些忽略魏昕了,今晚上就干脆把人等回来再问个清楚。 魏时把饭菜热在了窝里。人就在魏昕的屋里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 夜已经很深了。 魏庄万籁俱寂,高低错落的房屋趴卧在地,像是一群聚在一起打盹的野兽,魏庄的房屋建的很是密集,几百年下来,新的变成旧的,拆了又建了新的,本来经过规划的建筑就变得有些散乱,飞檐白墙,青石甬道,浸透着岁月的沧桑和变迁。 淡薄的雾气漫开去,魏庄就在这个雾气里若隐若现。 庄口那棵老槐树,在雾气中沉默的矗立着,那些白天看来浓绿喜人的树枝,变得张牙舞爪的压抑,然而,在这样的夜晚,老槐树也并没有神展开枝叶,反倒有些无精打采。 通往魏庄的那条马路黑沉沉,空荡荡的。 天上无星无月,只有稠密的云,因而让天幕下更黑了。 这时,似乎从马路的尽头走过来了一个人。 一个提着一盏灯笼的男人,他安静地、无声地向着魏庄走来,手上的白纸灯笼在白雾里摇曳个不停,雾气很淡薄,而那个白纸灯笼发出的光也是淡淡的,似乎里面的白烛也是有气无力。 近了才发现,这个男人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这个男人抱着孩子走进了魏庄。 青石板路面,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周围趴卧的房屋在他经过的时候凶恶的盯着他,而他却无知无觉,或许是因为他压根就不在意。 他穿过了魏庄,进入了魏庄的后山。 轻车熟路般,他又穿过了后山上魏庄的祖坟,在山壁那儿的一个山洞处,停了下来。周围密密麻麻们全都是坟墓,老的、新的、长满了草的、建了墓碑的,他就那样安静的站着,时不时低头跟怀中的小孩说上两句话,小孩趴在他肩头,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漂浮在不远处的是点点鬼火。还有半夜出没的,叫声悚人的夜鸟。 那个男人站了一会儿。 那点点鬼火飘动起来,它们浮在了半空中,莹绿的光芒跳动着,突然,让人恐怖而又震惊的一幕出现了,那些鬼火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个个白色的影子,它们尖啸着在坟场飞来飞去。 那个男人怀里的孩子看着那些白影子,拍着手也跟着叫了起来。 这时,又有一个少年从山下走了上来。 那个少年身上湿漉漉的,一张极好看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幽深,嘴唇却是鲜红,颜色对比实在过于惊心,以至于让这个少年显得非常的鬼魅,鬼魅里又带着一点撩乱人心的蛊惑。 少年走到了那个男人身边。 他们一起进了山洞,跟着他们的,还有在旁边飞来飞去不停尖啸的白影子。 278第277章 【阴河】 >这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山洞。 >山洞迂回曲折,他们却丝毫没有迟疑,一直走到了山洞的最深处,那里,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似乎有一条河安静无声的淌过,滴滴答答的水声从山洞的洞顶,地面传来,那是渗出来的地下水。 >这个山洞里面确实有一条河。 >一条只有在晚上,只有在特定的时候才出现的河。 >河水静静流淌,无数的白影子呼啸尖叫着从旁掠过,白影子越来越多,让四周起了白雾,因着这条河,使得周围也越发的湿冷。 >这两个男人,或者该说是一个男人,一个少年,站在河边。 >河面上弥漫着一股黑气,分不清这些黑气到底是从河里面冒起来的,还是河水本来就太黑太浓,以至于都溢出来成了一股股黑气,黑气和黑水搅合在一起,却又泾渭分明。 >那些白影子想靠近那条河,又忌惮似的。与鬼为妻277 >死寂的河水里,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哗声,像是往深潭里投入了一块石头,水波泛起,在水波的中间处,可以看到一个人在黑水中载浮载沉。那个人随着水流越来越近,他的脸朝下,大半个身体没入水中。若是在外面,只怕会被当成一具溺水而亡的浮尸。 >黑水浸没他的身体,黑气也在他身体里弥散。以为已经成了一具浮尸的男人,身体轻轻抽搐着,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无法解脱的苦痛,那些无法靠近黑水的白影子抓着那个男人,把他从水里面拖出来,再扔进去,不断地重复着这枯燥的动作,而每一次,这个男人的身体都会更剧烈的抽搐几下。 >站在水边的两个人静静地看着浮在水中的那个人。 >不知过去了多久。 >有空洞的声音,很轻很轻的传来。 >仔细听了才发现是站在水边的两个男人在说话。 >那个少年模样的男人轻声说,“大爷爷,还要多久?” >抱着孩子的男人松开手,他怀中的孩子就浮在了半空中,追着那些白影子去了,“三五年吧秦王赢政。” >年少的男人眼睛如同鬼火,“有些太久。” >年长的男人看着水中的那个男人说,“对魏昕来说,太久,对等了三百多年的魏家人来说,却又不长。” >年少的男人似乎叹息了一声,“是啊。” >周围又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年少的男人又说,“我和他都是一样的命。”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眉间也有点痛苦之色。 >年长的男人声音很低,“总会有解脱那天。” >年少的男人抬起头,笑了一下,那个笑容冷得让人从心底里觉出一股寒气,“可要是我不想解脱呢?” >要是解脱了,怎么去找那个人,怎么去缠着他。与鬼为妻277 >年长的男人看了他一眼,“你自己愿意就好。” >年少的男人看着水中的男人,本来浮在水中,毫无动静的男人动了起来,不停地挣扎着,似乎想要摆脱河水的吸力般往河边划动,“终于又熬过去一晚,这条阴河也就这个用处了,阴气蚀魂,煞气侵体,养出来的,就成了不人不鬼不尸的存在,我们魏家的祖先还真是聪明。”他的话里带着些尖刻。 >水里的男人已经上了岸,身上的水滴滴答答的溅在地上,他直接往山洞外走,在经过河边那两个男人时,看了他们一眼,却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走了过去。 >年长的男人等那个男人走了之后才跟身边年少的男人说,“走吧。” >山洞里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人察觉到。 >也许并不是没有人知道,只不过知道的人,也绝不会说出去。 >等在家里的魏时,头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瞌睡,突然,他的头猛地往旁边一动,人一下子惊醒了过来,房间里就点了一根蜡烛,已经烧了一大半,烛泪流到了桌面上,他看了下手上的手表,已经午夜三天半了,而魏昕却还没有回来。 >魏时推开了椅子,在夜晚发出哐啷一声响,让人心口猛地一跳。 >这时,虚掩着的房门也被人从外面推开极品游龙。 >一个带着些水汽、寒意的身影站在门口,是夜归的魏昕。 >魏时看了一眼魏昕。 >他的脸色很白,隐隐透着一股黑气,身上的衣服好像被打湿了一样,贴在身上,把少年清瘦的身体线条勾勒出来。 >魏时像所有那些既担心又恼火的家长那样,质问着不听话的孩子,“这么晚了上哪儿去了?半夜三更的才回来?也不跟家里人打个招呼。” >魏昕照例是一言不发。 >魏时实在是拿他这种性格一点办法都没有,骂不管用,打,这么大了,还打的话,也不太好,好好跟他说,他把你的话当耳边风,真是怎么做都不对,魏时觉得自己虽然还没生孩子,但是已经深刻理解了那些被孩子气得暴跳如雷的家长们的心情了。 >再说,他也不忍心对魏昕太严厉。毕竟是失踪了这么久才找回来的。 >想要对他好一点,就已经占了魏时大部分的想法。 >所以,魏时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站了起来,走到了衣柜那儿,把自己这次去市里面给魏昕买回来的衣服拿出来,带着内裤一起塞到了魏昕手里,嘴里嘀咕着,“去,把身上的湿衣服先换了,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照顾一下自己。” >魏昕拿着衣服,半天站在那里不动。 >魏时皱起眉头,“快点换,在那里磨蹭什么。”忽然,魏时像想了什么一样,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坏笑,“难道是不好意思在你哥面前脱光了换衣服,你早说嘛,早说我也不会出去的,来,来,哥帮你搭把手,你小时候都是我帮你脱衣服,连澡都是我帮你洗,害什么臊啊,你身上什么地方我都见过,小上……” >魏时边说边真的往魏昕走过来,看那个架势,是真的打算帮魏昕脱衣服。 >魏昕的身体好似有些发僵,他抬起手,把身上湿透了的t恤脱了下来。 >赤|裸的,白皙的胸膛露了出来,紧窄的腰线下,连着紧翘的臀部,虽然犹带着一点少年的青涩和单薄,却也已经有了成年男子的轮廓。 >魏时笑嘻嘻的凑过去,出其不意的摸了一把魏昕的腹部,点着头说。 >“不错,还有点腹肌。 279第278章 【事实】 魏时对于调戏自己家弟弟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不过,他搓了搓自己的指头,怎么魏昕的身体跟个冰块似的,没一点温度就算了,还带着骨子阴寒。在茅山术里面,当出现不正常的冷意时,就说明这地方阴气很重,当周围出现不寻常的寒意时,就代表这地方可能有怨气。 魏时有点担心,他认真地跟魏昕说,“阿昕,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哥哥说,别一个人闷在心里,说出来我们两个人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 魏昕两条修长笔直的腿从掉在地上的裤子里跨出来,内裤也跟着脱下,魏时大大方方地看了魏昕胯间一眼,心里感叹“老弟终于长大了,长成这样,也不知道要让多少妹子心碎”,这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喜悦和心酸是怎么回事。 趁着魏昕换衣服的时候,魏时去厨房把还带着余温的饭菜端了过来,等魏昕把衣服穿妥当了,就招呼他过来吃饭。 魏昕拿着筷子的姿势有点僵硬,手指头不听使唤,好几次筷子都差点从手里掉出来,他用力抓着筷子,吃力的在菜里戳着,却怎么也不能把菜夹上。 魏时看着他试了一次又一次,默默转身去厨房拿了个调羹,回来之后坐在了魏昕边上,把他手里的筷子拿开,“哥喂你吃。”他舀了一点饭,又舀了一大勺的菜,递到了魏昕嘴边。 魏时的眼睛有点发疼。与鬼为妻278 他的弟弟,从小带到大的弟弟…… 魏昕慢慢地张开嘴,黑沉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魏时。 那张精致的没有一点表情的脸上,生生让魏时看出了一些窘迫。 魏昕缓缓地抬起手,在魏时的脸上擦了一下。 魏时也跟着胡乱的擦了把脸,赶紧又舀了勺饭菜递到了魏昕嘴边,“好吃吗?你明天晚上想吃什么,哥把菜买回来让婶子给你做,多吃点,你哥这年纪是没得长了,你还能努力一下。” 魏昕慢慢地点了点头。 这么一个喂一个吃,一大碗饭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魏时把碗筷一收,站起来正要出去,却又迟疑地停下来,“阿昕,你要不要去医院查一下,有什么问题也能早点查出来……” 魏昕慢慢地摇了摇头。 魏时觉得自己一晚上叹的气快赶上一年的分,“好吧。” 魏昕小时候就是个犟脾气,想做什么事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次回来后,魏时发现,他别的地方也许或多或少都有了改变,唯独这个脾气却一点也没改,除非是把他打晕了送去医院,想让他自己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想到这儿,魏时摸了摸下巴,也许真的应该考虑把人打晕。 不过,这也就是想象,魏时知道不可能穿越之单亲妈妈奋斗记。 一来是他不想违逆魏昕的意愿;二来,也许是他内心深处知道,魏昕身上的状况,就算去医院也没用。 当天晚上,魏时并没有在家里睡觉,而是架了个梯子从墙上翻了出去,在凌晨时分,天已经有点发白的时候,回了卫生所,当他躺在床上的时候,一夜没睡本来应该疲惫不堪的精神清醒无比,睁着眼睛,听着外面从无到有的响动,那是早起的人给这个世间带来的生机。与鬼为妻278 魏时觉得自己很没用。 他帮不了魏昕,也查不出魏爸爸失踪的真正原因,一种对一切无能为力的感觉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神经,一直以来,魏时都是要强的,遇到再大的事,他首先会让自己冷静下来,接着就是去找办法,但是,这一次,也许是关系到自己最亲的人,他有些惶恐,如果自己不行怎么办?如果自己做不到怎么办? 这种想法折磨着他。 让他吃不下睡不好,连着三天下来,眼下一片青黑。 旁边一起打牌的人笑他是“想老婆想的身体都虚了”,魏时笑笑不说话,想个屁的老婆,要是用一辈子没老婆换来魏昕的平安无事,他都愿意,可惜,这世上不会有这种交易。 因为发现魏昕晚上会不知所踪,所以魏时这几天晚上都会躲在家里附近,想看看他大晚上不睡觉到底在干些什么,这也是他眼下青黑的原因之一。 头两天天晚上,都没追到人。 明明看到魏昕从家里面出来了,但是跟着跟着,就不见人影。 到了第三天晚上,魏时学精了,他在家门口撒了一圈“黑蛾粉”,黑蛾是一种蛾子,黑色的翅膀上有暗红色的纹路,长在深山老林的沟涧里,把这种蛾子的尸体磨成粉子,弄到活物身上,再拿着这种“黑蛾粉”画成的引路符,是最好的追踪用物。 魏时之所以以前没把这个用上,是因为他一直没想过把自己学来的这些暗地里的手段用在魏昕身上,不过,现在他已经改变了想法。 不管用哪种手段,只要能跟上魏昕,搞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事就行。 黑色的引路符本来是一张软不拉耷的纸,在魏时念了几句咒,并且用手指在符上划了几下之后,刷拉一下挺得笔直,魏时毫不犹豫地就往引路符所指的方向走去。魏昕走得很快,跑了起来一样,魏时跟着引路符走了一路都没把人追上,一直到了魏庄的那条小河边,魏时看着引路符好像被水打湿了一样,软哒哒地垂下来。 引路符没用了。 魏时站在小河边,河边长满了高大的树木,树影重重,枝叶摇晃,恍如鬼影缭乱。 河边没有脚印,而那条小木桥在一百米开外的地方。换句话说,用上了引路符,他还是把魏昕给跟丢了。 “黑蛾粉”只有在两种情况下会失效,一种如果沾上“黑蛾粉”的不是活物,用“黑蛾粉”画成的引路符就起不了作用,另一种就是沾上“黑蛾粉”的活物,本身的力量要远远大过魏时,以至于能够把魏时的法术完全压制住。 魏时把手上的引路符随手丢到了河里面,化成了一滩纸泥的引路符随着水飘走。 魏时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背过身,半轮冷月在几片稀薄的云中穿行,没有一点动静,一地的月光铺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却带着冷透人心的寒气。 魏时的眼角有点湿意。 就算他强迫自己把魏昕身上种种异状都找了借口,此时此刻,事实还是让他避无可避。 280第279章 【水下】 上大学跟同学扯闲话,说到要是二零一二年真的世界末日了,要是身边的亲人、朋友变成了丧尸,那自己该怎么办?有说人都已经死了不能让亲友死了都不得安生,所以会亲手解决它们,有说就算知道它们死了,还是下不去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当时自己说了什么,时隔这么久,魏时已经不太记得了。 有些事情,没到你头上的时候,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选择,就好比现在,明知道魏昕已经不是个活人了,魏时也没有一点打算斩妖除鬼的打算,就算他学了那一身本事,就算他身为隐门的弟子,不说主动去斩妖除鬼,碰上了也应该做些什么才适合他的身份。 这世上,总有一些事,你明知道自己该做,却永远不会去做。 你明知道那样做是对的,对人对己都好,你还是不会去做。 在没有开灯,一片昏暗的房间里,魏时呆愣地坐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他没有一点食欲,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不是悲伤也不是愤怒,就是空落落的,好像自己一直以来汲汲营营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他想,要是自己的弟弟真的变成了丧尸,他肯定还是会护着它,甚至会把它养起来,就好像现在这样。 一直到第三天,天上艳阳高照,地面跟有温火在炙烤一样,魏时才推开门走出了家门,他神情有些萎靡不振,整个人看起来跟被太阳晒焉了的路边杂草,没得一点精神气,拖着脚步慢慢腾腾地往小河边走。 清澈的河水潺潺流过,走得近了,一股阴凉让人浑身的暑热一散,顿时舒服了起来,三三两两的小孩子结着伴在河边玩耍,几个大人在不远处看着他们闹腾。与鬼为妻279 这也是魏庄人的无奈。就算你说的再多再严重,听话的还好,调皮一点的,还是会往水边跑,所以,为了以防意外,干脆让大人带着孩子在白天的一些时段让他们到河边玩一下。 还别说,这个法子一用上,确实效果不错。 老话说的“堵不如疏”,诚如斯言。 一根粗大的枝桠横穿过河面,投下浓重的阴影,把阳光结结实实的拦了下来,以至于这一处比起其他地方更加的阴凉。 魏时就坐在这根枝桠下的河水里,也不管身上的衣服打没打湿,看着不停流淌的河水在那里发呆,别个以为他在歇凉,实际上他脑子里想的却是魏昕到底是个什么回事?它明明已经死了却还能自如的活动在阳光下人群里,看起去跟活人差不多,就算是僵尸,除非是传说中的“不化骨”,但这是不可能的。 魏时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魏昕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想明白,接下来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魏昕既然不是活人了,那么它就需要大量的阴气才能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大概也就是这个原因,它才会每天晚上不知去向。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魏时一扫颓唐,从水里面坐起身,正打算站起来回家去的时候,眼睛往水里面随意的那么一瞄,看到一个黑色的东西随着绿油油的水草晃动着,那个东西鬼鬼祟祟,躲在水草中间,借着水草的掩护,往他所在的方向飘了过来。 魏时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飘过来,一把抓住了魏时的脚腕,冰冷、滑腻,一股强大的力道把魏时往水里面拖,不远处还可以听到孩子们开心的大叫大闹,而这一处却阴森森的,像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魏时摊手摊脚,没做一点抵抗,任由水猴子把他往水里拖。 水猴子用力箍住了他的腰。 魏时听到水猴子发出“唧唧咕咕”的古怪笑声,还闻到了一股猛烈的恶臭,就好像成千上百条被曝晒在沙滩上的鱼发出的鱼腥和腐臭味,弥漫开来,周围清澈的河水也变得浑浊,转过来,又由浑浊变成了浓稠的黑色。 这股黑水,阴冷得让魏时手脚都有点发麻。与鬼为妻279 水下边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到。 要是普通人,这个时候早就慌忙起来,根本不用想去挣脱水猴子的束缚,性命肯定会被水猴子收了去,但是,这只水猴子运气不好,碰上了魏时。 魏时在水里憋了一会子气,觉得呼吸不上来了,才打算动手。 他前面之所以拖着,就是想看看这只水猴子有没有帮手,要是有的话,那就干脆一窝端了,等了这么久也没见第二只水猴子过来,他就打算动手了。 就在魏时抬起腿打算往水猴子踹过去的时候,漆黑的水里又是一阵搅动传来,魏时心里一动,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一个人在水里面“走”了过来,一般人在深水里,因为水的浮力,是不可能站在水底往前走的,但是偏偏这个人可以,而且走得很稳,走得看似还很悠然。 那个人走近了。 一张精致而又苍白的脸在水里面若隐若现,若有若无,像是周围的黑水避开了他,也像是黑水穿过了他,总之,魏昕就这样看似慢实则快的走到了魏时面前。 那只还箍在魏时腰上的水猴子,在水里也看不清形貌就是一团黑漆漆的东西,那团东西张牙舞爪,冲着魏昕叫嚣着,好像在威胁他一样。 魏时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倒是想看看,魏昕到底会怎么对付这只水猴子。 不过,他在水里呆的太久了,进水之前深吸的那口气早就用完了,现在嘴一张,那些腥臭的黑水就灌进了口里,魏时赶紧闭上嘴,还是吞了几口进去。 那边,魏昕也终于行动了起来。 他手脚非常利落。 那只水猴子随着黑水死命挣扎着往魏昕所在的方向流过去,魏昕张开口,那股水流就往他嘴里去了,包括那只水猴子,喝完了之后,魏昕鲜红的嘴角淌下了一线黑色的液体。 魏时趁着这个机会,狗刨了几下,往水面上钻去。 一等到浮出水面,魏时就捂着喉咙拼命咳嗽起来。 为了看个热闹,真是亏了,亏大发了,魏时边咳边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叹着气从腰上的包 281第280章 【亲吻】 附近也没得水,魏时皱了下眉头,河里的水他暂时是不敢用了,谁知道是不是沾了下面那个的恶臭,他把黄符纸揉成一团就打算丢进嘴里,直接这么干咽下去。 水里传来了哗啦哗啦的声音。 魏时侧头一看,魏时踩着水,从水里面冒了出来。 绿树清水,微风徐徐,如同沾着清晨露水的美玉般的少年,从水里面这么走出来,比外面的阳光,勃勃的生机,更加吸引着魏时的目光,他不错眼珠地盯着魏昕,水珠顺着他过分苍白的脸滑下来,滴在精致的锁骨,微露的胸口,要是有那么些心思的人,只怕恨不得自己变成那些水珠,跟眼前这个少年来点亲密的接触。 魏时当然不会对自己的弟弟有这个想法。 他就是觉得眼前的弟弟非常的好看,好看的超过了他见过的所有人,身为他哥哥的自己,也与有荣焉,不过,他转念想起,魏昕已经不是……顿时,本来放松下来的脸又一沉。 魏昕浑身湿哒哒的向他走来。 经过的地方,留下一个个浸水的脚印。与鬼为妻280 他站在坐在地上的魏时身边,把魏时拿着黄符纸的手拿开,魏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过他对魏昕一向相当纵容,所以也由着他动作,魏昕缓缓地单膝跪下,头慢慢地往魏时俯下。 魏时心里有点发毛,强迫自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随即,他瞪大了眼,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张俊脸,嘴唇上冰冷而又柔软的触感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子里回响,卧槽,卧槽,卧槽,卧槽,无数个卧槽在他脑子里疯狂刷屏。 他被亲了,被他自己的老弟亲了。 这么个事实震的魏时一时没回过神,完全懵住了。 而碾在他唇上的人毫不客气,轻车熟路的抵开他的唇瓣,暧昧的刷过他的牙齿,魏时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嘴更是为对方大开方便之门,冰冷的舌也缠上了魏时的舌头。 卧槽。 被雷劈中的魏时终于回了神,他猛地一个用力,把还在他口中肆虐的魏昕狠狠推开,用湿透的衣袖在嘴上擦着,还不停的吐着口水,舌吻啊卧槽,老子居然被自己的老弟舌吻了。 这个事实不停地在魏时脑子里重复播放。 刚才的一幕幕也不停地重复放映。 被亲吻的时候忽略掉的细节也放大、重温。 魏时的脸色已经黑的能滴出水,他捂着嘴,瞪着魏昕,手指着他,“你脑子进水了,看清楚我是谁没?你亲哥你也亲得下去,老子打不死你!” 相较于魏时的暴跳如雷,魏昕一脸平静。 也许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做不出什么表情了。 魏时还在骂他,突然,他看到魏昕的嘴角边还残留了一点黑色的污渍,骂声一顿,“你刚才那是为了帮我把喝进去的那个黑水弄出来?”与鬼为妻280 魏昕点了点头。 魏时一噎,骂不下去了,这还怎么骂,他都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虽然行为是让人难以接受了点,但是出发点还是好的,不过,虽然如此,这种行为也是可一不可再,他把这通道理跟魏昕语重心长地跟魏昕说了一遍。 魏昕乖巧地点了下头。 魏时满意了,站起来拍了拍魏昕的肩膀。 弟弟这么听话,又这么着紧他,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没白疼他。 这么个意外在一阵子别扭后,被魏时抛在了脑后,过不了一会儿,情绪也就恢复过来了,他想起了刚才的事,魏昕把那只水猴子给吞下去了,他赶紧上下打量了魏昕一遍,“你刚才把那只水猴子吃下去了,身体没事吧?” 魏昕摇了摇头。 魏时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随即,魏时又板起了脸,教训起了魏昕,“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肚子里吞,要是吃坏了怎么办?像这种水猴子直接杀了就行了,做什么吞进去,你要是对付不了不是还有我吗?下回可别这么做了。” 魏昕侧过头看着他唠叨,没答话。 魏时也没指望他回答自己,就是忍不住多啰嗦几句。 就好像那些殷切的父母千般叮嘱万般交代自己的子女,想让他们少走弯路,不至于行差踏错,魏时现在对魏昕就是这么个心理,因为魏昕不会说话,因为他已经不算是个活人,所以就更加牵肠挂肚,就怕出什么事。 此时,在河边玩耍的孩子已经被大人赶起回去了。 河边一片安静,只有昆虫声嘶力竭的叫着,枯燥而又乏味,听得人就好像吞了一把锯木屑,耳朵和喉咙都难受的厉害。 这是一个令人昏昏欲睡又辗转反侧的午后。 魏时眯起眼睛看着外面炎热的阳光,本来想着回去的又改了主意,他上了岸,捡了一块比较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然后,拍了拍身边另外一块石头,示意魏昕坐下。 魏昕顺从的坐了下来。 荫凉之外,又湿又热,荫凉之内,又阴又冷。 魏时叼着根草,看着平静的河面。 过了好一会儿,几乎让人以为他睡着了,他突然用手肘撞了一□边的魏昕,“阿昕,你说河里还有没有水猴子?” 魏庄是没有鬼的。 据说是魏庄的先人在建魏庄的时候,为了保一方平安,用了些奇门八卦的阵法,阴物在魏庄都呆不下。 但是,魏庄的这条河里却有水猴子。 魏时想起上次去魏七爷家的时候,经过木桥上时,自己的倒影发生的异状,现在想起来,也许就是水猴子搞的鬼,不过,魏庄里不是没有阴物吗?为什么水猴子却能安然无恙的存在着?难道是因为阵法的范围所限?魏时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他叹了口气,想起了小时候那些掉进水里淹死的小伙伴,记忆最深的大概就是魏惜了。因为魏惜跟魏昕长得都好看,个性方面,也同样的别扭阴郁。一个是因为常年生病的缘故,至于自己身边这个吗?魏时看了魏昕一眼,这个,就只能说是本来的性格就是那个样了。 魏时躺着躺着觉得有点无聊,他两眼一亮,从地上一跃而起。 旁边的魏昕看着他。 魏时摸了摸下巴,一脸高深莫测,“阿昕,我们来做点好事,把河里的水猴子都引出来解决掉。” 这样,魏庄的小孩就不会再发生惨剧。 282第281章 【放生】 说做就做,魏时抓了抓头发,想了一个“钓”水猴子的办法。 他跟魏昕了一声让他等在这里,自己跑回了家,拿了几个鱼钩,还有一大块新鲜猪肉,兴头头地跑起回河边。 他拉着魏昕,沿着河边,一路找过去。 魏昕动作很慢,魏时也跟着把脚步放慢了下来,四周虫鸣鸟叫,流水淙淙,大片大片的绿意让人眼前、心口都畅快起来,本来还有点浮躁的魏时,也安静了下来。 随着走动,草丛发出速速的声响,被踩在地上的草茎,匍匐了一会儿后,又直起了腰杆,一些野花被鞋子碾碎,花瓣粘在鞋上,然后,又擦在了草丛里。 人走过,就留下一道清晰的足迹。 跟魏昕并肩走着,魏时莫名其妙就想起了一句很酸的,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话——“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他想起来这是一个大学女同学的qq签名,用了四年,雷打不动,所以他才会有印象。 走了一会儿,魏时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地方。与鬼为妻281 那个地方是个浅洼,碧波微荡,游鱼倏忽,水草轻摆,洼边更有圆溜溜的鹅卵石星罗密布,浅洼上空,几棵树密集长在了一处,枝干横生,树叶层叠,挤挤挨挨,没有一丝阳光透过。 这个地方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幽静;第二感觉就是死寂。 就算水里面有鱼,似乎也没什么生气。 魏时一走到这里,一股寒意,瞬间传遍全身,如同掉进了一个冰窟,让人不由得狠打几个冷战。魏时让魏昕站开些,把猪肉、鱼钩、鱼线、黄符纸、铜钱等物一一取出来,放在旁边的干地上,等准备妥当了之后才开始做法。 那块新鲜猪肉还在滴着血水。 魏时把铜钱拿过来,铜钱有字的一面为交,也就是阴,无字的一面为阳,把铜钱阴面,也就是有字的那一面往上,按照正南、正北、正东、正西、东北、东南、西南、西北八个方向摆上,又点了三根线香,拜了三拜,再把那张黄符纸放在了那八个铜钱的正中央,割破自己的手指,在黄符纸上不多不少滴了三滴血。 魏时轻声念着。 “天为正,地为负,四神有方;人为阳,鬼为阴,先天自明。” 一股风刮过来,把那三根线香吹灭,而摆在地上的那八个铜钱,同时一跳,翻转了一下,阴面向上变成了阳面向上。 魏时又冲着四方拜了三拜。 过了三五分钟,才把地上那八个铜钱一一收好,拿起那张黄符纸,滴在上面的血已经渗进了纸里面,魏时小心地把黄符纸也收进了包里。 他那张做法的时候板着的脸笑了起来,扭头冲着魏昕说,“让你看看哥的本事。” 魏时用鱼线穿好了鱼钩,接着,把那块肉用鱼钩钩牢,再用鱼线绕着那块肉捆了几捆,这才把那张准备好的黄符纸贴在了那块猪肉上。 之所以要这么麻烦是因为像水猴子这类阴物是靠着感应活物身上的阴气来判断事物的,而刚才魏时摆的那个阵,就是让那张符有了“僭阳”的作用,也就是说那张符可以模拟出人身上的生气,迷惑那些不明真相的阴物。 至于为什么不像刚才那样以身涉险,自然是因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理由说出去,那些了解魏时的人肯定会呸一声,骂句“你小子骗鬼吧”,魏时当然不会承认是刚才魏昕那个亲吻落下的阴影。与鬼为妻281 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魏昕那小子又来一次…… 魏时一想起,脸都是绿的。 魏时把那块贴了符纸的猪肉丢进了水洼里,溅起了一片水花,水波荡漾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了下来,魏时就站在水边,河水清澈见底,那块猪肉就掉在了一丛水草中间,鲜红的猪肉,浓绿的水草,被惊吓的游鱼,魏时蹲在水边,就跟小时候守着钓鱼竿、捞鱼网一样,枯燥中是难耐。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拿出一根点上。 还没吸上一口,从背后就伸过来一只手,把他手上的烟拿下,也不管还烧着的烟头就用手捏成了一团,丢在了地上,魏时诧异的抬起头,往后微微一仰,看到本来站远了一点的魏昕,这时就站在他身后。 魏时莫明的觉得眼前这一幕有点熟悉。 他一把抓住魏昕的手腕,看了一眼他的手心,烧红的烟头并没有在他手心留下任何的灼伤,魏时放下心来,一把甩开他的手,悻悻的摸了一下口袋里的烟盒,到底是没有再拿烟出来。 没得烟抽,也没得其他东西打发时间。 百无聊赖之下,魏时只好又琢磨起了魏昕的事。 他拉着魏昕到了旁边一棵树旁坐下,他的手冰冷,但是肌肉并不算太僵硬,有点柔软,手腕探不到脉搏,魏时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小刀,看了魏昕一眼后,就拿起刀在他手腕上轻轻划了那么一下。 魏昕的手抖都没抖一下。 一道很小的口子,从暗红的血肉里慢慢地渗出了一点暗红快接近黑色的鲜血,在苍白的皮肤上,很快的凝成了一小点血块。 魏时伸出指甲,把那点血块抠下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他做这些的时候,完全就是一副理所当然,老子就要这么干的样子,魏昕也不跟他计较,好像随便他要做什么都行。 魏时闻了之后,还觉得不够,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上的血块。他不知道,在他这么做的时候,旁边的魏昕是用什么眼神看着他的,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恼羞成怒、暴跳如雷,再跟魏昕进行一通语重心长的兄弟间的谈话。 魏时做完这些时候,就没管边上的魏昕了。 一般死亡比较久了的尸体,身体里的血已经凝固了,割开皮肉是不会再出血的,就算是普通的僵尸或者养尸人养的活尸,也是一样,它们的身体虽然没有,却已经死了。 但是魏昕显然跟它们都不一样。 他会出血,虽然他的血跟活人的不一样,半人半尸,魏时下了这个结论,他抬起头,目光复杂的看着魏昕,知道了这点后,魏昕的头一个想法就是千万要把魏昕给藏好了,不能被马家那样的养尸人或者其他会养尸的人得知,像魏昕这样的半人半尸,对于养尸人来说,就好比饿死鬼看到食物,色鬼看到女人…… 魏时看着魏昕,认真地跟他说,“阿昕,以后要出庄子一定要跟我说一声,听到没?” 魏昕乖乖地点了点头。 看自己弟弟这么听话,魏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又等了一会儿,就在魏时快不耐烦,以为今天肯定等不到或者水里已经没了水猴子的时候,终于有了动静,一团漆黑的东西出现在了水洼的水草丛里,慢慢地试探着往那块猪肉靠拢过去。 魏时扯了扯魏昕的衣服,示意他看水里。 魏时牵动了连着那块猪肉的鱼线,把那块猪肉慢慢往水边拖,那个水猴子看那块猪肉动了,就缩在了水草丛里,过了一会儿,又追了上来,它一把抓住猪肉。 魏时不紧不慢的拉着。 水猴子也用着劲想把那块猪肉拖到水里面去,两方较起了劲,水猴子的力气很大,魏时感觉到自己手上一阵剧痛,那是被鱼线给勒出来的,这时,魏昕走过来,一把抓住了鱼线。 魏昕的力气显然要比水猴子大,水猴子拖不过他。 离水面越来越近,水猴子急了,想松开手,但是魏时一声阴笑,小样,小爷我费了这么大的劲,才弄出这么一块加料的猪肉,你以为是想甩脱就能甩脱的?那小爷还忙乎个什么劲儿。 水猴子越是挣扎,就在猪肉上缠得越紧。 不一会儿,那个水猴子就被拖出了水面。 那是猴子模样的动物,不过长得比猴子难看得多,浑身湿漉漉的,不停地往下淌着腥臭的水,发出“吱吱叽叽”的怪叫声,一出了水面,就倒在那里。难怪把它叫做水猴子。 魏时一脸好奇地看着它。 这东西跟在水里完全不一样,在水里的时候,好像并没有个实体,到了地上,却变成了这个样子,看起去也没有在水里凶悍,好像没什么威胁了。 魏时拿出了一早准备好的一瓶子汽油,瓶子是5l装的,用来烧死这只水猴子应该正好,魏时也没打算再给它做个什么法事,反正这东西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了,再说,他也没得那个超度的本事。 魏时把汽油淋在了水猴子身上,拿出打火机正要点上。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了几个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几声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那个咳嗽魏时很熟悉,整个魏庄也只有魏七爷的身体是这个样子,同时,还有几个喊叫传来,“魏时,你给我住手,快住手!” 魏时打火机都已经打上了火,离那只水猴子不到不到半尺。 他直起腰,打火机的火灭了,一脸疑惑地看向了来人,两个老头急匆匆跑过来,一个拄着根拐杖,一个捶胸顺气,是魏老爷子跟魏七爷,魏老爷子是现在魏庄里辈分最高的老辈子,是魏七爷那一辈人还活着的人里面年纪最大的,所以魏庄的人就把他叫做魏老爷子,而魏家的族长因为在那一辈兄弟里面排行第七,所以被叫做魏七爷。 喊住魏时的,就是魏老爷子。 魏时没想到来的人会是魏老爷子,魏老爷子脾气比较大,虽然辈分高,但是很少管魏庄里的事,魏老爷子气喘吁吁地过来,“你个不懂事的细伢子,青天白日的,你不守着卫生所给人看病开药,跑这里来搞这些空头路(没用的事),你是想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抽你几顿是吧?你看看你,你看看你,都做的什么事,幸好我们这些老不死的,赶过来了,不然我看你怎么办!” 魏时被魏七爷劈头盖脸? 他做了什么?做了什么!不就是为民除害打算烧死一只水猴子吗?怎么好像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天地良心对不起祖宗的事? 魏时一脸无语地看着地上那只不知是死是活的水猴子。 他深深的觉得自己跟这些老辈子们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都不是代沟了,是马里亚纳海沟。 魏七爷看起去比魏老爷子要镇定一点,他拉了一把魏老爷子,劝着他,“好了,好了,他一个小辈,又不知道那些事,你跟他发什么脾气,发了他也不懂,现在还是先把他惹出的事解决了再说。” 魏老爷子把拐杖在地上狠狠地戳了几下,魏时抖了三抖,他怎么觉得魏老爷子是想把那根拐杖往他身上使,魏老爷子冲着魏时翻了个老大的白眼,“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赶快……”他指了指地上的水猴子,“把它放回水里去!快点,快点,动作快点,你磨蹭个什么劲儿啊我说你。” 魏时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魏老爷子跟魏七爷。 他怕他们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老爷子,七爷,这是那个害人淹水的水猴子!怎么能放回去,我好不容易抓住的。” 魏老爷子拿起拐杖做了做要打人的样子,“你个死伢子,难道我老人家还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还要你来告诉我,我让你放回去就放回去,你听不听,不停老子就开揍了!” 魏时不想挨揍,所以只能一脸不情愿地走过去,揪起地上的水猴子把它扔进了水里。 水猴子直直地往水底沉下去,一动不动。 魏时看着它,有点幸灾乐祸,看吧,两个老爷子来迟了,水猴子早死了!还没等他高兴完,那只水猴子动了动,然后惊慌失措地往河里面一窜,接着,就不知去向了,魏时脸黑的如同锅底,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两个老辈子要强迫他把这只水猴子给放了,今天要是不给他个充分的能说服他的理由,那这件事怎么也不能就这样过去。 所以,魏时板着脸,看着魏老爷子跟魏七爷。 魏老爷子跟魏七爷看着那只水猴子逃走,脸色古怪,像是悲戚也像是迟疑。 魏时问魏老爷子,“老爷子,为什么要把这么个害人的东西放走?” 魏老爷子看了魏七爷一眼,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魏时一看就知道,这两个老辈子在打商量。 最终,魏老爷子开了口,“也是应该让你知道一点事了。” 283第282章 【拜祭】 其实,魏老爷子根本不想这么早就把一些事情告诉给魏时,一来怕打草惊蛇,二来怕魏时感情用事,三来也是觉得还没到时候,但是魏时跟其他魏家人不一样,他本来在魏家的身份就特殊,再加上,又学了那么一身本事,现在也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事,再想要遮遮掩掩的,也盖不住了,索性就把事情挑明了,当然,不是全部的事,只能挑明一部分。 这也是他跟魏家老族长魏七爷商量后的结果。 要谈事也要找个地方,两个老爷子把魏时两兄弟带去了魏七爷家里,大门一关,空落落的堂屋里就剩下了两个老爷子还有魏时,而魏昕却被打发在门外的小院子里守着。 魏时看着两个老爷子这样慎重其事的样子,也有点紧张起来。 魏七爷咳个不停,冲着魏老爷子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魏老爷子看了他一眼,本来他还想着自己在旁边看着就行了,现在看魏七爷这个样子,也推不开了。 听着魏七爷的咳声,魏老爷子的喉咙也有点作痒,他也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魏时啊,你也不是不晓得事的人,这一般水里面的水猴子哪来的,应该是知道的吧?” 魏时愣了一下,谨慎地回了,“知道是知道,一般都是掉进水里淹死,又心里有怨气不甘心的鬼魂变成的。” “水猴子”也叫“淹死鬼”、“落水鬼”。不是所有淹死在水里的人都会变成“水猴子”,只有淹死在水里,又身带怨气,执着留恋人士的人才会变成“水猴子”,像这样的“水猴子”要等到他身上的怨气散尽了,才有投胎的可能,一般都是找“替死鬼”把自己摘出来。与鬼为妻282 魏时听着魏老爷子这没头没尾的一个问题,脑子转了几圈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事,他脸色有点不太好看,“老爷子的意思是,那个‘水猴子’是我们魏家在那条河里淹死的人?” 除了这个理由,再也没有别的理由能让魏老爷子阻止魏时把刚才抓住的“水猴子”放了。 魏时有点不满,他觉得眼前这两个老人家不会是年纪到了老糊涂了吧?不说这个人世间阴阳各有所归,人鬼殊途,就说那条河里害死的魏家人还少?这些“水猴子”就跟连环套一样,总不能因为那可能是淹死的魏家人变成的“水猴子”就不顾活人了吧…… 魏时很不以为然。 他脸上露出的神色当然瞒不过眼前这两个年老成精的老辈子。 魏七爷看了魏老爷子一眼。 魏老爷子把拐杖在地上拄了拄,横着眉瞪了魏时一眼,“你那是个什么样子,你心里怕是以为我们两个都是老糊涂了吧。” 魏时有点尴尬,赶紧摆了摆手,“哪里敢,哪里敢。” 魏老爷子哼了一声,“你哪里不敢了。” 魏时只要抓了抓自己的下巴,讨好的跟魏老爷子笑了一下。 魏老爷子也不跟他计较,神情有点不自然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你那些想法我们这些老家伙哪里不知道了,不过都是魏家的血脉,就算是死了,那也是埋在魏家的祖坟里,我们当然也不想活人出事,所以也是千叮万嘱,不过……”这个转折一出来,魏老爷子的声音就微微发冷,“要是说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不听,还是出事了,那就是上赶着找死,老天爷要收人!” 听了这个话,魏时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只好木着脸。 魏老爷子接着一个转折,“不过,今天我们这两个老家伙拦着你不让你动手,是因为我们觉得那个水猴子可能是你父亲魏家成!” 这句话就如同一个惊天霹雳,直接把魏时镇住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魏老爷子,“老爷子,你,你说,说什么?”他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清了。与鬼为妻282 魏老爷子叹了口气,“你前一阵不是去市里面查过你爸的事吗?” 魏时对于魏老爷子知道这个事倒是没觉得有点什么意外,一个是魏时是因为什么从家里搬出去的,魏庄人几乎都知道——当日魏妈妈在门口大闹,左邻右舍都是看着的;另一个是魏时去市里面的事,他也没瞒着周围的人,去之前的那天晚上跟人打牌,在牌桌上还说了的。 魏老爷子也不管魏时满脸震惊,自顾自往下说,“我知道了以后,本来是想着你爸爸不是失踪而是去世这个事能瞒着还是瞒着,给你妈留个念想也是好的,但是你今天做出这个事,我们就是不说也不行了。” 过了好一会儿,魏时才干巴巴地说,“老爷子,你,怎么就认定那只‘水猴子’就是我,我爸爸?” 回答他的不是魏老爷子,而是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魏七爷,“你爸爸就是死在那只水猴子出现的地方。” 刚开始听到这个事的时候,魏时脑子都是懵的,整个人拐不过弯来,他想起了刚才见到的那只狰狞而又可怖的“水猴子”,他曾经想把那只“水猴子”直接用浇上汽油烧成一把灰让它再也不能害人,现在,两个老爷子却告诉他,那只“水猴子”可能是他父亲的魂魄所化。 魏时的手指细细颤动。 但是,到底魏爸爸已经失踪了这么多年,说是失踪,但是这么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有,心里早就已经有了魏爸爸可能已经不在人世的觉悟,伤心也在时间的消磨里慢慢地淡去,所以,现在乍然间听到这个消息,伤心还是有些伤心,只不过这个伤心里也有尘埃落定的空虚,也有寻找良久却再也找不到的失落,以及怕魏妈妈知道了这个事后身体出什么事的担心等等,种种情绪交杂,让他百味杂陈,不过,他到底是个冷静的人,很快就稳定了情绪,能够腾出大脑想其他的事。 比如当日为什么要瞒着这个事;比如,魏爸爸身后事是怎么安排的;比如,那条河又不深,身量不高阳气不足的小孩可能会出事,大人怎么会出事;比如,就算魏爸爸因为意外淹死在河里了,魏老爷子他们又怎么就认定了那只“水猴子”就是魏爸爸变的…… 魏时把自己这些问题一股脑儿都甩出来。 既然魏老爷子今天把事说开了,那怎么着,也得给个答案。 魏老爷子看了魏七爷一眼,慢慢腾腾地说,“你爸爸就埋在后山祖坟那里,不过没立碑,等以后你们两兄弟给你爸爸立个碑,至于为什么不说出来,是因为你妈妈的病,怕她知道了这个事,人就垮了,至于那只‘水猴子’,刚好那天东老先到我们庄上做道场,知道出事了就到了水边看了一下,跟我们说的,你也知道,东老先是个有本事的,不至于看错。” 魏时沉默了一下,虽然还是有些地方说不通,但是,魏时知道,从魏老爷子他们那里,也只能得到这些解释和理由。 他慢慢地站起来,“请两个老爷子把我爸爸的坟指给我看一下,我这个做儿子的,这么多年了,连他坟头上都没去过一次。” 也不知道坟头上的草长了多高了。 魏老爷子叹了口气,“你爸爸的坟,这些年我们也照看着,过时过节,也除了草,烧了纸钱。” 魏时谢了魏老爷子一声。 魏七爷身体不好,带着魏时两兄弟去后山坟场的是魏老爷子,魏老爷子虽然说得上健朗,但也已经七老八十了,所以走起山路来,也得慢慢来,幸好,离得也并不是很远。 魏庄的坟场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坟包和墓碑。 魏老爷子带着魏时还有魏昕走到了山壁下的一处角落,那儿有几个不起眼的小坟包,魏老爷子指着最左边那一个小坟包跟魏时说,“这就是你爸爸的坟。” 魏时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势,对魏老爷子他们把魏爸爸埋在这个地方有点不满,山壁高耸,有点往着山谷方向倾斜,魏爸爸的坟包又刚好紧挨着山壁,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很难见到阳光。 魏时看了一眼脚下,阴湿的地方,浓绿的杂草,簌簌而动的虫豸,还有萦绕在鼻端的淡淡腥臭,都说明了这个地方的风水很差,一般的人家根本不会选这么个地方下葬。 不过魏时知道,魏爸爸算得上横死。 而在魏庄,只要是横死的,几乎都是埋在跟这个地方差不多一样的所在。 也有一些干脆就埋在了眼前这个山壁上的一个山洞里。 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原因才会这样做。 因为来的仓促,也没带香烛纸钱,魏时只带着魏昕在魏爸爸坟前扎实的磕了三个头,他打算等过几天到镇上去卖了纸包香烛再过来正式拜祭。同时,他也把实情告诉了魏昕,并且让他不要跟魏妈妈说起这个事。魏妈妈的神经确实是经不起任何的刺激了。既然已经瞒了这么多年,那就干脆继续瞒下去。 魏时心情有点复杂,不管魏老爷子是不是真的是因为魏妈妈的缘故,把魏爸爸的死瞒了下来,但是,他现在却做了跟魏老爷子一样的事,这件事说穿了,也是对不住魏爸爸的,让他死后,连两个儿子的香火都没吃到。 下了山之后,魏老爷子就走了。 魏时带着魏昕到了河边那个小洼,看着幽静的水面发起了呆。 284第283章 【寺庙】 鬼是很难被超度的,不管是身上带有怨气的冤死或横死的鬼,还是普通的执念而留恋人世的鬼。民间说法里面,常有鬼找替身才能投胎的说法。实际上,这种说法只对了一半,找替身才能投胎的鬼,只会是冤死鬼或者横死鬼,它们必须杀人,才能平息身上的怨气,怨气散尽了之后,才能去投胎,但是往往被它们杀死的人变成鬼之后,也会有怨气,所以这就是个死循环。 徐老三跟魏时也说起过这方面的事。 据他所说,如果只是因为执念而留恋人世的孤魂野鬼,还是比较好解决的,如果执念不是太深,只要化解了它的执念,就能让它去投胎,反过来,如果执念太深,那就只能该干嘛干嘛,到阳世害人的鬼,就地解决,没害人的,就不管。 真正麻烦的,是冤死鬼和横死鬼。怨气这东西很凶,难化解。一般有怨气的鬼,都是凶魂厉鬼,没有什么理智,害人几乎是一定的。要平息这些鬼身上的怨气,就只有两个办法,一个就是让它杀人,就是前面说的找替身,一个就是身具高深法力的人,费时费力的去超度它。 为了让一个凶魂厉鬼去投胎害死一个活人,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就有人想了个能糊弄住鬼的办法,原理很简单,鬼辨识活物不是靠眼睛,而是靠活物身上的阳气,或者也可以称之为生气。根据术士所学的不同,他们用的手段也会千差万别,比如正宗茅山术里,就有一种阳符,可以用来伪装活人,让鬼以为自己找到了替身,从而平息身上的怨气。 但是,上面这些办法,就跟化解那些普通鬼魂的执念一样,只能解决一些不太厉害或者一般厉害的凶魂厉鬼,对于道行高深,怨气冲天的鬼魂来说,是没什么大用的,对这些厉害的凶魂厉鬼,一般的术士要是不巧遇上了,一般要么是人活鬼灭,要么是鬼活人灭。 魏时拿出一张黄符纸。 黄符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手指摸上去潮乎乎的。与鬼为妻283 这附近确实有很重的怨气,魏老爷子说的倒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不过,再没有亲眼确认前,魏时还是不能完全相信。 总不能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魏时把头低下,平静的水面倒映着他和魏昕的身影,他看着水里魏昕的倒影,跟他说,“阿昕,魏老爷子说老爸变成了水猴子,我不是太信,今晚上我们过来看看吧,要是那只水猴子真的是老爸变的,怎么样也要想办法让老爸解脱了去投胎。” 魏昕慢慢伸出手去,抓住了魏时的手。 魏时反握住魏昕的手,拍了拍他的肩,“长大了啊,知道安慰人了。”魏时脸上带着笑说,不过,他那个笑没到眼里。 到了晚上,下起了雨。 这时已经入了秋,白天的时候,秋老虎肆虐,气温还是很高,到了晚上,却比夏天的时候要凉快很多,下了雨之后,气温的变化就更明显了,穿着短袖出门的魏时,还觉出了一点冷。 淅淅沥沥的雨声遮盖了魏时踩着青石板的脚步声。 魏时打着个不是太亮的手电,晕黄晕黄的光,穿不透黑暗和雨幕,他急匆匆地走着,过没多久,就到了河边,沿着河又走了一小会儿,找到了白天时候的那个小水洼。 浓密的树枝把雨水挡住,时而有噼啪的水滴从树叶上落下来,打在水面上,溅起了无色的泡沫和水花,周围的阴冷气息很重,魏时后背有点发麻,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他的脚都有点迈不开步,只能放慢了动作,蹭到了水洼边。 树叶上的水滴还在噼噼啪啪的掉落。 淅淅沥沥的雨水,也越来越大。 雨水变大了,树叶上水珠也就掉落的越急越多,渐渐地,外面在下雨,树下,好似也在下雨,天上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树下确实噼噼啪啪的大雨,大雨打在人身上生疼,雨水也越发的粘稠,一股被雨水冲刷过变得极淡的味道,弥漫开来。 魏时觉得自己好像被雨水给粘住了。 雨水把他的衣服跟身体粘在了一体,四肢粘在了一体,脚跟地面粘在了一起,身体跟雨水接触的地方粘在了一起,他就好像掉进了一个胶水桶里,挣都没办法挣一下。与鬼为妻283 魏时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自己的处境很危险这一点他却是一清二楚,耳朵边有个人在说话,“去吧……去吧……”魏时迷迷瞪瞪地问,“去哪里……”那个人说,“去水里……”魏时呆呆站着,说了声,“好。” 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楚,他往那个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好舒服……魏时心里想。 眼前是一片明亮的温暖的白色,魏时躺在上面,就跟睡在一堆软绵绵的棉花上,不,比棉花还要舒服,棉花只能让你睡觉很舒服,却不能让你从心里温暖起来。 魏时舒服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虽然是这么舒服,但是魏时却觉得有点不真实,他心里老是起着战栗,也许是因为太舒服了,所以才会有这种不安全感,有个声音不停地安抚着魏时,魏时一时沉浸在那种舒服的感觉里一时又想去把战栗的原因找出来。 突然,他的胸口那儿一股灼热的剧痛,硬生生让他惊醒了过来。 魏时猛地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黑沉沉的水里,水灌进了他的口鼻中,他张大嘴,把那些水喝进了肚子里,魏时吓得呛咳起来,拼命划动四肢往水面上浮,一个东西用冰冷的爪子抓着他的脚腕把他往水里拖,魏时脚下不停地踹着,同时,艰难地把手伸进了口里,摸出了几张黄符纸,符纸漂浮在他周围,脚腕上的抓力变弱了,魏时用力一蹬,终于把缠着他的水猴子甩开,冲出了水面,爬上了岸。 魏时狼狈地倒在了河边。 这个时候,魏时也明白过来了,他是被水猴子迷惑差点做了它的替身,这只水猴子太厉害了,虽然占了天时地利,但是居然能把站在岸边上的身上有道行的人拉下水,还差点让它成功了,要不是及时醒了过来……魏时一阵后怕。 天上还在下着雨。 那种粘住人的感觉却消失不见了。 魏时知道自己大意了,他没想到这只水猴子的道行这么深,因为下着雨的关系,到处都是水,那只水猴子把自己的地盘延伸到岸上来了。魏时的脸色很难看。 他觉得今晚上的事情完全是他自找的,他学了点本事,又在前不久第三医院那件事上起了大用,就有点飘飘然了,按着他们那儿的说法,做了点事听了点夸赞的话,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轻了三两。要是徐老三在,看到他这样子,老早就开骂了。 这种自恃过高,目下无尘的样子,迟早都会出事。 魏时把眼睛闭上,把自己最近做的事前前后后想了一遍,深刻的反省了一回,把事情想明白了,魏时也就暂时把它先放在一边,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把那只水猴子抓住。 他转头看了树后一眼,淡淡地说,“出来吧。” 魏昕出树后边走了出来。 从他出家门就跟上来了,刚才要不是他,自己要摆脱那只水猴子可能还要大费工夫,魏时本来以为到了晚上魏昕就会失踪所以也没想过晚上到这里来把他带上,没想到,魏昕自己跟上来了……所以说,有个弟弟还是不错的。 魏时拿出一沓黄符纸,洒在前面,符纸轻飘飘的,被风带到了空中,星罗棋布,魏时的手掐了几个诀,口中念了几句,那一沓总共三十六张的黄符纸按照三十六天罡星的位置就跟箭一样激射而出,把那个小水洼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般认为,天罡为阳,地煞为阴,以北斗星群里的三十六天罡星布阵,就会让陷入其中的阴物觉得周围阳气烧身,再在三十六天罡阵的阵法里面布置个小缺口,困在阵中的阴物就会在“阳火”的驱赶下往那个缺口逃去。 本来平静的水面开始咕咕的冒着水泡。 水泡是黑色的,散发着腐烂的味道。 一股粘稠的黑色水线从水洼边沿漫开,蜿蜒着向那个缺口流去,魏时跟魏昕并肩站在缺口外,魏时笑嘻嘻地看着那条跟蛇一样的黑色水线,这就叫围三放一。 那根黑色水线在阵法中不停地扭动,冒出腾腾的黑气,就好像烧烤了的水一样,魏时手里拿着一把铜匕首,划破手掌,用血把匕首两面涂满,等到那根黑色水线从缺口处出来,他手一挥,匕首刺入黑色水线,同时他嘴里念着道家的咒语,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块黄色的古玉,里面似乎有一些黑色的斑纹,魏时把古玉投到了黑色水线里,又是几声咕咚咕咚声响,那些黑色水线全部没入了古玉里,把淡黄色的古玉变成了黑色,而古玉上本来就有的黑色的纹路,却变成了血色。 那只水猴子被魏时收进了这块死玉里。 魏时走过去,弯下腰把死玉捡起来,随手撩起衣摆擦了擦玉上的污渍,把东西收拾好,招呼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魏昕,“事情办好了,我们回去睡觉去了,其他事等明天再说。” 魏昕看了他一眼,没有跟着他走,反而转身走入了树林。 魏时看着他高瘦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间隙,沉默了一下,转身往家里去了。 回家结结实实睡了个好觉。 魏时一醒过来,也没把卫生所的大门打开,他打算今天不开门,反正也不是什么朝九晚五一定要上班的工作,他把那块死玉拿在手上,仔细地研究起来。 要怎么才能把死玉里镇着的水猴子身上的怨气化解呢? 用阳符?还是到外面找个道行高深的来超度? 要说超度,还是佛门的那些法门最有用,想到这,魏时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就想起了广济镇边上一座山里的寒蝉寺。要要说起这个寒蝉寺,魏时也是从小听到大的,虽然现如今这个年代,这么多年的唯物主义教育下来,不管是佛法还是道家都已经没有前代兴盛,但是一些有名的道观佛寺还是香火鼎盛,就好比这个寒蝉寺。 寒蝉寺是明末清初由一个不知名的人出资所建,雕梁画栋,殿宇森森,据说还非常灵验,所以香火一直很鼎盛,就是不信佛,就当看个名胜古迹,也值得一游。魏时小时候也去过几次。 不过,他之所以对寒蝉寺印象特别深,还有个原因,那就是徐老三对寒蝉寺的方丈慧心大师非常的推崇,要知道,徐老三是那种老子天下第一,除了老子,其他人不是渣就是渣的人物,像这样称赞一个人,是很少见的事。 想到就做,魏时立刻就坐车去寒蝉寺。 寒蝉寺离魏庄并不算太远,坐个半小时的车就到了。 寒蝉寺很大,占地六亩,也不知道是怎么从那场大动乱里幸存下来,不管是建筑,还是佛像都没有什么大的损毁,大多还是一些看得见的风霜雨雪的侵蚀痕迹,更显得古香古色,意蕴深远。 魏时直接去了大殿。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和尚站在那里扫地,看到魏时进来,作了个礼,口里说,“这位施主是来上香还是观佛?” 魏时冲着小和尚笑了笑,“小师父,我找慧心方丈。” 小和尚看了他一眼,把扫把往旁边一方,蹬蹬蹬就往殿后跑,边跑边说,“施主,请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喊方丈大师。” 不一会儿,一个老和尚带着那个小和尚,缓步走了过来。 老和尚雪白的眉毛垂到了嘴边,眉目慈和,端方威严,一身袈裟,他看着魏时,念了声佛,“施主从何而来?” 魏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种有点像打机锋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佛家讲慧根,讲缘法,魏时觉得自己慧根基本没有,缘法无迹可寻,所以他也像模像样的跟老和尚见了礼,笑嘻嘻的凑上去,把死玉拿出来,“慧心大师,我从师父那儿知道你老慈悲为怀,佛法高深,这块死玉里面被我镇着一只怨气深重的水猴子,想请方丈化解它身上的怨气,让它脱离苦海,重新投胎。” 魏时双手捧着那块死玉,递到了慧心方丈面前。 慧心方丈口中念了句“阿弥陀佛”,双手接过那块死玉,“这玉上怨气太重,贫僧也只能尽力而为。” 魏时赶紧说“那当然,那当然。”心里却想着,徐老三说的是一点都没错,慧心方丈果然是只要有人求上门来就来者不拒。 慧心方丈把那块死玉放置在佛像前的香案上。 大殿内佛像或怒目圆睁,或拈花而笑,或慈眉善目,各色不一,慧心方丈带着几个小和尚盘腿坐在大殿内的蒲团上,念起了经文,魏时也没有退出大殿,而是拿着个蒲团坐到了大殿的角落,看着慧心方丈他们念经超度。 经文听也听不大懂,过不多久,魏时就有点昏昏欲睡。 这个念经超度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事,慧心大师告诉魏时,等个七七四十九天再来看结果……魏时嬉皮笑脸地跟慧心方丈磨,说自己住得远回去不方便,请慧心方丈行个方便,让他就住在寒蝉寺,当然,住宿费他肯定是自掏腰包的。 慧心方丈磨不过他,只能无奈同意。 那个在大殿扫地的小和尚叫明正,他把魏时带去了后院的一间静室,里面放着一张云床,两个蒲团,墙上挂着一张释迦摩尼的佛像,推开窗户,外边就是一片清净的竹林。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慧心方丈在大殿做早课晚课念经超度的时候,魏时也在一边听着,其他时间就在寒蝉寺里到处乱晃,过没几天,他就把寒蝉寺上上下下十八个老和尚大和尚小和尚全都混熟了,就连慧心方丈,也在他的死皮赖脸下节节败退。 一晃眼,就过了七七四十九天。 这是最后一次的晚课,魏时松懈了一个多月的神经也再次紧绷,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供在香案上的死玉,受了这么多天的香火,死玉上的黑色已经褪掉,变回了淡黄色,而上面的血色纹路,虽然也淡了很多,却还是依稀可见。 嗡嗡的念经声在大殿中响起,佛像上晕出了一些金黄色的光芒,这些光芒汇集到了死玉上,跟里面的血色纹路搅在一起,一些血色纹路慢慢地淡化,这时,一道灰黑色的影子扭曲着从死玉上浮现出来。 魏时直着眼睛看着那道灰黑色的影子。 模糊的五官,痛苦的神情,魏时差点没忍住冲上去,虽然隔了这么多年没见,脑子里对于魏爸爸的相貌已经记不大清楚,但是,现在就看了一眼,魏时就确定,那就是魏爸爸的魂魄。 魏爸爸就是那只水猴子。 魏爸爸的魂魄想从那块死玉里逃出来,却被周围的佛光压住,在凄厉的尖啸了几声后,不甘心地又被镇压回了死玉里。而与此同时,大殿里的念经声也戛然而止,晚课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 慧心方丈从蒲团上站起来,走到香案前,双手捧起那块死玉,递到了魏时面前,他虽然神情已经安稳祥和,但是魏时知道,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让这位年事已高的大师已经疲累不堪,他双手接过死玉,冲着慧心方丈深深的鞠了一躬。 慧心方丈念了声佛,带着弟子们走出大殿。 其实慧心方丈刚才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的神情已经告诉魏时,七七四十九天的超度虽然把水猴子的怨气化解了大半,这也是刚才水猴子能短时间变回生前模样的原因,同时,水猴子的怨气并没有得到完全的化解,也就是说水猴子不用去找替身,不用再去害人,但同时也不能去投胎,要化解掉最后的怨气,得靠时间,或者另找其他办法。 总的来说,这一行的目标是达成了一半。 魏时一脸复杂地带着死玉回了魏庄,他把死玉用一张黄符纸包起来放在了随便带着的小包里。小包里面放着徐老三给他的和他自己前后置办的“家业”,像是什么铜钱、罗盘之类的。 四十多天没回魏庄,魏时一回来,第一时间就跑回魏家去看魏妈妈和魏昕。 当然,要看魏妈妈那得偷偷看。 看魏昕就简单了,直接翻过墙去他房间找就行了。 魏昕现在这个情况,既不能去人堆里,也不能长时间待在太阳底下,白天一般都是在屋里连房门都不出半步,而且她连饭都不用吃,就更省事了。魏时想起上次喂魏昕吃饭的事,魏昕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还真的老老实实就吃下去了,他现在都不是人了,当然就不能吃人间烟火,这些饭菜都是带阳气的,阴物吃下去,不是找死就是自虐。 想起这个事,魏时又叹了口气。 其实他知道为什么魏昕那样做,还不就是因为饭菜是他要喂的。 说起来,弟弟听话是好事,但是明知道哥哥事情做错了也听着,这样盲目,就过犹不及了。 一进房门,就看到魏昕顶着一张阴沉的脸站在那儿。 不要问他是怎么从魏昕那张面部肌肉已经僵化的脸上看出阴沉这个表情的,魏时自己也不知道,他就是看着魏昕那个样子,心里发虚,本来还想着先跟他说魏爸爸那个事,再跟他好好说说话的,那个脚却有点不听使唤的想往门外跑,还没等他退到门边,哐啷一声,木门自己关上了。 魏时回过头,扯着一脸皮笑肉不笑,“阿昕,我回来了。” 魏昕当然不会回答他。 魏时只好继续说,“出去十多天,家里没什么事吧?”魏时厚起脸皮走到魏昕身边,“好了,不要生气了,哥不是回来了吗?哥错了还不行吗?下次出门一定跟你说,要不,把你也带上,好了,好了,别气了,别气了,你看哥回来连口水都没喝上就来找你了。”十几天烟熏火燎,睡眠不足,再加上刻意做出的可怜相,魏时现在看上去也确实有点憔悴。 魏昕慢慢走过来,把人搂住。 魏时让他搂着。 心里直叹气,哎,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毛病,动不动就搂搂抱抱,亲亲摸摸。 魏时为了纠正魏昕这个毛病,还专门在网上发了贴求助。 网上的答案那是五花八门。 最让人无语的就是还有一群大喊“在一起,兄弟萌”的妹子,太凶残了,让魏时满头大汗,落荒而逃。 不过,也不是没有让魏时觉得有点谱的回帖。 比如一个回帖说是被绑架失踪那么多年造成的心理阴影,要家里人好好疏导,一个回帖说可能是皮肤饥渴症,喜欢肢体上的亲密动作,不管是心理阴影还是皮肤饥渴症,面对魏昕的时候,魏时除了无奈,就只剩下纵容了。 要是魏时知道,纵容下去会把自己搭进去,那大概他绝对不会再继续宠着魏昕了。 285第284章 【七年】 时间像静水一样缓缓流过。 七年的时间转瞬即逝,魏时一直守着卫生所,平平淡淡的过日子,知道他情况的,也有为他惋惜的,辛苦学习那么多年拿到了学位却待在这么个发挥不出所学的乡里小诊所,实在浪费人才,他舅舅几次三番要他到市里面来,都被魏时拒绝了。 要说前几年,魏时听到他舅舅的劝说,心里还有点想法,但是过了好几年悠闲日子之后,就算是请他去,他也不愿意去受那个约束了。人都被养懒了。 这几年,他也不是完全闲着的。 挂在心里的那几件事,也一直在想办法。首先,就是镇着魏爸爸魂魄的死玉,残留的怨气在经过他一系列的努力之后,已经所剩无几,大概用不了多久,魏爸爸就得到解脱能去投胎了。 其次,魏昕也一直好好地,前三年每天晚上都会莫名失踪,后几年这种情况倒是少了,三不五时才会来上一回。 第三,魏妈妈的病情,魏时专门去调查了外婆家的事,他吃惊的发现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他外婆家在解放前是专门做神婆那一行的,而且还四邻八方还有点名字,最擅长的就是“请神”,也就是把死去的人的魂魄从地下叫上来,附在神婆身上跟活人交流,说穿了就是一种变相的“鬼上身”,不过跟一般人被“鬼上身”不同的是,身体异于常人的神婆,能够控制“鬼上身”,让上身的鬼魂不至于真的把身体占了去,同时,因为天生的体质特殊,也不至于因为“鬼上身”而大病一场。 他外婆家的这种特殊的体质是母女相传,就跟遗传一样,并不是每一代的女性都会身具这种特殊体质,能够做这一行,或者虽然有一些对于阴物的感应,却不是很强烈,“请神”的时候就会时灵时不灵的。与鬼为妻284 但是,因为一代代的都是吃这行饭的,也有了一些口碑,所以如果哪一代的女性没有不具有这种特殊的体质,那么就会用骗的。就好像绝大部分自称能请神驱鬼去邪的婶婆巫汉一样。 解放后,这种封建迷信活动被彻底打压。 实际上,老天爷给了魏时外婆家这种特殊体质,虽然让他们有了吃饭的“手艺”但更多的是一种折磨。他外婆家的女性,大部分精神方面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太正常,也说不清到底是体质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个体质从小就受到了惊吓和周围人的排斥导致精神出现问题,再说了,精神方面的疾病,也是有遗传性的,所以魏妈妈的精神问题几乎就是个无解。 魏时跟魏妈妈生活了这么多年,当然明白魏妈妈并没有遗传到他外婆家的特殊体质,但是却遗传到了精神方面的问题,尤其是在魏爸爸失踪的重大打击,接着又面临要抚养两个儿子的强大生活压力,而魏昕的失踪成了压在她脆弱精神状态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么些年,魏妈妈的病情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更加严重。 魏时也没办法,只能耐起烦的小心照看。 不过,心情不好的时候,面对魏妈妈的时候,还是难免会有点暴躁。每当这时候,魏时就会觉得很愧疚。 这几年里,在第三医院那个事上跟他有过一些交集的应唯亭,还有宋建国教授都和他也联系过几次,主要当然还是为了查出那个“五行七煞局”里其他几个阵法所在的位置,这东西就和个定时炸弹一样,谁知道什么时候某个地方就会死一片人。 不过,这么几年了,不管是宋教授还是应唯亭,都没查到更多的消息,当日死在第三医院太平间门口的那个叫董爱国的男人,线索也断了,那个董爱国就好像凭空钻出来的一样,应唯亭分析,董爱国可能不光名字是假的,可能连长相都是假的,现在这个社会了,相貌上的改变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设下这个“五行七煞局”的人,是一群极其狡诈、残忍,同时又善于隐藏的人,那个“董爱国”可能是他们中的一员,也可能是被蒙蔽,被利用,最后被灭口的一员。而且魏时事后分析,在他回城的时候,在汽车站里遇到的那三个莫名其妙跟他动刀子的男人,也跟“五行七煞局”有关,第三医院“地脉聚阴阵”附近应该有人长期监视,当他们发现魏时有可能破坏掉阵法的时候,就出手了,当日宋教授带人去修补环宇大厦前面广场上的“弓煞局”结果出了事故,也是这些在附近监视的人下的手。 当然,这些都是魏时闲来无事的时候做的分析。 他并没有把这个事放在心上,只要那些人不追在他屁股后面喊打喊杀的,他也不会主动去报那个被追杀的仇。他又不是那种上赶着悲天悯人的性格,只要事情不是发生在他眼面前,他都可以当没发生,没看到,能省把力气就省把力气。 不过,最近事情有了一些变化。 魏庄里连续办了两场阴婚,一场是自己的死党魏宁和那个十二岁的时候在河里面淹死,长得跟魏昕一样好的魏惜,一个是魏家跟魏老爷子、魏七爷一个辈分,魏老爷子也要喊他一声“大哥”已经死了快六十年的魏林清,和隔壁慈恩镇望乡村的陈阳。 魏宁去富民大厦面试的时候,遇上的那个“九九归一煞阵”,在经过徐老三和魏时的一系列调查后,确认是当年b市那个化工厂被人布置了“九九归一煞阵”,后来因为不明原因,化工厂出事,“九九归一煞阵”被破坏,化工厂里的工人死伤无算,厂子也成了个废墟,外面的人干脆把那一片叫做废厂,而富民大厦出现的“九九归一煞阵”是在化工厂的“九九归一煞阵”遭到了破坏之后重新布置的,这么些年下来,也害了不少人命。与鬼为妻284 当时遇上这个事的是魏时的师父徐老三。 徐老三让那个用“九九归一煞阵”聚财保命的老板罗世文自食恶果,还发生了一些事,这些事都是魏时事后从徐老三和魏宁那里知道的。同时,魏时看到那个“九九归一煞阵”的前因后果,也生了一种感觉,认为“九九归一煞阵”跟第三医院的“地脉阴煞阵”都是“五行七煞局”的一部分。他把这个分析跟徐老三说了,徐老三也同意了他这个看法。 也就是因为如此,徐老三并没有把富民大厦以及它附近的万佳小区里的“九九归一煞阵”完全破坏掉,只是把这个阵法暂时失去了作用,不能再害人,怕的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魏宁结阴婚的时候,魏时还没当回事。 后来他知道,魏宁是真的打算和那个已经变成鬼的魏惜在一起,他苦口婆心地劝了他好几回,看劝不动他,也就算了,个人有个人的命,有些人生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这一遭,就算你知道了,你也避不开躲不过。而且,你认为不对的时候,又怎么知道别个不乐意? 当然,上面那些理由都很冠冕堂皇。 还有一个更直接的理由是他要是再劝魏宁改主意,死缠着魏宁不放的那只鬼,就要过来跟他拼命了,那可是一只凶魂厉鬼,这些年魏时虽然道行深了不少,但是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胜过它。 所以,只能这么算了。 眼看着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走上这条“不归路”让魏时失落了好一阵,魏昕一直跟在他身边,倒是想安慰他,可惜他安慰的方式不对,居然又抱住他,亲他的脸,魏时一个没注意,连嘴都被亲上了。 这都是什么毛病,什么世界。魏时觉得自己都快跟不上趟了。 刚开始魏昕这么跟他亲热的时候,魏时以为是偶然的,也就没放在心上,但是这么几年下来,魏昕变本加厉,只要有机会就对他又亲又抱的,魏时就算是个傻子,也觉出点味儿来了,偏偏他却拿魏昕一点办法都没有。 魏昕虽然能走能动,但已经不算个活人了。 要是个活人,打几顿骂几餐,再给他介绍个女朋友,让他能转移下注意力,成个家生个孩子,没准也就正常了,如果魏昕真的是喜欢男人,他做点心理建设也不介意有个男弟妹,问题是这些想法都不现实。魏昕这一辈子永远走不到阳光下,他甚至不能跟人群过多的接触,怕有人发现他不对头。在魏时去卫生所上班,跟人打牌,到外地去见徐老三跟着他“做生意”、“跑业务”(徐老三把杀鬼驱邪这些事说成是做生意,跑业务)的时候,魏昕就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屋子里。 要是魏昕真的是具没有意识,没有感觉的活尸,那魏时也就没那么纠结了。 偏偏他不是,他有意识,有感情,有记忆,除了身体,他就是一个活人。 他认得魏时是他哥,魏妈妈是他妈,他对魏时充满着依赖和依恋。 魏时撇不开他,也不愿意撇开他。 结果就是魏昕的得寸进尺,魏时的不不退让。每当一个不小心被动作比较慢的魏昕抓住的时候,魏时就暗地里庆幸,魏昕这小子幸好不是个活人,除了亲亲抱抱,也做不了其他的事,不然的话,他只怕早就落荒而逃,而不是一脸淡定的任搂任抱,任亲任摸,还要装聋作嫁,无视掉魏昕那双溢出来的感情。 魏时有时候真他妈想哭。 到了陈阳结阴婚的时候,魏时已经彻底淡定了,人跟鬼这条鸿沟都能跨过去了,人都能生出鬼胎了,他还要保住这个鬼胎,亲兄弟之间稍微出格点算什么!什么都不算! 不得不说,前后见过两个阴婚,魏时现在觉得自己的神经就算钢索细那么一点,比钢丝却绝对要粗了,这真不知道是个好事还是个坏事。 在陈阳结阴婚的时候,魏老爷子给了他几本书让他自己去看去学,并且告诉他,他是魏庄一脉相传的“巫”,要担起自己的责任来,至于到底是个什么责任,过一阵就知道了。 魏老爷子一脸深沉地说,要不了多久了,很快。 而就在这个时候,魏庄爆发了一场瘟疫,几天时间就死了上百号人,要不是魏时急中生智想出了换血这个办法,只怕死的人要更多,而在这场人为引发的瘟疫中,一心想着让自己的后代继承族长这个位置的魏七爷被东老先利用,东老先上了魏七爷的身把他害死了。 魏时发现魏庄里居然有一个养尸坑,里面有成百上千具尸体,还有一具神秘的棺木。他也知道了一些魏家祖上的事,比如说,瘟疫的来历,但是也有一些疑问,比如说,养尸坑里的尸体到底是谁等等。 与此同时,离开魏庄到外地工作的陈阳却又遇上了怪事,他差一点就被自己屋里的祖宗当成了借尸还魂的肉身,而那个借尸还魂的鬼魂却跟着他回到了望乡村,接着又发现那个鬼魂是三百多年前被望乡村一个乡绅收了当小老婆的一个姓董的逃难过来的外地女子。这个女鬼最终被魏昕跟魏林清抓住,封在了一张黄符纸里面。 那一段时间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一连串的事,让魏时疲于奔命,到处奔波。 人都瘦了几圈。 286第285章 【相亲】 转眼间,又到了年末。 过了年,魏时的年纪就是三字头了,当然,他实岁还只有二十八,要满二十九还要过几个月,问题是他们那里都是算虚岁的,虚岁比实岁有时候要大上两岁。 这么个年纪,还没结婚,在魏庄是极少见了。 平时只要看到他,操心他终身大事的三姑六婆都会问上一句,有什么觉得不错的妹子,也会跟魏时介绍一两个,其实魏时的条件算不错的,长得不错,学历高,也有个固定工作,脾气也好——魏庄里的人觉得人脾气好,就是见人就给笑脸,跟人说话和气,不摆架子,叫去玩的时候,也能打成一片——这么个年轻人,在他们那边,很多人都愿意跟他结亲。 介绍的人多了,魏时实在推不脱的时候,也去见了几个。 尤其是到了年末的时候,在外地打工、上班的人都回来过年了,这种相亲的事就特别多,一般来说,男女双方相看了一下,互相觉得还算满意,就差不多定下来,来年就可能结婚。跟城市里面不太一样的是,魏时他们那里绝大部分年轻男女都是通过这种方式结亲的,非常利落,一点也不纠结。 魏时觉得这种方式挺好的。 其实也就是一个相互认识的途径,要是男方或者女方看不上,也没什么。魏时现在那些喜欢给人做媒的三姑六婆眼里,可没有什么好印象,这么多年了,帮他介绍了怕有十几个妹子了,都是捡好的给他介绍的,差一点的,都怕他看不上,结果魏时一个都没看中——这人得挑剔到什么程度才会这样。与鬼为妻285 所以,魏时的亲事也成了个老大难问题。 当然,这是别人这么认为的,魏时一点也不在意。 除了偶尔睡着冷床冷被,吃着冷饭冷菜,身体也欲求不满的时候,才会有那种该找个女人,有个家的想法,不过,往往这个想法才刚在脑子里出现,转头就看到了魏昕。 嗤的一声,那小火苗上浇了盆冷水一样,熄灭了。 魏时一脸郁卒。 虽然这两年愿意帮魏时介绍对象的三姑六婆是越来越少了,但是也不是没有,就好比现在,坐在魏时开的卫生所里跟他絮絮叨叨的大婶,她也是看着魏时长大的,这几年被魏时请到了家里帮着做饭料理一些简单的家务,满心眼的疼爱这个吃了苦却还是整天笑脸看人的子侄,所以对魏时的挑剔劲儿那是一百个一千个看不顺眼。 莲大婶语重心长地跟魏时说,“我说阿时啊,你过了年就三十一岁了,也该想点事了,这次,我帮你介绍的可是镇上的中学老师,女方长得不错,性格也好,跟你一样,都是上过大学的文化人,要不是几年前生了一场大病耽误了,也不至于这么大年纪还没结婚,我看你们就挺合适,女方说28号那天见一面,先互相了解一下,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缘分了。” 魏时嘴角抽了一下,三十一岁……就算过了年,我也才二十九好吧,摔!硬生生把人叫老了两三岁,老家这边的算法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28号,并不是说的阳历,而是阴历。 一般这一天,镇上都会有一个大集,赶集是魏时他们那里的老传统,每个乡镇隔三日一集,挨近的乡镇则把赶集的日子错开,每到这一天,住在周边的村民都会聚集到乡里镇上,到了现如今,乡里镇上都开了很多店铺,连超市都不止一家了,像这种乡里交易用不上的东西的集市,就没得以前那么重要了,毕竟,平时要买什么吃的用的东西,镇上随时都可以买到,不用特意等到赶集那天。 当然,热闹还是和以前一样热闹,尤其是到了年末。 而28号,一般来说,每个乡镇都会有个集市,方便附近住的村民置办年货。魏时一脸无奈地被莲大婶抓着,换了身衣服,两个人坐车往镇上去了。 镇上那几条街挤满了人,一年到头在外头奔波的男男女女,把集市当成了聚头会面的地方,时不时就听到一个高声喊着另外一个,“回来了?在外头工作怎么样?带没带女朋友/男朋友回来?这几天到我家去玩撒……” 魏时被吵得头晕脑胀。 莲大婶带着魏时到了一家小超市门口。与鬼为妻285 门口站着四个女人,两个年轻点的,另外两个年纪比较大,长得都有点像,一看就知道是有亲戚关系,莲大婶把魏时带过去,还没走近呢,就笑着喊起来,“刘大嫂,你们来得早啊,今天这人太多了,挤了半天,让你们等真是不好意思,这就是我侄子,魏时,来,来,我跟你介绍,这是刘大嫂……” 噼里啪啦,像倒豆子一样的声音,魏时嘴角带着笑,悠悠然然地看着眼前站着的两个不太自然的年轻女人,左边那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看起去有点眼熟,魏时抓了抓下巴,想了一下,眼前一亮,他凑到那个女人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试探着说,“你是刘然?” 那个女人脸色发红,更加不自然了。显然她比魏时更早就认出来,自己是他的高中同学。 魏时也觉得有点尴尬,他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 说起来,自从在魅力ktv出事,刘然被阴气侵蚀神智出了问题不得不休学两年,这么一来一去的,两个人自从高中毕业之后,十年了,再也没见过,难怪见了面,都没直接认出来。 说起来,高中的时候,他跟刘然还被人笑过是一对。 挽着刘然胳膊的女人,跟刘然咬耳朵,“表姐,你认得他?” 刘然看了魏时一眼,“他是我高中同学,叫魏时。” 都怪自己,年纪大了,妈妈天天催日日赶的要自己相亲,次数多了,自己一听这个事就不耐烦,这一次也是一样,根本就没上心听刘妈妈的话,要是听了,只要知道了名字,估计早就知道自己这一次要相亲的对象是谁了,可自己就知道是个姓魏的……虽然开始的时候有点不自在,不过刘然到底这么大年纪了,也不会跟十几二十出头的女孩那样,很快就镇定下来,大大方方地跟魏时聊了起来。 也没说别的,就是这么多年两个人各自的经历,还有认识的同学的事。 这都是老同学之间的老话题。 两个人聊天的时候,旁边的莲大婶跟刘妈妈含笑看着他们,走进了小超市,把空间留给了两个年轻人。 从刘然那里魏时才知道,刘然是养了一年半之后才去上的学,身体一直不太好,磕磕绊绊的从桐城师范毕了业,一起毕业的同学都是向往着去大城市发展,或者当老师或者进企业或者考公职,再不济的也能去个县城的重点中学任教,但是这些出路都不适合刘然,因为她身体底子到底还是弱了点,时不时就来个三病两痛,所以家里人就要她回了广济镇,在广济中学给她找了个工作,一晃眼,就过了好几年。 工作倒是没什么问题,刘然教的不是主科,轻松又稳定,只不过终身大事却一直没有得到解决。 刘然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个什么情况,不想拖累其他人,刘妈妈却急了,做家长的,肯定是想着让自己的孩子有个好归宿,也不是说要过什么大富大贵的日子,就是病了痛了老了的时候,有个人在旁边端茶送水,还有,他们做家长肯定是死在孩子前面,等他们去了,留下刘然一个人,怎么过日子? 一想到这些事,刘妈妈急得头发都白了。所以她就瞒着刘然给她找了一个男人,并且告诉刘然,这个男人知道她身体不好,刘然虽然不是很想结婚,但是一想到刘妈妈心就软了,再加上那个男人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愿意跟她结婚,那她当然也愿意试一试,就是没想到,后来都快结婚了,刘然偶然间知道,刘妈妈其实并没有把实情告诉给那个男人,她只是告诉他,刘然的身体有点虚弱,没什么大碍,刘然知道了以后,立刻找上了那个男人,把实情一五一十毫无隐瞒的告诉了他,让他自己决定到底要不要结这个婚,结果是这个男人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这件事之后,刘然是死后不答应再相亲了。 这一次,还是刘妈妈以死相逼才让她答应来见男方一面的。 不过,刘然是打定主意,见面就把自己身体的实情告诉给男方。 没想到,男方居然是魏时。 她高中的时候是喜欢过魏时的,当时自己都不知道,还是过了后才明白那种感觉就是喜欢。刘然看了魏时一眼,他还是没什么变化,跟高中时一样,嬉皮笑脸的跟人扯淡,看起去很好相处,实际上……刘然心里有点涩,好像吃下了一枚没成熟的青果子,魏时眼睛里就那么几样东西,就那么几个人,其他人都没放在他心里。 他今天看到自己的时候,半天都没认出来。 刘然跟魏时说着话,“魏时,罗志勇也在家里,要不要到他家去看看?” 魏时也有好久没见过罗志勇了,就点了点头。 两个人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往罗志勇家走。 魏时正一边走着一边跟刘然说话,突然,他停了下来,目光紧紧盯着前方不远处的人群,他转过头,急匆匆地跟刘然说,“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先走了,你手机号码是好多,过几天找几个同学一起聚一聚。” 刘然一愣,把手机号码告诉给了魏时。 魏时记下来,打了声招呼,就跑了。 刘然看着他消失在人群里,一时有些茫然。 刚见到魏时的时候,她不是没有一点期待的,这么大年纪了,难得遇上一个知根知底的同学也还没结婚,两个人走到一起,机会还是很大的,更何况,她当年从刘妈妈口中知道了魏时有些手段,自己遇到了那种邪事还能保住性命,跟魏时也有关系,魏时肯定知道她身体不好,也许还愿意…… 现在想想,也许是她太一厢情愿了。 刘然叹了口气,回头找刘妈妈、姨妈还有表妹去了。 那边,魏时在人群中跟条游鱼一样钻来钻去。 如果他刚才没看差的话,那个人就是魏昕。 魏时恨恨地在心里把魏昕骂了个狗血淋头,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状况还跑到外面来,跑到外面来就算了,还专门跑到人堆里来,他是嫌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没事也要找点事是吧!魏时气得眼睛里都出红血丝了,要是魏昕就在眼前,只怕就真的要开揍了。 魏时一脸不耐烦,前后左右全都是人。 各种声音,各种气味,吵吵闹闹,几百只鸭子在脑子里叫着,魏时绷着脸,手伸进口袋,扣着一张黄符纸,黄符纸轻轻弹动着,魏时往这边走,弹动就轻一点,换个方向,弹动就重一点,魏时试了几个方向,向着动静最大的方向找了过去。 这一找就出了镇。 人流已经变得稀疏,就是堵了一长串的车子,又走了一阵,车子也渐渐少了,却看到前面不远处,又围了一堆人,在那里指指点点。 魏时赶紧跑过去,一看,那是个车祸现场。 一个中年男人直挺挺的躺在那里,胸膛都塌了进去,脸部扭曲得不成样子,那是临死前的痛苦,血流了一地,身体还在滴滴答答的滴血。一辆摩托车摔进了路边的沟里,车头和前面车轮胎被撞得变了形,另外一辆小卡车,停在前面,车头也有撞击的痕迹。 看情形,应该是那辆小卡车撞上了那辆摩托车,那个中年男人就是骑摩托车的。魏时扫了一眼,看到几个男人把一个抱着头在路边哭的男人围了起来,要他负责,那应该是小卡车的司机。 魏时对这个车祸并不太关心。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个死者,稍微愣了一下,死者身上有很重的怨气,不过,都过年了,突然间遭了横死,有怨气才正常,没怨气才是奇怪的事。 魏昕就站在车祸现场的人群外。 虽然是冬天,但是却出了太阳,气温也不低,穿件稍微厚实点的衣服多走点路都会出汗,周围的树木在冬天也并不算太萧瑟,大部分的树木还是青叶满枝头,旁边的农田里,一垛一垛的稻草堆,带来了一些冬天的物乏。 魏昕明明站在那里,却好像游离在人世之外,旁边的人,从他身边经过,却跟身边没这个人一样。天地间有这么一个“人”,他不是阳世的,也不是阴世,他能行走在阳世,却跟阳世格格不入,他也能行走在阴世,却又跟阴世无法交融。所以他站在那里,似乎冬天那寒冽的气息全聚到了他身上。 冰冷的、无动于衷的、旁观的、孤寂的…… 魏时吸了一口冷空气,走到了魏昕身边。 他抓着魏昕的手,软着声音跟他说,“你怎么出来了?早知道你也要出来,我就等你一起了。” 魏昕看了他一眼,手指在他手心轻轻划动,“你,相亲?” 魏时嘴角一抽,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有点心虚,他转过眼不再跟魏昕对视,有点不自然的摸了摸下巴,“莲婶一定要我来见,我没推掉,反正也就是见个面,也不一定就……嘶……”魏时倒吸了一口气,魏昕刚才用力握住了他的手,是真的“用力”,很“用力”,他的手快被握断了!这个兔崽子他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魏昕面无表情地松开手,看着魏时。 魏时心里在滴血,面上还要笑着安抚魏昕,妈的,这不是他弟弟,这是他祖宗,“好了,好了,哥不是早跟你说了,不结什么婚,不找什么老婆,哎,那些妹子要是知道我背地里是做什么的,估计有一个跑一个,我也没想过找,只是,莲婶那么说了,我总不好老是打哈哈(敷衍),还不如见一面就算了,哎,哥这单身有为青年,压力也大啊。” 魏时发着牢骚。 魏昕又在他手心划动,“我们,在一起。” 魏时心不在焉说,“当然,当然,不然还有谁,哥不会甩开你,谁让你是我弟呢。” 这不是他要的答案,也不是他话里的意思,魏昕目光又深又冷。 旁边车祸现场的围观人群突然骚动了起来。 一呼啦的人往外跑,嘴里胡乱喊着,“诈尸了,诈尸了。” 魏时正愁着没个事情转移注意力,赶紧看过去,躺在地上那具中年男尸,直挺挺的坐了起来,断折的手臂挥动,眼睛暴突,嘴里汩汩的往外冒血丝,喉咙里格格作响。 卧槽,还真的诈尸了,青天白日啊,魏时又倒吸了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本来出太阳的天,已经有点阴沉下来,这个中年男人身上的怨气太重。而且,魏时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势,这个地方是个急转弯,以前肯定也出过事故,死过人,所以这地方阴气比较重,再加上那个中年男尸也可能八字带煞,就出现了诈尸这回事。 果然,到了年末,不但容易出事,还容易出大事。 遇上了就不能躲开,这也是隐门的处事法则。 魏时拿出一张黄符纸正要走过去。那具中年男尸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正摇摇晃晃地走向那个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小卡车司机,小卡车司机已经被吓得尿了裤子,整个人抖抖索索的,别说跑了,人都直接吓瘫了连爬都爬不起来,被撞死的那个要报仇,滴滴答答的血水从那具中年男尸身上滴下来,在这样的冬天,血水也很快就传来了淡淡的腥臭味,颜色也从红色变成了暗红色,隐隐有些发黑。 魏昕拉住魏时,不让他过去。 魏时挣开他的手,他没有直接靠近那具中年男尸,而是围着尸体走了好几圈,眉头皱着,好像在寻思着什么事。从那具中年男尸突然动了起来,已经过了一分钟,周围的人全都吓得跑开了,但是这条路上人来人往的,还有一些胆子大的听到这个稀奇事从镇上跑过来看热闹的,周围又陆续的聚集了一些人。 魏时拿出一块刚打鸣的公鸡骨头,想着要怎么着才能把骨头塞进那具中年男尸的嘴里,把它身上的尸气压下去,这么大庭广众的,要他做这个事,有点压力。 就在魏时还在犹豫的时候,他的手腕被人抓住。 魏时转头一看,却是魏昕。 魏昕把魏时拖得往后走了好几步才把他的手放开,魏时愣了下神,“你干什么,不知道我有事啊?等下,你要干什么?你给我停下来!”魏时看到魏昕往那具中年男尸走过去,立刻压低了声音喊道。 魏昕直直地走向那具中年男尸,那具中年男尸已经晃晃荡荡地站在了小卡车司机面前,小卡车司机一脸绝望,神情呆滞地看着中年男尸还在滴着血水的手往自己的头上抓过来,就在这时,魏昕张开嘴,发出一声尖啸,那具中年男尸浑身一颤,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就一动不动了。 魏时听到了那声尖啸,而那个小卡车司机却一脸茫然。 那是鬼啸。 而且还是道行非常高深的厉鬼才能发出的鬼啸。 所以才能轻而易举地把这具中年男尸压制住。 魏时表情有点裂了,那次在魏庄那条河里被水猴子拖住的时候,他就知道魏昕不简单,但是没想到,他的道行有这么深,而且只有厉鬼才能发出真正的鬼啸,听到鬼啸的活人,几乎不可能活下来,魏昕那个壳子里装的是个厉鬼? 四周跑过来的人远远地看着车祸现场,过了好一会儿,看到那具中年男尸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胆子大的,才慢慢地凑过去,那个小卡车司机一声惨叫,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而这时,几个男女跌跌撞撞哭叫着跑过来,一个中年女人伏在那具中年男尸身上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看来是中年男尸的家里人过来了。 这时,围着的人也越来越多。 魏时拉着魏昕,混入了人群,回到了镇子上。 287第286章 【年夜】 魏时心情复杂的带着魏昕回了魏庄。《纯文字首发》 在把魏昕送回家的路上,他几次想开口问魏昕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以前也不是没问过,魏昕也没回答他,所以这一次,魏时也懒得再问了,是怎么样就怎么样,能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只要魏昕好好的,也没必要去深究。 再说,他很怀疑,其实魏昕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不然为什么每次魏时问起他半夜到底上哪儿了,他失踪那几年到底人在那里,他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底会些什么的时候,都用平静到没有一丝波动的眼神跟和他对视……擦,他以为装着这种深沉的样子,自己就看不出他屁都不知道吗?魏时心底嘀咕着。 魏时自顾自回了卫生所。 屁股还没坐热,莲大婶就找上来了,那张白胖白胖的脸硬生生做出了“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表情,笑着跟魏时说,“阿时,这回婶子介绍的不错吧,女方对你的印象也好,你可不能再东挑西选了,错过了这一个,下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我听说,还跟你是高中同学,我就说这就是缘分……” 魏时脸上露出一点苦笑,脑子都炸了,“婶子,我……” 莲大婶唬着脸,“你,你什么你,你想跟婶子说什么?”与鬼为妻286 魏时无奈地摸了摸下巴,“哎,婶子,其实不是我不想找个人,我对刘然的印象也蛮好的,问题是我不能找……” 莲大婶奇怪的看着他,“什么不能找?” 这回魏时是想通了,不然总是被人惦记着终身大事,时不时就要被唠叨几句,相个亲,不光浪费自己的时间,也浪费女方和热心大妈大婶们的时间,打定了主意,魏时脸上慢慢露出一种很难以形容,既尴尬又难过的神情,“莲婶,其实我身体有病,生不了孩子,就是得了那个无精症,精子活力不足,自从知道自己得了这个病,我就没想过结婚了,结了婚也是害人……” 莲大婶一脸被噎住的样子,“无,无什么症?不能生孩子?” 魏时满脸“沉痛”的点了点头,表情那个凄惨,让热心肠的莲大婶立刻就安慰起他来,“哎哎哎,你早说撒,早说我就不跟你介绍了,这不是让你难受吗?” 魏时压低了声音,“这个病怎么好跟人说,要不是莲婶,我也不会说出来的,看你上上下下的替我操心,我过意不去。” 莲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哎,你这孩子。”她迟疑了一下,“你说的那个病,不能治?” 魏时默默的摇了摇头。 莲婶“哦”了一声,再也不提介绍对象的事,赶忙又安慰了魏时几句。 魏时边听边点头。 等莲婶终于离开,魏时才松了口气。 自己这回亏大发了了,为了过清净日子,为了安抚魏昕,连这么扯这么丢脸的事,也编出来了,没准别个以为无精症是不能人道,想到以后要面对别人怪异又同情的目光,魏时的脸皮又抽了抽。 转眼间,就过了两天,这天是大年三十。 一般来说,每年的大年三十或者初一,都是各家各户祭拜祖先的团圆之日,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节日和祭典,而魏庄却与别不同,在魏庄,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是每年阴历七月十四那天的祭祖,而次重要的,就是每年大年三十晚上的祭神。 阴历七月十四那天的祭祖,是魏庄所有人都要参加的,就是去了外地的魏家人,也要尽量赶起回来,为什么要在这一天祭祖,大概是因为七月十四是鬼节,鬼门打开,魏家的祖先们也能通过鬼门回到阳世,享受后辈的香火。与鬼为妻286 而大年三十晚上的祭神,却是一种类似祈福的活动。虽然也是由魏庄的老辈子们领头,但却不强求魏庄每一个人都一定要参加,老辈子们会直接选定一些魏家人参加,至于没选上的,则各自回家过自己的年。 阴历七月十四的祭祖,场所是在魏七爷家的房子后面的一个山洞里。 大年三十晚上的祭神,却是在魏庄后山的坟场那儿的一个山洞。 魏时长这么大,祭祖参加过很多次,祭神却一次也没参加过。 但是今年的祭神,魏老爷子却派了人过来喊他去参加。 前不久魏七爷死了,他又没个后人,魏七爷那一支就算是绝嗣了,魏家族长这个位置祖祖辈辈都是由魏七爷那一支坐的,他一死,这传承就断了,所以魏家的老辈子们打算给魏七爷那一支过继一个嗣子,不过嗣子到底是嗣子,年轻压不住阵,真有什么事,还是要靠魏家的老辈子们,就好比祭祖这个事,就是由威望最高辈分最大的魏老爷子出面。 魏时第一次参加祭神,心里也有点紧张。 魏庄每年七月十四那天的祭祖,外面的人要是看到,保准会吓个半死,阴气森森,却又震撼心神,就那么几个小时,过后身体比较弱的人,要在床上躺三天才能站起来。不知道魏庄的祭神,又是个什么样子。魏时不是没有跟参加过祭神的人问过,但是他们都三缄其口,不管怎么问都不肯说。 一直挨到晚上,魏时看了下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点。 他打着手电,不紧不慢地往后山走去,那个过来告知他的魏庄人,说的时间是十一点,只要他在十一点之前到了那个山洞口就行了,从卫生所走到后山坟场,不要一个小时,时间充裕得很,他完全可以慢慢来。 不过,本来打算慢慢来的魏时,却越走越快。 太冷了!山上好大的风!风还特别的阴寒!魏时觉得自己的骨头缝里都在嗖嗖地往外冒凉气,穿在身上的厚实羽绒服没起到一点挡风保暖的作用,手都快冻僵了,脚趾头开始还觉得有点痛,现在都没一点感觉了。 魏时捂着被寒风吹得生疼的鼻子,口中呼出的白气在夜晚分外鲜明,曲折的路边,有银白色的冷霜闪着幽光,一步一步往前走,脚下踩着的是枯枝败叶,还有结的冰霜,轻微的咔擦声,沙沙声,簌簌声,不停地传来。 好像有许多人在耳边细语。 魏时把羽绒服的衣领又往上提了提,半张脸埋进衣领里,心里暗暗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把围巾带上,走了好一会儿,好像比平时多用了一倍的时间,才终于走到了坟场那个山洞口。 魏时喘着粗气,抬起手,就着手电筒朦胧的光看了一下手表,刚才他觉得时间多用了一倍其实是个错觉,他比平时用的时间还少,现在才九点四十,也就是说,他要在这个坟场的山洞口等上一个小时又二十分钟。 喜欢留出充裕的时间做事的习惯真是伤不起。 魏时看着坟场那大大小小的坟包,还有沉默而立的墓碑,以及黑洞洞的山洞,有一种做死的感觉,今晚上可真冷,魏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有点受不了了,他只好走来走去。 坟场里幽绿的鬼火,漂浮不定。 魏时跺着脚,脚下溅起了一些烂泥,发出难听的吱呀声,一股腐臭味冲鼻而来,魏时捂着鼻子,往旁边跳开。 快到十一点了,还是没人来。 魏时等得越来越焦躁,一两分钟就看一次表,越看的多时间就越过的慢,不过,在这么个阴森恐怖的地方,没吓得晕过去而只是心情有点不太好,已经是心理承受能力相当强悍了。 左右没事,魏时就观察起四周来。 除了坟墓、墓碑、鬼火、群山、树木,就没有其他东西了,虽然这地方阴气很重,却也没有孤魂野鬼徘徊不去,魏时早就知道魏庄这周围是没有鬼魂存在的,他拿着手电,走到了魏爸爸的坟前,手伸进随身带着的包里面,摸着那块被黄符纸包着的死玉,低声说,“爸爸,我会让你解脱的。你就等着吧,要不了多久了。” 坟墓死寂,只有虫豸的窸窣声。 魏时站了一会儿,才听到几个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传来。 应该是祭祖的人过来了。 他转身一看,惊讶的发现来的人少的出乎意料,总共才五个人,包括四个老人,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是魏老爷子的一个孙子,叫魏峰,也是过继给魏七爷那一支的嗣子,更是新一任的魏家族长,那四个老人,打头的是魏老爷子,其他三个,也是魏庄仅存的老人里面威望和辈分都最高的。 就这么几个人祭祖? 魏老爷子带着人走到了山洞口,看了一眼魏时,“进去了。” 魏时摸了摸下巴,跟着一起进去了。 魏时前一阵才和魏宁一起进过一次山洞,这个洞穴太黑、太深、太静,阴气也太重,所以光是站在山洞口,就让人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冒嘶嘶地往外冒寒气。 他们六个人在山洞里走了十几分钟。 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的山洞,只有杂沓的脚步声,越发显得幽深而又诡谲,魏时是用的手电,而魏老爷子那几个人却是每人拿着一盏白纸灯笼,手电筒的光芒在山洞里越来越弱,过没多久,就没用了,魏时甩了甩手电筒,还是没反应,只好把手电筒收起来。 而那五盏白纸灯笼,却在这一片黑暗中,发出朦胧的白光,摇摇晃晃,飘飘忽忽,似乎破开了周围的黑暗,却又好像是与周围的黑暗不分你我。十分诡异。 突然,魏时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 他闻声而动,刚要说话,魏老爷子就举起手,指了指那个方向,又做了个噤声的比划,魏时只要把到喉咙口的声音又咽了回去,闷不吭声地埋头继续跟着往前走。 一直走,一直走,流水声明明近在耳边,好像转个弯就能看到一条小河流淌而过,却又走了又走,始终没有找到发出流水声的河流,脚下有点发麻,魏时也不知道已经深入了洞穴多深,只知道,这么七拐八弯的,又没留个记号,不要在山洞里迷路了才好。 魏时看着以魏老爷子为首的四个老人家,有点佩服他们的体力。 这时,魏老爷子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在这条通道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五米高的洞口,走进那个洞口,就看到隐隐的幽光,魏时知道,这是山洞里特有的一种能发光的苔藓,魏时眯起眼睛,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高台,三米来高,石台两边是整齐的,约莫半米宽的石阶,石台上放着一张石床,石床旁边是九个石柱,石柱上还残留着火烧过的痕迹,石台是从一面石壁上延伸出来的,而那石壁上正有一股地下水冒出来,流到了石台凿成的水槽里。 魏时惊讶地发现,那个石台就是他上次跟魏宁进洞穴的时候发现的那个石洞里的石台,连火烧的痕迹都一模一样,但是——魏时转头看了一眼这个宽敞的石洞,有一条河不知从何处流出来,横穿过石洞,又不知流向了何处,而石台上那股地下水,也被水槽引着,流入了河中——他上回来的时候,没有这条河,石台上的地下水也没有流入河中。 一时之间,魏时也有点迷惑了,不知道到底眼前这个石台是不是自己以前看到的那个。 再来,上次他跟魏宁进洞穴的时候,只走了十几分钟就看到这个石台,而这一次,怕走了一个小时,所以时间也对不上。 相比较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刚才那点迷惑简直微不足道。 那条河散发着浓重的阴寒,河水静寂无声,像是一块黑色的巨大死玉,根本没有流动似的,然而,魏时知道,这条河在动,在一刻不停的流动,河面是平静无波,河下是惊涛骇浪。 突然,河水动了。 黑色的河水,起了细小的浪花,冲刷着岸边的石头,哗哗作响,泛起了无数的白沫。 魏时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也被河水冲刷着一样。 怦怦——怦怦——怦怦—— 心脏好像要从胸口跳出来,又好像被一只手攥住,胸口发闷作痛,隐隐的,魏时知道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他精神极度紧绷的看着河面,就是那里,那里有个什么要出来了。 哗啦哗啦的声音,河水被细浪推到了岸边。 一个人浑身的从河里面走了出来。 魏时的眼睛睁得不能再大,那是魏昕,虽然他样子有点改变了,像是几天功夫就大了几岁,已经从带着少年模样变成了一个俊美的二十出头的青年,那张在少年时有些雌雄莫辩的脸,如今已经有了男子的棱角,然而,这张脸虽然充满着男子气,轮廓却还是精致的,好像还长高了一些,身上的肌肉也有模有样了。 这样的魏昕是吸引人的。 他从清晨的草丛里的一滴露水,变成了凝结在树木上的寒霜,他缓缓走过来,黑色的水从他身上滴滴答答的落下,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依旧跟平时一样沉默而僵硬,但是,魏时却觉得他从凝结在树木上的寒霜,变成了深山里被茂密高大的树木围绕的幽潭。 不知道是冰冷的寒霜让人望而却步,还是幽静的深潭更让人敬而远之。总之,这样的魏昕,是陌生的,但又不是完全的陌生,就好像魏昕失踪了又回来那一年,隔了那么多年的兄弟两个再次相见时的感觉差不多,但又比那个陌生大过于熟悉的感觉要好一点。 魏时觉得自己也有点乱了。 但是他并没有开口叫住魏昕,他沉默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今晚上的祭祖把他叫上,绝不是没有原因的。 而那个原因,十有八|九就落在魏昕身上。 魏昕慢慢地走过来,踏上石阶,走上石台,躺在了那张石床上。 这时,魏老爷子走到了魏时身边,“阿时,还记得我给你那几本书上写的魏家的‘巫’该做些什么罢?去吧,上石台,把你该做的事做完,我们魏家等了三百多年才终于等到这一天。” 魏老爷子沧桑而又衰弱的声音在空旷的石洞内回响。 魏时的心神被蛊惑了。 他一步一步地向着石台走去,好像他天生就知道自己这是要去做什么,又能做什么一样,那是从血脉里面传承下来的东西,血在血管里快速流动着,像开了锅的沸水一样,烧的魏时眼前是一片白花花黑乎乎的,他看不清了。 于是,魏时停了下来。 他闭着眼,觉着周围的阴气浓的已经能滴出水来,而阴气里面又夹杂着凶恶的煞气,他的心里警觉了起来,他明白了这条河是从地下最深的那个地方流出来的,他睁开眼,周围的一切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无数的白影子在空旷的石洞里尖啸着穿来穿去,它们时不时的就掉到了河里面,被黑色的河水吞没,它们散发着浓浓的煞气,那些煞气一部分是从地下带上来的,一部分却是这些白影子生出来的,而他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把躺在石床上的魏昕变成不人不鬼不尸,不在三界,不入五行的存在。 这是最后一步。 只有他才能完成的一步。 魏时的手发抖,嘴唇发抖,他转过身,看着石台下的魏老爷子,慢慢地说,“我需要个说法,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做的说法……”他的话里面带着一股深深的杀气,像是如果不给个说法,他今天不惜杀人一样,那种狠绝的口气,告诉石台下的人,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魏老爷子好像一点也不意外魏时的这个反应,他跟边上的三个魏家老辈子交换了一下视线,“你就算不问,我们也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让你自己决定该怎么做,不过,这个事说起来话长,要花一点时间。” 魏时手里拿着一把铜匕首,面无表情地说,“时间有的是。” 魏老爷子点了点头,“是啊,至少今晚上还是有时间,你先从上面下来吧。” 魏时想也不想就从石台上走下来。 288第287章 【历史】 在下石台之前,魏时看了一下魏昕的情况。 魏昕安安静静地躺在石床上,面容平静,虽然说不上宁和,但也不能说苦痛,就跟睡着了差不多,魏时伸出手,把魏昕的头发往后一拨,露出了苍白的额头,魏时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皮肤冰冷而湿润,这样看起去,就像是一具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尸体,刚捞上来的尸体可能面部会有紫绀、口鼻有泡沫,总之,看上去是很有些可怕,跟魏时是完全不能比的。 魏时走下石阶,站在了魏老爷子几个人面前。 他站的位置,离那几个人有三五步远,这个距离,隐隐的,就表示了魏时的态度,对魏老爷子几人的戒备,对魏昕目前状况的怀疑和焦虑等等。 魏老爷子叫了魏峰一声,“把带起来的东西拿出来吧。” 魏峰应了一声,在手上提着的纸袋子里找了一下,从里面翻出来了一个酒瓶子,还有一个瓷杯,他把酒瓶子里的液体倒入瓷杯里面,往前走了几步,递到了魏时面前,示意他接过去。 魏时看了那个瓷杯一眼。 里面的液体没有酒味,略浓稠,散发着一股甜腻的香气,光是这么靠近了闻一下,魏时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晕沉了几秒钟,他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味道变淡了,脑子才清醒过来。与鬼为妻287 遇到这种事,魏时的脸色更差了。 他冷着声音跟魏老爷子,“老爷子,你再搞七搞八莫怪我不敬老了。” 魏老爷子说道,“你怎么总是把我这个老头子想得这么坏,我要真想害你,还会这么光明正大的给你一杯‘醒茶’?你也不是那种不懂行的,难道没听说过‘醒茶’?”魏老爷子大概也有点生气,声音大了起来,“我还不是想让你把忘了的事都记起来,也省得有些事说不清,你还记得吧?几年前你还在念大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的事你糊里糊涂的记不大清楚,为了搞清楚那些事,你还跑到平龙山……” 魏时是听说过“醒茶”的,他是从书上看来的,这个“醒茶”也是一样难得的东西,一不是术士做法的材料,二不是什么毒药,它是一种巫术的解药,那种巫术是云贵那边深山里的一个不为外界所知的小部落里的代代传下来的,并不是用来伤天害理,而是让人失去一段时间的记忆,或者混淆一个人一段时间的记忆,而“醒茶”则是破除这个巫术唯一的办法。 魏时想起来,当时自己应该是去了平龙山,遇到了一些事,晕了过去,醒过来之后就看到了魏七爷还有几个魏家人,而在晕过去之前,自己闻到了一股香气。 难道自己就是那个时候被下了巫术?而在自己身上下巫术的就是魏七爷?他为什么要那样做?魏时脑子打结。 魏峰还拿着那杯“醒茶”站在魏时面前。 魏老爷子那几个老辈子则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就好像留出时间让魏时把利害想明白一样,既不解释也不催促。一群老王八,魏时在心里狠狠咒骂了几句,现在这情况,他能不照着他们的意思来吗?不说他本来就想把那些被人刻意掩盖的记忆记起来,就说眼前这架势,摆明了他忘记的事,跟今晚上的祭神息息相关——他根本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当然,魏时之所以接过那杯“醒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看过的那本书里面关于那个混淆或掩护记忆的巫术以及破解该巫术的“醒茶”,跟他的遭遇以及眼前这杯“醒茶”都对的上号。 所以,魏时把那杯“醒茶”接了过来,一口喝了下去。 刚喝下去,魏时觉得有点昏昏欲睡,连站都站不稳,歪歪斜斜地走了几步,一头往地下栽下去,幸好,魏老爷子一直让魏峰看着,的一把扶住了他,让他慢慢地往地上坐下来。 魏时把头埋在膝盖上。 他的身体跟筛糠一样的抖动着,牙关紧咬,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怖,脖子上青筋都扯了出来,看起去疯疯癫癫的,有点吓人,他的手抠着裤子,几乎要抠出个洞来。 那些被可以掩去的记忆像潮水一样往魏时的脑子里涌了过来。 他记起了他在鬼市上遇到了魏昕。与鬼为妻287 他记起了自己为了让魏昕摆脱马家养尸人的控制而去了平龙山。 他记起了自己被迫留在平龙山马家村。 他记起了当日魏昕的失踪跟魏七爷有关,是魏七爷把魏昕送给马家养尸人的。 同时,他也记起了跟自己结“鬼契”的是魏昕。 记起了遇到危险的时候,出现的小鬼大鬼是魏昕。 记起了自己身上的“一体二魂”另外一个生魂是魏昕。 记起了跟他发生过不止一次关系的那个男鬼,同样是魏昕。 可笑,他还一直以为自己跟魏昕之间虽然出格了一点,但是好歹也还没有完全出格,现在回过头一看,这个帽子很早以前就在他脑门上扣结实了。魏时忍不住抬起头看向石床上的魏昕,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要做那些事?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只能是他?自己是他的亲哥哥,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从小到大也没往歪里带,怎么就养成现在这样了?魏时怎么想都想不通这个事。 魏时脸上的肌肉不住的抽搐。 他沉默半晌,终于让激荡的情绪缓缓平静了下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他跟魏昕之间那些说不清的事,而是魏七爷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者——魏时看着眼前的魏老爷子还有跟他站在一起时不时说上几句的三个魏庄的老辈子——眼前这四个老辈子跟魏七爷也是一伙的,不,魏时暗地里摇了摇头,是一定是一伙的。魏昕的失踪是他们搞的鬼,魏昕被送去马家被他们炼成活尸是他们搞的鬼,把魏昕带回魏庄是他们搞的鬼,一切都是他们做的。 河水还在无声的流动,空旷的石洞里,只能听到滴答滴答的滴水声,还有魏时粗重的喘|息,这时,魏老爷子拄着拐杖走过来,慢慢地跟魏时说,“你记起那些事,一定以为是我们把魏昕杀了之后再把他的尸体送到马家去的吧?一定觉得我们这些老不死的都是些杀人凶手都该死吧?” 魏时没说话,他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他现在没动手,是因为他喝了那个“醒茶”之后,虽然恢复了记忆,但是身体却处于轻微的麻痹状态,有点使不上力,所以他继续埋着头,把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闭上。 魏老爷子继续神叨,“要是我告诉你,我们做的这些事都是魏昕同意的呢?” 魏时猛地一抬头,嘶哑着声音喊,“不可能!” 魏老爷子看着魏时,“你在外面见过那么多世面,你觉得这个世上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魏时冷哼了一声,没理会魏老爷子。 他现在就等着身体的麻痹感过去,要拖时间,所以他问,“你有什么证据?” 魏老爷子把拐杖在地上敲了敲,“证据当然有。不过这个话说起来就长了,我们从头说起,这样你才能明白为什么魏昕要这样做,为什么我们要这样做。” 魏时点了点头,说了个“好”字。 魏老爷子就用缓慢而又苍老的声音讲起了古。 要把事情理清楚,要从一千多年前说起,现在是二千多年,三国时才二三百年,差一点就是两千年了,那个时候,刘备带着一干手下还有军师诸葛亮入了川,不久,紧跟在曹魏之后就称了帝建了国,这些事,都是耳熟能详,人人都知道的历史。 但是历史下面,也有一些从来没有引起人注意过的事情,这就是历史的另一面,就好比明线和暗线,贯穿着整个历史,载浮载沉,知道的,无可否认这些暗线的影响力。 刘备入了蜀,也不是一帆风顺,蜀中的人,也不是见了刘皇叔就跪下臣服的,那些地方,也有自己的豪强,也有自己的大族,他们世代盘踞在那里早就根深蒂固,外来的和尚要在这里念经,不是件容易的事。在古代,蜀地包括现在的四川、贵州、云南还有陕西一带。这个地方地形复杂,气候多变,毒虫猛兽遍野,少数民族众多,巫蛊之术盛行其间。种种事情,让蜀汉政权也是手忙脚乱。 在平定和收服蜀中的过程中,比较出名的一个事就是“七擒七纵”。诸葛亮七擒孟获,最终得到了蜀中土著和汉人的信服,这个典故在三国中也是赫赫有名。 但是,事实的真相往往并没有那么高风亮节。 也许“七擒七纵”在历史上确有其事,但是这只是蜀汉政权平定和收服蜀中土著和汉人的其中一个手段。 为了对付蜀中土著和汉人的巫蛊之术,他们从中原,从各地搜罗了许多的术士以及术士门徒,许以高官厚禄,金银财帛,他们带到了蜀中,让他们配合军队专门对付那些巫蛊之术。 最终的结果表明,这个策略,无疑是成功的。 当时,蜀汉政权一直收服不了平龙山那一带的土著和汉人,他们只听附近小洞城的董姓豪强的,而董姓豪强则是四川最出名最厉害的会巫蛊之术的大家族,实力强横,就算面对蜀汉的大军,也怡然不惧,几次三番打退了蜀汉的军队,无奈之下,蜀汉从中原那边找来了一个姓魏的家族,这个家族在中原那边也很有名,不是茅山正统,而是归属于旁门左道,他们为茅山正统的术士所忌,所以就想把家族搬到他处繁衍生息,恰好,蜀汉派人过来招揽,两方互有所求,也就一拍即合。 魏家答应摆平小洞城的董家,蜀汉则答应让魏家占了小洞城开祠立宗。 魏家和董家在小洞城和平龙山一带摆开阵势,拼了个你死我活,最后两败俱伤,趁着董家被魏家打压的虚弱不堪的时候,蜀汉派大军压境,董家见势不妙,立刻投降,最终,在蜀汉政权的支持下,董家退让,魏家也进驻了小洞城。 蜀汉政权之所以要这样做,为的就是制衡。 而魏家和董家在多年的争斗中,族人死伤无数,早就有了血海深仇,现在住在一个地方,更是摩擦不断,一代一代的魏家人和董家人,都告诉自己的后辈,魏家或者董家是自己的死敌,不管是董家人还是魏家人,只要有机会,都会毫不犹豫的杀死对方。 代代累积的仇恨,早就比山高比海深,深入血脉,无可化解。 一千多年下来,两家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谁也奈何不了谁,谁也没有想过要把这个仇恨忘了,这种互相仇杀的情况一直延续到了明朝末年的时候,张献忠入川。 张献忠这个人杀人如割草,那句“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杀杀杀杀”天下闻名,他聚拢了一批人,占据了蜀中这一块丰饶之地,志得意满之余,就想着更进一步,正路子他走不通,就走起了邪路子,他把当时四川云贵一带的术士都集中起来,让他们想办法,魏家就是其中之一。 魏家当时的族长就想利用这个机会,彻底地把世仇董家给灭绝了,他跟族里的商量这个事的时候,遭到了魏家的“巫”强烈的反对,但是他却一意孤行,最终,他用魏家的一个禁术——夺脉山河阵——换来了张献忠的帮手。 所谓“夺脉山河阵”就是利用山河之灵造出一个假龙脉,把亲人葬在这个假龙脉上,后辈子孙就可能有成为真龙天子的命数。这个阵法说起来也是骇人听闻,居然能硬生生造出一个帝王来,可见其厉害之处,然而,世人只见其一不见其二,假龙脉始终是假龙脉,就算真的出了一个帝王,那个帝王也是条伪龙,不为天地、天下万民、神灵所承认,而且必定不得善终。 魏家的族长当然没有把“夺脉山河阵”的不妥之处告诉张献忠,而张献忠后来的际遇,也恰恰应了“夺脉山河阵”的反噬,他建了大西政权,却只做了两年皇帝就被入川的清军灭了,人也死在了凤凰山。 一夜之间,董家被魏家杀的鸡犬不留。 董家擅巫蛊之术,家族里面的女人比男人要更厉害,虽然看起来在外面主事的是男人,但是实际上,真正当家做主的是女人,董家的女人嫁出去之后,生了儿子归男方,生了女儿却要姓董,并且在五岁之后,回到董家学巫蛊之术。 正如魏家是族长说了算,在董家,做主的是一个被尊称为“祖婆”的巫蛊之术最厉害的董家女人,她在大难临头之际,把还活着的董家女人全聚集到了董家养蛊的一个山谷,就再也没有出来。 一天之后,魏家带着军队冲进了山谷,却发现一百多个董家女人,上到八十多岁的老太婆下到刚出生不久的婴儿,面对着“祖婆”面带笑容,或坐或躺,已经没了气息,而那个“祖婆”身上爬满了蛊虫,指着魏家人嗬嗬大笑,跳起了一种古怪的舞蹈,魏家的人还没冲过去,“祖婆”就倒在了地上,气绝身亡。 进入山谷的魏家人,面面相觑,都被眼前诡异可怖的一幕惊得呆住。 突然,一声惨叫传来,无数的蛊虫从那一百多个女人的身体里钻出来,爬到了魏家人的身上。 魏家人没有一个人从山谷里出来,全死了。 没有跟着进山谷的魏家人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但是事情并没有就此了结,一个又一个的魏家人中了蛊术,在生不如死的折磨下死去,面对这种惨状,魏家的族长后悔了,然而,此时,后悔也已经晚了,他找到了劝阻无效之后隐居了起来的“巫”,“巫”告诉族长,这是用一族人的生命和仇恨下的咒,天下没有任何解救的办法,魏家人必定要遭此劫难,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留下一丝魏家的血脉,以待将来。 而魏家也没有如自己想象中让董家灰飞烟灭,董家同样有漏网之鱼。 等魏老爷子说到这里,魏时也明白了,他说的魏家留下的一丝血脉就是现在的魏庄人,董家的漏网之鱼,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就是说的望乡村那个从外地逃难来的董姓女子,她留下的血脉,有一支复了董姓,搬迁到了外地,现任家主就是董成芳。这么说起来,还真是可笑,董家跟魏家这对世仇,就是家破人亡,离乡背井了,落脚的地方居然也是相隔不远。 有句话叫“冤家宜解不宜结”,更有句话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魏家逃出来的是一个旁系远支,当他们来到了外省并且找到一个适合居住的小镇定居下来的时候,却发现,噩运并没有远离他们,一场瘟疫在他们中间爆发,几天时间,残存下来的魏家人就又死了一大半,魏家人心惶惶,绝望之中还是魏家的“巫”救了他们,这个“巫”已经不是那个试图阻止魏家前族长的“巫”了,而是他的孙子,魏家的“巫”也是一脉相承,“巫”让魏家人搬到了另外一个山谷,这个山谷阴气极重,还有一条阴河从地下流出,于是,在他的监督下,把魏庄建了起来。他布置了许多的阵法,并且还在前代的“巫”的交代下,把前代“巫”的尸体运到了魏庄,建了一个养尸坑,用“巫”的尸体结合魏庄的凶阵,镇住魏家身上的诅咒。 此后,魏家人就在魏庄繁衍生息,绵延至今。 这不是说魏家人从此就能平静的生活了,董家的那个诅咒没有那么简单,每隔五六十年,瘟疫还是会来临,到了那时候,魏家人也只能坐地等死。“巫”所做的,不过是让那个诅咒威力减弱,让魏家的血脉尽量延续下去,有了这个缓冲的时间,再慢慢想办法把魏家身上的诅咒彻底破解。 经过几代的“巫”的研究,他们确实找到了破解诅咒的办法。 只不过这个办法对于魏家人来说,也是过于残忍。 但是,为了能从这个诅咒中解脱出来,又不得不这样做。 因为魏庄的凶阵压制,魏家人死了之后不能入地府投胎,魂魄只能停留在阴河之上,慢慢被阴气侵蚀,失去了灵智,他们同时又化成了魏庄的凶阵的一部分,因为不能投胎,阴气和煞气极重,而这些阴煞之气,加上阴河从地下带出来的阴煞之气,就成了魏家人摆脱诅咒的契机。 说到这里,夜晚已经过了大半,魏老爷子抬起头看着魏时,声音黯哑,“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你的母亲精神上有问题,魏惜的母亲精神上也有些问题,还有魏家福的老婆,魏杰的老婆,那都是我们特意让他们把人娶回家的。” 魏时的母亲,魏惜的母亲,还有一些魏家人的老婆或者母亲,她们或者她们的上一辈都能通阴,她们都有这种血脉,魏家人娶了她们,生下的孩子,也可能会有这种通阴的体质。只有这些孩子的魂魄,才能挨过阴河里的阴煞之气的侵蚀,才能强大起来,才能成为魏庄的“鬼守”,才能让魏家从诅咒中得到彻底的解脱。 你是这样,魏惜是这样,魏昕是这样,我的哥哥魏林清也是这样。 魏老爷子说。 魏时听到这里,心里翻腾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是连出生都被算计的愤怒,还是对身为魏家人的悲哀,亦或者,是对千年仇怨的无力。错综复杂而又无从逃避的命运,摆在了他面前,或者他从来就身在这个蜘蛛网里却不自知。 魏老爷子接着说下去。 “你也不要怨恨我们,我们都是魏家人,都受着这个诅咒,我已经一只脚进了棺材,还能在这个阳世上活几年?就算是诅咒又出现了,那也应不到我身上了,我做的这些事,是为了你们这些后人,就好像我们的父祖辈一样,他们也是为了后辈子孙。” 魏时没说话。 魏老爷子说到这里,还是没有解释清楚,为什么要杀了魏昕,为什么要把魏昕送到马家养尸人那里,他最关心的是这个。 魏老爷子好像想了一下该怎么继续往下说。 “先要说你父亲的事,我前面说过魏家的‘鬼守’,这么几百年下来,我们魏家虽然不断地跟通阴的人联姻,但是作用并不大,两百多年了,没有一个魂魄能成为‘鬼守’,因为成为一个‘鬼守’也必须得满足各种条件,生辰八字,死亡时间,执念深浅等等,一直到我大哥,也就是魏林清的出现,事情才有了转机,而十几年前,魏惜那个小孩子也出乎我们意料的在阴河里坚持了下来,成为了另一位‘鬼守’,这让我们觉得终于有了希望。 第三个‘鬼守’跟前面两个‘鬼守’不一样,它必须能在阴阳两边行走,而这一代里面,能做这个‘鬼守’的,只有你还有你的弟弟魏昕。你们都是我们魏家的血脉,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就算再狠心也不可能真的亲手杀了你们这些后辈,只是把事情告诉了你们的父亲魏家成。 魏家成知道这个消息就回到了魏庄。他也是知道魏庄每隔个几十年诅咒就会降临一次,每一次都要死一半人,而这一次的降临,已经迫在眉睫,他在考虑再三之后,找上了魏七爷和我,他说自己也是‘巫’虽然没有什么道行,但是身上有这个血脉在,也许能做到,他要去成为‘鬼守’,我们没有阻止他,因为这是他自愿的,也是我们想看到的,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他跳到了河里面,淹死了,没成为‘鬼守’,却变成了‘水猴子’。 所以,你爸爸是为了你们两兄弟能活下来才自愿去死的。” 魏时听着听着,觉得脸上湿湿的。 魏老爷子在原地走动了几下,接着说,“你弟弟魏昕跟你父亲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当时,我们在你家里商量事情的时候,不小心被你弟弟听到了,他就跑过来说,要成为‘鬼守’,你父亲不同意,后来你父亲失败了,他又找到了魏七爷,还是那句要当‘鬼守’的话,我们也就同意了。 魏昕的这个‘鬼守’跟其他两个‘鬼守’不太一样,他只能算是半个‘鬼守’,我们用了一些办法把他的魂魄从身体里剥离出来,他的魂魄被留在了阴河里,能不能熬过阴煞之气的侵蚀就看他本身,而他的身体,则被我们带到了马家,用马家特别的养尸炼尸法祭炼尸体,让他成为一具比‘阴尸’更高级的僵尸,马家人把它叫做‘阴鬼’,当他的尸体和魂魄再次合二为一的时候,就成了一种非人非鬼非尸的存在,那个时候,半‘鬼守’才算大功告成。 你们两兄弟一定会有一个成为‘鬼守’,而你的弟弟不想你承担这种痛苦。” 魏时的喉咙底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289第288章 【哥哥】 魏时在沉默,他的沉默是因为淤积在心里无处发泄的感情。[``] 过了很久,腿脚都麻了,他才慢慢地站起来。 也没看旁边的魏老爷子几个,转身就往石台走去,那里,有他必须去做,也只能由他去做的事。要结束魏昕的痛苦,就要让他彻底地成为非人非鬼非尸的存在。刚才魏老爷子也说了,今晚上的祭神,就是为了这个事。魏昕的身体和魂魄分离的时候,魂魄就徘徊在阴河里,守着阴煞之气的折磨,想要让他成为魏家的半个“鬼守”就得在他身体和魂魄再次合二而一的时候,浸在阴河里,经过阴气侵体,煞气蚀魂,才能成功。 现在,过了七年时间,时机终于来到了。 魏时想起那几本书上的内容,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一清二楚,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痛苦,不畏惧。相反,他的手脚发软,几次差一点就从石阶上摔下来。 魏时在咬牙切齿。 有些事情的真相,在不知道的时候,还能心安理得,知道了之后,就是天翻地覆。沉重的让他喘不过气来的压力,让他的背脊都好似弯了一样,直不起来。 不管是父亲,还是魏昕,为他做的,为他牺牲的,都太多。与鬼为妻288 魏时站在了魏昕面前。 他低着头看着魏昕,一点水滴在了魏昕脸上,缓缓滑落。 魏时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哭了。 他拿起一直抓在手里的铜匕首,往自己的手心划去,手上没什么力气,划了好几道浅浅的口子,不够,魏时用酸软的手用力握住铜匕首,再次划破手心,浓稠的鲜血从伤口涌出来,魏时把手放在魏昕的脸部上空,手微微一侧,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了魏昕的脸上。 殷红的血,开在了魏昕的脸上。 在他苍白的脸上纵横交错,形成了一副鬼魅而艳丽的图案。 血越流越多,越流越急,失血过多外加情绪过于激动让魏时眼前有点发黑,他伸出手抓着石床边沿,竭力让自己站稳当。魏时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魏昕,书上说,只要这样做了,魏昕的身体和魂魄就会彻底融合,因为他跟魏昕是同一个血脉而来,但是,过了这么久,用了这么多血,却没有什么变化。魏时紧紧盯着魏昕,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他现在也不管魏昕是死人是活人还是半死不活还是不死不活,只要还能看得到魏昕,只要魏昕还把他当哥哥,他就满足了。多的,他也不强求了,也强求不来了。等魏家的事了了之后,他就把魏昕带走,带到一个人稀地广的地方,跟他一起生活。 无论如何,他绝对不会把魏昕抛下的。 这时,魏时觉得一股热度从自己屁股那儿往手掌而去,就好像有一溜儿火在沿着这条线烧一样,烧得魏时差点叫出声,他手一抖,还在往下滴的鲜血就溅在了魏昕的脖颈胸口处。 被划破的手心,像是点了一根蜡烛,烛火在不温不火的炙烤着伤口,冒着青烟,散着肉香,魏时几乎能闻到油溅在锅里的巴兹巴兹声。痛是很痛的,不过这个痛比起他刚才的心痛,却也能忍得下。在痛的同时,手心的血也慢慢的止住。 魏时摊开手一看,伤口居然已经是半愈合的状态。 那几道深浅不一、血肉模糊的伤口,收敛了口子,变成了一道道暗红的痕迹,上面还结着痂,伤口一阵痒,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他的伤口已经完全长好,痂皮脱落。 魏时的手心干干净净的,一点也看不出刚才还有狰狞的伤口。 而手心上,本来是伤口的地方,却出现了五个像血滴一样的红痣。魏时觉得这五个点很熟悉,想了一下才记起来,这是他屁股上的胎记转到手心上了。魏时看着那五个像血一样的红痣,用拇指搓了搓,除了把那一小块皮肉搓红了之外,红痣没有任何变化。卧槽,这莫名其妙长出来的红痣是要逆天啊,它居然还能自己换地方。与鬼为妻288 这时,魏时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一个冰冷而又僵硬的东西牢牢抓住他,他倒是没受什么惊吓,因为在被抓住之前他就已经看到了魏昕的手动了那么一下。 魏昕睁开了黑沉的眼睛,看着魏时。 刚跟他的视线一接触,魏时还来不及心有感触,就觉得脑子里好像又浮出来了什么东西,那是一段被他忘记了的更久远之前的记忆。那个晚上,刚学了一点卦术皮毛的魏时,跑到了这个山洞里面,却掉进了阴河里,是魏昕把他从阴河里救上来,他看到无数的鬼魂围着魏昕,它们相互撕咬,缠斗在一起。有鬼魂抱住魏昕,让他动弹不得,有鬼魂抓着他的脚腕,把他往河里拖,有鬼魂撕咬着魏昕的血肉,不停的吞咽,而魏昕,在它们中间左冲右突,不停地战斗,不停地吞噬,从弱小渐渐变得强大。 魏昕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就在那个晚上,魏昕为了救他,让他跟自己签了一个“鬼契”,相互交换了五滴血,他手心里的那五滴血就是魏昕给他的凭证,而魏昕之所以一定要跟他结这个“鬼契”也只不过是为了能让分裂出去的一魂二魄跟在他身边,就因为这个,魏昕必须在阴河里面受更久的折磨,而跟在他身边的那一魂二魄,也极其不稳定,一旦留在阴河的大半魂魄遇到危险,跟在他身边的一魂二魄就可能消散,更有可能形体都不稳定,小鬼时不时变成大鬼,不管是小鬼还是大鬼只要有机会都会吞噬掉尽可能多的魂魄,都是因为如此。 也许是恢复了全部记忆,彼此之间换了血的关系,魏时能微妙的感觉到魏昕的所思所想,虽然感觉并不清晰,但是为什么不管是大鬼还是小鬼都跟魏昕长得不像这一点,他却是知道原因了。 原因让魏时哭笑不得,不过就是因为小时候笑话过魏昕长得跟个妹子一样,将来肯定找不到女朋友没人要,结果,这小子下意识的就把自己那一小半魂魄化成了一个高大英武的男人。 魏时摸了摸魏昕的头,还是没长大啊。 他跟魏昕早就结过“鬼契”,压根就用不着再来一次。 只不过,十几年前,那个时候,魏昕才刚把魂魄和身体分离,魂魄在阴河里受尽折磨,那么艰难地情况下,他居然还能成功的让魏时和他结成“鬼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为此付出了什么惨重的代价。 魏时暗地里叹了口气,又伸出手,摸了摸魏昕的脸。 这就是他的弟弟,不顾一切为他的弟弟。他这个做哥哥的,一直以为是自己在照顾弟弟,他觉得自己付出了很多,在过于疲惫,被生活逼迫的时候,还曾经觉得魏昕是个负担,是个麻烦,现在想起来,简直就是无地自容,事实的真相刚好是反!一直以来,都是魏昕为他牺牲,在照顾他,在帮助他,无私的,不求回报的…… 魏时忍不住问魏昕,“阿昕,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魏昕张了张嘴,像是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魏时伸出手,跟以前一样让魏昕在自己的手心写字,但是这一次魏昕并没有这样做,他嘴巴张张合合,极其艰难似的,尝试了很多次之后,嘴巴里终于发出了一点细弱的、断续的、难听的声音。 “哥哥。” 魏时听着,笑了起来,笑中带着点泪光,他使劲点了下头,“嗯,我是你哥,就是不太负责任,让你这个当弟弟的做了那么多事,吃了那么多苦,你放心,以后都不会了,哥再也不会自以为是,一定好好地学本事,让你能跟着哥吃香的喝辣的……” 魏昕又张了张嘴,也许是刚刚才把魂魄和身体彻底融合,僵硬的肌肉不受控制,所以他说话还是很困难,他听着魏时的神神叨叨,好像有点急,黑沉的眼睛深不见底,他专注地看着魏昕,眼睛眨也不眨,嘴巴张合,终于又发出了一点声音,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又带着一点沙哑,就好像阴河结成的冰,光是听到声音,就能让人下意识把衣领拉高一点挡住不存在的寒气。 “我,愿意,为,哥哥。” 魏时又点头,“我知道你愿意,哥也愿意给你做这些。” 魏昕眼神一沉,他不懂,还是他不愿意懂。 魏时一挥手,“好了,这个事先不说了,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 事情就在魏时这一挥手间,过去了。至于魏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魏时把魏昕从石床上扶起来,石台下的几个人,一脸激动的看着魏时兄弟两个,魏老爷子的拐杖在地上用力拄了几下,一迭声的说着,“好,好,好,我们魏家等了几百年,终于是等到这一天了,终于是等到这一天了,大哥……”魏老爷子突然哭着冲着四周喊了起来,“大哥,我们这一辈终于能看到那一天了,就是死了也能闭眼了。” 魏老爷子喊叫的时候,石台下突然出现了两个朦胧的影子。 影子越来越清晰,却是两个鬼魂。 那是魏林清和魏惜。 三个“鬼守”终于齐聚。 290第289章 【倒数】 看魏老爷子这意思是万事俱备,只欠东} 魏时不置可否。 大年三十晚上就这样过去了,说是祭神,实际上除了魏昕这个事,其他什么都没干。出了山洞,魏老爷子告诉魏时,早些年,魏家年三十搞出这个祭神,用处主要是为了从地下把阴河水引上来,并且固定住阴河水的水脉,让魏庄所在的山谷充满着阴气,减弱或拖延诅咒。 这个事也很复杂,很重要。 阴河水脉其实是流动的,并不固定在一处,魏家当年发现这处阴河水脉的时候,只不过是刚好流动到了这里,魏家的“巫”想尽办法,才把这条阴河水脉留下。 至于他用的办法嘛,说起来也是个残忍的事,就是用魏家死去的魂魄散发出的阴气、怨气、煞气来镇住这条阴河水脉,天长日久,魏庄这里就聚集了浓郁的阴气、怨气、煞气,阴河水脉也会受到这些阴气、怨气、煞气的吸引,阴气、怨气、煞气越重,受到的吸引就越大。 他一方面利用阴河水脉配合着魏庄的凶煞阵法以及那个养尸坑,让魏家死去的族人没办法投胎,只能被困在这个魏庄,渐渐地,此地的怨气、煞气、阴气就越来越重,而反过来,越来越重的怨气、阴气、煞气,也留住了那条阴河水脉,同时,阴河水脉以及魏庄的凶煞阵法、养尸坑,因为这些越来越重的阴气、煞气、怨气,作用也越来越大,让魏家人身上受到的诅咒发作的频率坚定,程度减弱,更进一步,阴河水脉以及弥漫其间的越来越重的阴气、煞气、怨气,也能让被困住的魏家失去的族人的魂魄,有一些机会成为魏家的“鬼守”。 简单来说,魏家的“巫”绞尽脑汁想出了这么一个环环相扣、互相作用的计划,试图把魏家人从董家的诅咒中解脱出来,可谓是用心良苦。与鬼为妻289 当魏时知道这些事,以及整个计划之后,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这个先祖,实在太厉害了,太牛了,简直是神鬼般的智慧。要不是董家这个诅咒太厉害了,估计他都能想出办法直接破解了,也不用让魏家人受三百多年的折磨,耗时耗力才能得到最终的结果。 说实话,魏时觉得在这个事里自己虽然有用处,并且可能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在化解诅咒这个事里面,他也插不上什么手,因为前有一代一代的魏家人不断的完善和补充整个计划,后有魏家这些老谋深算的老辈子们,他这个虽然已近而立,道行也不浅的魏家人,还真是不够看。 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等。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魏时继续过着以前的日子,给人看病开药,打牌扯谈,要说有变化的地方,大概就是魏昕了,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之后,魏昕就再也没有回过魏家老宅,而是一直跟在魏时身边,同进同出,同吃同睡。 后面那一句“同吃同睡”其实也不太对。 魏昕现在也是能吃东西的,不过他吃东西的方式跟普通人不一样,热气腾腾的饭菜摆上桌,魏昕坐在旁边,过不多久,饭菜就变得冷冰冰了,而且好像放了很久一点,失去了色香味,就跟鬼享用祭菜一样。魏时现在做饭,都是做双份的。 不管魏昕是不是真的需要这些香火,总之,他既然吃,那就做。 让魏时不自在的是魏昕一定要跟他睡在同一张床上。 他现在住在卫生所,用的那张床是那种单人床,一个大男人睡刚刚好,再加一个,就太挤了,再说,魏昕的身体又冷又硬,大冬天里,跟贴着个冰块一样,当然,这些都不是魏时不想跟魏昕睡一张床的原因。 如果魏昕对他还是纯洁的兄弟之情,那么就算抱着团冰块睡觉,魏时也是愿意的,问题是魏昕他压根就不是这样,魏时也不知道魏昕到底是什么时候长歪的,小时候也没见他对自己有什么啊,就是失踪前也有十几岁了,也没觉得他对自己有什么啊,怎么失踪了几年回来之后,就变了呢! 魏时想不通。 他本来还想着装傻混过去,奈何魏昕那小子不给他机会。 妈的,天天用那种“恶心”人的眼神看着自己,天天只要魏时稍一松懈就又搂又抱,又亲又摸,魏时发脾气也没一点用,要是对他态度稍微恶劣一点,或者故意不搭理他,这小子还会耍脾气玩失踪……一定要魏时亲自去找了,才肯回来。 魏时几次三番下定决心,赌咒发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但是,还没坚持几天,就在魏昕的眼神以及失踪里破了功,以至于到了后面,他已经有点破罐子破摔了。 爱抱就抱吧,爱摸就摸吧,只要别太得寸进尺,哥都忍了!与鬼为妻289 魏昕是那种会看人眼色,知进退,不得寸进尺的人吗?绝对不是! 说错了,魏昕他现在不是“人”。 魏时退一步,他就能进三步,魏时退一丈,魏昕就能进三丈。因为魏时对魏昕的愧疚,从一开始就决定了魏时的阵地失守是一件必然的事,而且将很快到来。 所以当某一天晚上,魏时被魏昕搂在怀里——魏昕已经长得比魏时高了——一双手掀开他的衣服,摸了上去,冰冷的手让魏时的身上起了一些细微的小疙瘩,那双手好似漫无目的的一样在魏时身上摸来摸去,渐渐地,就摸到了一些魏时很敏感的地方,冰冷的刺激让魏时浑身颤抖了几下,那双手顿了一下,动作一下子急切了起来。 那双手并没有试图去脱魏时的衣服。而是继续轻巧的挑弄着魏时身上各处,越是他感觉敏锐的地方,就停留的越多,动作就越温柔。 同时,一团冰冷的东西钻入了魏时的衣服里,把他的衣服撑了起来,很快,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被这团冰冷的东西占据,魏时拼命喘着气,想挣开背后的魏昕却被牢牢地压住,身体的每一寸都被那团冰冷的东西舔舐着,湿冷的、细腻的、温柔的简直让人脸红耳赤,那团冰冷的东西动作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放肆,它们贴着魏时的下半身,揉搓抚弄起来,偶尔的,那团冰冷的东西的一部分像是化成了一根钝钝的细针,在他下面那个最敏感的地方刺那么几下,轻微的疼痛带来了更多的快感。 魏时的身体忍不住跟着他的动作颤抖了起来。 他张开嘴,想阻止魏昕,太过了!必须停下来!“停、停下来、魏昕,你给老子松手,我擦,叫你松手你没听到,你还来,嘶——呵——啊——放手——嗯——妈的,老子会揍死你——嘶——” 本来的骂声变成了暧昧的呻|吟。 魏时的下面可怜兮兮的缴了械,人也只剩下大喘气的份。 那团冰冷的东西在魏时泄出来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只有魏昕那双冰冷的手还在魏时身上抚弄着,残留的快|感让魏时差一点又被魏昕那双手挑起了欲|望,他面红耳赤的坐起来,一把抓住魏昕的衣领子,想骂又不知道该骂什么好,挥起拳头打算揍下去,那张精致的脸上又带着心满意足、满不在乎以及——该说是深情的笑。 魏时沮丧的发现揍不下去了。 他忍了忍,最后松开了魏昕的衣领,吸着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等觉得自己已经够冷静,能够跟魏昕好好说话的时候,才慢慢地说,“魏昕,我们是兄弟,亲兄弟,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你懂我的意思没?” 魏时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敢看魏昕的眼睛。 魏昕慢慢悠悠地回了一个字,“嗯。” 魏时瞪着他,“嗯?嗯什么嗯!下回你绝对不能再这么做了,妈的,这是你懂吗?你要是实在想找个伴,就算找不了其他活人,外面女鬼也不少——男鬼也可以。” 魏时说这个话的时候看起来理直气壮,只有他自己知道心是虚的。 魏昕这回没“嗯”而是开玩笑一样凑到他面前,往他耳朵里吹了口气,魏时的耳朵很敏感,身体立刻颤抖了一下,他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热度刚有点退下去的脸又火烧火烧的,魏昕看着他,轻轻那么一笑,好像冰渣子互相撞击一样,又冷又脆,魏时能从他的笑声里听出他现在的心情很好。 当然,也能听出,他完全没把自己刚才那段话当真。 魏时脸黑的能滴出水来。 魏昕抱住他,把他放倒在床上,用棉被裹起来,轻声说,“睡觉吧,今晚我不会再闹你了。” 那是因为每晚一出已经闹完了!魏时黑着脸。 魏时又是心酸又是恼火地看着魏昕平静的睡脸,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在魏昕的脸上轻轻拍了一下,骂了一句,“臭小子,就会给我找事。” 就这么打打闹闹,躲躲闪闪,亲亲热热的过着日子,时间一下子到了阴历三月,魏时发现有一些外面的人来了魏庄,其中他认识的就有马家的那几个家老,还有一些打扮和举止一看就跟普通人不一样的男男女女,大部分都上了年纪。 这些人全都是魏老爷子接待的,他们被魏老爷子安排在了魏家祠堂的空房里,空房住满了,又让旁边住的几家人暂时搬了出去,把房子空出来让这些人住。 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人。 阴历三月一日那天,魏老爷子把魏时叫了过去,魏时把自己觉得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就往魏家的祠堂走去,他知道,等了这么久,那一天终于要来了。 只是,他没想到,魏老爷子会找这么多人过来。 魏时进了祠堂,守在祠堂大门口的是魏家的两个老辈子,他们搬了两把摇椅,一边一个,坐在门口,看着进出的人,一旦没得到允许的魏家人想过来,就挥起手跟赶鸡赶鸭一样把人赶开,不听话的小孩子还要被骂一顿。 魏时跟守门的两个老辈子打了声招呼才进门。 祠堂里住了二三十号人,但是祠堂的大堂里只有七八个人,包括魏老爷子和马家的大家老,马家的大家老看到魏时,还跟他点了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魏老爷子跟魏时做起了介绍,“这是我们魏家不成器的后辈,叫魏时,你们叫他阿时就可以了,阿时啊,这位马家的大家老你是见过的,旁边这位——”魏老爷子指着一个身上戴满了银饰的老婆婆,“钟老太,她们钟家的蛊术很厉害,这位——”他又指着一个脸色苍白,两眼无神的男人说,“这是酆老头,乐山酆家,你肯定也听说过他们的大名。” 魏时一一跟这些人见礼。 眼前这些人可都是厉害角色,脾气又都古里古怪的,他可不敢怠慢了,就算不知道他们的大名,也知道他们出身的家族。平龙山马家,湘西的钟家,祝由寨的黄家,以及乐山的酆家,是除了正宗茅山门派之外的四大家族,平龙山马家擅长养尸赶尸,湘西的钟家最厉害的是蛊术,祝由寨的黄家擅巫术,而乐山的酆家,他们则是养鬼。 四大家族这里就出现了三家,魏家好大的面子,居然能把他们都请过来。 魏时记得徐老三说过,这四大家族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平时见了都要互掐一把,怎么就能凑到一起了。魏时满肚子问号,就是不好说出来。从魏老爷子的语气里可以看出来,他对钟老太比较忌讳,说话也很客气,对酆家来的酆老头就很随便,关系应该比较好,而对马家的大家老,虽然也是客气,但是明显却比较熟悉。 酆老头虽然看上去没精打采的,跟被女鬼吸取了全身阳气似的衰弱,说起话来倒是比较爽快,“魏老头,你这个孙子不错,这个年纪有这个道行算难得了,小子,跟你家酆爷爷说说,拜的是哪家师门啊?” 还没等魏时回答,旁边的钟老太冷冷哼了一声,捏着嗓子说,“别人拜什么师管你这个老不死的什么事,问东问西的,你烦不烦,再问老娘就给你一条蛊虫让你一边玩去。” 好了,不用魏时回答什么了,酆老头跟钟老太已经吵起来了,眼看就要动起手了。 魏时赶紧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躲。 魏老爷子和马家的大家老在一边劝架。 这一伙人还真是关系复杂。 在又是劝说又是威胁之下,酆老头跟钟老太总算是消停了下来,不过两人还是互不服气的瞪着对方,好像一个忍不住就会打起来一样。一大把年纪了,火气还这么大。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纯粹看对方不顺眼呢还是有什么过节。 魏老爷子请他们坐下,商量起了事情。 四个老头老太杂七杂八的说了一通,魏时一直旁听,听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总算明白过来了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白了,这四大外道家族确实是源远流长,怕有上千年的历史,但是三百多年前,他们还没有被叫做四大外道家族,那个时候,他们这些家族还只是魏家或者董家的下人,其中马家、钟家都是董家的下人,而酆家、黄家则是魏家的下人。他们现在会的养尸赶尸、巫蛊之术、养鬼驱邪等等都是魏家和董家教给他们的。 在魏家和董家覆灭之后,这四家就脱了奴籍,经过几百年的发展之后,人口繁衍,家族兴盛起来,魏家和董家分别教给他们的东西,也被他们发扬光大,到了今时今日,就成了有名的四大外道家族。 酆老头之所以来帮魏家的忙,一是看在三百多年前那段主仆情谊,以及魏家教给他们酆家的养鬼之术;二是他跟魏家的魏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了,关系一直不错。 而擅长巫术的黄家不愿意蹚这趟浑水,显然是觉得三百多年前的那点香火之情,早就断绝了。 至于身为董家的下人为什么要来帮魏家的忙,原因更是简单,他们不是为了帮魏家,而是为了帮自己。当年的董家对下人的控制要远远大过魏家,这三百多年来,不管是马家还是钟家,都还在听着董家人的差遣,马家和钟家一直想找办法摆脱这种控制,却不得其法,直到魏家找上门来,才一拍即合。 这三百多年来,马家还有钟家的人,不得不听从董家的安排,帮着布置下“五行七煞局”并且还要时时刻刻地保证“五行七煞局”这个阵法的运转。 魏时觉得有点奇怪,三百多年前,董家跟魏家一样遭逢大难,族人几乎全都死了,唯一剩下的那个女人,也逃到了外省,怎么还有能力去找上马家和钟家的人,并且能让他们听话的? 他看酆老头比较好说话,就把这些疑问跟他说了出来。 不过,回答他的并不是酆老头,而是马家的大家老,他阴阳怪气地指着酆老头说,“他知道什么,这是董家和马家、钟家的事,外人知道个屁,来,小子我告诉你,你仔细给我听着,董家远远比你想的要厉害,你以为董家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错,董家人就是死了它也能从下面爬上来,成了鬼也能把人玩死,董家三百多年前最后的一个‘祖婆’压根就没死绝,她一直都在,而且她还一直想把你们魏家人全都搞死,要不,她让我们弄那个‘五行七煞局’做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聚集煞气,咒死你们魏家人,这也幸好是你们魏家人的祖先还有点本事,不然死去活来都不知道多少回了。” 马家的这个老头子话里话外都是幸灾乐祸。 魏老爷子冷哼了一声,也跟着阴阳怪气地说,“你们马家比我们魏家又强在哪里?三百多年前当别个的下人那还算正常,三百多年过去了,全国人民都大解放了,你们马家还在当别个的下人做牛做马,卖血卖命,哦,我说错了,你们现在都不是当人的下人,而是当鬼的下人,切——” 魏老爷子一脸的看不起。 马家的老头子一张老脸发红又发青。 魏时在旁边看热闹。 酆老头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一个目的,别把关系搞僵了。” 钟老太因为刚才魏老爷子的话也间接的骂到了自己,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不过勉强忍住了而已。 大堂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这时,魏家的新任族长魏峰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把几杯茶一一放在几个老头老太手边的桌子上,放一杯就说一句,“你老请喝茶。”这么转了一圈之后,凝重的气氛得到了好转,马家的大家老和钟老太也不是不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的人,就是一时面子下不去,现在被魏峰捧了一下,也就不好再发作了。 几个人喝着茶。 魏老爷子就问了,“对付那个老鬼你们有多大把握?” 他口里的老鬼指的应该就是董家的“祖婆”。 钟老太掐着嗓子,尖利地说,“只要你们魏家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了,就没问题。” 马家的大家老附和她的话。 酆老头跟魏老爷子对视了一眼,说道,“话可是你们说的,不要到时候我们这边没出问题,你们那边却出了漏子,到时候话就不好听了,你们马家和钟家的脸也就丢尽了,董家那个老鬼的坟墓你们也进去过,只要到时候我们这边把‘五行七煞局’给破了,那边的老鬼受了影响,应该是好对付了。” 老鬼的坟墓? 魏时听到这里,想起了上次为了解开身上中的“恶降”而不得不去的一个墓室,在那里他也遇到了一个听到他是魏家人就脸色大变的守墓人,而且在那个墓室里面的遭遇也是惊心动魄,好几次差点都死在了里面,最后逃出来了,身上却中了“人瘟”还是魏昕救了他。而且马家的养尸人跟那个墓室的守墓人互相之间好像很熟悉。 综合这些事来看,那个墓室里面埋的人,应该就是董家的“祖婆”。 291第290章 【土地】 有了马家和钟家的帮忙,本来很难确定下来的“五行七煞阵”就不是什么问题了,马家直接提供了两个位置,一个居然就是魏时工作过的第三医院,魏时好奇的问了一句当时死在第三医院的化名叫董爱国的男人,跟马家有没有关系? 马家的大家老脸一沉,“那就是我们马家人。” 马家提供的另外一个地方在本省的另外一个市下的一个县上,那个地方魏时也听人说起过,是个出了名的凶地,没想到居然是“五行七煞阵”的其中一个分阵。 而钟老太也提供了三个地方。 那三个地方除了魏时也知道的富民大厦那儿的“九九归一煞阵”,其他两个地方,魏时都没听说过。 他们两家就提供了五个地方,剩下另外两个就只能靠魏家人自己想办法找出来了,魏时把宋建国教授曾经给他的那张地图拿出来的时候,心里也有点感慨,兜兜转转的,他经历过的很多事情居然都跟魏家息息相关,也许这就是命。 命里注定他要走这条路,要做这些事,要经由他这一代的人,把加诸在魏家人身上的诅咒化解掉,就算魏家人有罪,这么多年下来,死了这么多人,也足以赎罪了。 老天还是公平的。 宋建国教授给的地图上,标记处了几处地方,刨开跟马家和钟家人重合的,还有三个标记,其中一个标记明确表示应该就是“五行七煞阵”的分阵之一,而另外两个标记则存疑,要查探过之后才能确定。 魏老爷子当即拍板,三个标记分成三批人去查探。 魏时跟魏昕一路,魏宁跟魏惜一路,陈阳跟魏林清一路。 前几天,魏老爷子就把魏宁从b市叫回来了,而陈阳,也在魏林清说了之后,来了魏庄。 定了章程,魏时和魏宁、陈阳匆匆说了几句话,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就离开了魏庄,坐车往省会去了,那张地图上标示出来的两个存疑的地方,其中一处就在省会的郊外某处。 魏时直接在距离省会不远的马子桥下车。 下车后,就带着魏昕,不紧不慢地往目的地走去。 倒也不用担心走岔路,他们要去的地方原先是个坟场,后来改建成了一所小学,这些年农村里的小孩子也是越来越少,一是生的少了,二是都进城去了,所以那所小学相当的荒凉,也许再过个几年,就要被撤销了。农村的日渐萧条跟城市的兴旺发展对比分明。 魏时围着小学低矮的围墙打着转。 围墙内传来了正在上体育课的小学生的尖叫声、笑闹声,正在上语文课的小学生整齐而清脆的读书声,这里充满着旺盛的生机和蓬勃的活力,和猜测中的应该见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很难想象这个地方会成为“五行七煞局”的分阵之一。 魏时在眼皮上抹了点牛眼泪,四处看了一下,这地方看起来很正常,跟他前面见过的富民大厦、第三医院完全不同,不管是富民大厦还是第三医院,都是阴气极重,甚至聚拢成了一片片的黑云,而这所小学,压根就没有什么过重的阴气。 魏时摸了摸下巴,难道这地方不是的? 为了以防万一,魏时绕到了学校后面,打算最后再试一次。 他拿出三根蜡烛,用黄符纸点上,插在地上,再又点上三炷香,然后用铜钱剑指着地面比划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阳间有道,阴间有法,土地护佑,一方太平,起——” 铜钱剑的剑尖划过那三根蜡烛,三个火苗子就那样被铲在了铜钱剑的剑身上,火苗子一窜老高,熊熊烧了起来,魏时的手腕一动,铜钱剑的剑尖往下那么一斜,三个火苗落到了地上,钻到了土里。 魏时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这地方的土地等来了。 这土地长得很有特色,瘦瘦小小,形容猥琐,就好像一只土拔鼠,他站在那里,眼神满是恐惧地看着魏时,魏时开始还觉得也许是自己的王霸之气把他给镇住了,又发现他的眼睛看的其实不是自己,而是站在自己旁边的魏昕。 ——这种会错意,不是自己牛而是别人牛的恼羞成怒感让魏时挑起眉,瞪着土地,“土地在上,在下想知道这地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奇事惨事。” 土地抖抖索索地回答他,“小神,小神也不,不知道。” 土地管着一方大小事务,只要发生在这地界的事情,无一不在他眼里,怎么可能不知道,难道这地方真的就这么太太平平的,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魏时摇了摇头,觉得不太可能,因为要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宋建国教授以及他的导师就不会找到这儿,所以一定是眼前的土地有所隐瞒。 魏时冷哼了一声,看了魏昕一眼。 魏昕现在跟他也许说不上万事都心有灵犀,但是绝大部分情况下,都能明白对方的眼神或者未尽之言到底是什么意思。魏昕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土地面前,土地抖得越发厉害了。 土地只是一个稍有法力的小神,根本就不是魏昕的对手。 魏昕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阴气,唬得土地立刻趴在地上,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哭丧着脸抽抽噎噎地说,“我说,呜,我说还不行吗?呜呜,我怎么这么倒霉,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以前有个人让我不要说出去,要是我说出去他就把我吊在土地庙门口……我不想丢这个脸……” 魏时听得满头黑线。 卧槽,这么又二又胆小的土地真的可以有吗? 胆小如鼠的土地在魏昕的目光下,抖得跟只小鹌鹑一样,“这,这个地方,两百多年前是,是个小镇,后,后来,一把火烧了,镇,镇上的人都被烧死了,这地方就变成了一个荒坟地,附,附近的人都埋在这里,后,后来,二十五年前,就建,建了个学校,学校建,建成了,就有个男人来,来找我,让我不要把这地方的事,事情说,说出去!我说的都是实话,不骗人。” 结结巴巴,断断续续,听得魏时肠子也跟着打结。 魏时问土地,“难道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事?” 土地想了一下,“要说奇怪,就,就一个事,本,本来这里是个荒坟地,阴气很重,建了学校就好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土地表示他也不明白。 魏时绕着土地走了一圈,“那你告诉我,你觉得这个地方有哪一处比较古怪?跟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土地歪着头,“学校那个废弃的工具房,到底怎么奇怪,我也说不上来,就是绝对那地方古里古怪的,我也不敢靠近。”土地说话总算不结巴了。 魏时点了点头,冲着土地笑了一下,“谢谢你啊。” 土地慌忙的摆着手,“不用,不用,我,我可以走了吗?” 魏时笑容可掬的点头,“当然可以,麻烦你了。” 土地二话不说,噌的一下,钻进土里。 魏时摸了摸下巴,寻摸着看来这里还是有值得怀疑的地方,他决定等晚上过来查证一下,魏时把拿出来的铜钱剑等物收起来,把地上的蜡烛线香熄灭,扔到了一旁的草丛里面,拍了拍衣摆,慢条斯理的往附近的街道走去。 马子桥是临近市区的下属小镇,镇子并不大,商业却繁荣,沿街的店铺大部分都是饭店,招待过往的司机,魏时左找右找,眼见的发现了一家网吧,立刻就往网吧奔去。 现在已经是下午,他得找点事做打发下时间。 进了网吧,发现这里环境还不错,除了大厅的机子外,还有一些小包厢,费用就是比在大厅上网要贵一半,魏时看了跟在后面的魏昕一眼,要了个有两台电脑的小包厢。 小包厢像一个个鸽子笼,一边一条长沙发和一台电脑,要是上网上的累了,可以躺在上沙发上睡一觉,这种小包厢主要是方便那些在网吧上通宵的人。 魏时坐到左边的沙发上,打开电脑,拿起鼠标点来点去。 他看到魏昕还站在那儿没动,就扬了下头,示意他坐到对面,“你玩那台。”说完,就自顾自点开了一个游戏图标,玩起了cs,玩的正high的时候,电脑屏幕突然一黑,掉线了,魏时看到一根苍白而修长的手指按在机箱的电源键上,顿时满头黑线,他沿着那根手指,看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半蹲在自己旁边的魏昕,“你这是干什么?” 魏昕伸出手,抱住了魏时,头低下来,一言不发就亲了上去。 魏时手脚乱挥想把他推开,嘴里发出“唔唔”的闷声,但是不管他怎么用力,魏昕的身体却纹丝不动,在他唇上碾压的嘴唇冰冷而又柔软,冰块一样的舌头正试图钻到他口中,缠上他的舌头。 又来了,魏时翻了个白眼,放弃挣扎。 不就是刚才只顾着自己玩没理他吗?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魏昕的舌头凶狠的闯进了魏时的口中,舌头被缠上,过于剧烈的动作让他感觉到了一些疼痛,魏时握紧拳头,在魏时肩头上砸了一下以示抗议,魏昕的动作立刻慢了下来,他轻柔的舔着魏时的舌头,拉着他一起缠绵,魏时的舌头左躲右闪也逃不过他的追赶,只能无奈的投降。 魏昕的舌头在他口中不停地进出,那模拟性|交的情|色的动作让魏时面红耳赤,魏昕真是越来越过分了,魏时手放在魏昕的肩膀上,把他的身体抵住,往外推。 而魏昕则伸出一只手把魏时的手抓住,拉下来,强迫他抚摸自己的身体,慢慢下滑,一直到了下肢中间那个要紧的位置,轻轻覆了上去,不停地揉搓,魏时觉得自己的手好像着了火,这种被强迫自|慰的事,快|感比平时要猛烈好几倍,才两三下,魏时就感到,自己的下面已经硬的不能再硬。 魏昕空出来的那只手拉开了魏时的裤链,用另一只手抓着魏时的手强迫他伸进了裤腰,挑开了内裤,直接摸到了那个硬的不行的地方。 魏时咬着牙,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呻|吟。 那只手抓着他的手动了起来,一只手冰冷一只手火热,冰火两重天,魏时被刺激得频频发抖,随着魏昕的几下强迫抚弄,泄了出来。 魏昕抓着魏时的手从裤子里抽出来。 两个人的手上站着散发着腥气的白色浊物,魏昕举起魏时的手,头往下一低,伸出猩红的舌头,把他手指上的白色浊物舔了几下,轻轻一笑,低声说,“真快。” 魏时脸涨得通红,“住嘴!” 哪个男人愿意被人说成快枪手,所以说这小子就是欠揍。 魏昕亲了亲魏时发红的脸,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好了,该我了。” 他不顾魏时的挣扎,强拉着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下|身,看魏时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就用撒娇的口气说,“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动一动吗?” 魏时被他这种小孩子要糖吃的口气雷的不轻。 但是看着魏昕可怜兮兮的哀求眼神,又有点不忍,最后无奈的闭上眼,手伸下去,动了起来,嘴里嘀咕着,“卧槽,老子真是前世欠你的。” 魏时心满意足的又亲了亲魏时的眼睛。 其实魏时觉得古怪的地方是,魏昕明明已经不是活人了,为什么下面那地方还能有反应……这简直不科学,魏时也不好问他这个问题,只好憋在心里自己默默的琢磨。 两个人就这样在小包厢里厮混了好几个小时,魏时不但自己被迫自|慰了两回,还被迫帮着魏昕解决了两回,到了后面,他的手已经完全酸掉了,走出包厢的时候,魏时捧着自己的手腕,狠狠地盯着魏昕的后背,咬牙切齿的发起了不知道已经发过多少遍的誓,下回,绝壁不让魏昕这小子得逞!绝壁不让他靠近自己一尺以内! 两兄弟出了网吧,在附近的一家饭店吃了个晚饭,磨磨蹭蹭的拖到了晚上十点,才往那所小学走去。 白天里喧闹不休的学校,安静无声。 学校里应该有守夜的人在,不过却毫无动静,魏时找了个地方,用块石头踮着脚,轻轻松松的翻墙而入。 魏昕的动作比他还要更快,他是直接飞过去的。 本来魏昕是要带着魏时一起飞过去的,但是魏时还在生气,断然拒绝了魏昕“搂抱”的“无理要求”。 废弃的工具房就在学校食堂的后面。 那是一间低矮、破旧的小砖房,魏时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他手里拿着的测试阴气的黄符纸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随着夜风翻卷着,走了二十几米,终于到了工具房前面,黄符纸还是没有反应,魏时看了一下房门,门上挂着一把铁锁,魏时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铁丝,伸进锁眼里动了起来,没花什么功夫,铁锁就被他打开了,魏时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哥已经久不入江湖,但是宝刀还未老。 魏时轻轻地推开门。 门后面黑洞洞的,好像藏着什么鬼怪,散发着一股子灰尘味和发霉的味道,魏时拿出一个小手电筒,拧亮了往屋子里照,屋子里摆了一些教学用具,几张旧课桌,几块黑板,黑板上面还有白色的粉笔字没有擦掉。 魏时进了屋,站在屋中间,虽然确实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但是怎么找也找不出来,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连角落里有几个蜘蛛网都数清楚了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地方异常,正觉得可能无功而返的时候,看到魏昕站在那几块黑板前面看着上面的粉笔字。 魏时一时好奇,也凑过去跟着一起看起来。 粉笔字笔划很凌乱,有些地方甚至辨认不清到底写的是什么,但是能认得出那些字,是一些符咒,比如上面一块黑板写着“木中有鬼,土中有怪,坐居坟上……”,后面看不清写的是什么了。就前面那三句,显然是一个镇邪咒。 魏时摸了摸下巴,事情终于开始有意思了。 他拿出了几张黄符纸,沾了一点混着黑狗血的朱砂,就向那几块黑板上的粉笔字擦上去,擦一句话,周围的阴气就重几分,阴气越来越浓,屋子里起了一层灰黑色的雾气,雾气弥漫,让砖墙上变得湿漉漉的,阴寒入骨,魏时擦了好几句粉笔字之后就停了下来,只要把事情确定了就行,要是把粉笔字全都擦干净了,被镇压的阴气一下子冒出来,那在这个学校里念书上课的老师学生就要遭横祸了。魏时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魏时离开了工具房,顺便把铁锁又重新锁上,然后在寂静无人的学校里转了起来。 转了几圈之后,他问一直陪着他的魏昕,“你觉得这地方是什么阵?” 魏昕想了一下,“有点像五方斩鬼阵。” 魏时点了下头,“是有点像。” 五方斩鬼阵并不是一个煞阵,相反,多半时候,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是术士用来杀鬼斩邪的,不过这个阵法又跟茅山术里的正统杀鬼用的阵法有些不同,五方斩鬼阵里面,用来杀死阵法中的鬼魂阴物的是五方,也就是五鬼,这五鬼分别是中方五鬼张元伯,北方五鬼刘元达,西方五鬼赵公明,南方五鬼张士贵,东方五鬼史文业,他们在天上是五鬼,在地上是五瘟,总的来说,五方斩鬼阵,是以煞冲煞,以鬼杀鬼。不能完全算作正道。 而眼前这个五方斩鬼阵,又跟魏时在典籍上见过的有一些区别,一般的五方斩鬼阵是请来天上的五鬼,而这个五方斩鬼阵,则是用五个强大的凶魂厉鬼代替了天上的五鬼,斩杀困在阵中的魂魄,不管是这五个强大的凶魂厉鬼胜利了还是被困在阵中的魂魄杀了五鬼其中之一并且代替它成了五鬼,阵法中始终存在五方,也就是五个凶焰最盛的凶鬼。 就是因为这么一个改变,本来非正非邪的五方斩鬼阵,一下子变得邪恶无比 【土地】 有了马家和钟家的帮忙,本来很难确定下来的“五行七煞阵”就不是什么问题了,马家直接提供了两个位置,一个居然就是魏时工作过的第三医院,魏时好奇的问了一句当时死在第三医院的化名叫董爱国的男人,跟马家有没有关系? 马家的大家老脸一沉,“那就是我们马家人。” 马家提供的另外一个地方在本省的另外一个市下的一个县上,那个地方魏时也听人说起过,是个出了名的凶地,没想到居然是“五行七煞阵”的其中一个分阵。 而钟老太也提供了三个地方。 那三个地方除了魏时也知道的富民大厦那儿的“九九归一煞阵”,其他两个地方,魏时都没听说过。 他们两家就提供了五个地方,剩下另外两个就只能靠魏家人自己想办法找出来了,魏时把宋建国教授曾经给他的那张地图拿出来的时候,心里也有点感慨,兜兜转转的,他经历过的很多事情居然都跟魏家息息相关,也许这就是命。 命里注定他要走这条路,要做这些事,要经由他这一代的人,把加诸在魏家人身上的诅咒化解掉,就算魏家人有罪,这么多年下来,死了这么多人,也足以赎罪了。 老天还是公平的。 宋建国教授给的地图上,标记处了几处地方,刨开跟马家和钟家人重合的,还有三个标记,其中一个标记明确表示应该就是“五行七煞阵”的分阵之一,而另外两个标记则存疑,要查探过之后才能确定。 魏老爷子当即拍板,三个标记分成三批人去查探。 魏时跟魏昕一路,魏宁跟魏惜一路,陈阳跟魏林清一路。 前几天,魏老爷子就把魏宁从b市叫回来了,而陈阳,也在魏林清说了之后,来了魏庄。 定了章程,魏时和魏宁、陈阳匆匆说了几句话,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就离开了魏庄,坐车往省会去了,那张地图上标示出来的两个存疑的地方,其中一处就在省会的郊外某处。 魏时直接在距离省会不远的马子桥下车。 下车后,就带着魏昕,不紧不慢地往目的地走去。 倒也不用担心走岔路,他们要去的地方原先是个坟场,后来改建成了一所小学,这些年农村里的小孩子也是越来越少,一是生的少了,二是都进城去了,所以那所小学相当的荒凉,也许再过个几年,就要被撤销了。农村的日渐萧条跟城市的兴旺发展对比分明。 魏时围着小学低矮的围墙打着转。 围墙内传来了正在上体育课的小学生的尖叫声、笑闹声,正在上语文课的小学生整齐而清脆的读书声,这里充满着旺盛的生机和蓬勃的活力,和猜测中的应该见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很难想象这个地方会成为“五行七煞局”的分阵之一。 魏时在眼皮上抹了点牛眼泪,四处看了一下,这地方看起来很正常,跟他前面见过的富民大厦、第三医院完全不同,不管是富民大厦还是第三医院,都是阴气极重,甚至聚拢成了一片片的黑云,而这所小学,压根就没有什么过重的阴气。 魏时摸了摸下巴,难道这地方不是的? 为了以防万一,魏时绕到了学校后面,打算最后再试一次。 他拿出三根蜡烛,用黄符纸点上,插在地上,再又点上三炷香,然后用铜钱剑指着地面比划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阳间有道,阴间有法,土地护佑,一方太平,起——” 铜钱剑的剑尖划过那三根蜡烛,三个火苗子就那样被铲在了铜钱剑的剑身上,火苗子一窜老高,熊熊烧了起来,魏时的手腕一动,铜钱剑的剑尖往下那么一斜,三个火苗落到了地上,钻到了土里。 魏时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这地方的土地等来了。 这土地长得很有特色,瘦瘦小小,形容猥琐,就好像一只土拔鼠,他站在那里,眼神满是恐惧地看着魏时,魏时开始还觉得也许是自己的王霸之气把他给镇住了,又发现他的眼睛看的其实不是自己,而是站在自己旁边的魏昕。 ——这种会错意,不是自己牛而是别人牛的恼羞成怒感让魏时挑起眉,瞪着土地,“土地在上,在下想知道这地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奇事惨事。” 土地抖抖索索地回答他,“小神,小神也不,不知道。” 土地管着一方大小事务,只要发生在这地界的事情,无一不在他眼里,怎么可能不知道,难道这地方真的就这么太太平平的,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魏时摇了摇头,觉得不太可能,因为要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宋建国教授以及他的导师就不会找到这儿,所以一定是眼前的土地有所隐瞒。 魏时冷哼了一声,看了魏昕一眼。 魏昕现在跟他也许说不上万事都心有灵犀,但是绝大部分情况下,都能明白对方的眼神或者未尽之言到底是什么意思。魏昕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土地面前,土地抖得越发厉害了。 土地只是一个稍有法力的小神,根本就不是魏昕的对手。 魏昕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阴气,唬得土地立刻趴在地上,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哭丧着脸抽抽噎噎地说,“我说,呜,我说还不行吗?呜呜,我怎么这么倒霉,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以前有个人让我不要说出去,要是我说出去他就把我吊在土地庙门口……我不想丢这个脸……” 魏时听得满头黑线。 卧槽,这么又二又胆小的土地真的可以有吗? 胆小如鼠的土地在魏昕的目光下,抖得跟只小鹌鹑一样,“这,这个地方,两百多年前是,是个小镇,后,后来,一把火烧了,镇,镇上的人都被烧死了,这地方就变成了一个荒坟地,附,附近的人都埋在这里,后,后来,二十五年前,就建,建了个学校,学校建,建成了,就有个男人来,来找我,让我不要把这地方的事,事情说,说出去!我说的都是实话,不骗人。” 结结巴巴,断断续续,听得魏时肠子也跟着打结。 魏时问土地,“难道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事?” 土地想了一下,“要说奇怪,就,就一个事,本,本来这里是个荒坟地,阴气很重,建了学校就好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土地表示他也不明白。 魏时绕着土地走了一圈,“那你告诉我,你觉得这个地方有哪一处比较古怪?跟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土地歪着头,“学校那个废弃的工具房,到底怎么奇怪,我也说不上来,就是绝对那地方古里古怪的,我也不敢靠近。”土地说话总算不结巴了。 魏时点了点头,冲着土地笑了一下,“谢谢你啊。” 土地慌忙的摆着手,“不用,不用,我,我可以走了吗?” 魏时笑容可掬的点头,“当然可以,麻烦你了。” 土地二话不说,噌的一下,钻进土里。 魏时摸了摸下巴,寻摸着看来这里还是有值得怀疑的地方,他决定等晚上过来查证一下,魏时把拿出来的铜钱剑等物收起来,把地上的蜡烛线香熄灭,扔到了一旁的草丛里面,拍了拍衣摆,慢条斯理的往附近的街道走去。 马子桥是临近市区的下属小镇,镇子并不大,商业却繁荣,沿街的店铺大部分都是饭店,招待过往的司机,魏时左找右找,眼见的发现了一家网吧,立刻就往网吧奔去。 现在已经是下午,他得找点事做打发下时间。 进了网吧,发现这里环境还不错,除了大厅的机子外,还有一些小包厢,费用就是比在大厅上网要贵一半,魏时看了跟在后面的魏昕一眼,要了个有两台电脑的小包厢。 小包厢像一个个鸽子笼,一边一条长沙发和一台电脑,要是上网上的累了,可以躺在上沙发上睡一觉,这种小包厢主要是方便那些在网吧上通宵的人。 魏时坐到左边的沙发上,打开电脑,拿起鼠标点来点去。 他看到魏昕还站在那儿没动,就扬了下头,示意他坐到对面,“你玩那台。”说完,就自顾自点开了一个游戏图标,玩起了cs,玩的正high的时候,电脑屏幕突然一黑,掉线了,魏时看到一根苍白而修长的手指按在机箱的电源键上,顿时满头黑线,他沿着那根手指,看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半蹲在自己旁边的魏昕,“你这是干什么?” 魏昕伸出手,抱住了魏时,头低下来,一言不发就亲了上去。 魏时手脚乱挥想把他推开,嘴里发出“唔唔”的闷声,但是不管他怎么用力,魏昕的身体却纹丝不动,在他唇上碾压的嘴唇冰冷而又柔软,冰块一样的舌头正试图钻到他口中,缠上他的舌头。 又来了,魏时翻了个白眼,放弃挣扎。 不就是刚才只顾着自己玩没理他吗?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魏昕的舌头凶狠的闯进了魏时的口中,舌头被缠上,过于剧烈的动作让他感觉到了一些疼痛,魏时握紧拳头,在魏时肩头上砸了一下以示抗议,魏昕的动作立刻慢了下来,他轻柔的舔着魏时的舌头,拉着他一起缠绵,魏时的舌头左躲右闪也逃不过他的追赶,只能无奈的投降。 魏昕的舌头在他口中不停地进出,那模拟性|交的情|色的动作让魏时面红耳赤,魏昕真是越来越过分了,魏时手放在魏昕的肩膀上,把他的身体抵住,往外推。 而魏昕则伸出一只手把魏时的手抓住,拉下来,强迫他抚摸自己的身体,慢慢下滑,一直到了下肢中间那个要紧的位置,轻轻覆了上去,不停地揉搓,魏时觉得自己的手好像着了火,这种被强迫自|慰的事,快|感比平时要猛烈好几倍,才两三下,魏时就感到,自己的下面已经硬的不能再硬。 魏昕空出来的那只手拉开了魏时的裤链,用另一只手抓着魏时的手强迫他伸进了裤腰,挑开了内裤,直接摸到了那个硬的不行的地方。 魏时咬着牙,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呻|吟。 那只手抓着他的手动了起来,一只手冰冷一只手火热,冰火两重天,魏时被刺激得频频发抖,随着魏昕的几下强迫抚弄,泄了出来。 魏昕抓着魏时的手从裤子里抽出来。 两个人的手上站着散发着腥气的白色浊物,魏昕举起魏时的手,头往下一低,伸出猩红的舌头,把他手指上的白色浊物舔了几下,轻轻一笑,低声说,“真快。” 魏时脸涨得通红,“住嘴!” 哪个男人愿意被人说成快枪手,所以说这小子就是欠揍。 魏昕亲了亲魏时发红的脸,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好了,该我了。” 他不顾魏时的挣扎,强拉着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下|身,看魏时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就用撒娇的口气说,“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动一动吗?” 魏时被他这种小孩子要糖吃的口气雷的不轻。 但是看着魏昕可怜兮兮的哀求眼神,又有点不忍,最后无奈的闭上眼,手伸下去,动了起来,嘴里嘀咕着,“卧槽,老子真是前世欠你的。” 魏时心满意足的又亲了亲魏时的眼睛。 其实魏时觉得古怪的地方是,魏昕明明已经不是活人了,为什么下面那地方还能有反应……这简直不科学,魏时也不好问他这个问题,只好憋在心里自己默默的琢磨。 两个人就这样在小包厢里厮混了好几个小时,魏时不但自己被迫自|慰了两回,还被迫帮着魏昕解决了两回,到了后面,他的手已经完全酸掉了,走出包厢的时候,魏时捧着自己的手腕,狠狠地盯着魏昕的后背,咬牙切齿的发起了不知道已经发过多少遍的誓,下回,绝壁不让魏昕这小子得逞!绝壁不让他靠近自己一尺以内! 两兄弟出了网吧,在附近的一家饭店吃了个晚饭,磨磨蹭蹭的拖到了晚上十点,才往那所小学走去。 白天里喧闹不休的学校,安静无声。 学校里应该有守夜的人在,不过却毫无动静,魏时找了个地方,用块石头踮着脚,轻轻松松的翻墙而入。 魏昕的动作比他还要更快,他是直接飞过去的。 本来魏昕是要带着魏时一起飞过去的,但是魏时还在生气,断然拒绝了魏昕“搂抱”的“无理要求”。 废弃的工具房就在学校食堂的后面。 那是一间低矮、破旧的小砖房,魏时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他手里拿着的测试阴气的黄符纸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随着夜风翻卷着,走了二十几米,终于到了工具房前面,黄符纸还是没有反应,魏时看了一下房门,门上挂着一把铁锁,魏时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铁丝,伸进锁眼里动了起来,没花什么功夫,铁锁就被他打开了,魏时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哥已经久不入江湖,但是宝刀还未老。 魏时轻轻地推开门。 门后面黑洞洞的,好像藏着什么鬼怪,散发着一股子灰尘味和发霉的味道,魏时拿出一个小手电筒,拧亮了往屋子里照,屋子里摆了一些教学用具,几张旧课桌,几块黑板,黑板上面还有白色的粉笔字没有擦掉。 魏时进了屋,站在屋中间,虽然确实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但是怎么找也找不出来,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连角落里有几个蜘蛛网都数清楚了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地方异常,正觉得可能无功而返的时候,看到魏昕站在那几块黑板前面看着上面的粉笔字。 魏时一时好奇,也凑过去跟着一起看起来。 粉笔字笔划很凌乱,有些地方甚至辨认不清到底写的是什么,但是能认得出那些字,是一些符咒,比如上面一块黑板写着“木中有鬼,土中有怪,坐居坟上……”,后面看不清写的是什么了。就前面那三句,显然是一个镇邪咒。 魏时摸了摸下巴,事情终于开始有意思了。 他拿出了几张黄符纸,沾了一点混着黑狗血的朱砂,就向那几块黑板上的粉笔字擦上去,擦一句话,周围的阴气就重几分,阴气越来越浓,屋子里起了一层灰黑色的雾气,雾气弥漫,让砖墙上变得湿漉漉的,阴寒入骨,魏时擦了好几句粉笔字之后就停了下来,只要把事情确定了就行,要是把粉笔字全都擦干净了,被镇压的阴气一下子冒出来,那在这个学校里念书上课的老师学生就要遭横祸了。魏时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魏时离开了工具房,顺便把铁锁又重新锁上,然后在寂静无人的学校里转了起来。 转了几圈之后,他问一直陪着他的魏昕,“你觉得这地方是什么阵?” 魏昕想了一下,“有点像五方斩鬼阵。” 魏时点了下头,“是有点像。” 五方斩鬼阵并不是一个煞阵,相反,多半时候,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是术士用来杀鬼斩邪的,不过这个阵法又跟茅山术里的正统杀鬼用的阵法有些不同,五方斩鬼阵里面,用来杀死阵法中的鬼魂阴物的是五方,也就是五鬼,这五鬼分别是中方五鬼张元伯,北方五鬼刘元达,西方五鬼赵公明,南方五鬼张士贵,东方五鬼史文业,他们在天上是五鬼,在地上是五瘟,总的来说,五方斩鬼阵,是以煞冲煞,以鬼杀鬼。不能完全算作正道。 而眼前这个五方斩鬼阵,又跟魏时在典籍上见过的有一些区别,一般的五方斩鬼阵是请来天上的五鬼,而这个五方斩鬼阵,则是用五个强大的凶魂厉鬼代替了天上的五鬼,斩杀困在阵中的魂魄,不管是这五个强大的凶魂厉鬼胜利了还是被困在阵中的魂魄杀了五鬼其中之一并且代替它成了五鬼,阵法中始终存在五方,也就是五个凶焰最盛的凶鬼。 就是因为这么一个改变,本来非正非邪的五方斩鬼阵,一下子变得邪恶无比 292第291章 【阵眼】 魏时跟魏昕连夜赶回了魏庄。 魏宁和魏惜那一对比他们回来的要早,而陈阳和魏林清则比他们回来的要迟,魏宁和魏惜去的是那一个明确标记着是“五行七煞阵”分阵之一的地方,而陈阳和魏林清去的,则是存疑的另一处。 魏时把自己所见所闻所做的事一五一十地跟魏老爷子、马家的大家老、钟老太、酆老头说了,四个老头老太觉得,如果没出意外,这里应该就是“五行七煞阵”最后的一处分阵。 在魏时他们回来两个小时之后,天已经大亮了,陈阳和魏林清也回来了,隔得老远,陈阳就冲着魏时和魏宁打起了招呼,他还是跟以前一样的爽朗,等到了面前,也不用人问,陈阳就噼里啪啦的把一路上遇到的事跟屋子里的人说了,间中,又由魏林清把一些遗漏的地方补上。 他们去的那个地方确实是一个凶地,也确实遇到了一些危险,不过,在经过查证后确认,那地方之所以成为凶地是因为风水的关系,那是一处绝阴地,把人埋在那里,十有八|九会变成僵尸,他们在那里被一群僵尸追了大半路才终于把它们全都解决了,陈阳大大咧咧地说,自己什么都没做,都是魏林清在动手。 “五行七煞局”的分阵已经确定之后,马家的大家老、钟老太和酆老头就带着各自的人手离开了魏庄,赶往平龙山里董家那位“祖婆”的坟墓,在那里,等着他们的也是一场凶险的恶斗。 而魏时他们要做的,就是破解这个“五行七煞局”。 因为“五行七煞局”分布在七个不同的地方,而且每个分阵都是相当厉害的煞阵,没有精深的道行,没有高明的手段,没有机智的应变,没有历险的经验,就承担不了破阵的责任。 所以,要找出七个能破阵的人,也不容易。 幸好魏时还有个师父在,他早在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之后,就联系上了徐老三,并且请求他一定要尽快到魏庄来一趟,同时,也跑到寒蝉寺请了慧心方丈,到周仁县请了在前不久魏庄诅咒发作,人瘟爆发的时候过来帮忙的梅老太太,这样,加上魏昕、魏惜、魏林清就有两个人了,魏时不算在内,因为他是居中策应的。 少了一个人的问题,被徐老三解决了。 他把在b市福寿街开香烛纸钱铺子的肖老头请出了山。 这样就凑齐了七个人,除了魏时,其他都是在这个行当鼎鼎有名的人物,把事情交到他们手上,应该是万无一失。 七个人加三个鬼聚在一个屋子里,十把椅子一边五把相对而放,不管是人还是鬼,都坐在椅子上,上手当然是徐老三、慧心方丈、梅老太太以及肖老头,下面就是魏时、魏宁和陈阳,这个事魏时本来就是一定要去的,魏宁和陈阳不是术士,留在魏庄最好,但是他们两个在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却一定要跟过去,而魏惜和魏林清也完全没有劝阻的意思,结果就是屋子里摆了十张椅子。 “五行七煞局”的破解还有一个关键点是确定阵眼在哪里。 只有把阵眼找出来,并用上一些魏家的“巫”一代一代想出来的办法,才能把“五行七煞局”彻底破解掉,要是没把阵眼找出来,那就算把七个分阵全都破坏了,“五行七煞局”也会害死无数人。 徐老三看着慧心方丈,梅老太太,肖老头三个人,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我们四个人各自用个子的办法推算阵眼在哪里,把答案先写在一张纸上,等都推算完了,再看结果,你们觉得怎么样?” 慧心方丈低声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梅老太太端坐椅上,“就按你说的办。” 肖老头跟没骨头一样挂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于是,魏时就看到了四种截然不同的推算方法。 徐老头用的是普通的龟背推算法,而慧心方丈则念着经文,转动着手上的佛珠,佛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而梅老太太则闭上眼,身体猛地一抖,然后颓然的倒在了椅子上,肖老头则让魏峰给他送了三个酒杯过来,一个黑影子把大半个身体融入到肖老头身体里面,肖老头用枯瘦的手指站着酒杯里的酒水,在桌子上画着,等到黑影子快要完全融入肖老头身体的瞬间,肖老头浑身一震,手猛地往桌子上一拍,三个酒杯凭空跳起,翻了个身,又落回了桌上。 肖老头这突如其来的一拍桌,砰的一声响,把正在推算的徐老三给吵到了,徐老三冲着肖老头翻了个老大的白眼,而闭着眼,瘫软在椅子上的梅老太太好像也被惊动了一样,浑身颤抖着睁开了眼睛,额头上全都是汗水,她有点虚弱地冲着肖老头点头一笑,“还是麻烦你老了,差点就回不来。” 肖老头的脸色也并不是很好,寡白寡白的,“你们梅家到下面去‘问阴’比我这‘酒算’可是要危险多了,你年纪也大了,以后还是不要管这些事了,过几年松泛日子,我们还能活几年咯。” 听起来,他们四个人好像是老相识了。 梅老太太抿嘴一笑,六十多岁的人了,身上有一种从容的风度,让人忽略了她的年龄,“是咧,是咧,我这次来也是没办法呢,谁让我以前欠了人情没还,这是最后一次了,过了这次,我就要好好歇着了,这么多年了,也真是累了。” 肖老头跟梅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话。 徐老三又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冲着那两个还在说话的,“你们能不能专心点做事咯,快点把推算出来的结果写下来撒,不会是忘个哒吧。” 肖老头瞥了徐老三一眼,“就你性子急。”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拿起了纸笔,先递给了坐在旁边的梅老太太,再另拿了纸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而坐在徐老三旁边的慧心方丈,早就写好了等在那里了。 徐老三兴致很高的把四张纸条收拢了起来,一个一个的打开看过去,看完了之后也猛地一拍桌子,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看来我们的意见都是一样啊,哈哈哈,哎呀,慧心方丈还是这么厉害,梅老太太,你下去‘问阴’要机心点(小心点),还有肖老头,在那堆破烂里打了十几年滚,还有这个水平,不错,不错。” 魏时看着自己师父那嚣张的样子,蛋疼。 其他那三位高人,除了慧心方丈垂着眼睛,没什么表情外,梅老太太摇了摇头,肖老头则抬头望天,哼了几声,嘀咕了一句,“笑个屁。” 魏时从徐老三手里拿过一张纸条,看了一下。 上面写着“废厂”四个字。 其他三张纸条上,也是一样的内容。 魏时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不是说“废厂”的阵法出了问题,已经被董家的“祖婆”安排了人转移到了富民大厦那儿去了吗?怎么四位高人一致推算出“五行七煞阵”的阵眼在“废厂”,难道这几年,那里的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 事不宜迟,阵眼推算出来了之后,魏时一行七人就立刻出发了,七个人、鬼分头往定好的目标而去,魏时作为魏家的“巫”要去的地方是“五行七煞阵”的阵眼,只有他在魏昕的帮助下才能破坏阵眼,其他人,包括比他道行高的徐老三等四人都不行。说到底,“五行七煞阵”是董家的“祖婆”为了杀尽魏家人布置的,因果相连,反过来,也只有魏家人才能破解它。 “废厂”在b市外围,那里曾经是一个化工厂,八几年的时候,出了个大事,外面的官方说法是有毒物质泄漏导致化工厂大范围死伤,因为有毒物质很难分解,所以那片区域在过了几十年之后,还是一片荒芜。 为了保证以最快最安全的方式到达目的地,魏老爷子安排了七辆小车,一个方向一辆。魏时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往后急速倒退的景色,心情起起落落,半刻都不得安宁。 车子开了两个多小时就到了“废厂”。 这地界非常的荒凉,跟周围的繁荣截然两样,就好像你前一分钟还走在原始丛林,下一分钟就进入了戈壁沙漠。眼前是一大片长满了杂草和低矮灌木的荒地,还有一些残破不堪的建筑物,七零八落的散布在荒地上,草丛里有小动物窸窣穿过。 魏时跟魏昕并肩走在一起,魏时闷着头走路,心无旁骛想着接下来要应付的事,手臂在身体两侧自由摆动,突然,他的右手被另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握住,接着,十指交扣。 魏时的脚步不由得停了那么一下下。 他本来想把手挣出来,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又没动了,任由魏昕扣住。冷冰冰、,一点也不温暖,更不能说柔软,魏时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这是造了什么孽。虽然是这样感叹着,他的手却用了点力扣住了魏昕的手,想把自己身上的温度传过去一点。 魏时拿着一个罗盘在手里摆弄着。 魏昕则守在一旁。 魏时有事忙的时候,魏昕都是很乖巧的在旁边等着。 也就是因为他这么乖巧,让魏时越来越狠不下心。 魏时按着罗盘的指示,往前走着,不时的换个方向,他要找的是当年发生惨剧的事发中心,那里,最有可能是阵眼存在的地方。魏时调了好几次,时进时退,时左时右,折腾了好一会儿之后,找到了一处空地。 那个地方非常的显眼。 因为它是光秃秃的,周围其他地方不是长满了杂草,就是残留着一些残埂断壁,只有这一片足球场大的地方,干干净净,除了几块石头,连根杂草都没有。要是这地方没古怪,魏时还真就不信了。 罗盘的指阴针,急速的转动着,说明这地方的阴气已经大大超过了警戒线。 魏时走过去,看着那几块石头,总共是七块石头,石头一半露在地上一半深埋在土里,石头形状古怪,好像不是天生天长,而是有人刻意雕琢而成,只不过那个人的雕刻的功力太差,石头显得很粗陋,因着这粗陋,要是一般人看到了,多半也会以为这些石头本来就是这样的。 魏时伸出手,碰了碰其中一块石头。 一股阴寒,从手指接触石头的那一点面积,钻入了体内,往身体的各个部位散去,阴寒来的太快太猛,让魏时差点有五脏六腑冻结,整个人变成一座阴寒冰雕的错觉。 一直抓着他的手的魏昕,把魏时往后一带。 魏时的手指脱离了那块石头,刚才那感觉就好像触电一样,甩都甩不脱,幸好身边还跟着个魏昕,魏时暗暗庆幸,这地方果然不是一般的凶险。 魏时把准备好的东西从包里一样一样的拿出来,他现在手上最重要的东西是徐老三交给他作为隐门信物的木蒺藜,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徐老三把这些东西交给魏时的时候,心痛万分的喊把自己的家底都搬空了,以后魏时一定要还回来。 魏时对此不置可否。 他会还才怪。 魏时笑嘻嘻的把东西拿在手上,一样一样的看着,都是好东西。 他拿出一个沙漏,看了一下时间。 这地方阴气太重,手表手机之类的能显示时间的东西都用不了,只能用这些最原始的东西。他跟其他六个方向的人约好了动手的时间,离那个时间还有一段空闲,魏时要抓住这段时间把该准备的事准备好,到了时间就立刻作法,要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或者被什么意外打断了,那麻烦就大了,所以除了手上这个用来确定时间的沙漏,还有几张黄符纸,用来联络,黄符纸也显示不了什么详细的信息,不过,万事俱备这么简单的信息,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这也是因为这七个人或者鬼道行都相当高深才能做到。 一般人,黄符纸永远是那张黄符纸,就算黄符纸起了什么变化,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变化是因为什么原因。 魏时先把那七块石头的外围刨了五个坑,把五个黄符纸包分别埋了进去,同时,还拿出了七七四十九枚在佛寺里已经供奉了五十年以上的古钱,往七个方向一撒,古钱在空中翻转,落到地上摆成了一个大七星阵,这个阵法是借用天上北斗七星的力量,破邪祛妄。 两重阵法布下,魏时还不满足,又拿出了九个黑沉沉的木牌,布成了九宫阵,这九块木牌是用千年阳木做成,阳木天生天生属于纯阳之木,能克鬼驱邪,定魂安魄,布成九宫阵之后,威力更是倍增。 魏时满意地看着三层阵法,拍了拍手上沾着的泥土。 实际上这些阵法并不是破坏“五行七煞阵”阵眼的最重要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他和魏昕,然而,魏时本性就是小心谨慎的,既然能多几个保险,为什么不这样呢?所以他毫无压力的从徐老三、肖老头还有梅老太太那里搜刮了一大堆好东西过来,就是为了布下这三重阵法。 接下来,就是等。 等时间到。 魏时百无聊赖地在原地走来走去,这地方没遮没挡,风刮过来连一丝停滞都没有。 现在阴历三月三,倒春寒。 风还是很冷的。 魏时搓了搓手,有一句没一句的跟魏昕聊着天。 话题的中心围绕着等把魏家的诅咒解了之后,该干什么去这个问题展开了深入而热烈的讨论,魏时想着可以到外面走一走,看一看,大好河山错过了有点可惜,魏昕无可无不可,他的意见很简单,魏时去哪他就去哪,魏时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半天没言语。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不远处的一栋破屋后面,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魏时立刻转过头,警惕地看着那个方向,几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屋后走了出来,都是女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老太婆,一头白发,蓬头垢面,苍老的脸上满是皱纹,上面还有几道黑红的口子,她用恶狠狠的目光看着魏时,嘴里发出古怪的呵呵声。 魏时开始还没认出来,就觉得这老太婆给他感觉有点熟悉。 想了一下之后才猛地想起来,这不就是张英芳的母亲吗?小洞城那个村子里的一个老太婆,古里古怪的,她跟她女儿的命都满悲惨,说得上那句可恨之人也许有可怜之处。 张英芳以鬼养魂,害人害己,但是她的本性却并不恶,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当时,魏时知道了那个她用的那个驭鬼咒,是一种害人的邪术,但是张英芳生活的那个小村落里却每个女人都会,就算她们暂时用不上,她们也知道有这么个驭鬼咒,当遇到什么事的时候,她们就可能会想起这个驭鬼咒。 当张婆婆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魏时知道,事情有点不妙。 【阵眼】 魏时跟魏昕连夜赶回了魏庄。 魏宁和魏惜那一对比他们回来的要早,而陈阳和魏林清则比他们回来的要迟,魏宁和魏惜去的是那一个明确标记着是“五行七煞阵”分阵之一的地方,而陈阳和魏林清去的,则是存疑的另一处。 魏时把自己所见所闻所做的事一五一十地跟魏老爷子、马家的大家老、钟老太、酆老头说了,四个老头老太觉得,如果没出意外,这里应该就是“五行七煞阵”最后的一处分阵。 在魏时他们回来两个小时之后,天已经大亮了,陈阳和魏林清也回来了,隔得老远,陈阳就冲着魏时和魏宁打起了招呼,他还是跟以前一样的爽朗,等到了面前,也不用人问,陈阳就噼里啪啦的把一路上遇到的事跟屋子里的人说了,间中,又由魏林清把一些遗漏的地方补上。 他们去的那个地方确实是一个凶地,也确实遇到了一些危险,不过,在经过查证后确认,那地方之所以成为凶地是因为风水的关系,那是一处绝阴地,把人埋在那里,十有八|九会变成僵尸,他们在那里被一群僵尸追了大半路才终于把它们全都解决了,陈阳大大咧咧地说,自己什么都没做,都是魏林清在动手。 “五行七煞局”的分阵已经确定之后,马家的大家老、钟老太和酆老头就带着各自的人手离开了魏庄,赶往平龙山里董家那位“祖婆”的坟墓,在那里,等着他们的也是一场凶险的恶斗。 而魏时他们要做的,就是破解这个“五行七煞局”。 因为“五行七煞局”分布在七个不同的地方,而且每个分阵都是相当厉害的煞阵,没有精深的道行,没有高明的手段,没有机智的应变,没有历险的经验,就承担不了破阵的责任。 所以,要找出七个能破阵的人,也不容易。 幸好魏时还有个师父在,他早在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之后,就联系上了徐老三,并且请求他一定要尽快到魏庄来一趟,同时,也跑到寒蝉寺请了慧心方丈,到周仁县请了在前不久魏庄诅咒发作,人瘟爆发的时候过来帮忙的梅老太太,这样,加上魏昕、魏惜、魏林清就有两个人了,魏时不算在内,因为他是居中策应的。 少了一个人的问题,被徐老三解决了。 他把在b市福寿街开香烛纸钱铺子的肖老头请出了山。 这样就凑齐了七个人,除了魏时,其他都是在这个行当鼎鼎有名的人物,把事情交到他们手上,应该是万无一失。 七个人加三个鬼聚在一个屋子里,十把椅子一边五把相对而放,不管是人还是鬼,都坐在椅子上,上手当然是徐老三、慧心方丈、梅老太太以及肖老头,下面就是魏时、魏宁和陈阳,这个事魏时本来就是一定要去的,魏宁和陈阳不是术士,留在魏庄最好,但是他们两个在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却一定要跟过去,而魏惜和魏林清也完全没有劝阻的意思,结果就是屋子里摆了十张椅子。 “五行七煞局”的破解还有一个关键点是确定阵眼在哪里。 只有把阵眼找出来,并用上一些魏家的“巫”一代一代想出来的办法,才能把“五行七煞局”彻底破解掉,要是没把阵眼找出来,那就算把七个分阵全都破坏了,“五行七煞局”也会害死无数人。 徐老三看着慧心方丈,梅老太太,肖老头三个人,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我们四个人各自用个子的办法推算阵眼在哪里,把答案先写在一张纸上,等都推算完了,再看结果,你们觉得怎么样?” 慧心方丈低声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梅老太太端坐椅上,“就按你说的办。” 肖老头跟没骨头一样挂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于是,魏时就看到了四种截然不同的推算方法。 徐老头用的是普通的龟背推算法,而慧心方丈则念着经文,转动着手上的佛珠,佛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而梅老太太则闭上眼,身体猛地一抖,然后颓然的倒在了椅子上,肖老头则让魏峰给他送了三个酒杯过来,一个黑影子把大半个身体融入到肖老头身体里面,肖老头用枯瘦的手指站着酒杯里的酒水,在桌子上画着,等到黑影子快要完全融入肖老头身体的瞬间,肖老头浑身一震,手猛地往桌子上一拍,三个酒杯凭空跳起,翻了个身,又落回了桌上。 肖老头这突如其来的一拍桌,砰的一声响,把正在推算的徐老三给吵到了,徐老三冲着肖老头翻了个老大的白眼,而闭着眼,瘫软在椅子上的梅老太太好像也被惊动了一样,浑身颤抖着睁开了眼睛,额头上全都是汗水,她有点虚弱地冲着肖老头点头一笑,“还是麻烦你老了,差点就回不来。” 肖老头的脸色也并不是很好,寡白寡白的,“你们梅家到下面去‘问阴’比我这‘酒算’可是要危险多了,你年纪也大了,以后还是不要管这些事了,过几年松泛日子,我们还能活几年咯。” 听起来,他们四个人好像是老相识了。 梅老太太抿嘴一笑,六十多岁的人了,身上有一种从容的风度,让人忽略了她的年龄,“是咧,是咧,我这次来也是没办法呢,谁让我以前欠了人情没还,这是最后一次了,过了这次,我就要好好歇着了,这么多年了,也真是累了。” 肖老头跟梅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话。 徐老三又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冲着那两个还在说话的,“你们能不能专心点做事咯,快点把推算出来的结果写下来撒,不会是忘个哒吧。” 肖老头瞥了徐老三一眼,“就你性子急。”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拿起了纸笔,先递给了坐在旁边的梅老太太,再另拿了纸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而坐在徐老三旁边的慧心方丈,早就写好了等在那里了。 徐老三兴致很高的把四张纸条收拢了起来,一个一个的打开看过去,看完了之后也猛地一拍桌子,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看来我们的意见都是一样啊,哈哈哈,哎呀,慧心方丈还是这么厉害,梅老太太,你下去‘问阴’要机心点(小心点),还有肖老头,在那堆破烂里打了十几年滚,还有这个水平,不错,不错。” 魏时看着自己师父那嚣张的样子,蛋疼。 其他那三位高人,除了慧心方丈垂着眼睛,没什么表情外,梅老太太摇了摇头,肖老头则抬头望天,哼了几声,嘀咕了一句,“笑个屁。” 魏时从徐老三手里拿过一张纸条,看了一下。 上面写着“废厂”四个字。 其他三张纸条上,也是一样的内容。 魏时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不是说“废厂”的阵法出了问题,已经被董家的“祖婆”安排了人转移到了富民大厦那儿去了吗?怎么四位高人一致推算出“五行七煞阵”的阵眼在“废厂”,难道这几年,那里的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 事不宜迟,阵眼推算出来了之后,魏时一行七人就立刻出发了,七个人、鬼分头往定好的目标而去,魏时作为魏家的“巫”要去的地方是“五行七煞阵”的阵眼,只有他在魏昕的帮助下才能破坏阵眼,其他人,包括比他道行高的徐老三等四人都不行。说到底,“五行七煞阵”是董家的“祖婆”为了杀尽魏家人布置的,因果相连,反过来,也只有魏家人才能破解它。 “废厂”在b市外围,那里曾经是一个化工厂,八几年的时候,出了个大事,外面的官方说法是有毒物质泄漏导致化工厂大范围死伤,因为有毒物质很难分解,所以那片区域在过了几十年之后,还是一片荒芜。 为了保证以最快最安全的方式到达目的地,魏老爷子安排了七辆小车,一个方向一辆。魏时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往后急速倒退的景色,心情起起落落,半刻都不得安宁。 车子开了两个多小时就到了“废厂”。 这地界非常的荒凉,跟周围的繁荣截然两样,就好像你前一分钟还走在原始丛林,下一分钟就进入了戈壁沙漠。眼前是一大片长满了杂草和低矮灌木的荒地,还有一些残破不堪的建筑物,七零八落的散布在荒地上,草丛里有小动物窸窣穿过。 魏时跟魏昕并肩走在一起,魏时闷着头走路,心无旁骛想着接下来要应付的事,手臂在身体两侧自由摆动,突然,他的右手被另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握住,接着,十指交扣。 魏时的脚步不由得停了那么一下下。 他本来想把手挣出来,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又没动了,任由魏昕扣住。冷冰冰、,一点也不温暖,更不能说柔软,魏时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这是造了什么孽。虽然是这样感叹着,他的手却用了点力扣住了魏昕的手,想把自己身上的温度传过去一点。 魏时拿着一个罗盘在手里摆弄着。 魏昕则守在一旁。 魏时有事忙的时候,魏昕都是很乖巧的在旁边等着。 也就是因为他这么乖巧,让魏时越来越狠不下心。 魏时按着罗盘的指示,往前走着,不时的换个方向,他要找的是当年发生惨剧的事发中心,那里,最有可能是阵眼存在的地方。魏时调了好几次,时进时退,时左时右,折腾了好一会儿之后,找到了一处空地。 那个地方非常的显眼。 因为它是光秃秃的,周围其他地方不是长满了杂草,就是残留着一些残埂断壁,只有这一片足球场大的地方,干干净净,除了几块石头,连根杂草都没有。要是这地方没古怪,魏时还真就不信了。 罗盘的指阴针,急速的转动着,说明这地方的阴气已经大大超过了警戒线。 魏时走过去,看着那几块石头,总共是七块石头,石头一半露在地上一半深埋在土里,石头形状古怪,好像不是天生天长,而是有人刻意雕琢而成,只不过那个人的雕刻的功力太差,石头显得很粗陋,因着这粗陋,要是一般人看到了,多半也会以为这些石头本来就是这样的。 魏时伸出手,碰了碰其中一块石头。 一股阴寒,从手指接触石头的那一点面积,钻入了体内,往身体的各个部位散去,阴寒来的太快太猛,让魏时差点有五脏六腑冻结,整个人变成一座阴寒冰雕的错觉。 一直抓着他的手的魏昕,把魏时往后一带。 魏时的手指脱离了那块石头,刚才那感觉就好像触电一样,甩都甩不脱,幸好身边还跟着个魏昕,魏时暗暗庆幸,这地方果然不是一般的凶险。 魏时把准备好的东西从包里一样一样的拿出来,他现在手上最重要的东西是徐老三交给他作为隐门信物的木蒺藜,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徐老三把这些东西交给魏时的时候,心痛万分的喊把自己的家底都搬空了,以后魏时一定要还回来。 魏时对此不置可否。 他会还才怪。 魏时笑嘻嘻的把东西拿在手上,一样一样的看着,都是好东西。 他拿出一个沙漏,看了一下时间。 这地方阴气太重,手表手机之类的能显示时间的东西都用不了,只能用这些最原始的东西。他跟其他六个方向的人约好了动手的时间,离那个时间还有一段空闲,魏时要抓住这段时间把该准备的事准备好,到了时间就立刻作法,要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或者被什么意外打断了,那麻烦就大了,所以除了手上这个用来确定时间的沙漏,还有几张黄符纸,用来联络,黄符纸也显示不了什么详细的信息,不过,万事俱备这么简单的信息,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这也是因为这七个人或者鬼道行都相当高深才能做到。 一般人,黄符纸永远是那张黄符纸,就算黄符纸起了什么变化,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变化是因为什么原因。 魏时先把那七块石头的外围刨了五个坑,把五个黄符纸包分别埋了进去,同时,还拿出了七七四十九枚在佛寺里已经供奉了五十年以上的古钱,往七个方向一撒,古钱在空中翻转,落到地上摆成了一个大七星阵,这个阵法是借用天上北斗七星的力量,破邪祛妄。 两重阵法布下,魏时还不满足,又拿出了九个黑沉沉的木牌,布成了九宫阵,这九块木牌是用千年阳木做成,阳木天生天生属于纯阳之木,能克鬼驱邪,定魂安魄,布成九宫阵之后,威力更是倍增。 魏时满意地看着三层阵法,拍了拍手上沾着的泥土。 实际上这些阵法并不是破坏“五行七煞阵”阵眼的最重要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他和魏昕,然而,魏时本性就是小心谨慎的,既然能多几个保险,为什么不这样呢?所以他毫无压力的从徐老三、肖老头还有梅老太太那里搜刮了一大堆好东西过来,就是为了布下这三重阵法。 接下来,就是等。 等时间到。 魏时百无聊赖地在原地走来走去,这地方没遮没挡,风刮过来连一丝停滞都没有。 现在阴历三月三,倒春寒。 风还是很冷的。 魏时搓了搓手,有一句没一句的跟魏昕聊着天。 话题的中心围绕着等把魏家的诅咒解了之后,该干什么去这个问题展开了深入而热烈的讨论,魏时想着可以到外面走一走,看一看,大好河山错过了有点可惜,魏昕无可无不可,他的意见很简单,魏时去哪他就去哪,魏时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半天没言语。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不远处的一栋破屋后面,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魏时立刻转过头,警惕地看着那个方向,几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屋后走了出来,都是女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老太婆,一头白发,蓬头垢面,苍老的脸上满是皱纹,上面还有几道黑红的口子,她用恶狠狠的目光看着魏时,嘴里发出古怪的呵呵声。 魏时开始还没认出来,就觉得这老太婆给他感觉有点熟悉。 想了一下之后才猛地想起来,这不就是张英芳的母亲吗?小洞城那个村子里的一个老太婆,古里古怪的,她跟她女儿的命都满悲惨,说得上那句可恨之人也许有可怜之处。 张英芳以鬼养魂,害人害己,但是她的本性却并不恶,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当时,魏时知道了那个她用的那个驭鬼咒,是一种害人的邪术,但是张英芳生活的那个小村落里却每个女人都会,就算她们暂时用不上,她们也知道有这么个驭鬼咒,当遇到什么事的时候,她们就可能会想起这个驭鬼咒。 当张婆婆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魏时知道,事情有点不妙。 293第292章 【结局】 这些女人全都被人控制了,[棉花糖]{免费} 她们的身体已经死了,却在驭鬼咒的作用下,能继续在阳世走动,但是身体却渐渐腐烂,而她们吞食了一些鬼魂之后,本身的力量得到了大大的增强,现在,她们就是听从了命令,过来阻止魏时破坏阵眼。 看来,董家的“祖婆”也是图穷匕见。 一个又一个的女人从四面八方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一下子人数就增加到了四五十个,董家的“祖婆”怕是把手里那些中了驭鬼咒的人全都赶过来了罢。 魏时一手铜钱剑,一手黄符纸正要冲上去迎敌,却被魏昕拉住,魏昕说了一句“我来”就站到了魏时前面,魏时想了一下,也就算了,毕竟等下子破阵还需要他出大力气,要是现在就把力气用光了,后面顾不过来了那就因小失大了。 当然,他虽然不动了,却也没有把目光移开,一旦发现魏昕有不敌的迹象,他就会立刻行动起来。 从魏昕身上漫出了一层灰黑色的雾气,雾气快速的散开,不一会儿就把整个荒地笼罩其间,那些直直地往魏时走过来的傀儡立刻失去了目标,茫然地在雾气中走来走去,而时不时的,可以听到一些古怪的声音,就好像动物世界里演的狮子撕开猎物时一样,血肉的崩裂、骨头的喀嚓、鬼魂的尖啸,在雾气中频频响起,魏时听得后背发麻,这声音听起去比身边有头猛兽在猎食还要惊悚。 过了好一会儿,魏时捏着自己的手,在原地极小的范围走来走去。 他实在有点紧张。 虽然对魏昕很有信心,但是那毕竟是四五十个傀儡,而且还是中了驭鬼咒,本身实力也不弱的傀儡,一拥而上,他也没把握应付得了,想到这,他更用力的抓紧手上的铜钱剑,决定再等五分钟,要是魏昕还不回来,他就要行动了。 就在这时,荒地上的雾气突然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终于把整个荒地重新暴露在了眼前,而魏昕就站在他不远处,衣服上全都是污血,连脸上都沾了好几点,而魏时看向荒地的时候,倒吸了一口气,遍地都是残肢断臂、内脏碎骨,污血横流,把整个荒地都浸得湿了一层土,暗红发黑的颜色,浓烈腥臭的味道,简直让人窒息。 魏时怕魏昕受了伤,走过去打算看一下。 还没等他靠近,魏昕就猛地又往后退了好几步,魏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往前走了一步,魏昕随之后退了两步。这是做什么?因为魏昕的反应,魏时更觉得他肯定是受伤了怕他担心所以才避开他不让他接近,魏时板着脸,冷冷地说,“站那,别动。” 魏昕听了,好似有点摇摆不定,当看到魏时又打算走过来的时候,抬起脚忍不住又往后退,魏时警告地看着他,魏昕僵在那儿,不敢动了,魏时哼了一声,走过去,拉着魏昕的手臂,让他转了一圈,问他,“没受伤?” 魏昕摇了摇头。 魏时就不明白了,“没受伤,你躲什么?” 魏昕看了一眼脏污的衣服,“太脏,太臭。” 魏时一脸无语,“卧槽,我都不嫌你嫌什么。” 魏昕看了魏时一眼。 魏时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其实刚才魏昕一说他就明白了,魏昕是怕他嫌弃身上的腥臭。 不过,他是那种人吗? 哎,这孩子真是想太多想的自个儿在那里纠结了。 捣乱者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不过,现场的惨状要是被人发现了,那就算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魏时不得不打了电话给自己的师兄方志,把事情告诉他报个备以防万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魏时还是全身戒备着,但是一直到约定好的时间,周围再也没有任何的异动,想想也是,董家的“祖婆”最得力的手下马家和钟家已经倒戈相向,除了他们,“祖婆”大概也没什么强大的下人了,就是帮她守墓的那个家族,过了几百年,也早就衰落了,上次魏时去的时候,那个村子就剩下了一些老弱病残,就是这些老弱病残也不到二十个人。 魏家的先祖筹谋策划了几百年,才等到这一天。 魏时所要做的,是整个计划中最简单的一部分,因为要他做的事已经被魏家的老辈子们一一安排好了,连破阵的步骤都经过了再三的推演,确保万无一失,要是这都出错,那是魏时太无能,也是天要亡魏家。 魏时看了一下天色,虽然没有出太阳,但是此时应该是正午时分,天地间阳气最足的时候,用来破除这种煞阵是最好的时机,魏时拿在手上的几张黄符纸,突然自动烧了起来,其他六方每一方给了他一张黄符纸,同时,他也给了那六方一方一张黄符纸,现在,信息已经传过来,另外六方已经准备就绪。 魏时冲着天空笑了一下。 开始了。 他拿出了一张空白的黄符纸,咬破了自己的舌头,用手指沾着舌尖血在黄符纸上快速的画符,符文凌乱而又充满着一种古朴的气息,魏时把这张黄符纸贴在了自己的手心,然后,又拿出一张空白的黄符纸画了一张同样的符,贴在了魏昕的后背。 然后,他主动伸出手去,抓住魏昕的手,跟他说,“走了,出发。” 虽然话说的雄纠纠气昂昂,但是实际上他只往前走了五步。 他跟魏昕进了那七块石头围成的圆圈中。 一进去,天立刻就黑了,浓云压城,寒风四起,好似到了隆冬时节,天空飘起了黑色的细雪,落在地上,铺着薄薄的一层,雪随即融化成了黑色的雪水,干燥的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潮湿、松软,接着是泥泞,雪继续下着,不停地下着,泥泞就变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泥坑,泥坑虽然或大或小却总是在变大,而又有无数的小泥坑不断的产生并且并和到了其他更大的泥坑里,好似没有边际的这一片空地,变成了一个泥潭。 腐臭的深不见底的泥潭。 就在你脚边,就在你脚下,没有一个地方能让你落脚,无论往哪个方向提起脚,落下的地方都是泥潭,而你踩在地上那只脚也慢慢地陷下去,污臭的烂泥没过脚背,淹没小腿。 烂泥一寸一寸的吞吃着你的身体。 魏时一头冷汗,他没想到进来遇到的是这种情况,他本来以为会迎面扑过来几十上百具活尸或者鬼魂,然后跟它们拼死拼活的打一场,伤痕累累之后高唱胜利的凯歌……卧槽,节奏完全不对啊,魏时想把陷进烂泥里的脚抬起来,但是本来抬起的那只脚也压根就没有落脚的地方,前后左右全都是烂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烂泥吞没自己。 随身带进来的那些法器符箓,根本就用不上。 魏时把身上的厚外套脱了铺在烂泥上,然后小心地平躺上去,他记得好像是听说过一个说法,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要尽量扩大身体跟泥面的受力面积,这样能有效拖延被淹没的时间。 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 躺下了之后,确实沉没的速度好似下降了一点,但是天上不停飘落的黑色细雪,落在身上,湿透了衣服,冷得直发抖,而在刻骨的寒冷中,魏时还觉得有点痛,他以为是身体被冻伤了,但是当他低下头一看,□在外面的手背,出现了一块一块的芝麻大的黑斑,黑斑又痛又痒,魏时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挠一把,这时,他看到几片黑色雪花落在了手背上,眨眼间,雪花不见了,原处多出了几块黑斑。 董家的巫蛊咒术再配合“五行七煞阵”实在太厉害了。 但是,再怎么厉害,也不能让魏时坐以待毙,他咬着牙脑子急速的转了起来,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无论什么法术都是有解的,不过是难易不一而已,一般巫蛊之术都是下在活物身上的,只要想出对付那个活物的针对性办法就能解开巫蛊之术,而现在这情况,显然是利用一个大环境咒杀里面的活物。 魏时要做的,就是把藏在这个大环境里的巫蛊之术的承载物找出来,毁掉,那他就安全了,但是,魏时抬起手环顾四周,天地好像无边无际,虽然理智上魏时知道,“祖婆”不可能真的布下这么大的阵法,但是感觉上,魏时还是有点绝望。 就算没这么大,要找个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管了,先开找吧,魏时也懒得去想容不容易这个事,直接找了起来,他两只手在周围的烂泥里摸索,冰冷的烂泥冻得他骨头作痛,他皱起眉,五指张开,继续在烂泥里面抓着,烂泥从他指缝里挤出去,发出古怪的噗呲声。 魏时小心翼翼地把周围的烂泥摸了个遍。 运气并不是太好,因为除了烂泥他什么都没摸到,唯一让他高兴点的消息是他手上那些又痛又痒的黑色斑点在手被冰冷的烂泥冻得毫无知觉之后,那种又痛又痒钻入心底的感觉,不见了。 魏时还没高兴多久,就发觉自己的脸、脖子还有身上各处也慢慢传来了痛痒的感觉,那种痛痒就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他身上爬,在他内脏里爬,在他骨头上爬,边爬边撕咬着他的血肉骨头。 魏时脸色发青。 是冻的,也是痛的。 魏时歇了一会儿气,觉得身上又有了一点力气之后,就用极细微的动作慢慢地挪动着身体,同时,手在烂泥里继续寻找着那个承载物。 也不知道找了多久,魏时已经忘了时间,脑子里空空的,只记得伸出手在烂泥里面摸索着。突然,前方响起了一个古怪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炸裂开了一样,魏时抬起头,尽力睁大眼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不清,魏时眼睫毛上也沾了一些泥水,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低下头想用身上的衣服擦一下,却发现身上也没有什么地方还是干净的,找了一下,总算找到了一个还算干净的衣角,用两根指头捻着那点布料,眼睛凑上去,轻轻蹭了蹭,视线顿时清晰了不少。 魏时继续往那个方向看。 一道灰黑色的影子浮在半空,黑色的雪花呼啸着向他卷去,好像要把他卷到天上一样,而那个灰黑色的影子在风雪之中屹然不动,忽然,灰黑色的影子像是感觉到了魏时的视线一样,往魏时所在的方向看过来,当发现魏时的时候,它立刻就往魏时扑了过来。 风夹着雪挡在他前面,他轻盈地就像是一颗尘埃,穿过风雪,在下一个瞬间来到了魏时面前,一身狼狈的魏时冲着那个灰黑色的影子露出一个笑容,脏污的脸上只有雪白的牙齿特别晃眼,魏时说,“等你半天了。” 魏昕并没有把他从烂泥里拉起来,而是往下一扑,抱住了他,然后身体一个翻转,变成了魏时在上,他在下的姿势,魏时有点不好意思的动了一下,“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魏时对于魏昕这种做法倒也没有什么异议,说白了就是,他是一个活着的有点本事的人,跟魏昕这种非人非鬼非尸的强悍存在不能比,所以,丢脸什么的,完全不再考虑中。 也许是因为现在的形态有点问题,魏昕说话的声音飘飘忽忽的,好像从很远处传来又好像是低不可闻的耳边私语,“身体陷进泥里了,出不来,为了找你,只能魂魄出来了。” 魏时“哦”了一声,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急切的把自己的发现跟魏昕说了。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承载物,不然的话,可能就出不去了。”魏时把自己的手背给魏昕看了一下。 手背上的黑色斑点让魏昕的眼睛一沉,灰黑色的影子瞬间又凝实了不少。 魏时躺在魏昕身上,魏昕的身体化成了稀薄的灰黑色雾气,弥漫了附近的一大片范围,魏时为了不浪费劳力,坚决要求自己也要出工出力,能多一只手就能快一分,魏昕开始还反对,他想让魏时休息一会儿,但是后来抵不过魏时的强烈要求还有愤怒恼火的眼神,退让了,不过他还是坚持让魏时躺在他身上。 其实,也不能说是身体了吧,魏时看着身上那稀薄的可以直接透过去看到烂泥的灰黑色雾气。 不然的话,脑子只要一想着现在是躺在魏昕身上,再发散一下,把现在这个雾气的身体换成平时那具冰冷而又僵硬的身体,就会觉得各种不对,魏时甩了甩头,我擦,这种情况下还能胡思乱想,难道说人类需要联想,世界需要想象。 魏时的手在烂泥中摸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沙漏中的沙子已经掉了大半。 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魏时有点急了,不过他的动作却并没有慌乱,还是那么有条不紊。 慌乱不能给你任何帮助,只能把你拖入更深的混乱,最终,你得到的可能就是失败。 而魏时不能忍受失败,尤其是魏家等了三百多年才等到了这么一个机会。 魏时摸着摸着,突然手碰到了一个硬块,他立刻抓住了那个硬块,甩掉沾在上面的泥水,又用脏污的衣服随便擦了两下,这是一个巴掌大的木雕,雕刻的是一个老年妇女,赤|裸着上半身,干瘪的乳|房垂下来,下面就穿着一条宽脚裤,赤着双腿。 魏时激动地眼睛发红,就是这东西,他找到了,魏时喊了魏昕一声,四散开来的灰黑色雾气立刻凝聚到一起,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魏时迫不及待地跟魏昕说,“一下就好。” 他咬破了舌尖,喷了一口血在那个木雕上,然后用指尖沾着那些血快速的画起了符,直到把木雕的后背以及脸部全部画满,木雕动了起来,拼命地想从魏时的手里挣出去,魏时用力的抓紧,鲜血化成的符咒发出一阵白光,啪擦一声,木雕成了一地碎片。 木雕被毁的瞬间,整个天地的风狂暴刮了起来,黑色的雪花也变成了黑色的冰雹,铺天盖地的砸下来,魏时吓了一跳,这地方连个遮掩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硬生生挨砸。 魏时闭上眼,等着身上传来剧痛,但是等了一下一直没等到,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头顶上弥漫着一层厚实的灰黑色雾气,把冰雹都挡在外面,只有一些细碎的冰渣落在了他身上。 魏时喉咙噎了一下。 暴风冰雹似乎是最后的狂欢,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就停下来了。 天空传来一阵细细的呜咽声,像是有什么人在那里哀哀地哭泣。 丝丝入耳。 魏时却没注意这些,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头顶的那团灰黑色浓雾上,在刚才暴风冰雹的攻击下,本来浓的已经快能凝聚成液状的雾气变得稀薄了许多,魏时担心的看着那团雾气,等到那团雾气又变回了人影的样子,他迫不及待的问,“阿昕,怎么样?” 魏昕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没事。” 魏时当然不会觉得他没事,但是,现在也不是追究有没有事的时候,阵眼已破,一切都等出去再说。 魏昕带着魏时到了自己身体所在的魏时,把一些冰雹聚拢过来,让魏时坐在上面,同时,一头扎进了烂泥里面,下面立刻传来了咕咚咕咚的声音,烂泥被搅动,一个全身被泥裹住的人从烂泥中跳出来,魏时看着魏昕那造型,再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笑出了声。 也许是因为他们终于熬了过去。 空间崩塌,两个人眼前的一切慢慢地变了样子,荒地回来了,杂草回来了,断壁残垣回来了,暗沉的天空也回来了,就在魏时耐不住松口气的时候,一个尖啸在耳朵边响起,他后背一麻,转头一看,卧槽,一个鸡皮鹤发,老的已经不成样子的老太婆面目狰狞的站在他身后,手上的指甲黑乎乎的,又尖又长,她看到魏时,疯狂的扑过来,指甲几乎就要擦到了魏时的脸。 但是,也只是几乎! 魏时留在外面的那三个阵法终于还是没有白费,那个老太婆被阵法拦住了,她不甘心地在阵法里面左冲右突,很快就破了一个阵法,却又被第二个阵法拦了下来,这种破阵如同撕张纸的节奏实在太逆天了,眼看着这老太婆就突破了第二个阵法,已经陷在了第三个阵法里面,眼看着又要冲出来了。 站在一边的魏昕蠢蠢欲动,魏时赶紧拦下他。 虽然看不出来,但是魏时知道,刚才在阵眼里面,魏昕消耗过大,还受了伤,陷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再跟这么一个强悍的对手交手,那绝对讨不了好去,魏时左手拿着木蒺藜,右手拿着千年桃木剑,做了一个动作,那是用来请神附体的法术,同时,魏时嘴里也念着“天神下凡咒”。 事情往往都是出人意表的,当魏时做好准备,严正以待,直面强敌的时候,那个凶恶到极点的老太婆仰头朝天惨叫一声,消失在了空气中,魏时吃惊的看着这一幕,这就完了?真的完了?结束了?魏时还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也会有这种好运气,简直是从来没有过,一般都是被虐的半死不活之后才终于否极泰来,现在他还好生生的站着,离半死不活还有点距离。 因为不放心,魏时又等了好一阵,终于确定了那个老太婆不会再出现。 他收拾着地上零零碎碎的东西,那七块石头已经碎成了石头渣。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些四分五裂的尸体。 魏时皱着眉开始想办法,觉得如果能点把火的话,是最好的。 这时,魏昕开口了,“我有办法。” 魏时看着他,“赶紧的。” 魏昕站在原地没动,好像出了会神,过没多久,周围阴气森森,许多的小气流在周围滴溜溜的转动,那些残尸逐一消失不见,就连渗入土层的血水也清理干净。 魏昕把附近有一些道行的鬼魂全都叫来了。 等周围都干净了,魏时松了口气,跟魏时说,“走了,我们回去了。” 魏昕点了点头。 送他们到这里的车子还停在原地等着接他们回去,司机看到魏时两兄弟像看到了亲人一样,那明显等得太久终于得到解脱了的眼神,让魏时嬉笑起来。 魏时在车上打了电话给方志,告诉他,他把问题都解决了,不用再麻烦他了。 同时,魏时也开始打电话给师父徐老三、给魏宁、给陈阳、给肖老头,甚至是远去平龙山的酆老头,事情成功了,悬在魏家人头上的剑已经被取下来了,也许是因为心有所感的原因,魏时还真觉得自己身上松泛了不少,当然,这也许是是他的错觉,同时他也知道了,那个跑到他面前来的老太婆就是董家的“祖婆”。 终于过去了。 魏时回了魏庄,看见魏老爷子正跟几个魏家的老辈子商量着要把魏庄进行大范围的改建,因为魏庄以前的建筑还有门上、屋檐上那些凶兽雕像,都不适合现在了,他们得把先祖们在魏庄布置的阵法撤掉,也要把后山那个山洞里的阴河移开,活人住的地方,阴气太重总不是好事。还要把魏七爷家那儿的养尸坑偷偷处理掉,这些事里最重要的,还是要把困在魏庄三百多年的魏家的那些先祖的魂魄送去投胎。 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提出来,事情很多,很杂,但是每个人身上都洋溢着轻松的笑容。 这是魏庄从来没有过的轻快。 魏时他们累了一场,回来就睡觉去了,睡了个天昏地暗,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将将醒过来。 三个人,魏宁、魏时和陈阳凑在一起吃饭,吃完饭之后又打起了牌。 牌桌上你来我往,说说笑笑。 突然,魏宁问魏时,“你跟魏昕是个什么打算?” 魏时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他馋得很,但是魏昕又不准他吸烟,所以只能做做样子,他正琢磨手里的牌该怎么出,嘴里就含糊地说,“什么什么打算?” 魏宁把一张牌丢在桌上,“我上次看到魏昕在——” 魏时愣了一下。 陈阳才不管他们在说什么,喊着魏时要他莫发呆,“我早就看出来了。” 魏时把嘴里的烟拿下来,嬉皮笑脸地说,“还能怎么样,不就那样,反正他离不开我,我也丢不开他。” 魏宁皱着眉,“这样勉强可不行。” 魏时摇了摇手指,“这你就错了,我还真不勉强。” 魏昕想跟他当兄弟,那就当兄弟;想跟他当情人,那就当情人。 他早有觉悟,也早就接受。 他既不想魏昕伤心,也不想自己难过。 三个人没有再说这方面的事,而是专心的打起了牌,一直到夜□临,一道影子,两道影子,三道影子突兀地出现在了房间里,各自站在正在打牌的某个人身后,魏时拿着手里的牌,抬手往后仰,问背后的人,“你说,出哪张牌?” 那个人伸出苍白的手,指了指那张红桃k。 魏时把红桃k打出去,赢了一局。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293第292章)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