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佛爷》 <第 01 章> 同志骗婚 一道闪电划破苍穹,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响彻云霄。这一回雨点儿总算替雷公争了口气,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形成一道道水帘,最后汇集在一起,模糊了整个世界。 尖锐的门铃声忽然响起,一遍又一遍,急促中带着不耐,颇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意。 党旗皱着眉头从书房里出来,走到玄关前,看到可视门铃中一个穿着白衣,披头散发,形似落水鬼的女人出现在镜头前。 女人一直低着头,肩膀因抽泣而不停地抖动,她哽咽着说:“旗旗,是我,开门……” 党旗开了门,在电梯前等着,看着数字不断上升,在八楼停下,楼下那个失魂落魄的“女鬼”终于站在她面前,眼睛肿得跟灯泡有的一拼,妆也花了,黑色的眼线被雨水和眼泪晕开,凄凄地挂在脸上,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说像女鬼,女鬼都不乐意。 “旗旗,”女人刚张嘴喊她,一条白色的浴巾就迎面而来,直接盖在她头上, “打住,先去洗个澡,有话等会儿再说。”党旗转身进了大门,女人拽下浴巾,一声不吭,小媳妇儿似的跟着进去了。 洗完热水澡,将身上湿透的衣服换下,脸上黑乎乎的晕妆也卸干净了,“女鬼”露出一张白皙的脸蛋,虽然眼睛依旧红肿不堪,但仍看得出是个清秀佳人。 党旗从厨房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放到她面前,待凉了些,看她一滴不剩地乖乖喝完,这才开口:“如果我没记错,你现在应该是和徐子俊在关岛度蜜月,而不是一身狼狈地出现我这里。说吧,怎么回事?” 代善听到她这么问,原本已止住的泪意又瞬间涌上,她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件事实在羞于启齿,可再不找个人倾诉,她会疯的。 “我,旗旗,我被骗婚了!徐子俊是个同性恋,他这个王八蛋!他怎么能这么对我!我以后怎么办啊旗旗……”代善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 党旗听了很是震惊,虽然听过不少同妻被骗婚的事情,但这样的事居然发生在好友身上,她觉得实在荒谬。 “这事儿你怎么发现的?还是,他亲口对你承认的?” 代善断断续续地说了,说到最后自己都笑了,可不是么,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像一个天大的笑话,老天爷还真是爱开玩笑。 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徐子俊和男友闹脾气,家里又催着给他相亲,一气之下他就去了,然后就和相亲的女人结婚了,这个倒霉的女人就是代善。 婚礼筹备了一个月就仓促地给办了,倒也办得挺隆重,婚礼一结束,两人就飞关岛度蜜月去了。到了关岛,刚下飞机,徐子俊收到一条短信,看完就当即买了最近一班回国的航班,把代善一个人丢在机场就走了。 他走之前跟她说,对不起,他喜欢的是男人,离婚还是干嘛,都随她。对不起有屁用,代善觉得天都塌了,她不敢回国,一个人在关岛逗留了几天,每天窝在酒店房间里不出门。终归要回来的,她害怕回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母,唯一能想到可以收留她的只有党旗了。 “没什么好说的,离吧。” 代善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珠看向她:“党旗!” “就算你脱光了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你的终生奋斗目标难道就是研究怎么让他上你,破你处吗?别傻了,代善。” “我不会离婚的。”代善喏喏地说着,神情恍惚,“我丢人没关系,我不能让我的父母也跟着我丢人,我不会离婚的,不会离的。” “那你就这么和他耗着?他耗得起,反正法律是不允许基佬结婚,他怎么样都无所谓的。你呢?你耗得起吗?你是觉得现在离婚让你父母丢人,还是等他们七老八十了才知道自己女婿是个同性恋,自己的宝贝闺女还是个处丢人?” “够了!你别说了!别说了!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离婚的!我不要离婚,呜呜……”代善仿佛被刺激到一般,对着党旗声嘶力竭地吼着,吼完了,心似乎也空了,她失控地放声大哭。 党旗不再说话,静静地坐在边上等她发泄完。 代善是地道的北京姑娘,她们是大学同学,在同一个寝室里住了四年。在别人眼中,代善是个单纯的傻大妞,身上散发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天真与纯净,可党旗知道,这个天真纯净的傻大妞骨子里是多么的疯狂和执拗。 窗外依旧风雨交加,党旗躺在床上听着雨水拍打玻璃的清脆声,久久不能入睡。身后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代善大概是真的累极了。 就在党旗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代善如鬼魅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黑灯瞎火的让人听了都毛骨悚然:“党旗,你睡了吗?” “嗯。”党旗随便应了一声。 代善舒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呵呵,我就在想,是不是本命年犯太岁了,以前不信这个,现在有些信了。没事儿了,你睡吧,晚安。” “别想太多了,好好睡一觉。” “嗯。” 第二天一早,党旗被“砰”的一声类似摔东西的声音吵醒了,转头看了眼旁边床铺,空空如也。 下床走到客厅,便看见代善坐在沙发上无声地掉眼泪,白色的手机安静地躺在电视柜前的地板上,屏幕被摔得四分五裂。 “徐子俊给你打电话了?”党旗捡起手机看了看,已经显示黑屏了。 代善不作声,一个劲地哭,见党旗不理她,转身准备走,才嚷嚷道:“你干嘛去啊?” “刷牙洗脸啊,还能干嘛?问你又不说话,让我站这儿杵着跟你一起发呆啊?你再哭会儿,我先去了。”党旗理所当然地说道。 代善被她的话噎到了,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红着脖子吼道:“党旗!你怎么这样啊!你还是不是人啊,我都这样了,你也不安慰安慰我,有没有人性啊你?” “喵——” 如意打了个哈欠,端着肥胖的身躯,自以为很优雅地走着小猫步,懒懒散散地从落地窗前的角落里走了出来,一跃上了沙发,肉肉的爪子挠了挠代善的大腿,示意她抱抱。 换平时,代善肯定欢天喜地地抱起如意,逗个没完,不过今儿她是真没心情,看到好吃懒做,一脸无忧的如意更是没好气,这人过的日子还不如畜生来得悠哉,闹心! 想着就一把拍掉如意的肉爪,朝它瞪了一眼:“走开!肥猫,胖得跟猪似的。” 如意当然不可能听懂代善在说什么,但这肥猫聪明着呢,看代善这表情动作就知道是在嫌弃它,顿时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和抗议,伸出爪子又在她大腿上拍了两下。 代善直接双手抓起肥肥的猫身,一下将如意丢到了党旗的脚边,把如意吓得不轻,晃着肥胖的身躯一下窜走了。 “大清早的发什么颠呢,拿我撒完气又虐待如意,我跟你说,这猫可记仇了,下次来你可别指望它能理你。” “不理就不理,谁稀罕!”代善不屑一顾地说,顿了顿,又说:“刚刚我给徐子俊打电话了,我跟他说,我要见一见那个男的,不然我不死心。” “他答应了?”党旗挑眉。 代善摇摇头,“他觉得没必要,我说见完我就同意离婚,他说见面不可能,其他随便,然后就挂了。” “那你想怎么样?” 代善抬头看向她,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就想见见那个男人,我不亲眼看到,我……” “你就是不撞南墙心不死,非要撞得头破血流才满意。善善,你骗得了别人你骗不了我,你真的只是想见见那个男人而已?”党旗盯着代善,凭她对代善的了解,绝不仅仅见一面就同意离婚这么简单。 代善失笑:“不然呢,旗旗,不然你以为我还能做什么呢?” “徐子俊的确是个渣男,正常人干不出这事儿。你应该庆幸的是,他渣得还不够彻底。和别的同妻相比,善善,你很幸运,至少你从开始就知道错了,至少他没有碰你,你还有重来的机会。别干傻事,答应我。” “瞧把你吓的,放心吧,我才不会为那种混蛋想不开。”代善抽了张面纸擦擦眼泪,强装笑意。 党旗上前抱了抱好友,换谁碰上这种事都不会冷静的,再多的言语安慰也抚平不了代善那颗受伤的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代善应着,声音闷闷的:“旗旗,你会帮我吧?” “能说不吗?”党旗笑了笑。 “可以,但我会和你绝交。”代善扭了扭身子,抱着党旗纤细的腰身,恨恨说道,“旗旗,要不咱俩好了吧?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咱俩凑合凑合一块儿过吧,我保证绝不背叛你,让那些男人都去死吧。” 党旗扒掉她环住她腰的胳膊,保持一臂距离,“你满足不了我的,我喜欢带把儿的。” 代善嗤鼻:“那你和周培分手是因为他满足不了你?我怎么听说周培跟你分手后就成了京城名马了呢?” “什么京城名马?” “有名的种马啊,身边的小明星小嫩模,那是让人瞧着够眼花缭乱的。”代善不依不饶。 “别这么说他,先管好你自己吧。”党旗转身进了卫生间,不再理她。 代善撇撇嘴,分都分了,说还不让说,就说,就说! 国产傻逼 代善从关岛回来已经四天了,就第二天的时候给家里打了一通电话,骗说还在关岛没回呢,想多待几天。看着网上搜出来其他驴友在关岛拍的照片,比划着跟她妈形容了一下关岛多美多美,蓝天碧海白沙什么的,说回来给看照片。 党旗嗤笑她,一个人天天窝在酒店里,哪儿来的照片啊?准备找高手PS? 代善当即回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说用得着那么麻烦么?就说相机掉水里了。 这些天代善也没闲着,催着党旗帮忙寻了位私家侦探,她是铁了心了要把那个跟他抢老公的男人给挖出来,至于挖出来以后要干嘛,她自己也没想好,她就是想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儿。又下了几十部耽美小说,说要研究研究战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看着盘腿坐在沙发上认真研究小说的代善,党旗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打算在我这儿赖到什么时候?”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赖啊?咱俩什么关系啊?我都这么惨,这么可怜了,你能不能发挥点儿同情心啊?我才住几天啊就要撵我走!党旗,你真让我寒心。”代善抬起头,瞪圆了眼睛,悲怆地说道。 党旗走到她面前,半蹲下.身子,好奇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代善被她盯得浑身发毛,搓了搓光裸的手臂,“你盯着我看做什么?有病吧?” “嗯,是有病,你也发现了?”党旗直起身子,点点头,“代善,我觉得你挺适合去演琼瑶的戏,苦情女主角,所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你已经入戏太深。” 代善瘪着嘴,没好气地说:“我呸,你才苦情女主角,你才入戏太深,咒我呢?容嬷嬷都没你恶毒!你怎么不去演呐?” 党旗捋了捋边发,忽的笑了一下,“既然不是入戏太深,那改天我陪你去六院挂个号吧,善善,有病咱不怕,是病就得治。” “党旗!气死我了你!对,我就有神经病!我还就跟你说了,你可别逼我啊,气着我了,半夜我万一想不开,在你们家找个绳子吊死了,你这儿就成凶宅了!做鬼我也缠着你!”代善愤愤地说着,“不!我可是神经病啊,要死怎么着也得拉个垫背的啊,黄泉路上有你有我,不寂寞,好得很,你觉得怎么样?” “随便。”党旗懒懒地说道。 “不准说随便!”代善扔下手里的平板电脑,霍的站起身,“随便”二字就像导火索一样顿时将她引爆,听到这两个字她就不由自主地会想起那个人渣。随便,随便,随什么便,你妈没教你不能随地大小便啊! 代善眼眶瞬时红了,泪珠子又开始打转,倔着性子就这么瞪着她。 党旗暗自扶额,失婚的女人真心伤不起,再这么下去,该去六院的人就是她了。“行行行,不随便,你要我跟你一起死,我就一起死,满意了么?家里就剩这么一盒面纸了,再哭下去,我只能拿卫生巾给你擦了。” 代善不想笑的,但没忍住破功了,搞得自己都觉得特跌份儿,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真成神经病了。她边哭边笑还抽着气,“党旗,你真烦人,我恨死你了。” “嫌我烦还不给我躲得远远的啊?眼不见心不烦,这都不懂啊?”党旗好笑地说道。 “就不走,我气死你我。”代善嘟囔着,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拿起平板继续看小说。 党旗无语地摇摇头,“光在我这儿耍横算什么本事,敢不敢找你情敌撒泼去?” 代善一听又想掀桌了,狠狠地捶了一下沙发,脏话都飙出来了:“老娘有什么不敢的!老娘现在只恨不知道是哪个小娘炮,撅着屁沟子当逼使,把徐子俊勾得三魂没了七魄!千万别给我逮着了,不然我非得拿酒瓶子爆了他的菊,再cei碎了刮花他的脸!看他还敢不敢出来搞男人!” “理想很丰满,你收拾完了情敌,那个渣怎么办?”党旗抿嘴笑问道。 代善翻了个白眼,“我管他去死。” “这样啊……”党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身进书房拿了一叠资料出来丢给代善,“老吴那边已经有消息了,这是今天早上传过来的资料,你说的那个‘小娘炮’每周四都会去工体那边的一家夜店,也就是说,今天晚上你就可以见到那个人了。老娘小姐,我很期待你今晚的表现。” 代善嘴巴张成了蛋形,气势一下弱没了,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么快,快啊?你,你怎么,怎么现在才说啊?我,那什么,我,我还没准备好呢。” “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工体西路,夜色翡冷翠—— 午夜场的“夜色翡冷翠”,正是人声最鼎沸的时候,舞池里妖孽横生,群魔乱舞,处处可见的齐B小短裙着实让人看了有些麻木了,可这并不影响猎艳者们眼中互相传递的不可阻挡的精光。 老吴就是党旗替代善找的私家侦探,他传来的资料里显示,徐子俊那相好的男朋友叫沈城,从照片上看来根本与代善想象中的小娘炮不沾边,麦色的皮肤,长相谈不上多帅,但整体看着绝对是个型男。光瞧着,这沈城倒是更有攻的味道。 就算从表面上看来,沈城的确比徐子俊更像攻,但作为徐子俊还没有离婚的老婆,就算还没有夫妻之实,代善私心里也不能接受她老公是个同性恋也就罢了,竟然还是个小受,太颠覆了,她的命还能再苦点儿么? “夜色翡冷翠”里有开放性的座位,也有半开放性的区域,还有就是与外面隔绝的包厢。 老吴退伍前是个侦察兵,手里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连沈城每次来进哪个包厢都摸清楚了。 “真要进去吗?”代善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党旗。 “之前你说只是想见见徐子俊那相好的长什么样子,照片你看过了,也算是见到了。如果你觉得够了,后悔了,我们现在就可以走。但如果这次走了,这件事就算翻篇儿了,你回去该跟你爸妈坦白的坦白,该离婚的离婚,不要再纠结这件事情,能做到么?”党旗盯着她,认真地说道。 代善闭了闭眼睛,甩甩头,蓦地睁开眼,看向党旗,“做不到!我想亲自问问他,他和徐子俊那个王八蛋一起把我当猴耍有意思么?!” “那进去吧。”党旗似乎早料到一般,平静地说。 代善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伸出食指朝自己指了指,“就我一个啊?你不陪我进去吗?你都不担心我出事吗?” 党旗皱眉,“别啰嗦,我在外边等你。” “靠!党旗,你真做得出!”代善气炸了,本来对进去的事情还在犹豫,心里有些犯怵,被党旗这么一弄,脾气上来了,“行,你够狠!我一个人进去就我一个人进!谁怕谁啊,大不了鱼死网破呗。” 党旗点点头,“好样的,祝你好运。” “滚,不需要!”代善头也不回地走到拐角处的包厢,推了门就进去了。 包厢里—— 代善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包厢里面比起外边儿算是明亮许多了,宫廷式的装修在暗黄的灯光中显得慵懒,暧昧和糜烂! 鼓起勇气打量了一圈,包厢里零零散散坐了五六个人,都是男人,一个莺莺燕燕都没有,中间的大矮桌上放了一堆五颜六色玻璃制品,还配有长长的管子,代善在电视上见过,是水烟。 在她打量所有人的同时,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在观察她,同时也微微感到讶异,这个女人是怎么进来的?孙景在搞什么东西? 代善很快就认出了沈城,她走到沈城面前,尽量忽视心里锣鼓般的咚咚响,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你认识我吗?” 如果沈城真的和徐子俊有一腿,她不相信沈城会认不出她。 沈城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这让代善忽然觉得没底了,“如果你认识徐子俊,那么我猜,你一定认识我。我希望和你谈谈,方便的话我们出去说可以吗?” “认识,没必要。”沈城惜字如金,表情始终如一,一点儿波动都没有。 “城哥,这妞是谁啊,长得够邻家的,你什么时候好这口了?”旁边有个长得邪里邪气的男人插话问道,其余的人也被这突然闯进来的女人勾起了好奇心。 这里的人除了沈城,似乎都不认识徐子俊,这让代善觉得有些奇怪,照理说沈城的朋友没可能不认识徐子俊,如果他们是那种关系的话…… 代善握紧的拳头又松了松,深吸了一口气,说:“不,我认为很有必要,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沈先生,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沈城眯起眼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忽然伸出手臂一揽,代善一不留神便已被他圈在怀里。 她瞪直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要干什么,对方冰凉的唇瓣就贴上了她的,扑面而来的气息让代善一下子感到眩晕。等回过神来,她羞愤不已,拽着包包的带子就要将包包往沈城身上砸,王八蛋,欺人太甚! 沈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冷冷地说:“你不就想问我和你老公是不是那种关系?那我刚刚的回答,请问代小姐还满意吗?” 代善懵了,怒气攻心,“什么回答!满意你妈个蛋!你和徐子俊一丘之貉,都是社会的败类,人类的渣滓,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现场有人吹起了口哨,还有人直接伸手抓住代善的胳膊,开口就调戏,“我说这哪儿来的大蜜啊,劲儿够大的哈,来来来,跟哥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叫你妈。”代善甩开他的手,“滚!” 这地方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她绝对是脑子抽筋了才会想过来和这种混蛋谈谈,还抱着希望让他离开徐子俊,让她把徐子俊掰直,好好过日子。呸!她就是个傻逼!纯种国产大傻逼! 美男宋玉 代善怒气冲冲地从包厢冲出来,却没看到本应该在外面等着她的党旗,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顿时郁闷飙到极点,作势又要将新买的手机给摔了。 “干嘛呢?”党旗抓住她高高扬起的手腕,及时将手机抢救下来,“有事儿没事儿摔手机玩,上瘾了还?谁给惯的啊?” 代善转过身,哼哼着从她手里夺回手机,不满地吼道:“干嘛去了啊!不是说好了在外边儿等我的吗?!” “去洗手间了啊,怎么啦,急吼吼的?谈判失败?”党旗问。 对于党旗的回答代善很不满意,“那怎么不接电话?!知道我打了多少遍吗?” “你给我打电话了?我没听到啊。”党旗从包里翻出手机,一看,还真是,六个未接来电,这才发现手机开静音模式了。 代善更是郁闷了,“你没事开什么静音啊!还不如没手机呢!” 党旗耸耸肩,“就一卖保险的,下午老打电话过来,我嫌吵就关静音了,忘开了。” “你就不会把那人拖黑名单啊?” “怎么拖?不会。” 代善这才想起来党旗的手机没越狱,拖不了黑,气都不知道要怎么撒了,郁闷地嘟囔:“不越狱你买什么苹果,瞎显摆什么!” 党旗一笑,“人乔布斯也没跟我说买苹果就得越狱啊。行了,这回算我对不住您,我保证,下回代善大人您只要一打电话过来,小的第一时间就接上,成不?” “去你的,又拿我名字开涮!同名不同命,人那可是正儿八经八旗子弟,皇室血脉,姓爱新觉罗的!我算个屁啊,如今还沦落到被两个死断背的当猴儿耍。”代善气得两手插腰,小胸脯上下直起伏,“党旗,我告儿你,姐现在非常非常十分生气,你必须好好安抚我!走!陪我喝酒去!我要借酒消愁,谁都别拦我!” 代善不等党旗说话,上前直接勾住她的肩,拥着她往外场走,一副“你要敢拒绝我就跟你急”的姿态。 “两位想喝点什么?”帅气的调酒师嘴角扬着迷人的笑问道。 代善一手搁在吧台上撑着下巴,思考了半天,反问道:“如果情场失意的人到你这儿来,你会推荐什么?” “你可以试试我们这儿的‘忘情’。”调酒师回答。 代善“哼”了一声,“我说的是如果!你看我像情场失意的人吗?昂?像吗?” 调酒师但笑不语,继续忙碌着手里的活儿。 “那就来一杯那什么‘忘情’吧,不好喝的话,我以后都不来你们这儿了。”代善死鸭子嘴硬地说道,天知道她这才是头一回进酒吧呢。 调酒师笑笑,又问向党旗:“这位美女也想试试吗?” “不用了,一杯柠檬苏打,谢谢。”党旗说道。 代善转过头,皱着眉,“你逗我玩儿呢?来酒吧喝苏打水,吃饱了撑的是吧?要喝回家喝去,到这儿了,你就得陪我喝酒!” 党旗有些厌烦地说:“我还得开车呢。” “我不管!反正你得陪我喝,大不了找代驾,打车回去也行。是不是姐们儿?是的话,痛快点儿,陪我喝个够。不是的话,也行!慢走,不送。”代善一手拍在吧台上,直接放狠话。 党旗嫌她太聒噪,但今儿不沾点酒气,旁边这疯女人是不会放过她的了,想来便转头对调酒师说:“麻烦换一杯长岛冰茶,谢谢。” 代善这酒吧新人类哪懂什么长岛冰茶,她就觉得自己话都说得这么狠了,怎么党旗还是油盐不进呢? “茶什么茶,你来酒吧不是喝水就是喝茶,开玩笑呢?”代善将党旗数落了一通后,自作主张地让调酒师换酒,“帅哥,给她来杯血腥玛丽。” 调酒师在一旁听了,笑着摇摇头,询问地看向党旗。 党旗实在服了代善,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她也懒得跟她解释,“血腥玛丽就血腥玛丽吧,今儿她做东,客随主便。” 代善一笑:“我做东就我做东,请姐们儿喝两杯还是请得起的。不过我没带钱包,你先替我垫上,回头我再给你。” 党旗“嗤”了一声,“得了吧,回头就没下文了,我懂。”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你都这么懂我了,为了知己,不醉不归。”代善厚着脸皮笑道。 两人后来都喝了不少,党旗本来没打算喝那么多,但她一停,代善就开始没完没了,她觉得耳朵边上就像有一只挥不去的苍蝇一样,不时嗡嗡几下,烦都烦死了。不就喝酒吗?喝就喝。 中途有几个前来搭讪的男人,都被代善的大嗓门给轰走了,现在她对男人没好感,全他妈都是希特。 党旗的酒量很好,属于半斤二锅头下肚,走路都不带晃的那种,但今天喝得酒有点儿杂,连酒量算好的她都有些扛不住,更别说酒量还不如她的代善了,早喝糊涂了,嘴里还嚷嚷着要再来一杯。 调酒师好心地问她们是否需要帮忙联系代驾,党旗拒绝了。架着醉醺醺的代善出了酒吧,很快招来一辆出租,“师傅,去国际俱乐部。” “好嘞——” 在前台开好房,党旗费了不少劲才把代善拖进了电梯。到了楼层,代善突然发起酒疯,挣脱开党旗,撒丫子就往前跑,跑了没几步,停在一间房门前,开始狂敲对方房门,嘴里还喊着:“开门,开门啊,我叫你开门,听见没有!开门!” 党旗觉得自己太阳穴那儿的筋又开始突突了,就算再冷静也着实被代善这疯子吓了一跳,连忙追过去拉住她不停拍门的手,但愿这间房还没有客人入住,不然深更半夜被打扰,恁谁都不会有好脸色。 只是天不遂人愿,就在党旗拉着代善准备离开的时候,房门从内打开了。一个穿着浴袍的男人赤着脚站在门内,眉头紧蹙,脸上满是戾气。 党旗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道歉:“对不起,我朋友喝醉了,很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到您休息,真的很对不起。” 男人是被疯狂的敲门声给吵醒的,睡意尚未完全退去,直到党旗道歉完,他才将注意力转到她的身上。忽的他嘴角微微扬起,“没人教你跟人道歉的时候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吗?红旗。” 党旗心一沉,他还是认出她了。 既来之,则安之。她抬起头,眼中充满真诚地看着他,说:“先生,对不起,打扰到您是我们的不对。不过,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想我并不是您口中所说的红旗。” “哦,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你和我的红旗长得很像。我想,我和她大概有六年没见面了吧,你说对么?”男人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说道。 党旗暗自凝神,笑着应对:“我不知道您和那位红旗小姐有多少年没见,但我知道,先生,您搭讪的套路已经过时很久了。对不起,打扰了。” 代善打了个酒嗝,笑嘻嘻地附和:“过时了,呵呵,打扰了,呵呵——” 党旗拽着代善转身就要走,却又听见那个男人问:“那你告诉我,现在流行哪种搭讪方式,我虚心请教。” 党旗顿了一下,没有再理会,生拉硬扯地将代善带到另一头自己开的房间,她知道那个男人一直在盯着她,这样的认知让她有种如芒在背的错觉。 回到房间里,党旗迫不及待地到浴室洗了个澡,夜店沾染来的满身烟酒气早就让她难以忍受,热水舒张开浑身的每一个毛孔,这才让她觉得舒服了许多。 从浴室出来,看到代善那女人已经趴在床上和周公约会去了,身上衣服也没脱,鞋也搭在脚上,摇摇欲坠。 党旗嫌恶地将她翻身平躺,又帮她把鞋子脱掉,将被子从她身子底下抽出来,囫囵地盖在她身上,她决定了,以后再也不和这疯子喝酒了。 大概是被翻来覆去折腾了几下,代善皱着眉哼哼了两声,党旗见状就知道要糟,忙将垃圾桶找来,放在她床边上。 果然代善翻身起来,趴在床边就呕,顿时屋内就充满了秽物的异味。代善这个脏女人,还知道自己恶心,抓着被子在自己嘴边擦了擦,然后又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党旗快要抓狂了,这也是她为什么不带代善回家而选择来酒店开房的原因!要是代善敢吐在她家里,她明儿就敢把房子给卖了! 给酒店前台打去电话,叫了客房服务。保洁员很快就上来清理房间的污秽,党旗将房间的窗户打开透气,“能帮忙替她把衣服脱了送去干洗吗?被子也换一套。” “可以,没问题。” 等折腾完所有的事情,党旗又出了一身汗,回浴室再次冲了个澡。房间里的异味终于散得差不多了,她终于躺到了床上,已经是半夜三点多了,再过两个小时,天.安门都升国旗了…… 尽管疲惫不堪,党旗这会儿却辗转反侧,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那个男人熟悉又陌生的脸孔。时隔六年,她没想到真的会再见到他。 六年前,高考后她的十八岁生日,那一夜的颠鸾倒凤,那一晚的抵死缠绵,如今回想起来历历在目,可却是荒诞无比。 那个叫做“宋玉”的男人,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产生交集。他告诉她,他叫宋玉。她没问这是不是他的真名,这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就像她告诉他,她叫吴红旗。 吴红旗,无红旗,只有党旗。 不管他是否真的叫宋玉,这个好看得令人着迷的男人,的确担得起宋玉美男之名。不可否认,她喜欢他的皮相,甚至念念不忘。可那又怎么样?仅仅如此罢了。 <第 04 章> 山茶耳钉 宿醉的后果就是,第二天醒来时,代善觉得自己的脑袋疼得就快要爆炸,舌头彷佛被放到烤箱里烤过一般干渴难耐,胃也感觉被掏空了似的,总而言之,就是极度难受。 党旗还在睡,昨天晚上实在被折腾得够呛,等她好不容易睡着的时候,天都鱼肚白了。 代善对昨晚和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印象,但就算还有点儿印象,也十分模糊。只记得从酒吧出来就跟着党旗上了一辆车,去哪儿也不知道,后来好像吐过一次,其他就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捶了捶痛得欲裂的脑袋,掀开被子想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只剩内衣内裤,其他的都不翼而飞了。 代善拢着被子坐在床边,伸手摇了摇对面床上的党旗,“党旗你醒了没?我问你啊,昨晚你帮我脱的衣服啊?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党旗不理她,翻了个身,挨着另一边的床沿继续睡。 酒后大脑反应迟缓的代善这才反应过来,党旗怎么睡在另一张床上,还紧挨着她的床!抬眼再四周打量了一圈,我去,丫居然把她弄到酒店来了!看这装修,至少也得是准五星!什么情况! “别睡了!醒醒,醒醒。”代善使劲晃着党旗身子。 党旗烦不胜烦,她觉得代善此刻就跟在耳边不停“嗡嗡”的苍蝇没两样,恨不得一巴掌给拍死,“我说你能不能不尽挑大早上的发病?你到底想干嘛?” 代善自动忽略她前面那句,说:“我就想知道这是哪儿。” “……”党旗无语了,火急火燎地把她弄醒,就为了问这是哪儿? “说啊!”代善催促道。 “瑞吉酒店,就国际俱乐部。”党旗冒火地拽过枕头捂住耳朵,“有事儿等我睡醒了说,再吵吵,自己跳楼去。” “瑞—吉—酒—店,国—际—俱—乐—部,”代善在嘴里回味这几个字,忽然大叫一声,“啊——党旗,你这个败家玩意儿!” “不过姐就喜欢你这调调。”代善在套房内四处转了转,浴室那巨大无比的豪华浴缸闪瞎了她的眼,当即决定泡个美美的热水澡,身上这一股馊味儿自己闻着都快吐了,要是来点儿花瓣、牛奶或者精油什么的就更完美了。 这一泡,就泡了一个多小时,身上都泡得起皱了,代善才恋恋不舍地从浴缸里爬了出来。 党旗在代善进浴室后又小睡了一会儿,起身后叫了送餐服务,并让人把昨晚上拿去干洗的衣服送上来。 代善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正好衣服刚送来。她便随口朝党旗说了句:“你想得还挺周道,知道提前把衣服送去洗了。” 党旗白她一眼,“知道你昨晚有多恶心么?吐得……” “停停停,美食当前,能不说那个吗?”代善撇撇嘴,“我饿了,你赶紧去刷牙洗脸,我等你。” 享受完顶级酒店的顶级美食,代善心满意足地拍拍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我特别能理解那些减肥总是失败的姑娘,不是不想减肥,只是敌人太强大。” 党旗现在听到她这样的话连鄙视的眼神都省了,纯粹浪费表情。 代善见她直接被无视,发觉一个人自说自话有些无趣,便转移话题问:“我记得你家离这儿挺近的,干嘛不回家,来这儿烧钱啊?虽然这钱烧得很对我胃口,嘿嘿。” “我那儿住得还不错,暂时不打算转手。”党旗喝了口牛奶,继续低头吃早餐,话说得是一点儿波澜起伏都没有,显然没在开玩笑。 “什么意思?”代善不解。 党旗吃完擦了擦嘴,面无表情地说:“如果昨天你吐在我家里,我会卖房。” 代善正在吃煮鸡蛋,一不留神大半个鸡蛋就吞进去了,差点儿没把她给噎死,拍拍胸口,她确认刚刚不是幻觉,“你的笑话一点儿不好笑,很冷。” “嗯哼。” “你讲真的?”代善还是不肯相信,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党旗解释什么,她不淡定了!“党旗,不带你这么嫌弃人的啊,就因为这个,你就带我来酒店开房?你已经超越洁癖的最高境界了,知道吗?这叫变态!我看要去六院挂号的人是你不是我!” 党旗一脸淡然,“这儿不好吗?我看你泡澡泡得挺开心的。” “这不是重点,OK?”代善崩溃,“咱俩认识有六年了吧,我怎么感觉我跟从来没认识过你似的呢?你以前虽然爱干净有点儿小洁癖,但也没到这种令人发指的程度啊。那是不是我来大姨妈,把你家床单弄脏了,你就打算把床都给扔了?” “你要我可以送给你。” “……”代善脑子里除了“变态”,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新鲜的词儿了,她盯着党旗的脸,满是担忧地问:“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党旗嗤笑,“你才受刺激了呢。你就当我是变态吧,你又没什么损失。” “我是没什么损失,还能白住一晚五星级酒店,白得一床。党旗,我是关心你,好吗?我是受刺激了,跟基佬稀里糊涂结了婚,又稀里糊涂被另一个基佬强吻,接下来再稀里糊涂离个婚,我就彻底圆满了。你能跟我比吗?”代善觉得很有必要和她好好谈谈,将这个泥潭深陷的失足青年捞上来。 “你想啊,你还没结婚就变态了,谁还敢娶你?就算娶你了,哪天公司需要应酬,你老公喝个烂醉回来,然后吐了一地,你就开始盘算着卖房了,谁受得了?折腾两回还不得跟你离?我跟你说,婚姻这玩意儿脆弱得很,得好好呵护,经不起折腾。”代善谆谆善诱,党旗却没什么反应,急得她又拍桌了,“你倒是说话啊。我跟你说了这大半天,你就一点儿想法都没有?你要这样,我可寻思着给你找心理医生了啊。” 党旗漫不经心地听着,她觉得代善有点儿小题大做,“话题好像扯得有点儿远,那远就远了说。首先,能让我愿意和他结婚的男人,相信一定是一个很有涵养的人,就算喝醉了也不会走到哪儿吐到哪儿,我会扶他进卫生间。其次,如果他真的烂醉如泥,吐得失控了,那也没关系,打扫干净就行了,卖房不至于。” 代善喷血了,“我吐,就要卖房,你老公吐,打扫干净就完了。好啊,搞了半天还是嫌弃我呗?亏我还担心你是不是心理变态!白瞎了我。” 党旗微皱眉头,“善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一点毋庸置疑。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但在我的心里,只有我爸妈和那个未来以丈夫之姿闯入我生命里的男人,是我至亲的人,骨血相融,只有在他们面前,我才会展现出全部的我,我也会接受全部的他们。善善,你明白我意思吗?” “好像有点儿明白,好像又不太明白。”代善觉得自己快要抓住重点了,容她消化一下先。 “其实这的确有些变态,但我坚持。善善,希望你可以理解。”党旗看向窗外,思绪渐渐飘远,突然很想念那俩口子。 代善抚着下巴点点头,自言自语道:“说白了,就是你不能把我当亲人看对不?而你至亲的人就像你身体里的一部分,没人会嫌自己屁臭。我懂了,可我为什么有种受伤的感觉呢?” 她转头看着沉默不语的党旗,忽然无比认真地说:“党旗,我想,如果哪天你告诉我,你要结婚了,你一定是爱惨那个男人了。” 党旗没有搭话,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代善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和徐子俊结婚,就算躲在关岛酒店里,就算刚下飞机,在大雨滂沱的深夜里站在党旗楼下淋成落汤鸡,就算冲动地去找沈城谈判反被戏弄,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过,那时的后悔,更多的是愤怒。 可现在,她没有愤怒,只有追悔莫及。她突然很羡慕党旗,看似变态的小坚持背后透露的却是对家庭、婚姻、父母和爱人纯粹的情感,党旗在她自己的心中劈开了一个小小的天地,那片天地小得只能容纳她的挚爱,容不下别人。 她没有把婚姻当儿戏,可终究还是太过草率,选择了自己只有些许好感却尚未升华到爱的男人,匆忙就步入婚姻的殿堂,导致了现在这样混乱不堪的结果。 门铃声响起,两人都回过神来。党旗率先起身去开了门,管家站在门口,递给党旗一个小纸袋,说是XXXX房的周先生叫送过来的。 除了周培,党旗不认识什么周先生,但管家一说房号,她就知道是谁了。呵,他果然不叫宋玉。她本想拒绝接收这莫名其妙的纸袋,但却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和冲动,最后还是从管家手里接过了纸袋。 纸袋里是一个黑色的天鹅绒首饰盒,并不大,党旗忽然就不想打开了。 代善见她要开又不开了,便敦促道:“你倒是打开看看啊,想急死人啊?” 首饰盒终是被打开了,里面是一只香奈儿经典款的山茶花耳钉,孤零零地躺在盒子里。 “怎么只有一只耳钉?真诡异。”代善奇怪地说,“那个XXXX房的周先生是周培?他这是闹哪样?” “不是周培,一个不认识的人。”党旗如是说。 代善显然不信,“不是周培,那又是哪个周先生?不可能不认识。说吧,这周先生跟你什么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闻到一股奸.情的味道,嗯?老实交代。” 党旗关上盒子,扔到纸袋里,“棒子剧看太多脑会残的,我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你还是想想等会儿回家了怎么跟你爸妈交代比较好。” “……”代善顿时苦下脸,拉了拉党旗的胳膊,“旗旗,咱再宽限几天成吗?我还没准备好……” “早死早超生,这个道理还要我重复?”党旗将纸袋随意地塞进包里,对愁云满面的代善说:“等下先去工体那儿取车,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代善垂死挣扎:“可我东西都还在你家呢。” 党旗不为所动:“我会打包好,让快递送到你家。” “党旗你是不是啊?报复心太强了,我就问了句你和那姓周的什么关系,你至于对我,你最好的姐妹,这么赶尽杀绝吗?”代善郁闷极了,“哼,我看你跟那什么周先生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八成不是老相好就是新姘.头,太不够意思了,这事儿都瞒着我!” “说完了没有?”党旗将包摔在床上,声音却很平静,“说完了,换衣服走人。” 代善自觉噤声,她最怕这样的党旗了,明明说话语气都很正常,但就是让人不寒而栗,不敢继续招惹。她觉得这样的党旗就像老佛爷,那强悍的气场足以震慑所有人。 那年十八 从酒店退了房后,两人打车回工体那边取车,结果碰上临时交通管制,原本只要十来分钟的车程,愣是在路上堵了快半个小时了。当然,在北京堵上个半小时真算不了什么。 代善本来心情就因为要回家的事惆怅不已,这么一堵更是烦躁,便对着党旗发牢骚:“工体那儿又不是没酒店,干嘛非得上这儿来住,来回折腾个什么劲?” “再住几次,我就可以升级到白金会员了。”党旗低头翻阅着手机新闻,一点儿也不着急,天子脚下皇城根,交通管制司空见惯,堵车更是家常便饭,堵堵就习惯了。 代善被她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话给堵了回来,气鼓鼓地问司机:“师傅,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动啊?” 司机师傅听了笑呵呵地说:“哟,这可说不好,您赶时间吗?要不就在这儿下了走过去,说不定还能快点儿。” 代善一听,二话不说就下了车,扶着车门弯下腰对党旗说:“等会儿你要取了车,又给堵路上了,那我得多糟心呐?您自个儿慢慢等吧,我也不用你送了,走几步去地铁站直接坐地铁回去了,我怕再等下去,我回家受死的勇气又没了。就这样吧,回见。” 就在代善走后没几分钟,交通管制撤了,道路又重新恢复顺畅。 党旗独自去取车,打开包翻车钥匙的时候,看见包里的那个纸袋,顿了一下,随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按下中控锁。 这枚耳钉的另一只至今仍被她收在家中的抽屉里,只是已经很久没有再拿出来过了,久到她都快要忘了原来她还丢失了其中一只。而现在,六年前遗失的这枚耳钉始料未及地重新回到她的手里,随之尘封的记忆亦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高考结束后,党旗一个人跑去穿了耳洞,跟情啊、爱啊没什么关系,就因为她的同桌陈潇跟她说,如果女人一辈子不穿耳洞的话,下辈子就可以做男人。党旗觉得,假如真有下辈子,她还是想做女人。 回到家后,妈妈一眼就发现了她又红又肿的耳垂,上面还插着两根耳针。她已经做好了被训的心理准备,但妈妈却只是笑着问她为什么突然想到去穿耳洞,她如实说了,妈妈听后忍不住笑了,只说了句“傻丫头”。 可最后党旗还是挨训了,是被她爸党国富给训的。 党国富是个商人,做生意的最讲究诚信,这没错儿,可中国的商人有个共性,就是通常或多或少都有些迷信,讲风水,爱算命,忌讳也多。 他一直就耳提面命地交代过党旗,不要赶时髦学人家穿耳洞,把福气都穿没掉。还举例,说当年朱元璋和陈友谅争天下的时候,二者皆有帝王相,但陈友谅从形势上来看更胜一筹。于是陈友谅请了位算命先生来替他算命,算命先生算出种种利好情况,临走时却发现陈友谅的耳朵上有一耳眼,便叹息道:此眼扎破帝王相。几年之后,天下之争,以陈友谅的兵败告终。 党旗一直很质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况且古代的女人几乎个个都穿耳洞,那时候那么封建迷信,若真是穿耳洞就把福气穿没了,谁还愿意穿呢? 总之,党国富对于她私自穿耳洞的行为很生气,连着两礼拜看见她都没跟她说一句话。之后高考成绩出来了,她考了六百五十多,党国富终于喜笑颜开,乐得不行,这是他们家出的第一个大学生,能不高兴吗? 可填志愿的时候,党旗一意孤行,第一、第二志愿全部填的是北大,第三志愿随便填了个北外,差点没把党国富气得心脏病发。 党国富和党妈妈都希望党旗能留在省内读大学,或者报个复旦、交大也没问题,北京太远了。而且党旗的分数虽然漂亮,但没有漂亮到北大百分百会录取,到时万一被刷掉了,作为第三志愿的北外,也不一定能瞧得上她。党旗的做法是在太冒险、太冲动。 对于党国富的暴跳如雷,党旗却老神在在,说考不上北大就复读,无论党国富怎么劝都不听,只能偷偷托关系,把党旗的第二志愿改成了南大。 不过党旗最后还是被北大录取了,拿到通知书的当天,党妈妈就送了这对香奈儿的山茶花耳钉给她作为奖励,党国富直接给了她一张副卡,让她想买什么就去买。 戴了两个月的茶叶梗,在她十八周岁生日那天,党旗终于换上了妈妈送的耳钉。党国富在酒店宴请了八十八桌,把谢师宴和生日宴放在一起,大张旗鼓地办了一回。 那一晚,党旗只在宴会开始时出现过一次,之后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党国富和党妈妈一直忙着招待客人,直到让人找党旗过来给她学校的领导和老师敬酒答谢的时候,才发现她人不见了。 党旗其实并没有离开酒店,她觉得这样的十八岁生日过得实在太无聊,她的成人礼不应该是这么无趣、令人乏味的。可怎么样才叫有趣,她自己也不清楚,反正不该是这样。 她去酒店内的休闲吧转了转,里面的客人并不多,她要了一杯龙舌兰,服务生见她一副好学生的装扮,便问她成年了没有,她说,当然,过了今天她就满十八岁了。 服务生笑着说恭喜,随后送来了一杯龙舌兰,还附赠了一枚小蛋糕,说是免费的,祝她生日快乐。 五星级酒店的休闲吧并不像外面的酒吧那样龙蛇混杂,这里大多都是外来出差的成功人士,很少有人前来对她这么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搭讪。 在休闲吧听了一会儿小提琴演奏,又喝了两种不同的鸡尾酒,味道很不错,她想再试试别的,那名送她小蛋糕的服务生笑着拒绝了,说再喝就会醉了,女孩子醉酒很危险。 有的人酒量越练越好,有的人不需要练,天生酒量就好,党旗属于第二种。但她并没有反驳,点头道谢。 从休闲吧出来后进电梯,本想再回去宴会大厅,但手指停在那个楼层的按键前犹豫了片刻,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到了十八楼的按键上,然后按了下去。 上到十八楼,出来便是长长的走廊,很安静,这一层大概是客房部,每扇门都紧闭着。 党旗沿着走廊一直走,她只是想数数这层楼究竟有多少间房。到了走廊的尽头,却发现了一个T型转角,转角的两边又是长长的走廊。 她选择先走右边的走廊,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发现后面都没有门了,中间的这道门明显也和其他的房门不同,别的都是单扇门,这儿却是双开门。 她想,这应该是个会议厅。正要往回走,她听到门内传来一阵水声,似乎有人在游泳,可她明明记得这家酒店的室内泳池并不在这一层楼,而且这地方明显很隐蔽。 好奇心作祟,她伸手推了推,没想到门居然没锁,就这么轻易地被她推开了,里面的确是个泳池,但并不是酒店对所有住户开放的那一个。 党旗蹑手蹑脚地进去了,波光粼粼的泳池里只有一个男人在游泳,她看不清他的脸,无法判别年龄,只是从这男人的身材上来看,应该是个年轻的男人,如果是大叔的话,只能说,这位大叔身材保持得真不错。 刚刚喝了点酒,党旗觉得脸有些烫,看到这清凉的水池便忍不住蹲下来,伸手舀了点水扑在脸上。 就在她蹲在泳池边上舀水的功夫,男人一个转身已经游了回来,水花溅在党旗的身上,男人站在泳池里看着她,“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党旗先是一愣,当看清这个男人的长相时,脑袋中只有两个字不停盘旋——祸水。 男人不耐烦地再次问了一遍,党旗这才回答:“门没锁,我就进来了。” 这时,酒店工作人员端着盘子进来了,上面放了一瓶红酒和一只酒杯,见到泳池边上蹲着的党旗,又听到两人的对话,吓得手一抖,好容易才稳住盘子,匆匆上前来,对那男人说:“对不起,我工作失误。”说完又朝党旗挤眉弄眼,示意她赶快出去。 党旗将要起身,男人却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脚踝,一把将她拉了下来,然后对工作人员说:“再拿个杯子过来。” 工作人员有些犹豫地看了眼倒霉的党旗,但在男人咄咄的视线之下依言离开。 由于事先没有任何征兆,所以措不及防之下,党旗连着呛了几口水,像个旱鸭子似的在泳池里挣扎。 男人一个手臂将她拦腰提起,党旗立即像树袋熊一般手脚并用地缠在男人身上,大口咳嗽喘气。小命差点都没了,哪还顾得上男女授受不亲。 因为生日宴会的缘故,党旗那天穿了一条白色的雪纺连衣裙,经水这么一泡,裙子完全湿透并贴服在身上,显现出少女的曼妙曲线。 男人眉梢微挑,不经意间已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这具青涩的身躯现下竟隐隐显现出成熟之姿。 他带着浑身湿透的她上了岸,用浴巾将她裹住,领她坐到池边的椅子上,盯着她看了半天,蓦地笑了,“你好像并不害怕。” 党旗确实没害怕,她也说不上为什么,大概是被这男色给迷惑了,潜意识中还觉得有些未知的刺激。 “会喝酒么?”男人问。 党旗点点头,看到桌上那瓶工作人员拿进来的红酒,忽的笑了,“82年的拉菲,我喜欢。” 男人有些意外,却不动声色,倒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那就陪我喝一杯。” 党旗歪头看着他,“只喝一杯?” 男人不置可否地举起酒杯,与她碰杯。 两人就坐在泳池边上对饮起来,男人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脱口而出:“吴红旗,五星红旗的红旗。你呢?” 他没说话,只是转着手中酒杯,玩味地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红旗,名字不错。” 后来,她忘了究竟是谁先亲的谁,她被他带去了他的房间,四肢缠绕,红唇相依,口中弥漫着红酒的香郁。她记得,在意乱情迷当中,他让她叫他的名字——宋玉。 这一晚,党旗人生中第一次夜不归宿。这一晚,党旗迷失了自己,癫狂了她的十八岁。 百万巨石 傍晚的时候,党旗接到代善的电话,问她的行李都打包好了没有,一会儿她叫的快递就上门来取件了。 党旗问她回家后交代了没有,情况怎么样,代善支支吾吾了半天,说还在酝酿该怎么说。 过了没多久,快递小哥就过来了,党旗给代善打了通电话确认了一下,就将行李交给了对方。虽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也没多想。 这天,党旗刚从公司下班回到家,周培就打来电话说有事求帮忙,具体问什么事儿,他说电话里说不清楚,出来见面再说,半个小时后她家楼下见。 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什么药,过了半个钟头,党旗下楼,周培已经等在楼下了,见她出来,绅士地替她开了车门。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党旗开口问道。 周培一笑,“没什么大事儿,就请你帮个小小小小的忙。放心,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我用人格担保。” “算了吧,人格这玩意儿你有吗?周培,咱们先说好了,要是你让我冒充你女朋友帮你收拾烂摊子或是别的什么,想都别想。我现在只是你的前女友,之一,明白吗?”党旗事先约法三章,主要是她不清楚周培究竟在卖什么关子。 “明白,我最绝情的前女友,您说的这些事儿,小的哪能劳烦您亲自出马?绝对是正经事儿。”周培忽然倾身过来,党旗手臂一挡,“我自己会系。”说完拉好安全带扣上。 周培笑着坐回原位,“宝贝儿,还是你了解我。要换别的姑娘,早就闭上眼睛等着我来亲了,一点儿意思都没。你说,现在的女孩儿要么都跟你似的不解风情,要么就自作多情,怎么就没一个正常的?” “你到底还开不开车了?”党旗歪过头盯着他。 “开,这就开。” 周培带着党旗去了一家名为“玉膳房”的私房菜馆,胡同深处的四合院,车子只能停在胡同口,进去了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亭台轩榭,假山花池,北方建筑的大气中揉合了江南庭院的韵味,绝对是闹中取静,怡情雅致的好地方。 领班见他们到了,亲自过来带路,“培少来了,这边请。” 周培点点头,牵起党旗的手往包厢去,党旗甩了甩没挣脱掉,只好瞪着他,用眼神问这是什么意思? 周培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宝贝儿,给点儿面子。” 党旗还了他一对卫生球,倒也没再挣扎,任由他牵着。 进包厢前,党旗撇了眼还被他握着的手,站在原地不动了,意思很明显——不松手就不进去了。周培无奈,这才放开了她。 包厢里已经坐了五六个的人,有男有女,周培一手搭在党旗的肩上,笑着对众人介绍:“这是党旗,我媳妇儿。” 党旗猛地抬头看他,周培摆摆手,尴尬地笑笑:“准确地说,是未来的媳妇儿,前任女朋友。” “切~”一干人唏嘘不已。 “行了行了,旗旗,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周培指着左手边的男人,“这是雷鸣,雷子,我发小,刚从国外回来。”然后又指了指坐在中间偏右的男人,“这是我的合伙人成钢,你叫他钢炮儿就行了。其他的你就不用认识了,不重要。” “什么意思啊?周培,当哥们儿是死的啊?”没被介绍到的光头不服气,丫不带这么忽视人的。 “光光,咱又不是第一次被他嫌弃,你还没习惯?”同样被视为不重要人物的万子打趣儿道。 光头撇了句:“一边儿去。” 周培打断他们,“别废话了,赶紧把东西拿出来吧,瞅完了还得开饭呐,别把我们家大宝贝儿给饿坏了。” “咦~我怎么觉得有点儿冷啊,是不是空调打太低了?” “瞧他那德行,肉麻当有趣。” 党旗自始至终一言未发,周培吃不准她是不是生气了,忙把她拉到一边儿哄着,“旗宝贝儿,你怎么都不说话,生气了?” “没,我就是突然想吃卤口条了。”党旗随意说道。 周培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好像被割的不是猪舌头而是他自己的,“小姑奶奶,那玩意儿太血腥了,咱吃点儿别的吧。待会儿你想吃什么随便点,这儿的师傅手艺特棒,真的。” 说话的当口儿,领班再次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俩服务生,推着辆小推车,推车上面不知放着什么,竟有大半个人高,被一块红绒布遮住了全身。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党旗直觉她知道红布下面是什么,这样的场面她小时候曾见过许多次。 光头摩拳擦掌地绕着推车转了一圈,然后难掩兴奋地对所有人说:“这是我一朋友从缅甸搞回来的,小命都差点儿搭在那儿了。哥儿几个睁大眼好好瞧瞧,要瞧上眼了,这钱嘛好商量,给我那朋友本金加点儿养家糊口的小钱就成,要瞧不上,也好办,让他拖回去爱卖谁卖谁去,是吧?哈哈哈哈。” 万子笑着插嘴,“你那什么朋友靠谱吗?” “狗嘴吐不出象牙,要不靠谱,我能把这玩意儿拉上这儿来?”光头愤愤地说,这么大一家伙,先别说值不值钱了,光运来运去就够呛的,“放心吧各位,我这朋友跟我认识很多年了,人绝对没问题,这石头也保证是从缅甸拉回来的,至于这石头里面靠不靠谱,那谁也说不准,就看大伙儿的火眼金睛了。” 周培他看了眼党旗,小声说:“帮忙看看呗?要砸手上了好几百万呢。” 党旗蹙眉对他说,“你出来。”说完径自出了包厢,周培忙跟上,还不忘回头招呼,“你们先看着,我们去去就来,帮我好好研究研究。” “周培,”党旗一开口,周培连忙打断道:“别激动,先听我说。你还记不记得咱俩还没分手那会儿,有一回你爸来北京了,我们一起吃的饭?你去洗手间的时候,你爸跟我说,他以前是做玉石生意发的家,其实就是赌石,他说每次他都带着你,那时你才两三岁,入手前他都要问你喜不喜欢,你说喜欢的他才拿下,几乎没失过手。我当时也没在意,你个三岁的小奶娃,哪有那么邪乎,想着顶多你就是你爸的幸运星,送财童女。” “那你今天找我来干嘛?”党旗盯着他问道。 周培清了清嗓子,“我就不瞒你说了,马上就是我们家老爷子八十大寿了,我小叔想找块上好的料给老爷子打一尊观音像,我么,正好听说光头一朋友刚从缅甸拉了块大石头回来,就想着借花献佛,给我小叔做个顺水人情。前两天我也找鉴定专家看过了,乱七八糟的仪器能用的也都用了,结果一半儿一半儿,你说,这不等于没说吗?虽然最后掏钱的是我小叔,但万一这事儿砸了,我也够跌份儿的。我不就想到你了嘛,看看你能不能也给我显回灵,我这就纯粹死马当活马医了。” 见党旗脸色不对,周培立即反应过来,佯装扇自己嘴巴,“呸呸呸!我才是死马。我都想好了,要切开真是一水儿好货,我还能从他的观音身上蹭点儿料,给你打对镯子加个玉佛不是?旗大姐,您就随便看两眼,直接告儿我您喜不喜欢,行不行?” “我要说不喜欢,你就不买了?”党旗看着他反问道。 周培一怔,“这,我肯定不买了,不过最后做主的是我小叔,他才是财主。不过你的感觉很重要啊,如果你不喜欢,我会极力劝他不要入手的。” 党旗失笑,“周培,你这样会不会太儿戏了?如果我说喜欢,你就让你小叔花几百万买下来,结果切开一看,一文不值怎么办?” 周培刚想豪迈地说,成了,算你的,不成,算我的,一个熟悉的男声从他们背后传来:“一文不值算我的。” 周培郁闷地转身,内心咆哮,靠,小叔你抢我台词!还抢得比我霸气! “小叔,你来了?”周培向他介绍:“这是我朋友,党旗。”完了又转头对党旗说:“旗旗,这是我小叔,周颂玉。” “我想我们认识。”小叔淡淡地说道。 党旗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这个周培称之为小叔的男人牵起手,进了包厢。他侧头在她耳边说:“都说了一文不值算我的,你还怕什么?” 周培傻了,这什么情况? 党旗再次站在这块价值百万的石头前,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竟然是周颂玉!她从来没有将六年前的那个宋玉和眼前的周颂玉联系起来。就算那天在国际俱乐部,管家都已经说了送耳钉的是周先生,她也没仔细想过。因为她压根儿就没信过“宋玉”会是他的真名! 宋玉,颂玉,是她自己搞错了! 周颂玉,沃顿商学院硕士毕业,旗胜集团最年轻的掌门人。当年她做交换生去沃顿的时候,就已经听闻过他的大名,只可惜她在沃顿的时候,他早就毕业离开了。 可他的年纪最多比周培大几岁,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是周培口中的小叔! “喜欢吗?”有人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她分不清是谁的声音,脑中仍旧一片混沌。 “喜欢。”她好像是这么回答的。 周颂玉捏了捏她的手,对光头说:“她说喜欢,那就定下了,开个价吧。” 众人吃惊地张大嘴巴,这主角换得忒快了吧,怎么周培那男一号转眼就成男二了?这演的是哪一出啊?叔侄阋墙? 最终这块巨石被财大气粗的周颂玉以五百八十万的价格拿下,光头喜极而泣得都说不出话了,拿了电话哆嗦着赶紧给他那朋友报喜去。 党旗回过神来,“你就这么买了?” 周颂玉嘴角微扬,“有缘,不是吗?” 无理取闹 石头就这么戏剧化地拿下了,之后,周颂玉并没有留下和周培的一帮朋友一起吃饭,只在党旗耳边留了句“回见”就离开了。 党旗原以为周培这回找她来赌石就够不靠谱的了,没想到这周颂玉的行事方式比起周培更不着四六。 在一群人戏谑又充满好奇的目光包围中,党旗只管专心吃饭,那些人跟她不熟,便冲着周培一个劲地损。 “周培,你们家那小叔出手就是阔绰,哥儿几个今天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千金一掷为红颜’了。要换了是我,说出来大家伙儿别笑话,我还真没那魄力砸几百万买个连天窗都没开的石头,搞不好这钱就打了水漂,这玩意儿比股票还叫人惊心动魄。” “你拉倒吧,自个儿认怂还偏要说出来丢人现眼。哎,我说周培,看今天这架势,你这未来媳妇儿的人选有点儿悬呐,别临了得叫人小婶婶还不知道咋回事儿,跌不跌份呐?”雷鸣嗤笑道。 周培有些不高兴了,朝他们瞪了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说完又瞥了眼依旧闷声只顾吃饭的党旗,心口有些犯堵。 “哟,还急了,兄弟这纯粹是友情提示,您要不乐意了就自动忽略,成不?来来来,兄弟这就给您赔不是,这杯我干了,您随意。” “雷子说得也没错儿,周培你得把你这小媳妇儿看好了,未来能不能成一是回事儿,可这前女友要是变成小婶婶事儿可就大了去了。虽说咱这圈子谁都不比谁干净,但……” “你给我闭嘴!”周培这下是真不高兴了,抄起手边的酒杯就朝说话的那人砸了过去,幸亏那人躲闪及时,杯子砸在了他身后的墙上,不然这会儿他脑袋一准开瓢了。 玻璃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包厢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平时开玩笑惯了的,周培自己也是混不吝,谁也没想到他竟会动真格。 “吃什么吃!”党旗若无其事的样子再次惹恼了周培,他伸手一挥,便将她手中的筷子拍掉,直接飞了出去,瓷碗也被这股力量顺势打翻,在桌子边缘滚了两下,最终掉在地上,又是一下刺耳的声音。 “周培你疯了?你个大老爷们跟女人动手算怎么回事儿?”成钢皱眉说道。 周培不理会,粗鲁地一把拽起党旗就往外拖,他能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说不清怎么回事儿,反正他就是觉得不舒坦,浑身不舒坦。 党旗任由他一路拽着出了院门,到了他停车的地方才开口,“周培,你弄疼我了,现在可以松手了吗?” “我问你,你跟周颂玉是什么关系?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周培连丢了三个问题出来,连长辈尊称都顾不上了,直呼周颂玉大名。 党旗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刚才周培使的劲儿真不小,“很重要?” “对,很重要。你今天必须给我解释清楚了。”周培猛地捶了下引擎盖,狂躁地说。 “我不想说。”党旗心平气和地看着他,不是故意唱反调,不想说就是不想说,她向来直接。 “你必须说,必须把问题都说明白了。”周培冲她吼道,“ 党旗不明白周培生气的点在哪里,此刻的他就像是抓到老婆红杏出墙的男人,是气她和别的男人有牵扯,还是气和她有牵扯的那个男人是周颂玉?又或是在气别的? 不管他在气什么,他此刻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她?她的前男友?周颂玉的侄子? 党旗沉默了半天,忽然转身往回走,周培眼疾手快地将她拉住,两眼几欲喷火了,“你干嘛去?” “包没拿。” 周培心口堵得更厉害了,敢情她刚想了半天就是在想她那破包呢?“党旗,你他妈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他是我亲叔叔,嫡亲的,懂吗?你是我女人,你要敢跟周颂玉乱搞,我他妈废了你,你信不信?” 在党旗印象中,周培的形象一直都是俊逸潇洒,风流倜傥的不羁公子,对女人温柔有加,风度翩翩,嘴里吐出来的全是蜜。今天的他一反常态,不但对她动了粗,现在又爆粗口,这样的周培,党旗是第一次见识到。 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党旗只觉莫名其妙,“周培,我们分手了,你忘了?我不是你的女人,我和谁在一起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今天失控了,我原谅你。” “我失控?原谅我?是,我是失控了,我他妈不仅失控了,我还想杀人呢,怕吗?党旗,我告儿你,我不管你和周颂玉是什么关系,从今以后,你他妈给我离他远点儿,有多远离多远,听见没有?!” 党旗不再搭理他,继续往回走,到了四合院门口没进去,只和门口接待的服务员交代了两句,没过几分钟,服务员就把她的包从里面替她拿了出来。 周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忽的失笑一声,转过头狠狠地在车轱辘上踹了好几脚。党旗一点儿都没变,我行我素,是他总是记不得。 颂玉其人 如今这四九城中大大小小俱乐部、会所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将各界名流囊括其中。当然,不是说咱普通老百姓就只能在门外徘徊,除去那些说得上名号的顶级会所高傲地只吸纳社会超级精英人士,一般的会所咱还是能进的,只要您交得起那高昂的会员年费。 不过话说回来,咱老百姓没事儿也不会将这大把的票子砸到这本就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世界里,用时下流行的话说就是,除非你脑抽了或者闲得蛋疼。 那些所谓的名流们在里面讨论哪个明星又偷偷去堕了胎,孩子父亲是谁;商榷如何联手以最低的成本从当权者手中拿到某个项目,并将利益最大化;密谋着散布假消息真谣言,企图幕后操纵某支股票或基金,以得渔翁之利。那样的世界没有咱普通百姓立足的余地,就算咬紧牙关,勒紧腰带,拼死挤进去了又能怎么样,届时,你的到来在他们眼中就如外星物种的突然闯入,抛去一开始的好奇和探究,剩下的只有冷漠和戒备。 说白了,会所和夜店乃同根所生,就如那些被包养的二奶和红灯区的按摩女一样,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有人只能泡夜店,有人却能钻会所;有人只能花几十块拉走一名站街妓.女野地苟合或花个几百块上千块带走一两个坐台小姐共度春宵,有人却能大摇大摆地从美女如云的名校勾走一位如花似玉的雏。为什么? 因为在这个物欲横流、金钱至上的时代,社会已然扭曲,金钱多少或许并不能完全代表社会地位的高低,但金钱和权势注定了你是炒地皮还是还房贷,饮蓝山还是喝雀巢,吸黄鹤楼1916还是抽点八中南海,同样,也包括了你是泡夜店还是进会所。不要觉得愤怒和不公,这就是现实。 像周颂玉这样的男人,正是那些名号响亮的顶级会所就算放低身段也想将他网罗其中的尖子塔顶名流。 红墙大院的出身,世界名校的背景,坐拥金山的财富,让他一度成为媒体追逐的焦点,名媛们勾心斗角争夺的钻石王老五。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那副好得过分的皮相,堪比超模的身材自不必说,一张迷倒众生,让艳压绝大多数女人的脸才是妖孽中的极品。曾有八卦媒体评论——“颜如宋玉,貌比潘安”,自古便是用来形容美男子,但想必如今即使彼宋玉再世,见此颂玉,亦当自愧不如。 近两年来,一家名为“忆古”的私人会所在四九城内异军突起,这家坐落于东长安街黄金地段的会所新贵与京城老牌顶级俱乐部毗邻而居,却丝毫不畏惧因此而门庭冷落,相反,其入会资格甚至比隔壁那家老牌俱乐部更为刁钻。尽管如此,绞尽脑汁想成为忆古会员的依旧大有人在。 忆古盘踞于远胜中心A座最上方六层,下五层为会员活动区域,每层分别以“夏、商、周、汉、唐”命名,顶层不对外开放。 谁人都知远胜中心为远胜地产开发的高档写字楼,而远胜地产又隶属于旗胜集团,旗胜的老总正是周颂玉。可谁都没有将周颂玉和忆古联系在一起,然而,他正是忆古的幕后老板之一。 此时忆古顶层的娱乐厅内,忆古的老板们集聚一堂,烟雾缭绕中围着四方麻将桌拼杀。周颂玉心情显然不错,牌运也跟着好到令其他人叫苦不迭,一上来便连坐四庄,面前的筹码是越堆越多。 “听说你今儿去看那石头了,怎么样?决定入手了?”沈城半眯着眸子,弹了弹半长的烟灰,他是夜色翡冷翠的大股东,同样也是忆古的幕后老板之一。 周颂玉拇指轻轻划过手里的红中,蓦地一笑,将红中盖倒,从牌面上抽出一张六条打了出去,“还不错。” 坐在周颂玉下家的顾惜春仄声说:“你还真敢打啊,也不怕放铳,可惜我不和这个。” 符怀生扫了一眼每人面前已出的牌,指尖在两张牌之间徘徊了半天,最终还是送出了那张红中。 周颂玉食指叩打着桌面,在沈城伸手摸牌的同时,双手将牌推倒,“豪七。”从台面上拿走那张符怀生打出的红中,扣在最右侧,四个红中并排,确是豪华七对。“怀生,你快脱码了。” 顾惜春将牌胡乱一推,有些烦躁耙了耙头发,“又要连庄?第五把了吧?还让不让人活了?” 符怀生重新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笑道:“也好,不都说赌场失意,情场得意吗?看来我今天要走桃花运了。怎么样,说说你那石头吧,天窗都没开过,你有几成把握?” “原来有三成,现在有七成。”周颂玉回想起今天在包厢外听到周培和党旗的对话,她竟然曾经是周培的女朋友,她甚至带周培见过她爸爸,这样的认知让他不由燃起一股无名火,于是他想也没想就插入了他们的交谈,冲动地买下那块毫无把握的巨石,然后又匆匆离开——这并不是他的风格。 他们迄今不过见过三次面,她就像是森林中忽隐忽现的精灵,每一次她都在他毫无防备之下闯入他的视线,带给他意外和惊喜。哦,对,她还是个小骗子,骗他她叫红旗,红旗飘飘的红旗。之后的六年里,他一直记得那个落下一枚山茶花耳钉便消失不见的坏姑娘,他的小红旗。 是他大意了,不过没关系,丢了红旗,找回党旗,这一次,他不会再让这个小骗子一声不响地就从他的眼前消失,他们之间还有笔帐没算完。 “七成?怎么突然就多了四成?”符怀生眉一挑,很是好奇。沈城和顾惜春也不约而同地看向他,对这突如其来的四成把握表示疑问。 “直觉。”周颂玉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慢条斯理地吐出这两个字,他没有撒谎,的确是直觉。直觉告诉他,他该相信党旗的直觉。只不过这样直觉上的信任,他不必说给任何人听,哪怕是他最好的兄弟。 顾惜春啐骂道:“狗屁!怎么不说直觉有十成把握?几个指头拿下的?” 周颂玉把玩着手中的麻将,但笑不语地看着他,意思说,你猜。 顾惜春想了想,竖起两根手指,周颂玉不点头也不摇头,他又不确定地增加了一根手指,三百万?周颂玉依旧没有反应,顾惜春没兴趣猜了,“得,您就直说吧,再猜下去我非爆肝不可。” “五十八,比你在车展订的那辆五姨太便宜。”周颂玉伸手比划了一下,随意地说道。 “……”顾惜春愣住,转头看看沈城和符怀生,“这有可比性么?”说完对着周颂玉双手作揖,“款爷,兄弟给跪了。” 相比之下,沈城虽然对于这个价格也有些意外,但却显得淡定许多,“准备什么时候切?” 周颂玉嘴边噙着一抹笑,“过几天再说,得挑个好日子。” 沈城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周末所有人回大院吃饭,这是周家许多年来定下的规矩。 周老爷子共育有两女四子,周培的父亲周颂柏排行老大,如今在商务部任副部长,老二颂芳任职于教育部高教司,老三颂楠没能捱过文.革,生了一场大病便早早去了,老四颂石和老五颂梅本是一对龙凤胎,老爷子和老太太被拉出去批斗,颂梅染上风寒,等送去医院时已转为肺炎,年幼的她亦没能逃过死神的魔掌。 接连失去两个孩子,这对周家来说无疑是最沉痛的打击,老太太后来的几年里都变得沉默寡言,丧子之痛谁都痛不过孩子的亲生母亲。直到怀上老六周颂玉,老太太这才像又活过来一般,尽管这时她已是四十三岁的高龄产妇。 周颂柏比周颂玉大了整整二十二岁,就连老四周颂石也比周颂玉大了近十岁,作为这个家中的老幺,周颂玉算得上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尤其是老太太,对这小儿子几乎溺爱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她把对那两个没福分早早过世孩子的爱全部转嫁到周颂玉身上,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周颂玉越长越像老太太,老太太从他的眉眼里彷佛看到年幼时的自己,更是将这个宝贝儿子疼到骨子里。 所幸老太太的溺爱并不是盲目而毫无原则的,该教育的时候还是要教育,该讲的道理还是会讲。周颂玉叛逆期也干过不少混事儿,老太太心急又舍不得打孩子,老爷子看不过去亲自出马,抄起棍子直接呼上去,老太太知道拦不得,所幸眼不见为净,一个人躲在房里抹眼泪。 现在老太太七十有三,最操心的便是周颂玉的婚姻大事。她对什么四世同堂,什么抱重孙已没什么指望,周培这小子现在这么浑,心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定下来,更别说结婚生子了。她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周颂玉赶紧给她领个儿媳妇儿回家,家世背景不重要,人品好顾家就行。 饭桌上老太太再一次发挥锲而不舍的精神敦促周颂玉,主旨只有一个,业已立,成家赶紧的,万一哪天她突然走了,他还是没个着落,那她死都不会瞑目。 这一回周颂玉竟然答应了下来:“妈,明年过年的时候,我会带着您儿媳妇儿回来的,您等着吧。” 周培抬眼看向自家小叔,却与他的视线撞个正着,两人皆是饱含深意地看着对方,然后别开眼。 老太太不停地追问是哪家姑娘,叫什么名字,多大了等等,周颂玉只说到时就知道了,便不再应答,讳莫如深。 老太太见状知道不可能再问出什么,有些怏怏,不过既然儿子这么说了,那肯定八.九不离十。况且自家儿子她了解,他的眼光高着呢,一般的姑娘哪能入得了他的眼,她是越来越好奇这小儿媳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女孩儿了。无论如何,她这心总算能放下一大半了。 叔侄之争 饭后周培在院子里找到正倚着老槐树吸烟的周颂玉,他只比周颂玉小四岁,除却辈分,他依然觉得他与这位长他四岁的小叔叔之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他学不来他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成熟男人的魅力,尽管他向来自诩早已长大成熟。这样的男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为之折服,着迷。他隐隐觉得周颂玉口中那个打算过年带回家的媳妇儿会是党旗,而且这个想法强烈到不容忽视。 “来一根?”周颂玉递过手中的烟盒,周培从中抽出一根,点燃。 两人相对而立,各自沉默地吐纳着烟圈,心思难明。风吹得槐树叶沙沙作响,乌云布满天空,一场雷雨即将到来。 周培思索片刻,决定先发制人:“小叔,这么多年,你有没有遇见过真正让你动心的女孩儿?” 周颂玉盯着他,长吸了一口烟,慢慢吐出,不知是在揣摩他问题的用意还是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周培有些不安地用脚尖蹭了蹭地面,他既期待着又担心着。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周颂玉仍没有回答,周培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这一刻,他忽然不想知道答案了,为什么明明提出问题的是他,而后经受考验的也是他?这场心理战,他输了。 就在他想开口说“算了,换个话题吧”的时候,周颂玉却忽然扬起嘴角,对着他说:“动心就是动心,你说的真正动心,是指爱吧?如果我说有,你是不是又想问是谁,或者更直接一点儿,是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一个?” 周培被说中心事,尴尬地有些不知所措,周颂玉彷佛没看见他的窘迫,走到院内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并撇头示意他过来一起坐。 暗自深吸一口气,周培抬脚跟了过去,坐下后仰头闭眼整理了一下脑中凌乱的思路,开始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我比党旗高两届,我是在毕业的时候才认识她的。她的确很漂亮,但比她更漂亮的我也见过不少,过去虽然也交往过不少女孩儿,但从来没有一次像遇见她这样,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自己完蛋了。追了很久,追到我底气全无,差点儿就要放弃的时候,她才答应做我女朋友。可刚在一起不到一个月,她就去美国做交换生了,就是你的母校,沃顿。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心里除了愤怒还是愤怒,她去交换的事压根儿就没和我提过,临走了才通知我,这算什么?我觉得我就像个白痴一样被她耍得团团转,可就算这样,我也舍不得跟她分手。”周培有些自嘲地说。 “于是我和她冷战,在她去美国的半年里我故意没有联系她,她倒是主动找过我两次,我没有理她,后来她也就不再找我了。半年过去,我特意偷偷打听了她回国时间,等她从美国回来的那天,我去机场接她,捧了一大束玫瑰,就想给她一个惊喜。结果她一见到我,惊是惊了,却没有喜,她说,你怎么会来,我以为我们分手了。当时我真气得想把花扔她脸上转头走人,不过她很快又从我手里拿走花,笑着对问我花是不是送给她的,她很喜欢。我拿她半点办法都没有,后来想想都后悔,为什么要和她闹别扭,我自以为很了不得地跟她冷战了半年,自己数着日子煎熬着,人家却以为我们早已分道扬镳,日子过得照样舒心惬意,太可气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她回来后,我决定要好好和她在一起,她也认识到当初自己的错误,向我道歉。和好如初后,我们过了一段甜蜜又难忘的日子,一起去了好多地方,那是我活到现在,感到最幸福最开心的时光。好景不长,大四下半年她开始忙实习、找工作、论文答辩,我们甚至一周都见不上一次面,我们总是吵架,吵完又和好,反反复复,最后一次吵架,她却冷静地要和我分手,我正在气头儿上,便和她分了。我以为这次吵架不过是和往常一样,没想到她是真的铁了心要跟我分。后来我又不停地换女朋友,比遇见她之前更变本加厉,开始是想刺激她来着,时间久了,她无动于衷,我也习惯了,可笑的是我们居然还做回了朋友,慢慢就成了现在这样。”说到最后,周培变得沮丧起来。 周颂玉耐心地听完周培絮絮叨叨说着他们的过去,烟头已燃尽,将烟屁股扔在脚底碾了碾,“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周培只说:“尽管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连一年都不到,尽管我现在是个混蛋,可我还是爱她,如果这辈子不能和她结婚,那我宁愿终生不娶。” “你在威胁我?”周颂玉慢悠悠地站起身,“你好像忘了,我不是大嫂。” 周培跟着激动地站起来,“这么说你承认了?你也爱上她了是吗?” 风更加急了,闪电的银光瞬间照亮整个天际,随之而来的便是隆隆的雷声。周颂玉掸了掸袖口沾落的烟灰,转身准备进屋。 “小叔,我没有威胁你,我也不可能威胁得了你。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很爱她。难道你都不介意——” 周颂玉停下脚步,背对着身后的周培,暗沉的声线在天地混声一片中仍旧清晰入耳,他厉声打断:“赌气不是爱,在你成为混蛋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没有资格说爱她。我的确很介意,不过这跟你无关。” 周培愣在原地,他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天真地以为一句爱她,一句非她不娶,就会让这个比他强大百倍的男人望而却步,以为他至少会念及叔侄之情拱手相让。他的话让他明白了,他对她,志在必得。 就在周颂玉的背影即将消失在大门口的一刹那,周培冲着他的身后,心有不甘地大声说:“我承认我是个混蛋,可你别忘了,你也不比我高尚到哪儿去!这些年,你干过的那些事儿可比我混蛋多了!” “那就拭目以待,看看到最后她会选择哪个混蛋——”周颂玉丢下这么一句,随即迈着沉稳的步伐向屋里走去。 自石头交易完毕已过去一个礼拜,周颂玉那边仍旧没什么动静,皇帝不急太监急,对这块重达几百公斤翡翠毛料密切关注的人越来越多,谁都想知道这块巨石切开后究竟是赌涨还是解垮,这种感觉就像是浑身被几百条小虫子啃噬着,痒得让人躁动。 党旗的心也被这块硕大的石头牵动了,她已经太久没有接触过赌石了,自从七岁发生那样的事之后—— 七岁之前,党国富每年都会带她去几次云南,在腾冲和瑞丽这两座小城之间来回奔走,穿梭于各式各样的石头中间。党国富说她天生与玉石有缘,这样的缘分所代表的第六感在赌石行业中是相当难能可贵的,所以她是老天爷赐给他最大的宝贝。 那时她还小,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已渐渐模糊,只记得党国富抱着她每每站在刺耳的切割机前眼神中的殷切期盼和渐露的喜悦,而后他会不停地左右亲她的脸颊。幼小的她不知道那样的喜悦背后所代表的财富,只因爸爸笑,所以她也会傻傻地跟着笑。 她家渐渐从矮小的三间平房搬到新盖的居民楼,然后又从居民楼里搬出来,住进带小院的二层小洋楼,小洋楼住了没两年又换成了欧式高档住宅小区的大别墅。 党国富的玉石生意越做越大,眼红的人也越来越多,于是在七岁那年,她被绑架了,解救回来之后,党国富就卖掉了新搬进的大别墅,转让了所有手中的玉石店铺,带着她们母女俩仓皇逃离般地离开了她自小成长的地方,辗转了许多城市,最后来到江南,定居在那座园林式的古城——苏州。 再后来,党国富将手中变卖来的钱买了套两居室,存了一小部分进银行作为不动产,余下的便投资办了个机械加工厂,一板一眼地干起了实业,再也没碰过玉石。 这几年党国富迷上了黄货,手里屯了不少金子,金砖、金条、金链子,他说他就爱这种金光闪闪。可十几年过去了,党旗再也没见过他眼中露出像看到翡翠毛料中擦出绿时的那种狂喜。 玉石,尤其是翡翠,成了他们家唯二的禁忌。 周培口中那些党国富曾告诉他的话,她想,那天若不是他因高兴喝多了而放下心中所有的防备,是决计不会说出那些深埋多年的事来的,如果酒醒了还能想起自己说过的这番话,肯定得急得跳墙。党旗忍不住摇头,他们家老党就是这么的可爱而暴躁。 党旗再回想那天面对那块巨石的情形,似乎只有砰砰直跳的小心脏不停鼓动着耳膜和片刻的意识空白,她也不知道“喜欢”二字是怎么从她嘴里蹦出来的,难道这就是党国富所说的和玉有缘?磁场的相互吸引和碰撞而产生的共鸣?太匪夷所思了。 现在,不管她愿不愿意,她必须承认,她对那块石头开出来的结果充满了强烈的好奇,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她到底希望是价值连城还是一文不值。 手机铃声乍起,她甩甩头,是家里打来的。刚念叨着党国富,这么快就来电话了,算心灵感应吗? “旗旗,明天就是你生日了,你爸让我打电话问问你,回不回家过?”妈妈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隐隐还能听见党国富在边上责怪的声音,大概是怪妈妈当下就把他卖了,恼羞成怒了。 党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妈妈,替我转告国富同志,明天我还得上班,最近假请得有点儿勤,再请领导要发飙撵人了,所以就不回去了。” 党妈妈笑笑,“你这孩子,就知道会这样,那你明天记得叫几个朋友一起热闹热闹,别忘了吃面条,蛋糕也要买。哎,你干嘛——” “你让我跟她说——喂,是我。啊,我跟你说啊,你那什么工作乘早辞了算了,一个人在北京呆着起什么劲?赶紧给我回来,这里好山好水好小伙,什么都不缺,也省得你妈妈整天在家惦记你,没事就在我耳边叨叨。”党国富的电话里谆谆教诲,煞费苦心。 党旗揉揉太阳穴,“爸,你又来了……北京挺好的,我喜欢这儿,我知道你想我了又不好意思说,还非拿我妈说事儿,别害羞了,我也想你们。中秋节我会回去陪你们一起过的,你要实在太想我了,也可以来北京看看我,或者干脆带我妈一块儿搬北京来得了,不过估计你们也不愿意。” “知道不愿意还说?北京那地方是人呆的吗?张口说话就进沙子,我看你脑子就是进水了。跟我说话的时候别带着一口不伦不类的京片子,听不惯。还有啊,别在你妈面前一个口一个国富同志,我的名字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 “国富啊,你是有多讨厌北京啊?就算你仇视情绪这么高,首都人民依旧热忱欢迎您。”党旗坏笑着说道,可以想见她爸此刻的表情是有多么的扭曲和无奈。 党国富又训斥了几句,也没问她还有没有话要和妈妈说,直接把电话撂了,党旗一时哭笑不得。 明天就是她生日了,时间过得还真快。 午夜来电 离十二点差一分,党旗收到一条彩信,铺满整个屏幕的动态玫瑰图在点开的瞬间同时绽放。随即便有电话进来,是陌生的号码,党旗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接听键。 “猜猜我是谁——”电话那头传来女人捏声捏气的声音。 党旗忍住笑,故作思考了几秒钟,“我猜你是,贞子小姐?” “回答正确,加十分!噔噔蹬蹬,十二点已到,贞子小姐祝党旗姑娘生日快乐,恭喜你在奔三的道路上披荆斩棘,全速前进!” “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啊?有你这么祝人生日快乐的么?我看你还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老老实实在井底呆着吧。”党旗郁闷地说。 电话那头忽然没了声音,党旗疑惑地“喂”了两声,“怎么不说话啦?没事儿吧,吉祥?” 吉祥这才幽幽地说:“井底好冷——好寂寞——党——旗——来陪我——好不好——” “神经。”不过被她这么一搞,党旗忽然觉得自己住的地方是不是有点儿太大了,冷气似乎开得也有点儿强,都是吉祥闹的,“你怎么又换手机号了?我通讯录里都存了你四个号了,这回又是为了躲谁啊?” “你也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啊?说得好像我成天被高利贷追债似的。我没换号,还用着上次告诉你那个。今儿忘缴费停机了,还不是为了给你及时送上祝福,我才厚着脸皮跑到隔壁跟人家借电话,我容易么我?”吉祥说着,眼睛还不时偷瞟坐在电脑前奋战的男人,背影都是那么迷人啊。 党旗看不得她这一副典型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当下就把她给揭穿了,“营业厅关门了还可以网上缴费,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把手机打到欠费,好找个借口大半夜跑到别人家里去,具体目的暂不清楚。但动机很明显,隔壁应该住着一位单身男士,年龄适中,相貌英俊,于是你起了色心和歹念。” “嘘——我说你能小点儿声吗?”吉祥忙捂住听筒,又偷偷瞄了两眼帅哥邻居,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小声说:“好歹我是真的给闹钟定了点,就为了第一个打电话给你祝你生日快乐的,你敢说我不是第一个?我本来打算十二点整再打的,不过我还是决定提前一分钟打,抢占先机,嘿嘿,我聪明吧?” 党旗乐了,“好吧,看在你用心良苦的份上,我就放你一马。你现在还在上海么?要是你在北京多好,明天就能狠狠宰你一顿了。” “我现在太庆幸我人在上海了,这都什么世道啊,资本家的千金小姐对着我这么个极度贫血的穷人家孩子,非但没有怜悯同情之心,还两眼发光地想让我再放点血,其心之毒,可见一斑。”吉祥声情并茂地哭诉着,演技愈加炉火纯青了。 “小气鬼,下次你来北京,我请你行了吧?对了,如意最近又胖了,再这么发展下去,我怕它胖得连走路都喘了,跟你一样不让人省心。”党旗摸摸窝在她身边的胖猫,脸上漾起笑容。 吉祥兴奋地说:“真的假的?太好了,胖好,胖好啊。你不知道,现在网上猫越肥人气越高,咱家如意搞不好就要成明星了,好家伙,争气啊。” “……”党旗无语地看了看圆得跟球似的如意,忽然想起什么,冷不丁地问了句:“你那邻居怎么还没轰你走?深夜跑到单身男人家煲电话粥,居心叵测,别做得太明显了。” 吉祥想了想,点头道:“说得在理,矜持,矜持。不跟你废话了,我回去了,挂了。” 党旗的“晚安”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吉祥就急冲冲地把电话挂了,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做事还这么风风火火。 刚刚通话的时候进了几条短信,都是上学时关系处得比较好的几个同学朋友发来的生日祝福,代善和周培都打了电话过来,一直占线。还有个陌生号码的来电,不是吉祥打来的那个号,党旗没在意,本想给代善回个电话,结果不小心拨到了那个陌生的号码。 党旗想按掉重拨,电话却已被接起,低醇的男性嗓音从手机里传出,磁性十足:“红旗——” 只有他才会叫她红旗——党旗如梦初醒般迅速按了结束通话,将手机扔了老远,连锁反应完成,她忽然有些懊恼,她在怕什么呀?不就是一个电话而已,难不成他还能从手机里爬出来扮贞子先生不成? 党旗神经质地挂了电话,周颂玉彷佛意料之中,难得好脾气地再次拨通了她的手机,耐心地等她接起。 “喂——”党旗将手机捡了回来,迟疑地按了接听键。 周颂玉听到她的声音,心情骤地愉悦起来,声音也变得温和许多:“生日快乐。” 党旗暗自心惊,他不但知道她的手机号,连她的生日都摸清楚了,就算他现在出现在她家门口,她都不觉得稀奇了,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哦,谢谢。”她木讷地回答。 “看来不用我自报家门,你就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很好。”周颂玉噙着笑,对这意外的收获很是满意。 党旗被他的话一呛,这人还真不是一般自大,便反驳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既然你祝我生日快乐,那一定是认识我的人,不管是谁,出于礼貌,我都应该说声谢谢。” 死鸭子嘴硬,周颂玉脸上笑意渐浓,不急于在口舌上与她一较高下,话锋一转,问道:“生日准备怎么过?” 党旗本来想说“关你什么事”,但又觉得似乎太冲,毕竟他也没干什么,自己这般草木皆兵反而失态,于是话到嘴边变成了:“白天上班,下了班请同事朋友聚餐,吃完饭唱歌或者去酒吧坐坐。”言下之意,反正没你什么事儿。“话说回来,你好像还没告诉我你是哪位。” “你都是这么随随便便把自己的行程告诉所有人的么?”周颂玉不答反问。 “你——”党旗一时词穷,气短地揪了一把手底下软软的毛,下手的时候不知轻重,也没意识到揪的是如意,直到传来一声惨痛的猫叫,以及手掌下肥胖的身躯一下脱离掌控,她这才反应过来。都怪打电话的这个男人,都是他害的! 周颂玉自然也听到了那声惨叫,没想到她还养猫,不过这猫主人似乎比她的猫还厉害,小爪子挠得人心痒痒,“明天下午请半天假,我会派人去接你。” “你不用派人来接我,我也不会请假的。”党旗不喜欢他这种发号施令的口吻,她的生活什么时候轮到他来指挥了? “半天太短了?那就一天,或者一个星期,我想你们于总也不会有什么意见。还是说,你想让我亲自来接你?如果是这样,那我更倾向于到你家楼下接你。”周颂玉无视她的拒绝,甚至还把于总搬出来,意思明摆着,你要不请假,我就让你们于总直接放你假。 这男人根本就是蛮不讲理,党旗咬着唇,“周颂玉,你到底想干嘛?我们好像没那么熟。” 周颂玉摩挲着手里的玻璃酒杯,低声笑道:“不熟吗?红旗,我可记得你十八岁生日那天,我们就已经很熟了,你忘了吗?” 党旗忍住想直接挂电话的冲动,平复了一下心情,故作镇静地说:“年少不懂事,记性也不太好,当年要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小叔叔海涵。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想休息了。” “下午两点,我等你。”周颂玉挂了电话,对于她口中的“小叔叔”三个字颇为玩味。 党旗上班的公司离旗胜集团总部并不远,从办公室休息区的落地玻璃前眺望,远远就能看见旗胜大厦高高屹立,傲视群雄。 反复纠结了一上午,手头的效率低得惨不忍睹,周颂玉的那句“下午两点,我等你”如同魔咒一般在她耳边叨扰。中午临下班,党旗终于下定决心,敲开了主管办公室的房门。 主管杨经理是个年近四十的老姑婆,脾气向来古怪,听到她又要请假,自然不会高兴,脸当场就阴了下来:“知道这个月你这是第几次请假吗?” 党旗硬着头皮回答:“第一次。”这个月的确是第一次,上个月请得比较频繁。 杨经理一愣,也反应过来了,只是听了更生气:“党旗,这里是公司,公司有公司的规矩,不是你玩过家家,想请假就请假的地方。红兴的案子完成了吗?没完成,就别在这儿跟我废话,出去。” “杨经理,”党旗从背后变出一盒化妆品,笑着放到杨经理的桌上,“这是我朋友从法国带回来的纯天然美白紧肤面膜,听说效果特别好,我特地给您留了一罐,用得好的话,我下回让她再给您弄点儿。” 杨经理将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拍,横眉看着她,“你这是干什么?贿赂?” “不是不是,就是一点儿小小的心意,感谢杨经理一直以来对我的悉心照顾和栽培。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出去了——”党旗满脸真挚,也不再提请假的事儿。 杨经理纵横职场多年,怎么会连她这种以退为进的拙劣小把戏都看不出来,不过还是将党旗叫住:“看在今天你生日的份上,就再批你半天假。不过,别以为弄了这么点儿小破玩意儿就想糊弄我,红兴的案子周五前必须给我搞定,不然的话——” “杨经理请放心,我保证按时完成任务!谢谢杨经理,那我就先走了。”党旗拍胸脯保证,其实老姑婆人还是不错的,就是那副红框眼镜吓人了点儿,老女人也有可爱的时候的。 从杨经理办公室出来,卫佳凑过来:“今天你过生日,你什么计划没有?要不要我叫上咱部门的同事一块儿给你热闹一下?” 党旗有些好奇,她什么时候像明星似的炙手可热了,个个都知道今天是她生日,老姑婆是她上司,看过她档案不稀奇,怎么连卫佳也知道,她好像从没在同时面前提过。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党旗奇怪地问道。 卫佳说:“上回咱们公司不是组织体检吗?我无意中看到你的体检表了,你的生日老霸道了,八八年八月八,这得多发啊,想记不住都难。” 原来是这样,不过对于卫佳的提议,党旗还是委婉地谢绝了,“我有个朋友今天从外地过来,我刚刚已经跟杨经理请过假,下午就不来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卫佳,你能记住我生日,我很感动。下次有机会一定请你吃饭,到时把同事们都叫上,就当补请了。” 卫佳耸耸肩,笑道:“没关系,看来佳人有约了。能偷偷透露一下那位从外地赶来替你庆生的朋友是男是女?” “保密。”党旗笑着收拾东西,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此刻的心情为什么说不出的好,她一定是神志不清了才会犯贱地去跟主管请假,还折了一罐上好的进口面膜。 “成,我懂了,肯定是个男人。咱部门翘首以盼的单身男士们这回算是彻底没希望了,真可怜。Anyway,生日快乐,祝你们约会成功。”卫佳拍拍党旗的肩膀,感叹地说。 “瞎说什么啊,下班了赶紧吃饭去吧。”党旗瞪了她一眼,“走了,明天见。” <第 11 章> 玛莎拉蒂 离开公司后党旗先回了趟家,给自己煮了碗长寿面,这是她家多年以来的习惯,生日当天中午一定要在家吃面的。 党国富是孤儿院长大的,所谓的生日就是他被送到孤儿院的日子,所以他向来不在意什么生日不生日。她妈妈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党国富,只是在她出生之前,她妈妈改随了夫姓,名字也换了,出生年月也是随便填的,像是刻意要将过去遗忘。因此,在党旗的二十多年的印象中,她家只有她一个人过生日。 党国富很疼爱老婆,老婆娶进门后,自己包揽了全部家务,后来事业起步,渐渐开始忙碌,他就请了保姆来照顾家里的日常起居。党旗的妈妈几乎可以说是被党国富像供佛一样供起来的,真真十指不沾阳春水。可每逢党旗生日,她妈妈都会亲自下厨,为她煮一碗长寿面,欣慰地看着她将面吃完。 党旗是独生女,其实党妈妈在生党旗前曾经怀过一个男孩儿,预产期也是八月,可那个孩子却还在党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夭折了。每次党旗过生日,党妈妈都要多煮一碗面,对党旗说,今天也是哥哥的生日,然后看着她,笑着流泪。 党旗没有爷爷奶奶,因为党国富是孤儿。可她妈妈不是孤儿,她却依然没有外公外婆。小时候她每当问起这个的时候,妈妈就会沉默不语,而党国富则告诉她,外公外婆在很远的地方,等她长大了,他们就会来看她。 后来长大了,她却再也没提过外公外婆,她知道一提外公外婆,妈妈就会难过,妈妈难过了,党国富就会不高兴。她想,一定是外公外婆伤了妈妈的心,所以妈妈才从来不愿提及。既然如此,她有党国富和妈妈就够了,其他人都不重要。 一个人默默地吃完面,收拾完毕。党旗给苏州家里打了通电话,她握着手机,笑着对妈妈说:“妈妈,我刚刚吃了面,我自己煮的,没有你煮的好吃——妈妈,我有没有说过我很爱你——告诉爸爸,我也很爱他——” 将死板的职业套装脱去,党旗换了一身舒适的休闲装,并将长发高高束起,扎了个马尾,整个人看上去顿时多了些青春活力。 在家小憩片刻后,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半个钟头,党旗去了家附近的星巴克,点了杯拿铁,坐在靠窗的位置独自等待。 周颂玉打来电话问她人在哪里,她报了咖啡店的地址。没几分钟,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便停在星巴克外的马路边上,他从外面便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党旗,而党旗正低头搅着咖啡,没有注意到窗外。 周颂玉下车后,倚着车门给党旗打电话,接通后什么都没说,而是倾身按了两下车喇叭。党旗下意识看向窗外,只见他身着黑色的衬衫,下面搭了一条卡其色休闲长裤,耍酷必备的雷朋镜挡住了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这样的行头加上他身边那辆炫富神器,想不吸引路人的注意都难。 “出来。”他朝她挥了挥手机,党旗低头瞄了眼自身的打扮,忽然很是后悔为什么多此一举地要把职业装换掉,现在说不还来得及吗? 党旗走出咖啡店的那一刻,周颂玉就一直打量着她,嘴边渐渐起了笑意,等到她走近了,他才绕到另一侧,发扬绅士风度地替她开了车门,“上车。” 党旗停了下来,看着他,忽然说:“我还没开过大鲇鱼。” 周颂玉摘下墨镜,灿若桃花的双眸紧逼着她的视线,两人对视几秒,党旗别扭地转过头,周颂玉蓦地一笑,矮身钻进了副驾驶。 “还傻站着干嘛?本儿带了吗?”他侧着身子从车内看着她问道。 党旗瞬间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带了!”三步做一步地走到车旁,像吃到糖的小孩儿似的摸了摸车身,只是滚烫地热度灼了手心,条件反射般地缩回手,傻笑着坐进了驾驶座。 周颂玉有点好笑地盯着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圆润剔透的耳垂,惹得她顿时侧过头,一脸警惕。 还是这么敏感—— 他心情大好,“喜欢这车?送给你当生日礼物怎么样?” 党旗眉头微蹙,“喜欢就要占有吗?我没那么大野心。” “这么看来,我野心十足。因为我喜欢的,我就想占为己有。”周颂玉轻松地说道,话里话外却暗藏着一股野兽般的戾气。 党旗讪讪地干笑两声,从后视镜中看了眼路况,打起转向灯,重重地按了两下喇叭示警,踩了油门上路。她目视前方,开口说道:“礼物不是应该一手的才更有诚意吗?不过小叔叔出手大方,二手的礼物都这么贵重,一手的礼物我就更不敢收了,心意已领,礼物就免了吧。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随便开吧,开到哪儿算哪儿。“周颂玉慵懒地说道,党旗听了眉头又是一蹙,刚要说话,他笑道:“小红旗什么时候这么爱皱眉头了?去潘家园。” “潘家园?”党旗不确定朝他看了一眼。 周颂玉挑眉:“怎么,不认识路?” “知道——”党旗不觉又加大油门,跑车的性能就是比普通车来得美妙,听声音都是一种享受,党国富觉得跑车太招摇,向来反对和抵制购买,她唯一开过的跑车是周培的911,混着发动机的嘶吼声,她问:“你能不能别叫我小红旗?” “你都叫我小叔叔了,为什么我不能叫你小红旗?”周颂玉忽然凑到她耳边,一副很受困扰的表情:“难道我真的很显老?”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党旗吓了一跳,差点儿一脚直接把油门踩到底,及时调整过来后转头狠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咬牙切齿地说:“小叔叔您一点儿也不显老,您长得这么妖孽怎么会显老呢?不过下回您提问的时候能不能别做这么危险的动作?没等老了就死翘了,那多不划算呐是吧?” 周颂玉坐回身子,低声笑道:“小丫头被吓得口齿都变伶俐了,京片子说得挺标准——你刚刚说我不显老,那是说我的确老了,是这个意思么?” “……”党旗本就是个燥脾气的,没说几句她就觉得快被身边这个男人给折磨疯了,但开着人家的车,总不好还冲着人吼“你能不能闭嘴!”,郁闷不已,只嘟囔地说:“反正不年轻了,现在是零零后的天下。” 他看她气呼呼的模样觉得可爱极了,干净白皙的脸庞因生气而泛起点点红晕,看着就像上前咬一口,水润的樱唇紧紧抿着,让人有种一亲芳泽的冲动。他的小红旗和六年前相比,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些成熟女人的妧媚。 是他亲手开启了她的蜕变之旅,却没能参与过程,他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有多少是源自周培的因素,他一想到她和周培也曾像他们那样有过肌肤之亲的紧密相连,就控制不住的光火,他不知道她对他竟会产生这样大的魔力,是他占有欲太强了么?或许吧,那又怎样。 过了许久,才听到他说:“你说得没错,八零后的男人当叔叔了,八零后的女人也算不上年轻了,刚好凑合——” “谁要跟你凑合——”党旗不经思考就说了出来,话已出口想收回来是不可能了,如果再被周颂玉笑自作多情,那她真不如把车开进水库,一了百了,顺便让阎王爷把这妖孽也给带走,省得祸乱人间。 潘家园旧货市场与从前相比,日渐没落,但仍有许多老字号固守阵地,年复一年地维持经营着。党旗上大学的时候,代善拉着她来过一次,后来陪吉祥又来了一次,今天是她第三次来这里。 党旗一路上都忍住没问,到了地方临下车了,她才开口问周颂玉:“是要切了吗?” 周颂玉反问:“难道你不想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 党旗很想果断地回答他说“没有”,但这块巨石无论如何与她已经扯上了不大不小的关系,她知道,就算切出来里面是垃圾,她也不必负责任,也没有任何损失,可她还是很想知道结果,想看看十几年过去,她那所谓的第六感是不是还像党国富从前说得那样神乎其神。 “紧张吗?”周颂玉看她那一脸纠结的,忍不住笑了:“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就当炒期货,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下车吧。” 翠玉阁的陈老板已翘首以盼多时,他今天很激动也很兴奋,很久都没切过这般大的毛料了,而且从表皮上基本看不出什么道道,看过石头的都认为解垮的多,赌涨的少,连他们的镇店之宝崔老爷子都有些拿不准。正是这样,才更叫人觉得血液沸腾,他自然期盼是赌涨的,先别说这石头是周颂玉的,就这么大的块头,若切出全绿,那么他的店今后也要跟着名声大涨了。 等周颂玉和党旗出现在翠玉阁门口时,陈老板忙不迭地出来迎接,他今天在接到电话后才知道周颂玉会亲自到场,他的心情是愈发不能平静。 陈老板见周颂玉是佳人作陪,看两人的穿着,均是上黑下卡其,莫不是传说中的情侣装?这倒稀奇了,想不到堂堂一个集团大老板,也玩小年轻那一套。不过这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人到了就代表可以开工了,陈老板满脸笑容地招呼着:“周总您可算过来了,我这心急得呀,哈哈,两位里边儿请。” 党旗刚见老板的眼神就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不过就从她和周颂玉这一身打扮来看,谁都会以为是情侣,她反正是百口莫辩了。 翡色动人 ——“疯子买,疯子卖,一个疯子在等待。一刀切下是灰白,三个疯子哭起来;一刀切下是绿白,三个疯子笑起来;一刀切下是满绿,三个疯子打起来。” ——“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一刀一刀又一刀,真金白银打水漂。” 在赌石界,这两首打油诗大家算是耳熟能详了,听完总是笑而置之,明知道投资风险非一般的高,可高风险也意味着高回报,每个人都有着撞大运捡漏的小心思,正是这种心理让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其中,也让“赌石”这个原本只在中缅边境小城流行的行业渐渐揭开一直笼罩着的神秘面纱,直面普通大众。 如今全国各地都纷纷掀起一波又一波的“赌石”热,赌石市场也从缅甸、云南发展至广东、北京、上海等地,在巨额财富的刺激下,人们怀揣着梦想和家当在这个行业云集。 赌石业历史源远流长,但究竟起于何时始于何代,恐怕没人能说清楚一二,若非要讨论出个你我他来,老行家们最常提及的莫过于春秋时期的和氏璧,众人不识得玉璞,于是楚王怒斩卞和双足,待剖开石头后发现,竟真是块稀世宝玉,因是卞和所献,顾而称“和氏璧”。而后此玉被秦始皇打制成传国玉玺,直到后唐时期失传,从此下落不明。因此,卞和算得上是赌石业的开山鼻祖了。 由于翡翠原料包裹着一层外表皮,人们无法得知其中好坏,就算用最先进最精密的仪器也无法窥探个中究竟,故而需将原料切开一块或者用在边上擦掉一点外皮,以供观察此块原料的质量,就是常说的开天窗和擦石,这样的赌石方法叫半赌。若没有开天窗也没擦过石,则称之为全赌。 和半赌的毛料相比,全赌的毛料在价格上要低上许多。周颂玉买下的这块巨石就是块全赌毛料,若是块擦出点绿来的半赌赌石,那五百八十万的价格是如何都拿不下的。 党国富过去就很喜欢买全赌的石头,偶尔也会小打小闹买点半赌的毛料,但真正的大家伙都是全赌。全赌风险是最高的,事有反常即为妖,若每次都能切出高品质绿来,惹人眼红也就罢了,性命之忧才是关键。党国富只在一次赌石大会上现场切过一次,也是为了替他的玉石生意打出点名气,后来党国富都是买下毛料后托人运回去,过个两三个月才私底下动手,无论好坏,绝不声张。 翠玉阁里间的偏厅中央,这块百万巨石正静静地屹立在那里。一旁的切割机准备就绪,随时待命。 陈老板口中的镇店之宝崔老爷子其实是翠玉阁的传人,祖上订下的规矩是传男不传女,传长不传幼,只是老爷子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老爷子疼闺女,便破了这规矩,把店传给了女儿,自己只偶尔过来看看,这陈老板正是崔老爷子的女婿。 崔老爷子年过古稀,满头银发,瘦骨嶙峋却精神矍铄,一身唐装配上花白的长髯,倒有些仙风道骨的出尘和飘逸。老爷子一辈子都在和玉石打交道,更是有一手玉雕绝活,前些年将店铺交给女儿女婿后,老爷子就不太过问店里的事了,如今再想找老爷子雕个什么物件儿,那几乎不太可能了。老爷子在赌石界亦颇有声望,提到北京潘家园“翠玉阁”的崔万泉老爷子,大家都是敬重有加。 周颂玉喜欢收藏高档玉石,与崔老的相识也是因缘际会,成为忘年之交。与崔老招呼过后,两人相对而坐,亲切地攀谈起来。 党旗站在那块赌石前仔细地打量起来,心却没有像上次那般砰砰直跳,也没有耳鸣目眩的断层意识存在,一切都很正常,很平静。这里面真的会有翡翠吗? 陈老板见她神情专注,便好奇地问:“姑娘也懂赌石?” 党旗闻言,一看是陈老板,随即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陈老板有些失望,不过也没什么,别说这般大的小姑娘,就算他这年纪,对赌石依然一知半解,“我看你一直盯着这块石头,还以为你对赌石略有研究呢,呵呵。” “我对赌石一窍不通,我刚刚只是在想里面到底有没有翡翠,老板,你说这么大块石头有没有切出玻璃种帝王绿的可能?”党旗开玩笑般地问道。 陈老板一怔,接着大声笑道:“哈哈哈哈,姑娘还说对赌石一窍不通,连玻璃种和帝王绿都知道,怎么能是一窍不通呢?至少也开了一窍啊,哈哈。不过说实话,这么大块毛料,切出冰糯种就很不得了了,要是老坑冰种,那价值——啧啧,至少这个数——”陈老板伸出十个手指头,重重地比了比,接着说:“老坑玻璃种,这么大的块头,我想都不敢想,也是闻所未闻呐,还是帝王绿,说价值连城一点儿都不过,姑娘你太敢猜了——”陈老板摇摇头,不敢苟同。 党旗知道他那十个手指头绝不是十万八万的意思,而是十位数,估计十亿以上,这让她也有些愕然,如今的翡翠价值竟攀升到这样的高度。当年党国富转手卖出的最大一块老坑冰种翡翠原石高达八位数,也是仅有的一次,亿级原石,那是真的不可企及。 她朝陈老板笑笑:“我不过是随便问问。” 周颂玉那边和崔老的交谈也告一段落,崔老虽然之前在电话中已和他说过关于这块毛料的情况,但今天碰面了还是忍不住要叨上两句。老爷子对这块石头持保留意见,他始终觉得周颂玉这次过于冲动,赌石最忌的就是头脑发热。 周颂玉走到党旗身边,刚刚瞥见她和陈老板相谈甚欢,便问:“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聊什么,”党旗伸手摸了摸石头,触感冰凉,刹那间她似乎感受到了这块石头的脉动,但稍纵即逝,抓也抓不住,“我问老板里面会不会出帝王绿。” 崔老听了不由捋捋胡须,开怀大笑,对着周颂玉说:“小周啊,你这女朋友倒是挺有意思。”陈老板也跟着乐呵:“周总,这万一要真开出了帝王绿,小的厚着脸皮也得跟你讨个红包,沾沾福气。” 周颂玉笑而不语,倒是党旗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暗忖这周颂玉也不开口解释解释,谁是他女朋友了?不能逮着谁就默认吧?他不出声,她就不好矢口否认,毕竟他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她急着辩白反而落了他的面子,场面也跟着尴尬,你说他这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崔老,开始吧。”周颂玉对崔老说。 崔老点点头,陈老板忙不迭地将切石机插上电源,崔老却大手一挥:“哎,打磨机,先擦擦看。” “对对对,我糊涂了,”陈老板激动地一拍额头,“打磨机,打磨机。” 崔老亲自上阵,在陈老板将打磨机电源接通后,用砂轮对着毛料事先划好的一块区域仔细打磨起来。砂轮和石头因高速摩擦而发出刺耳的声音,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暗自屏住呼吸,生怕扰得崔老分心。 打磨了约莫三四公分,依然不见起色,崔老摇摇头,“小周,你看是换块地方再试一试还是直接切?” 党旗下意识地看向周颂玉,崔老这话意思很明显,这块区域什么都没擦出,解垮的可能性又增加了几分,她的心也莫名跟着提吊至嗓子眼儿。 周颂玉表现得十分淡然,党旗不知道他的心此刻是否真的像他表现出的这样平静而毫无波澜,或许吧,五百八十万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辆兰博基尼的价钱,他应该早就看淡了吧。 他似乎感应到她探究的目光,转过脸来,对她笑了笑,蓦地伸手握住她的手,然后对转头崔老说:“直接切吧。” 陈老板惊讶地看向周颂玉,就连党旗也吃惊不已,也忘记了挣脱,反倒是周颂玉握着她的手暗里紧了紧便松开了。 崔老拍拍手里的粉尘,“好,好啊!小周有魄力,不愧是成大事的人。” 周颂玉淡淡一笑:“崔老谬赞。” 最紧张、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崔老一脸慎重的表情,用粉笔在毛料上画了一道线,紧接着切石机巨大的齿轮开始转动,所有人再一次屏住呼吸,这解石是个细致活,容不得半点分心,一个不稳,很可能会割伤里面的玉肉,当然,前提是——如果里面真的有翡翠的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即使在开着中央空调的大厅里,崔老的依然汗湿了背脊,陈老板细心地用毛巾替崔老擦了擦额头的汗,完了立马站回原处,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合金齿轮飞速旋转中,石头渐渐打开“天窗”。 “出绿了,出绿了!”陈老板第一个按捺不住,兴奋地叫了起来。 党旗目不转睛地看着石头切面,一片模糊中似乎沁出了那么点儿绿色,究竟有多少绿,还不好说。 “水。”崔老吩咐,店员会意地端了一盆水来,轻轻地泼在了石头的切面上。 原本不清晰的绿在切面上的粉尘逐渐被冲洗去之后变得明朗起来,崔老拿了手电照了照,灯光下一片绿意盎然,老爷子渐露喜色,“小周啊,涨了,你眼光就是毒,我老崔服气你。” 周颂玉自然也很满意,“崔老,不妨再切一刀看看。” “也好,不过先让老头子我喝口茶,休息一会儿。”崔老笑道。 待老爷子休息片刻之后,切石机再次启动,这一回老爷子真是倾注了十分的精力,全神贯注地切这第二刀。 随着石头表皮渐渐脱落,陈老板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什么——满眼皆绿。 “阳绿,水头儿足,离玻璃种还差了那么点儿,但绝对可以算是上等冰种料了,大涨,大涨啊!真是稀奇了,老头子我今儿长见识了,这表皮无藓,松花也不明显,种种迹象上看都不乐观,没想到啊没想到。”崔老摸着胡须感叹不已,这么大块的老坑冰种翡翠原石,他这辈子见到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 陈老板终于合上了嘴巴,不久之前,他还在和周颂玉的小女友戏称若开出冰种,这么大块头的至少值十亿,本是一句玩笑话,却未料一语成谶,要不是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谁能相信这是真的? “恭喜啊,恭喜啊,周总,您这五百八十万真真值了,太值了。”陈老板激动地说。 周颂玉也没料到结果会是这样出人意料,这完全远远高出了他的估值,他原本只期望能开出个白底青就不错了,刚好可以给他家老爷子打造个“玉带环腰”的翡翠观音来,若什么都没有也罢了,这点钱他还是输得起的。 “陈老板客气,周某届时定会给陈老板封一封大红包。”周颂玉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又转头对崔老爷子说:“崔老,辛苦了。” “辛苦也值了。按目前的市场价来看,这么大的老坑冰种料子至少十个亿,而且你看这绿的品质极好,属于阳绿,价值更是要往上走的。小周啊,这料子你还打算打观音嘛?那这观音可是比财神爷还牛气啊。”崔老问。 党旗的手机忽然震动了,她欠了欠身快速地从偏厅走了出去,周颂玉看了她一眼,笑着回应崔老:“崔老见笑了,打制中型的观音摆件,我个人还是比较中意白底青的翡翠。这等料子,就是打了观音,我们家老爷子也不敢摆在家中,我就不让他劳心了。” 崔老笑道:“哈哈,这倒是。过几天我会去平洲一趟,顺便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料子。” “那就劳烦崔老了,我也不跟您客气了。”周颂玉应道。 心烦意乱 党旗出了翠玉阁,外面的阳光刺得令人几乎睁不开眼,“我在潘家园呢,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跟你说一声,晚上我有点儿事,可能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对不起旗旗,生日礼物我会补上的。”代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消沉。 “上午不都说好的吗?善善,你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党旗觉得不大对劲,以她对代善的了解,她通常肯定要问她在潘家园干嘛,而不是听到之后什么反应都没有,何况今天是她的生日,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代善不会临时变卦的。 代善干笑两声,“能出什么事儿啊?盼我点儿好行不行?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就晚上徐子俊他妈约我见面,想跟我谈谈。” “你和他妈有什么可谈的?谈离婚?”党旗眉头微皱。 “我也不知道,但愿吧。”代善苦笑道。 党旗沉默片刻,“那就好好谈谈,你是这桩婚姻最大的受害者,就算离婚,该争取的就得争取,别意气用事。有什么事儿就给我电话,别一个人闷在心里,知道吗?” “嗯。那你忙吧,我挂了。” 党旗攥紧了手中的电话,若有所思。 自那天她和代善分开后,两人就没再碰过面。不过代善不定期地会给她打电话,所以事情的进展她多多少少也了解一点。 代善的父母知道了这件事后,代父气得高血压都犯了,代母心疼女儿,一直抹眼泪,当下就要去徐家评评理,代善死活拦着没让,母女俩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按说小夫妻俩早该从关岛回来了,却一直都没露面,也联系不上两人,徐家那边就给代家打电话问问情况。这可好,直接撞枪口了,愣是代母这种高素质的文化人都忍不住在电话里泼妇了一把,彻底和徐家翻了脸。 徐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徐母活到这把年纪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劈头盖脸地教训和谩骂,那叫一个气啊,但电话里却忍住了没发作,说这事她会找徐子俊问清楚,一定会给代家一个交代。 之后徐家倒是弄清楚了,但却不同意两人离婚。代家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徐家这是明摆着为了保全名声,让他们女儿生生守活寡,简直欺人太甚! 可徐家态度强硬,代家这边顾虑如果闹上法庭,对自家女儿今后也没什么好处,所以事情就一直这么僵持着。原本答应离婚的徐子俊也保持缄默了,一副任由父母处置的态度。其实也不难理解,像他这种依附于父母惯了了公子哥儿,一旦父母制约了他的经济来源,那他屁都不是。 党旗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样的男人,徐母也绝对是个狠角色,知子莫过母,儿子是不是同性恋,她不信她这个当妈的一点儿数都没有,这段仓促的婚姻,徐母就算不是幕后推手,也至少给予相当的助力。 本想乘着过生日,把代善单独叫出来一起吃顿饭,顺便陪她聊聊,开解劝导一番,所以把其他人都拒了,只是看来今天她注定要一个人过生日了,这还是打出生起头一回。 回首看了一眼翠玉阁的牌匾,从今天起,这个低调许久的老字号大概又要红透半边天了。刚才的一切都彷佛那么的不真实,尘埃落定之后,党旗倒情愿里面只是普通的翠料,换回成本即可,她不想与这块即将一战成名的石头再有什么牵扯,瞧,人就是这么矛盾。 石头令她莫名心烦,代善让她隐隐担忧,党旗顿时也没了过生日的心情,犹豫地又回头看了翠玉阁两眼,最后还是到路口打了车离开了。 党旗坐在出租车里无聊地看着窗外的街景,不知道周颂玉发现她不告而别后会是什么反应,没心情管他了。瞥见路边的蛋糕店,她让师傅停了车,看了眼计价表,给师傅递了二十块钱,“不用找了。” 推门进了蛋糕店,门下强劲的冷气让她不由颤栗了一下。沿着玻璃柜台走了一遍,最后要了个简单的水果蛋糕。 这家蛋糕店与那些知名的连锁店相比,生意显得有些冷清。蛋糕是现做的,党旗也没什么事,索性在店里慢慢等。 周颂玉的电话就在这时也打了过来,党旗没有拒听,她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没打招呼就走,至多只能算是失了礼貌。 “我还以为你接个电话都能被人贩子拐跑了,看来我多虑了。”周颂玉低声笑道,听得出来,他心情尚佳,也是,换谁被十亿的石头砸中了心情会不好? 党旗翻了个白眼没说话,不知道周颂玉打电话来想干嘛,她这会儿是真没心思应付他。 “给你十五分钟,我在翠玉阁等你。” “凭什么——”党旗不由拉高了声线,她又不是他秘书,他也没付她薪水,凭什么随叫随到。 周颂玉“好心”提醒:“我的车钥匙在你包里。” 党旗顿时想起来了,来的时候是她开的车,下车的时候她习惯性地锁好车就将车钥匙丢进了包里,他当时也没说什么,她自然也就没想起来这茬儿。靠!这叫什么事儿! 她咬咬唇,“知道了,半个小时行么?” “十分钟。”他说。 “……”党旗暗恨不已,“十五分钟就十五分钟,等着。” 党旗起身走到柜台前,柜台后面是操作间,与外面隔了一层大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师傅正在制作蛋糕,“老板娘,请问我的蛋糕还要多久才好?” 老板娘回头看了眼操作间,笑容满面地说:“大概还要十五分钟。” 又是十五分钟…… 党旗点点头,“那我一会儿再来取。” “好嘞,没问题。” 其实这家蛋糕店离潘家园不算远,道路通畅的话开车几分钟就到了。回到翠玉阁,党旗将钥匙还给周颂玉便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她条件反射地扭头看他。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起身,和崔老打招呼告辞,崔老笑声爽朗,临了像个老顽童似的朝他眨眨眼,“女孩子都是要哄的,别太严肃了。” 周颂玉会意地点头笑笑,“闹脾气呢,让崔老见笑了。” 谁闹脾气了!请不要明目张胆地把话说得这么暧昧不清好吗?!党旗对他这种自说自话的坦然很是无语,此刻她要是解释澄清什么,只会让别人更加误会,还坐实了她是个爱耍小性子的人,这是个死胡同。 从翠玉阁出来,党旗就没好脸色相对了,但也没想过多纠缠,一声不吭地就要往路口方向走,她还得去取蛋糕呢,没工夫跟这儿陪他耗着。 周颂玉倒也没拦着,不紧不慢地在她身后跟着。党旗越走越急,却仍旧甩不掉他,他仗着自己身高腿长的优势,轻松地尾随。 “你跟着我干什么?”党旗立定转身,她知道这话质问起来有点牵强,路不是她家的,谁走她都管不着,但她这暴脾气就是忍不住。 他甩了甩手中的车钥匙,不言而喻,他只是顺路取车而已。党旗习惯性地咬咬唇,转身继续朝路口走,不再理他。 周颂玉看她这模样觉得好笑,看来还真闹上脾气了。大步走上前,与她比肩同行,“说吧,这翻脸速度比翻书还快,谁招你惹你了?跟我有关?” 党旗看都没看他,继续走路,“你没招我也没惹我,我间歇性抑郁发作,你离我远点儿就行。” 周颂玉从出生到现在,一路顶着耀眼光环,还从来没被谁这么嫌弃过,尤其还是被一个女人。当下脸一沉,“有病就得治。”接着不由分说地半拉半拽着党旗直奔停车位,动作稍显粗鲁。 党旗被他这一系列的动作搞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塞进了车子,等她回过神来想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周颂玉已经坐进了驾驶座,并按下了中控锁。他的动作迅速连贯,车子很快就引火发动,党旗抓住方向盘,“放我下去。” 周颂玉丝毫不受她威胁,照样打着方向盘视察路况,“不想死就给我坐好了。” 此地人来车往的,路况十分复杂,党旗到底是个惜命的,除了愤愤地松开手,别无他选,“到前面的心语蛋糕店停一下。” “你还真把我当司机了?”周颂玉嘲弄地看了她一眼,党旗并不示弱,当即瞪了回去,“是你非要拉我上车的,开车的不是司机是什么?” 周颂玉嗤笑一声,没再说话,不过路过心语蛋糕的时候还是停了车,“三分钟,你可以再跑一次试试。” “谁说我要跑了,有免费司机不坐白不坐。”党旗哼唧道,下车时狠狠地将车门甩上,拿人没辙怎么着也得拿车撒撒气。 蛋糕店这会儿没什么客人,党旗故意磨蹭了半天,和老板娘闲扯了两句拖延时间,她又没戴表,谁知道三分钟是多久。 十分钟后,党旗拎着蛋糕从店里出来,正好看到一名穿着制服的交警同志正在开罚单,周颂玉则一脸闲适地坐在车里看她。走近了便听见交警同志开完罚单对他说:“这次就不扣你分了,下不为例,赶紧把车开走吧。” 一看这交警同志就是刚出茅庐的小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像一般稍有眼力见的老交警看到这些爷儿的车哪个不是绕道走,权当没看见的。 党旗一上车,周颂玉就将罚单丢给她,“罚款你交。” 党旗憋着气收好罚单,“交就交,帮旗胜老总交罚单,别人想抢着交还没机会呢,这是我的荣幸。” “这是拐着弯儿骂我小气呢,知道为什么让你交吗?”周颂玉不在意地问道。 党旗没好气地说:“知道知道,因为我晚出来了七分钟!” “知道就好。” “……” <第 14 章> 叔吃醋了 几乎所有公司都有这么一间或几间不同却有相似的茶水间,和神奇的洗手间一样,此处也荣登八卦圣地的宝座。每日穿梭在大大小小写字楼里的白领们埋头在冗长繁重的工作中,而八卦,便成为了将他们从沉闷死板的工作中解救出来片刻的一剂偏方,同时也满足了人性中隐藏的恶趣味。 “哟,这么一大捧玫瑰得有九百九十九朵吧?” “肯定是,我男朋友以前送过我,就是这么大。” “噫——知道你男朋友对你好,不用成天挂嘴上吧?非让我们这些个孤家寡人眼馋死啊?” “哎哎哎,跑题了啊。你们倒是说说这话会是送给谁的?” “反正不会是给我的,我有自知之明。” “会不会是HR的那个小妖精?” “Kathy?不是听说最近才和被那个法拉利小开蹬了,这么快又勾搭上新的了?果然妖精就是妖精,这等功夫不是你我一天两天就能修炼成的。” “你们没玩过网游吧?一般游戏里,妖精修炼到顶就化身成BOSS了,而BOSS刷出来都是让人轮的,所以没什么好羡慕的。” “Cindy你嘴巴真毒,哈哈。” 茶水间的八卦仍旧在继续,花店的送花小哥经常来这栋楼,所以也算熟门熟路了,淡定地问哪位是Eva小姐。 “Eva下午请假了,不在。” 送花小哥一愣,订花的顾客说要给对方一个惊喜,没想到竟闯了空门。按老规矩,送花小哥不慌不忙地启用紧急处理方案一,给收花人打电话,确定新的收花地址。 党旗接到电话的时候周颂玉正载着她在东二环上堵得不亦乐乎,听说是位姓周的先生送的花,她下意识瞥了一眼旁边优哉游哉的某人,便说随便让谁签收,谁收了就送谁了,要是订花的人追问起来,就说本人已签收,其他的不用管。 送花小哥自然乐得轻松,只可惜了这么一大捧玫瑰,转手卖掉还能值不少钱呢,有钱人的世界他真不懂。 最后卫佳帮忙代收了花,花店的人说Eva把这花转送给她了,她还将信将疑,给党旗打了个电话问是不是真的,得到准信儿后笑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送花小哥一走,卫佳身边就簇拥了一堆人,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总之都是充满着一颗好奇八卦心想探个究竟的。 “Vivian,你今天运气真不错,不出门都能捡着大便宜,你说我怎么就从来没遇见过这种好事儿呢?”刚才在茶水间讨论的八卦女之一酸不溜秋地说。 “你人品不够,就别说酸话了。不过Vivian,上午Eva从老姑婆办公室出来后,我可看见你跟她说悄悄话了,不会就是说玫瑰花这事儿吧?”Cindy试探地问道。 卫佳心里正盘算着下了班把这些话倒手卖给花店能值多少钱,便随口应了一句:“当然不是,哪有那么神。” “那你们都说什么了啊?” “就工作上的一些事儿。”卫佳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把党旗生日的事说出去。 “我上回好像看见Eva的车开进贡院六号了,那边住的可都是大富大贵,你说她会不会……” 卫佳含糊地说:“她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再说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人家的私事,我们还是不要乱打听了。” 众人好像听出了那么点儿意思来,但眼见也问不出什么来,剩下的就各自发挥想象了,没一会儿便人作鸟兽散,各忙各的去了。 话说花店这边在花签收过后就给周培回了电话,说花已送到。周培兴致勃勃地给党旗打电话,“花收到了吧,怎么样,还喜欢吗?” 党旗觉得今天她的手机相当忙,电话接二连三地打进来,她猜到的送花的可能是周培,听他这么问,便了然于心,说一点儿惊喜和感动都没有,那是假的。是女人,就多多少少都有点虚荣心,有人在生日的时候还能如此惦记自己,不管是新欢还是旧爱,亲人还是朋友,欢喜总归是有的。 但无论虚荣心是否被满足,心里是否觉得有些感动和欢喜,党旗都很清楚,她和周培是不可能复合的。 且不说周培的家庭是否会接纳她,如果她和周培结婚了,这侄媳妇和叔叔上过床这事儿怎么算?这就像颗不定时炸弹,万一哪天爆了出来,就算周家能只手遮天封锁丑闻,周家的人又会怎么看她?周培又会怎么看她?当然,这些也可以不重要,但她绝不能让别人指着她父母的鼻子骂不会教女儿。 “花很漂亮,谢谢。不过以后不要再送花去我们公司了,你这样会让我很困扰。”党旗淡淡地说道,忽然她背后一僵,周颂玉的手不知何时从她衣服的下摆伸了进来,手指若有似无地在她的腰间摩挲。 她瞪大眼睛,一手举着手机接电话,一手抓住他的手制止他继续作乱,但收效甚微,电话那头的周培则故意曲解她话的意思,“那不送到你们公司就可以是吗?” 党旗一个头两个大,这叔侄俩怎么回事,一个个都这么难缠,她只能赶紧先把周培那头解决了,才能着手对付身边这个,“我知道你听懂了我的意思,别再破费了。还有别的事吗?” 周培怏怏地说:“今天是你生日,你都不打算请我吃饭吗?” 党旗还没说话,腰上的软肉就被掐了一下,她差点没忍住叫了出来,这叔侄俩是串通好的吧?一个在精神上磨她,一个在肉体上虐她,她得罪谁了啊她? “我约了代善,她最近心情不太好,我想和她单独聊聊。”她拉出代善当挡箭牌,周培向来和代善不对盘,他很不喜欢代善那种大大咧咧的样子,跟疯婆子似的,所以通常听到代善的名字,他都会自动绕道走。 原谅我吧善善,党旗在心里默念。 “你是故意的吧?行,这顿你先欠着,哪天你得空了吱一声,我可记着呢。”周培讪讪然,恢复了以往说话的口气,他反思了一下,是不是最近表现得太过激进了,没办法,以前出现的隐性情敌都被他无声无息地干掉了,可这回,他家小叔跑来凑了一脚,虽然战况不明,但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不得不盯回头紧点儿这丫头。 可周培大概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他家小叔这会儿正坐在边上一字不落地把他们的对话听了进去,甚至还边听他们说话边毛手毛脚的。 党旗一挂断电话就双手把那只不安分的大掌从她衣服里拖了出来,“周先生,是不是我对你一直太客气了,让你这样轻视我?”她是真的有点儿生气了,她吃不准周颂玉对她的态度,她甚至怀疑是否是因为她十八岁的那次放纵让他以为自己是个轻浮的女孩儿,所以他现在才会这般肆无忌惮。 “轻视?”周颂玉收回手,转而眉峰一挑,“我没那么闲。你对我客气吗?我怎么一点儿都没发现。” 党旗忍住气,“那你能解释一下刚刚我打电话的时候你对我做的那些行为,不是轻视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他听后蓦地一笑,伸手捋了捋她的头发,食指绻起她的马尾,“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在吃醋吗?” 党旗侧头将马尾甩离他手指的禁锢,若她现在还是个青春期的懵懂少女,也许就被这么一句话给糊弄过去了,但她不是,除了瞬间的错愕,更多的疑惑,“吃醋?为什么?你喜欢我?” “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那这样呢?”他忽然倾过身来,一下就噙住了她樱花瓣粉嫩的唇,从再次和她相遇起他就想这么做了,果然一如记忆中那般柔软沁甜。 一沾上她的味道,他就情不自禁不愿放开,后面的鸣笛声不绝于耳,堵塞的道路开始流通,他笑着又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这才坐了回去,发动车子。 “你喜欢我?为什么?”被突袭强吻后,党旗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气愤和不堪,她更加疑惑了,同样的七个字,颠倒了顺序,问出来却再不是同一个意思。 周颂玉嘴角抑不住地上扬:“要不要给你买一套《十万个为什么》?这个问题落俗了,换一个。” “那你喜欢我什么?”得,还是一个意思。 “俗气的丫头,我就喜欢你的俗气,这样行么?”周颂玉心情不错地和她开起玩笑,党旗烦闷地靠在椅背上不吭声,你才俗气,你们全家都俗气。 周颂玉敛起笑,推了一下她的胳膊,“现在该我问你了,漂亮的玫瑰在哪儿呢,也给我欣赏欣赏。”小东西,扯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他那笨侄子一点儿疑心都没起,要不是之前听了她的电话,他也差点儿着了她的道。 “在花店呢,你想买多少欣赏就买多少欣赏。” “矫情。”周颂玉低笑,“晚上想吃什么?” 党旗一听来劲了,“刚刚你不都听见了吗?我约人了。” “要么推了,要么带我一起,随你。” 见过自来熟的,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还敢说随你?党旗气乐了,又觉得笑场抹不开面子,撇过头看窗外,硬生生地说:“一个都不选。” 叔生病了 党旗迟迟不做决定的后果就是,周颂玉开着车在二环上兜圈子,眼看着就快到下班高峰期了,再不下去,还不知道要堵成什么样子,刚刚在东二环,还没到下班时间就堵成那样,等会儿堵起来那才叫闹心,没个一时半会儿的别想动弹。 她现在是彻底体会了什么叫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瞧瞧这人,一点儿都不担心等会儿的大堵车,稳稳地将车速控制在七十码,真真委屈了这三叉戟的华丽性能。 党旗咬牙切齿地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编辑了一条短信,然后又悄悄删了,把手机收了起来,“算你狠,我把我朋友回了,现在你能下二环了没?” 周颂玉骨节分明的长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为什么回了?多张嘴吃饭,咱们还是请得起的,不用替我省钱。” 谁跟你咱们啊!谁要替你省钱!党旗真是服了,不过她坚决不往这话的方向上靠,因为最后被绕进去的肯定还是她自己,她呛声道:“我朋友又不认识你,一起吃饭光顾着尴尬了,怎么吃得下去?”代善脸皮当然没这么薄,但她只能想出这么个理由来了,总不能说代善早就把她给回了吧。 “见了不就认识了,我又不是洪水猛兽。还是你觉得我见不得人,嗯?” 党旗觉得回回和他过招都有种难以招架的挫败感,无论她说什么,谈话的主动权和节奏永远控制在他那儿,这种感觉太憋屈了。他就像一个天生领导者,大权在握以及胸有成竹的那种嚣张范儿,让人恨得牙痒痒。 不过她似乎忘了,她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就是被他这种天生的王者风范给煞到了,还爬上了人家的床。 党旗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他这问题明显就是个坑,她才不会傻得明知是个坑还往里跳,遂不耐烦地说:“是你说让我要么推了,要么带你一起,我选择推了,不行吗?既然你非要和我一起吃饭,那主动权必须归我,我说吃什么就吃什么,你要不愿意,那就拜拜。” 周颂玉看她怀里抱着蛋糕像个护小鸡的老母鸡似的朝他挑衅,不由笑道:“没见过过生日还自己给自己买蛋糕的,你说,你想吃什么?” “没见过那是你因为你见识短。”党旗终于出了口气,谁说过生日就不能自己给自己买蛋糕了?一个人过生日的人多了去了,你当谁都跟你似的天天有人围着巴结啊? 直觉告诉她,周颂玉这样的人肯定是不会吃像肯德基麦当劳这样的垃圾食品的,本来是想故意找茬儿说吃麦当劳,但她又不想委屈了自己,想了想,说:“吃火锅吧,很久没吃涮羊肉了。” 火锅好吃是好吃,可每回吃完总是染了一身味儿,而且说实话,一个汤底几个人搅来搅去的,真的不太卫生。果不其然,周颂玉闻言眉峰不觉一皱,但却没说什么,算是同意了吃火锅。 车子总算从二环上下来了,两人拎着蛋糕进了火锅城。这会儿人还不算多,周颂玉要进包厢,党旗不乐意,非要选在大厅吃,本来两个人吃火锅就够冷清了,火锅嘛,吃的就是人气。 周颂玉杵着不动,他对火锅原本就没什么好感,包厢已经是他的底线,党旗也不妥协,今天她是寿星,寿星最大。好吧,她承认她就是故意的。 火锅城的服务员见双方各持己见,作为异性,他自然偏向于党旗,心想这男人外表看着挺有绅士风度的,怎么就不知道女士优先的道理呢?何况今天还是他女朋友生日,满足这么点小小的要求不算过分啊。“两位商量决定好了吗?要不先点一下汤底吧?” “决定好了,我坐大厅,这位先生进包厢,我们各吃各的。”党旗说着扫向大厅,看看哪里位置不错。 “这——”服务员为难地看向周颂玉。 周颂玉冷着脸说:“大厅,两位。” 党旗有点小得意地看了他一眼,服务员见男方终于退让一步,便连忙领着两人往大厅走,生怕男方又后悔了似的。 两人坐下后,服务员问他们要点鸳鸯锅还是清汤锅还是其他锅底,党旗“好心”地问周颂玉:“你吃不吃辣?” “鸳鸯锅。”周颂玉口味比较清淡,但既然吃火锅,没一点儿辣那也没意思,党旗是苏州人,苏州人喜甜不嗜辣,所以他直接点了鸳鸯锅。 党旗像是拿定主意要跟他唱反调唱到底,见他点了鸳鸯锅,便偏偏要让服务员改成红汤锅,还要重辣。 服务员觉得这两人今天肯定吵架了,不然怎么干什么都有分歧,忒难伺候了,幸亏这会儿店里不是很忙,不然他肯定要去招待别人先,让他们吵一架达成共识再说。 周颂玉拧着眉,看样子她是杠上了,“党旗,适可而止,逞能很愚蠢。” “哦?你要是不能吃辣你就直说嘛,我刚刚问你了,你又不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能吃辣?既然你不能吃辣,OK,那就听这位先生的吧,鸳鸯锅。”党旗眨眨眼,无辜地说。 “不用了,就红汤锅,重辣。”周颂玉摆摆手,她执意逞能,遭点儿罪受点儿教训能长长记性也不错,吃伤了还有医院不是么? 周颂玉不知道的是,党旗七岁以前都生活在西南地区,那儿的人个个都是嗜辣如命,党国富更是一顿不吃辣就浑身上下不舒服,只是搬到苏州以后,他们家的口味也渐渐淡了下来。党旗很能吃辣,但也很少吃就是了。 党旗买的蛋糕尺寸不大,本来就打算一个人过生日的,买太大吃不完也是浪费。锅底上来前,她打开蛋糕盒,切了两块蛋糕,一块给自己,一块给周颂玉,还剩一块回去给如意。 “先垫垫肚子吧,不然等会辣吃多了胃烧得慌。这可是我的生日蛋糕,给面子的就把它吃完。”党旗把蛋糕盒收好放到一边,将较大的那块蛋糕推到周颂玉面前,难得和善地说。 周颂玉看着蛋糕上面白花花的奶油和各种色彩鲜艳的水果,要不是知道今天是她生日,他都要以为这丫头是故意在整他了,“怎么不点蜡烛许愿?你们女孩子不是最喜欢这一套吗?” 党旗挖了一口蛋糕送到嘴里,奶油品质还不错,等咽完才说:“你知道过生日的时候吹蜡烛许愿的习俗是怎么来的吗?” 周颂玉挑眉:“月亮女神Artemis?” 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嗯哼,可是我不信月亮女神,我信佛,阿弥陀佛。”骗鬼去吧,许了二十多年的愿现在才说信佛,她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假。其实是蛋糕店的老板娘给她的蜡烛是数字的,她才不想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的真实年龄呢。 服务员把他们点的菜用小推车推了过来,并多送了一大盘羊羔卷,说是生日特赠,等用晚餐还会再赠送一个特色果盘,最有意思的是服务员送完菜就对着党旗唱了段生日歌,虽然普通话不太准,调子也没踩中几个,但店家的热忱和心意还是让人感受到了。 周颂玉在党旗“热切”的眼神期盼和关注下,强忍着齁嗓的甜腻,面无表情地将整块蛋糕都吃完了,党旗很是高兴,殷勤地给他递过饮料,“喝点水润润嗓子,别噎着了。”说着还不忘调笑,“我说让你给面子都吃完,又没说让你现在就吃完,你可以吃一半,留一半当饭后甜点嘛,瞧你急的。” 周颂玉抬眼看她,一句话也不说,光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怪吓人的,党旗这才收敛了一点,笑着转移注意力,“哎呀,锅沸了,可以放菜了。” 这家店给的菜分量都很足,党旗仗着某人请客,又大手笔地点了很多,连羊排啊,黄金小馒头之类的非火锅配菜也点了不少,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架势,周颂玉也不拦着,由着她乱点一气。 看着党旗夹着羊肉卷在红辣辣的汤底里涮了又涮,然后眼睛都不眨地吃下去,周颂玉总算相信了这丫头是真的能吃辣。 党旗不是个自私的人,好东西当然要分享嘛,所以她涮的羊肉牛肉,一半儿都送到了周颂玉的碗里,也不问问人家究竟想不想吃。 吃到最后,周颂玉的脸色渐渐有些苍白,只有党旗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老板送的果盘基本都被她一个人吃掉了,西瓜是她喜欢的沙甜。 火锅虽然关了火,但依然雾气蒙蒙,所以党旗也没发现周颂玉有什么不对劲。等到上了车,周颂玉靠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的时候,她才觉得事情好像有些大条了。 “你没事儿吧?”党旗使劲摇了摇他的胳膊,晃得周颂玉觉得胃一抽一抽的更疼了,伸手就将她一把拉进怀里,在她嘴上狠狠啃了一口,“消停会儿,行么?” 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党旗坐在边上倒也不敢再乱动了,只是看他的样子好像很难受,可能是刚刚吃太多辣伤着胃了,也没计较刚刚被非礼,有些愧疚地小声问:“是不是胃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吧?” 周颂玉闭着眼没说话,党旗犹豫了一下,下车绕到驾驶座这边,打开车门,见他面色苍白地靠在椅背上,更加愧疚了,“你坐过去,我来开车,你再忍忍,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不去。”周颂玉不耐烦地转过头,依旧靠在椅背上没有动,也没有挪位子的打算,说话语气虽然弱了一点,但态度很强硬。 党旗弯下腰对着他,好生劝道:“你今天不还跟我说,有病就得治吗?怎么自己病了,反而讳疾忌医了?你不会是害怕去医院吧?” 周颂玉睁开眼,一手按着胃一手将她推开,“砰”地一声将车门拉上,根本不买账。 党旗被他推得一下没站稳,差点儿把脚给崴了,嘿,狗咬吕洞宾,不识好歹的家伙,顿时上前拉开车门,推推攘攘地要将他赶到副驾驶座,周颂玉被她搞烦了,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拖进了驾驶座,跌坐在他身上。 跑车的空间本来就狭窄,更别提驾驶座了,党旗的背部整个抵在方向盘上,硌得让她忍不住痛呼一声,反手揉揉背,蹙着眉瞪他,“生病了力气还这么大,看来也没什么大事嘛。” 党旗侧倒在他身上的姿势很不舒服,扭来扭去想要挣脱出来,却不想把身下这男人扭出了火,高高顶起的帐篷戳着她的侧腰,她似乎还听到了他微不可闻的一声□。 “流氓!起开!”党旗迅速站好身子,“你要不去医院我就走了,不管你了。要不然就给我老实点,坐一边儿去,我要开车。”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威胁起了点作用,他看了她一眼,倒没再说什么,挪身坐到了副驾驶,党旗哼哼唧唧地钻进驾驶座,还不忘替他系好安全带,开着车子往附近的医院开去。 <第 16 章> 叔卖萌了 到医院挂了急诊,经诊断是急性肠胃炎,周颂玉的状况还不算特别严重,至少没有上吐下泻,不过医生还是建议输液,恢复快。 党旗好不容易把周颂玉弄来医院,生怕他听到吊水又甩脸子走人,忙不迭地对医生点头:“好,吊水,麻烦医生您开处方吧。” 医生以为两人是两口子,便多叮嘱了几句,主要还是饮食方面要注意,特别是恢复期,最好以流质为主,忌食肉类及油煎炸等刺激性食物,最后还特别强调了一下,一周之类不能再碰火锅了,辛辣物也要避免。 党旗拿了处方点头称是,耳根子通红地拉着周颂玉出去了。不要问医生怎么知道他们吃火锅了,就两人身上这味儿,是个人都能闻得出来,再说了,急诊室的医生见过太过吃火锅吃伤了进医院的了,所以那些医嘱都是老生常谈。 替周颂玉打吊针的是个年轻的小护士,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人,不过党旗这会儿可没兴致欣赏她那红苹果似的小脸蛋儿,因为她已经连续两次都没有把针头戳进静脉血管! 眼看着周颂玉被扎了左一针右一针,党旗的心都悬起来了,擅自做主让他留下来输液的人可是她,虽然他到目前为止都很安静没有动怒,但谁知道他会不会把这无缘无故挨的两针算在她头上,那她可不冤死了。想来就忍不住朝那只顾着含羞发春的小护士吼了两句:“你怎么搞的啊?会不会找血管啊?不会就换别人来行吗?你当扎小人呢?” 两针都没扎进,小护士也有点慌了,被她这么一骂,更是紧张到不行,委屈地一直说对不起。恰好刚刚给周颂玉做皮试的老护士回来了,熟练地接过针头,一下到位,替小护士及时解了围。 夏天的急诊室格外繁忙,输液室里七成的位置都被人占了,党旗不敢先走一步,主要良心上过不去,便自觉留下陪他输液。 “你也真是的,不能吃辣也不说,还说我逞能很愚蠢,现在证明愚蠢的是你了吧,这叫自作自受,知道吗?”党旗坐在周颂玉旁边念叨着,时不时地瞄一眼输液器,看看滴液的速度。 周颂玉淡淡开口:“是谁点了那么多菜,还一个劲地夹到我碗里说不能浪费的?” “那我夹你就吃啊?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我话了?”党旗泄气地说,她刚刚确实故意给他夹了不少菜,但也没想着把他整进医院啊,谁知道他的肠胃这么伤不起…… 周颂玉疲惫地闭上眼睛没有搭话,也不知是真的累了还是嫌她聒噪,不过他不接这话茬儿,党旗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一个人在边上静静地玩手机,没事儿刷刷微博。 党旗的微博还是在吉祥强烈的要求之下才申请的,刚开通那会儿基本上都是看热闹的多,自己很少发言,结果还是被吉祥鄙视了,说她就是传说中的僵尸粉,每次圈她进行互动都没丁点儿反应的。为了摆脱僵尸粉的形象,党旗后来渐渐开始转发一些别人的微博,偶尔也会发几条自己的最新状态,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有关隐私的东西几乎不会提。 自从代善出了那档子事之后,党旗就特地从网上查了些关于同性恋方面的资料,微博上也关注了一个在京城还算有名的同志,长得帅身材棒没什么好说的,最有名的却是他那犀利无比的毒舌,疯起来的时候骂人不带脏字却叫你气得吐血,正常的时候发的一些感慨却也颇有见地,很少随大流。 最近这厮和他的小男朋友闹分手,微博上各种互相指证,粉丝们各种互掐,好不热闹,党旗围观得也挺投入,一直跟踪关注着这件事。 刚巧毒舌哥晒了张最新的自拍照上来,虽然打扮得依然帅气不凡,但却难掩憔悴,这让他的一众粉丝们更是心疼不已。党旗打开照片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心中暗叹,这厮幸亏当gay去了,不然又得辣手摧多少花。 想到这儿,党旗便不由想到身边这位,小叔叔长得可比这毒舌哥妖孽多了,就不知曾经有多少花被叔摧残过。想着想着就顺手发了条微博,点完发送后下意识转头看他,却不想一转头便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她当即一愣,心也跟着咯噔一下。 “你干嘛偷偷看我?”心虚的人通常都习惯性地先发制人,其实她刚刚发的那条微博根本没有指名道姓,言辞含糊得其实只有她自己才能看懂,但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么一盯就慌了神。 周颂玉抬了抬手,示意水已经快滴完了,可以叫护士了。 党旗腾地站起来,复地又坐回去,“滴完了怎么不按铃啊?另一只不是好好的吗?就算让我帮忙按,那你也吱个声啊,被你吓死了都。” 说归说,但党旗还是使劲按了好几下铃,等她按完了,周颂玉才在边上“好心”提醒:“坏的。” 党旗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那你怎么不早说!”看她按着好玩心里偷着乐吧! 电铃既然坏了,那只得她亲自跑一趟了,什么破医院,软件不行,硬件也跟不上,以后再不来了。 两人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近深夜,周颂玉虽然已经好很多,但看着仍旧有些虚弱,党旗同情心泛滥地提出开车送他回家,然后她自己再打车回去,当然她也不会介意把他的车开回去,改天他派人来取就是了。 对于党旗的提议,周颂玉没有异议,既然已经坐过女人开的车,那么坐一次和坐两次也没多大区别了。 当车子开出四环,党旗就开始隐隐后悔她这自告奋勇的提议了,作为一个如此成功的商人,一个手里握着无数地产的商人,要说他有套别墅建在故宫里边儿她都能信,就是不会相信他在二环内会没有一套房子!她刚刚就应该直接把他送到酒店去的,他不是特爱住酒店么! 等到了目的地,她就十分确定他之前为什么对她的提议没有意见的原因了,这根本就是个阴谋!利用她的同情心把她七绕八绕带到这个够远够偏的地方,车都打不着一个,说要借他车子开回去的时候又被坚决否定了,说他不可能放心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单独回家,如果她非要回去,那只能他开车送她回去了。 党旗觉得自己的心就是不够狠,所以总是受不了弱势群体一本正经地装无辜,就算知道他们没那么可怜,但还是每每中招。 僵持半天后党旗妥协了,于是正式登堂入室,迈进这栋类庄园式的豪宅。心想着这地方这么大,客房肯定多的是,不就睡一晚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党旗深深觉得自己被电视剧给骗惨了,这么大的别墅怎么能没一个彬彬有礼的管家随时恭候主人的归来呢?哪怕有个阿姨也是好的啊,居然连个鬼影都没有! 狐疑地看了看在前面带路的男人,突然有种羊咩咩落入大灰灰手中的悲凉,不管是栽了还是宰了,反正就是任人鱼肉了。 不得不说,无论哪种女人都会有胡思乱想疯狂狂意.淫的毛病,而且一旦发作都将不可收拾,有些女人则会表现出来,有的则不动声色,比如党旗。 事实证明,她绷紧神经担心某人会强心掳她进同一间卧室的猜想是不成立的。 周颂玉上楼后就回了主卧,让她自己挑间顺眼的房间睡了,其他的自行安排。党旗巴不得他别管她,点头不已,唯恐他再啰嗦半句,可等他真进去了把她一个人丢在走廊上,她又觉得这家伙真是没有一点儿主人家的自觉和热情,压根儿不懂什么叫待客之道。 事实再次证明,女人有时直觉的担心是不无道理的。 尽管党旗将房门从里面落了锁,又竖着耳朵听了近半个小时门外的动静,这才安然入睡,但她忘了这房子的主人是谁,既然是主人,什么门的钥匙他会没有呢? 党旗早晨醒来时眼睛尚未睁开,只是想翻个身而已,却动弹不得。蓦地睁开眼,便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的脸离自己的脸只有五公分不到,而自己的腰正被他强健的胳膊环着,睡着的人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别装睡了,想不到堂堂集团总裁竟然会是半夜私闯女人房间的宵小,这要传出去周总的脸准备往哪儿搁?” 周颂玉原本一副睡梦中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笑了起来,睁开眼睛凑过来用鼻子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随便搁哪儿,搁你那儿好不好?” 党旗一巴掌推开他的脸,更加忿忿不平,一把年纪卖什么萌,真想说句,老娘才不吃你这套,走开! 事实又一次证明,电视剧也不全是骗人的,这栋房子是真的有管家存在的!不但有管家,还有阿姨和小保姆,至于昨晚为什么没有一个出现,党旗已经懒得再追究一二了。 小保姆年纪不大,熬得粥倒是蛮爽口,热气腾腾的皮蛋粥下肚,这才让党旗愤懑的心情稍有缓和。 看着对面喝粥也能维持优雅姿态的周颂玉,党旗陷入沉思,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似乎越扯越不清,她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他,她忽然有些想不起究竟为什么非要对他避而远之了,又矫情了么? <第 17 章> 叔真腹黑 党旗踩着七寸细高跟一路狂奔,终于在最后一分钟打卡成功。 早上起床后,党旗正懊恼着来不及回家换衣服,可又不可能穿着昨天那一身休闲装去上班,管家就派保姆小张送上来一套崭新的职业装,搭配了双同色系的高跟鞋,衣服无论从用料还是款型上来看都十分考究,鞋子也是她的码,还悉心准备了一副硅胶后跟贴,以防新鞋不跟脚易磨破皮。 多亏了这副硅胶贴,不然这么狼狈地跑了一路,她的脚后跟肯定玩完。可就算没磨出水泡,新鞋穿上第一天还是让她感到有些不适。 坐在座位上小口喘着气,渐渐平复心跳,党旗装作不经意地扫了眼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她后,这才微微弯下.身子,将双脚从鞋子里解放出来,轻轻揉了揉。 老姑婆今天打扮得挺洋气,桃红色的套装让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连一贯戴着的那副红色边框眼镜都换成了隐形,看这打扮估摸着晚上是要准备相男人,大伙儿心照不宣。 可党旗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暗自叫糟,什么狗屎概率,她居然和老姑婆撞衫了,同一款型,只颜色不同。 老姑婆环着胸宣布十分钟后会议室开会,说完朝党旗这边瞥了一眼,女王般高傲地走了。 许是她那么一瞥,有两个眼尖的同事立马发现了蹊跷,走过来将党旗从头至尾打量了一翻,仄声笑道:“还真是一样呢,Eva,我觉得要是你穿桃红色肯定也很出挑。” “得了吧,Eva穿黑色瞬间就让Miss杨俗透了,再跟她穿一个色,她那老脸还能挂住吗?” 党旗笑而不语,低头收拾材料,两人见了相视一眼,耸耸肩回到各自座位上去了。 冗长沉闷的会议在老姑婆的主持下进行,党旗有点不在状态,放空走神的时候被老姑婆逮个正着,将红兴的案子又拎出来提了提,临了虽然没指名道姓批评谁,但刚说完红兴的案子紧接着就说近来不少人很是浮躁,私生活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正常的工作效率,谁不知道红兴的案子是Eva负责的,幸灾乐祸的同时也暗下里给自己敲了敲警钟。 老姑婆见效果已达到,文件夹一合,散会。 党旗刚刚走神是因为在进会议室之前她准备把手机调成静音状态,可手机却不见了。她记得当时坐周颂玉的车来公司的路上她还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时间,至于后来有没有放回包里她怎么都想不起来了,落在他车上的可能性很大,就不知道现在手机是仍落在车上某个角落还是在周颂玉手上,这才是让她不断走神的主要原因。 手机里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照片或者秘密,但手机终究是很私人的东西,不论落在谁手里都会让人心神不宁,她真后悔为了图方便没有设置密码锁定。 党旗忽然有些认同代善说的,是不是本命年犯太岁了,不顺心的事要么不来,要么跟约好了似的拉帮结队地来,或许改天真该买几条红内裤穿身上。 回到座位上,党旗立即拨了外线到自己的手机上,一遍一遍地听着嘟嘟的声音却没有任何回应,看来还在车里,想来便先松了口气,挂了电话不再拨打。 而与此同时,距离党旗公司所在写字楼不远的旗胜大厦的顶楼总裁办,一支黑色的手机静静地躺在巨大的老板桌上,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三个未接电话——静音键早已被人按下。 周颂玉批阅完文件,在末尾处签上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刚劲有力。转头瞥了眼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嘴角不觉微微上扬。 “叩叩。” “进来。”敛起笑容,周颂玉又恢复了工作状态时的那副冷酷冰山相,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人。 “周总,您的咖啡。”李秘书将咖啡杯放到桌上,这是周颂玉每天上午的例行咖啡,香醇的极品蓝山,如同它的主人一样从内散发出一种优雅的气息,很容易让人为之着迷。 周颂玉习惯性地伸手想要拿起咖啡品尝,手却在碰触在杯子的刹那收了回去,李秘书不解地看向他,她自然不会知道周颂玉昨晚因急性肠胃炎进了医院,咖啡暂且还是少碰为妙。 “拿出去吧,这几天都不需要磨了。” 李秘书虽然不知道老板为什么忽然不喝咖啡了,但还是遵从了老板的意思,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把孙宁叫进来。” “是。” 李秘书端着咖啡出去了,很快总裁办的门又被敲响了,这回是周颂玉的特助孙宁。 就像历朝每个皇帝身边都少不了一个贴身服侍的太监总管一样,每位顶着董事长总裁头衔的集团大亨身边也缺不了一个尽心尽力的特助先生。他们虽然位不及王侯将相,却实乃帝王之近臣,又称心腹。一名合格的特助,除了要替老板出谋划策,权衡利弊,还须在私生活上为老板鞍前马后,声东击西。 周颂玉拿起那支一直被忽略的手机,轻易地进入了手机相册,里面的照片倒是不少,但党旗自己的照片却并不多见,可他还是一下子就将她那为数不多的自拍照翻了出来,心笑,丫头片子就是丫头片子,总算还知道臭美。 孙宁站在对面安静地等待老板吩咐,周颂玉挑了几张照片发到自己的手机上,这才对孙宁交代道:“通知各媒体,说翠玉阁昨天切出了天价翡翠,价值十位数以上,让翠玉阁那边口风把紧点,不要透露出去翡翠的委托人,其他看着办。过几天再放话给各拍卖行,我有翡翠原石要拍卖。另外,让杨松明拟一份赠与协议,受赠人写党旗的名字。” 愣是处事冷静高效的孙特助也被老板最后一句话给震惊了,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党旗?” 周颂玉不悦地皱眉:“有什么问题?” 孙宁顿时领悟到了老板并不是在说笑,顿了顿,说:“如果党小姐不接受馈赠的话怎么办?单方面协议是无效的。”虽然天上掉钱的事人人都喜欢,但他还是忍不住要问上一句。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是,老板,你确定你真的想好了?要不再考虑考虑? 周颂玉靠在老板椅上十指交叉,神态轻松地盯着孙宁打量了半天,突然面色一紧,冷冷地开口:“孙宁,你跟了我多久了?” 孙宁被他盯得早已冷汗涔涔,如实回答:“四年。” “四年了啊。听说很久没回老家了,要不要我给你放几天假回去看看?”周颂玉体恤地问道。 孙宁已经在为自己刚刚的多嘴深深懊悔,听到周颂玉这么提议,忙不迭地谢绝:“不用,不用,谢老板关心。我现在就去找杨律师。”说完连退两步,也不顾上老板是不是还有事情要吩咐,迅速闪出了总裁办公室。 开什么玩笑,他爹死得早,从小他跟他妈相依为命,前两年他就已经把他妈接到北京来住了,老家早就没人了,回去除了给他爹上坟,还有什么好看的?孙宁长吁一口气,甩了甩头。 想到老板要把那翡翠原石转赠给一个名不经传的女人,不是脑门烧了就是钱多烧的,十亿啊十亿,他这辈子是没指望赚到这个数了。他忽然觉得那些所谓为了泡妞一掷千金赠豪宅送跑车的大款都弱爆了,他家老板已经不能算大款了,简直是超级款,顶级款啊。他一定要把这大腿给抱紧了,以后飞黄腾达攒老婆本还得靠大腿。爹,对不住了,暂时不能回去给您老人家上坟了。 这边,穿着同款套装的党旗和顶头上司Miss杨在洗手间狭路相逢。 党旗从格子间里出来的时候老姑婆正对着镜子补妆,老姑婆补完口红后抿了抿嘴,看向旁边低头洗手的党旗,党旗很想装作没看见,但奈何老姑婆视线太强烈,不容人忽视,她只好偏过头对着老姑婆笑笑,“这么巧,杨经理。” 公司里每个人都用英文名相互称呼,老姑婆自然也有英文名,但人家的英文名就是Yang,她喜欢人家称呼她Miss杨,大概全部门只有党旗会叫她杨经理,她听了倒也没说什么。 老姑婆其实骨子里还是很中国风的,生气发飙骂人的时候才不管你叫Lily还是Lucy,全名直呼,部门里只有她把所有人的中文名牢记于心,而且从来没错过。 “Eva,眼光不错。”老姑婆如是说。 党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眼光不错?难道指衣服?她是想表达她能和她有同样的品味,所以眼光不错?她不是为了撞衫的事很不高兴么?她喊的是Eva,不是党旗,所以她没有在讽刺。 可,她真的很想说,这衣服不是她挑的,是谁挑的她也很想知道。 乘中午短暂的用餐和午休时间,党旗打了辆车去旗胜大厦。她本不想跑这一趟的,可她发现没了手机,她根本联系不上周颂玉。不过就算现在过去旗胜总部,她也没把握就一定能联系到周颂玉,只不过是碰碰运气而已。 心想着碰运气,还就真赶了巧,终于不是一衰到底了。 出租车刚到旗胜大厦楼下的时候她就看到周颂玉一行人从里面出来,想也没想开了车门就要跑过去,师傅“哎哎哎”地出声拦住她,说还没给钱呢。 党旗翻了翻钱包,里面最小面额就五十,直接抽出来塞给师傅说不用找了,可这师傅也够轴的,坚决多一分不要,硬拉着她找钱,眼看着周颂玉就要上车了,党旗急得不行,忙说让师傅原地等几分钟,她一会儿就回来,还坐他的车子走。 师傅说这儿不给停太久,最多五分钟,党旗连忙点头答应,说就五分钟,师傅这才放了人。 好歹在周颂玉坐上车之前跑到了他面前,可车子却不是她早上坐过的那辆,党旗看了眼他身后的人,小声问能不能借一步说话,一分钟就好。 周颂玉心情很好,大方地答应了她的要求。两人走了大概五米远,党旗这才开口说:“早上我可能把手机落在你车里了,你能帮我打个电话给王师傅问问么?”如果没记错,早上开车送他们的司机是姓王的。 “就为了这事?”周颂玉挑眉看向她。 “嗯。”党旗莫名,不然还能有什么事儿? 周颂玉也不急着答应,只问,“吃饭了吗?” “吃过了,吃过了,”党旗敷衍道,“你能现在就打个电话问问么?” “撒谎的孩子要受惩罚的。”周颂玉笑着拿出手机,装模作样给王师傅打了通电话,很快通话结束,“小王说现在车子在洗车场洗车,等洗完了就给你找找,一有消息就给我电话。” “啊?”党旗一脸失望,“那你把你手机号留给我吧,晚点我再联系你,我现在要回公司了。” “你没有我号码?”言下之意,我给过你了。 党旗泄气地说:“存在手机里,我没记住。” 周颂玉佯装不快,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手伸出来,这回给我记牢了,下次考你。” 党旗乖乖伸出手,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跟他计较。周颂玉在她手背上写了一遍他的号码,笔锋划得她有些痒,却又不能动也不能笑,只好咬牙忍着。 得了周颂玉的手机号,党旗匆匆忙忙地和他招呼了一声就走了,出租车师傅正掐着表,等得快不耐烦了,党旗上车后连声抱歉,又急忙赶回了公司。 到了公司,离下午上班时间还剩二十分钟,她随便买了个汉堡充饥。啃着汉堡的时候党旗脑中灵光一现,之后顿生后悔。她这一来一去折腾了老半天就得了周颂玉的手机号,什么都没办成,早知道还不如去移动营业厅查通话记录来得快,刚刚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第 18 章> 悲情特助 下午约莫四点左右的时候,周颂玉终于打来了电话,说手机找着了,确实落在车里,不过他一直在开会,所以就没及时通知,问党旗是不是等急了。 党旗总觉得最后他那话问得有些揶揄的味道,自然嘴上不肯承认,虽然她早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好几次想打电话催催都忍住了。 “那我让人现在给你送过去?”周颂玉一派轻松地坐在高尔夫球车内,方才打球赢了安泰的郭董,关于两家公司合作的事,老狐狸终于松了口,不枉费他顶着大太阳跟他周旋了一下午,这叫什么?这叫不打不服,和他家红旗小朋友一样,欠收拾呐。 今天的周颂玉特别好说话,这让党旗不得不起了疑心,可他对着她吧客客气气的,挑不出错儿,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总不能神经病抽的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想想便应了:“是王师傅送过来,是吗?那麻烦你跟他说一声,到了楼下给我打个电话,座机号就是我早上打过去的号儿。” “嗯。” 就说了一个“嗯”字便没下文了,既不说再见,也不挂电话,党旗只好先出声打断这静默:“谢谢,那我就先不打扰了,拜拜。” 周颂玉玩味地看着挂断的电话,随即给孙宁打了通电话,“把我桌上的那支手机给党旗送过去……现在,有问题?……没问题就去办,另外,最近你的记性似乎不太好……” 孙宁匆忙拿了手机从总裁办出来,孔秘书将他拦住,“孙特助你还好吧?怎么满头大汗的?来,擦擦。”说着抽了张纸巾就要替他擦汗,脸上写满了关心和担忧。 秘书组的另外几个秘书见怪不怪,这孔秘书对孙特助那是司马昭之心,只不过这孙特助一直没什么表示,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她们也不点破,热闹谁不爱看呐,再说了,少个竞争对手谁不乐意啊? 整个秘书组就李秘书年纪稍长,已经结婚生子,剩下的不管有男朋友没男朋友的,谁没存了点儿小心思,就每天给老板磨咖啡送咖啡这活儿,当初个个争得头破血流,恨不得揪着对方的头发出去干一架,本来说好了轮流来的,结果不知谁暗中使了绊子,在轮到刘秘书送咖啡那天把咖啡豆给换了,惹得老板大发雷霆,这以后便一直由李秘书负责,谁也不敢多嘴一句。 要换了平时,孙宁还可能客气点说句谢谢什么的,但今天已经连续两次惹得老板不满,他这会儿是真没心思和她应付,抬手将孔秘书的手挡了回去,脸色不善地看了她一眼,“对不起,我很忙。”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进了电梯。 看热闹的变成了看笑话的,向来不怎么给人面子的阮秘书冷笑一声,“光屁股找孩子。” 其他人听了也忍不住偷笑,一来笑孔秘书丢人现眼,二是笑阮秘书这个没脑子的,这种得罪人的是也就她干得这么光明正大。 孔秘书被孙宁甩了冷脸,又被众人看了笑话,心里正不爽着,阮秘书就主动送上门来了。平时她是个能忍住气的,但今天她就是想撒撒火,谁都别想安生! “你骂谁呢?” 阮秘书讥笑道:“谁不要脸我骂谁呗,你管不着。” “有胆子骂人没胆子承认?什么东西!”孔秘书从来没说自己是个善茬儿,她的人生信条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谁惹到她了,她也不怕事,看谁厉害就是。 哟,还来劲了。 “骂得就是你,怎么了?不服?你当人孙特助情商低不知道你那急着倒贴的心思啊?人那是装傻逗你玩儿呢,被耍得团团转还自我陶醉呢?骂你是看得起你,让你清醒清醒,换别人,求我骂,我还懒得张嘴呢,你可别狗咬吕洞宾。”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是吧?”孔秘书阴着脸要笑不笑。 阮秘书摆摆手,“客气,用不着。” “那我改明儿去刨了你们家祖坟,完了告诉你是你们家祖坟不好,我帮忙挪个地儿,你是不是也得感谢我啊?” “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刚才还冷艳高贵着的阮秘书顿时拍案而起,手指着孔秘书脸的方向,恨不能戳个洞。 李秘书是秘书组组长,资格最老,但平时这几个之间勾心斗角的她也懒得管,只要不影响工作效率和公司利益,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这会儿两人越说越离谱,她不出面肯定不行了。 “都够了啊,平时跟你们客气还真当福气了?工作太轻松都闲得没事儿做了?你们俩这是要干什么?准备干架?行,我不拦着你们,出去打,打完了回来给我收拾东西走人。”李秘书难得发次威,宠得这帮子都快忘了除了老板,自己还有个顶头上司。 孔秘书迅速变脸,笑着对李秘书说:“李姐,我不说就是了,今天亲戚来了,心情不太好,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心情不好就回家去,公司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李秘书冷哼道,虽然是冲着孔秘书说,但目光却盯着阮秘书,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 阮秘书被盯得低下头,虽然心里的确恨不得把孔秘书那小贱人拉出去甩几个巴掌,但现在除了闭嘴还是闭嘴,丢人事小,丢了饭碗事大。 “是,您说得对,我下回一定注意。”孔秘书说着便坐回自己座位上,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突然又似想起什么一般,转头对一副事不关己的高秘书说道:“高秘书,上回无意中看到你在网上买的咖啡豆,挺便宜的,你能把那店铺的链接发给我一下吗?谢谢了。” 看似孔秘书说得无意,这下一石激起千层浪,除了李秘书,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高秘书,刘秘书更是目光如刀,高秘书暗恨不已,你们俩吵架干嘛还拉我下水。 “你说什么?我从来没在网上买过什么咖啡豆,也从来没在上班时间逛过什么购物网站,你少血口喷人。”她知道就算她现在死不承认,其他人会认为她这是狡辩,这颗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只剩下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的份了,想要挖出来扔掉是不可能了,她能不呕吗? “哦,是吗?或许是我看错了吧,对不起啊,我没别的意思。”孔秘书唯恐天下不乱,乱才好,这秘书组早就被搅得乌烟瘴气了,凭什么就看她一个人笑话,少给我装得一副天下太平。 李秘书瞪了她一眼,“都给我少说几句,谁再废话,现在就给我卷铺盖走人,别以为我是在开玩笑。还有,嘴巴都给我闭紧点,今天的事要是传到周总耳朵里,你们一个都跑不掉。看什么看,都给我干活去!”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HelloKitty? 孙宁没想到他的一个举动竟然引发这么多事来,他当时脑子里只有赶紧把手机给未来老板娘送过去这一件事,哪里顾及得了那么多,后来听说了,他暗自摇头,女人多的地方果然水深,他水性不好,还是老实点罢。 且说孙宁到了党旗公司大楼后,按老板的吩咐直接上了楼,到了前台便说找EA部门的Eva,前台给党旗打了个内线说有人找,党旗以为是王师傅来了,便亲自出来了,心想着明明说好了到楼下打给电话的,怎么就上来了。 等出来了才发现来人不是王师傅,上午去找周颂玉的时候倒是在他身后见过这位,随即一想便能猜到他的身份,心中顿时如临大敌。 “您好,我是周总的助理孙宁。” “你好。”党旗谨慎地看着他,不知道周颂玉又玩什么花招。 “麻烦您确认一下这是不是您的手机。” 党旗从他手里接过手机查看了一下,确实是自己的,“嗯,没错,谢谢你。” “不客气,这是我分内工作。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一步了,打扰了。”孙宁还完手机便要离开,他自认为刚刚表现得还算完美。 党旗狐疑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一脚踏入电梯才确定他真的没打算杀个回马枪。 “等等!”党旗追了上去,见前台的两位目光灼灼地看向这边,便毫不犹豫地进了电梯,按了一楼的键。 “冒昧地问一句,怎么不是王师傅来而是你?你们周总没说是你过来。”党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生怕错漏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孙宁随即微微一笑,说:“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我只是负责过来给党小姐送手机的,党小姐要是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直接去问我们周总,我想他一定十分乐意为您解答。” 老板,我这么说您还满意啊?这回没错吧?孙宁内心默默呐喊。 哼,这狗腿当得够称职的,她都想给他鼓掌了!周颂玉不给他加工资简直都说不过去! 党旗忿忿地握紧拳头,面上却不露声色,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孙特助说得有道理,真是不好意思,还麻烦你亲自跑这一趟,我上面还有事要忙,就不送你了。” 说完也不待孙宁反应,啪啪直接将所有楼层的按钮都按了个遍,她现在对她们公司在三十多层的选址一点儿怨言都没有,反而觉得还不够高。 按完之后看也不看孙宁,直接在最近的一层楼下了电梯,转头进了另一部电梯。孙宁正瞠目结舌之际,正好有几个要下楼的人进来,一下将他挤到了最里面,他想出去的时候电梯门已经缓缓合上,晚了! 等电梯里的其他人很快就察觉不对,怎么每一层的按钮都被按过了,这每层都要停一停,什么时候才下得去,哪个傻逼干的?想着都不由转头怒视了孙宁一眼,刚刚电梯里就他一个,想不到仪表堂堂竟干这么无聊遭人喷的事,这不耽误大家时间嘛! 孙宁是有苦说不出,真不知道哪儿惹到未来老板娘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都不带提前打声招呼的,性格和他家老板一样乖张,行事风格也同样令人难以捉摸,果然是一对! 风雨欲来 八月奥运季,全国各家主流媒体都在争相报道正在如火如荼进行中的奥运比赛。作为北京城最有影响力的几家报刊杂志,本期的封面头条却与比赛无关,而似商量好一般,放的均是一块显山露水的巨石照片,加大加粗横标无不霸道地显示着这块巨石惊人的价值。 党旗也从手机新闻以及微博上看到了相关报道,刚扫到这条新闻的时候她忍不住眼皮一跳,一字不落地将全文默读了两遍后,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了下来。 尽管记者们一再追问,翠玉阁老板的嘴就如那闭紧的蚌壳,就是不透露这尊巨大的翡翠原石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作为售出这块原石的中间人,光头自然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那块巨石,心下第一反应是早知道他就是砸锅卖铁借钱也得把这块石头拿下啊,不过也就是想想,这就是命啊,输不起自然赢不了大的。 但周培这厮也忒不够义气了,这种天大的好消息也不跟哥儿几个知会一声,藏着掖着算怎么回事儿?不说别的,好歹人也是他介绍的,开出了极品翡翠哥自然也跟着乐呵,难不成还能再贪图你点儿别的不成? 想着就膈应,掏出手机就给周培打了通电话。 “周少,恭喜啊。”光头阴阳怪气地说。 周培也不是傻的,一听就知道他指的什么,他也憋屈着呢,对着电话就吼了回去:“少他妈给老子添堵,我也是看了报纸才知道的。” 光头听了一愣,“真假的啊?你小叔连你都瞒着?不至于吧?” 周培哼道:“他用得着瞒我?他是懒得告诉我。” “可当初你为了这事儿一直跑前跑后的,没想到你这桥被拆得够快的啊。本来还想跟你叔讨个红包的,看来是没戏了啊。得勒,晚上出来喝酒啊,让这些破事儿都滚一边儿去。”光头又恢复了原先油不溜秋的样儿,本来这事儿就跟他没太大的关系,他也就凑个热闹。 “今晚没空,改天再说。你打电话来就为了这事儿?兴师问罪来了?”周培随口敷衍着,心里却想着别的事儿——石头开出来的事党旗知道吗?是和他一样看新闻知道的还是—— 光头连声求饶:“兄弟,兄弟,我错了,我错了。这篇儿到这儿咱就算翻过去了成不?要是你还不解气,哥下回请你涮羊肉赔罪,你看成吗?” “一顿涮羊肉就想把我打发了?光头你就这么糊弄我的?当我要饭的啊?” 光头笑笑:“哥手头紧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家老小都张着嘴等我喂饱呢,你这黄金单身汉是体会不到我们这种拖家带口的已婚人士的辛酸的。哎,你说,现在媒体不都还不知道石头的主人是谁吗?我要是稍微透露一下,卖个独家,估计也能得不少钱,到时请你吃个海参鲍鱼估计也没问题,你看怎么样?” 周培讥讽道:“那你倒是去卖卖看,到时得罪了那主儿,我可保不了你。行了,不跟你扯淡了,我还有事儿。” “得令,公子您忙,小的这就退下,可不能耽误了您的大事儿。”光头油嘴滑舌地说道。 “滚你丫的。” —— 党旗昨天拿到手机后当即就设置了密码锁定,随后检查了一番,确定没什么异常。她心里明白,除了祈祷周颂玉还算个正人君子不会乱翻看别人手机外,她再多虑都无济于事,不如随遇而安。 加班到深夜又回去熬了一个通宵,总算将手头的案子按时处理完毕,让老姑婆没有挑刺的机会。 将方案递交给老姑婆后,困倦忽如千军万马,以排山倒海之势迅速袭来,在茶水间倒了杯咖啡后居然端着咖啡杯倚在墙壁上睡着了,恰好被进来的同事看到,“Eva,你刚刚真可以去表演杂技了。昨晚熬夜了吧?看你两个熊猫眼就知道。再坚持一会儿,下班回去好好睡一觉。” 拖着疲惫的身躯终于熬到下班,虽然已不似刚刚那般困顿,但照样沾枕头就着,果然一到二十五,体能就跟不上了,以前通宵出去唱歌回来第二天照样活蹦乱跳,现在刚过十二点就扛不住。 这状态肯定不能开车了,索性将车子丢在停车场,直接打车回去。只是当下正值下班高峰期,车子极难打到,还有不少车正堵在路上,党旗等了半天都没拦到一辆,要么就是别人预定好的,要么是动作没人家快。 党旗是个脾气急的,屡屡被别人抢先,干脆不拦了,打电话找了个代驾,安逸地回到一楼大堂沙发坐着慢慢等。 代驾没多一会儿就到了,这回代驾公司安排的居然是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型男,一路走过来吸引了不少年轻女性注意的目光,看到他朝沙发上坐着的女人走过去,心中哀叹,果然稍微有点档次的男人要么名花有主,要么都出柜了。 党旗哪知道路人已将这位代驾型男误认为是来接她下班的贴心男友,跟型男简单打了个招呼,两人便一起下楼去了停车场。 一上车,困意再次袭来,党旗和代驾交代了要去的地址后便说要眯一会儿,到了叫醒她。型男代驾撇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一笑,眼中竟泛出了点点不易察觉的温柔。呵呵,看来她是真的不记得他了—— 大概是真的太累了,车子都进了小区了,党旗还没有要醒的迹象。 型男将车停到停车位后本想将她叫醒,但转头看到她睡得那么沉,又不忍心了,便一直默默坐在车里等她醒来。 党旗不知怎么会梦到七岁那年被绑架的情形,尽管匪徒没有对她进行施虐,但当时年仅七岁的她心中只有害怕以及对未知的恐惧,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她仍记得,那个留着络腮胡的彪形大汉身边跟着一个瘦弱的小个子猥琐男,络腮胡大汉半蹲着身子面带笑容的看着她,说:“小妹妹别害怕,叔叔不会伤害你的。叔叔带你去个地方,你帮叔叔一个忙,完了叔叔就会送你回家,不过,你要乖,要听话,不然你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那时党光辉还没改名叫党国富,那时她也不叫党旗,而叫党葵。 大汉粗糙的手在她脸上捏了捏,一直站在边上的小个子跟着笑出声,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党旗就是被梦中的这最后一个画面惊醒的,车内的冷气让她不住打了个寒噤,下意识搓了搓手臂。 “到了多久了?你怎么没叫醒我?”党旗已经回过神,想起自己请了代驾开车回来。 “没多久,刚刚在路上堵了一会儿。看你好像挺累的,就没好意思叫醒你。”型男解释道,其实他已经在车里等了快一个小时了,只是不想让她多心。 党旗看了下时间,随即从钱包里抽了两张红票子递过去,“不管怎么说都耽误了你不少时间,这是这次代驾费,能冒昧地问下你贵姓?” 型男既没接过钱也没说话,只是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你开车很稳,我很满意。下次如果还需要代驾,我会打电话给你们公司点名找你的。”党旗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型男还是没伸手拿钱,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名片夹,给她递过来一张名片。党旗接过手一看,随即尴尬地笑笑:“原来你是这家公司的老板,抱歉,我没想到老板也会接活,我还奇怪说你怎么没穿你们公司的制服来。” “就当我是对老客户不定期的回访吧,所以这次你幸运了,可以免单。另外,叫我金逸就行。”金逸半开玩笑地说。 “那怎么好意思,代驾本来就是赚的辛苦钱,金老板的好意我心领了,钱还是要付的,你要是不收,我以后只能找别的公司了。”党旗坚持给钱,这种便宜她不想占。 金逸见她固执要给,倒也没再推脱,大方接受了,但只抽了其中的一张,“这么多足够了,剩下的就当老板给老客户折扣优惠,还请以后多多关照我们的生意。” 党旗见他退了一步,又听他这么一说,要是再强硬,那就是不给金老板面子了,便点点头,“这当然,贵公司服务态度好,信誉也有保证,我很放心,以后有需要肯定会先联系你们。” 两人下了车,正要道别,一辆黑色的SUV冲着他们直直开了过来,金逸条件反射般揽住党旗的肩膀侧身避让。那辆车却在离他们一米之遥的地方急刹车,稳稳停了下来。党旗侧头一看,是周培的卡宴。 周培开了车门下来冲着金逸的脸就挥了过去,金逸始料不及,生生吃了他这一拳。周培是下了狠劲的,小指的尾戒又刚好擦过,金逸的嘴角顿时被他蹭开了花,鲜血直流。 金逸这等魁梧身材的人自然不是花架子,刚刚是因为没有想到这人下了车就打人,他又护着党旗,便没有第一时间做好防卫姿势,这才吃了亏。现在反应过来了,再被打,传出去他还混不混了!即刻回敬了过去,两个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闷声打了起来。 党旗眼见不好,忙出声劝阻,“都给我停下,别打了,听到没,我说别打了!” 可惜两个打得不可开交的男人根本听不进去,你一拳我一脚的,周培虽说身材不如金逸那般壮实,但从小到大没少打架,所以金逸也没占到多少便宜。 忽然周培感觉小腿一麻,接着胳膊就被人反拧到身后,这档口金逸拳风疾驰,一拳打在他的鼻梁骨上,周培气得肝都疼了,瞪着党旗,“你帮他打我?” 党旗锁着他的手腕竟叫他动弹不得,听听她都说些什么! “本来就是你不对在先,跟他道歉。”党旗冷着脸说道。 “道歉?笑话。老子打得就是他,最好别再让我见到,不然见一次打一次。”周培狰狞地冲着金逸哼道。 党旗看了他一眼,转头朝金逸说:“金老板,对不起,我朋友唐突了,希望你别放在心上,我替他向你道歉。” 金逸听她一直坚持叫自己“金老板”,心下摇摇头,叹了口气:“我没关系,不过你确定和这小子在一起安全吗?要不要叫保安?” 周培心里那叫一个怄啊,但他现在更生党旗的气,面子里子全被她搅没了,对着这个混蛋温柔客气,怎么到他这儿就是动手动脚。尤其听到党旗请这家伙上楼,要替他擦药的时候,简直不可置信,幸好这家伙还有点儿自知之明,自己离开了,不然他又忍不住要动手揍人了。 金逸走后,周培死皮赖脸跟着党旗上了楼,借口找得挺光明正大——擦药疗伤,身心都有创伤需要抚慰。 虽然他已经知道那什么金逸不过是个代驾,他闹了笑话,但他看见那混蛋搂着党旗那亲昵样儿,他想都没想就直接上去揍了,谁的女人都敢乱搂,什么玩意儿! “你什么时候学的功夫,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周培扭了扭酸疼的手腕,抱怨地问道。 党旗替他擦完药,将药箱收拾好,起身的时候说了句:“你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 从她那年被绑架后,直到一家在苏州安定下来,党国富就送她拜了师傅学散打防身,同时也加强体质。没有人可以随时随地保护你,只有你自己可以。师傅是个很低调的人,她便也从没和外人提过她学过散打,周培自然也不会知道。 被党旗这么噎了一下,周培瞬间泄了气,坐在沙发上垂着头,一如战败的公鸡般沮丧不已。要不是党旗问起他来干嘛了,他都把那事儿给忘了。 “你知道咱们上回看的那块石头切了吧?” 党旗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周培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都上报了能不知道吗?顿了顿,继续试探:“旗旗,你真神了,我现在是彻底相信党叔说的了。” “你到底想问什么?”党旗不耐烦地说,她都困死了,只想把这衰神赶紧请走。 周培瞄了她一眼,心一横,“你什么时候知道这块石头开出来是全绿翡翠的?我小叔通知你了?” “他为什么要通知我?你想太多了。还有别的问题吗?我昨天一晚没睡,现在很累。”党旗说得直白,就差直接开门送客了。 周培听了还算满意,看来党旗也和他一样,是看了报道才知道的。看她满脸疲惫,难怪要请代驾送回来,心疼之余也不再拖延,让她好好休息,神清气爽地离开了。 20英雄救美 红兴的case完美收官,对方负责人提出邀请,在城东饭店订了一席,算是小小的庆功宴。 党旗向来不喜这种业务应酬,不少人的劣根性在这酒桌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借酒装疯吃豆腐,嘴皮上占便宜,言辞里饱含暗示性的挑逗,无论男人女人,脸上都戴着一副隐形的面具。若你情我愿,则皆大欢喜;若郎有情妾无意,一句“抱歉,喝高了”敷衍了事;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霸王硬上弓也不稀奇。 当然,并非所有的商务应酬都如那般声色犬马,波涛暗涌,但公式化的虚伪笑容,你来我往的互捧应承着实令人烦透。可不喜归不喜,党旗终究还是应邀出席。 女性在酒桌上通常都是出于相对弱势的地位,那么穿着打扮根据目的性的不同自然也有不同考究。党旗纯粹把此类应酬归为工作范围的延伸,在她看来,穿较为保守的深色职业装最为妥当,和社交礼仪也并不冲突。 当晚,党旗身着一套中规中矩的黑色裤装,脚踩一双浅口的同色中跟皮鞋,手上拎着墨绿色的荔枝纹牛皮通勤包,淡淡的妆容,头发盘成髻,除了领口的小巧丝巾,全身上下再无其他装饰。 临出门前她刻意没有喷香水,身上只有淡淡的皂香。香水是个让人又爱又憎的东西,在这种场合,香水有如毒药,浓烈的气味不但影响食欲,更会在某种程度上激发男人潜在的**。 每次应对客户的盛情邀约,党旗总是这么一副装束打扮,像是浑身开启了防御系统的女战士,随时保持警惕。这样的打扮相对来说显得有些老气横秋,但一眼看去,周身散发着强烈的职场气息,让人不容小觑。 可再完美的防御系统都会存在漏洞—— 党旗毕竟踏入职场只有短短两年光景,心机和城府与那些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相比,火候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之前的每次应酬每每都能全身而退,不得不说还是掺杂了不少运气在里面。 要知道,当一个男人对你暗中虎视眈眈许久的时候,无论你作何打扮,在他眼里都是风情万种,他的征服欲只会随着时间的推延更加旺盛,当积攒到一定程度却仍未得手时,不择手段便是最后的杀手锏。 在酒桌上,党旗不会刻意显露出自己的真实酒量,她和大多数女人一样,能推辞的便推辞,实在推不了才勉强喝两杯。 本来老姑婆也被邀请在列,只是临时有事,并未成行。于是整个酒桌上除了党旗和她带的一个实习生助理,其余都是红兴的人。 作为case的主要负责人,党旗首当其冲成为敬酒的对象。先是为合作愉快一起干杯,再来就是轮番上阵,总能找到个劝酒的由头。党旗总觉得,红兴那边的人似乎有些热情过了头,虽然推了不少酒,但也喝了好几杯。 最后红兴的王副总见差不多了,这才出面让大伙儿放党旗一马,“我说你们适合而止啊,意思意思就行了,不然eva小姐还以为咱们是故意仗着人多欺负她呢。” “还是咱们王总懂得怜香惜玉,大伙儿都学着点儿啊。”李经理笑着附和,转头又对党旗说:“eva酒量不错啊,大家今天就是高兴,你可不能因为多喝了两杯就暗自记恨上我们啦,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合作的,你说是吧?” 党旗微笑着回应:“自然不会,李经理多虑了。” 实习生Lisa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党旗,小声问:“eva姐,你还好吧?” 党旗摇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这几杯酒以党旗的酒量来说还算不得什么,只是她当着这么多的人只能表现出再喝就要醉了的状态,让红兴的人自觉收敛一些。 可等酒席散场的时候党旗却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周身彷佛游走着一股股热浪,急促地想要从细小的毛孔中钻出。摸了摸滚烫的脸颊,此刻不用照镜子,她也能想象出自己的脸有多红。脚下的步伐也似乎变得轻飘起来,太阳穴周围的神经不住地弹跳,她抬手用力地压了压,才稍感舒适。 所有的状态集中到一起,那就是,她好像有些醉了,虽然还没有醉到神志不清,意识模糊,但醉酒的状态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了。今天喝的量根本不可能让她醉,除非—— 除非这酒有问题。 是了,当她转头想找Lisa却被告知Lisa搭了李经理的顺风车已经回去的时候,她就知道这酒有问题了。她身边唯一的人都被拉走了,对她来说现在就是孤军奋战,对造成现在这种境况的那个人来说,现在的她是孤立无援。 下药之人无疑是红兴的人,至于是谁,她现在根本不想知道,她只想乘着还有一丝清明的意识前赶快脱身,离开这污糟之地。 她今天没有开车过来,现在她对此后悔不已。 “eva小姐住哪里?不知某人是否有这个荣幸送eva小姐一程?”王副总笑眯眯地看着党旗问道,周围的人心照不宣地笑着沉默。 这么着急就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党旗不动声色,礼貌谢绝,他大概以为她醉得不知东南西北了吧。 王副总大概料到她可能会拒绝,当即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于是立马有人插嘴道:“eva就给我们王总这个面子吧,我们平时多少人想坐王总的车都没这机会呢。我们这么多人都看你上了王总的车,难不成你还怕王总把你卖了还是吃了不成?哈哈。” 党旗没说话,用沉默来表示自己的态度和坚持。她就不信这王副总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强行拉上车,但她也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脑袋发胀得越来越厉害,更诡异的是她的小腹处彷佛有支点燃了的火把,越烧越热,越烧越觉得空虚。 口干舌燥之余她羞耻地感觉到自己私密处微微有些湿润,这老不死的居然给她下了春药! 党旗只觉恶心,这位王副总的年纪大概比她家党国富还要再大些,中年发福的身材简直惨不忍睹,稀疏的地中海不知打了多少发蜡,油光逼人得直教人作呕。 “eva小姐似乎有些醉了,这么晚一个人打车回去实在让人不放心,北京的治安最近可不太好,要是eva小姐出了什么事,我也难辞其咎。小刘,扶eva小姐上车!”王副总失了耐心,直接让司机带党旗上车,他估摸着药效早该发挥了,这女人肯定是硬撑着,无论如何,先把人弄上车再说。 “你敢碰我一下试试。”党旗拧眉朝司机小刘瞪了一眼,她没想到这姓王的居然明目张胆到这地步。 “不知好歹。”王副总哼了一声,眼神示意小刘直接动手。 党旗身上烫得惊人,浑身早已软绵无力,就算她会点功夫,此刻也根本敌不过一个普通男人的力量。她知道这车她绝对不能上,上去了就是万劫不复,这些肮脏的老东西有的是办法堵你的嘴,除非到时你破罐破摔,拉着他一起身败名裂。 红兴的人基本走得差不多了,谁也不想留下来多事,到时救与不救都落不着好,救了就是跟上级作对,饭碗难保,不救又平白遭人恨,何必留下来得罪人。 这个社会有时就是这样,正义不是不存在,只是当正义和自己的切身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很少人能坚定地将正义进行到底。大部分人都抱着中庸的心态,却不知人情冷漠才是最伤人的。 “不知道王总想要带我家小朋友去哪儿兜风啊?”就在党旗被司机小刘准备强推党旗上车的时候,周颂玉带着笑意的声音出现了。 党旗从没哪一刻像这样感激他的出现,虽然对他不经她同意的所有权划归表示不满,但现在不是反驳的时候。 虽然红兴和旗胜没有生意上的往来,但旗胜的老板是谁,王副总自然清楚。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会知道他是谁,更没料到这拧巴的女人居然会是周颂玉的人。仅仅几秒钟的功夫,他便心下拿了主意,周颂玉插手要管,那今晚势必得不了手了,虽可惜,但总比得罪周颂玉的代价来得小。 王副总见风使舵,笑着迎合:“周总,久仰久仰。是这样的,今晚我们有个庆功宴,eva呢不胜酒力,有点醉了,这么晚了我不放心让她一个人打车回去,正打算送她一程。” “是这样吗?”周颂玉问的是党旗,这老东西当他是瞎的呢,收拾他不急于一时。 党旗没吭声,只是挪了一步站到了周颂玉的身侧,悄悄拽了一下他的衣服。 周颂玉笑着伸手摸了下她的脸,“这么烫?” 党旗低头不语,跟姓王的老不死比起来,她宁愿被周颂玉占便宜,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王总的好意周某心领了,只不过我们家小朋友向来别扭,一般人的车从来不肯坐,我觉得她这个习惯倒是不错,现在社会乱着呢,不坐就不坐吧,也就惯着了,王总不会介意吧?”周颂玉不咸不淡地说着,党旗虽然浑身难受得紧,但听了心里还是忍不住发笑,老不死的脸都绿了吧。 王副总脸色很难看,但又发作不得,只能讪讪地笑着点点头,“是是是,既然有周总送eva,那我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王副总打了声招呼就迫不及待走人了,关上车门气得牙痒痒,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白白浪费了那好不容易搞来的“步步醉红颜”,今晚倒是便宜了周颂玉那小子,哼! 小刘出声问:“王总,那酒店还去吗?” “去去去,去你个蛋啊,掉头,去芳芳那儿。” 党旗捏紧了包包,尽量保持正常语气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过来应酬吗?” “不,过来英雄救美。”周颂玉看着她一笑,“走吧,送你回家,我的美人儿。” 作者有话要说:步步醉红颜,下一章,你懂的~~~~ 红烧肉还是肉末茄子,看你们诚意了o(n_n)o 21意外惊喜 党旗心里其实是不太想上周颂玉的车,但接触了几回后,这个人的脾气也大概有些了解,他既然开口说要送她回家,那结果一定是他送她回家,所以这一次党旗没有太多犹豫,直接坐进了周颂玉的车。 尽管车内的冷气打得很足,党旗还是觉得又闷又热,全身的细胞都在躁动,她真想把身上这裹得严严实实的套装都扒掉,跳进冷水池里降降火。可现在她什么都不能做,她不敢和周颂玉挨得太近,只能暗中不停地朝门边挪挪,打开车窗,借着凉爽的夜风驱散身体里的恶魔。 “你就不能安分点?动来动去,跟个小孩儿似的,哪个幼儿园老师教你坐车的时候把脑袋伸出去的?”周颂玉伸手拉了她一下,党旗本来就已经浑身就跟软了筋似的,他这么一扯,直接就把她扯倒在他大腿上,两人对看一眼,眼里都有些错愕。 党旗愣怔了两秒,接着便挣扎着想坐起身,慌乱中手随便找了个支撑点按住,却听他倒吸一口气,一手捏住她的后颈让她无法再动,时间在一刻彷佛被定格,两具身子就这样在黑暗中诡异地僵硬着。 闯祸的手心像被火焰灼伤后微颤而不知所措,而捏在她脖子上的大手让她感到一丝沁凉,竟让她产生了难以言说的快意和不愿被放开的贪恋,她想,她大概真的走火入魔了。 最后,她几乎是被周颂玉拎着坐起身的,颈上的触感顿时消失,失望和渴望同时迸发,几近将她溺毙。党旗拼命地甩了甩头,双手抓紧皮座,指尖深陷。 周颂玉也发觉了党旗的不对劲,但下半身的肿胀容不得他深思,他现在只想把这个状况频出的女人压在身下狠狠蹂躏一番。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地一路沉默到了党旗家楼下,车子停下后,她匆匆丢了句“谢谢”就逃也般地打开车门下了车,瘫坐了半天脚刚下地就不住打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地上。 周颂玉在她下车后让小王直接把车开走,跟着就下了车,只是党旗一直专注于脚下的步伐,压根没注意到身后还跟了一个人,直到进电梯,她转身才发觉周颂玉居然跟了进来。 干哑的嗓子让她说话有些不适,党旗咽了咽口水,刚想开口,周颂玉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在她唇上轻触了一下,“乖,别说话——” 党旗跟着他的动作便魔怔了,看着眼前电梯电子版上的数字不断上升 作者有话要说:太久没开荤了,顿时觉得无从下手,容我缓缓,好好斟酌斟酌 先放这么多,我先眯一会儿做个春梦找找灵感,你们早点儿休息,明天再继续看哈 22叔叔哥哥 党旗心里其实是不太想上周颂玉的车,但接触了几回后,这个人的脾气也大概有些了解,他既然开口说要送她回家,那结果一定是他送她回家,所以这一次党旗没有太多犹豫,直接坐进了周颂玉的车。 尽管车内的冷气打得很足,党旗还是觉得又闷又热,全身的细胞都在躁动,她真想把身上这裹得严严实实的套装都扒掉,跳进冷水池里降降火。可现在她什么都不能做,她不敢和周颂玉挨得太近,只能暗中不停地朝门边挪挪,打开车窗,借着凉爽的夜风驱散身体里的恶魔。 “你就不能安分点?动来动去,跟个小孩儿似的,哪个幼儿园老师教你坐车的时候把脑袋伸出去的?”周颂玉伸手拉了她一下,党旗本来就已经浑身就跟软了筋似的,他这么一扯,直接就把她扯倒在他大腿上,两人对看一眼,眼里都有些错愕。 党旗愣怔了两秒,接着便挣扎着想坐起身,慌乱中手随便找了个支撑点按住,却听他倒吸一口气,一手捏住她的后颈让她无法再动,时间在一刻彷佛被定格,两具身子就这样在黑暗中诡异地僵硬着。 闯祸的手心像被火焰灼伤后微颤而不知所措,而捏在她脖子上的大手让她感到一丝沁凉,竟让她产生了难以言说的快意和不愿被放开的贪恋,她想,她大概真的走火入魔了。 最后,她几乎是被周颂玉拎着坐起身的,颈上的触感顿时消失,失望和渴望同时迸发,几近将她溺毙。党旗拼命地甩了甩头,双手抓紧皮座,指尖深陷。 周颂玉也发觉了党旗的不对劲,但下半身的肿胀容不得他深思,他现在只想把这个状况频出的女人压在身下狠狠蹂躏一番。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地一路沉默到了党旗家楼下,车子停下后,她匆匆丢了句“谢谢”就逃也般地打开车门下了车,瘫坐了半天脚刚下地就不住打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地上。 周颂玉在她下车后让小王直接把车开走,跟着就下了车,只是党旗一直专注于脚下的步伐,压根没注意到身后还跟了一个人,直到进电梯,她转身才发觉周颂玉居然跟了进来。 干哑的嗓子让她说话有些不适,党旗咽了咽口水,刚想开口,周颂玉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在她唇上轻触了一下,“乖,别说话——” 党旗跟着他的动作便魔怔了,看着电子板上楼层的数字不停跳动,脑袋空空一片。 电梯门一开,周颂玉就率先走了出去,反倒是党旗像个客人似的慢吞吞地跟在后面,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了两步周颂玉脚下一停,党旗的脑袋就这么撞上来了。一声短促的“啊”尚未发完,尾音便被吞没。 他一手挑起她的下巴,逼迫她仰起头承接他忽然而至的亲吻。党旗嘴里散发出的酒气让他微微皱眉,但却丝毫没要放开她的趋势,反而越发缠紧她的小舌头,汲取她口中残余的陈酿,最后连他也醉了—— 党旗早就被那“步步醉红颜”弄得浑身燥热难受,哪里经得住他这般撩拨。难怪书上说,春药一出,哪怕是贞洁烈女,也会变成淫.娃荡.妇。她本就不是什么贞洁烈女,身体都这般煎熬了,她只想让自己舒服点儿。 不稍片刻,党旗已开始反攻,两脚微微踮起,一手扶在他的肩上,另只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在他主动退出后乘胜追击,他却故意似的闭紧牙关不让她进入。党旗不满地“唔”了一声,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轻轻掐了一下他后颈的皮肤,不疼,但令人心痒。 周颂玉箍在她腰上的手不由一紧,额头抵住她的前额,微喘着气,“小妖精,哪里学来的,嗯?” 党旗贴着他的唇不满地呢喃:“我不是小妖精。”周颂玉听了低笑一声,党旗伺机就挑开了他的牙关,抢占城池。舌尖在他的牙床上扫了扫,然后试探般地勾了下他的舌,退守阵地,见没反应,又冲到前方勾了一下,这一次加强了火力,不许他不应战。 两人就这么你一来我一去地在楼道里吻得浑然忘我,周颂玉的大手早已不满足衣料纤维的粗糙,在她胸前的柔软上捏了捏后,顺着衣摆下方探入,感受她腰间细嫩肌肤带来的极佳触感。党旗只觉滚烫的身体忽然有了一丝缓解,可片刻的缓解之后却感到更加炙心,一股热浪在她的小腹处翻滚拍打之后化成一汨清泉缓缓流出。 党旗忽然咬住他的下唇不动,身体微微颤抖,她不知道他察觉了没有,这样的感觉遥远却不陌生,她居然在他的抚摸下就达到了小高.潮,这种感觉令她愉悦却又羞耻,她不想他知道。 周颂玉彷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却又故意挑逗她一般,手臂一使劲,将她整个身子往上一提,党旗条件反射地搂紧他的脖子,双腿也跟着缠住他的腰,这姿势换成他仰头看她,嘴角噙着笑,眼里却充满了欲.望地看着她,“这么快就到了?” 党旗面色一红,其实只是她自我感觉而已,她的双颊早就酡红得堪比三月里的桃花,艳丽无双。听他取笑她,她觉得好丢脸,别过头去不看他,有些生气又有些委屈,“你能不能别说——” 周颂玉见她那可怜又别扭的模样,忍不住在她侧脸上咬了一口,手臂上施力将她朝上颠了颠,揽紧了她的腰走到家门口,“小妖精,开门。” 党旗将头埋在他肩膀上不动,不开门,就是不开门,让你欺负我—— “想让我在这儿就把你办了?”周颂玉顺手在她屁股上用力一拍,党旗羞恨不已,泄愤似的张口就对着他脖子狠狠咬了下去,两排明晃晃的牙印沾着她的口水,微微沁出了点血丝,她这才满意地笑了,复又低头伸出舌头在上面舔了舔,闷声笑个不停。 周颂玉顿时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聚集到了一处,火热贲张的欲.望已到了剑拔弩张,蓄势而发的地步,这个小疯子要不是醉了,还不知道怎么跟他兜圈子玩猫捉老鼠呢。 “再不开门我真在这儿办了你信不信?”周颂玉几乎咬牙切齿地贴着她的脸说道,说完还故意挺了挺下.身,他们这样的姿势刚好让党旗地柔软紧贴着他的坚硬,薄薄的两层布料根本不起什么作用,他这么一来,党旗立即感觉到自己的小内内被她顶得陷了进去,夹在两片肉.唇里瘙痒难耐。 两人同时吸了口气,党旗嘟起嘴,跟猫儿似的软绵绵地娇嗔:“我开门就是了,你不许欺负我了。” “好,不欺负你,你乖,快点开门,嗯?”周颂玉边哄边诱惑道。 “我包包呢?”党旗勾着他的脖子四处寻找,真是有点醉蒙了,包包早就被她甩手丢在了地上,明明低头就能看见,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脑子不灵光的时候视力也跟着出问题。 周颂玉抱紧她微微矮身,长臂一伸便将包包从地上挑了起来,顺便把钥匙也直接翻了出来,“哪一把?” “这个。”党旗乖乖地挑出了大门钥匙,不知道是不是真信了他说的,她乖乖的他就不欺负他,果然醉酒了智商也跟着直线下降,要是清醒点,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在哄她。 周颂玉单手搂住她,另只手拿了钥匙就把大门开开了。一进门,他就顺势一个转身将她抵在门板上,党旗正蒙着呢,“砰”的一声后脑勺就撞到了门板上,顿时痛得眼泪哗哗的,“疼——” “笨蛋。”周颂玉也没想到她迷糊成这儿,伸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将她眼角的泪花逐一吻去,“揉揉就不疼了,乖,不哭。” “骗子。”党旗生气地哼道,周颂玉听到耳里却觉得嗲得不行,难怪说苏州女人吵架都让人觉得在撒娇,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种酥劲。 他笑着贴住她的水滟红唇,轻啄了一下,“我怎么骗你了?” 党旗泪眼迷蒙地看着他,“你说我乖乖的就不欺负我的,骗子。” “我不是故意的,宝贝儿别生气了,还疼吗?”周颂玉瞬间改换柔情攻势,党旗看他认错态度较好,便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难受——” “哪里难受?这儿?”周颂玉摸摸她的头,关切地问道。 “不是那里,是这里,这里难受——”党旗摇着头抓住他的手,然后覆在了她胸前的娇软上,按了按,“你揉揉——” 周颂玉再由着她折腾的话下面就要爆炸了,将她放到地上背倚着门站好,党旗早就成软脚虾了,他一松手整个身子便要往下滑,他无奈伸手将她提起,一手揽着她的腰不让她再滑下去,一手迫不及待地解着她胸前的扣子。 许是太过急于求成,反而扣子像被万能胶站在了衣服上似的,越及越解不开,最后索性直接将扣子拽了,纽扣瞬间啪啪落地,也不知道滚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上衣被扒掉后,党旗觉得舒服了许多,扭着身子想让他帮她把裤子也脱了。这回裤子脱得倒是挺顺利,只是裤子和小内内刚褪到脚踝,周颂玉的炙热就急急地挤了进来。 党旗太久没有承欢过,甬道早已恢复得和处子般紧窄,周颂玉的贸然进入让她痛得惊呼,拧着眉闭着眼就要将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粗鲁的混蛋推开。 周颂玉也没想到她会疼成这样,事实上他才进入了不到一半,再强行冒进的话疼的不只是她,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况让他不禁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他眉峰紧锁,哑声叹道:“你怎么还是这么紧——” 党旗欲哭不能了,小拳头疯狂地捶打着他的肩膀,想让他出去又有些不舍,空虚感好不容易才被填上了一些,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嘛了。 “我就和你做过,难道你认为我是那种很随便的人吗?”党旗小兽般地呜咽着,周颂玉一愣,“你和周培——” “没有,没有,你这个混蛋!不跟你好了,出去,出去!”党旗根本已经属于语无伦次的状态了,她现在是脑子也乱心也乱,哪哪儿都乱着呢,自己说什么基本没什么大数。 周颂玉惊讶过后,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惊喜,原来她只属于过他一个人!难怪她还这么紧,他们之间唯一的一次欢爱是在六年前。 周颂玉不停的亲着她的眼睛,鼻子,还有樱桃般的小嘴儿,“宝贝儿,你是在为我守身如玉吗?” “谁为你守身如玉了?真不要脸。”党旗这话的确是说真的,她压根儿就没想过会和他再有交集,何谈守身如玉。周培刚和她交往的时候规规矩矩的也不敢造次,顶多拉拉小手亲个嘴儿什么的,后来她出国就差不多断了,回来复合后倒是好了一阵子,周培也偶尔仗着胆子求欢过几次,但最多就进行到三垒,亲亲摸摸得周培浑身是火,最后还是自己灰溜溜去厕所找五指姑娘解决。再后来,又分了…… “我就当是了,我的脸不是说好了搁你那儿了吗?宝贝儿,你真好,我很高兴,唔嗯——”说得好好的突然用力一挺,整个全根没入,党旗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痛呼出声就被他堵住了嘴,卷住她的舌头搅来搅去,彻底乱了心智。 作者有话要说:红旗姑娘真是大言不惭呐,十八岁爬了咱叔的床,还敢说自己不随便!!! 好了,战战兢兢把这章放上来,撒花的姑娘保持低调,不要招来苍蝇,不然后果你们懂的—— 要吃肉也不要太明目张胆,不好,真的不好 下一章是继续呢还是天亮呢,继续看你们表现哈^_^ 23生与不生 肆意荒诞的一夜过去,无论党旗再怎么不愿醒来,该发生的不该发生都已经通通发生了,事实就在眼前客观存在着。尤其身边还躺着个活生生的共犯,存在感强大到想忽视都不行。 她想一直闭着眼睛装睡,但逐渐清醒的脑子却不容许她当缩头乌龟,只要一闭上眼,昨晚一幕幕堪称淫.乱的画面就像被按了倒带键的播放机,开始在脑海中逐一呈现。 原本还在床上挺尸的党旗忽然想起什么般扯了被子就往外冲,速度快得让周颂玉想伸手将她拦住都来不及。 周颂玉其实醒得比党旗早,他向来睡得浅,身边稍有什么动静就会自然醒来。辛勤耕耘了一整晚,难得睡了一上午的好觉,忽然感觉到枕头边一陷,接着一个毛茸茸的肉爪就在他脸上拍了一下,蓦地睁开眼一看,居然是只肥嘟嘟的加菲猫。淡定的喵星人一点儿都不畏惧,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慌乱,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与周颂玉对视。 伸手拎起肥猫的一条前腿就将它丢了下去,转头便发现党旗的眼皮有些微颤,知道她已经醒了,索性撑起一只胳膊侧身看着她,看她打算装睡到什么时候。 见她火烧屁股似的裹着被子跑了,无奈地看了下一丝.不挂的自己,起身捡了条浴巾围住下半身,跟着走了出去。 客厅到处都是零零散散的衣服,如意正和一块黑色的布片玩得不亦乐乎,仔细一看,是周颂玉的内裤。 “□!”周颂玉笑着伸脚踢了一下如意略嫌丰满的身躯,如意想躲没躲成,被他踢了个正着,不满地“喵”了一声。 周颂玉转身进了党旗的卧室,她正反手伸到背后想将内衣扣上,结果见他进来,一着急,怎么扣都扣不上。 “这么着急准备上哪儿去?”周颂玉双臂抱胸闲适地倚着门看她,也不说帮忙替她扣一下,党旗咬咬牙,定了下心神,终于将内衣扣给扣上了,对于他的问题就当没听见,从衣柜里翻了一套运动服急急套上。 门口堵了一尊门神,党旗不想和他说话,只能背对着他侧身出去。周颂玉反应再迟钝也看出了这丫头对他怨念十足,打算把他当隐形人直接无视呢。那怎么行呢,有问题得沟通才能解决,逃避是下下策。 党旗已经侧身出来了,刚转正身子,就被人拦腰提了起来,双脚腾空实在让人没有安全感。“干什么!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党旗扭着身子不停挣扎,周颂玉臂力大得惊人,就跟拎小鸡似的,单手就将她轻松提了起来,“不说又为了什么闹脾气,今天就别想出这个门。” “神经病,你放我下来。”党旗急着出门,根本没心思和他在这儿闹。 “不说是吧?看来我们沟通得还不够深刻。没关系,今天我有一整天时间陪你慢慢沟通。”说着就提着党旗要往沙发边去,党旗岂会听不出他嘴里所谓的“沟通”是指什么,也知道这人通常说到就能做到,没什么他不敢的,想想顿时就又气又急,在他胳膊上使劲掐了一把,“我说,我说!” “说!”这丫头刚刚估计是用了吃奶的劲,胳膊上那点儿疼对他来说虽然算不得什么,但淤青是肯定的了,真是个狠心的丫头。 “你放我下来。” 周颂玉不怕她耍什么花招,她在他眼中就好比孙猴子再怎么闹腾也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手臂一松,便将她放了下来。 双脚重新着地的党旗终于找回了踏实感,一想到他的总总恶劣行径,转身就朝着他的小腿胫骨狠狠踹了过去,周颂玉没想到她使用暴力还使上瘾了,一个不留神竟让她得了逞,脸顿时有些阴沉下来。 党旗才不管,对着他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周颂玉活了三十年,哪里被女人这么招待过,脸一黑,将她反手一拧,自己坐到沙发上,拽着她趴在自己大腿上,对着她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党旗似乎被这一巴掌给拍愣了,不敢相信他居然这么对她,这样屈辱的姿势让她觉得羞愤难当,一时间委屈涌上心头,眼眶微微泛红。 “总算安分了点儿。”周颂玉满意地在她的小翘臀上又轻轻拍了两下,只是过分安静的党旗又让他瞬间起疑,伸手将她头转过来,不期然地瞧见巴掌大的小脸上竟全是泪痕,他心猛地一抽。 将她抱起身坐在自己怀里,又好笑又心疼地抬手将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擦了擦,“就因为我刚刚打你屁股就哭成这样啊?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多大了还动不动就哭,也不怕别人看见了笑话。” 党旗低着头没说话,周颂玉在她发旋处亲了亲,“好了,不哭了。说说为什么闹脾气,酒醒了想翻脸不认账?” “你昨晚没戴那个……”党旗别过脸,吞吞吐吐地说。 “哪个?”周颂玉只稍一想就知道她说的什么,故意装傻充愣。 党旗涨红了脸,随手抓了个靠枕就朝他砸了过去,“你不戴套还射.里面,你怎么这么自私啊!混蛋!” 周颂玉这下才算明白,闹腾了半天竟是为了这个,笑着将她搂住,“有了就生,有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叫有什么大不了的,孩子是说生就生的吗?我为什么要给你生孩子,想要孩子找别的女人生去。”党旗闹心得不行,还有了就生,生生生,生什么生,你当生孩子跟母鸡下蛋那么简单啊。 “不想给我生,想给谁生?”周颂玉箍着她的腰,贴着她的脖子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忽然想起什么,手上不觉用力,眼神阴鸷地盯着她,“你急着出门就是去买药?你想杀了我们的孩子?” 党旗瞧着他脸色有些吓人,有些郁郁地说:“什么孩子,说得好像跟真的似的……” 周颂玉抓起她的手一同覆在她的小腹上,声音低沉轻柔,“也许这里已经住进了一个小包子,小包子要是知道妈妈不喜欢他,肯定很伤心。”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具蛊惑性和煽动性,党旗彷佛也感觉到自己的掌心下似乎真的有个小家伙在她肚皮里安家落户,这样的感觉太奇妙,她喃喃出声反驳:“我才没有不喜欢他,你不要瞎说。” “那还去不去买药了?”周颂玉在她锁骨上咬了一口,党旗浑身一麻,有些犹豫,咬着唇没吭声。 周颂玉全身上下就只围了条浴巾,刚刚被党旗闹得早就有些松垮,挂在腰间摇摇欲坠,而他也早就被她蹭出了火,浴巾下鼓鼓的,支起了帐篷。 党旗内心还在天人交战,一时没顾得上他的小动作频频,等反应过来时,他已探入一指,她不由全身一颤,下方跟着一紧,牢牢吸住他的手指,“你——” “乖,放松点,别夹这么紧。”他贴着她的耳根轻声说着,手指进出了几个来回后感觉到她的湿润,随即又增添一指,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党旗被他两根手指就弄得娇喘连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讨论到生孩子的缘故,她身子也跟着变得紧张又敏感,只能双手紧紧攀住他的脖子,感受他带给她的极致,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在他手上泄了身,他还故意将湿嗒嗒的大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地缝还没找到,身体的缝隙再次被填满,巨大的火龙几乎将她整个吞噬。 周颂玉背靠着沙发,党旗跨坐在他身上,这样的体.位让火龙进入得更深,他双手掐着她的小蛮腰上下起伏,开襟的运动服倒是方便了他脱,忽然间周颂玉松了手,微眯着双眸,饱含笑意地看她,“想要的话自己动。” 党旗被他搞得不上不下的,这种吊在半空中的滋味真不好受,看他一副甩手掌柜样,要有点骨气,她就该什么都不做,反正他也没比她好受到哪里去。 可每次碰上他,她就经常失了理智,更别说骨气。 党旗尝试着自己动了两下,随后便像是摸索出门道一般,抱着周颂玉的脖子上下动了起来,有时还吸着巨龙打两个圈。不过几十下,她就已经累得不想动了,瘫坐在他身上只顾着喘气。 “体力这么差,该锻炼锻炼了。”周颂玉在她粉臀上捏了一把,下.身重重地挺了两下,紧接着如猛虎出山,掐着她的细腰狠狠地捣.弄起来。 “喵——”如意玩腻了男士内裤,一跃跳到电视柜上,好不兴奋地窝在上面看沙发上的活春.宫。党旗听到猫叫,转头便看见如意半眯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虽然只是被只猫围观做那种事情,她还是觉得面上一红。 如果说昨晚的荒唐可以怪酒和春.药,那方才在沙发上那段疯狂,党旗想骗自己说是药力未退都不行,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可吸引力归吸引力,像周颂玉这样的男人不是她可以驾驭得了的,她也不愿做依附他的菟丝花,失了自我。 “你昨晚怎么会那么巧出现?”党旗描摹着他好看修长的手指,心中一叹,被他刚刚那么一折腾,再想出门是不可能的了。如果真怀上了,她怕是也狠不下那心将孩子拿掉,只是一旦有了孩子,那她和周颂玉这辈子都少不得牵扯了。 周颂玉贴着她的背伸手把玩着她胸前的柔软,听她这么问,便说:“怀生的堂姐订婚,我去走个过场。下次介绍你们认识——” “那还真是巧。”党旗呐呐地说了句,果然,像什么男主角如天神般降临,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都是剧本里才有的东西。 “失望了?”周颂玉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脖子,党旗不自在地撇了一下,“听不懂你说什么。”没有期望,又哪来的失望?只有些许淡淡的失落罢了。 “哦,听不懂就算了。说说你吧,小闷骚穿一身红内衣想勾引谁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周颂玉笑着将她揽紧,不得不说她穿那一身红的模样真是勾人得紧。 党旗无语,还不是前两天觉得自己本命年犯小人了,买了两套红内衣来镇一镇。结果嘛,压根镇不住,还把小人招回了家—— 两人就这么躺着腻歪了半天。昨晚一宿加上刚刚的消耗,两人都有点体力透支,醒来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都感觉有些饿了。 “只剩两袋速冻饺子了,你吃不吃?”党旗象征性地随口问了句,哪知周颂玉还真一板一眼地回了句:“不吃。” 有的吃还挑,真把自己当大爷了……党旗丢了一袋饺子放回冰箱,“那你自己解决。” “党旗。”周颂玉难得一本正经地喊她的名字,党旗将锅里盛满水放在炉上烧,听他叫她,不耐烦地问:“干嘛?” “你虐待我——” “……” 党旗被他磨得没辙,只好出门去超市买了点菜回来。周颂玉倒是想跟着去来着,无奈衣服皱巴巴的,内裤也被如意染指了,根本没法穿。本来他还不愿意党旗一个人出门,那眼神明摆着生怕这丫头瞒着他去买药吃,要不是党旗一再保证不会吃药,他才放她出了门。 党旗摸摸自己的小腹,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已经有个小胚芽钻了进来,“宝贝,你爸爸好像很紧张你呢……” 简单地做了三菜一汤填饱肚子,周颂玉很给面子地将菜吃了精光,并主动承担了洗碗这项重任。 党旗也没跟他客气,不做饭的洗碗本来就是应该的。她现在头疼的是那两床凌乱的被子,拆洗后还得换新的,这可是个大工程。 床单上残留的斑斑驳驳让她看着都脸红心跳,好不容易将被套全都拆了下来丢进了洗衣机,忽然有种毁尸灭迹的轻松感。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发烧一整晚,没更新,抱歉—— 明天大概还会有二更 跪求收藏,花花 24冷战冷战 这个周末过得简直用“荒.淫无度”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周颂玉就像是头发情期的禽兽,欲.念一起,抓着她逮到哪儿做到哪儿,好歹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一点儿节制都没有,也不怕年轻不大身子就掏空了。 党旗这话也就在自己心里想想,之前她不过说了句“你再这么下去,到时肾亏了就算吃虎鞭也补不回来——”,他听了冲着她眼睛一眯,忽然整个人一扑便将她压在身.下,阴仄仄地说,“哥哥现在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你,哥哥的肾到底需不需要补——” 自此就算她被她翻来覆去折腾得再怎么心有不甘,也不会在男性问题上再次挑战他的权威。男人在床上也就剩最后这么点儿自尊了,容不得任何人挑衅。 党旗一早到了公司,卫佳便悄悄溜了过来,小声说:“听说了吗?红兴的王总被人蒙着脸拖到胡同里猛揍了一顿,门牙都掉了一颗,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 党旗一愣,想想那种人渣被打也是活该,便不在意地说:“是吗?我还真不知道这事儿。” 卫佳有些犹豫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半捂着嘴巴轻声轻气地说,“红兴那边现在都在传是你找人打的,那天你和红兴那边的人一起吃饭,听说那个王总也去了,没发生什么事儿吧?” 党旗没回答,只是奇怪地看了卫佳一眼。卫佳看懂了她眼里的疑惑,连忙解释道:“我有个老乡在红兴公关部,我也是从她那儿听来的。” 党旗朝她微微一笑,“放心吧,没出什么事儿。” 卫佳放心般地拍拍胸口,“那就好,听我那老乡说,那个王总也不是好东西,和公司里好几个女的都有一腿,其他被吃了豆腐的女同事也都是敢怒不敢言,这回总算有人替她们出了口气。” “哎,老实说,帮你出气的是不是上回送你花的那位?”卫佳朝她偷偷眨巴了下眼睛,不死心地继续追问道。 党旗无奈了,“都说了不是我找人打的,姑娘,现在是上班时间,你好回去工作了。” 卫佳什么都没打听出来,恹恹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她的话却让党旗上了心,老东西前脚想对她下手未遂,后脚跟着就被人揍了,怪不得红兴那边的人都传是她找人打的,连她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幕后主谋了。 这幕后主谋根本不用费脑子多想,就知道肯定和周颂玉脱不了干系。人都已经揍了,也大快了人心,她根本没必要再过多纠结,既然周颂玉没跟他说,那她就权当自己不知道。 老姑婆大概也知道了这件事,上午的时候将党旗叫进了办公室。 “那天我有事没过去,红兴的人不好应付吧?” “都接触过一些时间了,还算客气。”党旗不想多说,狮子座的人都好面子,丢脸的事绝不轻易向外人透露一个字。 “嗯,”老姑婆也没打算多问,双手合十转着老板椅左右晃动,十指鲜红的蔻丹显露出她的不服老,两眼如x光线般在党旗身上扫了又扫,据调查,这短暂的沉默是员工最惶惶不安的时刻,也是老板立威的好时机。 党旗面上没露出任何不安,沉着应对,静静地等候上司发号施令。 老姑婆足足打量了她十分钟,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公司每隔两年都会派各部门的员工到纽约总部培训三个月,每个部门一个名额,想必你进公司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 “咱们部门选送去培训的员工虽说是择优而录,但按资论辈,也得照顾一下老员工,你说是不是?” “是这么说。”党旗应了一句,心里大概也有个底儿了。 “哼——”老姑婆哼了一声,对她的回答不甚满意,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物质社会,除了公.务员,要都按资论辈,早回家喝西北风去吧。 “在我面前就甭跟我来那套虚的了,部门里除了新招进来的那两个,就剩你,cindy还有Vivian没有去总部培训过。cindy比你早进公司一年,Vivian和你同一批,按理说这次该轮到cindy了,但我更中意你——”老姑婆单刀直入,她的确有些偏疼党旗,但党旗是她一手带起来的爱将,这点厚此薄彼她还是能做到的,也不怕别人诟病。 老姑婆也不急着要她回答,摆摆手,“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明天上午给我答复,记住,想清楚了再说。” “知道了,我尽快给您答复。” 当天下午,公司总部的通知就派发了下来,虎视眈眈的有,凑热闹的也有,整个下午全公司都在私下纷纷讨论关于此次派遣培训的事。 cindy得了后消息激动万分,纵观全部门,撇去已经培训过的老鸟和新来的菜鸟,有资格和她竞争一二的也就剩eva和Vivian。后者业务水平不如她,不值一提。前者嘛,她顶多承认她和她旗鼓相当,但她资历不如她,想插队,也得看她乐意不乐意。 在她看来,这次去纽约培训的名额必是她囊中之物,因此连带着走路都昂首挺胸,习习生风起来。 卫佳看不得她那样,凑过来和党旗低头耳语,“eva,我觉得这次培训的名额你未必争取不到,我反正是不指望了,你加把劲,我看好你。” 党旗笑笑应付了过去,心知此次要是应了老姑婆去纽约,那势必要树一个敌了,cindy的嘴巴可是出了名的毒。 周颂玉被她赶走了,她也好躺在床上静静思考,衡量一下此番前去纽约的利弊。翻来覆去想了一整晚,都是利大于弊,心里某个角落偶尔冒出来的犹豫踟蹰也被她一一掐灭,三个月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这么一想,党旗倒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决定去纽约,临睡觉也给自己暗自打气,就这么定了。 隔天上午党旗没进老姑婆办公室,而是直接给她发了封电子邮件表明自己的意愿,老姑婆很快回复,只有两个字——很好。 派遣的名额迟迟不下来,cindy有些坐不住了,直接到老姑婆办公室挑明了问这次是不是派她去,老姑婆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和她周旋了一会儿便把她轰了出来。 这不过是公司管用的老伎俩,只是cindy这一次太沉不住气了。 党旗没把即将赴美的事告诉周颂玉,也不是刻意瞒着,只是觉得没必要向他交代自己的计划,毕竟他俩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都还说不好。 可晚上周颂玉过来吃饭的时候,她还是不慎说漏了嘴。起因是她下班的时候从超市买了盒培根卷回来做金针菇培根卷,周颂玉看到培根卷便不由皱眉,在国外呆过一阵子的人对这玩意儿都不感冒。 党旗吃了一口,味道还行,只是远不如红烧肉来得诱人,便叹息了一句:“接下来好长时间都要靠吃这个填饱肚子了,提前适应一下。” 周颂玉一听,当下就放了筷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等着她解释。 话说完党旗也后悔了,就知道他没这么好糊弄,只好硬着头皮,在他灼灼目光地盯梢下,艰难地把饭吃完了。 “不许去。”周颂玉听完她说后,想也不想地就直接撂了这么一句。 “凭什么?”党旗不喜欢听他用命令的口吻和她说话,没见过在别人地盘上还这么嚣张跋扈的人。 “不凭什么,就是不准去。”周颂玉淡淡地开口,面上瞧着还算温和,嘴里吐出来的话差点没把党旗堵死。 “凭什么啊?凭什么你说不准去就不准去?你又不是我老板,操的哪门子心?反正不管怎么说,纽约我都去定了,你的不准无效。”党旗不想理他,自顾自抱着如意顺毛。 “如果怀孕了怎么办?”周颂玉看着她,心里恨得直咬牙,捂不熟的臭丫头,一心就知道纽约纽约,都没想过他一分一毫。 党旗一愣,嘟囔着:“反正就三个月,也不是很久——” “随你。”周颂玉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先把她掐死。 听见大门“啪”的一声合上了,党旗知道他这回是真生气了。可她也没觉得自己哪儿做得不对,本来就是他先干涉她工作的,她还想生气呢。 “不理解我还发脾气,我让你发,让你发——”党旗抓着靠枕把它想象成周颂玉的脸,来回扇了好几下才觉得爽快不少,如意窝在一旁的沙发上打哈欠,党旗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它的身子,“除了吃就知道睡,快成猪了你。” 她也不知道他们这算不算冷战,反正两天了,谁也没联系谁,该干嘛干嘛。只是平静的日子总是很容易被打破,就在他们冷战的第三天,周颂玉要拍卖翡翠原石的新闻铺天盖地袭来,经证实,旗胜集团总裁周颂玉正是前不久翠玉阁开出的天价原石的主人。 微博的力量是强大的,党旗早就知道,只是这一回,她也亲身体验了一把被人肉的滋味儿。 那天她跟周颂玉去翠玉阁,没想到会被人偷拍。也不是什么狗仔,只是小姑娘看到好车和帅哥,便拿手机偷偷拍了几张,都是侧脸和背影,但被鼻子比狗还灵的娱记发现了,很快便嗅出了新闻价值。犹抱琵琶半遮面,看不清才好,看不清才有噱头。 光凭一个模糊的侧脸和普通的背影就能掘地三尺般将人挖出来,甚至连党旗只有十几个粉丝的微博马甲也被爆了出来。各种不堪入目的评论和私信纷至沓来,党旗只好将这个账户弃之不用。 “eva你藏得可真够深的啊,钓了那么大一钻石王老五,愣是一点儿口风都没透过。” “我听前台的人说上回旗胜老总的特助亲自来找eva,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一定不会错咯。eva,打算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就是啊eva,大家可都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这两天不断有其他部门的人来串门,见到党旗都是问什么时候喝喜酒,党旗耐着性子一一应付。她原本还想解释点什么,但她的额头上已经被贴满了“傍大款”的标签,再多的解释也是无谓,干脆随便别人怎么想好了。 周家大宅,老太太指着平板电脑上的照片,“看起来还挺登对的,有没有正面照,这张太远了,还是侧着脸,根本看不清楚。” 周颂玉拿出手机翻了翻,举着给老太太瞧,“喏,正面的。” “模样瞧着倒是挺标致的,不过这长相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人好不好。就她了?什么时候带回来看看?”老太太最宝贝也最不放心这个小儿子,总算等到他定下心来考虑终生大事了,她能不高兴吗? “先给您提前打个预防针——她和周培谈过一阵子,那小子似乎还没死心呢,我怕到时把人带回来,那小子咋咋呼呼地把您给惊着。”周颂玉收起手机,这个事情早晚都会知道,与其从别人嘴里得知,还不如他先开口说出来。 老太太听了确实不大高兴,对党旗那点儿好印象顿时没了三分,“那丫头知道你跟培培的关系吗?”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老太太沉默半响,叹道,“这传出去终归不好听呐,六儿,你就非她不可吗?” “也不是非她不可,只是难得碰到自己喜欢的,不想就这么错过。”周颂玉平静地说道。 老太太叹了气,“都是冤家。算了,算了,你们自己不嫌膈应我又有什么好说的。反正我和你爸都是行将就木的人了,也不在乎被人笑话。” “谁敢笑话您呐?我偷偷给您收了去。您和我爸还有的活呢,不活到一百二哪能够啊?” “贫嘴,你就哄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困shi了,先睡觉了,起来再码下一章。 不要因为更新频率快了就偷懒只撒一朵花哦╭(╯3╰)╮ 25蜜里调油 周培前两天刚去香港,刚到酒店屁股还没坐下,就收到光头他们几个接二连三发来的消息,问他女朋友怎么摇身一变成了他叔的小情儿了,到底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一头雾水的他还想知道什么情况呢! 行李直接丢到一边,赶紧先连了网,这一查,好嘛,图片上两个化成灰他都能认识的身影就像一巴掌直接扇在了他脸上,情侣装的打扮更是刺痛了他的眼,他第一反应不是两人怎么会搞到一起,而是——党旗居然骗他! “你不是说你事先不知道石头的事吗?那照片又算是怎么回事儿?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最讨厌撒谎骗你的人,没想到现在你也学会撒谎了!”电话一接通,周培就忿忿不平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一通吼。 党旗本来为这事儿烦躁着呢,周培还偏要凑过来和稀泥,口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如果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只能告诉你,我没骗你。没别的事儿我挂了。” “你敢!事实都摆在跟前儿了你还狡辩!”周培心口那叫一个堵啊,他能受得了党旗不理他,就是受不了党旗骗他。 党旗没耐心跟他胡搅蛮缠,“你自己想想那天说的话吧,我骗你什么了?没事儿别给我打电话瞎闹闹,烦着呢。” “好,这事儿先不说。那说说你跟周颂玉是怎么回事儿吧?我他妈之前没跟你说别跟他搅和在一起吗?别人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是,是前女友,但你他妈跟谁不好,非得跟我亲叔叔凑到一块儿,你这是直接呼着巴掌就往我脸上打,知道吗?你们不怕被人笑话,我还丢不起这人!”周培是真气疯了,自从上次大院对话之后他就知道他小叔是动了心思的,他拦不住,他只能明里暗里守着党旗,可还是没守住。 石头的事党旗的确没骗他,他只是被她把问题带跑了。周颂玉没通知她石头开出来的结果,那是因为他带着她一起去开的石头,结果当然不用通知了! 党旗本不想理会他的质问,她和他已经分手了,她和周颂玉就算有什么,男未婚女未嫁,她也不觉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想到周培确实可能因为这件事在朋友面前失了面子,这才难得放低姿态,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我他妈要你的对不起干什么?我要你跟他拜拜!”周培听到她的道歉便认定她这是默认了和周颂玉在一起的事实,心跟着一凉再凉,恨不得现在就买张回程票飞回北京,二十四小时盯着她,看她怎么再起幺蛾子。 “嘟嘟——” 党旗不想和他解释她现在和周颂玉是什么关系,她自己都还没搞清楚,他们现在的关系是既复杂又暧昧,这些她也用不着跟旁人说。挂了周培的电话党旗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让耳根子彻底清静清静。 那头被撂了电话的周培心情顿时坏到了极点,甩手就将手机砸到了墙角,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上个周末周颂玉尽耗在党旗那儿了,这周末便回了大院一趟。因着周培的关系,老太太对党旗不是很满意,但小儿子开了金口说喜欢了,老太太也就松了口风,心里是盼着什么时候能把人给带回来,她也好亲自把把关。 二姐颂芳的婆家不在北京,所以周末也是一家子过来大院陪老爷子老太太一起吃顿饭,热闹热闹。 周颂芳的女儿何苑今年刚参加完高考,出去疯了一夏天回来黑了不少,饭后便窝在沙发上捧着平板电脑刷微博,就是她在网上看到这八卦后献宝似的拿给老太太看的。 何苑正看着屏幕,忽然转头笑着问周颂玉:“小舅舅,你女朋友什么星座的?” 周颂玉对星座没什么研究,不过这会儿倒也闲来无事,听听鬼机灵想要说什么也不妨事。想了想,问:“八月八号是什么星座?巨蟹还是狮子?” “是狮子座啦。小舅舅没听过一首歌吗,很红的,七月份的尾巴,你是狮子座,八月份的前奏,你是狮子座——你等等啊,我翻翻。”何苑一边哼着歌,一边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着,“小舅舅我记得你是射手座吧,和狮子绝配啊。” 周颂玉虽不信这些,但听她说这话还是很舒畅的,抿着嘴没说话。何苑也没注意他的表情,自顾自说:“这个挺搞笑的,说一对小情侣都是狮子座,都很好强,一年前两人玩冷战,一冷就是一年多。期间谁也没提过分手,可是就这么散了,有时女狮子想男狮子想得不行,还是咬咬牙熬过去了。直到前几天女狮子乘着借酒壮胆,终于鼓起勇气发信息给男狮子,问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小舅舅你猜,男狮子怎么回的?” “他们不是没分手吗?”周颂玉不解反问。 何苑顿时瞪大眼睛,就差吐血三升,“靠,你看过,你肯定看过对不对,没意思,真没意思。” 周颂玉嘴角微扬,“女孩子斯文点比较讨人喜欢,别让你妈听见。那男的回什么了?” “男狮子回复——有,我们不是没分手吗?小舅舅你其实不是射手座,是狮子座吧!是吧是吧!”何苑晃着周颂玉的胳膊好似真期待他说个“是”字,周颂玉拍拍她的脑袋,“这些都是骗你们这些小女孩玩的东西,既然不准,不如多费心思背几个单词。” 何苑不服气地说:“星座不准,我看人可是很准的。小舅舅,你和你女朋友在冷战吧?” 周颂玉眉一挑,不承认也不否认,何苑得意地一笑,就当他是默认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刻意挑冷战这个段子说给你听。”说着说着忽然凑到周颂玉耳边小声说,“我不光看出来你们在冷战,我还知道,你现在的女朋友是周培的前女友,不过我会守口如瓶的。”说完又站直了身子,摇晃着脑袋得瑟道:“怎么样,服了吧?” “我一会儿跟你爸妈商量一下把你送到美国去,服吗?”周颂玉伸手捏了捏何苑的小圆脸,蓦然一笑。 何苑哪来刚才的得意劲,气急败坏地说:“小舅舅,你太卑鄙了!我好心帮你,你居然倒打一耙!” 周颂玉本打算再晾党旗几天,以表示他对她擅自做主的行为感到不满,想到何苑说的那个段子,他忍不住一笑,最后还是拐了方向盘开去了母狮子家。 周颂玉到的时候党旗正在厨房满心期待地煮着泡面,本来不想给他开门的,但她一心惦记着锅上的面,也就放他上来了。 党旗喜欢把泡面煮得特别烂,汤汁全收在面里,面条也几乎呈半透明状,这东西盛在碗里让人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但她却吃得很欢乐,也算是她的怪癖之一。 周颂玉看到那一碗粘糊糊软趴趴的面条就觉得够了,看她挑了一筷子正要送进嘴里,伸手就连筷子带碗的一起夺了过来,将那一坨恶心的玩意儿倒进了厨房的垃圾桶。 党旗被他抢走碗筷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他往厨房里走,当下就急乎乎跟着跑进厨房想从他手里把泡面抢救回来,可还是晚了。 心疼地看着垃圾桶里的面条,这是她做了好久的思想斗争才决定冲到便利店买回来的泡面,来回折腾了大半个小时,结果就这么被他轻易地倒了,党旗顿生怨念,“干嘛啊你?好好的倒了干嘛?我还没吃呢。” “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吃这个?”周颂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色不豫,党旗小声嘀咕,个子高了不起啊,随即仰起头不输气势地回道:“突然想吃了不行吗?你一声不吭地就把我辛辛苦苦煮好的面倒了,经过我同意了吗?” “那你大晚上的吃这些垃圾食品,经过我儿子同意了吗?”周颂玉撇了她一眼,径自出了厨房。 党旗每次在周颂玉这儿都讨不到便宜,简直快把她憋坏了,“你给我站住!” 又是孩子,难道她现在就得因为那个还没成型,甚至还没影儿的小胚胎而活得绑手绑脚?那么在意孩子,自己去生好了,她还不伺候了! “周颂玉,我告诉你,你别想把我当成替你生孩子的工具!办不到!我去美国怎么了?我吃碗泡面又怎么了?我就要去,我就要吃,你少整天拿孩子说事!”党旗终于爆发了,把这几天从各处积攒来的怨气通通借机发泄了出来。 周颂玉回过身像发现新大6似的打量了她许久,党旗觉得再被他这么盯下去,气势都没了,“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周颂玉忽的嗤笑一声,“就你这身板儿,谁会找你当生孩子的工具?别太看得起自己了。” 党旗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嫌的人!越想越气愤,快步越过他,冲到玄关前,拉了大门,一手指着门外,“你给我出去!”她想,她没说“你给我滚”已经很客气了。 周颂玉根本不理她,由她一个人在那儿唱独角戏,党旗站在门口快崩溃了,这人居然给她装聋作哑! “这是我家,请你出去!不然我就报警了!”党旗已经满红耳赤,周颂玉却还坐在沙发上无动于衷地翻杂志,她不知道该说他心里素质太过强大还是脸皮比城墙还厚,“好,你不走,我走!” 说着抄起玄关柜子的钥匙就出门了,周颂玉终于有了点反应,大步追了上去。党旗烦躁地不停按着电梯按钮,周颂玉一把勾住她的腰,便将她带了回去,见她还扭捏个不停,不住笑着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矫情的东西,我向你道歉,嗯?” 党旗低着头闷声道:“那你说,你都错哪儿了?” “我不应该嫌弃你的小身板儿,不该拦着你去美国飞黄腾达,不该为了你的健康考虑倒了你的泡面,满意了吗?”周颂玉诚挚地向她道歉,党旗被他气乐了,“你这根本不是道歉,是嫌我还不够生气才对,你走开,不想看见你。” “那你要怎么样才不生气?” 党旗义正言辞地说:“你给我出去,我就不生气。” 周颂玉听了眉一皱,“这么狠心?” “对,心特别狠。” 周颂玉笑着将她放开,“那我真走了?” “赶紧的。” 周颂玉果真打开门走了,不过很快又回来了,并顺手关上了门,“满足你的要求了,现在开始不准再生气了,说话要算话。” 党旗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搂着她一起坐到沙发上,伸手摘了颗透亮饱满的紫葡萄塞进她嘴里,“你让我出去,又没说不能回来。幸好你没说让我滚出去,不然我还真有些为难。” “那现在说还来得及吗?”党旗含着葡萄,挫败地问了句。 “你说呢?” 党旗吐掉嘴里的葡萄皮和籽,手朝着大门方向一指,“我说,当然来得及——你给我滚出去!” 周颂玉直接吻住她的唇,舌头顶开牙关长驱直入,在她口中横扫一片,卷着她的舌跟他一起共舞,许久之后才意犹未尽地将她放开,贴着她的唇边道:“葡萄挺甜。” 党旗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已经消了大半,党国富以前就说她是嘴硬心软,生气了随便被人哄几句就晕头转向不计较了,这种性格太容易吃亏。 周颂玉把晚上何苑说给他听的那段又给党旗说了一遍,“你去美国的事情要不是自己说漏了嘴,还打算瞒天过海直接走人,你说我该不该生气?几天不找你,你也不知道主动联系我,认个错儿就那么难吗?没良心的东西。” “星座都是骗人的,傻子才信呢。再说了,你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又没做错什么,干嘛认错?那天给我摆臭脸,我还生气呢。”党旗撇撇嘴,不以为然。 “还嘴硬!收拾不了你了是吧?”周颂玉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去美国的事就不跟你计较了,到了那边给我老实点,下了班就回家,到家了给我打电话,周末那种淫.乱的派对绝对不准去,听到没?” 党旗不乐意,干嘛下班回家就得给他打电话,她家党国富至今都还没享受过这等待遇呢。 “你怎么比我妈管的还宽?” “再不管你,你都要上天了,我刚说的都记清楚没有?” 党旗打着哼哼随便应付,周颂玉在她腰上又捏了一把,“问你话呢,哼哼什么!” “晓得了,晓得了,你这么啰嗦,别人还以为你才是我爸呢。” 周颂玉蓦地将她扑倒在沙发上,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一手握住她胸前的饱满,眼底满是坏坏的笑意,“这样别人就知道我不是你爸,是你男人。” “野男人还差不多。”党旗忍不住泼冷水。 “叫声老公听听。” “想得美。我还没结婚呢,哪来的老公?”党旗被他压着说话有些喘,耳根也有些泛红。 “不叫的话明天就拉着你去民政局,到时不叫也得叫。”周颂玉坏心地捏了捏她的柔软,他这话也不是全开玩笑。 党旗难受地扭了扭身子,嘴上还是不肯服软,“去了也白搭,我户口本在苏州,我爸藏被窝里捂着呢。” “那更好,直接把你原籍户口销了,落我的户口。” “……” 党旗相信他是真有这个本事不用她的户口本就能把一切搞定,最后还是依着叫了好几声老公,不是被扯证换户口给吓得,是被周颂玉的老招数给整的,不说也罢,丢人。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先去吐一会儿,这两人真腻歪~~~~尼玛我写出来就是虐我自己的 26母鸡事件 天价翡翠尚未现身拍卖行,旗胜集团宣布以23.6亿元从安泰集团手中收购其望京F31地块65%股权,该地块用地性质为“商业金融”,项目将由旗胜旗下的全资子公司远胜地产以及安泰旗下的恒信置业共同开发,计划打造望京第一高楼,未来不久,将成为望京地区新的地标性建筑之一,择日动工。 短短的两个礼拜时间,旗胜集团再一次被各大媒体推到了风口浪尖。这一次,社会关注十分强烈,舆论反应也非同凡响,褒贬不一。 两年前,经过两百多轮现场竞价,安泰集团成功击败竞争对手,以39.24亿元的价格夺得了该项目,成为当年毫无争议的北京地王。人们还好奇,作为当时新出茅庐不久的京城地产大鳄,旗胜集团却在那次土地拍卖会上没有任何动作,现在再回首,却笑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很快就有媒体评论尖锐地指出此次旗胜收购玄机,原在今年上半年,国土资源部修订通过新版《闲置土地处理办法》,于七月初开始实施。根据相关规定,未动工开发满一年的,须向国土资源主管部门按照土地出让或者划拨价款的百分之二十缴纳土地闲置费,该费用不得列入生产成本;未动工开发满两年的,按照相关法律法规,经有批准权的人民政.府批准后,国土资源主管部门有权无偿收回国有建设用地使用权。 闲置土地新政的颁布和实施无疑如一颗重磅炸弹将众多还在手中握着地块还处在观望期的地产商们炸得七荤八素,遍体鳞伤,有小道消息的早已迫不及待地先动工了一小部分。 安泰也一早得了消息,只是在安泰得到消息之时,F31地块被捂在手里早已超过一年的时限。安泰已经为此付出了高昂的土地闲置费,眼看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两年的大限即将到来,安泰再也坐不住了。此刻的安泰,就好比女儿尚未出阁,嫁妆再豪添一笔,到了适婚年龄了,却仍旧待字闺中。 于是这个时候,旗胜就如同那骑着高头大马的状元郎缓缓而来,娶了你的女儿还得带走她的嫁妆,就算安泰赔了夫人又折兵,也只能是打了牙齿活血吞。 有人就奇怪了,安泰干嘛非上赶着把女儿卖出去呢?自产自销不行吗? 要换别的公司,或许是行的,现在的安泰是绝对不行的。自土地新政出台后,安泰的股票就一路下滑,资本市场的持续低迷让安泰早已不如表面上那般风平浪静,用焦头烂额来形容都不为过。“地王”项目的土地成本占房价的平均比例本就高达百分之五十到六十,加上巨额的罚单以及财务成本、营销成本等各项成本,安泰能从这块地所获取的利润率不会超过百分之十。如果市场能够接受的价格低于项目成本,那到那时候安泰才是真正的哭都没处哭。因此,安泰这时候抱上旗胜的大腿,不得不说是明智之举,亦是无奈之举。 作者有话要说:怕你们抱怨我又废话啰嗦(虽然我不这么觉得= =!),先发文章的四分之一上来,你们现在买V只需付1k字的**币,剩余的部分我会晚点补全,你们到时看也不用再多花钱了。 先发的这部分涉及的商业信息比较多,不喜欢看的姑娘扫一眼就过了,等我补全接下来的部分再来看就好。关于土地买卖这部分,我也不是业内人士,所以还请考据党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本文纯属虚构,纯属虚构...... so,不要抱怨我故意凑字数,甚至还丢负分= =俺一颗玻璃心实在经不起打击。 <第 27 章> 逃离北京 列车广播播报,前方到站徐州东。 坐了近三个小时的高铁,昏昏欲睡的代善忽然来了精神,推了推身边的党旗,难掩兴奋地说:“旗旗,你听见没?快到徐州了,这么说,咱们已经入江苏境内了。啊,离苏州越来越近了,怎么办,我有点紧张了——” 党旗朝窗外看了一眼,淡淡地回道:“出了徐州就进安徽了,离苏州还远着呢,你紧张什么?” “不是,我就这么突然跟你回家了,叔叔阿姨会不会不待见我啊?”代善苦恼地想着,她今天去找党旗纯粹就是聊心事的,怎么也没料到现在她会是在南下的火车上,当时只听党旗说想回家,她就冲动地说要跟着来了,结果嘛,这不就来了么。 “你当你是上门女婿呢,还不待见你……我爸没空接见你倒是有可能的。”党旗忽然就不说话了,盯着窗外飞驰的乡景,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空白。 代善见她情绪不高,伸手在她背上安抚般地拍了拍,“我知道你也紧张,近乡情怯嘛,我懂的。” 两人都没再说话,各有心思地沉默着。 北京的一堆破事儿压得人几乎快窒息,说她无用也好,懦弱也罢,她只想赶快逃离这座城市,远离那些是是非非。 半年没回家了,忽然间思念就如疯长的野草一般席卷而来,她终于感觉到了一个人在外漂泊的孤单和无助,她想像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地赖在妈妈怀里撒娇,什么都不用管,天塌下来也会有人替她顶着。 党旗是个行动派,想回家的念头一旦在脑海中滋生,那回家这件事就势在必行,一刻都不想等。 代善来找她的时候,她正拾掇了几件换洗衣服塞进包里。代善问她干什么去,她只说回苏州,接下来她们便一起去了火车站,买了最近一班去苏州的车票。 京沪高铁已开通一年多,党旗这是头一次坐火车从北京回苏州,五个小时的旅程不长不短。火车开动的那一刻,她暗自吁了一口气,终于离开了—— 代善还有些蒙蒙的,不知怎么就跟来了火车站,买了车票上了车,直到列车出了北京城,她才将意识到这是要离开北京,去到另一个对她来说十分陌生的地方了。她既期待又矛盾,这一阵的日子过得实在太疯狂了,有种青春迟来的错觉—— 党旗没想到一直执拗又冲动的代善会能如此沉得住气,一个人不动声色地跟踪她那人渣老公到偷情的酒店,使了点小计谋拿到了备用房卡,在房内战况激烈的时刻沉着冷静地打开房门,拿起相机朝着床上的那对狗男男一通狂拍,当场抓.奸在床,证据确凿。在床上那对处于震惊中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她又迅速脱身,毫不恋战。 高清无码的激战图是代善最后的砝码,她知道,现在这婚离还是不离,谁说了都不算,只有她自己说了才算。 只是有一件事是代善没有预料到的,就是沈城。原来徐子俊那相好的并不是沈城,他叫李夕楠,沈城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李夕楠随母姓。 沈城找代善的目的简单直接,希望代善能够将那些照片销毁,他可以保证让她顺利离婚,甚至不留档。 经历过这次彻头彻尾失败的婚姻,代善早已不是那个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傻姑娘了,沈城的条件固然很诱人,可再往深处想想,就算没有他,有这些照片在手,她也一定可以顺利离婚,而婚史不留档,听起来很具有诱惑性,白字黑字可以抹去,可参加过她婚礼的亲朋好友谁人不知她代善是结过婚的呢,所以不留档对她来说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跟着党旗回苏州的决定虽然很冲动,但她忽然觉得这个冲动也不错,暂时离开这片污浊之地,远离那些让她恶心的人,人不见心不烦,让他们这段时间也尝尝急得跳脚的滋味,想想都觉得痛快。 “我早就说你和那姓周的不清不楚,多问几句还跟我翻脸,现在怎么着,看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块儿就受不了了?你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不去找他问清楚,扇两个巴掌也算你赚啊,还有那个包裹的事,不查清楚就这么算了?躲回娘家算怎么回事儿?风水轮流转,这回总算换我骂你没出息了。”代善听完党旗说这些天发生的事后,各种情绪交加到一块儿,总的来说就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列车在无锡停靠之后,下一站便是苏州北,这一次是真的离苏州不远了。 出站的时候有个年轻的小伙子急匆匆地往外跑,党旗避让不及,被他撞个了正着,整个肩膀痛得发麻,小伙儿回过头朝她举手示意,丢下一句“对不起”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什么素质啊,对不起了不起啊,稀罕!”代善不满地嘀咕着,“你没事儿吧?” 党旗揉揉肩,摇了摇头,“走吧。” 上了出租车后,代善不确定地问:“我这样两手空空的去你们家不太好吧?要不你先陪我去买点东西?不带点儿什么我总觉得腿软心虚。” “我们家什么都不缺,别花那冤枉钱了。”党旗不在意地说。 代善瞪了她一眼,“我知道你们家什么都不缺,那你每次上我们家去,干嘛拎东带西的,难道我们家就缺你那么点儿东西啊?这叫心意!我不管,你先陪我去买点东西,不然我就去住酒店。” “行,买,你说怎么就怎么。” 代善更不满了:“你干嘛敷衍我!要是不欢迎我去你们家,你就直接说好了,我现在就下车买张票回北京还来得及!” 党旗瞥了她一眼,“要下车赶紧的,再晚就只有夜班车了。” “你怎么那么坏啊!”代善嘴一撅,“对了,你给家里打电话说咱们时候到吗?” “还没。” 党旗回家根本就是临时起意,别说打电话告诉家里什么时候到了,就是要回苏州的事家里都还不知道呢。 “那你还不快打,别让叔叔阿姨等着急了。”代善催促道,见党旗不慌不忙的样子,心生狐疑:“你不会连你要回来的时候都还没跟家里说吧?” “烦不烦,现在就说。”党旗被说中心事,不甚耐烦地回了一句。 “靠!”代善也无语了,没想到党旗也会干这么不着调的事儿,不过这丫干的不着调的事儿好像也不只这一件,只是以前她都不知道而已。 “手机不见了。”党旗翻遍了所有口袋,然后平静地看着代善说出这个事实。 代善不太相信地看着她,“你蒙我吧?让你打电话就说手机不见了,当我傻啊?别啰嗦了,赶紧打。” 党旗耸耸肩,蓦地一笑,“你是真傻。” “真不见了?”代善再次确认,看党旗的表情不像是在逗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肯定是出站的时候被那没礼貌的家伙撞了一下,就是那会儿他乘机把你手机给顺走的,丫居然是一扒手,难怪跑得比兔子还快!” 自从上回手机落在周颂玉那儿一次,之后党旗就将手机里的资料都在电脑上备份了,手机里的一些私人照片也都删掉了,所以这次真的丢了手机却没有上一次那样心急焦虑,反而有种如释重负后的解脱。 用代善的手机给家里打了通电话,妈妈听说她回苏州了,还带了位朋友回来,虽然觉得突然但却掩不住欢喜,问她什么时候到家,要不要司机去接,党旗说一会儿就到了,不用麻烦人来接,她们直接打车回去就行了。 两人先去苏宁买了台新手机,办了张苏州本地卡,代善在党旗的新手机上存了自己的号,不免小小得意了一下,“现在你的通讯录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号码,我这算不算最特别的存在?” 党旗接过手机,面无表情地输入了一个新号码,然后对着代善晃了晃:“这才是最特别的存在,它一直都在我婶婶的脑海里。” “吴彦祖,1oo86,靠,你这叫无耻还差不多!” 代善在商场给党旗妈妈挑了条丝巾,又买了一大袋水果,这才心满意足地跟着党旗回了家。 党国富在昆山还没回,党妈妈难得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都是党旗爱吃的,同时也照顾到代善的口味,怕北方人吃不惯太甜,因此味道都做得比较清淡爽口。 “之前你打电话说带了个朋友回来,我还在想是不是我们旗旗终于肯带男朋友回来给妈妈看看了。前两天在街上碰到彭冬冬妈妈,听说冬冬的孩子都快满月了,说要请我去喝满月酒,旗旗啊,冬冬比你还小两个月呢。你都二十五了,过了年就二十六了,妈妈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 代善用胳膊肘偷偷拐了拐党旗,小声问:“你不是才二十四吗?怎么一晃就要二十六了?” “这边都是算虚岁的,不是跟你说过吗?” “我当你说着玩儿的呢,按你们这算法,我马上就二十七了啊?太可怕了。”代善忍不住浑身一颤,这么一算,自己很快就三十了。 听妈妈提到抱孙子,党旗下意识摸了摸肚子,例假已经晚了四天了,现在她自己都闹不清到底是希望有还是没有。 “妈妈,要不你给我介绍几个对象,挑个合适的就结了,回头我把工作辞了回苏州好不好?” 党旗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把代善吓了一跳,党妈妈也有些意外:“你说真的啊?之前你爸爸让你回来,你不是死活不肯的吗?怎么突然想通了?旗旗,你是不是在北京发生什么事了?” “妈,你想哪儿去了呀,我在北京能发生什么事啊,我就是想回家了,一个人在北京呆着没劲。结婚也没什么不好的,别人都能相亲,我也没什么好矫情的,现在大家工作都那么忙,相亲结婚的多了去了。”党旗有些泄气地说,不经意瞥见代善脸色不对,这才想起相亲这个词对她来说是多么难堪,歉疚地拉起代善的手,“善善,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代善低着头,神情沮丧。 党妈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她们俩都不说话,也没急着追问,“坐了那么久的火车肯定很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今天早点休息。房间都给你们收拾好了,去吧。” 代善走到客房门口,犹豫了一会儿,看向党旗,“旗旗,今晚我能跟你一块儿睡吗?” 党旗笑着揉了揉代善的头发,表情蓦地一收,“不行。” “偏心。”代善努努嘴,屁股一扭,自己回房了。 党旗在原地站了会儿,像是认真地在反省自己是否真的偏心。 偏心,偏向谁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要进小黑屋了~~~继续奋力码字 28胆战心惊 代善洗完澡后又跑来党旗的房间找她聊了会儿天,党旗兴致缺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她的话儿,代善觉得没什么劲,旅途的疲倦也渐渐压制住亢奋,连打了几个哈欠后就回屋睡觉去了。 代善走后党旗就躺下了,盯着天花板放空了一会儿,什么都不想,没多久便睡着了。睡到下半夜却忽然惊醒,蓦地睁开眼睛,周遭一片漆黑,原来天还没亮—— 小腹隐隐的绞痛和腿间黏黏答答的感觉让她顿时睡意全无,猛地掀开被子下床,赤脚冲进了洗手间。 坐在马桶上,党旗盯着内裤上的血迹发怔,小腹处传来的痛感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自发育期来了初潮起,她的经期一直都很正常,也不像有些女同学每次都疼得死去活来,但现在,她一时竟分辨不出这扎眼的红究竟是迟来的例假还是别的什么,所以她宁愿相信自己只是痛经。 浑浑噩噩地换洗完毕,党旗躺回床上蜷缩着身子,双手按压着腹部,眼睛紧闭,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一会儿就好了,只不过是大姨妈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会儿就不疼了—— 精神上的自我麻痹和催眠并不能完全减轻生理上的疼痛,党旗的额头上不断有细密的汗珠从毛孔中渗透出来,脑海里有个念头一直挥之不去,只能将身体越蜷越紧,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 在北京的时候,她还想着不管不顾地要回来,赖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像小女儿般撒娇求安慰,而现在,妈妈就在离她不过咫尺的隔壁房间,她却不愿将她吵醒,不愿让她为自己担心。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人长大了,连任性撒娇都成了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 两声轻轻的敲门声后,卧室的房门从外面被打开,客厅里暖黄微暗的灯光顺势从门缝里溜了进来,党旗侧身转过头,见妈妈端着一杯热水进来,便挣扎着坐起身,“妈妈,我刚才把你吵醒了?” “没有,外面下雨了,我进来看看你阳台上的窗户有没有关好。”党妈妈将杯子放到床头柜上,这时才看清党旗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细汗,顿时心疼不已,挨着床沿坐下,双手捧住党旗的脸,用拇指将她脸上的泪痕揩去,“好好的怎么哭了?” 党旗一愣,她哭了吗?伸手去擦眼角,湿湿的,果然是哭了,她却一点儿都没意识到。她还是让妈妈担心了,自己真没用,越活越回去了。 “例假来了,肚子有点不舒服。”党旗低着头,不想让妈妈从她眼里看出什么异样来。 党妈妈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心中微微叹气,她知道党旗这次突然回来肯定没那么简单,只是这孩子从小就喜欢自己拿主意,她要不想说,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想要干什么。 “乘热把水喝了吧,里面放了红糖的。” 党旗听了眼眶一热,泪水差点儿忍不住又要倾闸而出,听话地端起水杯,将温热的红糖水一口气全喝完,党妈妈将阳台的门窗都关好,折了回来,党旗看了下时间,快三点了,便问了句:“我爸回来了吗?” “早回了,不过那会儿你都睡了,我就没让他吵醒你。肚子还疼吗?” 党旗点点头,又摇摇头,党妈妈被她的动作气笑了,“你这孩子,疼就疼,在妈妈面前还逞能做什么?我去给你弄个热水袋来捂一捂。” 这回党旗倒没再虚伪逞强说不要了,待党妈妈拿着热水袋进来,放在小腹处,党旗舒服得喟叹,党妈妈替她将薄被盖好,又将空调温度打高了几度,“以前来例假也没见你难受,活蹦乱跳的,有时嘴馋还背着我偷偷吃冰激凌,说了你也不在意,左耳进右耳出,现在知道疼了吧?也不知道你一个人在北京怎么照顾自己的。明天我带你去你于阿姨那儿看看,让她给你开几副中药调理一下。” “不用那么麻烦吧?我身体挺健康的,这次是因为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中药那么苦,我不要喝的。”党旗想到中药的味道就忍不住皱眉,况且她自己都还吃不准是例假来了还是先兆性流产,要真是后者,那绝对不能让家里知道。想着背后就直冒冷汗,心也跟着凉了半截,千万不要是后者!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补偿童鞋们搜桑的心,接下来从本章开始,连续5章,我都将先发一半,然后再补齐。这样姑娘们就只用花一半的钱就可以阅读全章节了。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作者,断断续续的连载也挺招人烦的,我自己也挺讨厌这样的,anyway,我唯一能保证的是,我不会弃坑的。 愿意包容我的姑娘们就继续支持吧,没心思陪我耗的姑娘们如果不嫌弃这文,可以等完结再来看。 墨再次给所有支持过此文的姑娘们鞠躬,敬礼。谢谢你们 29毛骨悚然 北京,旗胜大厦。 这两天顶楼总裁办的秘书们个个拉着一张苦瓜脸,见到楼下同仁也少了平日的那份趾高气昂,倒是显得平易近人许多。 “不想干了现在就滚去二十四楼找严清,出去!” 冷冷的声线清晰地在偌大的总裁办公室内响起,周颂玉低头批阅着文件,神色冷峻,若不是孙宁确定自己没有幻听,他真以为自己被晾在一边当成空气了。 孙宁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暗自腹诽,老板你自己把媳妇儿给气跑了,干嘛一个劲儿地把气都往我们身上撒,我们也是有人权的! 夹着菊花从老板办公室里退出来,抬头发现所有人都面色紧绷地盯着自己,孙宁再次苦笑,李秘书递了杯热咖啡给他,孙宁感慨万分,“谢了李姐,对了——” 孙宁凑到李秘书耳边低语了几句,李秘书半信半疑地看他:“是不是啊?” “反正你先准备着呗,总比到时匆匆忙忙出了岔子挨骂好,老板最近心情不太好,你懂的——” “呃,懂,我懂了,现在我就去办。”李秘书拍拍孙宁的肩膀,“辛苦你了。” 孙宁摆摆手,不在意地说:“没事儿,那我先去忙了李姐,回见。” “哎,好叻,去忙吧。” 孔秘书知道孙特助这会儿刚被骂,也就不主动送上门惹人嫌了,犹豫了半天还是凑到李秘书身边,小声问道:“李姐,刚刚孙特助悄悄跟您说什么了?” 其他几位秘书虽然没问,但听到孔秘书先开了口,也都竖起耳朵响听个仔细,毕竟现在她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老板点把火,她们谁都可能遭殃。 李秘书没正面回答,也知道她们都紧张着呢,便朝所有人扫了一眼,淡定地说:“放心,没你们什么事儿。与其想东想西地担惊受怕,不如把自己手头工作都做做好,就算被骂也底气足。” 李秘书回到座位后,将手边的事情都暂时放了放,赶紧先订机票和酒店。临下班前,内线电话响起来,果然孙特助猜得没错儿,老板临时决定飞上海! 比起帝都的乌云压顶,苏州现下是雨后放晴了。 吉祥听说党旗回苏州了,隔天就从上海赶了回来。她是第一次见到代善,虽然这个名字她已经从党旗嘴里听到过很多次,代善也一样,算得上是熟悉的陌生人,因此两人一见如故。 作为苏州土著,吉祥对本地和周边的景点兴致缺缺,实在是去的次数太多,已经毫无新鲜感了。但作为头一回下江南的善娘娘,对这号称“中国第一水乡”的千年古镇抱有极大的热忱和兴趣,党旗本也打算带她去看看的,于是吉祥便跟着一块儿去了。 周庄的门票要一百大洋,虽然是党旗掏的腰包,但吉祥还是忍不住要骂骂咧咧地嘀咕几句:“里面兜一圈就没了,都是商店,门票还卖这么贵,太坑爹了。” “啊哟,我说你行了喂,来都来了,说这么扫兴的话干嘛?走啦,进去了。” 党旗笑着推了吉祥一把,拉着代善一块儿进了大门。吉祥还没抱怨够,又挽着代善的胳膊兴致勃勃地解释:“阿呆我跟你说,我每次来都没买过门票,真的。” 阿呆是吉祥给代善取的昵称,本来是阿代,喊着喊着就成了阿呆,代善那个二货居然也没有提出异议,于是就这么叫了起来。 代善听了有些好奇,“那你怎么进来的?” “要是早点来,六七点的样子,那会儿工作人员都还没上班呢,可以从里面的巷子钻进来。上大学那会儿,我同学嚷嚷着要来玩,我就带他们过来,不过不是钻巷子,是光明正大的进来。”吉祥颇为得意地说着。 党旗有些鄙视地看了她一眼,代善却更好奇了,吉祥卖了会儿关子才说:“周庄这边有个应用技术学院,凭他们学校的学生证进去就不用买门票。我每次都去借一打,然后把各自的照片换上去就搞定了,怎么样,聪明吧?” “啊,还能这样啊?那那个学院的学生岂不是可以站在售票处那儿出租学生证,五十块一天的话,生意应该也很好吧?”代善还真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吉祥笑得不行,“阿呆你还蛮聪明的嘛。” 代善脸一红,说:“以前我带我家亲戚去故宫玩儿,故宫门口就有很多学生上来问要不要帮买学生票,他们代买的话收二十块好处费,算下来还是比全票划算。” “那你后来也干过这事?” 代善连忙摆摆手,“怎么可能!不过有次去碰到了系里的同学,虽然不怎么熟悉,但也觉得挺尴尬的。” 党旗嗤笑道:“人家都没觉得尴尬,你有什么好不自在的。你都不知道,后来在每回在学校碰到那个女生,她都低着头绕道走,好像自己欠了人家一屁股债似的。” “阿呆单纯嘛,她是怕别人觉得不好意思。” 代善十分同意吉祥的说法,点头如捣蒜,“吉祥说得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建了个qq群供调戏,催更,群号:36o99969 最好把群马甲改成你们微博马甲或者**常用马甲,不然真的很混乱,我都不知道你们是谁~~~当然,如果你们不想让我知道你们是谁,那就up to u啦 ps:群里有我的微信号,没事儿可加个玩玩 30不欢而散 体验结束,声音静止,灯光骤亮—— 原本七人围坐的方桌霎时多了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不吓人才怪。 吉祥和代善两人被将才耳机里制造的恐怖音效吓得紧紧抱在了一起,这会儿猛然见到对面的党旗旁边坐了个男人,两人俱是打了个激灵,以为自己见鬼了。 在场的几人各个表情不一,吉祥和代善是惊恐加麻木的,其他人有迟疑的,有皱眉的,也有羞愤的,只有党旗一个人的脸是黑的—— 羞愤的那位美眉,对,没错,就是那位把吉祥恶心得不行的那位小娇娇,看着周颂玉满眼都是藏不住的惊艳,欲语还休,却非要表现出自己好像被强.暴了的那种愤怒和委屈:“刚才是你摸我的?” 碰和摸,虽然都表示的是肢体接触,但话说出来,味道就变了。碰,不小心无意的成分居多,道个歉就完了。这摸嘛,动机就有些不纯了—— 小娇娇的男友也怀疑地看向周颂玉,等待他的解释,虽然只是碰了下肩膀,但不管多大年纪的男人都有点儿大男子主义,说白了就是,我把我女人怎么着都没关系,你碰一下,甭管碰哪儿都不行!所以在他看来,碰和摸没什么区别,最好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周颂玉好像压根没听到小娇娇的控诉一般,别人在等他的解释,他却在专注地等待党旗的回答,玩得开心么? 屋子的房门打开了,外面嘈杂声很大,屋内却鸦雀无声,气氛颇为尴尬。吉祥和代善也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出现幻觉,党旗旁边坐着的的确是个活生生的男人!如果没有眼花,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周颂玉! 代善虽然见过周颂玉一面,但那时醉得不省人事,哪会记得清对方的长相,她是后来看到报纸才特意去关注了一下的。吉祥也差不多,她没看过报纸,但却是从微博得知的,党旗的微博没几个人知道,所以那会儿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时她就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党旗逼问了,况且周颂玉这种长相,让人看过一眼想要忘记简直太难了,想不到今天居然见到真身了!虽然他的出现方式相当诡异,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奸/情有没有,有没有! 外面的游客等不及想进来,里面的人却不知道搞什么鬼东西,一个都不见出来,他们哪里知道屋内的气氛随着周颂玉对周围人的无视变得有些剑拔弩张,年轻人气血方刚容易冲动,小娇娇的男友握紧了拳头极欲控制自己的怒气,对方再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只能拳头说话了。自己女朋友被人吃了豆腐还忍气吞声,是个男人就忍不了! 这时终于有个女性工作人员匆忙出现了,笑脸盈盈地看向众人,“刚刚的体验感觉如何?大家有被吓到吗?不过这位美女可差点把我吓到呢,我现在耳膜还在嗡嗡嗡地响。”说着又轻轻碰了下小娇娇的肩膀。 小娇娇也不傻,顿时明白了刚刚碰她的不过是这位工作人员,还是个女的,而且她刚刚这番话说得让她觉得自己更加不好意思了,于是僵硬地笑了笑,站起身拉着她的男友匆匆出去了,连他们另外一对情侣朋友都不管了,出了门才在外面喊了句,催他们快点。 两对离开后,工作人员又笑着对党旗说:“你老公真的挺别出心裁的,虽然是吓你,但看在他这么用心的份上你就不要怪他了。要不你们留下来再一起体验一把?” 听了这话党旗和周颂玉两人的眉头同时一皱,工作人员一愣,难道说错了? 吉祥看不下去了,拉着代善站起来,朝着对面两人直言道:“要吵架还是要打架出去再说,没听到人家催着要我们走吗?外面一堆人还等着进来呢,别磨磨唧唧的了,走吧走吧,出去了——”这话她是冲着党旗吼的,旁边的那个男人气场太强,暂且忽视吧…… 工作人员听了面色一红,她以为自己说得够迂回够委婉了,就算四人真留下来再玩一回也没关系,没想到旁边这位美女说话这么直接,她真的没有催着赶他们离开的意思啊…… 党旗腾地站起身,无耐周颂玉的手一直扣着她的腰,她站得起来却走不了,郁闷不已,朝他瞪了瞪,没好气地说:“你到底走不走!” 周颂玉这才不疾不徐地站起来,含笑的眸子看着她,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一般,一手还搭在党旗腰间,另一手突然抬起,在党旗脸蛋上捏了一下,“好好说话——” 其他三个都看呆了,这男人太尼玛会**了,再配上这副皮相,是个女人都会醉倒在他的西装裤下吧—— “别动手动脚的,难看死了。” 党旗条件反射地拍掉周颂玉的手,瞥见另外两个白痴样的嘴巴张成鸡蛋型,有些怒其不争,“不是催着要出去吗?还不走!你们不走我走了!” 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党旗一个人快步走在前面,周颂玉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腿长就是有优势,吉祥和代善则拎着大包小包走在最后,稍微有点喘,本来一大半都是党旗在拎,这会儿“大跟班”甩手不干了,她们这才发现逛了一路,买的杂七杂八的东西真的好多啊! 可周颂玉挡在她们中间,不知为什么,她们就是不敢越过他叫党旗回来替她们分担点重量,更不指望前面这个男人能发挥绅士风度替她们全部解决了,尼玛找个太强势的男朋友也不好,苦死闺蜜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妹纸问怪楼在哪儿,周庄的怪楼就在周庄景区里,具体方位我也说不来 墨墨还是六七年前去的周庄,幻听阁是挺好玩也挺吓人的,当时吓得不行 BTw,妹纸们顺便收藏下此文吧,收藏此章节的效果也是一样的,多谢啦。要是觉得还蛮喜欢墨的文,也能忍受墨的差坑品,那就到专栏收藏墨吧~~~再次感谢,嘿嘿 31相亲大计 跟周颂玉闹翻后,党旗一个人闷在车里发呆,过了许久缓和过来,终于发觉代善和吉祥两人不见了—— 电话打过去才知道两人居然还在景区里,让她赶紧过去支援。 党旗回到景区出入口,老远就看到她们俩站在一边,手里也不知道拿着什么,边吃边聊,脚边散落地摆放着一堆塞得满满的塑料袋。 走近的才看清楚吉祥手里拿的是一包糖炒栗子,代善手里拿的则是放栗子壳的垃圾纸袋,分工合作,吃得很是欢乐,党旗顿时觉得很无语,敢情叫她速度来支援就是纯粹当苦力的,她还以为她们俩累成什么样儿呢,结果人家优哉游哉,惬意得很。 地上的购物袋明显比之前增加了一倍不止,全是真空包装的万三蹄和各色糕点,不用想,肯定是代善买的。 “你们磨蹭了半天就是去买猪蹄了?叫我赶紧来支援就是给你们来拎猪蹄的?” 吉祥手一摊,“不关我事啊,都是阿呆买的。” 代善有些气短,但还是要为自己申辩一番。 “我之前就要买,是你说等走的时候再买的。结果你走那么快,我们追都追不上。这些都是周庄的特产嘛,出来旅游总归要带些特产回家给亲戚朋友什么的……” 党旗瞪了吉祥一眼,“你就没拦着她说这里卖猪蹄的都有网店,江浙沪满九十九包邮?网上买来送到我家不就完了,加点邮费还能直接给送北京去。” 代善不赞成她的观点,网上买的跟实体店铺买的怎么能一样! “那北京烤鸭网上也好多店家在卖呢,大家去北京旅游还不是买一堆烤鸭带回去。这叫心意,你不懂。哎,你眼睛怎么有点肿,嘴也是——” 吉祥也发现了,比起代善的后知后觉,她还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周美男不是一直跟着党旗的吗,怎么这会儿只有她一个人出现?情况看来有些微妙啊—— “你家那位呢?” 党旗弯腰捡起了一堆袋子拎在手里,面无表情地说:“不知道就别乱说,闭嘴吧你。” “那你跟我说我就知道了嘛,老实交代,你这美丽肿胀的大眼睛究竟是喜极而泣还是伤心至极?” “吉祥你真的很烦。” 党旗不想理她,拎着四袋猪蹄往停车的方向走,代善也拎着东西跟了上来,小声追问道:“你们没和好吧?他又欺负你了?” 党旗摇摇头没说话,也不知道是表示没和好还是没欺负她,代善便自我判断了一下,看来是又被欺负了,没和好—— 想想就义愤填膺地说道:“没和好是对的,做得好。坏男人都是被女人惯出来的,个个儿都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以为自己做错事,只要回头哄哄,女人就一定会原谅,然后继续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们。我最烦什么逢场作戏,呸,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需要逢场作戏,真正强大的男人才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受委屈。” 吉祥在一旁听了难得附和地点了点头,想不到阿呆有时候也颇有见地嘛,最后一句话实在说得太犀利了,她喜欢! 党旗一直都没再吭声,代善的那句话也击中了她内心深埋着的想法,脑海中又回想起周颂玉之前的说词以及最后失望的眼神,真是烦死了,爱失望就失望去吧,一天的好心情都给搅没了。 回到苏州市区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党旗先开车送吉祥回家,之后又绕道去买了两盒党国富最爱吃的哑巴生煎。 对于党旗回苏州,最高兴的莫过于党国富了,当他听说党旗打算留在苏州不回北京时,更是满意得合不拢嘴,他早就后悔在北京给女儿买房买车了,就应该让她尝尝真正北漂的辛苦,才会想起家里的好。 党旗跟代善两个人到家时党国富正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一副家庭煮夫的贤惠模样,党妈妈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这男人主外又主内,把代善看得又惊又羡,挨坐到党妈妈边上感叹不已:“阿姨您真幸福,这年头像叔叔这种会赚钱又顾家还疼老婆的三好男人真的太稀有了。在我们家,我爸爸从来不下厨的,他总是坚持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谬论,当我们都是文盲呢,这句话根本就是男人不想做饭所以故意歪曲孟子此话的真谛而找的借口。” 党妈妈被她逗得忍不住笑了,拍了拍代善的手,“我跟你叔叔刚结婚那会儿家里条件不好,他倒是经常下厨做饭,现在家里都是请阿姨在做了,他今天难得下厨一回就被你碰见了,不过他也不是专门为我下的厨,他是给他宝贝姑娘做饭,准备打亲情牌,加强巩固一下旗旗不回北京的决心。” 听到党旗不打算回北京,代善很失落,但她也知道亲情的重要性,现在都是独身子女,大多数父母还是希望孩子能待在他们身边,哪怕不住在一起,但至少在同一个城市,经常也能碰到面,所以她也很理解党旗爸爸的想法,只是很舍不得党旗而已,以后在北京又少了一位好朋友了。 代善陪党妈妈聊了会儿天,党旗拎着刚买来的生煎进了厨房,锅上热气腾腾,党国富忙得满头大汗,见党旗进来,便说:“你进来干什么?出去陪你妈妈坐着,我这里不用你帮忙。” “我刚在回来的路上给你带了哑巴生煎,你先乘刚出锅吃两个呗,一会儿软了就不好吃了。” 党旗说着抽了张湿巾替党国富擦了擦汗,国富感动啊,他家宝贝真的长大了,于是心里更加坚定了要将她留在身边的想法。 “好,那我就先尝尝我们家乖囡囡给我买的生煎包。今天出去玩得开心伐?” 党旗点点头,笑了笑,“挺开心的,你都不知道代善买了多少猪蹄准备带回北京,吉祥还让我代她向你问好呢。” “你这同学倒是蛮有意思的,吉祥是好久没见过她了,你怎么没叫她来家里吃饭呢?正好也让她尝尝叔叔我的手艺。” 国富虽然很久没下厨了,但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当初刚娶到党妈妈的时候,他还是个一穷二白的小伙子,钱没有,本事也不大,生怕别人把自己又白又漂亮的老婆给挖墙脚挖走,所以每天变着法儿下厨做好吃的给党妈妈,想要拴住男人的心就得先征服他的胃,这话对女人应该也适用,而且效果更甚。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继续码字 32真不可爱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谢绝转载!!!!!!!!!!!!!!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谢绝转载!!!!!!!!!!!!!!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谢绝转载!!!!!!!!!!!!!!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谢绝转载!!!!!!!!!!!!!!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谢绝转载!!!!!!!!!!!!!!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谢绝转载!!!!!!!!!!!!!!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谢绝转载!!!!!!!!!!!!!!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谢绝转载!!!!!!!!!!!!!!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谢绝转载!!!!!!!!!!!!!!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谢绝转载!!!!!!!!!!!!!!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谢绝转载!!!!!!!!!!!!!!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谢绝转载!!!!!!!!!!!!!!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谢绝转载!!!!!!!!!!!!!!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谢绝转载!!!!!!!!!!!!!!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谢绝转载!!!!!!!!!!!!!!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谢绝转载!!!!!!!!!!!!!!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谢绝转载!!!!!!!!!!!!!!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谢绝转载!!!!!!!!!!!!!!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谢绝转载!!!!!!!!!!!!!!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谢绝转载!!!!!!!!!!!!!!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谢绝转载!!!!!!!!!!!!!!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谢绝转载!!!!!!!!!!!!!!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谢绝转载!!!!!!!!!!!!!!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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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别过头和代善咬耳朵:“你不知道,上高中那会儿喜欢她的人可多了,她每次放学后来这儿吃小吃,后面都跟着几个男生抢着买吃的给她,就比方这肉夹馍吧,有的阔气的直接要上十来个打包让她带回家慢慢吃,老板一见她来就笑得满脸菊花,能记不住吗?” “十来个……” 党旗无语,也就一次好么,而且这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还翻出来说,她都不记得是谁干的这事儿了,“我又没要他们的,我都是自己付钱的好吧——” “那是,你白富美,哪能稀罕那几个肉夹馍呐,对吧?”吉祥说着朝代善挤眉弄眼了一番,代善中肯地点点头:“我等吊丝望尘莫及——” 三人在夜市里逛了一小会儿后进了街边的一家小饭馆,点了份扬州菜饭和骨头煲,虽然环境跟五星级酒店的餐厅比差远了,但却让人很有食欲。 吉祥刚刚吃了肉夹馍和烤串就觉得饱了,这会儿看着党旗不慌不忙地吃着饭,她却百爪挠心般地有些按捺不住想问个仔细,将才光顾填肚子了,肚子填饱了,自然要问问相亲的事了。 在餐厅的时候她们坐的位置虽然离党旗不远,一举一动也都能观察清楚,但餐厅一直有音乐干扰,所以他们说话就听不太清了,不过看情形聊得挺好的,只是后来周老板出现又是怎么回事?话说这人也挺奇怪的,每次出场发现都是这么出人意料。 “你觉得那搞建筑的怎么样?有戏吗?”吉祥迫不及待地问道。 党旗喝了口汤,想了想,说:“还行,不说谈婚论嫁,单说这个人的话,还是值得交个朋友的。” “那怎么说?答应跟他先处处?还有,那姓周的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他怎么每次出现得都让人觉得惊悚无比……” “还没,只是先见个面而已,也没说什么处不处的——”至于周颂玉,她要是知道他会出现就好了,就是不知道才躲不开! 吉祥想着估计还没聊到怎么处这个问题的时候姓周的就出现了,若有所思地抚了抚下巴,然后说:“我觉得这个搞建筑的比姓周的靠谱多了,你可以考虑先跟他谈谈看。姓周的那种男人不好掌握,女人跟着他会很累,也没安全感。” 代善一直在听她们说,对于相亲这码子事儿她还是很反感,难得跟吉祥意见有些不统一,一脸严肃地说:“也不见得他就比周颂玉靠谱,我觉得周颂玉为了旗旗能追到苏州来,就说明他不是玩弄旗旗的。现在报纸上的绯闻真真假假,也许事实根本就不是报道里说的那样,旗旗,他有没有跟你解释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党旗搅着碗里的汤没吭声,解释是解释了,解释得不清不楚的,再说解释了她就该相信吗? 吉祥眯着眼看代善,“我怎么记得你那天不是这么说的,是谁一脸愤懑地说最讨厌逢场作戏的男人的?” “难道你不知道女人都是善变的吗?”如果非要在段亦和周颂玉当中选一个,她宁愿党旗和周颂玉在一起,相亲什么的才不靠谱。 吉祥讥笑道:“哦,那我知道了,你以后别叫代善了,就叫代善变吧。” “不理你——”代善哼唧,随后正色道:“旗旗,我是说真的,我觉得你对周颂玉不是没感情的,而且你们都那个过了——” 吉祥听了一口汤差点喷出来,急着咽下去,连咳了好几声,“哎哟我去,阿呆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生猛直接?再说了,现在社会这么开放,哪个男人女人在一起还能盖棉被纯聊天的?你思想还停在解放前啊?你不会还是处吧?” 代善瞬间涨红了脸,别别扭扭地说:“你小声点!我就是处怎么啦?不行吗?!” “行,没说不行,来,让我好好研究一下你这只远古生物——” “滚你丫的!” 回到家,党国富夫妇正等着她回来盘问呢,党旗简单说了下晚上碰面的情况,只是后来周颂玉出现的那段直接给掐掉了。 党妈妈听党旗描述后觉得这个小段还是有希望的,至少党旗没直接表态说以后不用见了,那就说明党旗对小段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国富则有些不以为然,拍拍党旗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要急着就答应交往,好男儿多的是,我们可以再选选,好好比较比较。” “胡说什么呢,”党妈妈瞪了国富一眼,转头对党旗说:“旗旗,妈妈跟你说,你爸爸这种想法是不对的,你别听他的。那些大龄剩女为什么嫁不出去,就是她们都抱着你爸爸这种想法,总想等一等,再挑一挑。挑到最后好了,被挑的那些男人都被其他女人抢走了,自己可不就剩下了。要我看,小段还是蛮好的,要是谈得来,就先处处。” 党旗觉得有点累,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了,应付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我先去洗澡了,困了——” “你这孩子,”党妈妈哭笑不得,摆摆手,“去吧去吧,折腾了一天早点洗洗睡,我给你李阿姨回个电话。” “我说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上赶着的人家不稀罕,你就先吊着,我们家囡囡又不是嫁不出去——” “你懂什么,去,替你姑娘热杯牛奶去——” 党旗呈大字形倒在床上,听着房外爸妈隐隐的说话声,忽然有些迷茫,短短数日,竟恍如隔世,周遭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明明都是她自己选择的,现在却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这样的改变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可她究竟想要什么呢?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了。 将浴缸里放满水,整个身子沉到水底,氧气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憋到极限了,党旗猛地坐起身,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身上每个毛孔彷佛都被舒张开,这种濒临窒息后的解脱,让人有种死而复生的快感。 入秋后的夜晚透着丝丝凉意,头发还湿着,水珠顺着发尾不断滴落,冷风吹过,头皮不觉一麻。 党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此刻会出现在自家楼下,她一定是发神经了才会不经大脑思考就冲下来,然后站在台阶上吹着冷风,跟对面同样是个神经病的他沉默对峙—— 两个神经病,大半夜不睡觉也不做.爱,就这么干吹着瑟瑟冷风彼此耗着,怎么着,当自己在演秋天的童话呢? 终于,女神经病开口了。 “费城治安也没他们说的那么恐怖,兜里揣几十块钱,遇到黑人打劫就给他们二三十块好了,他们也不是真的想杀你。我遇到过两次抢劫,都是持枪的黑人,挺害怕的,他们要钱,我就乖乖把钱包都给了他们,但他们只从我钱包了抽了二十美金,然后把钱包还给我后就走了。这算不算有抢有还,再抢不难?回想起来,我那时候胆子真的挺大的,现在不行了,年纪大了,胆子却变小了——” 男神经病直直地盯着她,沉默半晌,也终于开了金口。 “我不需要我的女儿多聪明多会读书,就算她能进upenn,我也不会同意她去费城。就算她考不上大学,我也依然为她骄傲。” “所以你骗我了,是吗?” “是,我骗你了。” 咬着唇盯着他,忽的眼眶就红了,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那你之前也是骗我的,是吗?” 周颂玉看着忍住不哭出声的党旗,听着她沙哑的声音仿似控诉,胸口顿时像是被棉花堵住一般,闷得教人心慌。 站在原地,张开双臂,看着她,低沉却不失温柔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过来,让我抱抱。” 党旗红着眼看他,眼泪还在流,双脚却彷佛在地上生了根,不能挪动半分。看着他越走越近,她却像个执拗的孩子,固执地将刚刚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周颂玉站在台阶下方看着她,长臂一伸,将她从台阶上抱了个满怀,安抚般地梳理着她的长发,在她唇上点了点,暗哑着嗓音,“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我相信你,所以你也该学会相信我。”周颂玉摸着她湿湿的头发和冰凉的脸颊,有些责备地拧起眉看她,“下次不许不吹头发就跑出来,知道吗?” “你管不着——”党旗低着头倔强地说。 周颂玉佯装生气地捏了捏她的脸颊,“那不如叫伯父伯母下楼来帮我管管你这个不听话的家伙,怎么样?” “你敢——”党旗挣扎着从他身上滑下来,站好,用手背擦了擦眼泪,“你走吧,我要上去了。” 周颂玉双臂环着她的腰身,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说:“我早就发现了,你的心比我狠多了。上去吧,记得把头发吹干了再睡,听到没?” 党旗不回答,周颂玉掐了下她腰间的细肉,她才颇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敷衍地表示知道了。 周颂玉忽然将她揽紧,唇狠狠压了上来,狂风暴雨般一通蹂躏亲吻后才将她放过,抵着她的额头哑声道:“明天来找我,嗯?” “不去。” 他见到她脑子里就只会想做那种事吗?党旗顿时又开始忿忿不平了。 周颂玉蓦地笑了,“怕我会吃了你?”捏了捏她的圆润细腻的耳垂,“有些帐该算算清了,还是那间房,我等你。当然,如果你想我来你家拜访一下伯父伯母,我乐意至极。” 党旗瞪他,他却笑着放开她,“乖,上去吧。” 又威胁她,又威胁她! 党旗气得狠狠跺了跺脚,头发一甩,转身进了大楼。这人真是太讨厌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亲留言,我这里还是要说一下,我一直说的是连续五章半价,从来没说过连更五天,我专心码一章平均大概需要5-6小时,所以日更对我来说真的压力很大。还有就是上一章更新晚了,看到有亲说我是不是骗钱,真伤人心啊,我坑品差不代表人品差好吗?罢了,不谈。 另外看到有亲调侃说按我这速度,这文估计2o14才能完结。好吧,我只能承诺说,肯定在2o13完结。哈哈,开玩笑,我还是争取尽快完结的 前不久刚开的读者群,我也会经常在上面冒泡的,想催更或者找我玩儿的亲可以加群,敲门砖什么的就随意了,此群纯聊天扯淡,那什么不和谐份子就自觉止步吧^_^ 群号:36o99969 34两个变态 如果第二天党旗真的乖乖地去酒店找周颂玉了,那党旗就不是党旗了。 眼看着已近中午,周颂玉等着等着耐心渐渐失,小妮子非但没有自觉现身,更是连一通电话也没有打来。 好,很好,非常好。 周颂玉驱车来到党旗家楼下,坐在车里抬眼看向对面的住宅楼,面色平常,随后掏出手机拨了党旗的号码。 党旗很快就接了电话,彷佛这电话是意料之中,周颂玉尚未开口,她就已先发制人:“我说过不会去的。” 声音平淡无波,好像昨晚那个抽抽噎噎,委委屈屈哭诉的女神经病跟她没一点儿关系。 周颂玉也不跟她废话,食指在方向盘上漫不经心地点着,“我在你家楼下,给你十分钟,不下来我就上去。” 党旗沉默几秒,却说:“那你上去吧,今天我爸妈都在家,想找他们聊什么就聊吧。” 本以为她肯定不愿意他上去打扰,便会收拾一番老老实实下来,这才一晚上加一上午的功夫,怎么态度忽然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等等,不对劲—— “你不在家?”周颂玉眉头微皱,很快反应过来,如果她此刻在家,那就不会说“那你上去吧”,而应该说“那你上来吧”。 党旗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他居然猜到她不在家,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一字之差出卖了她,不过她原本也就没打算隐瞒,坦然道:“你不是想拜访我爸妈吗?我在不在家又有什么关系。” “你在哪儿?” 周颂玉捏了捏鼻根,颇有些无奈,没想到这妮子居然反将了他一军,变狡猾了。 “苏州乐园,你敢来吗?”党旗有些挑衅地问道,嘴边却扬起坏心的一笑。 挂了电话,见代善欲言又止地看着她,那小眼神别提多纠结了。党旗收好手机,睨了她一眼,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啊,支支吾吾的一股小家子气。” 代善不服气地回瞪道:“我那是含蓄!是你逼我说的啊,我问你,昨天洗完澡跟耗子似的下楼干嘛去了?” “有吗?我下楼了吗?”党旗抬头望天,佯装思考。 “嗯,你没下楼,是聂小倩下楼跟宁采臣私会了,月黑风高夜,白衣长发,上演倩女幽魂呢。”代善不屑地哼道,“刚刚是宁采臣打的电话吧?别不承认啊。我不管,我不要一个人当灯泡,我要叫小吉吉过来。” 吉祥自认一颗御姐的心,对游乐园这种小屁孩才爱去的地方敬谢不敏,党旗也懒得揭穿她其实是胆小怕死加恐高,所以今天吉祥没跟着她们过来玩。 一听代善打电话说周颂玉可能会过去,立马来了精神,“去可以,不过还是先说好啊,阿呆,那些幼稚无聊的东西,像什么过山车啊旋转木马什么的我是不会陪你玩的,你玩我看着就行了。” 两人在售票处马路对面的肯德基等吉祥,代善这个吃货又点了一份套餐,党旗十分担心地看着她狼吞虎咽:“你这样被我妈妈看见了,她老人家会很难过的。” 代善蘸了蘸番茄酱,扔了两根薯条进嘴里,“为什么?” “她会觉得没把你招待好,是不是早饭不合你口味,让你饿着了。” “党旗!你羞辱我!我想说我是吃货就明说,干嘛还拐着弯儿带上阿姨!你进了人肯德基,不点吃的你好意思干坐着么你?既然点了,不吃就是浪费粮食浪费钱,你小学没学过思想品德么你?” 党旗见她振振有词,还反过来教育她,不由好笑,往椅背上一靠,“你还能知道羞辱,也算有进步,吃吧,我只是好心提心你,吃太多,等会儿坐海盗船会吐。” 吉祥是坐地铁过来的,所以很快就到了,党旗也没等周颂玉,事实上他也没说来还是不来,管他呢,他要不来就算了,来了么,那更好,哼—— 吉祥见只有她们俩,便质问代善:“人呢?耍我呢?” “耍你干嘛?还没到呢。他不来你就不来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他别有用心呢。”代善翻了个白眼,对吉祥的无厘头很无语。 “瞎说什么呢,小贱人,当心姐姐撕烂你的嘴。哎,旗啊,不是我说啊,你昨儿不是才去相亲的吗?怎么今天就又约周颂玉来逛园子了?” 党旗看她一眼,说:“我没说他来,我也没让你来,冤有头,债有主,别扯我行吗?” 吉祥深吸一口气,眯起眼睛看向代善,双手作势要掐她的脖子,憋着劲咬牙切齿地说:“好你个代善小贱人,看本宫不掐死你——” 三个人笑着闹着进了乐园,党旗和代善爬到坡顶坐滑翔翼,吉祥骂骂咧咧地自己走到终点那边等她们,悔得肠子都青了。这破地方她来除了坐坐旋转木马和碰碰车那种低端的免费项目,其他基本都只能干瞪眼,谁爱来啊! 滑翔翼的索道是穿过湖面上空的,两人共用一个伞翼,身下就是翠绿的湖面,代善开始还有些怕怕的,闭着眼睛不敢往下看,没一会儿发现低头风景不错,也没那么恐怖,便直声呼爽。党旗最喜欢玩这个,自己彷佛像只小鸟一般在这蓝天碧水之间偷得浮生半日闲,忘却所有烦恼,全身放松,尽情享受滑翔带来的舒畅感,只恨索道不够长。 玩过滑翔翼后便去坐过山车,吉祥依旧是那个替她们拿衣服挎包的小丫鬟,只恨她没有那什么段亦的电话,不然她非得把人给叫过来凑个热闹,不然老让她挎着三个包,一个人在下面孤独地仰望她们俩,太憋屈了,气死了人都! 就在吉祥无聊地用脚蹭草皮的时候,党旗的手机响了,吉祥没想接的,但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吵得她脑袋疼,便从党旗口袋里翻出手机,一看是陌生号码,便打算掐掉,但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周颂玉? 这个想法让她鬼使神差地接了电话,她没吱声,只听听筒里传来男人极富磁性的声音:“在哪儿?” 这男人声音的识别度很高,性感低沉,清冷中带着慵懒,简直可以瞬间秒杀无数声优,虽然只有简单三个字,吉祥却非常肯定以及确定是周颂玉无疑,她甚至怀疑,这厮真的有弱点吗? 吉祥清了清嗓子,故作不知地问:“你是谁?” 周颂玉听接电话的不是党旗,面色一冷,不答反问:“你是谁?党旗在哪儿?” 吉祥被他的问话一呛,心里直骂娘,明明是她先问的好吗?帅哥,有点风度好吗?不过也不知怎的,尽管隔着电话,吉祥还是感觉到对方极强的气场,抬头看了眼在在过山车上鬼叫的两人,瞬间就决定把党旗给卖了,“我是党旗的好朋友,党旗这会儿在坐过山车,等她下来我让他给你回个电……” “话”字还没说出口,电话里就传来“嘟嘟”的声音,吉祥内心那个暴躁啊,真想把电话摔了,大叔,长得帅了不起啊?有钱了不起啊?早知道不告诉你了,直接把电话关机,让你在园子里跟无头苍蝇似的慢慢找去! 挂了电话没两分钟,不远处开来一辆游览车,车上除了司机就一个人,吉祥正觉得奇怪呢,就看见周颂玉下了车朝她这边走了过来,不由心下感叹,款爷果然财大气粗,就这几步路还包个游览车,钱多烧的!不过这年头有钱人不就喜欢包着包那嘛,包车包机包二奶,三包诚不我欺。 周颂玉走到吉祥跟前朝她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吉祥内心又是万马咆哮,说句话会死啊帅哥!这算打招呼吗?看不起人啊怎么的! 不过作为外貌协会的资深会员,吉祥一向见到美男就腿软气短,虽然心里很为自己不平,但面上还是笑了笑,颇没骨气地说:“我叫吉祥,党旗的好朋友,我们之前见过。” “嗯。” 周颂玉抬头看向过山车,苏州乐园的过山车是临湖而建,近湖的一边,每当过山车经过时,急速引起的空气流动在平静的湖面上掀起层层浪花,尖叫声不绝于耳。 过山车从眼前一掠而过,周颂玉视力再好能难看出那上边究竟哪个是党旗。吉祥被打击得不行,那个“嗯”还不如之前的点头呢!所以,她刚刚是自取其辱了吗?想想就叫人呕血!于是,吉祥决定了,她一定要坚定立场,拥护小段建筑师! 党旗下了过山车便看见姗姗来迟的某人和一脸苦逼相的吉祥站在一起,吉祥一见她,两眼就跟上了眼刀似的,刷刷地朝她射过来。 党旗眼角藏笑地看向周颂玉,轻快地说了句:“你来啦?” 她的态度让其余三人都微微有些诧异。代善和吉祥是一头雾水,周颂玉心里也愣怔了一下,之前打电话还挺冷淡的,这会儿的热情倒让他很是意外。 党旗没急着给他们三人互相介绍,从吉祥手里拿回自己的小外套和包包,笑着对三人说:“走吧,我们去玩个好玩儿的。” 周颂玉今天穿得很休闲,浅麻灰白领的休闲衬衫外面套着见同色系蓝白镶边V领针织开衫,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常青藤最流行的毛衣款式,下.身配了条米色的棉质长裤,整身打扮很是学院派。周颂玉既然肯来游乐园,就不会穿得西装革履,这男人穿衣服十分考究,从衣服的质地做工到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龟毛得很,这一点党旗深谙不已。 所谓的好玩的,大概只有党旗一个人这么认为—— 吉祥抬头看见那高高悬挂在空中的两人就觉得头晕,代善看着那从高空落下然后像大钟摆似的摆来摆去的两人也有些发虚,怎么这苏州乐园的娱乐设施都挨着水边啊!她真担心那绳子突然断了,那就直接摔成肉泥了,要么就甩进正对面的湖里溺死,不行,不行,她才不要玩…… 周颂玉看了眼那屹立着的巨大弧形钢架,顶端挂着四个大字——空中飞人,党旗挑了挑眉,看着他微笑道:“敢玩吗?不敢就说一声,不勉强的。” 之所以许多人对空中飞人望而却步,一是觉得这项目的安全措施看起来真的很薄弱,要摔下来不死也残;二是这弧形钢架的高度足足有三十八米,直白点说大约就是十一层楼的高度,吊到最高点再落下,1.38秒时即可达到时速128公里的飞行速度,真正体验一把跳楼的感觉,需要的勇气不是一星半点。 这是今天党旗第二次用“敢”这个字眼来挑衅周颂玉了。昨晚他不过一条短信,她就湿着头发跑下楼,哭着发了一通神经病,回去想到大半夜都觉得自己魔怔了,怎么就那么听他话,越想越不服气,怎么也得扳回一城,为自己挽回点面子,于是便想到了这个主意。 周颂玉对于他人这种类似“敢不敢”、“有种怎么怎么样”的挑衅向来不屑理会,他这样的人小半辈子活得肆意随性,从来没有他敢不敢,只有他愿不愿。 奇怪的是,对于党旗的一次次挑衅,他却一次次纵容地配合她。 两人穿好防护服,被工作人员帮到一起慢慢升空。右侧的人需要在最高点时解下锁扣,这样两人才可下落。党旗其实也就玩过一次,那一次是跟一个男同学,解锁扣的重任自然落在那个男生身上,不过那个男生比她还害怕,紧张之下解了半天才解开,党旗被吊在高空不上不下,那会儿真有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感觉。 这一回党旗依旧在左侧,两人慢慢被吊到最高点,上来了,党旗才发现自己还是有点怕的,尤其是这该死的周颂玉,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居然跟她那白痴男同学一样,吊了半天还不解锁扣! “你快点啊!”党旗忍不住催促,周颂玉却似没听见,手放在那儿没动,党旗都快哭了,大哥,给个痛快吧! 下面的代善和吉祥看得心里也是悬悬的,不知这两人搞什么呢,半天还不下来。 “不会卡住了吧?”代善担忧地问。 吉祥看了一会儿就挺不住了,头晕眼花,忙低下头甩了甩,“应该没那么倒霉吧……” “啊,下来了,下来了——” “……” 瞬间的失重感让党旗十分恐慌,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了,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听到自己“砰砰砰”强烈的心跳声和震破耳膜的尖叫声。 她是一路从高空尖叫到低处,然后再背着反身摆上去,她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快喊哑了,但却控制不住,周颂玉很安静,党旗觉得自己又输了,她这根本不是扳回一城,分明是给自己挖了一坑,瞧人家多淡定一主,自己却叫得跟杀猪似的,一点儿形象都没了。 不过这会儿她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了,她也想学周颂玉那般淡定自若,但嗓子这会儿完全失控,不是她不想喊就能不喊的,索性放开嗓门喊了个痛快。 也不知道被摆来摆去摆了多少个来回,下来的时候党旗觉得自己下巴都快喊脱臼了,嗓子也因灌了风,又不断喊破表,这会儿真成了破喉咙了,哑哑的,说话都有点困难。 如果党旗这会儿注意到周颂玉,就会发现此刻他的脸是苍白的,吉祥和代善自然发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都没胆子笑话出来,只觉这两人这是何苦互相折磨啊,至于想不开玩这个么? 党旗拍了拍胸口,此时心跳还没平复下来,脚踏实地的感觉真让人恍若重生,刚刚虽然一直尖叫,不过真的还挺爽的,这时她终于看向周颂玉,也发觉他面无血色,苍白得有点吓人,原来他也怕啊,那怎么不叫呢? “再陪我玩一次行吗?”党旗喘着气笑看着他。 吉祥有些幸灾乐祸,让你抢挂我电话,让你对我不礼貌,报应来了吧?有人替我收拾你,有本事你再“嗯”一个,哈哈哈哈—— 周颂玉盯着党旗,忽然凑过身,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轻声道:“那就一起死吧。” …… 代善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人再次相偕而去,穿上那一红一蓝的“战服”,深深觉得,这俩真的都是变态啊!变态! 这一次,党旗掌握了主动权,虽然有些哆嗦,但还是选择了右侧负责解锁扣的位置,周颂玉没有反对。 再次吊到高空,党旗右手抓着锁扣,忽然转头看向周颂玉,对方也有感应地掉过头,四目相对。 “我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你能诚实回答吗?” 周颂玉盯着她没说话,党旗就当他默认了。 “昨晚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你现在算是严刑逼供么?” “你说是就是吧。”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周颂玉闭上眼,叹了口气,“就是你说的意思。” “你跟多少女人上过床?” “……” “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党旗没等到回答便出声打断,勾紧他的胳膊,解开锁扣,体验新一轮灭顶般的疯狂与刺激。 她终于听到周颂玉压抑的低吼,忽然尖叫着就笑了,他应该是第一次和女人玩这种极限游戏吧,他夺了她的第一次,她这样算不算也得了点补偿?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记得以前有没有写过空中飞人,应该没有吧...... 以前和ex去过一次苏州乐园,那才是个变态,拉着我玩了两次空中飞人还不够,还要玩第三次,老娘吃不消了,最后他和一个不认识的mm组队上去了.... <第 35 章> 豁出去了 再次从空中下来,党旗腿有些软,血液逆流后的刺激却让她的神经异常兴奋着,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只见周颂玉抓着她的手腕越来越紧,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党旗试着挣脱了两下未果,讽刺的话尚在舌尖打转,周颂玉便拽着她快步离开了场地区域。 “干嘛呀?拉拉扯扯什么样子——”党旗被拽得不得不跟上他的步伐,周颂玉却一言不发,党旗以为他的习惯性无理霸道又发作,回过头见代善和吉祥还在原地互相拍照,便没好气地吼道:“走不走啊!” 自娱自乐的那俩人跟没听见似的,党旗觉得真是闹心,空着的另一只手便忍不住朝周颂玉手背上一揪再一拧,顿时一个红印子,周颂玉只看了她一眼,党旗心里却觉得倍儿爽。 被周颂玉一直拖着走到游客稀少的灌木区,党旗心有戒备,不肯再走,虽然知道他还不至于禽兽到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对她干些什么,但这会儿她还没想好要跟他如何单独相处。 周颂玉低头瞥了眼手背上被她拧红的印子,默不做声的他让党旗有些心虚,但很快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心虚,这是他自找的,她的手腕还被他弄疼了呢。 他朝她蓦地一笑,饱含宠溺又觉无奈,只是在党旗看来,这样的笑容实在别扭,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 “呕——” 这一幕在别人眼中也许根本找不到笑点,甚至还能引起一大堆雌性生物与生俱来的母性发作,对这个英俊潇洒却在路边吐得脸色煞白的poor man感到心疼不已。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片刻的目瞪口呆和难以置信之后,党旗却忍不住想笑,发自内心地想笑。 于是,她真的笑了,毫无同情心地笑了,笑得甚至有些得意忘形。 此刻换做谁,大概都会递给周颂玉几张纸巾,然后友善并关切地问一句,你怎么了?或是,你还好吗? 但得意忘形的党姑娘却半蹲下.身子歪头看向他的侧脸,见他嘴角残留的点点秽物,故意扇了扇鼻前的空气,“我还以为高高在上的周总周美人一向不食人间烟火呢,怎么满肚子都是俗物呀?走下神坛的感觉如何?有没有觉得很狼狈,很想灰飞烟灭?嗯?” “嗯,你都猜对了,那看在我被你弄得这么狼狈的份上,你是不是也该消消气儿了?” 周颂玉盯着党旗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儿,他觉得现在跟她来次舌吻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他甚至都能想象在那之后,眼前满脸坏笑的她该是何等的翻脸不认人。 “如果你现在打算亲我,我劝你最好不要,不然你会后悔的。还有,你现在这么狼狈是因为你自己逞强,跟我可没关系。”党旗一掌挡住周颂玉欲凑过来的脑袋,满脸嫌恶。 后悔?周颂玉心下笑了,这个词对他来说十分新鲜,要真掰手指算算后悔的事,那么六年前让这只狡猾的小狐狸从他眼皮底下溜了却没及时抓回来,便是他唯一后悔过的事——转眼当年的小狐狸如今都快修炼成精了。 周颂玉刚要开口,党旗忙做了个手势制止,“打住!说话前能先把嘴擦擦吗?那什么飙到人脸上很没礼貌的。” 周颂玉想抽她的心都有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伸出手心横在她面前,头撇到一边,颇为郁闷地说:“纸巾——” 党旗倒是没多刁难,只不过翻遍所有口袋,完了很遗憾地耸耸肩说:“纸巾应该在包里,包在代善那儿。”言下之意,大爷您自个儿看着办吧。 “对了,下次你应该学习一下国外的绅士们,在裤袋里放一块干净整齐的手帕,男人用手帕,这并不丢人。啊!!!周颂玉你个变态!恶心死了——” 党旗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他-居-然-用-她-的-手-擦-他-那-刚-呕-吐-过-的-嘴!瓦特法克! 周颂玉总算扳回一城,耳边的咋呼让他觉得很是顺耳,直起身子,贴在她耳边笑道:“师太该检查下内分泌了,唠叨可不是个好现象,小生愿意效劳。” 党旗使尽全身力气瞪着他,感觉自己快疯了,他居然还敢若无其事地当面调戏她,还嫌她唠叨!真想把那只沾了秽物和口水的手直接涂他身上,不,应该直接抹他脸上! 面部渐渐恢复了血色的周颂玉心情愉快地拉着僵硬着左手和身体的党旗不紧不慢地去了洗手间,后者面如菜色。事实又一次验证了真理——做人真的不能太得意忘形。 洗手间的味道实在算不得美妙,打扫卫生的阿姨拎着拖把和水桶进来时见党旗还在洗手,便打趣地说道:“外面那帅哥是你男朋友吧?我见好几个小姑娘拿手机偷拍他呢,你再不出去,估计胆子大的就要找他合影了,呵呵。” “他不是……”党旗想否认,保洁阿姨反倒笑了,还劝她:“我刚看见你们拉着手一起来的,怎么就不是了?闹别扭了?我说啊,这年头的小姑娘都厉害着呢,你不要,多少人抢着要。赶紧出去吧,别让那些丫头占了便宜。” 党旗没再吱声,心想,谁要谁带走好了,稀罕! 从洗手间出来时,果然两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红着脸围着周颂玉,问能不能合照,党旗只当没看见,试图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 周颂玉从上幼儿园起就被不断告白,企图搭讪的陌生女人更是多不胜数,换平常,他根本不会搭理,但今天他却开口了,还笑得十分迷人:“我想我不能答应你们,因为我女朋友是个非常小气的人。” 说完一把拉住面无表情的党旗,笑着揽住她的肩,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问:“怎么样?我的表现不错吧?” 女孩们见状讪讪离开,党旗随即拍掉他搁在她肩膀的手,板着脸说:“我想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是个非常大度的人,所以我认为你口中的女朋友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另外,你刚刚笑得真淫.荡。” “吃醋了?” “吃你妹。” “你就是我妹,来,叫声哥哥,叫得好听哥哥晚上就来吃你。”周颂玉索性彻底不要脸了,尽管党旗见过多次,但还是接受无能。 奇怪的是每回周颂玉一豁出脸面开始耍贱,她就没法儿再继续生气了,其实刚才见他吐成那样她就已经有些心软了,再这么下去,以后还不被他吃得死死的? 吉祥和代善二人一路磨叽找了过来,吉祥晃了晃手里党旗新买的手机,对着她笑道:“刚刚小段打电话来说请我们吃日料,我觉得这个时节吃海鲜倒是蛮好额,去伐啦?” “小段?你说段亦?”党旗问道。 听到段亦的名字,周颂玉脸一黑,吉祥却故意装作不知道,一口一个小段的,这是报之前周颂玉忽视她的仇呢。 党旗挑眉,“你确定他请的是我们?不是我?” 吉祥大言不惭地说:“本来是你,但人家小段听说你跟我们在一起,就说要连我们一起招待勒,这个小伙子脑子倒是蛮灵光的,知道收买人心。” 党旗一听就知道周颂玉肯定得罪人了,这不指桑骂槐地说着,就差点名道姓指着鼻子说某人不会做人了。 周颂玉自然不傻,虽然没用上曲线救国,但也不好把曲线彻底给得罪了,便顺势挽回了一把,“刺身吃多了对肠胃不好,想吃海鲜的话去悦江吧。” “悦江老贵额,阿拉么钞票一刚,侬请伐?”吉祥贱兮兮地说。 周颂玉的回答简洁有力:“自然。” 吉祥本以为周颂玉这个北京土著必然听不懂她说什么,想着落落他的脸面,听他回答,吉祥揪着眉毛看向党旗,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表情要多浮夸有多浮夸:“伊听得懂一刚!” 党旗实在有些受不了她,“能不作了吗?他妈妈是吴江人,你说他会听不懂?这里听不懂的大概只有她了吧,喏,你问问,她能听懂吗?”说着下巴朝代善一点。 代善木木地摇头:“我爸妈家祖坟都在北京……” “……”吉祥无语了,靠,这才是个正儿八经的北京土著。 在日料和悦江之间,吉祥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卖周颂玉一个面子,勉强去悦江吃一顿好了。 确定去悦江吃海鲜后,段亦的名字就从吉祥口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好像之前说去吃日料也不过是片浮云,谁都没再提起,周颂玉自是乐意不过。 酒足饭饱后本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但周颂玉压根没有放人的意思,大有你回家我就敢跟着你回家的架势。 吉祥吃人嘴短,于是顺带善心大发地将拖油瓶阿呆童鞋领回了家,临走还拉住党旗悄悄说:“就跟叔叔阿姨说你们今晚都住我家,反正我爸妈出去旅游了,不会穿帮,阿呆我也会照顾好的。**苦短,好好享受吧。” 党旗压低声音说:“一顿饭你就把我给卖了,是不是人啊?其实今天段亦没打电话来说请吃饭吧?你是故意要宰他的吧?” “知道就好,说出来做什么。怎么,就宰他这么一顿你就心疼了?” “我有什么心疼的,你要不怕肥成猪,天天宰他我也没意见。” 吉祥“嘿嘿”地奸笑了两声:“能宰土豪几套房子吗?” “你可以试试……” 党旗没想留下来跟周颂玉待着,他还没彻底把问题交代清楚呢,她可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又被拐上床。奈何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那俩没心没肺的朋友脚底跟踩了风火轮似的,钻进出租车就溜了,追都追不上,她直接被她们给抛弃了。 “你的朋友真有意思。”周颂玉感慨道。 党旗附和道:“是有意思,打算送几套房子给她当见面礼啊土豪?” 周颂玉想了想,居然一本正经地回答起来:“我跟她非亲非故,送房子名不正言不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我包了,传出去对你朋友名声不好。不然你嫁给我,我的还不都是你的,到时你想送几套送几套,你看怎么样?” “凭什么呀?送她几套房子还得把我自己搭进去啊?我长得有那么像雷锋么我?要是有人免费送我房子又没占我便宜,傻子才不乐意,名声算什么,别人爱怎么传怎么传呗,自己心里有数儿就行了。”党旗瞪了他一眼,什么逻辑嘛。 周颂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可不就是傻子吗?嫁给我,得了我的人,分了我的钱,还愁没房子?这种占尽便宜的好事儿别人想都没得想,你怎么就不考虑考虑呢?” “你别偷换概念行吗?嫁给你才能得房子,那我不成卖身的了?这种便宜谁爱占谁占好了。再说了,嫁给你,明明是你占我便宜好吗?我才二十四,正青春呢。” 周颂玉也不急着跟她掰扯,在他看来,党旗就是那砧板上垂死挣扎的鱼,让她多蹦跶一会儿也不要紧。甭管谁占谁便宜,反正她早晚是他媳妇儿。 <第 36 章> 叔被嫖了 时隔六年再次来到皇都大酒店,酒店大堂已经翻修重装过一遍,前台服务人员也早已换过不知多少轮,连党旗自己都有些诧异,自十八岁那年在这里办过酒席后,自己竟再也没来过这里。 跟着周颂玉进了那间似曾熟悉的房间,党旗多少还是有些惴惴的,再看看眼前这人,真心觉得就是个禽兽啊,那时她才十八啊,怎么下得去手的! “坐。”周颂玉指了指他对面的沙发椅,党旗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索性就按他说的先坐了下来,静观其变。 “对这儿不陌生吧?”周颂玉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党旗迎上他的视线,故作淡定地说:“是有那么点儿眼熟,跟你当年对我行凶的地方极为相似。怎么,带我来这儿向我忏悔来了?” “行凶算是,忏悔不至于,彼此彼此。要不咱们把那晚的事儿好好缕缕?” “缕什么呀?事情不明摆着就是你现在占了便宜还卖乖。我都没跟你计较了,你这是想干嘛呀?”党旗受不得他这劲儿,明明吃亏的是她好伐? 周颂玉伸出食指摇了摇,“不,这是原则问题,抛开你骗我不谈,你是不是还有事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呢?” “停,你说我骗你,我骗你什么啦?骗财还是骗色啊?明明破财又**的人是我,你爽了还跟我算起这八百年前的旧账来了,亏不亏心呀?”党旗直着脖子跟他理论,想想都觉得郁闷,早知道不给钱了,害她回去打的钱都不够。 周颂玉提到这事儿就如鲠在喉,本来你情我愿的**,搞到最后成了他被嫖。早上醒来看到床头柜上一沓被水泡过后皱巴巴的红票子,边上的纸上写着:你服务技术不错,我很满意,桌上是你的辛苦费,后会无期。当时他都懵了,他这是被人当成鸭子嫖了? “你觉得我长得像鸭?还吴红旗,我看你就是一江湖小骗子,看上我的人就来勾引我,骗走我的身,然后还拿钱羞辱我,我就只值四千块钱?”周颂玉觉得这就是他人生中的一大败笔。 “等等——”党旗打断他,不怕死地问了句:“你是生气我给你钱还是生气我只给你四千块钱?” 周颂玉眼睛眯起,眼刀子戳戳就飞了过来,党旗下意识缩了下脖子,不过还是继续道:“如果是前者,那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当时没多想,就这么做了。如果是后者,那我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下,当时我身上只有这么多现金,全部都留给你了,算是对你服务的认可吧。当然了,我也没别人可比较。” “你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把我从窗户扔出去?”周颂玉抿着嘴咬牙切齿道,脸已经黑成锅底了,“照你的意思,我还得感谢你对我的认可?” 党旗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竖起大拇指。 周颂玉真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该笑,一把抓过党旗,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腿上,单臂圈住她的腰,看着她也不说话,眼神怪瘆人的。 “看什么呀?看我美呀?”党旗勾住他的脖子笑道。 周颂玉“哼”了一声:“让你说话了吗?不信我会扔你是吧?” “不信。”党旗依旧笑嘻嘻,周颂玉掐了下她的腰,“别乱动,后果自负。” “我看你十八岁主意就大得很,没见过像你这么淡定的,老实交代,是不是上高中的时候小黄书看多了,春心荡漾,所以看见我的时候就已经起了歹念,嗯?” 党旗有些不耐烦了,这人怎么婆婆妈妈没完没了了还,“对,我一看见你我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只想跟你颠鸾倒凤,共赴极乐世界,我给你钱就是不想你忘了我,要你记住我。可以了吧?” 周颂玉绷着脸又打了下她的屁股,“什么极乐世界,越说越不像话。” “得了吧,你不就想听我说这个吗?赶紧偷着乐吧。” 周颂玉脸皮如今是越发不要了,党旗这么说,他也没觉得尴尬,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你能正视你的内心,我很欣慰。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计,了不得。虽然方法蠢了点,但勉强奏效,我确实记住你了。” 党旗翻了个白眼,实在无语。 “既然怕我忘了你,那天你又为什么溜?” “怕你拿钱砸我啊,让我带着支票滚蛋,我那颗迷恋你的玻璃心怎么碎得起,所以自觉点,闪人呗。”他喜欢听她扯,那她就继续扯,“其实你也是迷恋我的吧?不然那次在国际俱乐部你见了我,第二天就把我掉的耳钉送回来,你是一直带在身上等我出现吧?” 周颂玉被她的反问弄得有些不自在,因为知道她说她那时迷恋他纯粹鬼扯,而他迷恋她,他不愿承认,但事实上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一直把那只耳钉带在身边。 那天早晨周颂玉醒来发现身边空无一人,要不是枕头上残留了长发提醒他,他都要以为前一晚发生的是不过是春梦一场了。后来在床边发现了她掉落的耳钉,那时他正对于她留钱闪人的举动感到窝火,本想直接扔垃圾桶,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将耳钉收了起来。这些年一直都带在身上,也不是为了哪天再遇上她还给她,只能说是鬼迷了心窍。 “既然我们彼此都这么迷恋对方,又阴差阳错地分离了这么多年,你作为罪魁祸首是不是应该给我点儿补偿呢?”周颂玉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腰上的手掌渐渐有上移的趋势。 党旗蓦地一笑,张开双臂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来吧,随便摸。” 周颂玉抬眼看她,笑靥如花的党旗着实迷人,眉眼弯弯,梨涡浅浅,和十八岁时相比,现在的她多了份成熟妩媚,这种妩媚不是刻意表现出来的,而是由内而发不经意间散发出的,惊心动魄,夺人心魂。 “你说,你是不是狐狸精变的?怎么这么会使摄心术?我的魂儿都要被你勾走了。”周颂玉一口咬住她的耳垂,喃喃地说道。 这样的情话,这样的男人,身为女人,得有多大毅力,多冷的心才能抵住他的诱惑。党旗想,究竟谁才是狐狸精? 月亮爬上枝头,城市渐渐变得不那么喧嚣。房内偶尔传来浓重的喘息,彷佛是情人间最动听的诉说。 次日清晨,一缕阳光穿过两片窗帘的狭缝间,打在相拥而眠的男女身上,也给黑暗的房间带来些许光明。 沙发和地毯上遍布着衬衣,裤子,腰带,女士内衣。凌乱的战场彷佛昭示着这里曾有一场激烈的战役。 而事实又是如何呢? 党旗蓦地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足足一分钟才彻底醒过神来。身旁的男人还在熟睡,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见他没睁眼,只是凑近了将她揽得更紧。 “周颂玉,你醒醒。我有话要跟你说。” “嗯,说。”周颂玉闭着眼睛没动,眼袋有些乌青,昨晚折腾了一晚没睡好,这不黑眼圈就找上门来了。所以说,男人也是需要保养的——尤其是上了年纪的。 党旗平躺着不敢乱动,声音有些僵硬:“怎么办?我好像漏了……” 周颂玉人都没睡醒,脑子自然没有平时转得快,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什么,便随后敷衍了两句:“马桶漏了酒店会修,有什么好担心的。唔,别说话,再睡会儿——” 呸,你才马桶! 党旗伸手往下一摸,顿时脸都涨红了,把某人放在她胸口处的魔爪拿起丢开,迅速掀开被子起身,回头看了眼床单,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下真的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瞪了一眼还在床上睡着的周颂玉,都怪他!连买卫生巾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什么高材生啊,屁用都没有。 披上浴袍,党旗急忙去卫生间清洗身体。 正洗完内裤用吹风机吹着,周颂玉赤.裸着上半身走了进来。不管是诱人的巧克力腹肌,还是再性感的宽肩窄臀,党旗这会儿都没心思欣赏,她现在就想着要怎么处理床单上那两三朵盛开的滴血玫瑰,是毁尸灭迹好呢还是毁尸灭迹好呢? 周颂玉双臂环胸斜靠在门框上,忍俊不禁道:“画技不错,霸气侧漏。” 党旗顿时眼刀朝他飞了过去:“你还敢说?我让你买夜用的,我还强调了两遍,结果你买的什么?超薄迷你!十八厘米够干什么啊?” 周颂玉嘴角一坏笑,走上前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凑到她耳边说:“十八厘米够干你。” 党旗听他这流氓话更烦了,伸脚在他的脚背上狠狠地踩了一下,“滚一边儿去,烦着呢。” 周颂玉笑着在她侧脸上亲了一口,党旗嫌弃似的抬手用力擦了两下,他也不在意,心情奇好地说:“知道吗?你这就叫报应。昨儿晚上一个劲地撩我,箭在弦上了才让我知道只能看不能吃,你怎么就不怕弄坏你男人,下半辈子守活寡啊?完了还指挥我给你买那玩意儿,我能去就不错了,买完回来没表扬还被一顿拾掇。看吧,老天都看不过眼,替我收拾你来了。” 党旗置若罔闻,只当耳边有只聒噪的苍蝇飞来飞去。周颂玉扯掉内裤准备洗澡,见她还在那儿举着吹风机烘干内裤,便吹了声口哨,无比欠扁地说:“里面真空上阵的吧?先别吹了,进来陪爷再洗洗吧,亲戚都走光了。” 党旗闻言猛地低下头,果然大腿内侧有一道长长的血迹,都快蔓延到膝盖了。 “周颂玉!”党旗气急败坏,一早起来居然连续两次被他看笑话,真是丢死人了,没法活了。 半个小时后,送早餐的餐车推了进来—— 党旗佯装淡定地坐在餐桌前将牛奶喝完,看向坐在对面的周颂玉,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北京?” “下午就走,怎么?舍不得我,打算跟我一起回去?” 党旗内心暗自松了口气,这尊神终于要走了。 “难得回家,我肯定要多待一阵子的。你回吧,下午我就不去送你了。” “这么无情?你就这么放心我一个人回去?你不担心那水蜜桃来纠缠我?” 党旗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起米桃,还跟着她喊水蜜桃。她神色颇为复杂地盯着他,忽地一笑,“纠缠你更好,省得你在我跟前碍眼。” 周颂玉放下杯子,俊眉微挑:“好歹我也伺候了你一晚上,你就这么对我,是不是太薄情寡义了?” “你这么说就冤枉我了。明明是你惦记着人家,我记着你的恩情,所以才不拦着你去找你的蜜桃美人诉尽相思意啊,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周颂玉盯着她看了半天,倏地笑了起来:“早上没偷着喝醋吧?怎么闻着这么酸呐?” “懒得理你。” “生气了?看来不只是小醋坛子,还是小气缸。”周颂玉起身走到党旗边上,乘其不备,一把将她拦腰抱了起来,边走边说:“米桃有喜欢的人,不过不是我。她真是符怀生的表妹,她妈叫符云,是符怀生二姑。她有新戏要上了,托我帮她增加点儿曝光率。那天赶巧了,就带她去酒会了。没想到你这小醋坛子看见新闻就跑了,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能跑?下回再犯,信不信我打折你的腿,看你还怎么跑。” 党旗半信半疑:“你说她妈叫什么?浮云?你诓我的吧?” “诓你干什么?改天碰到符怀生,你自己问他去。”周颂玉将她抱到床上,身体跟着直直压了上去,鼻子贴着鼻子,深黑的眸子暗藏着汹涌的温柔,“跟我回北京,好不好?” <第 37 章> 独自回京 “不好。”党旗用一指禅点开他的脑门。 “好不好,嗯?好不好?”周颂玉缠着她继续问,见她还是摇头,手便使坏地伸进她的胳肢窝挠痒痒,党旗被他挠得直躲,笑得快岔气了,“别,别,我怕痒——” “那你跟我回去?”周颂玉再接再厉,手上却放轻了许多。 党旗捂着胸口顺了顺气,将压在她身上的周颂玉反推了一把,他一个不察被她推倒在床上,索性单手撑着脑袋殷殷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我现在暂时还不想回去。” 周颂玉敛起神色,顿了顿,拉起党旗的手拽在手心,轻声问:“是不是因为工作的事儿?去纽约的名额被人替了?” 党旗没吱声,其实去美国的事黄了她倒没太在意,倒是那天发生的事她之后想想实在是蹊跷,为什么偏偏是卫佳捡起那只母鸡又碰到了开关,为什么去纽约培训她被刷下来顶替的不是最有资历的cindy而是卫佳? 母鸡的事办公室里所有人的反应她都看在眼里,虽然她也从未期待过公司同事间会有多真挚的友谊,但他们的反应仍教她寒了心。 周颂玉看她脸色不太好,知道她心里肯定有事儿,也不再催促,耐心地等待她向他倾诉。 党旗拽过枕头闷在脸上,周颂玉正要扯下来,便听见她说:“有人替你送了我一件礼物到我们公司,然后我出名了——” “礼物?我?”周颂玉眉头微皱,他怎么不记得让人送东西给她了?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东西,是恶作剧还是? 党旗闷声道:“我知道不是你,那时候你在吉隆坡,我没跟你说。其实还是跟你有关系的,因为你我才躺枪的。” 党旗把那天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他们都觉得我被你包了,就算我解释他们也不会信的,况且我为什么要一个个地跟他们解释啊?反正我现在不想回公司,看见他们我心里就不舒服。” 周颂玉没想到他不过离开了北京几天的功夫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一件一件接踵而至,且没一件好事儿,难怪她会心情郁闷得跑回苏州老家,他和米桃的绯闻不过是最后的导火索罢了。 “既然他们都认为你被我包了,你干脆就坐实了,不然多亏?”周颂玉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跟了我,包你住豪宅,开名车,吃穿都有人伺候,走哪儿都是高级VIp,羡慕死他们,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党旗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你怎么这么贫啊?传出去肯定没人信,你也太能装了,不是人格分裂吧?” “没看出来我是在哄你开心吗?你看,笑了吧?”周颂玉一把将她拉倒在他怀里,漫不经心地说着:“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笑起来的样子很美?心都被你笑酥了。” 党旗往他怀里凑了凑,抱住他的腰脆声笑道:“你的心酥没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肉快被你说麻了。原来你说让我住豪宅开名车,吃穿都有人伺候,是哄我的啊?老实说,你这招哄骗了多少无知少女了?十个指头够数吗?” “怎么?开始翻旧账了?” 党旗翻过身趴在他身上,柳眉一扬,“不行吗?” 周颂玉看着她说:“行,不过得等你成了我老婆我才能把旧账本拿给你,到时候甭管是新账还是旧账,你想怎么算都行,这是规矩。” “切,德行。”党旗撇撇嘴,这男人太狡猾了,要是等结了婚才让翻旧账,那万一他的坏账太多,她岂不是连后悔都来不及? 对于误以为怀孕这件事党旗没跟他说,大姨妈来了,自然什么都不用说了,周颂玉表示很遗憾,只怪自己努力得还不够,她真想一口水喷死他算了。 党旗最终还是没有跟周颂玉直接回北京,不过他让步的条件是她得充当司机开车送他去机场,就为这,连撒娇装可怜都用上了,党旗已经不想说他了。 硕放机场的班次少,客流量自然比不上虹桥,但胜在离苏州更近一些,从市区开过去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注意点儿,别到处拈花惹草。”登机广播开始播了,周颂玉不放心地又叮嘱了遍,眼神还示意党旗,她知道他指的谁。 党旗失笑,“反了吧?这话不是应该我对你说的吗?不过我知道,这事儿全靠自觉,多说无益。男人要想劈腿,就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不住。” “反正我跟你说,段亦那儿你自己把握,别让我失望,能不见就不见,断了联系是最好不过了。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去相亲,看我怎么收拾你。”周颂玉没把段亦太放在心上,但说还是要说的。“对了,这次时间仓促没来得及去你家看咱爸咱妈,记得替我打声招呼,下回我专程来拜访。” “什么咱爸咱妈,那是我爸妈,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再说了,我爸妈都不知道你是谁,打什么招呼啊。走了走了,再不过安检你就别登机了,让全飞机人等你很没道德的。”党旗推了推他,催促道。 周颂玉对她的说词很不满,站在原地没动,“你要这么说那我还不走了,现在就回苏州去你家,好好跟咱爸咱妈介绍介绍我自己。” 党旗无奈了,这不是犯轴么? “行了行了,大爷,我怕了你行不行?我回去就替你打招呼,您痛快滚行吗?” “滚可以,给大爷亲一个。”说完侧过脸,用手指了指,示意党旗赶紧的。 党旗踮起脚尖在他左右两边各亲了一下,周颂玉作为回礼,抓着她在唇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游刃有余地过安检去了。党旗觉得丢脸极了,偷偷环顾了下四周,幸好没人注意他们,这才松了口气,总算把他打发走了。 这边周颂玉到了北京,司机小王和特助孙宁已经等在机场。下了飞机,周颂玉就像换了张面皮,气场大开,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用党旗的话来说就是太能装了。 一上车,周颂玉便对孙宁吩咐道:“去查查君富一个叫卫佳的,等会儿我就要看到资料。” “是,老板。”作为周颂玉的心腹,这些琐事孙宁不需要多问,便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党旗送完周颂玉后没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吉祥家接代善。 代善问她和周颂玉是不是和好了,党旗点点头,说算是吧。不过一码归一码,说到昨晚她跟吉祥俩人弃她而去,党旗的眼神就变得犀利起来,等着二人给自己解释。 吉祥嬉皮笑脸道:“郎有情,妾有意,床头吵架床尾和,你就别作了。” 令人意外的是,代善这丫居然腹黑了一把,不甚得意地说:“我知道你来好事儿了,他肯定动不了你,只能看不能吃,憋死他,也算替你小小教训他一回了。不然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把你留给他啊?我是那种为了嗟来之食就弃姐妹于不顾的人吗?” 这话说得党旗都要替她鼓掌了,吉祥一巴掌拍了过去:“死阿呆,你是在讽刺我?不吃嗟来之食,那你把昨晚吃的吐出来啊!” 党旗回家就跟妈妈坦白了自己现在有男朋友了,是北京人,自己开公司,具体的没多说。党妈妈问她有没有对方照片,党旗翻了翻手机,正好在机场时她随手乱拍了两张。 说真的,周颂玉的皮相相当讨女人的欢喜,但不代表就入得了丈母娘的法眼。女儿男友长得好,但丈母娘考虑的更多是这样的男人自己的姑娘能不能镇得住,就算他规规矩矩,可难免外面的女人前赴后继,如果整天要担心这些的话,日子过得就糟心了。 不过党妈妈也没反对,只说有机会带回来看看,妈妈帮考察考察,党旗笑着说好。党国富直叹女大不中留。反正在他眼里,他的宝贝姑娘最世界上最好的姑娘,不管是周培还是段亦,还是这什么周颂玉,都配不上他家姑娘。 党旗胆子再肥也没敢说周颂玉跟她怎么认识的,只应付地说是朋友的朋友,介绍认识的。至于他和周培的叔侄关系更是没提一个字,她想,这乱的,还是等以后发展到不得不交代的那一步再说吧。 在苏州又多逗留了一个礼拜,吉祥前几天就回上海了。周六的时候党国富亲自开车送党旗和代善去上海,晚上带上吉祥一块儿去桂林公馆搓了一顿。 “每次叔叔请吃饭,我就恨不得提前饿上三天,空着肚子来。”吉祥马屁拍得溜溜的,党国富听了哈哈大笑,让她想吃什么尽管点。 党旗真心服气死她了。 礼拜天党旗睡了一上午懒觉,吉祥带着代善逛上海滩去了。周颂玉这几天是一天一个电话,没别的事儿,就只问党旗什么时候回北京,再不回去他就要来逮人了。 下午五点多的飞机,代善俩人在外面晃到了四点才回来,收拾收拾就马不停蹄往机场赶了。幸好有地铁,不然这个点儿要是堵在高架上,那敢情好,在上海多玩两天再回吧。 代善来的时候是两袖清风,走的时候是大包小包,全特产。党旗看了眼她的包,打趣儿道:“你那蹄子还没馊啊?” “没馊啊,真空包装的哪儿那么容易馊啊。”代善说着,忽然反应过来,“好啊,你骂我呢!你才小蹄子,骚死了。” 上了飞机代善就蔫了,党旗知道她又在想离婚的事,对她来说,苏州就像桃花源,不问世事快活是快活,终究不是家。家事儿虽烦,但总得回去面对解决的。 飞机抵达北京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代善的爸妈都来接机了,代善一见父母就哭了,第一次离家这么长时间,就算上回去关岛都没这次久。党旗笑笑,觉得代善还像个孩子。 “旗旗,这次麻烦你照顾我们家善善这么长时间,这孩子去苏州没给你父母添麻烦吧?”代善爸爸很喜欢党旗,对她也比较放心,不然不可能让代善跟着她在外面待这么久。 党旗笑着摇摇头:“叔叔您说哪儿的话,善善去我们家玩儿,我爸妈很高兴的。平时在北京您和阿姨都很照顾我,我爸妈都记在心里呢。下回您带阿姨去苏州,我爸说了,一定要好好招待您和阿姨。” “哪里哪里,你爸妈太客气了。好好好,有机会叔叔阿姨一定去你们那儿转转。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你阿姨早就想去那边看看了,没想到倒是善善先去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欸,好的好的。先不说这个了,你们俩在飞机上都没吃东西吧?走,叔叔阿姨先带你们吃晚饭去。” 代善爸爸招呼着,党旗却远远看见一个男人,站在机场指示牌旁,西装外套被他随意地搭在手臂上,黑衬衫塞在笔挺的西裤里,悠闲地看着他们这边,不慌不忙,也不急着过来,就这么站在那儿看着她。 “叔叔,不用了,有人来接我了。您和阿姨赶紧带善善回家吧,她今天在外面溜达了一整天,累得不行了。改天我去你们家蹭饭,您和阿姨不要嫌我烦就好了。”党旗指了指那个装酷的男人,代善爸爸顺着看过去,知道她不是推辞,也就不多挽留。 “那行,改天来叔叔家吃饭,我让你阿姨给你烧好吃的。” 党旗笑着应了,跟代善一家道别后,一步一步向那装酷男走过去,不疾不徐,快走到他面前时,男人微微张开了手臂,党旗停下脚步,咬着唇,突然加速朝他小跑了过去,一头冲进男人的怀抱。 心想,我男人真帅! <第 38 章> 糖炒栗子 党旗不客气地将行李都塞到了周颂玉手里,心情不错地问道:“今天怎么表现这么好啊?还劳您大驾亲自来接我,我何德何能呀?” 周颂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不否认地说:“知道就好,还不麻溜儿感恩戴德,叩谢主隆恩?” “去你的,脸皮真厚。”党旗笑着拍了他一下,“仔细点儿拎,里面可是我妈妈亲手酿的梅子酒,让我带给你尝尝。你都不知道我爸当时脸拉得有多长,他平时都省着喝的,一下一瓶没了,肉老痛勒。怎么样,我妈妈对你好吧?” 周颂玉有些意外,“你跟你父母提我了?” 党旗斜睨了他一眼,故作无奈地叹道:“不是某人一直缠着我让我替他跟我爸妈打招呼的吗?这回我给你正名了,开心伐?” “还行。”周颂玉抿着嘴笑道,“丈母娘够意思。” “先别得瑟,你以为一瓶梅子酒就代表我爸妈认可你拉?能不能喊这声丈母娘还不知道呢,我爸反正是看不上你的,至于我妈妈,肯定是要好好考察你一下的,不合格,赶紧滚蛋。”党旗笑着说道。 周颂玉臭屁得不行,说:“你老公我这么优秀,那必须经得住考察啊,丈母娘那儿不是问题。至于你爸,他老人家凭什么看不上我啊?就你这样儿的,还能再找着比我更英俊潇洒年轻有为的男人?” 党旗听了直掐他,瞪圆了眼睛问:“我哪样啊?你说,我哪样儿啊?” 能作,脾气差,爱别扭,嘴不甜,动不动打人掐人,也就长相身材马马虎虎看得过去,能找着我这种顶级钻石王老五,绝对是上辈子吃斋念佛烧高香了。 不过这话是周颂玉在心里说的,嘴上可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你年轻貌美,身材窈窕,聪明伶俐,温柔贤惠,大方得体,气质高雅,宜家宜室。我这辈子要是娶不到你做老婆,必定后悔终生。” 周颂玉每说一个词,党旗就跟着点一下头,听得心花怒放,通体舒畅,话里少不得还是要矫情一番:“哼,算你识货,找着我算你捡大漏了,好好宝贝着吧。” “得令,大漏儿,爷这就把你带回家供起来。” 党旗发现,周颂玉私下里很喜欢开这辆黑色的玛莎拉蒂,这一直不算高调的超跑近来着实有些火,郭小姐功不可没。 坐进副驾驶,党旗四处打量了一番,鼻子用力嗅了两下,周颂玉好笑地看着她的举动,“党警官,请问闻到别的女人的香水味儿了吗?” “谁说我闻这个了?我是觉得怎么有股糖炒栗子的味道?” 周颂玉变戏法儿似的拿出一包糖炒栗子扔到党旗怀里,宠溺地骂道:“狗鼻子!先吃着玩儿,别吃太多,等会儿爷带你吃好吃的。” 党旗接过栗子一看,是和平里张老头家的,她的最爱。他家栗子限量供应,每天都有很多人排队的,去晚了没有。好几回党旗路过那儿想买点栗子解解馋,但看到那排得长长的队伍就只能望而兴叹。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家的炒栗子?他们家队伍很难排的。” “你自己说的,爷今天排了半个小时。” “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我跟你说过吗?”党旗纳闷,难道是说梦话提到的被他听见了?那她得有多馋啊…… 周颂玉友情提醒:“旗泡小哥儿是你的马甲吧?” “……” 党旗傻眼了,自从托他的福躺着也中枪后,她就把微博上拢共十来条的状态都删除了,账号也弃之不用了。她是曾在微博上发过一条状态,抱怨张老头家的栗子难买。那么说,他肯定在她删微博前就都已经看过她所有的状态咯?她记得最后一条写的是—— “此刻身边坐了位长相亦正亦邪,宜攻宜受的哥们儿,私以为,像这样的男人还是去搅基比较合适,不然不知多少娇花将被摧残。” 党旗讪然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微博的?你都看过了?” “就在你发最后一条状态的时候,没办法,爷视力太好了,不想看都不行。”说着朝她看了一眼,脚底下油门踩得更狠了。 就知道!就知道他这不上道的肯定偷偷看她玩手机了! 这时,周颂玉又凉凉地飘来一句:“要是爷出柜了,你这残花还不哭死?” 她还在想今天他也太二十四孝了,又是接机又是排队买栗子的,殷勤得过头了吧,敢情是在这挖着坑等她呢!你说,吃他俩栗子容易么她! 剥了颗栗子塞进周颂玉嘴里,党旗气鼓鼓地说道:“我看吃的还能不能堵上你的嘴!”居然敢说她是残花! 车子一路通畅地开到远胜中心地下停车场,党旗心想,这厮不是要来视察员工加班情况的节奏吧?跟着周颂玉进了电梯,见他直接按到六十层,党旗就知道这是去哪儿了。 远胜a座一共六十六层,从六十层往上都是忆古会所。从她公司的办公室往窗外看,在没有雾霾的情况下可以很清晰地看见“忆古”两个大字。hR的kathy曾跟着她的法拉利小开混进去过一次,回来在公司里得瑟了好一阵,把里面形容得多么高大上,尔等屁民且羡慕嫉妒恨吧。 说周颂玉是忆古会员,党旗也不觉得稀奇,只是他准备带她来这么高大上的地方填饱肚子是不是有点儿不伦不类了? 电梯在六十层停了下来,这出了电梯就是忆古的地界了,党旗第一次来,难免有点儿好奇加小兴奋,毕竟这地儿在她们公司也算是个传说了。 只不过除了电梯周颂玉没领着她进会所,而是转头走向另一部电梯,与普通电梯不同的事,这部电梯门外只有往上的键,而且需要指纹识别才能启动。进了电梯,里面依旧奇怪,照理六十层往上还有六层,但电梯里只有一层按键。 党旗的小心肝儿忽的跳了跳,这是要去顶层的节奏啊!忆古的顶层是不对外开放的,所以说,这大爷是忆古的老板?不过想想也没什么,远胜中心都是这大爷的,劈开几层楼开个会所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怎么不说话?就这屁点儿地方就把你吓着了?”周颂玉坏笑道,党旗那脸上的表情全在电梯镜子里表演着呢,实在有趣得紧。 党旗白了他一眼,“十亿的翡翠切出来我都没吓着,这里又没有妖魔鬼怪,我有什么可吓着的?只是没想到而已。” “没想到我是这儿的老板?”周颂玉问。 这时电梯到顶层了,党旗率先走了出来,蓦地回头朝他一笑,说:“错,只是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这儿。我以为这是你的秘密**窟呢,你带我来就不怕曝光了以后没得玩?” 周颂玉见她这牙尖嘴利的样子只觉好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耳朵,“什么**窟,说得跟淫.窝似的,你男人是那么没节操的人么?” “节操有没有不好说,贞操肯定是没有的。我饿了,你这儿有什么好吃的?先问一句,这里不是鸿门宴吧?” 党旗环顾四周,连个服务生都没有,准备打开天窗喝西北风吗? “爷要对你做点儿什么用得着鸿门宴么?来吧,今天有人给我们下厨,您就擎好吧。”周颂玉知道她是真饿了,也没再陪她耍嘴皮子,拉着她朝大厅里走去。 忆古顶层大厅往里走有个大开间,里面是开放式厨房,料理台对面是组沙发以及整排的落地玻璃,视野开阔。连党旗都不禁感慨,在这儿做饭也太有fee1了。 与开间相连着的是餐厅,就放了一张餐桌,和家用餐桌差不多大,大概能坐八个人的样子。这会儿桌子周围围了一圈人,见周颂玉他们已经到了,便有人招呼道:“这么快就到了?别急哈,饺子马上就能下锅。” 党旗有些错愕,这不年不节的怎么包饺子了?谁过生日吗? “来,给你介绍下。这是沈城,顾惜春,符怀生——”周颂玉一路指过来,“都是我兄弟发小,忆古他们也都有股份,许帅今儿不在,下回见了再给你介绍。我们几个平时有空就会过来聚聚,放松一下。” “这是我媳妇儿,党旗,名字够霸气吧?呵呵。符怀生,给我媳妇儿说说,你们家姐姐妹妹怎么那么多啊,她不信呢。”周颂玉揽着党旗乐不可支地说道。 党旗被他说得窘死了,暗中使劲掐了下周颂玉的大腿,好在符怀生也没真解释,关键这怎么解释,有毛好解释的啊? 符怀生说:“我们家姐妹再多有什么用,没人入得了你的青眼,你就放过她们吧,啊。” 党旗没想到在这里会碰见沈城,她偷偷打量了他两眼,谁知竟撞上他的视线,看来他也在暗中打量她。不得不说,这男人和照片上给人的感觉一样,极具压迫感。代善碰上他难怪招架不住,直接跑了。 今天包饺子的主厨竟是米桃,她见了党旗表现得十分自然大方,主动拉着党旗说话,言语中的确不像和周颂玉有什么暧昧关系的样子。倒是党旗注意到一个小细节,就是米桃每次说话时都有意无意地会朝沈城那边看一眼,难道周颂玉口中她另有喜欢的人,是沈城? 饺子煮好了,党旗帮忙从厨房端过来,在餐厅门口碰到往外走的沈城,他脚步顿了顿,欲言又止,党旗对他点了下头便要侧身进去,却听他压低了声音说了句:“帮忙劝劝你朋友,谢了。” 党旗知道他指的是代善抓奸那件事,她也知道此事不宜闹大,但心里又替好友不平,所以没有理会沈城的话,径直进了餐厅。 饭后打牌周颂玉输了不少,顾惜春今儿手气不错,筹码摞了一堆,难得赢钱赢到手软,顺带不忘打击下周颂玉:“某人今晚输了这么多,小心回去嫂子键盘伺候。是吧,嫂子?” 党旗没接话,周颂玉手里攒着九万把玩个不停,不甚在意地说道:“回去我媳妇儿怎么伺候我都乐意,倒是你,还是少说话为妙,知道言多必失么?当心好不容易从我这儿抠走的俩钱回头又散了。” 顾惜春被他一噎,得,不说就不说。 回去的车上,周颂玉心情好得哼歌吹口哨,党旗没见过输钱还这么高兴的,周颂玉却说:“情场得意,赌场总归要失失意,不然老天爷会犯红眼病的。再说了,你是没见顾惜春平时输成什么熊样儿,偶尔让他赢赢就当扶贫了——” 党旗真心同情顾惜春,不就赢了几个钱,要被人这么埋汰…… <第 39 章> 陪床工具 周颂玉熟门熟路地将车开到了贡院,党旗下车后发现他紧接着就熄了火,打开车门跟了下来,一副理所当然准备跟她一起上楼的样子。 党旗嗤笑道:“不是说要包养我,怎么我看你是打算倒插门了啊?赖我这儿上瘾了还?” 周颂玉上来直接揽住她的肩膀,用臂力推着她往前走,“我说你翻脸比翻书还快,你还不承认。爷就赖着你了,你看着办吧。” 党旗伸手扯了下周颂玉的脸,说:“脸皮真厚。算了,看你今天表现还可以的份上,姐就勉强收留你一晚,明早痛快滚蛋。” “女人就是口是心非。”周颂玉感慨一声,又说:“男人的脸能随便乱扯吗?胆子不小你。下回再犯,跟你急啊。” 党旗撇嘴,“那你还不是老捏我,女人的脸就能随便乱捏吗?胶原蛋白都给你捏没了。我也警告你,没下回啊。” “还真是寸步不让,呵,你这性格随谁了?”周颂玉好奇道。 “你管呢!再啰嗦不让你进来了。” 自打周颂玉第一次登堂入室后,党旗家里就渐渐有了他的拖鞋,毛巾,牙刷,甚至沐浴露,杯子等等一系列生活用品,俨然打算把这儿当成他的行宫了。 周颂玉一进门便从鞋柜里找出他的专用拖鞋,边换边说:“我的拖鞋没别人穿过吧?我跟你说啊,家里就算来客人了也不许把我的拖鞋随便给人穿,我讨厌别人穿我鞋,听到没有?” “这是我花钱买的,我爱给谁穿给谁穿。”党旗偏使坏地说,“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啊?别忘了,你也是客,客随主便懂不懂?给你鞋穿就不错了,别瞎得瑟。” 周颂玉不屑跟她较这劲,就当没听见,自顾自地说:“反正别给其他人穿我鞋,我不喜欢。” 党旗觉得自己的脾气被磨得越来越好了,碰上个这么油盐不进的主儿,那耳朵就跟装了过滤器似的,你就算对他暴跳如雷,他都能待你稳如泰山。 “媳妇儿,家里还有存货没有?给爷拿两罐喜力来。”周颂玉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足球,国安对鲁能。正在厨房烧开水的党旗听见他吩咐,她真想抽他。翻了个白眼,从冰箱里拿了罐可乐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啤酒没有,可乐凑合喝吧。” 周颂玉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说:“可乐杀精,不喝。” 党旗懒得搭理他,“爱喝不喝,真不知道中超有什么好看的,你们男人是不是对中国足球还抱有幻想呢?” “外行了吧?国足虐我千万遍,我待国足如初恋。” “别人说了我还能信,你?算了吧。” 党旗不稀得说他,转头正好看见电视上摄像机镜头扫到观众席,国安的球迷热情高涨,激动得恨不能到球场上蹦跶去。她不禁想起大学的时候周培曾带她去看过一场球赛,同样是北京国安主场对阵山东鲁能,双方的球迷在台下骂得不亦乐乎,骂对方的球队,也骂自己的球队,骂词丰富堪称登峰造极。 当时党旗不思其解,周培乐得不行,散场之后才对她说:“国安那帮逼踢得跟坨屎似的,个个自以为**炸天,其实全他妈是废物。你别看这主场来得好像都是国安的球迷,屁,多的是什么球迷都不是,纯粹来骂人发泄情绪的主儿。至于国安跟鲁能,那就是基情燃烧的岁月啊,骂你是我看得起你,你不骂我我还不痛快。” 党旗似懂非懂地点头道:“我明白了,你就是什么球迷都不是的那一类。” “想什么呢?站那儿充雕塑。”周颂玉扔了坨纸巾砸到党旗身上,对她这种无视他并走神的行为表示不满。 党旗被他砸回过神来,对于自己刚刚想到周培有点小心虚,默不作声地将纸团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周颂玉顿时没了看球的耐性,将电视一关,双臂抱胸背靠在沙发上,两只眼睛如同雷达一般将党旗通身扫描了个遍,哼笑一声,“怎么,当着我的面儿想我侄子,觉得对不起我了?” 你怎么知道!党旗蓦地睁大眼,还没开口,周颂玉就不悦地蹙眉道:“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扮外星人啊?想知道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党旗不吱声,周颂玉哼道:“见你对着电视发呆,我就突然想起来,周培以前托我要了两张国安的门票,献宝似的说要带女朋友看球。我记得那场比赛也是国安对鲁能,看你的样子八成是想到那场比赛了。怎么样,跟我侄子一起看球高兴吗?嗨吗?” 党旗瞧他那副拈酸吃醋的样子,没得好笑地拿沙发上的抱枕朝他丢了过去,故意道:“当然高兴了,必须嗨啊!你是在嫉妒吗?”哼,不给她他的旧账本,这会儿倒是翻起她的旧账来了? 周颂玉抓住抱枕塞到脑后,往沙发上一横,幽幽地说:“是啊,嫉妒死了,嫉妒得心都疼了。党旗,你就这般伤我?” 党旗受不了得直翻白眼,“大爷您慢慢演,我去洗个澡先。” “别介,要爷帮搓个澡么?” “滚。” 党旗洗完澡出来见周颂玉还躺在沙发上挺尸,走过去却发现他双眼紧闭,呼吸匀缓,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这还没洗漱呢,党旗纠结着要不要把他叫醒去冲个澡,想想还是让他睡算了,正准备转身进卧室拿条毯子给他盖一下,本该睡着了的那人突然睁开眼,同她对视两秒,在她毫无防备之下一把将她拉了下来,径直扑倒在他身上。 周颂玉一手护着她的腰,一手在她背上游来游去,接着非常贱地笑了一下,说:“没穿胸罩,想勾引我?” 党旗无语,谁洗完澡准备睡觉还穿内衣啊?勾引你?你倒想得美!她就不该心软,还拿什么毯子给他盖,就该让他在这躺一宿,明天直接叫12o拖走省事。 “我勾勾脚趾头,你就屁颠儿过来了,你说我用得着勾引你吗?别贫了,赶紧滚去洗澡,不洗干净别想爬我的床。动作快点儿,一会儿我还有事情要问你。”党旗掐了下他胸前的小点点,直起身子女王范儿十足地说道。 在旗女王的目光中,小玉哥儿终于踏上了洗白白的征程。 党旗坐在梳妆台前,脸上的护肤品还没抹完,周颂玉就开门进来了,只下半.身裹了条浴巾,头发还湿漉漉的滴着水。 不等党旗反抗,直接将人抱起扔到了床上,三下五除二地扒掉她的睡衣和内裤,以及他仅有的那条浴巾,动作干净利索,一气呵成。 党旗揪着他的短发喘着气,说:“你怎么这么粗鲁啊?头发也不擦擦干,把我身上都弄湿了——” 周颂玉原本还在她胸前作怪的手突然一路向下移到她两腿之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邪气无比地说道:“湿了吗?我看看。”说着指尖向内点了点,“果然湿了。别急,哥哥这就满足你。” 党旗欲开口,周颂玉用另一只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十分欠扁地说:“乖,接下来什么话都别说,只要嗯嗯啊啊就可以了。” “……”党旗脑子里忽然闪出一句电影台词——我日你个仙人板板! 上礼拜在苏州因为大姨妈造访,周颂玉被党旗耍了一遭。这会儿像是要报上回的仇似的,他的动作是又快又狠,党旗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真的如他所说那样只剩哼哼哈哈,嗯嗯啊啊了。 连发了三炮,周颂玉这才勉强放她一马,党旗累瘫了,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话也没力气说了,反观周颂玉倒是神清气爽,靠在床头仿佛还在回味刚刚的酣畅淋漓,心想这会儿要是来根烟别提多爽了,不过旁边这丫肯定要暴躁了。 摸了摸她的后颈,轻声笑道:“体力太差,平时肯定缺乏运动,下回带你去健身房练练,老这样可不行。” 党旗睬都不睬他,他又说:“之前你说有事情要问我,怎么没音儿了?乘爷这会儿心情好,兴许还能答你几句。” 被他这么一搅合,党旗脑子里比浆糊好不了多少,哪里想得起来要问他什么。好不容易攒了点力气,没精打采地说:“忘了,明天想起来再说。你想抽烟去阳台,别理我——” 周颂玉一个俯身压在她背上,党旗是真没力气叫疼,嗓子都哑了,只能不停抽气。周颂玉见她这样觉得特别逗,笑着在她后颈和肩胛骨处亲了好几下,“宝贝儿,我们怎么这么心有灵犀呢,爷是想抽烟来着。” 周颂玉赤脚下了床,将那条被他扔在地板上的浴巾又捡了起来围在腰上,拿了烟跟火机便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根,透过薄薄的烟雾,他看见夜风透过纱帘吹进房间,床上的小人儿约莫是觉得凉了,将自己裹进被子里,卷成了蚕蛹。 他从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女人在他的人生中留下这样多特别的印迹,让他忘不掉,放不下。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那么在最初相遇之后,他绝不会让此后的六年成蹉跎,她也将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 没有如果,也不会早知道,只庆幸的是,兜兜转转,她又回来了。而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那般轻易地从他生命中跑掉。 抽完烟,周颂玉还算厚道地去卫生间漱了下口,自己稍作清理后又挤了条热毛巾回来替党旗擦了擦身子,完了在她屁股上用力拍了两下,低声道:“爷这辈子爹妈都没伺候过,尽伺候你了,知足吧——” 夜色渐浓,浮躁了一天的世界慢慢平静下来,无数个梦里,你也曾会梦到过我吗? “早。”周颂玉拉开卫生间的门,面无表情地打了声招呼。 “找……”党旗嘴里含着牙膏泡沫,吐词不清地问候道。接着便听到马桶里传来淅沥沥的声音,下意识转头,转完就后悔了,大清早的让她看这个,真倒胃口。 “你那什么表情?昨晚它把你伺候舒服了你这会儿就来嫌弃它?”周颂玉本来就有点起床气,醒来又没见她,这会儿再看她那嫌恶的表情,于是脸便更臭了。 党旗喝了口水将泡沫吐掉,小声犯嘀咕:“本来就丑。” “好用就行。”周颂玉拉上裤子,走到盥洗台前,将党旗一下挤到边上,洗完手顺带夺走了她手中的漱口杯,慢条斯理地刷起牙来。 党旗有点小洁癖,但这点小洁癖在周颂玉面前完全就是个屁,他已经不知道破坏了她多少规矩,她忍了。可大哥,你有漱口杯还要抢我的,见我好说话就觉得好欺负是吧? “我不喜欢那个杯子,这个勉强看得过去,凑合用了。”周颂玉如是说。 党旗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人无耻完全没下限了。 两人先后洗漱完,党旗心情抑郁,决定罢做早餐。周颂玉心情愉悦地接替做早餐的活儿,其实两个礼拜没在家,家里能吃的也就只有牛奶和鸡蛋了。 周颂玉煎了两个漂亮的太阳蛋,党旗这才平复了些心情,看在他蛋煎得不错的份上就把那杯子给他用算了。 “对了,昨天就想问你的,被你岔忘了。既然你和沈城是朋友,那你肯定知道他弟弟的事情了?”党旗问。 “知道又怎么样?跟我有关系吗?”周颂玉不在意地说道。 “跟你没关系,但跟我最好的朋友有关系!徐子俊和李夕楠被代善抓奸在床拍了照,沈城为了这事一直在找代善,我很好奇如果善善不按他说的把照片销毁,他会对善善做出什么样的事来?我就不懂了,弟弟浑球,当哥哥的整天在后面擦屁股累不累?让他自生自灭算了,管他干嘛?” 周颂玉挑眉,“照片公开了对谁都没有好处,这样事会让沈家蒙羞,沈城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况且这是他的家事,我不方便插手。” “少给我打官腔,我是记者还是你的下属啊?我也没让你插手他家事——” “ok,那作为我老婆,你想让我做什么?”周颂玉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戏谑。 党旗怒了,“你正经点行不行?沈城要是敢动代善一根汗毛,信不信我让你连坐?一丘之貉,没一个好的。”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那你大可以放心了。据我所知,沈城的确有很多不入流的手段,但这些手段他都不会用在女人身上。至于李夕楠,废材一个,不足为惧。”周颂玉说得十分直接,这倒让党旗有些意外。 “如果代善足够聪明,我想她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最明智的。两败俱伤不过是头脑冲动下的愚蠢表现。”周颂玉言尽于此,他对不相干的人是死是活真的没什么兴趣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像关心你的朋友那样关心关心我?你真把我当成陪你上床的工具了?” 昏,她还在想代善的事,怎么这人又扯上这个了?还陪她上床的工具?她怎么觉得自己才是工具呢! <第 40 章> 那些破事 周颂玉去公司后党旗先到宠物店将寄养在那儿的如意接了回来,这家伙在店里有专人伺候,不过半月,眼见着又肥了不少。都说猫没心没肺,党旗算是见识了,心想要换成狗,这么长时间不见主人,肯定茶饭不思。 宠物店的老板娘对党旗说之前有客户来店里,看到如意后给它拍了几张照片她也没在意,结果那个客户回去将如意的照片po到了网上,搞得现在很多人都跑到店里来打听价钱。听说是寄养的,又问能不能和他们的猫配种。 如意懒懒得打了个哈欠,继续发呆。其实喵星人内心在咆哮:哥是那种没节操的猫么?配种这种低端的事情哥很不屑的好么?也不看看你那猫丑成什么样儿,配得上哥么?再说了,哥早就结扎了好吗! 党旗顺了顺它的毛,对老板娘笑道:“哪天看它不顺眼了我就把它送你这儿来卖了,反正这家伙也不知道什么叫忠心,只要好吃好喝地养着,就算换个主人它肯定也能淡定接受。” “喵——”如意适时地叫了一声,也不知是对主人的话比表示赞成还是反对,不过在党旗看来,八成是赞成。 一回到家,如意就从党旗怀里蹦跳了下去,扭着肥圆的身躯跑到它最爱的沙发上,然后对着党旗喵了几声,彷佛在说:主人,哥饿了,弄点小黄花鱼拌饭来,哥这阵子天天吃凌采吃得反胃。 党旗听它连叫几声就知道这猫哥又饿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拿着如意的饭盆到厨房里把出门前煮好的米饭盛了一碗,再将刚刚从超市买回来的金枪鱼罐头拌了进去,搅拌均匀后又撒了点海苔屑在饭上,弄好后端到阳台,这哥们最喜欢边吃饭边晒太阳。 “好好吃吧,养你可真不容易。”党旗感叹道,不知道周颂玉要是看到了,会不会又要抱怨自己在她这儿地位连猫都不如了,这男人现在是越来越小心眼了。 如意有饭万事足,党旗也不用再多费心,想到如意刚被她带回来时一点儿规矩都不懂,到处拉屎拉尿,她有又有洁癖,跟着后面各种擦地板洗被套,当时想把它送走的心都有了。 北京这地方好虽好,但空气质量真的很差。只要开了窗,一天下来,家里必定尘土飞扬。平时党旗每天回来都要拖地,周末请钟点工过来次大清扫。这次离家时间比较长,家里到处都积了不少灰,党旗便给家政公司打电话叫了位钟阿姨过来帮忙一起搞卫生。 阿姨在外面打扫卫生,党旗在里面打辞职报告。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头。凭心说,miss杨对她还不错,她在这部门里也算得上“上头有人”,离开公司要说唯一感到遗憾和不舍的,大概就是这位面冷心热的顶头上司了。 下午的时候党旗去了趟公司,部门的同事都用像看外星人的眼光看着她,党旗说不在意那也不全是真话,但跟他们去较这劲又毫无意义。 “不跟上级请示便私自休假,回来一个交代也没有上来就给我这个?我倒是小瞧你了,ok,why?”miss杨背靠在老板椅上,冷眼看着党旗等她解释。 党旗平静地说道:“只是觉得自己不适合这份工作,想换个环境看看。” “这种理由我不会接受,eva,我以为你已经足够成熟,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你不该将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这是刚毕业的菜鸟才会犯的低级错误。如果你不能正视,那么我可以十分肯定地告诉你,无论你换去什么环境工作,你永远都不可能很好地适应。”miss杨冷笑一声,“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天真。” 被miss杨一通训,党旗也没觉得特别难堪,她说得的确是事实,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话来反驳,只能硬着头皮道歉:“对不起,我……” “stop!你要搞清楚,我并不需要你的app1ogy,你最好能明白我刚才的话。如果你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我,辞职的事到此为止,出去。”将党旗的辞职信扔进废纸篓,miss杨低头看文件不再理会党旗。 党旗生生碰了颗钉子,辞职的事似乎就这么不了了之。 回到座位上,党旗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桌子竟然纤尘不染,桌面也被收拾得整整齐齐。旁边的ann凑过来小声说:“你不在的时候Vivian天天帮你擦桌子呢,你们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Vivian,卫佳?党旗不觉皱了皱眉,ann的问题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自己也很想知道。 红兴的案子收工后党旗手里只剩些小的case,在她离职期间miss杨已经将活分配给了其他同事,她要是一去不回了还好,回来了,哀声载道以及对她的抱怨自然少不了。 乘miss杨去楼上开会,部门的同事都聚到党旗办公桌边上来。打听什么的都有,来来去去少不了的就是为什么没来上班,查出那母鸡是谁送来的没,跟旗胜老总是不是吹了之类的问题。 党旗头都炸了,只能笼统地回答说家里有点事,回了趟苏州,母鸡是谁送的她并不清楚,但她也不会介意,因为那些骂人的话并不是事实,至于周颂玉,她只字未提。 同事们见她不愿提起旗胜老总,自然以为她这是默认了他们已经分手的事实。大家面上也不再说什么,各自散了回到座位上继续工作。 至于他们真正的想法,党旗并不关心。同情也好,幸灾乐祸也罢,最好他们都认定她跟周颂玉分手了,这样反而省去她不少麻烦。 卫佳刚刚当着大家的面没问,这会儿倒是发来msn问党旗是不是生她气,因为她抢了本该属于她的名额。 党旗朝卫佳的方向看了一眼,回复道:“这是公司的名额,没有本该属于谁的一说,你能争取到是你的本事,我没理由生气。” 卫佳很快回复过来:“你这么说,那肯定是生我气了。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党旗关了对话框,对于这种奇葩对话,她觉得完全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对于培训名额的事,她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她说了,她不信,那是她的问题。 至于母鸡的事,她心里对卫佳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就算不是她,她也决定和她保持距离,同事之间的关系过犹不及。如果是她做的,那她现在所说的一切不过是惺惺作态,她更没必要理会。 仔细地回味了下之前miss杨对她说的话,想来她的确天真,除非她自己创业当老板,那么无论她跳槽去哪里,都会面临同样的问题,习惯性跳槽可不是件有趣的事。 就像hR的kathy,从不掩饰自己的拜金,公然傍小开,公司上下在明里暗里骂她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后来被小开飞了,多少人在背后看笑话,可人家照样在部门里混得风生水起,事业蒸蒸日上。 那些看笑话的人又有谁能保证自己永远不出错,不被看笑话?太过在意别人的眼光和言论,反倒失去了自我。 周三晚上部门里给卫佳开了个临行送别会,这是部门惯例,费用走公帐,地点定在夜色翡冷翠。 miss杨来走了个过场就闪人了,卫佳被众人轮着灌了不少酒,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高了,一个劲地拉着党旗敬酒,口口声声说着抱歉,让党旗不要生她的气,不要不理她。 今天除了党旗不想来,还有一个也不乐意来的就是cindy,想到名额是被Vivian这个小贱人得了,心里就窝火得不行。 “烦不烦?耳根子一刻都清静不了。Vivian,我还就想问问你,你是把别人都当包子还是圣母啊?你倒是给我们说说你干什么缺德事儿了要eva原谅你?敢说吗?不敢说就给我闭嘴,少在这儿扮白莲花,没得恶心死别人还以为自己多委屈可怜。” 卫佳脸一僵,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是两只手紧紧拽着党旗。 党旗知道她没醉,她实在不懂卫佳究竟在纠缠什么,她们本来就算不上多熟不是吗?她不是圣母也不是包子,更不是傻子,她今晚的作态只会让别人误以为自己是个小心眼的人,见不得别人好,没有容人的气量,若不是cindy的爆发,她几乎要陷害成功了。 “好了好了,大晚上的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cindy你也真的,什么时候能把你这毒舌改改,当心嫁不出去。来来来,大家喝酒,喝酒——”部门的男同事见状出来打圆场。 cindy嗤笑,“我嫁不嫁得出去关你屁事,不劳你操心。” 男同事也习惯了,笑着举起双手求饶:“好好好,我不操心,当我没说,您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回。这杯我干了,您随意——” 党旗从洗手间出来时碰到cindy,不管她刚才是出于什么原因对卫佳出口不逊,但总归是替她解了围,不然碰上借酒装疯求谅解的卫佳,她还真不知道是该说原谅她了还是不原谅,她学不来cindy的彪悍,所以无论她说什么,都是死局。 “刚刚的事,谢了。” cindy朝她看了一眼,“谢谢就免了,我可不是为了帮你。纯粹看那小贱人不顺眼而已,不知道抱了上面哪个死老头的大腿,不然能轮到她?当姐姐死了。” 党旗笑笑没说话,就在两人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cindy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我知道老姑婆选中的是你,这下好了,咱们谁都不用争了,我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回包厢的途中,党旗被一位服务生拦住去路:“这位小姐,我们老板有请。” “对不起,请问你们老板是?”党旗第一反应是周颂玉,除了这位爷,她自认不认得什么老板。 服务生似乎很讶异她的提问,不过还是恭敬地回答道:“沈城,沈老板。” 原来夜色翡冷翠竟是他的地盘,难怪第一次来代善就铩羽而归,主要也和情报错误有关。这事儿也不能怪老吴,是她查到徐子俊入住酒店时登记的是沈城的名字,她便让老吴直接调查了沈城。 沈城背景颇深,老吴能查的也只是他经常出入夜色翡冷翠以及每次来都在同一个包厢活动。 后来代善也说了,李夕楠那纨绔每回和徐子俊开房去都直接报他哥哥的名字,沈城是酒店的VIp,账直接记在名下。 党旗想到这,只是不知道沈城找她有何贵干,想想便对服务生说:“替我跟你们老板打声招呼,他那儿我今晚就不过去了,有事的话改日再约。” 服务生面露难色,说:“这——我也是听命行事,小姐你就别为难我了。” 党旗觉得好笑,她怎么就为难他了?难道他就不是在为难她吗? “没关系,你就照我的原话回复给你们老板,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我保证。这样行吗?”党旗难得好脾气地说。 服务生犹豫了一下,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位什么来头,也不知道她凭什么保证,不过从她说话的语气和态度来看,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便点点头,转身离开。 沈城听了底下人传来的话,没什么反应,只摆摆手让人下去了。 周五上午卫佳没有来公司,就在大家都以为肯定是上头批假让她在家为出国做准备的时候,miss杨宣布了两个重磅消息:一,Vivian辞职了,公司已经批复;二,去纽约培训的名额由cindy替代,下周二赴美。 相对其他人的不淡定,cindy倒是没表现得多兴奋,大家都笑她这是乐傻了。她懒得理会,而是走到党旗旁边,耳语道:“你猜,是不是上面那老头对她翻脸了?呵呵,怎么办?这回我抢跑了先,别太难过啊——” 党旗对她微微一笑:“恭喜你,心想事成,祝你马到成功。” cindy嘴一撇:“没劲。” 党旗觉得卫佳的辞职太过突然,不知道为什么,总隐隐觉得这事儿和周颂玉脱不了干系。难道他查出来母鸡的事真跟卫佳有关? 41离婚大计 下班前代善打电话来约晚上一起去吃贵州菜,党旗正好也想问问代善离婚的进程如何,便欣然答应了。饭店在朝阳公园那边,党旗开车过去还算方便。 车子开到农展馆南路和团结湖路交叉路口等红灯时,一个推着婴儿车过马路的年轻女人突然昏倒在人行道上。党旗的车当时排在最前面,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要糟,人行道上逐渐围满了人,就算此时绿灯了,道上的车子也不敢贸然开动。 眼看着离目的地不过两三里路了,这下好了,人行道上人群不撤,车子开不动,这路算是彻底堵上了。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在车里坐着也是坐着,党旗索性下车上前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到人群外围党旗便听到周遭的人纷纷议论,原来这推婴儿车的女人癫痫突然发作,大家都不敢上前乱碰,已经有人打了12o。 党旗一听心一紧,从看到那女人倒下到她决定下车,早已过去十分钟不止。人群还没有散,说明女人还在发作期。党旗以前见过癫痫发作的病人,只不过一般情况下发作持续两到三分钟后,病人自己就能慢慢恢复过来。若时间久了仍在未见停,那就算得上大发作了,必须及时采取措施并送去医院。 党旗赶紧拨开人群钻到前面,只见那女人正躺在地上,身体僵硬且伴随着抽搐,眼球上吊,嘴角边不断有白沫和唾液留下,情况不容乐观。 “姑娘,你可别犯傻啊,这羊角风发作起来可不敢随便乱碰的。”党旗正要上前,被一旁的大妈连忙拉住。 “阿姨,没事儿,我有数。您方便的话就帮忙看着点孩子,别让人乘机把孩子抱走了。”党旗拍拍大妈的手,上前走到抽搐不已的女人面前蹲下,迅速地抽掉缠绕在女人脖子上的丝巾,并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粒扣字。 之后党旗便没有更多动作,只是蹲守在女人身边不断替她擦掉口里呕吐物,耐心地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幸好没过多久,交警以及救护人员几乎同时抵达现场,孩子交到被热心群众交到了交警手中,女人也被送上了救护车。 围观人群散去后,交警同志开始疏导交通,党旗的车被要求开到路边,而她则须留下来配合警察做笔录。等事情处理完,警察告诉党旗她可以走了的时候,已经是事发一个小时之后了。 急匆匆赶到饭店,代善已经点了俩菜自己先吃起来了。党旗嗔骂道:“你个没良心的,怎么也不等等我就一个人先吃了。” 代善放下筷子,拍手道:“噢噢噢,为我们见义勇为的女英雄鼓掌!你不经意的举动却给这冷漠的社会又一次增添了正能量!鼓掌!” “抽什么疯呢,别丢人了啊。我也没干嘛,不过举手之劳。要是换你发病,我保证一路护着你去医院。”党旗拿起湿毛巾擦了擦手,她真没觉得自己做了多了不起的事情,就为了这么点事还被留堂做笔录,耽误了时间,这个才讨厌。 “呀呀呸的,咒我呢?”代善瞪了她一眼,转头朝服务员招了招手:“服务员,点餐。”说完又对党旗小声嘀咕:“今天周五人特多,你以为我不愿意等你啊,是人家饭店不愿意等。我不点俩菜,难道坐着喝茶干瞪眼啊?你觉得他们能答应我占着茅坑不拉屎吗?” 之前一直替那羊角风发作的女人擦呕吐物,这会儿又听她说什么茅坑和屎,党旗觉得自己连吃饭的胃口都快没有了。 代善又点了份酸鱼汤和汽锅鸡,加上干锅牛蛙和醋溜白菜,两人吃就差不多了,党旗补要了份小米渣和米豆腐。 “你小鸡啄食啊,怎么净点五谷?”代善咋呼道。 党旗觉得她的问题特别傻,说:“荤素你都点完了,我就来点五谷杂粮助消化呗。怎么,你点的不让我吃啊?” 代善一愣,随即憨笑道:“也是吼,我刚了。” “哟,都会讲苏州话了,跟吉祥学的?”党旗听她说“我刚了”差点喷了,这半调子方言说得实在太蹩脚了。 代善以为党旗在夸她,提到吉祥又兴奋起来:“对啊,她还教我上海话来着。什么刚刚一刚刚刚的我头都大了,我现在就会说,侬好,再会,谢谢侬,哦对,还有一句,超经典的。”代善说着忽然神色一收,用低音学道:“内伊组特——” “噗——”党旗都快笑喷了,她就知道吉祥这家伙教的肯定没好东西。 代善泄气地看着党旗,不死心地问:“我应该没说错啊,你笑什么?难道你没觉得我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很有杀气吗?” “没,没,我没在笑你。你说得很好,杀气很足。”党旗快笑岔气了,摆摆手连忙否认。 代善低下头默默整理起面前的餐具,无比平静地说了句:“替我问候你二大爷。” 党旗笑着竖起大拇指,“还是这句话更有杀气。” 两人边吃边聊,说到那天在夜色翡冷翠的事,代善听她提起沈城,直觉就是反感,这人实在是太讨厌了。“他肯定调查我了,不然怎么会知道你!王八蛋,太过分了,这事儿跟你又没关系,他找你做什么?有什么事儿冲我来,找我朋友的麻烦算什么男人!” 党旗见她越说越激动,忙拦住她,说:“没,他没找我麻烦,我还没说完呢,他找我,我没去。放心吧,周颂玉是他的兄弟,之前我们已经见过了,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我跟你说,你别冲动啊——” “一丘之貉,全特么是渣!” 得,周颂玉也被顺带骂上了。不过党旗心里琢磨着,他这被骂得也不算冤枉,“渣叔”这个称号倒也蛮适合他的—— “那离婚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现在主动权在你手里,也由不得徐家说不离就不离了。如果是我,我会快刀斩乱麻,省得老跟这帮人瞎搅合,早点散了早点拿了赔偿费迎接第二春。”党旗说道。 现在离婚这件事情是代善人生中急需处理的头等大事儿,赔偿她肯定是要跟徐家讨的,但她又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徐子俊,可这样一来又牵扯到李夕楠。那家伙虽然也不是个无辜的,可他那哥哥实在太难缠了。想到这些破人破事儿她就烦得很,要不是从小在这里长大,她都要怀疑北京这地儿是不是跟她八字不合了。 “徐子俊他妈连一套房子都舍不得掏,他们家现在就等着沈城把我搞定,拿回照片,然后就准备把我光屁股踢出门,反正他们也没什么脸可要的了。”代善嘲讽地说道,“把我逼急了,谁都别想好过。” 党旗想了想,对代善说:“你想清楚了,如果你一旦什么都不顾地公开j□j,那势必得罪了沈家,徐家也不会给任何你补偿,索性破罐破摔。我问你,沈城为什么要拿回j□j?” 代善嗤笑一声,道:“能为什么?不就是怕我一不小心公开了照片,他那宝贝弟弟丢了人,他们沈家丢了面子呗。” 党旗继续追问:“既然徐家想借沈城的势给你压力,以保人财两不失,为什么你不能反过来借他的势给徐家压力?” “我跟他又不熟,怎么借?而且我跟他是对立的,他怎么可能帮我?”代善觉得党旗根本就是天方夜谭,难道让她去色.诱啊?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你去找沈城交涉,说只要徐家愿意给出你想要的补偿,那么照片的事你自然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你把皮球踢给他,让他去给徐家施压。对你们来说,这是双赢,他并没有什么损失,我想他也许会考虑的。你有信心吗?”党旗朝着代善微笑道。 代善定定地看着党旗,努力推敲着她刚刚说的话,闹到如今这一步,似乎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沉默了片刻,代善轻声说:“旗旗,你会不会觉得我现在也变成了那种一谈到离婚就死要钱的女人?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为什么这么问?” 代善有些低落地说:“我没想这样的,他们要是一开始就答应离婚,我真的什么都没打算要的。可现在已经这样了,我不甘心——” 党旗倾身上前拉住她的手,给她一剂强心针,“不甘心是对的。如果你的人生被这样狠狠耍了一回,你却什么都不为自己争取,那样的你才会让我瞧不起。你不需要觉得底气不足,就算徐家赔你半副身家,那都是你该得的。振作起来善善,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这一切都会过去。” 吃完饭党旗开车将代善送了回去,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意外发现客厅的灯居然亮着。 “知道现在几点吗?”周颂玉靠在沙发上,懒懒地看着她。 党旗抬头看了眼时钟,答道:“北京时间,晚上十点五十三分。” 哼!“你还知道回来啊?” “这是我家,我不回来那去哪儿呀?倒是你,怎么来之前也不跟我打声招呼?还有,你什么时候偷配了我家钥匙,经过我允许了吗?”党旗一连串反问丢了回去,周颂玉的脸是越来越黑,“你出去疯,这么晚才回来还有理了?我说你一句都说不得了?” 党旗换好拖鞋,忽的表情一转,嘻笑着朝他小跑了过去,扑在他身上,笑眯眯地说:“瞧你,怎么跟你怨夫似的,你不会等我召见等了一晚上没吃饭吧?不应该啊。” 事实是从下午周颂玉就在等党旗打电话来约他吃晚饭,结果等到太阳都下山了,电话没有,信息也没有。他想着自己是男人,大方点,给她打过去吧,她倒好,手机一开始还是在通话中,后来直接就关机了。 “我吃没吃饭你还知道关心?自己说吧,下了班跟哪个野男人出去鬼混了?还关机?”周颂玉无视她的撒娇,心里憋着火呢,哪能就这么轻易给她糊弄过去。 党旗晃着他的胳膊,娇笑道:“当然关心了,你是我男人呀,我后半辈子的依靠,你要是饿死了,财产又不归我,你叫我怎么活呀?” “我要死了,你就殉情吧,省得想下半辈子怎么活。”渣叔冷哼一声,“别转移话题,真跟野男人出去了?” “是又怎么样?我就不能有异性朋友了?”党旗挑眉道。 周颂玉咬牙切齿:“能,当然能,哼,你最好别让我发现是谁——” 党旗扑哧笑了出来,双手把周颂玉的头发揉成鸡窝,轻快地说道:“没想到我家渣叔这么爱吃醋,怎么,代善的醋你也要吃啊?晚上我和代善吃饭去了,接了她的电话后来手机没电了自然关机了。我的野男人也就你一个,你对自己这点儿自信都没有啊?” 周颂玉一把扯下她的手,不满道:“乱揉什么,发型都被你毁了。你刚喊我什么?再喊一遍。” “渣叔。”党旗笑嘻嘻地喊道。 “再喊一遍。” “渣叔,渣叔,喊多少遍都行。” 党旗说完从他身上跳开,准备开溜。只不过周颂玉的动作更快,双腿将她一夹,翻身将她压在沙发上,毫不怜惜地在她锁骨处狠狠咬了一口,完了还做了个抹嘴的动作,邪恶地说:“今晚甭睡了,叔让你好好见识一下什么才叫渣——” “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晚了。” 42煎饼果子 渣叔的名号不是白喊的,一晚上党旗被周颂玉吃干抹净渣都不剩,第二天下床时腿直打软,要不是及时抓住了淋浴门上的扶手,险些就摔在马桶边上。 党旗心里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上帝保佑,一边骂着那个不知节制为何物的男人。坐在马桶上,低头看向大腿根处两道被掐红的印子,现在瞅着都有些微微泛青紫了,这厮得下了多大的狠劲儿啊,他大爷的。身上不用看也知道,必定惨不忍睹,想到这儿胸前两颗就隐隐作痛,丫的那玩意儿能往死里咬吗? 洗漱完回来见周颂玉还在床上睡着,党旗蹑手蹑脚走到床边,拿过自己的枕头猛地按在他头上,迅速翻身上床压坐在枕头上,恶狠狠地说:“还睡!不知道早点起来给本宫做早饭啊?会不会伺候人啊?不会拖出去斩了。” 周颂玉被她压得快窒息了,这要还不醒那就成仙了。这位爷本来就有起床气,经她这么一闹腾,那气儿快顶破天了,双臂一抬,捧着党旗的屁股连着屁股下面的枕头直接扔到了一边,完了又抽出自己的枕头朝党旗砸了过去,嘴里还振振有词:“就不会做!爱谁谁!” 他这又是摔人又是顶嘴的,可整个过程愣是没睁一下眼睛,搞得党旗都不知道自己该气还是该笑了,这简直就跟小孩儿没两样嘛。 党旗这回不打算顺着他,谁让今早她差点栽跟头,总得找罪魁祸首去去晦气吧。从另一边下了床,出了卧室,到厨房的冰箱里拿了瓶冷藏的矿泉水,又拿了袋冰袋。 党旗用冰水挤了条湿毛巾回到主卧,见某人还依旧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掂了掂手里的冰袋,哼哼,既然如此不识时务,那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 周颂玉被冰袋的温度一冻,立马坐起身,还没来及发飙,党旗的冰毛巾又捂住他的脸,使劲在他脸上擦了擦,美名曰帮他洗脸。 “党旗你他妈疯了?往哪儿塞呢!”周颂玉一把扯掉毛巾,一手将冰袋掏出来甩出老远,眉头锁得死紧,面色铁青。 党旗手一摊,无辜地看着他说:“抱歉,失误。” “别跟我说话!站远点儿,不然我控制不住想抽你。”周颂玉气得肝疼,大清早的就不消停,看来昨晚上收拾得还不够狠,不然她哪来的劲儿搁这儿拼了命地折腾他,把他老二玩废了,她就等着哭死守活寡吧! 党旗嘴一撇,压根儿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捡起被他甩在地上的毛巾和冰袋,又走向他跟前,不无挑衅地说:“这点儿冷就承受不住了啊?那你这体格还得加强锻炼嘛。我刚刚就已经叫过你了,谁让你暴力了还不合作,我只能出奇制胜了。” 见周颂玉冷着脸不说话,党旗又补充道:“我饿了,你可以先解决我的早饭问题回头再慢慢生气。我想吃煎饼果子,豆浆也要的。” “你是看不出我在生气还是觉得我脾气太好了?我让你跟我说话了吗?还煎饼果子,哼,我现在想吃人肉包子!”周颂玉捞起长裤套上,他胸前明显的抓痕让党旗瞬间感觉有些脸红,听他这么哼哼,她复又笑着挪到他身边,朝他伸出胳膊,说:“人肉包子没有,人肉在这儿,你咬吧,咬完给我买煎饼果子去。” 周颂玉看了她一眼,倏地张口对着她的手臂咬了下去,党旗睁大眼,“咝——疼,疼,你还真咬啊!” 周颂玉穿好裤子赤着上身进了卫生间,党旗跟了进去,见他面无表情地刷牙,就是不搭理她,便学无尾熊一样跳到他背上,两腿夹着他的腰,双臂环着他的脖子,撒娇道:“还生气呢?我跟你闹着玩的,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小女子一般见识的行吗?你看我咬也让你咬了,气儿该出了吧?不生气了,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乖。”说着低头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 周颂玉心想,这是打个巴掌给颗枣儿呢,他有这么好哄吗?再这么发展下去,他就成太后身边的大总管了,任劳任怨,任打任杀,还有没有地位了?! 党旗坚持要吃煎饼果子,又说自己腿软出不了门,周颂玉不想这么轻易遂了她的意,双方僵持不下,最终各自退让一步——周颂玉开车带党旗去买煎饼果子。 早上的起床风波就这么在“药药,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的吆喝声中翻过篇儿去。 吃过早饭,党旗心满意足地在车上打了个盹,算是睡回笼觉,照样是周颂玉开车。等她醒来时却发现车子刚过马甸桥,正沿着京藏高速往北驶。 党旗揉了揉眼睛,心下道,这是要陪她回母校还是带她逛园子啊? 可到了健翔桥的时候,周颂玉似乎没有打算拐上四环的趋势,而是沿着京藏高速继续直行,党旗纳闷,难道这是要带她出北京城的节奏? “帅哥,能问一句,您这是打算把我弄哪儿去啊?”党旗转头一脸迷茫地问周颂玉。 周颂玉食指点了点方向盘,优哉游哉道:“把你卖到山西给挖煤的当小老婆去,怎么样?” 党旗一笑:“那敢情好,以后我也算一煤婆了。” 车子一路向北,周颂玉愣是没告诉党旗这是要上哪儿,直到车子从上清桥拐上五环往西开,党旗隐约感觉到他准备带她去哪儿了,心一紧,忙问:“我们是去玉泉山吗?”她记得周培以前说过他爷爷家住玉泉山这边,离北大很近。 周颂玉扭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嘴角微微上扬,想不到这丫头还挺机灵的,却故意问:“为什么不是香山?也许是植物园呢?” 党旗听他这么说,更加确信了,肯定是去玉泉山,一慌神,抓住周颂玉的胳膊说:“你是不是准备先斩后奏带我去你家啊?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你不是已经去过我家了吗?怕什么?”周颂玉挑眉道。 党旗急了:“你知道我指的是哪个家,不行不行,你看我这一身绿,像个蚂蚱似的,万一把你妈吓着了怎么办?第一次见面,我穿得一点儿都不正式,妆也没化,你家人还以为我这是对他们不尊重呢。而且哪有两手空空上门的,不行不行,我不去——” 早上出门吃早饭的时候党旗就简单换了身草绿色的Juicy套装,脚上蹬了双运动鞋,随手抓了个马尾,妆也没化就出门了。这一身穿着是舒服了,可登门拜访长辈就有点不像话了,况且她压根就没做好见他父母的准备啊。 周颂玉噙着笑朝她瞥了一眼,道:“形容得倒是挺贴切的,呵——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慌张的样子,我家不是龙潭虎穴,我父母也不是虎豹豺狼,你至于吓成这?” “你听不懂人话啊是不是?我说了不是吓,是尊重!我这副样子去你家,是很没有礼貌的。还有你,不提前和我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带我过来,还好我聪明猜到要去哪儿,不然真被你害惨了。”党旗心有余悸地说道。 “哟,露怯了?”周颂玉逗趣儿地问。 党旗横了他一眼,说:“对啊,就露怯了。反正我今天肯定不去,你没跟你爸妈说我们要过去吧?” “说了,怎么办?” “说了?谁让你说的!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党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圆了。不然……不然我现在就跳车——” 周颂玉心情甚佳地打开车载音乐,顺便打击了党旗一把:“跳吧,完了我送你去医院。要一不小心高位截瘫了,我养你一辈子,反正我不缺那点儿钱。” “呸,少咒我。”党旗翻了个白眼,看着前方的车流,她也就说说,真叫她跳车她才没这勇气。想想那些跳楼跳海的,得有多绝望才能鼓起那么大勇气闭眼一跳啊。 “跟你说真的呢,我这一身真不合适去见你爸妈,咱不去了,行不行?”党旗低头看看自己这身绿,早上出门时周颂玉还多看了她两眼,她还在他面前小小得瑟了一把,问他美不美,现在想想撞墙的心都有了。 周颂玉不以为然,安抚地说道;“我觉得这身挺好,看着多活泼有生机啊。就吃个便饭,不用那么正式。” 党旗被他的“活泼有生机”打败了,这形容怎么听着就这么别扭呢?想到等会儿不知道会不会遇见周培,她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万一真碰上了,尴尬就不提了,还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什么事儿来。 周颂玉彷佛洞悉了她的想法和担忧,不甚耐烦地说:“放心,今天就老太太在,你的老相好最快明天才能赶回来,就算他回来了也起不了什么幺蛾子,除非你旧情难忘。” “什么老相好,旧情难忘,你说话怎么那么酸呐?我要对周培旧情难忘,还有你什么事儿?他是我前男友没错,但也是你侄子,你提起他的时候能不夹枪带棒的么?”听听他说的那叫什么话,还有点儿长辈的样子么? 关于党旗和周培的那段过去,周颂玉要说自己一点儿都不介意那就是纯粹扯淡,且说这个前任还是他的亲侄儿。党旗或许能够坦然地认为她和周培已经成为过去时,完全没必要为此纠结。可周培呢,在他看来,他的好侄子可一直蠢蠢欲动地想要改写时态,将过去时变成现在时以及将来时。 “你确定要当着我的面儿维护他?”周颂玉幽幽地说。 党旗扶额,怎么就说不通呢? “我没有想维护他的意思,你就不能替我想想?我跟周培分了现在又跟你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将你们叔侄玩弄在股掌之上,背后说闲话的肯定少不了,没关系,我可以不在意。但凡你和周培关系变得紧张,不管是不是因为我,在别人眼里我都脱不了干系,而那个时候,你的家人又会怎么看我?还是说我也不必在意他们的看法?” 周颂玉听完她的一番长篇大论后内心并未起什么波澜,而是十分淡定地说了一句:“你只用在意我的想法。” 真想一巴掌把他拍死,合着她这废了半天口舌全对牛弹琴去了?党旗气得“你”了半天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只憋出五个字:“我无话可说。” 周颂玉说这话的确很臭屁嚣张,但其实他说的却也是事实。在周家,周老太太的地位最高,而周颂玉是老太太最宠爱的小儿子,连周培这个孙子都比不上。老太太心眼儿偏得厉害,以前对周颂玉就溺爱,现在年纪大了,更是什么都看得开,只要小儿子高兴,她都能依着。所以,把周颂玉哄好了,就等于把老太太哄好了,老太太的态度便代表了周家所有人的态度。 只是现在党旗还不能领悟这一点,她甚至还未曾深入地想过嫁给周颂玉这件人生大事。 <第 43 章> 玉峰塔影 自车子进入厢红旗路并拐上玉泉山路,一路上便可看到不少禁鸣的标志。这里和颐和园近在咫尺,本同属“三山五园”,如今却又有天壤之别。一边是人来人往的风景名胜,一边却是行人止步的军政禁地。 从昆明湖上放眼眺望,便可以看到西面的山顶宝塔耸立,周围郁郁葱葱,那便是玉泉山和玉峰塔。党旗刚来北京时还曾对这一片表示好奇,只后来听说是这里与中南.海并称京城两大禁地,便灭了心思。再后来周培也曾心血来潮说带她进玉泉山溜达溜达,开开眼界,当时她拒绝了,现在却已经想不起当初拒绝的理由。 玉泉山脚下高墙林立,警备森严。 周颂玉翻出一堆通行证塞在挡风玻璃下,顺利通过第一道关卡,车子便开进了高墙内,平地行驶一段路程后沿着山道渐渐上行,上行数百米再遇第二道关卡。 进入玉泉山,才发现山上稀稀落落建造了数十栋别墅。所有的别墅都只有两层楼高,独门独院,被周边高大的乔木和密集的灌木丛所包围,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远观玉泉山便只见层层叠翠,极大程度上保护了领导人们的**。因别墅坐北朝南的格局和山势的变化,院内的光线又得到了充足的保障,的确是颐养天年的佳所。 车子行到半山腰时遇到第三道关卡,党旗叹息一声:“忽然觉得领导们也挺不容易的,做个平凡人也蛮好的。” 周颂玉笑了:“领导们可用不着你在这儿替他们愁心思,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党旗扭头看他。 周颂玉看了她一眼,故作神秘的说:“秘密就是——我也不爱住这儿。” 党旗很无语:“切!这也叫秘密?烦人。话说你们家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丑媳妇等不及见公婆了?”周颂玉调侃道,说着将方向盘往右一打,“到了。” 党旗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他说到了,只见眼前的别墅风格与沿途上来看到的别墅大致相似,欧式的构造糅合了中式古典的精粹,中西合璧却没有任何违和感,不会让人觉得不伦不类。只是外观上的翻新也掩盖不了岁月的尘埃,这栋别墅的年头绝不会太浅,她猜,至少比她的年纪要大许多。 别墅院子的小门是虚掩着的,轻轻推开即可。一脚踏进院子,党旗才真正有些感到局促不安,回想怎么就这么一路被他骗来了呢? 周颂玉看出她的紧张,便伸手过来要牵她进去,党旗身子一侧,避了开去,小声对他说:“别拉我,被人看见多丢人啊。” 对于她这种别扭的坚持,周颂玉也没多说什么,只笑了笑便径自走了上前,党旗则像个小媳妇儿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六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老太太从沙发上站起身,忙不迭走了过来,捏了捏周颂玉的手臂彷佛在确认是不是真人一般。 “怕老太太您在家太想我,想出毛病来,所以就回来看看您。”周颂玉揽着老太太的肩笑着说道。 老太太在他身上用力一拍,笑骂道:“贫嘴。你还好意思说,多久没回来了?回来也不事先打个电话,我好让莲嫂多烧点菜啊。” “打电话就没惊喜了,也省得您跟着折腾。”放开老太太,周颂玉将党旗拉到身边,介绍道:“老太太,这是党旗,。您不整天让我把人带回来给您瞧瞧的吗?这不,我把人给您带来了,您可仔细瞧好了。” 党旗窘得要命,刚刚站在边上她就在思考到底怎么称呼周颂玉的母亲,按老太太的年纪,她叫奶奶足足的,周培也是叫奶奶的。可按周颂玉的辈分,她喊奶奶明显不合适,叫伯母?还是叫阿姨? 结果被周颂玉这么一介绍,她脑子就晕掉了,也忘了要叫人。 周颂玉朝她看了看,眼神示意她叫人,她这才回过神,连忙叫了声伯母。 老太太倒不甚在意,而是真听儿子的话仔细打量了一番党旗,然后笑着同周颂玉说:“瞧着真人比照片上标致多了,蛮好,蛮好。来来来,都别傻站着了,赶紧过来坐。”说着又朝厨房方向喊了两声,“莲嫂,莲嫂——” “哎,来了——”莲嫂匆忙从厨房间小跑了出来,见是周颂玉回来了,还带了位姑娘,便心领神会地说:“原来是六哥儿带客人回来了,我这就准备茶点去。” 老太太坐在正中的主沙发上,党旗坐在她左手边的双人沙发上,本想着周颂玉过来跟来坐一起,谁知他偏偏坐到她对面去了,还翘着二郎腿,悠闲得不得了的样子。 三人坐下后老太太也不急着问话,而是复又仔细打量了党旗一番,刚刚时间太短,只瞧了个大概。看这姑娘素面朝天穿了身运动服就来了,老太太觉得挺有意思,她知道现在的小姑娘个个都臭美得厉害,敢这么出门的还真不多见。 党旗被老太太盯得头皮都发麻了,可老太太没开口,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偷偷拿眼神朝周颂玉示意,让他赶紧救场。 周颂玉收到媳妇儿求救的眼神,自然要出手相助一番,瞧他家老太太也瞅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道:“妈,您再这么看下去,会把人吓跑的。” 老太太收了视线转向周颂玉,说:“你小子,这就心疼了?我还什么都没问呐。” “您问,今儿您尽管问。不过我先跟您说明了啊,您要是问题太犀利,把人给吓住了,我可不敢保证下回还能不能把人给带回来。就今天还是我先斩后奏,直接把人给您带来的,她到了这儿才知道是要来见您,怪我没提前告诉她,没给您准备见面礼呢。”周颂玉说道。 老太太心说,这就难怪了,又道她家六儿真精,素着脸就把人领来了,她也能好生瞧瞧这姑娘的模子到底如何,不是她说,现在的化妆技术太厉害了,几笔描描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哪像她们那个年代的姑娘,标致就是标致,纯天然的。 “不用准备,你们人来就行了,家里什么都不缺。旗旗,我可以这么叫你吧?”老太太笑着看向党旗,见她点点头,便接着说道:“听六儿说你是苏州人?苏州哪里的?” 党旗说:“我家就在相城区,其实我只能算半个苏州人,我七岁前都是在南充生活的,后来才举家迁到苏州,所以我也算半个四川人。” “哦,是这样。那你后来有回过南充吗?那边现在发展得也不错。” 党旗摇了摇头,虽然不太愿提及,但还是老实说了:“后来就没回去过了。以前在那边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父母对那儿产生了抵触,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再回去看看。” 老太太听了便没再追问,虽然心里也有些好奇,但想来也知道必是一些不好的回忆才会让这一家举家迁移到千里之外,并且再也没有回去过。唉,话说她一晃也好多年没回过吴江了,前一阵听说撤市并区,给并到苏州城区去了。 周颂玉一直在边上漫不经心地听两人对话,对于她曾在四川生活过的事情,他还真是第一次听她主动提起。他忽然发现,他对她的了解真的太少了。这种忽然间的认知让他很不爽,于是明知要触动她伤心的记忆,也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说说看,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出来。 党旗沉默,显然不太愿意提起,老太太见状便呵斥了周颂玉两句,“这是人家的**,没得你这么逼问的,行了,不说这个——” 周颂玉就这么一直盯着党旗,视线中透出他强烈的意愿,他就是想知道关于她的任何事! 你的喜要与我分享,你的悲我帮你分担,反之亦然,就这么简单。 党旗朝着老太太微微一笑:“伯母,没关系,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我父亲以前在四川的时候是做玉石生意的,生意做得还可以,便招了人眼红。我七岁那年被绑架了,警方破了案,主谋就是我父亲生意上曾经的一个合伙人,拆伙后那人发展得不是很顺利,见我父亲生意却红红火火,便起了歹念。后来这件事让我父亲成了惊弓之鸟,他深谙树大招风,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南充,找个地方隐姓埋名重新生活。” 老太太听了不禁点头,“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让你们离开南充,既然是隐姓埋名,自然不好跟旁人提及过去。这么说来,你的名字也是到了苏州才改的了?” 党旗点点头,他们一家都改了名字,只是党这个姓氏没舍得换。 老太太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为了转换气氛,便改问了些别的无关紧要的。见面前虽然她还对这姑娘存了些偏见,毕竟她以前和培培好过,现在又喝她家六儿在一起,六儿喜欢,她面上不好说什么,但心里总有个疙瘩在。可见了面,她发现这姑娘很是合她的眼缘,她童年的经历令她心疼,她的坚强又让她欣慰。这是个漂亮又聪明的孩子,她真的很难不喜欢。 “我知道你过去和我们家培培也在一起过,若按培培的辈分,你叫我声奶奶也不亏的,但你们俩终归没那个缘分走到最后。我也不问你怎么跟六儿认识的,既然你们现在在一起了,就好好的,相互扶持照应,对对方多一点宽容和耐心。不管你们最后能不能在一起,我都希望你们能够慎重对待感情,不要轻率下决定,更不要把感情当儿戏。六儿,你也给我听着点。”老太太一番语重心长,就差直接对党旗说我跟你这般大的时候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你们俩也好给我抓抓紧了。 老太太之所以能这么快接受党旗,主要还是一颗拳拳爱子之心,简直发挥到了极致。人家当妈的宝贝儿子,对未来儿媳那是百般挑剔,层层把关。老太太不同,之前就说了,她现在已七十开外,很多事都看淡了,小儿子什么脾性她也清楚,不是什么女人都能拿捏住的,所以只要小儿子自己喜欢,老太太都能接受,她完全信任儿子的眼光。 “妈,你说了这半天也乏了,回房休息会儿,我带她去楼上转转,中午我们就在家吃饭。”周颂玉站起身,双手插在裤袋里,朝党旗撇了下头,示意她跟他上楼。 老太太知道他这是不耐烦听她叨叨了,不过也没生气,正好她要找莲嫂商量中午的饭菜,便挥挥手,让他们赶紧上去。 <第 44 章> 偏心眼儿 周颂玉的房间是二楼最里面那间朝阳的主卧,是整个二楼最大的一间卧室,内附卫生间和视野极佳的宽敞露台。这间房老太太特意留给周颂玉的,不管他回不回来住,房间一定要留,而且是最好的。你说她偏心,她也不否认。 老爷子分配到这套别墅不过十来年,而此前大部分时间还是在中南海度过,直到前几年退了下来才彻底搬到玉泉山养老。周颂玉高中毕业便去了美国,回国后又自己一人在外面住,这房间几乎等于空着,只偶尔他回来才住一住。但老太太坚持让人天天收拾打扫,自己没事儿也上来溜达一圈儿,翻翻相册,算是睹物思人。 房间入口处的走道墙上设计成了一片内嵌的博物架,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周颂玉读书期间所获得各种奖杯,以及他各个时期的照片,不用想也知道是老太太的杰作。 党旗注意到他所有的照片都是一个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如果换做以前,她一定认为这家伙又在装酷。但了解他之后才发现,他是真不喜欢拍照,看照片表情她甚至能想象出当时的他是有多不耐烦。这个忧桑的少年啊,殊不知这样的表情反而更能蛊惑少女们懵懂的心呐。 “我说,你这张照片也太装十三了,谁帮你拍的?”党旗指着其中一张相片对周颂玉说道。 那是一张周颂玉身穿蓝色硕士袍,斜坐在一辆白色法拉利引擎盖上抽烟的照片,身后是大片绿草坪,看背景应该就是宾大校园。拍照的人时间抓得刚好,白色的烟圈从他口中吐出,将散未散,眼神似慵懒似迷离,简直堪称装十三界的典范。 周颂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转身走到床边四仰八叉躺了下去,懒懒地说:“不记得——” 鬼扯,估计是前女友之类。党旗撇撇嘴,看到其中一张他和他妈的合照时,忽然想到什么,便问:“你家老太太为什么喊你六儿?你排行老六?” 周颂玉双臂枕在脑袋下,悠闲地看着她说:“你不知道?周培没跟你说过?” “他没事儿给我说这个干嘛?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提到周培就跟我较劲,偏偏又时不时喜欢把他拎出来刺一刺,找事儿是吧?”党旗觉得周颂玉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找事儿。 “过来躺会儿。”周颂玉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躺过来。 党旗以为他又不正经了,站在原地没动,说:“我又不累,你躺着吧,我自己随便看看。” “怕什么,还能吃了你?过来——” “大白天的你能不能稍微收敛一点啊?要是突然有人进来,你还让不让我活了?”党旗义正言辞地拒绝他的邀请,这家还有其他人在呢,她可学不来他这样不管不顾。 周颂玉盯着她看了几秒,蓦地笑了起来,坏坏地说道:“小红旗,你堕落了,脑子里想什么邪恶的事情呢?哥哥让你躺过来是要跟你说话,你以为哥哥想干嘛?” 党旗听不得他这说话的调调,坐到他脚边的床上,揪着他的小腿肚使劲捏了一把,这才稍稍解恨地说:“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妈压根儿不知道你今天回家吧?你一路上把我耍得团团转,看我着急心里是不是特舒坦?” 周颂玉矢口否认:“没有。”也就一般舒坦,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还敢说没有?我知道,你这是报复!不就早上没让你多睡一会儿,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儿爱记仇啊?” “你这是污蔑诽谤以及人身攻击,我保留追究你法律责任的权利。”周颂玉对她的指控表示不满,她口中小心眼爱记仇的人绝不可能是他。 党旗气恨地拍了下他的腿,“敢做还不敢认,哼,你去告吧,我等着收你的律师信。” 周颂玉猛地坐起身,将她拖上床按了下去,自己跟着又躺了下来,看着她说道:“有时候暴力才能有效地解决问题,刚刚就该这样了。” “……” 党旗挣扎着想起来,周颂玉长臂一伸,压在她肩膀上,“你乖乖躺好,我跟你说说我们家的情况,下次再带你过来认人。” 女人天生就输在力量上,党旗挣扎无效,索性就老实躺在床上听他说话,反正他要是不想让她起身,她再怎么样都是徒劳。 周颂玉的确排行老六,上面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不过老三和老五早些年就没了,那时他还没出生。周培的父亲是他大哥,比他大了二十多岁。所以尽管周培只比他小几岁,但还是要叫他一声小叔。 党旗听他随口说着家里的人物关系,忍不住插嘴道:“你是家里的老幺,又是老来得子,肯定从小就是被一路宠着长大的,加上又有几个臭钱,难怪现在走哪儿嚣张霸道得不行。” “怎么经你嘴一过,我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纨绔子弟?会赚钱也是我的错?你今儿不把话给爷说清楚咯,别怪爷手下无情——”周颂玉一个翻身压到党旗身上,看架势像是非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别闹了,起开。”党旗推了推他,没推动,便说:“你看你现在这样子,还不叫嚣张霸道?不经我的允许,就私配我家钥匙,随意出入,之后更是赖着不走,欺凌我一个弱女子,种种恶劣行径数不胜数,罄竹难书,比起纨绔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颂玉不禁笑道:“看来积怨已深啊,不过,此题无解,小娘子还是认命吧。” “六儿,我让莲嫂弄了点水果给你们先垫垫肚子,昨天刚送上来的脐橙,口感很……”老太太端了一大盘水果进来,话未说完便见周颂玉压在党旗身上,嘴巴一顿,下面的话就咽了回去。 党旗被周颂玉挡着没看到老太太进来,但听到老太太说话的声音,她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起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用力推了周颂玉一把,他这才慢吞吞地起了身,若无其事地跟老太太打招呼:“妈,你让莲嫂送上来就行了,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老太太见两人衣服穿得好好的,也暗自松了口气,还是忍不住拍了下周颂玉,轻声骂道:“你们也真是的,要玩要闹也不知道把门关关,我见门没关,才没敲门直接进来的——” 周颂玉起身后,党旗也跟着赶紧站了起来,老太太虽然小着声跟周颂玉说话,但房间里就他们三,除了说话声也没别的声儿了,所以老太太的话一次不漏地全进了耳朵,烧得她耳根子火辣辣的。 “您不是想抱孙子么?我这不正努力着——”周颂玉凑到老太太耳边低声回道,党旗一听耳朵红得更厉害了,这人浑说什么呢! 老太太听了却笑眯眯地说:“那行,你们再歇会儿,我先下去了。六儿,乘新鲜赶紧把水果吃了。”说着又看向党旗说:“旗旗,你也吃,啊。” 党旗涨红了脸应道:“谢谢伯母。” 老太太出去时还顺带替他们把门关上了,党旗觉得老太太这是被周颂玉的话给深深误导了,等门一关,她就绷不住了,“你刚刚干嘛胡说八道啊!你看,你妈都误会了!” 周颂玉拿牙签挑了块苹果送到党旗嘴边,说:“娘娘,吃块苹果消消气。” 党旗一口咬下苹果,狠狠地嚼着,彷佛嘴里不是苹果,而是周颂玉的肉。 周颂玉又连着喂了党旗好几块水果,老太太亏是走了,不然看到这场面,指不定多心酸呢,她的小六儿什么时候伺候过人呐!她都舍不得使唤他。 到了吃饭的点儿,周颂玉大姐颂芳家的闺女何苑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进了门就找老太太:“阿婆,我小舅舅呢?” “楼上呢,正好饭差不多了,你上去喊他们下来吃饭吧。”老太太知道这丫头 回来看她是假,见他小舅舅的女朋友才是真,“对了,进门前记得先敲门——” 何苑边脱外套边应着:“哎,我知道啦——” 上了楼,何苑直奔周颂玉的房间,见房门敞开着,还是听姥姥的话礼貌地敲了敲门,完了才探头进去,“小舅舅?” “你怎么来了?”周颂玉抬眼问了句,其实他刚刚在露台就看见何苑了,这丫头肯定是打电话给老太太时听说了什么才踩点儿过来的。 何苑笑嘻嘻地回道:“想我阿婆了,就过来吃饭,没想到小舅舅也回来了。”说着眼珠子转了转,问:“小舅舅,你不打算给我介绍一下吗?” 党旗怕周颂玉又冒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语来,忙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党旗。” “久仰大名,我是何苑,他的外甥女。”何苑指了指周颂玉,其实她早就知道党旗了,周培钱包里放的他们的合照,那会儿他还献宝似的拿给她看,问她他女朋友正不正来着。 党旗被她的“久仰大名”弄得有些莫名,总觉得这小丫头眼里藏着一股子促狭的笑意,她们以前认识吗? “阿婆说饭好了,让我上来叫你们下去吃饭,你们快下来哦。”收到小舅舅暗含警告的眼神,何苑赶紧说明来意,说完一溜烟跑了。 “你外甥女长得跟你有点像,不过性格比你活泼多了。”党旗总结道。 周颂玉不以为然:“哪里像了?小丫头片子。”他是走成熟稳重男人路线的,需要什么活泼! 吃饭的时候党旗发现老太太一个劲儿地给周颂玉夹菜,夹一道菜便说,六儿,这是你喜欢的什么什么,多吃点儿,一桌子轮着夹完了,原来全是周颂玉爱吃的。当然,沾了周颂玉的光,老太太也会偶尔给她夹块排骨什么的,至于何苑,老太太则只是嘴上说说,让她多吃点这个那个,对身体好。 对于老太太的偏心眼何苑早就见怪不怪了,淡定无比地吃自个儿的,老太太叫她多吃点蔬菜,她就多夹两筷子蔬菜,反正她不挑食。 老太太见小儿子自己吃自己的,也不顾着点儿旁边的女朋友,心里是高兴的,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儿,不能老腻着女人。但她嘴上还是客气的:“六儿,你也不帮旗旗夹夹菜,人家第一次来做客,难免拘谨,你照顾着点。” 周颂玉吃饭的时候是很安静的,听老太太说话,这才说了句:“她自己能照顾好,妈,你甭操心了。” 老太太听了心里更畅快了,连连说好,又对党旗说:“旗旗,你随意点,想吃什么就自己夹,不用不好意思。” “哎,好的。”党旗应声道。 <第 45 章> 金玉满堂 在周家吃过饭又稍作逗留,临走时老太太从房里拿了个首饰盒出来,里面是只金镶玉的镯子,镶金处被雕琢成了一朵繁复的镂空牡丹,牡丹底部有一小金扣,下面三条短小的金链分别吊了三个小玉珠,款式很是特别。 玉石行有句行话,叫做:玉必有工;工必有意;意必吉祥。 牡丹是富贵的象征,玉珠则珠圆玉润,代表性情温和,与人为善。这只精致的玉镯饱含了花开富贵,金玉满堂,吉祥如意的美好寓意。从玉的质地上看,是产自新疆和田地区的羊脂白玉,细腻晶莹,洁白无瑕。 党旗从小就接触玉石,自然知道这只镯子必然价值不菲,可她和周颂玉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老太太这般贵重的礼物她又怎么敢收? “听你说你父亲从前是做玉石生意的,想来你也见识过不少,所以你觉得这镯子太贵重便不肯收下,对吗?”老太太见她一愣,心想这孩子还真实诚,倒是个不贪财的,“你放心,这不是什么专门留给儿媳妇的传家宝,也没你想象中那么贵重,这是六儿新疆的朋友送给他的玉料,他给我打了两套首饰,我做个顺水人情,你就当是六儿送你的,记他的好就行了。” “既然老太太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吧。”周颂玉不动声色地说道。 党旗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收下了,老太太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她看得出来这镯子是有些年头的,因此心里总是有股莫名的不安。 事实上她的不安是准确的,周颂玉新疆的朋友的确送过他一块和田籽料,他也确实给老太太打了两套首饰,但这两套首饰中却不包括这只玉镯。周家除了老爷子老太太,只有周颂玉知道这只镯子的来历。 老太太的娘家是吴江薛氏本家,祖上自明朝起就是当地有名大户人家,到了清朝,一门五进士更是让这百年家族达到巅峰。民国时期,社会动荡,军阀混战,薛氏族人纷纷移民海外,聚居多年的大家族朝夕间分崩离析。 老太太的父亲是薛氏大房的嫡三子,因此在分家之际得了不少家产,这只玉镯便是当年老太太的嫁妆之一,是清末从宫里流出来的东西,据说是康熙年间的老货,因为一直存放保养得当,所以镯子上镶金的牡丹依然光泽熠熠,历久弥新。 这只镯子是老太太的心头好,她一直打算等自己百年后跟着带走的。只后来有了她的小六儿,她就暗自决定要把这只镯子留给六儿媳妇。当年周培的母亲作为长媳嫁入周家时,老太太不过给了一只祖母绿的戒指和一套金饰。 她跟六儿说过要把镯子给他未来的媳妇儿留着,所以她今天把这镯子拿出来也算试探一下小儿子的态度。她从没见过六儿对哪个姑娘这么上心,这么多年带回来给她瞧过的也就这么一个,所以她想看看六儿对这姑娘究竟有什么打算。 如果他让她把镯子收起来,她就知道还没到那一步。可他让人收了,她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儿,倒不是舍不得这镯子,反正就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党国富以前做玉石生意时就给党旗她们娘儿俩攒了不少好东西,翡翠的物件儿是最多的,其次便是和田玉,其中不乏上等的羊脂白玉。但从没哪一样东西让党旗觉得这么有负担感,她看向周颂玉,问:“你妈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啊?你为什么让我收下啊?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啊?为什么呀?” 因为我妈想试探我对你的态度,因为我觉得早晚是你的东西,因为你本来就应该听我的话——周颂玉如是想。 他暂时还不打算告诉党旗这镯子的意义,于是他说:“哪来这么多为什么,收都收了,白送的还有人嫌弃?” “我怎么就跟你说不明白呢?”党旗郁闷,复又叹了口气:“唉,你不懂我。” 周颂玉朝她看了眼,嘴角一弯没说话。 党旗没看他的表情,又自顾自说:“你说这镯子我戴还是不戴?戴吧,怕磕了,不戴吧,你妈会不会以为我不重视啊?” “想戴的时候就戴,不想戴的时候就搁着,不过是件玩意儿,你们女人哪儿那么多纠结?”周颂玉不认为这是个问题,这东西造出来不就是让人戴的,难不成是让人摆案台上供着的啊? 党旗白了他一眼,“跟你说不通——算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收起来搁保险柜里,万一哪天咱俩散了,我也好完璧归赵。” 周颂玉冷哼一声,不屑地说:“我们老周家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收回来的道理,就算以后我把你蹬了,我也不会亏待你,这镯子你自个儿留着吧,到时候扔了送了还是卖了都随便。” 党旗一听这话气就不顺,谁稀罕他的钱? “凭什么是你蹬我,不是我踹你啊?你也放心好了,就算我把你踹了,我也不会讹你一分钱,到时候你带着你的东西从我那儿打包滚蛋就ok了。” 周颂玉脸一冷,他不过是气她随便说散不散的事儿才说那些话的,她既然这么说,就说明她真是这么想的。她倒是大方,分钱不要,什么都不贪他的,可是不是也说明他对于她来说也没那么重要,她分分钟都可以把他一脚踢开。 想到这,周颂玉面上更是附了一层薄冰,“在我没对你淡了之前,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那可说不准,万一哪天我看上个比你年轻比你帅比你有钱的人呢?那时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你这昔日黄花蹬了,跟你说,赛哟娜拉。”党旗仔细地涂抹着护手霜,不在意地说道。 “不可能。”周颂玉自负地认为,比他年轻比他帅还比他有钱的人根本不存在。在他的认知中,那些所谓的富二代根本不算事儿,有钱的是他们的老子娘,他们只能算会投胎。而真正的财富创造者中,就算他不是最有钱的,但也不可能有比他更年轻更帅的。 党旗都懒得翻白眼了,这人已经自负到一定境界了,我等屁民只能跪服。 回到贡院西街时发现前方的一段道路被交通管制了,路上堵了不少车,而党旗家所在的小区门前黑压压地围了一群人,远远地还能看见小区内警车和消防车的警示灯闪烁个不停。 看来是着火了,党旗打开车窗朝小区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得可谓是心惊肉跳,起火的正是她家所在的B座,着火的楼层并不高,不超过十楼,而她家在八楼!只见大楼中间某处的楼墙外面浓烟滚滚,烟雾顺势而上,正上方两层的窗户也被浓烟所笼罩。 难道是她家着火了?党旗有点慌乱,正要下车往小区赶,周颂玉拉住她,镇定地说:“慌什么,是九楼,你手机没带?” 党旗听了他的话后定了定神,说:“早上出门就拿了个钱包,想着吃完早饭就回来的,手机在家充电呢。” 要是谁家着火了,物业肯定会第一时间联系发生火灾的住户,然后通知大楼全体居民,以保证人员安全及时地疏散撤离。党旗没接到通知,要么是物业的疏忽,要么就是联系不上她,所以周颂玉才问她是不是没带手机。 “我下去看看。”党旗还是按捺不住想下车凑到近处看一看,虽然他说着火的是九楼,但万一看岔了呢?如果真是九楼,那火势又会不会蔓延到她家…… 周颂玉没有反对,只是直接将车子丢在路上,跟她下了车一起过去。 警戒线外大部分是B座的居民,今天是周末,很多人都在家,幸好是白天,消防车来得又及时,大火虽然仍在燃烧,但火势已基本被控制住,并没有大范围蔓延的趋势,暂时还未曾听到有人员伤亡。 听周边的人说着火点的是九楼住户家的佛堂,估计是香烛倒了烧了布幔引发的火灾。党旗看了眼周颂玉,他眼神还真犀利,果真是九楼。说到是九楼的佛堂先起的火,她倒是想起来,有时早晨起床时她隐约听见楼上传来大悲咒的音乐。 二十分钟后,大火彻底扑灭,九楼以及上方两层的窗户都被熏黑。虽然她家所在的八楼看起来还算正常,但党旗知道里面的情况肯定好不到哪儿去。早上起床后她就把家里的窗户开了透气,四五台消防车的高压水枪对着九楼连续喷了半个多小时,她家这会儿就算没有水漫金山,也堪比水帘洞了。 待消防车撤离后,大楼的住户才被允许6续回家。楼内的电梯尚未恢复供电,只能从楼梯徒步上楼。 开门进到家里,党旗虽然做了心理建设,但还是难以接受这灾难般的现场。客厅卧室的地板上到处都是水,她托人从新西兰带回来的纯手工羊毛地毯亦不能幸免,猫哥如意受了惊,团在沙发背上直愣愣地看着党旗,彷佛在控诉:主人你死哪儿去了,哥快被吓尿了! 家里被泡得一塌糊涂,肯定没法住了,电器表面看着都安然无恙,但不能保证是否有安全隐患。最令党旗担心的是天花板会不会漏水,楼上是水枪直射点,屋里的地板肯定被泡,如果渗透下来,那她家的天花板就必然遭殃了。 简单收拾了几套衣服和日常用品,党旗准备带着如意去住酒店,剩下的事就交给保险公司了。 党旗打电话到酒店预订房间,周颂玉在边上听了眉峰一挑,她觉得他在这儿会让她住酒店?一把夺过她的手机,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句“房间取消”便挂了电话。 “女人不要总是那么好强,适当表现出点柔弱,男人就愿意为你赴汤蹈火。还是你认为我没有让你依靠的能力?”周颂玉拧着眉问,他有时真希望党旗能试着依赖他,女人依赖男人天经地义,没什么丢脸的。 党旗正抑郁着呢,想都没想便说:“我都快哭了你看不出来吗?我表现得还不够柔弱吗?我都这么惨了,不是应该你主动提出让我住到你那儿去吗?难道你还等着我求你吗?” 一连几个反问句轰过来,周颂玉蓦地笑了,“原来是我的错,对不起。” 她好像还是第一次听他说对不起,只不过这对不起实在没诚意,党旗没好气地说:“本来就是你的错!现在给你弥补的机会,你好好表现吧。” “请问党旗女士能否赏光到寒舍莅临指导一二?” “莅临可以有,指导就免了。”党旗的苦瓜脸终于露出了点笑容,她本来的确是打算住酒店,不过想想周颂玉一直都赖在她这儿混吃混喝,那她去他那儿避一阵子难也无可厚非,礼尚往来嘛。 党旗抱着如意下了楼,周颂玉在后面替她拎着箱子,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是即将出行的英国贵妇,怀里抱着宠物,身后跟着仆人,感觉还不赖—— 临时的交通管制已撤销,道路恢复顺畅,党旗这才想起,他的车似乎还扔在马路中央,看情形,被拖走的可能性非常大…… 果然,车子不见了。 “回去拿我的车吧,你的车估计被交警拖走了。”党旗有些幸灾乐祸,人有时就这样,自己倒霉的时候看到身边的人跟着倒霉,心里就会莫名暗爽。 “你很高兴?”看她嘴角掩藏不住的笑意,周颂玉觉得女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太情绪化了。 党旗抿着嘴,忍住笑意,“没有啊。你看,因为这次火灾,我房子被水泡了,你车子被交警拖了,我们俩都受到了无妄之灾,你不觉得我们像是对患难夫妻吗?”说完了她又自觉失言,忙补救道:“你别想太多,我就打个比方。” 周颂玉看向党旗,觉得此刻的她无比娇俏可爱,嘴角也自然而然向上弯起。 <第 46 章> 等你爱我 约莫三四年前的光景,旗胜集团不知通过什么渠道竟从玉渊潭公园北侧划出了一块地,计划投资开发顶级临湖宅邸。集团旗下的远胜地产历经两年的时间在这片稀缺的地段打造成了名噪一时的钓鱼台九号院,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该楼盘一开盘便刷新了京城最贵住宅记录,迄今仍居高不下,一房难求。 周颂玉没有把党旗带回四环外的庄园别墅,而是来了九号院。 九号院共有六栋小高层,一层两户,均为三百平以上的大户型。六栋楼东西向一字排开,南向面湖。在规划之初,周颂玉便将c栋顶层两户全部预留了下来,打通设计成了超级户型。除了旗胜总部大楼顶层的私人公寓,这里便是另一处他最常住的地方。 “狡兔三窟,说得一点儿也没错。那次进医院,我送你回家,你是不是故意不来这边的?”这里还没出三环,从她家开过来不堵车的话半个小时就到了,想到他半夜偷爬到她床上,她就肯定他绝对是故意的。 党旗不知道他在旗胜总部顶层还有一套公寓,那里离医院和她家更近! “要算账吗?等会儿有的是时间,你可以慢慢算。”周颂玉这么说算是承认了,只不过这话承认得也太暧昧了,着实令人遐想万分呐。 党旗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低咒了一声,撇过头没理他。 进门后,周颂玉自然而然地将她的行李箱拎进了主卧。党旗没反对,跟着进了房间,反正就算她住客房,某人半夜还是会摸过来,住哪儿有什么区别? 卧室里附带了一个超大的衣帽间,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周颂玉的衣物和饰品。男人的配饰无非就是手表,皮带和袖扣,再多就是墨镜了。周颂玉的手表多得令人咋舌,块块价值不菲,那落马的“表哥”要看见了,也得管周颂玉喊“表叔”。 这屋子要遭了贼,那小贼可真大发了。 党旗默默地环顾了一圈衣帽间,居然没发现一样女人用的东西,这哥们有这么洁身自好么?不过想想他名下房产多不胜数,这地儿干净,不代表所有地儿都干净,他要有心瞒她,她肯定玩不过他。 劈开一小块空地,党旗将带来的衣物整理好挂了起来,转身却没见周颂玉。出了卧室,隐隐听到机器“嗡嗡”的声音,党旗顺着声音找了过去,原来他在厨房里榨果汁。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安静地做这样的琐事,她忍不住上前从身后搂住他的腰,感叹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帅啊,我都没法儿抵抗。” “这个动作不应该是由男人来做的吗?”周颂玉将最后一片橙子扔进果槽,一个转身将她抱到料理台上,双手握住她纤细的腰,低头在她唇上一吻,“抵抗不了那就从了,如何?” 刚刚还只是背影魅惑人,这会儿他完完全全就是全身心在引诱她,从动作到语言,声音以及眼神,无一不是在蛊惑她的心,瓦解她的理智。 好吧,他成功了。 党旗主动揽上他的脖子,亲昵地用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轻声说道:“让我从了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也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周颂玉感受着她难得主动的亲密,双手不自觉在她腰间游移了起来。党旗的右手从他的脖子上慢慢滑了下来,细长白嫩的手指停留在他的胸前,手掌不轻不重地覆在心口处,感觉到掌心不断传来强而有力的起伏,这里能只属于她吗? 没有得到回答,周颂玉却彷佛知道了她想说什么,侧头在她秀巧的耳朵上咬了一口,声音沙哑暗沉:“想要我的心?” 党旗顿了顿,随即摇摇头,周颂玉脸一僵,但很快又软了下来,心都跟着酥了,只听她轻轻地说:“我很贪心的,我不止想要你的心,还要你的人你的心都只属于我一个人,你会答应吗?” 周颂玉的右手从她的腰上移到胸前,五指张开覆盖住她左侧的柔软,用力捏了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她:“那你呢?这里也只有我吗?” 党旗脑袋开始有些混沌,但意识尚在,她其实也知道,就算他答应了,他自己也不能保证这份答应的有效期会是永远。现在这个社会,谁也许不了谁一生一世。她伸手覆在他的手面上,喃喃道:“嗯,只有你。所以,你也只有我,好不好?至少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只有我,好不好?” 她的每字每句都重重敲在他的心头,他很想说好,可“好”字卡在嘴边就是发不出来,他焦急地撕扯着她的上衣,重重地将她吻住,舌尖迫不及待地探入她的牙关,寻找到她的舌头,紧紧纠缠在一起。 党旗的胸被他搓揉捏得生疼,疼中又带着一丝不忍割舍的痛快,到最后只能哼唧着叫他轻点儿。长裤和内.裤被一齐褪下,光溜溜的皮肤碰到冰凉的台面,她不禁一缩,周颂玉的手指感觉到她的紧缩和微颤,身下的翘起立感更硬,恨不能立即取代了埋在她身体里的手指。 他眼神一沉,手上的动作越发快狠了起来—— 就在党旗被他的手指弄得不断颤栗时,周颂玉豁地挺身而入,坚硬的灼热犹如一把利刃直直刺进她的身体里。党旗忍不住哼叹一声,似痛苦似满足。 这里厨房和忆古顶层的厨房大同小异,均是欧美那种开放式的厨房,整体橱柜对面是长长的料理台,料理台前方不远是条形餐桌,餐桌边上便是整片的落地窗,从料理台远看过去,即可将窗外碧波荡漾的玉渊潭尽收眼底。 在这样一个宽敞透明的空间里,党旗因羞耻以及缺乏安全感而在紧张中更容易达到高.潮。身下快速有力的撞击让她眼前不断闪现白光,她闭上眼睛,觉得这里的阳光太刺眼,为什么要装落地窗,为什么不拉上窗帘,呜呜,她讨厌这里,讨厌—— 冷硬的大理石台面硌得她骨头好疼,她想逃离这里,双手紧紧攀着他的背,她哀求:“我们去床上,嗯——好不好——”周颂玉看着她不发一言,双手托起她的臀,更方便贴近地迎合他的律.动。 身体里蕴藏的泉眼又一次地被激活了,温热的泉水源源不断地汇聚成一条溪流,缓缓流经狭窄的溶洞,却在洞口处遇到强行阻拦,一石激起千层浪,破碎的溪水顺着缝隙飞溅出来,落在光滑可鉴的地板上,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水珠,闪着透亮的光芒。 党旗的意识早已被撞得残破不堪,只听他不断在她耳边说再等等,再等等,等他一起。她拼命地摇着头,等不了,等不了—— 过了不知多久,她感觉到身体碰撞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终于忍不住,奔流的溪水顷刻间喷洒而出,浇在他的烙铁上,而他也在这绝妙的刺激下,将白色的种子深埋在了她的体内。他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自己听到她的告白那样激动,听到她的求全又那样不舍,他紧紧抱住她,不断亲吻着她的脖颈,对她说,也彷佛在对自己说:“党旗,我爱你。” 一时间,空气里布满了荷尔蒙混合着爱的味道。 党旗一觉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转头看见周颂玉单手撑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刚睡醒的人冷不丁看到这情形,谁都会吓一跳。伸手将他撑着头的胳膊拽了下来,娇嗔道:“看什么呢,怪吓人的。” 周颂玉不防被她拽得失了重心,倒在床上后便顺势伸手将她搂抱到了怀里,一手搭在她的臀上游来游去,时不时捏一下摸一把。党旗按住他的手,忍着羞开口道:“不行,都好几次了,我疼——” “党旗,你爱我吗?”周颂玉忽然问道。 党旗被他问懵了,她还在想他是不是又想要了,结果他却突然丢出这么个问题,她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她自己也分不清爱和喜欢究竟有什么区别。 她知道她是喜欢周颂玉的,会被他不经意的性感所迷惑,会因他的温柔宠溺而感动,会对他的霸道感到无奈又窝心,在看不到他的地方也会想念,对和他做.爱不感到排斥,甚至是欢喜的,这些就是爱了吗? 周颂玉刚刚看着她的时候就一直在思考,高.潮时他脑中迸发出的那句“我爱你”是不是受到了荷尔蒙的影响。 他仔细回忆着他们相处的每一个细小片段,恍然间才发现,和她有关的所有事都清晰地刻在他的脑子里,笑容,眼泪,开心,难过,每每都牵动着他的心情,他嫉妒周培,在她面前屡屡挑刺,其实不过就是想她能坚定地对他表示她在乎他更多一些。他试想着如果她离开他会怎么样,可这个想法很快被抹杀,他发誓,他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竟已爱她这么多—— 他知道先前他对她说的那句我爱你她并未听进去,或许听到了,却没放在心上。他并不生气,因为很多女人都认为男人在射.精的刹那说我爱你的可信度就跟那千千万万个精.子想跟卵.子结合的概率一样低。 周颂玉侧过身和她面对面,看着她闪着灿星般的眸子回望着他,眼中尽是迷茫和不解,他低头吻在她眼睛上,坚定地说:“党旗,你听好了,我说,我爱你,不是哄你。” 党旗当场愣怔住,闭着的眼睛忽然没有了睁开的勇气,心跳声像密集的鼓点震撼着耳膜,他说,他爱她? 周颂玉凝视着她,再一次问道:“你呢?想好了吗?” 党旗突然坐起身,胡乱地找着衣服想穿上,她要下床,被他拉住,“我的问题这么难回答吗?还是,我的爱让你感到惊慌?为什么?” 她无措地低下头,呐呐道:“我忘了喂如意,它肯定饿了——” “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帮它准备过晚饭了。现在,你可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吗?”他不想逼她,可她的态度让他感到有一丝受伤,他可以接受她暂时还没爱上他,但他不能接受她的逃避。 党旗被他逼得没办法,又躺回了床上,木木地盯着天花板,轻声说:“我分不清对你是不是爱,你的确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我的生活,我的情绪会因为你波动,我喜欢你,可喜欢到什么程度才算是爱?我不知道。你刚刚说你爱我,不是哄我,其实我很开心,开心到不知所措,对不起。” 周颂玉将她重新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背脊,不再逼迫她,“那我等你来爱我,别让我等太久。” “嗯。”党旗将头埋入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身,贪恋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每一丝温暖,他的爱让她感到心安。许久之后,她对着他无声说了句谢谢,谢谢你爱我,谢谢你愿意等我。 47女配来袭 顶层的另一半空间被劈开设计成了室内游泳池和健身房,党旗醒来的时候周颂玉已经在泳池内游了十几个来回。 “醒了?早饭在桌上,吃了吗?”周颂玉游到池边,甩了甩头发上的水,仰头看向党旗问道。 党旗点点头,思绪却飘到了六年前,当时她也是像今天这样在泳池边看他游泳,他也是像这般仰着头对她说话,微翘的睫毛上沾着水珠,漆黑眸子如一汪潭水,深不可测,她就是被这幅美男出水图迷了心魂—— “是不是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了?怀念吗?”他见她走神,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对他来说,那同样是一次特别的经历,那时的她就像突然闯入人间的精灵不经意间出现在他的面前,年轻稚嫩的脸庞泛着红晕,隐约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和香气。一念间,便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党旗回过神来,听他正中自己的心思,耳根一红,“游你的泳吧,我随便转转。 周颂玉会心一笑,权当她这是害羞了,转身一跃又入了水。 顺着楼梯,党旗上了屋顶的露台。不得不赞一句,周颂玉将露台设计得太美轮美奂了。绿树红花,林木蓊郁,修剪整齐的草坪中央是巴洛克式的喷水池,边上放置了白色的藤制秋千架,如意正蜷缩在上面闭着眼睛晒太阳。 露台的西北角上有个玻璃花房,里面花草种类繁多,不乏一些市面上的稀缺品种,党旗没想到周颂玉还有这兴致。 党旗从花房出来,走到秋千架边上坐了下来,将一旁的如意抱放到腿上,见它打了个哈欠后便瞪着眼睛发呆,不禁笑着摸了摸它的背,说:“你还真懂得随遇而安,走哪儿都知道享受。” 漫无目的地坐在秋千椅上,不远处的玉渊潭上不少游人在上面泛舟,党旗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安静地坐下来思考问题了。 周颂玉昨晚的告白确实让她震撼不小,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竟从未认真思考过他们的将来,她对他没有过多期待,或者说,不敢有,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走一步算一步,唯一的祈求不过是他的认真对待。 其实现在想来,她不敢对他有期待恰恰源自于她对自己没有信心。从小到大,她一路都是在父母老师的宠爱下长大的,骄傲自信一直是她的代名词,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得不自信,就像当年和周培在一起时,尽管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尽管他的家庭背景高不可攀,她都从没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可周颂玉不一样,他就如同茫茫银河系中最耀眼的天狼星,身上的光芒无处可藏,这样的人真的会属于她吗?她真的没有信心。 而现在,他说他爱她,她心中一直被屏蔽的那块地方蓦地被触发,或许,她真的可以试着全身心地投入去回应他的爱,奋不顾身。 党旗低头看着如意,顺了顺它的毛,轻声问:“我真的可以吗?” 蓦地手机铃声响起,是周培的电话,党旗有些意外,之前每次都不欢而散,他们似乎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联络了。 “你在哪儿呢?”周培的声音显得有些急切,党旗一愣,难道他知道她在周颂玉这儿故意问的?正犹豫着怎么回答时又听他说:“看新闻说你家楼上昨天着火了,你家有没有事儿?” “没事儿,火没烧到我家,就灭火的时候进了点水,没什么大问题。” 周培听她这么说便放了心,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听说昨儿我小叔带你回玉泉山见我奶奶了?” “嗯。”党旗轻声应道,周培会知道不过是早晚的事,只是摸不准他如今的态度,毕竟之前他是那样强烈地反对她和周颂玉在一起。 “你们……你们还是在一起了……他,他对你好吗?”周培隐忍着情绪,声音有些哽咽。 党旗听他的声音有些不对,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她在周颂玉面前还能坦然地谈论周培,可在周培面前,她真没法儿和他谈笑风生地说起周颂玉。 “呵呵,瞧我这话问的,他要对你不好,你就不会选择他了——”周培干笑了两声,自嘲地说道,顿了两秒,只听他说:“不过党旗,你别想我会祝福你们。” “想都别想——”周培喃喃自语道。 党旗微笑着说好,周培听后哼了一声便直接撂了电话。 *** 科技部国际合作司与北京市科委联合举办的跨国技术转移大会日前在京举行,会上大兴高新区与旗胜集团、美国摩斯公司、美国唐纳德集团等六家集团公司就中美科创园项目达成合作意向并签订了共建协议。 旗胜集团今年大动作连连,作为集团中流砥柱的房地产项目依旧如火如荼,在新兴的生物能源和软件信息等高科技创新领域同样要分一杯羹,正可谓是旗开得胜,势不可挡。 “嗨,dennis,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摩斯公司美方代表ste11a举着香槟,笑盈盈看向周颂玉,剪裁得当的深V礼服将傲人的事业线完全展现在众人视线中,镂空的后背,若隐若现的蝴蝶骨,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这位性感尤物着实撩动了在场不少男士们蠢蠢欲动的心。 周颂玉眼里却闪过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厌恶,面上却不动声色,举起酒杯回敬:“合作愉快。” “原来林小姐跟我们周总是旧识啊,这还真是缘分呐。”高新区的李区长笑着说道。 ste11a朝周颂玉妧媚一笑,对李区长说:“是啊,我们是大学校友,只不过很多年未见,dennis估计早把我忘了吧。” 李区长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不过,像林小姐这样有魅力的女士想来谁都不会轻易忘记的,林小姐可不要如此妄自菲薄呀,我说得没错吧,周总?” “的确很难忘记。”周颂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dennis你这么说,真令人感到高兴,cheers!”ste11a彷佛听不懂他话里的嘲讽,脸上始终维持着迷人的笑容。 看着ste11a化妆精致的面孔,这一刻,周颂玉忽然有点儿想他家小红旗了。 *** “周总,摩斯公司的ste11a小姐想要见您,不过她并没有预约,您看——”孔秘书有些忐忑地抓着电话,以往不是没有莫名其妙的女人跑到公司来嚷嚷着要见老板,通常这种事是不需要知会老板的,前台解决不了的到了她们这儿都能一并拦下,但今儿这一位她直觉和那些女人是不同的,因此才会被她三言两语给镇住,按下了内线。 周颂玉本能想说不见,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说:“让她进来。” 孔秘书看了眼对面优哉游哉的女人,暗自庆幸自己押对了宝,搁了电话,她笑脸相迎地走了过去,说:“ste11a小姐,请跟我来。” 总裁办的门被推开,周颂玉面色不虞地看向来人,脸上写满了不欢迎。 “噢dennis,你这副表情可真让人伤心,不欢迎我吗?”ste11a叹息道。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收起你的演技,我没兴趣。”周颂玉冷眼看着她,“开门见山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ste11a耸耸肩,说:“放松点,dennis,你以为我想干什么?老朋友多年没见,找你叙叙旧而已。” “你觉得我们之间有这个必要?”周颂玉冷笑道。 “为什么不?”ste11a不以为然,一副很是怀念的样子,“我可是很想念你呢,dennis,这么多年过去,我始终忘不了你。” 周颂玉把玩着手中的钢笔,蓦地将笔往桌面上用力一拍,声音平淡无波:“这是你的事,没必要跟我说。” ste11a轻笑出声:“dennis,你还是跟当年一样无情。anyway,北京是你的地盘,不管是旧情人,还是老朋友,一顿饭总不能免吧?” 周颂玉永远理解不了ste11a的思维,他们似乎很难在同一频道协调成功,这也是当初他们为什么会分手的重要原因。至于分手的导火索,周颂玉从未跟任何人提起,那是他这辈子受到过的最大的羞辱。 “林思言,我们不是朋友,我以为你应该有同样的认知。”周颂玉耐心渐失,或许刚刚决定跟她见面就是个错误。 “呵,你还记得我的中文名字,真教人欣慰。dennis,我曾笑话你玩不起,可这么些年过去了,我最最怀念的却是你的玩不起。对不起,我后悔了——” 周颂玉将她的话打断:“我说了,我没兴趣听你怀念过去。我想你应该也很清楚,你的后悔,与我无关。”对他来说,她所怀念的,a11 **ing bu11**! “如果没有公事,我不会再见你。”周颂玉最后说道。 林思言对于他的抵触并不意外,只笑笑说:“是不是只要有公事,你就会见我?” 周颂玉沉默不语,盯着她的眼神满是犀利。 “a11 right,别用这种FBI审视疑犯的眼神看我,我没有恶意,dennis,你就这么害怕见到我吗?”林思言柳眉微蹙,最后自认妥协道:“ok,最后的晚餐,之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别拒绝我,你知道有时候我是有多任性又倔强——” 林思言是美籍华裔,虽然身体里流着华人的血统,但因从小在美国长大,骨子里却是不折不扣奉行着american sty1e。她常挂在嘴边说的是:我们的美国人的人生信条就是——想做就做,Just do it! 她的任性和毅力亦是成正比的,大学的时候她曾一人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连夜从费城赶到迈阿密,就为了在她曾经的闺蜜的婚礼上对新郎说一句:可怜的男人,恭喜你娶了这个婊.子。 周颂玉知道她并不是开玩笑,如果他拒绝她的邀请,那么她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纠缠到底,彻底发挥美国人在解决问题上的干劲,他们不懂知难而退,外国人称颂这种精神叫做yankee ingenuity,而他从没任何时刻像现在这样厌恶这种美国精神。 “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dennis,那么,晚上见!”林思言心情顿时变得愉悦起来,和周颂玉招呼过后爽快地离开了。 周颂玉背靠在老板椅上,目送着林思言离开的背影,眼里一片阴霾,他从没想过这个女人有一天居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并表现得肆无忌惮,他低估了她的脸皮的厚度,或许,她根本就没觉得自己做错过,不过是他玩不起—— 哼,玩不起?他周颂玉活到现在还真没什么是他玩不起的,只有他不想玩,不屑玩的。林思言,这是最后一次,我容你放肆。 <第 48 章> 跪搓衣板 周培给党旗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周颂玉和一个女人,女人喜笑颜开地从背后搂住他,单手比了个v字,照片的右下角显示着日期是十年前。 “有没有觉得照片上的女人很眼熟?” 党旗不懂他什么意思,周培又发来一张照片,一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人站在周颂玉对面,举着酒杯,看向周颂玉的眼神里俱是藏不住的暧昧。 旗胜集团的新闻党旗略有耳闻,周颂玉参加酒会的事她也知道,虽然她看过报道,知道这个女人是合作案其中一方的代表,但她没想到周颂玉和这个女人之间会有什么牵扯。 “这个女人叫林思言,是我小叔的初恋,我不知道他们当初为什么会分手,但她对我小叔来说肯定是特别的,她是我小叔的禁忌,就连我奶奶也不敢多问。她来了,党旗,你做好战斗的准备了吗?”周培声音轻快地问道,心里有个声音按捺不住嘶吼,我就是来破坏你们的! 党旗皱眉,又是初恋啊—— 初恋?禁忌?网上不是有句话说,初恋就是用来被抛弃的,禁忌就是用来被打破的。 “周培,谢谢你的关心,但我不需要战斗。”党旗平静地回道。 周培胸口一堵,不死心地说:“你就这么信任他?你就这么肯定他在初恋和你之间不会动摇?那个女人各方面条件可都不比你差!” “你也是我的初恋,但都过去了,不是吗?”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能这么狠心,哼,反正我就是提醒你,你自己看着办吧。万一你真的斗不过那女人,我这儿随时欢迎你的回归。”周培觉得他打这电话纯粹就是给自己添堵来的,郁闷地撂了最后一句话,也不等她回应便挂了电话。 周培电话挂完没多久周颂玉便打来电话说晚上不用等他吃饭,党旗没多问,只说知道了,周颂玉在电话里又叮嘱了几句,让她按时吃饭,不准吃泡面之类。 下班后党旗在公司附近的陕西面馆随便吃了点便解决了晚饭,饭后去金融街购物中心逛了逛,顺便到杰尼亚帮党国富看看衣服。她家国富同志一向走低调朴素路线,对奢侈品也没什么追求,她刚工作时攒了几个月的工资帮他弄了身杰尼亚的西装,自那以后,他倒是对这个品牌情有独钟了。 党旗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到卫佳—— 场面有些混乱,卫佳张开双臂护着身后的女人,她面前是个五十多岁穿着华贵的老女人,扬着手臂够着要打躲在卫佳后面的那个女人,嘴里不停骂咧着:“让开,你还敢拦着我?!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打?臭不要脸的东西,你妈教你缺男人就勾引别人老公的?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生了儿子就能登堂入室,我呸,我不会跟崔远平离婚的,三儿永远是三儿,贱货只配生贱种!什么东西!” “啪——”卫佳扬手甩了老女人一巴掌,红着眼说:“你又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说我妈?” “你敢打我?”老女人眼睛都快瞪了出来,“好一个姐妹情深!我就骂你妈怎么了?我说错了?你妈就教育出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来破坏别人家庭?别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卫佳作势就要跟老女人扭打起来,一直躲在她身后的女人应该就是她姐姐抱着卫佳的腰不让她动手,卫佳被拦腰抱着,行动不便,硬是吃了老女人好几下,头发也被揪乱了,气得她直喊:“姐,你放手!你干什么啊!” 卫佳姐姐哭红着眼死抱着她,嘴里嘟囔着:“佳佳,不能动手,不能动手——” 党旗对这种正室和小三掐架的戏码没什么兴致,只不过因为卫佳才多停留了一会儿,却没想听到“崔远平”三个字,心下一惊,不会这么巧吧? 再看卫佳身后她的姐姐,居然是上次倒在人行道上癫痫发作的年轻女人,那婴儿车的孩子难道竟是崔远平的私生子? 党旗看她脸色发白,咬着嘴唇似乎忍着颤抖,担心她又突发癫痫,便冲着她们方向喊了声警察来了。 老女人听到说警察来了才撒了手,离开时嘴里还嘀咕着:“警察来了又怎么样?正好让警察管管这当小三的,跟鸡有什么区别?最好都抓起来……” 围观的人散开后卫佳一眼便看到了党旗,才将听那声警察来了她就觉得声音熟悉,原来真是她。 “别以为我会感激你。”卫佳冷淡地看了眼党旗,扶着她姐姐准备离开。 党旗本也没指着她的感激,但卫佳的态度却着实激到了她,她拽住卫佳,拧着眉问道:“卫佳,我惹过你吗?” 卫佳看了眼被她拽住的手臂,喝道:“放开!” 她眼中的狠厉和恨意让党旗震惊,闻言手便一松,卫佳冷笑出声:“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永远都是一副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样子,别人为之努力的事在你这儿却成了轻而易举,所以你不在乎,而你的不在乎让别人的努力都成了笑话。” “这就是你陷害我的理由?”党旗有些不可置信。 “陷害?你是说那次母鸡的事?呵,那不过是给你一个教训。你也不用替自己感到委屈,你背后的男人不是已经替你教训过我了?我的工作丢了,我投出去的简历没有公司敢收。所以党旗,别用这副表情看我,我不欠你什么。” 党旗一愣,她之前想到了卫佳的突然辞职和周颂玉有关,最近事情太多她就忘记问他了,只是想不到他竟对卫佳下了封杀令。 “正常人看到刚刚那一幕,不是应该问一句究竟什么情况?你明明听到了崔远平的名字,也一定猜到了那个泼妇是他老婆,可是你看,你只字不提,是不是觉得我已经够难堪了,你不想再往我伤口上撒盐?”卫佳盯着党旗说道:“你知不知道,圣母有时候只会让人觉得恶心,而不是欣慰。所以拜托你,收起这副面孔,从我眼前消失。” 如果之前还是怀疑自己是错听了或者不过是巧合,那现在党旗已经可以确定她们口中的崔远平正是她认识的那一位。 “佳佳,我们走吧,我想回去看宝宝了。”卫佳的姐姐拉了拉她的手,小声说道。 卫佳姐妹离开后,党旗也没了继续逛街的心情,到停车场取车时代善打来电话,说刚才在丽元餐厅看到周颂玉跟一个女人单独吃饭,那女的一看就是个狐媚子,让她回去好好审审周颂玉,防微杜渐。 党旗挂了电话,虚脱地靠在驾驶座上,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来跟他汇报周颂玉的行踪,看来不回去审审他,她都对不起他们这份关心厚爱了。 周颂玉回到家便看到党旗抱着如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回来了,踢了踢脚跟前的搓衣板,笑着说:“是先跪搓衣板后交代呢,还是先交代再跪搓衣板,选一个吧。” “交代什么?这玩意儿哪来的?”周颂玉玩味地看着地上的搓衣板,这东西他都二十多年没见过了,有点意思。 “特地为你准备的。至于交代什么,还用我提醒么?... 丽元餐厅。” 周颂玉挑眉:“跟踪我?” “你觉得我是那么没格调的人么?满足你的好奇心,有人看到了向我举报的。说说看,跟初恋共进烛光晚餐的感觉怎么样?”党旗没想着跟他迂回,直接挑明了问。 周颂玉一脚踢开搓衣板,在她边上坐了下来,全身放松地靠在沙发上,一手搭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轻佻地说:“感觉还不错,回味无穷。” 党旗反手抄起沙发靠垫就往他身上砸了过去,如意一跃从她身上跳了下去,远离战场,周颂玉接住靠垫,顺势伸手将她拉进怀里,低笑道:“醋坛子翻了?谁告诉你的,周培?”除了他没别人了,这小子逮着机会就给他起幺蛾子,看来他是嫌北京待得太安逸了,出去锻炼锻炼也不错。 “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居然瞒着我私会前任,知道你们在吃山珍海味的时候我吃的是什么吗?”党旗幽怨地看着他,周颂玉看她表情忍不住亲了她一下,笑着问:“吃的什么?” “肉夹馍,臊子面。所以,你对我有没有感到非常愧疚?嗯?”党旗扯了扯他的脸,要笑不笑地问道。 周颂玉在她耳边磨了磨,哑声问:“那要怎么补偿你呢,宝贝儿?肉偿行不行?” “我想你还是先把问题交代清楚了再谈补偿的事儿,现在我要开始审问你了,知道组织的宗旨么?” “知道,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周颂玉回答道。 “放屁。” “不许说脏话。”周颂玉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想问什么?” “你和你那初恋当年为什么分手?”周培说这个问题是禁忌,那就让她来打破这个禁忌吧。 周颂玉显然没料到她第一个问题就如此犀利,心下更确定是周培对她说了些什么乌七八糟的话,他说:“性格不合。” 党旗眯起眼:“周颂玉,你确定要拿这种官方回答敷衍我?” “如果我不想说呢?”周颂玉沉声问道。 “那我一定要知道呢?”党旗不答反问。 周颂玉沉默半响,蓦地站起身往卧室走,看样子是不打算回答了,党旗也不拦着,跟着起身,却是往大门方向走。 鞋子都没换,拿了钱包和钥匙开了门就要出去,周颂玉冲过来迅速将门拍上,一把将她抵在门上,“想去哪儿?” 党旗回看着他,定定地说:“找周培。” “你敢!”周颂玉低咒一声,“你想知道?好,我告诉你——” “别,现在不想知道了,勉强多没意思呀。” 周颂玉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不勉强!我和她分手的原因是她劈腿,我发现她同时和好几个男人保持性关系,我嫌脏,满意了吗?” 他没说的是,当他发现她和他的黑人同学cooper在床上乱搞时,她竟不觉羞耻,坦然地问他要不要加入。他给了cooper一拳,之后便跟林思言分了手,所以她觉得他玩不起。 “哦,绿帽子,难怪不愿跟人说。”党旗若有所思地说着,“好了,我对你的回答还算满意,作为回报,我会替你保密的。” 周颂玉锁住她的腰,眼里一片墨色,“还有问题要问么?” 党旗笑着揽住他:“没有了,同志,你可以回家过年了。” “过年要吃肉,大口大口地吃——”周颂玉低头咬上她细白的脖子,将她的腿盘在自己腰上,捧着她大步流星地回了卧室。 夜,还很漫长。 叔傲娇了 周颂玉今儿大概因为提到曾经被戴绿帽的事儿有些膈应,难得只折腾了两回便放过了党旗。党旗偎在他怀里跟他说了晚上遇到卫佳的事,说到卫佳姐姐竟然是他们公司高层崔远平养的小三儿,周颂玉冷笑了一声,却没感到意外,党旗想他估计早就知道了,顿时没了说的兴致。 说的人没了兴致,听的人也没了耐心,左右不过是一些破人破事儿,听了都嫌脏他耳朵。 “不过你让卫佳在北京混不下去,这样做会不会太绝了?这种人心理有问题,她不一定能报复得了你,但这仇恨转移到我身上,万一哪天在路上泼我硫酸怎么办?”党旗想想忽然有些后怕,泼硫酸或许有些夸张,但旁的可不好说,她总不能整天提防着别人,连走路都要小心翼翼,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周颂玉挑眉笑道:“那我给你派几个保镖?” 党旗没好气地捶了他一下:“去,我说真的呢,你正经点行不行?” 手指触摸着她光滑的肩部,周颂玉眼中已敛起笑意,声音暗哑却饱含凌厉:“借她十个胆你看她不敢来找你的麻烦,你真当这种人能豁得出去?” “你还做什么啦?不会找人恐吓她吧?”党旗听他这话不免有些担心,“违法的事千万别做啊,你又不是黑社会。她现在已经这样了,就放她一马吧。” “放心吧,她还轮不到我找人恐吓。瞧你吓的,担心我?”周颂玉抿嘴一笑,眼神戏谑地看着她。 党旗讪讪然扭过头,没说话,周颂玉将她的脸掰回来,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安抚道:“对卫佳这样的人来说,找你麻烦就是找我的麻烦,之前她还拎不清,现在知道了,她躲你还来不及,所以没必要再担心她会对你做些什么。我没有对她赶尽杀绝,在北京混不下去只能说明她自己没本事,怨不得别人。” 是啊,在端盘子洗碗当保姆那些体力劳动的行当,他的确没有赶尽杀绝,可卫佳那种名牌大学毕业,心高气傲的人会做这种工作吗?读了那么多年书难不成就是为了喂狗? 党旗心知肚明,但也不再在卫佳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她真没那么圣母。 周颂玉抓起她的手腕摩挲着,随口问了句怎么没见她戴老太太给的那镯子。 老太太送的那只玉镯党旗自然不敢随意乱戴,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在周颂玉看来,再老的东西左右不过是个玩意儿,搁抽屉里完全体现不出它的价值,等同废物,说不定哪天就便宜了贼偷。 党旗白了他一眼,你倒是告诉我上哪儿捡这么贵重的废物,我回头捡它个百八十个回来。 黄道吉日,不避凶忌,诸事皆宜。 古时候男婚女嫁的大喜日子都要挑一个黄道吉日,现代有些人家也会讲究这个。 代善结婚的时候没挑个好日子,离婚反倒碰了个黄道吉日,听起来实在是讽刺。一个红本换成了另一个红本,如此容易,她甚至还没跳入婚姻的围城,便被人从城墙上丢了下去,摔得粉身碎骨,最后得来的就这么一本一文不值的破本儿,想想都觉得荒唐。 跟徐子俊算不得好聚,自然谈不上好散,说撕破脸一点也不为过。不知道沈城用了什么法子,从徐家硬是抠了一套四环边上的小三居过到了她名下,徐子俊他妈看她的眼神简直恨不能吞了她。 左手离婚证,右手房产证,或许在其他人眼中她代善是这场儿戏般的婚姻里最大的赢家,是吧,她也这么认为呢,一张膜换一套房,她的确赚了,不是吗?呵呵,她的身价还挺高—— 党旗下班后回贡院的家那边拿些衣服,出了电梯便看见代善失魂落魄地坐在自家大门口,脚边三三两两倒了五六个空啤酒罐。 “善善?你怎么坐地上啊?来这儿怎么不先给我打个电话,你怎么上来的?”要不是正巧回来拿衣服,代善就是坐门口一晚上也等不到她啊,看她这副模样,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八成还是离婚的事给闹的。 代善抬起头,看是党旗回来了,呆呆地说道:“旗旗你回来啦——” “怎么喝这么多酒?来,先站起来再说。”党旗伸手将代善从地上拉了起来,代善脚软地靠在她身上,颠三倒四地说着:“楼下正好有人开门,我就跟着进来了,唔,不想来麻烦你的,可我没地方去,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你家这边了……噢,对了,我还去超市买了啤酒,想跟你一起喝来着,可等你等了半天你还不回来,我口渴,就一不小心喝光了,肚子好胀,想嘘嘘——” 党旗扶着代善进了门,听她嘴里面念叨就知道这丫肯定醉了,“行,嘘嘘,要我帮你脱裤子吗?” 代善猛地摇摇头,憨笑道:“我又没醉,干嘛要你帮我脱裤子,啊呀,不说了,好害羞。” “……”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歌声,党旗无奈了,将大门口的垃圾清理了下,转头回来还不见代善出来,也听不到卫生间里有动静,进去一看,好家伙,浴缸边上被她吐得一塌糊涂,她自己倒躺在浴缸里睡得正香。 这么睡下去肯定得着凉,党旗倒是想给她个公主抱直接抱进卧室去,但她终究只是个女人,没那么大能耐,只能把代善叫醒了。 被党旗连推带掐了好几下,代善总算是醒了,迷迷糊糊地揉着自己发疼的胳膊,一脸委屈,小眼神直勾勾地控诉党旗的行为是多么的不人道。 “看你脏的,恶心死了。”党旗指了指她吐的地方,一脸嫌弃。 代善愣了愣,忽然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哗直淌,党旗被她搞得措手不及加一头雾水,见她哭得那么撕心裂肺,只好宽慰道:“好好好,是我脏,是我恶心,姑奶奶我错了,你别哭了行吗?” 党旗不说还罢,一说代善哭得更伤心了,有种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哭出来的架势,哭到最后气都接不上了,党旗拍拍她的背,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以她对代善的了解,她肯定是太难受了才会哭得这般失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不容易才将代善从浴缸里弄出来,帮她擦了擦身上,换了套睡衣,送进客房躺下了。党旗整个人都快累瘫了,伺候人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想到卫生间还有一堆秽物,她真的下不了手,只能打电话叫钟点工了。 本来跟周颂玉说好了晚上一起去打保龄,现在这种状况她哪敢抽身,给周颂玉打电话说晚上不过去了,那大爷倒好,一声没吭地撂了电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送走钟点工阿姨,党旗这才闲下工夫来解决晚饭,叫了两份外卖,晚点代善醒了要是饿的话热了就能吃。 不过二十分钟门铃就响了,党旗还在感叹今天外卖小哥速度挺快,门一开,却是那位撂了电话的大爷黑着脸站在门口,手里拎了两份饭,党旗嘴快,就问了出来:“周总什么时候改送外卖了?”结果大爷脸更黑了。 周颂玉进门后把党旗挤到一边,自顾自换了拖鞋,拎着饭进了厨房,党旗屁颠着跟了过去,看他把饭菜都腾到碗盘里,笑眯眯地说:“代善要是知道你还给她带了饭,肯定感动死了。” 周颂玉手下一顿,转头看她,依旧黑着脸,声音不带任何感□彩地说:“谁说是给她吃的?你一份,我一份,没了。” 党旗被他噎得无语,周颂玉才不管,端着饭菜上餐桌去了,看着他的背影,她简直哭笑不得,嘴里笑骂了句“小气鬼”,洗了两双筷子跟了过去。 这厢两人默默地吃完饭,党旗自觉去洗碗,那边外卖小哥终于姗姗来迟,周颂玉给开的门,等人家上来了,他大爷跟人说不要了,外卖小哥当场傻眼了,结结巴巴说都订了做了,怎么能说不要,不能退的,周颂玉冷眼站着不说话。 党旗听到动静急忙丢下手里的活儿,拿了钱包到门口把饭钱付了,连声打招呼,外卖小哥找了零钱倒没在说什么,只是走之前还用很奇怪地眼神撇了周颂玉两眼,大概心里正骂着这人脑子有病吧。 “你故意的吧?”党旗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见他哼了一声,她都无奈了,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把厨房收拾完,党旗回到客厅坐到沙发上,挨着周颂玉,用腿拐碰了碰他的腿,表示要谈话。 周颂玉不理她,甚至还把电视的声音调大了,她赶紧抢过遥控器,朝他瞪了一眼,直接把电视关了,“代善睡觉呢——” 周颂玉听了很不爽,怎么着她睡觉还不让人看电视了?嫌吵滚回自己家睡去。 “别闹,你是不是男人啊?跟她计较什么啊……”党旗小声嘀咕,周颂玉歪着头昂起下巴,十分欠扁地说:“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 “谁跟你说这个了!”党旗脸都红了,急乎乎道:“我说的是气量,你别歪曲我的意思。还没跟你算账呢,之前撂我电话怎么回事?好好跟你说话,你这样很没礼貌,知道错了吗?” “跟骗子用不着讲礼貌。”她还有脸说,,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放他鸽子,他算头一份! “什么骗子,事发突然我也没料到,都跟你报备了,也没让你干等我一晚上啊,我承认失约是我不对,但也没上升到骗子这么恶劣的程度吧……”说到最后,党旗索性耍赖:“我不管,反正要是以后你再撂我电话,我就再也不主动给你打电话了。” 周颂玉不答反问:“要是你撂我电话呢?” 党旗想了想,说:“那肯定是你干了什么让我十分生气的事,你应该反省你自己。” 什么叫倒打一耙,什么叫双重标准,周颂玉算是见识了什么叫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看时间不早了,党旗觉得他差不多该走了,代善在她这儿,她肯定不会让周颂玉留下。 “怎么她在这儿我就得走?要走叫她走。”周颂玉又跟代善较上劲了,可偏偏被较劲的那一位睡得昏天暗地,完全不搭理,所以头疼的只有党旗一个。 党旗赶紧捂上他的嘴,小声说:“她不睡着呢嘛,你小点声行不行?” “把她弄醒。”周颂玉一把拨开党旗的手,表情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党旗也知道他是真想弄醒代善,心说这人怎么就这么轴呢。 “善善心情不好,好不容易睡着的,你就委屈一晚上,明天后天我都陪你,好不好?嗯?”党旗耐着性子哄道。 周颂玉不买账,什么今天明天,她每天都是他的,他干嘛为了一个跟他没关系的人委屈自己。 协商失败,党旗也不能撵他走,只好让他留下来,幸好主卧里有独立卫生间,避免了半夜代善起床上厕所碰到光着身子撒尿的周颂玉这种尴尬。 第51章 铩羽而归 党旗和周颂玉一起出的门,代善昨晚没睡好,早上党旗从她房间出去后又睡下了,倒是跟周颂玉没打上照面。 代善的事不到万不得已,党旗不打算跟周颂玉提,这回和上回性质不一样,这次事关代善名誉问题,越少人知道越好,哪怕是最亲密的爱人。况且他向来不爱插手管别人的闲事,还记得上次他还信誓旦旦地说沈城绝不会把一些不入流的手段用在女人身上,这才多久就被打脸了,所以不提也罢。 早上乘周颂玉洗漱的时候从他手机里翻出了沈城的电话记了下来,上午忙完了手头的事情便给沈城打了个电话,对方倒不意外她会知道他的私人号码,并爽快地答应了中午一起用餐的提议。 临挂电话前沈城突然问了句:“你约我一起吃饭的事老六知道么?” “这跟你有关系吗?” 沈城低声一笑:“我想你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谢谢,就这样,中午不见不散。”党旗懒得理他的阴阳怪气,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沈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不知道老六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他很是期待啊。 按了内线把秘书叫了进来,“中午什么安排?” 秘书兢兢业业地回答道:“中午十二点约了长隆的沈董一起吃饭,下午三点约了旗胜的周总和小顾总在射击场……” 沈城伸手打断秘书的报告,说:“中午的饭局取消,下午行程不变。” “是,老板。” “出去吧。” 秘书出去后将门带上,沈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钢笔,嘴角一弯,今天天气真不错,是个打靶的好日子—— 党旗和沈城约在她公司附近的一家西餐厅,她故意迟了十分钟才到,沈城已坐在那儿等候,算他还有点绅士风度,没甩脸走人。 “对不起,迟了。”党旗没什么诚意地道了歉,沈城也不甚在意,了然于心地说:“迟到是小姐们的国际惯例,不用道歉。” 拐着弯儿骂人是吧?谁小姐,你全家女性才小姐们!党旗出师不利,又不能明着骂回去,心里气得吐血,同时也打起十分精神,并不断提醒自己,对面坐着的这个家伙十分难缠,得仔细应付。 党旗开门见山:“想必沈老板一定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找你。” “先点餐吧,想吃什么?”沈城招来服务生,将菜单递到党旗面前,将她打来的球不软不硬地偏飞了出去。 开局还没两下党旗就深深感觉到沈城的阴险狡猾,对付他跟对付周颂玉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周颂玉在她面前表现向来直接,心情好就不要脸,生气了就摆臭脸,而沈城则是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温不火,看似对你挺客气,但又让你有一种完全不被他放在眼里的感觉,真真让人上火。 党旗忍着火点了一份三文鱼沙拉,沈城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给自己点了一份法式蜗牛和五分熟的菲力牛排。 “来点红酒如何?”沈城询问道。 党旗气绝,她就点了一份沙拉喝毛线红酒,他倒是惬意啊,前餐正餐一样不少,还有心情喝红酒,是不是吃饭了再来点饭后甜点,完成一整套法式大餐? “不用了,您随意。” 沈城点完了将菜单还给服务生,服务生有些犹豫地开口道:“这位小姐只点了一份三文鱼沙拉对吗,需要点主食吗?” 十分钟内被叫了两次小姐,党旗不爽到家了,喝了口柠檬水压了压火,冷静地说道:“不用了,谢谢。” “减肥?”沈城笑问。 她看起来已经胖到需要减肥了吗?到底会不会说人话? 党旗敷衍道:“没胃口。” “怀孕了?” 怀你妹!她真的想掀桌走人了,什么不温不火,骨子里和周颂玉一样都是贱格,气死人不偿命那种,物以类聚,难怪会做兄弟。 “你想太多了。” 沈城耸耸肩,“真遗憾。” “……”她是找他来闲聊家常的吗?他们很熟吗? “我就不绕弯子了,我今天找你就是为了代善的事。让她找你谈判是我的主意,有什么你冲我来,她什么都不懂,如果她做了什么唐突了你,我替她向你道歉。但你对她做了什么,我也需要你给我一个说法。” 沈城玩味地打量着党旗,看她这老母鸡护小鸡似的姿态,想不到代善那个小傻妞倒有个义气的姐妹,可那又怎么样? “她已经成年了,不需要监护人,你觉得我需要给你什么说法?”沈城将皮球又踢了回去,这招他最擅长了。 党旗不断劝说自己要冷静,不能发火,仔细斟酌了一下,说:“她的确成年了,法律上也不需要监护人,但从情感上来说,作为她的好朋友,她现在有了麻烦,甚至麻烦的源头或多或少还跟我有关,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管。准确地说,我不是需要你的什么说法,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拍的那些照片怎么才肯销毁?” “如果你是担心那些照片给她带来什么麻烦,那完全没必要,想必她和你说过了,只要她安分守己,我什么也不会做,所以销毁不销毁意义不大。而且你也清楚,就算销毁了照片,我要是真想动她,根本不需要那些所谓的照片,不是吗?” 党旗深吸一口气,克制自己不上前撕烂这人渣的嘴巴,他说的这些屁话能糊弄住代善,可糊弄不了她。 “正如你说的,如果她有什么小动作,必然逃不过你的法眼,你想弄她轻而易举。既然如此,那不如卖我一个面子,你把那些照片销毁,我让她把你弟弟的那些照片也全删了,绝不备份,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两不相干,可以吗?” 沈城笑了:“卖你面子?党小姐难不成以为我现在出现在这里是卖了你的面子?怎么,我们很熟吗?” 党旗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这王八蛋居然把之前她心里的话送还给了她,他在讽刺她吗?气死她了。 “好,我承认你今天答应我的邀约是卖了周颂玉的面子,有一就能有二,不如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件事对你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为何就不能放人一马呢?”党旗忍气吞声道。 这时服务生将餐车推了过来,将餐盘分别放到各自面前,又给沈城倒了小半杯红酒,却听沈城说:“给这位小姐也倒一杯。” 党旗又想说不用,但沈城笑看着她,话到嘴边最终咽了回去,什么也没说。 “两位请慢用。” 沈城举起酒杯晃了晃,对着党旗说:“cheers!” “cheers!”党旗举杯碰了一下,其实她心里更想说的是“去死”! “能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吗?”沈城忽然又转回到刚刚的话题。 党旗愣了一下,沈城提醒道:“好人——” “……”这个混蛋逗她玩儿呢是吧,太贱了!但为了代善她豁出去了,甚至面带笑颜地又重复了一遍:“您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大有有大量,以前多有得罪的地方还希望您别放在心上,别跟我们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女子一般计较。照片的事请您高抬贵手,我们也向您保证不会再有任何纠缠。” 沈城点点头,似乎很是享受她这般恭维,等她说完了这才开口道:“你知道你和代善最大的区别在哪儿吗?” 她和代善又不是一个爹妈生的,哪哪儿都是区别,他想说她没代善单纯?哼,代善那不是单纯是单蠢,不然她这会儿也用不着在这儿对他低三下四。 “还请指教。”党旗如此回道。 沈城放下酒杯,道:“其实你刚才说那些话奉承我的时候心里一直在骂我吧?” 知道就好!党旗不做声。 他也没要她回答,继续道:“明明心里在骂我混蛋,嘴上却要夸我是好人,这种感觉是不是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犯堵又吐不出来?” “我的感觉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同意了我的提议。”她这辈子都没像今天这样忍辱负重过,早晚有一天她要一雪前耻,他最好别犯在她手里! “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放弃了。”沈城淡淡地说道。 党旗想起上次在夜色翡冷翠聚会,他让人叫她过去见面,她没睬他,难不成他说的机会就是指那一次? “那次是我失礼了,我道歉,如果你觉得丢了面子不解恨,那么你要我做什么,悉听尊便,还请你放代善一马。” 沈城嘲讽地看着她,笑道:“你是不是笃定你是老六的女人,我就不会对你怎么样?悉听尊便?呵,你确定你输得起吗?” 人渣啊人渣,以前一直觉得周颂玉渣,果然没有对比就不知道人外有人,渣外有渣,相比之下她男人简直可爱到爆,对面这厮讨厌至极。 “你说得对,我输不起,看来今天谈不拢了,我很失败。你放心,这件事跟周颂玉没关系,我不会吹什么枕边风让你们兄弟阋墙,我也没那个能耐。至于代善,你最好恪守承诺,否则拼了命我也不会放过你,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跟她有任何瓜葛,她玩不起。我吃饱了,你慢用。” 党旗站起身准备离开,沈城却不紧不慢地切着牛排,头都没抬地说道:“这么快就放弃了?姐妹情深也不过如此——” 她今天是不是不做点什么就太让人瞧不起了? 抄起桌上的喝剩下的红酒杯,手一抬想泼他脸上,但不是谁都能当电视女主角的,临了还是怂了,只是把酒尽数倒在了他的牛排上,让你吃!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她就是窝里狠,敢对代善凶,敢让周颂玉滚,全都是仗着他们对她的爱和包容。对于别人而言,她屁都不是,所以她不能无所顾忌地放肆。她决定了,以后要对他们好一点。 泼完红酒,党旗拿了包趾高气昂地结账去了,在沈城眼中,大概就是不敢面对后果而灰溜溜地跑了。 收银台那边含糊不清,一会儿说不用结,一会儿说已经结过了,党旗算是明白了,敢情这里也是人家的地盘,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假客气了,反正她也没吃到什么,倒是吃了一肚子的气,丢了一百块钱算是那盘沙拉的钱,走人了。 沈城也不管她,继续吃那盘被泼了红酒的牛排,彷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吃完了牛排,沈城心情甚好。 党旗和代善最大的区别就是——如果代善有周颂玉这样的靠山,那今天代善一定敢直接把红酒泼他脸上,那小傻子就是典型的狐假虎威。 想起手机里那几张所谓的“裸.照”,女人都是不经吓的,他不过是逗逗代善,想不到那小傻子还附赠了一场大戏给他,哦,不,也许是两场,呵—— 发泄失败 “李经理,这照片是刚刚那位小姐不小心丢下的,怎么处理啊?” 服务生不确定地问着领班经理,如果是一般的客人,遗落了东西他们会代为保管,有联系方式的直接联系失主,没有联系方式的会等待失主过来自行认领。 虽然这照片算不得多贵重,但和这位客人同桌的客人,他虽然不清楚什么身份,且看领班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想来必是什么重要人物,干这行没点眼力价的话,得罪人被炒鱿鱼是分分钟的事。 领班经理看了眼照片,些许泛黄的照片表明已经有了年头,照片上是一对三十多岁模样的夫妇穿着婚纱西服,后面的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张开双臂俯靠在夫妇身上,笑得一脸灿烂,幸福溢于言表。 尽管照片上的小女孩儿还很稚嫩,但仍旧能一眼看出就是刚刚和沈总一起吃饭的小姐,而这穿西服和婚纱的应该是她的父母,通常人们只有自己最珍惜的照片才会随身携带。 只是刚刚那位小姐和沈总似乎闹了些不愉快,领班有些拿不准,想了想,还是交代道:“妥善保管好,那位小姐很可能会回来找,务必将照片原璧归赵。” “什么照片?” 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沈城着实让人吓了一跳,不过领班很快就镇定下来,简单明了地说明了情况。 “拿来我看看。”沈城大手一伸,照片很快被递到他手上。 本以为是她和老六的亲密照,拿来当消遣的,谁知不过是普通的全家照,这个他可没那个兴致专程还给她,正要将照片丢回去,手却突然顿住了,难道竟是—— 沈城收回了照片,面上的表情忽然间凝重起来,领班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又不敢出声细问,只能恭敬地将沈城送了出去。 司机看老板神色不太对,默默将车上的音乐关了,助理亦是大气不敢吭地安静坐在副驾驶座,跟司机交换了下眼神,各自噤声。 沈城低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他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见过了,尽管那时他还小,但他还是依稀记得她的样子,温暖的笑容,轻柔的嗓音,谁都看不出这样一副柔弱的身躯下竟藏着那样刚毅的性格和决绝的心。 他不会认错的,一定是她。 从她消失的那一年起,便很少有人敢在家里提起,渐渐,她成了沈家的禁忌,她的一切彷佛都从沈家销声匿迹了,渐渐,人们似乎也就把她给忘了。 可他没有忘,他也知道,沈家的所有人都没有忘,只是不能说,只是不敢问,只是假装将她遗忘了。 他见过母亲侧面打听她的消息时父亲的大发雷霆,他也见过老太太独自在房里捧着旧相册偷偷抹眼泪。那一刻他甚至是恨她的,为什么要抛弃这个家,为什么要让这么多人跟着难过伤心,他们是她的至亲,不是吗? 五指收拢,青筋暴露,手中的相片被捏成一团,沈城无法形容此时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取消今天一切行程,回大院。” 司机听从吩咐地立即将车调了头,他只是一个司机,老板要去哪儿就去哪儿,他不需要问为什么。 助理虽然头疼,但行程这东西对老板来说向来随心所欲惯了,老板都不怕得罪人,他个小助理又什么怕的,最多被对方心里骂几句,不疼不痒的。 再说这边党旗极其郁闷地回了公司,上午因着老想着中午和沈城见面的事,工作上不由犯了点不大不小的错误,下午被miss杨叫进办公室又挨了一顿批,坏事儿扎堆挤,党旗的心情顿时当到谷底。 晚上跟周颂玉一起吃饭时,老有一种冲动想把他骂一顿,都交的什么狐朋狗友,但之前又跟沈城放了大话,再来确实没他什么事儿,她骂他完全就是故意找茬发泄。 这种反复纠结的心态只会让自己更郁闷,山珍海味放在面前也没什么食欲,可中午就吃了点沙拉,肚子又饿,这种想吃吃不下的感觉让人十分暴躁。 忍了半天,最终还是在周颂玉硬给她夹了一筷子菠菜时爆发了,筷子一扔,“我说了我讨厌菠菜!讨厌,懂不懂?你吃你的,能不能别管我!” “你不如直接说讨厌我得了。” 他承认他是故意的,他知道她不喜欢吃菠菜,他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还能憋多久。 看见她时她就吊丧着一张脸,他又不是瞎子,能不知道她心情不好?吃饭时那筷子在饭碗里捣来捣去,没事儿偷瞄他一眼,欲言又止,表情跟便秘似的,就她这直来直去的性格真不知道能藏住什么秘密。 党旗被他一堵,又觉得有些对不起他,还说要对他好点的,顿时气势又下来了,支支吾吾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讨厌你了……刚才是我不对,我没控制好情绪。” “你没这么说,但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我真的让你这么讨厌?”周颂玉放下筷子,看着她,淡淡地说道。 完了,这是要生气的节奏,她这还没找茬骂他呢,她就反过来被质问了,这被告转眼成原告了,她都懵了。 “我说了是我的问题,今天心情不好,工作上出了点差错,被批评了。对不起,我不应该将工作上的负面情绪带回家,下次不会了。” 这么轻易就道歉,完全不是党旗一贯的风格,要不是此前她那欲言又止的便秘表情,他差点就被她忽悠过去。 周颂玉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天,党旗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最后他什么也没说,站起身准备离开,摆明了不信。 党旗拉住他:“干嘛啊?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见他还是不说话,她咬牙道:“是你逼我说的啊,别后悔。”心里又默默地跟沈城说,我不想说的,是他逼我说的,不能怪我! “代善被你的好兄弟欺负了!上次我怎么说来着,让你帮忙解决一下代善的事,你不管,还跟我说什么沈城不会把下三滥的手段用在女人身上,结果呢,事实就是你被打脸了,我闺蜜被欺负了。中午我跟沈城碰面了,吃了一肚子气,你还让我吃菠菜,看着你我就来气。我看你也没多在乎我,不然你也不会放着我最好的朋友处境艰难而选择袖手旁观。”党旗一口气说完了,某种程度上还是收敛了点,没把什么狐朋狗友,一丘之貉之类的词说出来,其实心里想的还是都是混蛋。 党旗话的重点是她的闺蜜被他的兄弟欺负了以及他不在乎她,而周颂玉听到的重点却是—— “你中午跟沈城见面了?”沈城本来下午约好了去射击,结果人影都没见,想到这个周颂玉脸又一沉。 “我是为了代善的事才找他的,他欺负了代善,我去跟他要说法……”党旗说得理直气壮,其实底气还是稍显不足,尤其看到他的脸越来越臭。 周颂玉轻笑一声:“要说法?要什么说法?让沈家找个二婚的媳妇儿?代善让你去的?还是她二婚完了想三婚?” 敢情他的意思代善就算挤破脑袋进了沈家的大门,也是等着被离婚的下场,什么人呐,嘴巴真毒。 “代善是我朋友,你别咒她!我告诉你,就算沈城那个渣男想娶她,代善也不稀罕嫁,我也不会同意的!你以为人人都稀罕你们那几个臭钱?”党旗气道。 周颂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既不要钱,也不要人,那你替她去要什么?” 党旗气死了,每次和周颂玉谈话都会被他带着走,就算她一开始占上风,中途总是被他带到沟里去,再无翻身之地。 不要钱,不要人,是啊,要什么说法?可她总不能把代善被拍裸.照的事跟他说,可不说,现在这个局面又要怎么破…… “中午在哪儿吃的?” 正当党旗局促时,周颂玉话锋一转,似乎对她正冥思苦想的答应不太感兴趣似的,又把话题扯到了中午吃饭的事。 “怎么着,你觉得我是打着帮代善讨说法的幌子跟沈城约会去了?你对自己就这么没自信吗?想问什么你就问,别这么九拐十八弯,否则我拒绝回答。”党旗很肯定自己脑子没抽,跟沈城约会?她又不是奥特曼,犯得着拯救世界吗? 周颂玉松了松领口,一副不打算继续对话的样子,党旗再次被将军,差点一冲动就脱口告诉他裸.照的事,但最终替代善考虑,还是选择不说。 谈话就这么莫名其妙终止了,周颂玉面上根本看不出究竟怎么想的,他倒好,松了松领口就一脸无事地去洗澡了,党旗则是有种才开始发泄就戛然而止的挫败感,桌上还有一堆碗筷等着她收拾,真想掀桌啊。 等她收拾完厨房,周颂玉也洗完了澡,优哉游哉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党旗忽然深深有种被耍了的感觉,围裙也忘了脱,直接坐到他边上,气愤地说:“越来越阴险了,本来觉得我还算聪明,现在跟你在一起,经常有种智商不够用的焦虑感,你对我以后还打算一直耍这种无聊的手段?” 周颂玉收了手机,体贴地替她解了围裙,半真半假地说:“宝贝儿,我只是不喜欢你跟除了我以外的男人吃饭。下次不要了,嗯?” “那我还不能跟我爸单独吃饭了是这个意思吗?”党旗没好气地说。 周颂玉厚着脸皮说:“咱爸不算。” “……”党旗忍不住笑了,“少乱认亲戚,我爸可不认识你。” “那什么时候带我认识认识,你男人这么优秀,保证不会给你丢脸,怎么样?约个时间?”周颂玉打蛇上棍,党旗推开他,笑道:“你保证不给我丢脸,我可不保证你不被挨揍。行了,跟你的好妹妹们继续发信息聊天吧,我去洗澡了。” 周颂玉知道她在推脱,也不逼她,见家长这事顺其自然。 “那行,我再聊会儿。” “德行!”党旗将围裙朝他身上丢了过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沈家旧事 沈家二楼的主卧室内此刻正被一种诡异的氛围笼罩着,沈城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而沈母则半倚坐在床头泪流不止,声音哽咽。 沈城的母亲李慧兰当年是芭蕾舞团的首席,从舞台上退下来后到北舞任教,如今早已退休在家,偶尔还会收一两个关门弟子。 生沈城时她已经三十有二,在那个年代已算高龄产妇,而对一个芭蕾舞演员来说,三十岁正当人生和事业的巅峰时期,此时选择生子注定要放弃之前的功成名就。 沈城出生后,经历了一段不长不短的恢复期,李慧兰复出了。舞蹈团的首席位置早已易主,而孩子的到来也注定她无法将全部精力投入到训练和演出当中,而她身上曾经的光环也渐渐消退,最终她带着遗憾离开了舞台,转为幕后。 “你看到你姑姑了?她现在在哪儿?过的……还好吗?”李慧兰擦了擦眼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 沈城没想到他过去以为的种种都只是臆测,真相竟是那么不堪。原来老爷子的闭口不谈,老太太的偷偷流泪,父亲的暴怒和母亲的隐忍都源自自身的罪孽,姑姑的出走既是他们的心伤,也是他们的原罪,他们只是不愿意在自己默默忏悔时被周围的人无情揭开最后那道遮羞布,所以最终他们选择了假装遗忘。 那张全家照沈城并没有给母亲看,也许姑姑如今的幸福便是对他们最好的讽刺,可看到母亲这张妆容也逐渐无法掩盖住的苍老的脸,他又有些不忍,终究她做得再错,也是生他养他的女人。 “她很好,我走了,你保重。”沈城不欲多说,站起身准备离开,沈母没有阻止,只是在他拉开门的瞬间开口道:“别恨你弟弟,他什么都不知道。”神情近乎哀求。 沈城脚下一顿,后带上了房门,他什么也应承不了。 老太太在客厅看电视,见沈城从房间里出来,便叫住沈城,说:“你跟你妈这半天都在房里说啥啦?我怎么听你妈好像在哭呢?你是不是又气你妈了?”老太太两眼一瞪,心道这孩子越大越管不住,他那妈又是个性子软的哭包,母子俩性格怎么一点儿都不像,城子这脾气倒是跟华珠挺像的,想起她的华珠,唉—— 沈城从怀里将那张照片递到老太太面前,什么也没有解释,转身离开了。 老太太不明所以地将照片拿起来,刹那间,只需一眼,她就将照片上的人认了出来。老太太的手有些抖,却紧紧捏住那张照片彷佛只要手一松,照片就会不翼而飞一般。 待她回过神来想追问沈城,院外已传来轰隆隆的汽车发动声,看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满是皱纹的手指轻轻在那张泛黄的相片上触摸着,老太太眼眶早已通红,她的华珠,是她的华珠啊—— “老太太——” 保姆从厨房出来,便看到老太太倒在地上,吓得保姆直叫了起来,慌乱间没了主意,只能去敲夫人的房门,“夫人不好了,老太太晕倒了!” 李慧兰正值伤心处,听到门外保姆的喊声也吓得不轻,赶紧抹了抹眼泪,开了房门,急急地问:“老太太好好的怎么昏倒了,叫救护车没?” 保姆吓得头直摇,李慧兰也顾不上教训她,“还愣着干嘛,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再给王医生打电话,叫他立马赶过来!快点!” 踉踉跄跄下了楼,老太太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手里紧紧拽着一张照片,怎么抽也抽不出,但从老太太的指缝间李慧兰还是看到了照片上的人,心被狠狠震撼了一下,却又有些释然,也明白了老太太昏倒的原因。 王医生很快赶到,给老太太做了些急救措施,然后对沈母道:“要赶紧送医院,老太太脑溢血可能性非常大,具体情况还要等一系列检查过后才能下定论。” 李慧兰一听脑溢血,整个人都慌神了,哆哆嗦嗦给沈城打电话,一连打了几通都不接,最后直接关机了,李慧兰又气又急。公公去老干部活动中心下棋了,她可不敢惊动老爷子,万一再急个好歹出来,沈华山又去了外地视察,夕楠就别指望了,那就是个讨债的,如今家里连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有。 幸好救护车没多久也感到了,李慧兰急急忙忙套了件风衣便跟了上去,也顾不得里面还穿着居家服。 老太太被送进手术室,护士拿着手术同意书出来,李慧兰颤巍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家里的男人一直很强势,这样的重大的决定几乎轮不到她来做,在家里,她只需要扮演好儿媳,妻子和母亲的角色就可以了。 说起来这个家里对她最好的算是老太太,并没有平常家庭里才出现的婆媳问题,相处了三十多年,关系虽然谈不上胜似母女,但却一直很稳定平和,就算当年小姑子离家出走后,万分后悔的婆婆也不曾对她有过刁难和责怪,她一直很是感激。 沈城的电话依旧打不通,这会儿她也不想见小儿子,李慧兰身心疲惫地瘫坐在手术室外,给沈城发了一条短信,告知老太太中风正在手术中,速来医院。 而后又给周颂玉打了个电话:“小六啊,是我,你李阿姨——是这样的,城子他奶奶生病住院了,现在正在手术,阿姨联系不到他,要是你碰到他,或者能联系到他,就让他赶紧到医院来——麻烦你也跟怀生惜春他们几个说一声,阿姨拜托你了——哎,好,那阿姨等你消息——哎,再见。” 李慧兰看着手里那张从老太太那儿得来的照片,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以前更多的是愧对,而今她时常在想,当初那样拼了命留下的孩子,究竟值不值得? 夕楠那孩子怎么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小时候的他特别乖巧,白白净净,从不调皮闹腾,所以比起城子她更疼爱夕楠,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对华珠越感到愧疚,对夕楠却愈加疼爱。 现在想来,也许就是她的溺爱害了他一辈子,她对他太过放纵了,长大了叛逆了,她虽生气,但仍旧舍不得过分责骂,他弄出来的一笔笔烂摊子,她也只能瞒天过海地替他兜下来,让城子给他擦屁股。 以老爷子和沈华山那种刚烈以及说一不二的性子,要是知道了夕楠这孩子在外面的事,不说剥皮抽筋,就打断腿不给出门绝不是开玩笑说说而已。 老太太的手术做了四个多小时才结束,就在老太太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沈城终于出现了。 待将老太太送入监护室,李慧兰终于忍不住嚎哭,双手捶打着沈城的胸口,天知道这四个小时她在手术外怎么熬过来的,如果老太太下不了手术台,她怎么办?她都不敢想象老爷子和沈华山知道了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我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了,给你发的短信也看不见是吗?你奶奶从小多疼你,你就这样?啊,你就这样对她?你不知道她有心脏病和高血压,不能受刺激吗,你给她看这个是什么意思?啊?你说啊,什么意思!”李慧兰激动地将照片摔在沈城脸上,头发也散乱了,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雍容华贵。 李慧兰不知道的是,沈城其实早就到医院了,周颂玉在接到她的电话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他,而他也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医院。 他在角落里站了四个小时,看着不远处母亲的失神、彷徨、无助、担忧和害怕,他想过上前安抚,但脚跟却像长在了地上,动弹不能。 他就那样看着他的母亲煎熬着,甚至看着她煎熬的痛苦让他隐隐产生了报复的快感,他想象着当初背井离乡的姑姑是承受了多大的痛楚和无奈才走到那一步,和与亲人诀离相比,母亲现在的煎熬又算的了什么。 记得他小的时候,那时候姑姑和母亲都还在芭蕾舞团,他最喜欢的事就是姑姑带着他到团里看母亲排练跳舞。姑姑总是抱着他到处炫耀,夸她的侄子是多么帅多么可爱。 后来母亲离开了芭蕾舞团,姑姑也就不再带他去团里了,他不懂为什么,姑姑就告诉他,他母亲仍旧是最棒的舞蹈家,所以国家派她去教更多学习芭蕾舞的孩子,这样将来我们国家的芭蕾舞才能站上国际舞台,和西方的芭蕾舞演员并肩媲美。 年幼的他相信了姑姑的说词,并坚定了以母亲为荣的信念。母亲离开舞蹈团后消沉了好一段时间,他只记得当时母亲每天愁眉苦脸,原先脸上的笑容再也不见,对他也不甚关心,后来母亲去乡下待了很久,那段时间一直是姑姑照顾他,每天接送他去幼儿园,风雨无阻,晚上哄他睡觉,周末还会带他去游乐园。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要是姑姑是他的妈妈就好了。 过了大概有一年左右,母亲才从乡下回来,或许乡下的环境真的起了作用,母亲心情好了很多,对他也关心了起来。 之后姑姑接送他的次数越来越少,但因为母亲的关爱并没有让他觉得特别失落。他记得又一次姑姑带了一个叔叔来家里,说要结婚,当时他不太明白结婚有多了不起,只知道是男的和女的在一起的意思,但没想到姑姑的意愿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爷爷和父亲态度十分坚决,摔门直接走了,奶奶和母亲则是含泪相劝。 又过了两年,姑姑还是和那个叔叔结婚了,而且肚子里有了小宝宝。他们没有住家里,而是每个周末回来看望爷爷奶奶,但从没得到好脸色,甚至有一次爷爷摔了饭碗要赶他们出去,那时他都吓哭了。 可尽管如此,姑姑还是每周都会回来,可那个周末,他没有见到姑姑和姑父,他闹着要看姑姑肚子里的小宝宝,结果迎来的却是爷爷严厉的苛责和父亲无情的巴掌。 他吓得哭都不敢哭了,当晚发烧四十度被送进了医院,之后他再也没见到过姑姑,也再也不敢在家里提起姑姑。而家里那些姑姑遗留下来的东西也被保姆收了起来,不知道是扔了还是怎么样。 他也偷偷跑去过芭蕾舞团,团部的门卫认识他便放他进去了,可里面的阿姨却告诉他,姑姑早就离开芭蕾舞团了,她们也联系不到她。 姑姑似乎就这么从大家的生活里消失了,而他再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可他知道,那个曾经那样疼爱过他的姑姑,她的名字一直铭刻在他的心里。 第54章 全都是孽 `p`*wxc`p``p`*wxc`p`虽然及时进行了手术,但老太太的情况并不乐观,左半身偏瘫,痊愈的可能性不太大,庆幸的是头脑及口齿清楚,术后要进行康复治疗,出院后平日也要自主锻炼,注意控制血压,以防二次中风。 老爷子中间来过几趟医院,那时老太太已经做完手术了,李慧兰没敢说老太太中风的原因,保姆因为没在场所以也不清楚,暂且先将老爷子糊弄过去。老爷子年纪也大了,没这个精神守夜,在家里的保健医生老王的劝说下先回去了。 沈华山因为是临时回京,在探望过老太太,得知手术成功后,当晚又坐专机离开了,李慧兰这回嘴巴闭得紧紧的,一切等老太太醒来再说,她真的没精力再应付别的了。 一周后老太太醒来,谁都不见,只把沈城叫了进去,李慧兰拉住他叮嘱:“医生说了不能受刺激,你说话注意点,我去给家里打电话,说老太太醒了。” 沈城换好无菌服进了监护室,老太太还不能动弹,但意识是清醒的,只是上了年纪的人一生病,就立马老态顿显,不像之前精神矍铄,本就已经八十有七了,如今看起来真真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了。 沈城看着老太太这般模样,说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他还是欠考虑了,老太太这回遭了这么大的罪,如果挺不过去,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照片的那姑娘是华珠的孩子吗?多大了?”老太太声音干哑,但难掩其中的殷切,想到当初华珠失去的那孩子,都八个月大了,眼看着就要临盆,就那样没了,医生说了,是个带把的大胖小子。 “88年属龙的,已经大学毕业工作了。”沈城回答道。 “属龙的,属龙好,属龙好啊。她叫什么?在哪儿工作呢?做什么的?”老太太一连说了几个好,然后又关心起照片上未曾谋面的外孙女,却一直不提她心里最最想知道的那个人。 沈城坐在老太太床边,一手握住老太太干瘦的手,沉声道:“老太太别急,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如果你想见她,我可以带她过来,但你要先养好身体,还要向我保证,不能过于激动。” “我可以见她吗?真的?好好好,我保证,我保证,城子,那你先跟我说说她,是个什么样儿的姑娘,看照片上也才十来岁吧,那时就长得那么俊,女大十八变,现在也不知道变成啥样了——”老太太终于笑了,眼眶中隐忍着泪花,她是真的高兴。 沈城握了握老太太的手,说:“她叫党旗,前些年考上了北大,毕业后就留在北京工作了,现在在一家外资公司上班。” 老太太听说这孩子考的北大,很是欣慰,是个好姑娘,再听她人就在北京,更欣慰了,终于又回来了,不知道华珠他们—— 沈城仿似读懂了老太太的眼神,接着说道:“姑姑他们现在在苏州生活,党旗也是在那儿长大的,姑姑家条件似乎还不错,给她在北京买了房和车,在贡院西街那儿。” 老太太得知女儿女婿还在苏州,心下难掩失望,便有些不开心说:“谁问他们了,我问的是你妹妹。党光辉努力赚钱是应该的,我那么好的闺女什么都不图地嫁给他了,还给他生了这么俊的丫头,他不拼命赚钱难不成还要妻女跟着要饭?给我孙女买房买车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该的。” 从沈城了解的资料上看,老太太口中的党光辉早已改了名字,现在叫党国富,而他姑姑沈华珠也成了党静秋,他们一家都跟了党姓,看来姑姑是真的彻底要和沈家划清界限。 老太太又问:“那旗旗那孩子现在有对象了吗?” 对象? 沈城肯定地回道:“据我所知还没有。” 老太太叹气:“也二十好几了,该谈了,我在她这个年纪,你爸都能打酱油了。你们兄妹几个没一个省心的,你都三十出头了,夕楠也三十了,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年轻人是怎么想的,我这辈子也没几天好活的了,你们是要我死不瞑目吗?” “老太太你会长命百岁的。”沈城真心道。 老太太却不领情:“活那么大有什么意思,女儿女儿和我断绝了关系,孙子孙子就知道在外面胡来,我看你们不是盼我长命百岁,是巴不得我早点死,省得唠叨。” “说了不能激动,不然不带你外孙女来看你了,今天说了不少话,你好好休息,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我再来看你。”沈城站起身,替老太太掖了掖被子,老太太如今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不能太疲劳。 “走吧,走吧,都走吧,谁都别来看我,我要休息了。”老太太头一扭,闭上了眼睛。 “那你好好休息。” 刚转身,又听老太太嘀咕:“说好了下次来带我孙女来看我,不然你也别来了。” 沈城有些无奈,老太太其实脾气不太好,也很固执,真不知道和他母亲怎么相安无事处了这么多年的,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动物。 在沈城离开后,老太太再次睁开了双眼,神情哀伤,华珠啊华珠,你都让女儿来北京上大学了,甚至还留在北京工作,你却不肯回家看一看你老母亲,你这狠心的丫头,是不是真的要等我进了棺材才肯回来到我坟上见我?华珠啊,妈妈错了,都是妈妈不好,你回来吧—— 沈城一出病房,李慧兰就上前打听:“没说什么话刺激老太太吧,她都快九十的人了,这个年纪做手术的能从手术台上下来已经是万幸了。我问你,你那天除了给老太太看了照片,到底还跟老太太说什么了,把老太太气成那样,我都没敢跟你爸说。” 沈城不想解释,他真是什么都没说,如果当时他说了今天跟老太太说的话,也许她就不会急得犯病了,这件事他难辞其咎,等老太太出院了,他会主动跟老爷子和父亲坦白的。 他那天的想法很幼稚,就是想让老太太着急,让老太太求而不能,想像气他母亲一样气气老太太,认为这样做便是替姑姑出气了。可他却没有想过,如果把老太太气得病倒了,让姑姑没能见到老太太最后一面,想必姑姑也不会原谅他的。 “李夕楠来过没有?”沈城问。 李慧兰明白他的意思,摇摇头:“跟他说了,让他暂时不要过来。”她跟小儿子说老太太知道他在外面的浑事才气得病倒的,老太太现在不爱见他,希望这么说能给他敲个警钟,改邪归正最好不过了,老太太现在也的确不愿见他,毕竟当年的事他是直接的导火索,所以也算不上冤枉了他。 沈城没兴趣知道母亲怎么跟老二解释的,这段时间他最好给他安分点,不然他会亲自把他丢进局子里好好反省反省。这小子当初生下来就该扔粪坑里淹死,省得祸害别人。 “我走了,你要是累的话就回去休息,这里有看护。”沈城面无表情地说道。 李慧兰点点头:“我知道的,等会儿我就回去了,你去忙吧。” “嗯。”沈城应声后便离开了。 李慧兰看着他高大稳重的背影,心下又是感慨万分,老大就哪里都好,就是太能干了,对她这个母亲也不亲不近,不像老二会撒娇,所以更讨她欢心。 可老二太不上进了,无论她怎么苦口婆心,老二就是一条道走到黑,口口声声说什么性向是天生的,他也没有办法,要怪只能怪自己投错了胎,气得她想起来心口就疼。 她也不求老二跟老大那般能干,只盼他能懂点事儿,回归正道,她都无法想象这事儿被沈华山知道了老二会有什么下场。 再说那张照片,党旗隔天才发现相片丢了,新换的钱包没有专门放相片的地方,所以她就把照片放在夹层里。应该是在掏钱的时候不小心带出去了,回想着这两天掏过钱包的地方,下班的时候全跑了一趟,但都说没有看见。 虽然遗憾,但也只能这样了,幸好当时拍的时候冲洗了好几张,苏州应该家里还有存照。 让党旗没想到的是,自上次不欢而散后,沈城居然会再次主动找上她。她想找回面子,便一口回绝了,谁知沈城却说:“你确定又要拒绝我?” 党旗担心拒绝他,他又去找代善的麻烦,虽不愿,但还是勉强答应了。只是如果被周颂玉知道了她和沈城再次单独会面,那个醋坛子搞不好真的要发飙了。 考虑到醋坛子被打破的后果,党旗还是慎重地通知了周颂玉,她要和沈城见一面,并着重强调是沈城坚持要约她的,她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勉为其难答应的。结果他倒好,轻飘飘地说了句“知道了”。 然后?然后就没了…… 党旗无语,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跟女人一样善变了?她现在是越来越猜不透了,周颂玉也好,沈城也罢,她真的甘拜下风。 不过这次沈城和她约在忆古会所,那是他们兄弟几个共同的地盘,她也觉得安心许多,虽然知道沈城并不会对她怎么样。 只是当她抵达忆古时,周颂玉正坐在那儿翘着二郎腿跟沈城俩人对着抽烟,党旗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看来那句“知道了”不是没有下文,而是没告诉她下文是——我也会去的,这男人真是…… 沈城也没有要让周颂玉回避的意思,党旗有些忐忑,他不会要当着周颂玉的面跟她聊代善的事吧?这可不妥! 周颂玉朝她招手,让她坐过去,党旗带着不安走过去,坐下来后悄悄掐了下周颂玉的后腰,咬牙切齿道:“你怎么在这儿?” “来监视你的。” 周颂玉说得正大光明,沈城不置可否,依旧那副死样子。 “闲的!”党旗撇撇嘴,暗自给沈城使了个眼色,希望他不该说的别说,也不知道他读懂她的意思没有。 “当着我的面儿就眉来眼去的,你胆子倒是见长了。”周颂玉掐灭了烟头,在烟灰缸里捻了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党旗被当场抓包,只能死不承认:“眼睛有点不舒服,谁眉来眼去了,你要是这样,我想今天谈话没法进行。”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沈城突然递过来一张照片,党旗一愣,难不成那天在餐厅丢失的相片被他捡到了?那怎么之前电话里都没说,还特地约她过来? 党旗满腹疑惑地拿起相片,相片还是老相片,只不过比起她丢失的那张年代更加久远,相片上有些地方已经剥落,可重点是,为什么,为什么照片上的女人和她妈妈长得一模一样,是她妈妈年轻的模样! `p`*wxc`p``p`*wxc`p`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你们越来越懒惰了,但我还是勤奋地更新了。给你们尝尝甜头,哈哈 如果这章能收到一百捧花,那我明天打足鸡血继续更 哑口无言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白色的芭蕾舞裙,脚上绑着足尖鞋,踮着脚尖,做着经典的阿拉贝斯,优雅,高贵,党旗动容了,她从不知她那专职贤内助的妈妈会跳芭蕾,家里没有这样的照片,爸妈也从没说过,可照片是真实的,那个年代可没有ps,难道她妈妈还有个双胞胎的姐妹? 党旗惊讶万分,看看照片,又看看沈城,“这是?” “你以为这是你母亲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妹?甚至还在想这是不是我母亲?我们是不是表兄妹?”沈城笑着拿出另外一张照片,照片上变成了四个人,明显是张全家福,一对夫妇和一儿一女。 沈城指着照片上的男孩说:“这是我父亲,中间是他的父母,这个照片应该是六十年代初拍的,看到边上的小女孩了吗?她叫沈华珠,很遗憾,我父亲只有这一个妹妹。” “那,她怎么会跟我妈妈长得这么像?”党旗有些转不过弯来,原谅她脑子暂时当机,或许别人此时显而易见的事情到了她这儿却成了白痴问题,可她真的难以置信。 “还要我说的更清楚吗?我亲爱的表妹。”沈城像看傻瓜一样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沈城已经很明白表示了,他没有什么双胞胎姑姑,唯一的姑姑就是她妈妈,她实在接受无能。 虽然她知道母亲不是孤儿,也知道母亲和家里关系不好所以多年不联系,甚至她也知道妈妈在她出生前改过名字,但以前叫什么妈妈没说,只说是个很土的名字,她也没追着问。尽管这些都能对上,可突然告诉她,她妈妈是沈城的姑姑,是那个声名显赫的沈家的女儿,这也太扯了—— “好,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了什么?你们想和我妈妈修复关系,于是从我这儿入手?” 党旗知道这不是梦,沈城也没在跟她开玩笑,但冷静下来思考,沈城是怎么知道她妈妈的,他调查她?为什么? “老太太,也就是你的姥姥,现在中风躺在医院里,她想见你。”沈城淡淡地说道。 “姥姥?或许她真的是我外婆,但是在没弄清楚事情之前我是不会跟你去见任何人的。至于我爸妈那儿,我希望你们暂时不要去打扰。” 在党旗心里,她的妈妈一向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她实在想象不出到底因为什么会让这样一个性子的女人和自己的家人彻底断绝关系,一定是沈家做了什么让她心寒的事。 如果沈家真心想要找她妈妈,以沈家的能力其实并非不可能,然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们依旧形同陌路,可见沈家并没有费力寻找,甚至压根没有找过。那么现在突然以表哥身份出现在她面前的沈城又代表了沈家的谁? 一直充当聆听者的周颂玉忽然开口了:“城子,你是怎么知道党旗的母亲是你姑姑的?你现在来认亲沈老知道吗?” 虽说周颂玉和沈城称兄道弟,从小穿一个裤衩玩到大,但事实上周颂玉的父亲和沈城的爷爷才是同辈,按辈分他应该喊沈城的爷爷沈伯伯的,但为了避免辈分混乱,他向来直接称呼沈城的爷爷为沈老。 周颂玉的两个问题看似简单,却十分犀利,也正是党旗心中最为困惑的,这一刻,她都恨不得起身为他鼓掌了。 “老六,你认为我是怎么知道的?”沈城反问。 “我怎么认为不重要,兄弟今天就一句话,这个女人,不管她是你是不是你什么表妹,我都要定了。” 言下之意,如果是你表妹,你沈家同不同意跟我没关系,如果不是你表妹,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在动她之前先考虑下我们三十年的兄弟还要不要继续做下去。 党旗没想到周颂玉竟肯为了她跟沈城冷脸,她之前还想他不够在乎她,现在形象立马高大起来,她家小六儿太给力了。 周颂玉的这番话让一向老神在在的沈城也颇为意外,看不出他这个小表妹把老六的魂都勾到这地步了,他是该为她感到自豪呢还是替自己悲哀?这厮现在摆明了就是为了女人能插兄弟两刀,爱情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丢的那张照片在我这儿,而我认识照片上的所有人,就这么简单。” 沈城言简意赅,但他能够解释已经和他平时的一贯作风大相径庭了。 他说的全是肯定句,党旗立马反应过来,照片果然是在餐厅丢的,而捡走照片的人竟然是他! 现在再追究为什么没有物归原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如果说觉得她妈妈和他姑姑长相相似不过是天大的巧合,那他如此肯定地说认识照片上所有人,除了她妈妈和她,就只剩她家党国富了,所有的巧合都撞到一起,那说明这一切并不是巧合,而是真相。 沈城继续道:“老爷子知道这件事不过是早晚的问题,我不代表沈家,也不代表任何人。老太太那边见不见你自己考虑,想好了见告诉我,我会安排,不见,我不强求。至于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我无可奉告,或许身为当事人的姑姑,你的母亲,才能给你最真实的答案。” “苏州那边暂时不会有人打扰,我想说的就这么多,代我向你父母问好。”沈城说完站起身,复又看向周颂玉:“等老太太出院,我们射击场见,这次谁放鸽子谁龟孙子。” 周颂玉一笑置之:“反正你已经当了一回龟孙子了,下回可没这么便宜。最近房地产越来越不好混了,要不我也转行搞娱乐?” “你现在就挺娱乐。”沈城嗤笑一声,懒得看这一对你侬我侬,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走了。” 沈城一走,党旗就奋力扑到周颂玉身上,环着他的脖子笑道:“小六儿,你今天太爷们,太帅了,我该怎么奖赏你呢?” “爷哪天不爷们,哪天不帅?”周颂玉挑眉,神情甚是得意。 “是是是,我们家小六儿最帅最爷们!”党旗谄媚道,跟那天铩羽而回相比,今天简直气势凌人啊。听听沈城最后说的,见不见随她,什么时候见也随她,她父母那儿也不会被打扰,还让她代问好,这话跟别人说,这是奸猾狡诈的沈城说的,谁能信? “下面有什么打算?要回一趟苏州么?”周颂玉将她拉坐到自己怀里,摩挲着她细嫩的手指,漫不经心地问着。 党旗是不是沈家的外孙女他真的不在乎,周家不需要他联姻来巩固什么,反之,他倒希望她不是,不然沈城摇身一变成了大舅子,还不得瑟死他。 “就像沈城说了,他今天来并不代表沈家,说明沈家没有主动示好想修复和我妈妈的关系,那我又何必上赶着去干这事儿?况且这事儿的决定权也不在我,就算沈家愿意,也不代表我妈妈就能原谅。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过去了,你说沈城干嘛把这事儿又挑开了?烦人。” “行了,”周颂玉打断她的抱怨,直截了当地说:“我让秘书订机票,明天回趟苏州。” 党旗急忙制止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回苏州了?我这不还没想好呢!你急吼吼干嘛呀?” “你这会儿脑子里想的怕是只有城子刚刚说的‘无可奉告’四个字,既然那么想知道,为什么不回去?” 好吧,她无话可说,他说得很对,她的确非常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许妈妈的伤疤又要再一次被揭开,可她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不是吗?或许她应该先从她爸那儿探探口风。 周六一大早,党旗便起床洗漱准备赶往机场,昨晚她睡在自己家里,把周颂玉赶了回去,不然他再折腾她一晚上,她肯定起不来。 周颂玉难得爽快地滚蛋了,倒换成党旗诧异了,心想着这人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不过惦记着回苏州的事,很快就把他扔到脑后了。 俗话怎么说来着,事有反常必有妖。当党旗上了飞机后,那个妖孽就凭空而降出现在她面前了,空姐笑脸盈盈地指着她边上的空位对他说这是他的位置。 党旗像看怪物一样盯着他,她说昨天怎么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赶走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看他还戴了墨镜,便没好气地说:“飞机上还带墨镜,装明星大腕儿呢?” 周颂玉转过头一脸不屑:“你拿戏子跟我比?” “你当是解放前呢?还戏子,职业不分贵贱,稍微尊重下别人,ok?” 党旗见他那样就知道肯定又左耳进右耳出了,算了,人是贵公子,怎么能要求他跟我等贱民站在同样的思想高度呢? 就在党旗准备套上眼罩继续补觉时,周颂玉冷不丁又回了一句:“你放心,我绝对尊重我未来丈母娘和老丈人,至于其他人,看心情。” “那我呢?也看心情?” 周颂玉哼哼了两声,也不知道说的什么,党旗狠狠地揪了他大腿一下,他这才说:“我什么时候不尊重你了?” “很多时候。”党旗冷冷地说。 “比如?” “现在!”党旗本想着他都上飞机了,也赶不下去,他要跟着,她也拦不住,可想想还是郁闷,“你昨天在我那儿怎么没跟我说你今天要跟我回苏州?你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就是不尊重我!” 周颂玉辩驳:“我认为这只能算惊喜,surprise,ok?” “惊喜你妹,别学我说话!”党旗爆粗了,这人就是有分分钟能把人弄疯的本事,ok你妹的ok。 “我知道你在骂我,但我不跟你计较。系好安全带,飞机要起飞了。”周颂玉一本正经地说着,看党旗呆愣着,问:“难道要我帮你系?” 就她这两下子都不够他看的,还总想着教育他,不过他家红旗姑娘呆萌的样子甚得他欢心啊,就这一点,他必须感谢他未来老丈人和丈母娘。 临下飞机,党旗还是忍不住要叮嘱几句,到她家要怎么怎么,不能怎么怎么,如果怎么怎么,她就怎么怎么,周颂玉半认真地听着,偶尔插科打诨两句。 等到了她家楼下,党旗又有些怂了,虽然之前和家里提过有男朋友,但突然就给领回来,又不谈婚论嫁的,总感觉很奇怪。 周颂玉笑道:“怎么感觉不是你回家,而是我带你见公婆?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我看起来很掉档次?” 党旗烦躁地说:“本来回家是有正事的,你这么一来,怎么感觉本末倒置了,我都不知道该酝酿哪种情绪了。” “怎么你回自己的家还要酝酿情绪?你确定你不是领养的?”周颂玉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 党旗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总不能嘻嘻哈哈地回去,然后问我妈,妈,你当年为什么跟家里断绝关系啊?我又不是傻子!” “那你就当我不存在,你原来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党旗没理他,心想,就是放个屁还有臭味呢,你说当你不存在你就不存在?你二啊? 不过党旗也不再纠结了,让周颂玉跟在她后面,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心的依靠 党旗每次从北京回来都不让家里去接,她不喜欢劳师动众,又不是十年八载没回来,或者干了什么大事业荣归故里,不过是回趟家而已,自己完全可以应付。 对此党国富却颇有微词,他接他乐意,他没空还有司机呢,他娇养大的闺女享受点这等待遇又算什么?这孩子越大越独立,他一点儿当老子的乐趣都没有了。 就因为这,党旗向来都只说自己哪一天回来,什么时间到家说不准,党国富被她弄得没辙,也只能随她去,儿大不由爹,管不住。 党旗领着周颂玉进门后,发现她爸妈都在,党国富正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摘菜,她妈妈则在阳台上晒被子。 “我回来啦。” 从鞋柜里翻了双拖鞋给周颂玉,党旗心砰砰直跳,怎么她爸这会儿也在家?她还以为就她妈一人在,想着先领周颂玉给她妈看看,她妈搞定了,党国富那边就不攻而破了。 这下死了,她妈虽然在家占主导地位,但在外人面前,她妈一向给足党国富面子,从不反驳,由着他得瑟。 党国富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周颂玉,从他进门那一刻起,他就如同x光一样将周颂玉浑身上下扫了数遍,显然在他眼中,周颂玉就是不速之客,虽然他心里也十分清楚,这个不速之客很可能是他未来女婿,但未来的事,可不好说—— 党妈妈也看到了周颂玉,但却表现得十分亲和,从阳台上进来,笑着问:“旗旗带朋友回来了?傻愣着做什么,让客人坐呀。” 党旗都没意识到自己跟犯了错的孩子似的老实巴交地站在客厅,都忘了招待身后这人,听妈妈提醒,下意识地撇了党国富一眼,拉着周颂玉找地方坐。 周颂玉不急着坐,态度恭谦地跟党家父母打招呼,说:“其实早前就想来拜访,只是旗旗觉得我们还需要再相处一段时间才能决定我是否有资格接受二老的考验。” 党国富没说话,心里冷冷哼了一声,瞧他这话的意思,他闺女已经认可他了是吧?这就敢上门来了是吧? 党妈妈暗自打量着周颂玉,只觉这人似乎有些眼熟,可模模糊糊地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人长得太好了,如果她见过,应该有印象的,可究竟在哪儿呢…… 党旗见他还没介绍自己,就插了一句:“他叫周颂玉。” 周颂玉?党妈妈忽然茅塞顿开,却又有些难以置信,如果真是他,可又他怎么会跟旗旗扯到一起? “你是,你是老周家的——”党妈妈不甚肯定地看着他。 她离京那年他不过六七岁,难怪看着眼熟又想不出,如今再看看,还是有小时候的影子在的,只不过眉眼张开了,成熟了。 “周家的小六儿,姑姑,很多年不见了。”周颂玉接过话道。 小时候他经常去沈家玩,见过沈家姑姑很多次,他也跟着沈城后面叫姑姑,只不过等他上了小学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外姓姑姑了。有一次顾惜春嘴欠地问沈城是不是他姑姑跟男人跑了,结果被沈城按在地上狠狠地揍了一顿。 其实他们那个年纪根本不懂跟男人跑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大人们这么说,小屁孩听了也就学舌了。或许拳头起了作用,再也没小孩儿敢在沈城面前问起他姑姑,而小孩儿忘性大,后来大家也就好像忘记沈城还有个姑姑,眨眼就过去了二十几年。 党妈妈见他承认了,有些缓不过神来,党国富见她神色不对,立刻出言制止道:“我想问问,你是上门来提亲的还是来认亲的?亲戚不好乱认的,我们家可没你这么大的侄子,你认错人了。” 党旗有些替她爸的智商捉急,是她妈妈先问人家是不是老周家的人,说明她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但却没有假装不认识,他倒急乎乎地否认,这不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党妈妈朝党国富摆摆手,叹了口气,道:“是很多年没见了,你们都长大了。” “妈妈,你们认识?”党旗“讶异”地问道,虽然她之前也猜到了周颂玉很可能认识她妈妈,毕竟他和沈城光屁.股蛋儿的年纪就玩在一起了,但此刻她还是要表现出惊讶,因为她妈妈还不知道她也认识沈城…… “静秋——”党国富有些急,这会儿他恼火得很,党旗这死丫头在外面都认识的些什么人,把小鬼都招回来了,是不是日子过得嫌太平了? 党妈妈离家后就跟着党国富去了四川,改名换姓,沈华珠变成了党静秋。 “国富,没事,都是孩子,”党静秋柔声说着,“没想到你和旗旗有这个缘分,如果真要按辈分的话,其实你比旗旗要长一辈,不过你既然叫我一声姑姑,那我就还是把你当晚辈看待。” “打什么哑谜呢?妈,你快说说,你怎么会认识他?”党旗故作迷茫和焦急,甚至还愤愤地朝周颂玉瞪眼,怪他怎么没早说,心里简直佩服死自己,再这么演下去都可以拿奥斯卡了。 回来之前她都想好了事情应该如何发展,比如她回了家,先跟党国富探探风,看看他对过去的事是什么态度,然后再找个适当的机会跟她妈透个底,有个叫沈城的找上她,说是她表哥,继而根据她妈的反应来决定以后的立场。 所有都计划好了,除了周颂玉。 他的出现全盘打乱了她的计划,直接把她妈的回忆就勾出来了,她都还没来得及说沈城的事,如今只好装傻充愣,剧本也是现编现演,至于后面怎么圆回来,对不起,她的脑容量现在不够想那些事。 “颂玉,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党静秋道。 “姑姑像以前那样叫我小六儿就可以了,您请问。” 党静秋点头,说:“也好,小六儿亲近些。小六儿,我想问你,你是在认识旗旗之后才知道我就是她妈妈的,还是一早就知道了?可以诚实回答吗?” “当然。”周颂玉知道她的顾虑,虽然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并不是问题,但还是认真回答道:“我和旗旗几年前就有过一面之缘,之后再相遇才走到现在。我的确是在认识她之后才知道您是她的母亲,准确地说,是三天前。” “能说说你和旗旗是怎么认识的吗?”党静秋有些好奇,周家小儿子的身份注定周颂玉不可能是个平凡的男人,按理说党旗的交际圈和他的并没有什么交集,以党旗的性格也不是个爱主动结交权贵的人。 党旗对这个问题相当紧张,要是党国富知道了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估计立马就要去厨房提菜刀了。她又不能明目张胆地给周颂玉使眼色,只能默默祈祷他不要乱说话,随便编个听起来也过得去的故事就行了,这会儿可不是说真话的好时候! “有幸看过一场华北高校网球联盟杯,旗旗的扣杀令人记忆深刻。”周颂玉面不改色地说着。 党旗觉得他还真敢编,她明明是拉拉队跳舞的……他那时也在场? 党国富哼道:“你不是拉拉队的吗?” 党旗硬着头皮说:“是拉拉队的,不过也是网球队的替补,就打了一场。” 在胡扯下去她真的没脸见父母了,她不想瞎话,但他们相识之初实在难以启齿,只希望这个话题赶快结束。 “我们的事以后慢慢说,妈妈,我想先听你的故事。周颂玉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妈妈你也是北京的?以前我问你外公外婆在哪儿,你总说他们在很远的地方,等我长大了,他们就会来看我。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可我却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党旗将话题带了回来,但说的也都是心理藏了很久的话。 “党旗,你不小了,懂点事!” 党国富狠狠拍了下茶几,意思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谁都不要再提,他现在心情很不好,最好别惹他。 党旗已经不太想得起来上一次党国富真的发火是什么时候了,大概就是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彻夜未归吧。就算她毕业后执意留在北京,他也只是气气,说几句狠话,最终还是妥协了,还给她买了房车,就怕她过得拮据受委屈。 党国富看着硬汉模样,其实比谁都软心肠,对她凶骂都是表面的,其实真的没怎么发过火。 可这一次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如果说她是他的心肝宝贝,那她亲爱的妈妈一定是他心上那根肋骨,伤之则心痛,断之则心死,这一点她从不怀疑。 党静秋片刻有些失神,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旗旗长大了,想了解妈妈了,妈妈很欣慰。国富别对孩子发火,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想要关心了解关于你的一切,一是你的敌人,二是你的爱人。旗旗是我的敌人吗?” 党国富没吱声,虽然她说得有道理,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一再提及过去除了让为此而疼的人再疼一次,还有什么意义?他们所失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党静秋站起身,说:“国富,我和旗旗进房间说会儿话,你先招待下小六儿。小六儿,不介意吧?” “哼!” “请便。” “旗旗,跟妈妈进来吧。”党静秋温柔地说道。 房门一关上,党旗就忍不住招了:“妈妈对不起,其实我早就猜到周颂玉很可能认识你。我也知道你很可能是那个沈家的女儿,沈城是周颂玉的哥们儿,前两天他找过我,说你是他的姑姑。妈妈,这是真的吗?” 党静秋拉过党旗的手,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 “宝贝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好长时间没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了,跟妈妈说说,最近过得开心吗?周小六对你好不好?”党静秋眼里满是关爱,对她来说,女儿的幸福才是她如今最上心的事。 虽然是在自己妈妈面前,但党旗还是有点羞涩地点了点头:“他对我挺好的,就是有时候有点大男子主义,占有欲很强,有时候又太小心眼了,老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跟我斗气。” 党静秋似有体悟地笑了笑,说:“至少现在他很在乎你。旗旗,其实妈妈心里并不希望你和他在一起,小六儿从小占有欲就很强,自己的东西护得很紧,如果他不愿意跟人分享,他宁愿毁掉也不会让别人抢走,这样的性格有些极端。现在的他妈妈不了解,所以不会妄下定论。但小六儿长得俊俏,家世又好,就算他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身边也会不乏很多主动追求攀附他的女人,何况他并不是一个纨绔,不是吗?” 党旗有些压抑,垂着脑袋小声说:“我知道,可我现在很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妈妈,爸爸身边也有很多想傍依他的女人,你担心过吗?” “是的,即使你爸爸已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但他的身边仍然有许多各式各样各个年龄段的女人想要和他在一起,即使只是为了他的钱。如果每个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我都要怀疑担心,那生活只会变得一团糟。” “旗旗,周小六和你爸爸不同的是,他比你爸爸年轻体壮,比你爸爸俊朗,比你爸爸有个权势家庭,甚至比你爸爸更有钱,这样的人注定是女人目光聚集的所在。等岁月沉淀,褪尽铅华,他只会比现在变得更成熟更有魅力,女人不会因为年龄而放弃一个优秀的男人,而那时的你,韶华已逝,就算他不负你,你有信心能保持对他一颗绝对信任的心吗?女人因为嫉妒善疑而变得丑陋,旗旗,你真的做好了和他一直走下去的准备了吗?” “我不知道——”党旗沉默了半天,最后泄气地说道:“古人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可想得太远了,反而让自己更忧郁。或许他只能给我短暂的快乐,但我还是想珍惜这段时光。” 党静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的想法很积极乐观,你说得对,每段令人愉快的时光都是值得珍惜的。人总是需要一些正能量的,既然你选择和他在一起,就试着付出你所有的真心和努力,即使日后有了挫折,至少你对得起自己的心。旗旗你记住了,无论发生什么,爸爸妈妈永远是你最坚实的依靠。” “好了,妈妈知道你的心意了。是妈妈错了,我的宝贝这么优秀,是周小六拣宝了,他该惜福才是。你爸爸会好好考验他的,可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就把我们家的宝贝夺走——” 党旗眼眶有些湿润,轻轻应了一声。 “记得你很小的时候还经常问外公外婆的事,后来稍大了却只字不提了,是妈妈大意了,原来我的宝贝把事都藏在了心里。现在你真的长大了,既然你想知道,妈妈都告诉你——” 党静秋渐渐陷入那段已经变得模糊的记忆当中,才发现原来自以为模糊的记忆在脑海深处竟是那么清晰。 芭蕾少女 六十年代末沈华珠的父母被下放到江西的五.七干校,那时沈华珠的哥哥沈华山已经上大学,所以随同父母一起去江西的只有刚上初中的沈华珠。 在干校生活的两年,生生将沈华珠这个城里长大的娇小姐磨砺成了善插秧能修房的进步小同志。而她心爱的芭蕾舞只能在闲暇时候偷偷复习基本功,尽量让身体保持柔软。 就是在那段偷偷练习芭蕾的日子里,有个叫党光辉的少年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她经常在猪圈后的一小块空地上拉筋练姿,猪圈后面有一条大河,那个少年就是从对岸游过大河,浑身湿漉漉地趴在岸边的草里,安静地看着她跳舞。 起初她并未发现他,若不是一次她生气扔掉了舞鞋,而他却拿着那只沾满泥土的鞋子走到她面前,憨笑地对她说“你的鞋”,她大概永远不会知道有个满脸阳光的乡下少年竟会为了看她跳舞,趟过大河,匍匐在充满蚊虫的草丛里一呆就是几个小时。 他说他从没见过有人竟踮着脚尖跳舞,他问她难道脚指头不会疼吗。对于他的提问,她没有回答,而是像被人发现了小秘密一般,气急败坏地从他手里夺过舞鞋后就跑掉了,之后好长时间都没再去过那里。 转眼到了秋天,一天,她挑完猪草回来,鬼使神差地就走到了猪圈后面,四下张望了几眼,那个少年就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了她身后,依旧笑得憨憨的,问她是不是在找她。 沈华珠当然不会承认,但这一次却也没有逃跑,因为那个少年在她想要转身离开的刹那对她说,他很喜欢看她跳舞,问她为什么不来跳舞了。 她答不出,少年见她没有离开,便鼓起勇气上前自我介绍,他的名字叫党光辉,因为他是孤儿,所以跟党姓,他说他不是坏人。 沈华珠被他的真挚逗笑了,大院的孩子都精得似猴,她从没见过这么淳朴憨厚的男孩子,于是她决定和他做朋友,并告诉了他她的名字。 之后她和他约定以后还会来跳舞,但他还是要躲起来,不能被人发现。 在那个质朴的年代,她只是一个热爱跳舞的少女,而他只是一个默默欣赏她跳舞的少年,他们成了好朋友,分享着只属于两人的小秘密,可谁都没想过,这会不会是爱情最初的样子—— 时间如白驹过隙,沈华珠的父母接到了回京的通知,这也意味着她也很快将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她已开始习惯生活的农场,离开这个风景如画的小乡村,离开那个臭气熏天与猪为伴的小舞台,也离开那个舞台下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观众。 那天她站在岸上看他奋力划水而来,深秋的河水已渐渐冰凉,他**地哆嗦着身子爬上岸来,却始终努力对着她笑,彷佛这冰冷的河水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而她却要向他告别,说她要走了,再不会来这里跳舞了。 他不理解她说走的含义,只以为他是不是惹她生气了所以才说再不来这里跳舞给他看了。得知她说的走是离开这里,离开江西,回到她生长的北京城,那个千里之外却耳熟能详的地方,那个他向往却永远到不了的地方。 他问她能不能不要走,留在这里。沈华珠毕竟还是个孩子,父母所在,才是她该待的地方。她对这个地方或许有留念,但也深知这里不是她的家,她并不属于这里。 少年很失望,沈华珠对这个陪伴了自己许久的小伙伴也十分不舍,临走前她对他说,或许有一天他可以来北京找她玩儿,她带他去天.安门看毛主.席。 沈华珠随着父母离开了,而这个叫党光辉的少年内心却因她的一句话燃起了雄心壮志,他要去北京,去看毛主.席,去找沈华珠。 回到北京的沈华珠,凭借扎实的功底进入了北京舞蹈学校,也就是北京舞蹈学院的前身,专业学习芭蕾。 繁重的训练让她喘不过气,却甘之如饴。每当她承受不了训练强度想要放弃的时候,她就会想起那个渡河而来看她少年,他的默默支持给了她无限信心和力量。她总想象着有那么一天,当她站在北京最大的舞台上跳舞,而他就坐在台下某个角落里为她鼓掌喝彩,她怎么能轻言放弃呢? 在舞蹈学校接受专业训练六年后沈华珠毕业了,并顺利考入中央芭蕾舞团。 此时中芭的首席正是曾让总.理都点名夸赞过的天才舞蹈家李慧兰,沈华珠看过很多次她的表演,的确令人惊叹。 处于事业巅峰的李慧兰已二十九岁,尚未婚嫁,团领导自然希望她越晚结婚越好,最好能将毕生奉献给芭蕾舞。 而沈华珠这位新入团的小菜鸟偶然在化妆间碰到鼎鼎大名的李慧兰时,除了兴奋和仰慕,匆匆聊了两句,却无意中让她感受到了这位天才舞蹈家的寂寞。 她想到了她大哥沈华山,与李慧兰年纪相仿,同样事业蒸蒸日上,却依旧孤身一人。母亲为他的婚事着急,却又总试图从家世相当的适龄女子中挑一个中意的给大哥,大哥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他向来有自己的考量。 或许是那一次谈话让沈华珠入了李慧兰的眼,她跟领队将沈华珠要了过来。日常的相处中沈华珠对李慧兰的好感与日俱增,她开玩笑说要是她能当她大嫂就好了,谁知一语成谶。 大哥将李慧兰带回家见父母,母亲对李慧兰不甚满意,除了年纪不小外,最重要的是李慧兰家世普通,并不能给予沈华山在事业上有所助力。但总.理曾经对李慧兰的公开赏识却让父亲很是满意,在父亲心里,周总.理一直是他很敬佩的人。 正因为父亲的支持,大哥顺利和李慧兰结为连理。母亲即使不满意,也没有办法,惟能催促李慧兰赶紧生个孩子。 李慧兰和大哥商量好了等过两年再生,但来自母亲的压力,以及医生告知的高龄产妇生育风险,李慧兰还是妥协了,隔年沈城便出生了。 怀孕生子以及身材恢复,这对一个舞蹈演员来说是十分漫长的空档期,身体跟不上,舞台上的位置自然会有人替代。尽管李慧兰已经尽全力努力恢复身材回到团里,但地位已大不如前。 在沈城出生的那年,李慧兰的弟弟李明磊从日本学成归国,在沈城的百日宴上见到沈华珠,竟对她一见钟情,并不顾李慧兰的阻拦,对沈华珠展开了狂热的追求。 跳芭蕾的人身上总有股令人艳羡却又模仿不来的气质,加上一些人对沈华珠家庭背景的了解,因此她身边总是不缺乏各式各样的追求者,可沈华珠从没有过动心的感觉,她宁愿花更多的时间专注的舞蹈上,也不愿答应追求者的约会请求。 李明磊的执着让她招架不住,她向李慧兰求助,可大嫂同样拿这个弟弟没辙,她也不可能二十四时盯着他。 中芭的门卫对这个沈华珠的狂热追求者也甚是熟悉,李明磊很会做人,没事儿给门卫老大爷递根烟,唠几句嗑,加上他每次都说是来找姐姐李慧兰的,所以很快他就能在中芭进出自如了。 李明磊同样也很聪明,他从不会打扰到沈华珠的排练和训练,同时又不忘时不时给团领导们些小恩小惠,所以即使他的进出不符合规定,领导们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华珠也并非铁石心肠,有时候她甚至想要不就试着相处看看,但自从她看到李明磊和团里的其他舞蹈演员也打得火热时,她就铁了心不打算接受他了。 八十年代初民风并不像现在这般开放,那时沈华珠不懂什么叫暧昧,她只是单纯不喜欢这样的男人,觉得他的作风很有问题。 留过洋的李明磊自认自己只是懂得呵护女人,他觉得自己将“绅士风范”这一词展现得很好,尽管他追求的是沈华珠,但这并不影响他跟其他美丽的女士谈笑风生,畅聊人生。 他不知道他的这些举动在沈华珠眼中已被定性成了作风问题,并判了死刑。但敏感的他还是发现了沈华珠对他态度的再次转变,就在他以为自己稳夺胜券的时候。 沈华珠想不到分别十年之久还能再见到党光辉。 十年的时间,他们没有任何联系。并不是她故意不和他联系,而是在自己烦闷的时候想给他写封信诉苦,却发现自己竟忘记跟他要通信地址。他亦联系不到她,因为当年分别太仓促,他震惊之下也没有问自己要联系方式。她曾想过,这辈子或许再也见不过那个曾陪伴过她度过一段时光的少年了,人生总是充满遗憾。 沈华珠从楼里一路小跑着出来,门卫说有位叫党光辉的男人找她,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门卫又重复了一遍名字她才确定,可还是不敢相信,他怎么找得到这里的?太神奇了。 匆匆十年,沈华珠从当年的花骨朵成长为一朵娇艳的花朵,并在最美好的年华绽放。党光辉的视线从沈华珠出现的那一刻就再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原来想再见她一面,竟已过了这么久。 这一刻党光辉有些自卑,如今的她美丽动人,而他不过是个乡下来的普通青年,除了有些小钱,几乎一无所有。 可当沈华珠看到他满是惊讶却带着惊喜地对他说,原来真是你,那一刹那,党光辉顿时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她还记得自己,她并讨厌自己的出现,甚至还挺高兴。 沈华珠将党光辉领进了中芭大院,一路问着各种问题,最好奇的还是他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党光辉说自己去了广州打拼,小赚了一笔,想到她说要带他看天.安门,就坐火车来了。他看到了他们芭蕾舞团公演的海报,上面有她的名字,他就知道肯定是她,会跳芭蕾的沈华珠,全世界不会有第二个了。 沈华珠听了心为之一颤,感动得有些想哭,他还记得她说等他来北京了带他去天.安门看毛主.席,而他竟然也真的来了,也找到了她。 她给了他一张她们团的演出票,正是她首次担当领舞的那场,这场演出对她意义重大。那个曾在草丛里当她观众的少年,这一次真正成了她舞台下的观众,她曾经的幻想将要成为现实,她真的很开心。 演出很成功,她在台上接受鲜花和掌声的时候,眼睛却不停地扫描着台下,看到他站在那儿为她鼓掌,她哭了,哭得难以自抑,别人都以为她是太激动了,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圆满了。 爱情发酵 演出结束后沈华珠有两天休假,她领着党光辉去了天.安门。 城门上巨大的画像让所有人肃然起敬,尽管十年浩劫让许多家庭支离破碎,但画像中的这个男人,永远是他们这一代人心目中伟大的领袖。 站在金水桥上,她问他之后有什么打算,是回广州还是回进贤,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他会留下来吗,留在北京。 党光辉挠挠头,有些结巴地说,他可能会回一趟江西,去看望一下孤儿院的老院长,之后去哪儿还没想好。 她问他觉得北京怎么样,他说很大很好。她又问,为什么不留在北京呢?这样他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党光辉被她的直白弄得面红耳赤,磕磕巴巴不知道怎么回答,可看她清澈的眸子又似乎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她只是单纯想让他留在北京吗? 最终他鼓起勇气对她说,如果她想他留下,他就留下。 沈华珠没有犹豫地说当然了,北京多好啊。 在她看来,北京有许多值得党光辉留下的理由,全国人民都向往的首都,为什么不留下呢?可那时的她只顾盼着他答应留下,却从没想过他要如何留下。 他一个外地来的乡下青年,在北京没有正式的工作,他该如何落脚?在这里,他没有亲戚朋友,甚至很难碰到一个老乡,这个城市对他来说一切都是陌生的,他唯一认识的,不过仅仅只有她。 在回江西前,沈华珠请党光辉去大董吃烤鸭,算是为他践行。 虽然党光辉去广州也算见过世面,但却是第一次吃北京烤鸭。对着满桌的饼葱酱和鸭,他有点无从下手,他大概猜得出饼用来包着鸭子吃的,可究竟是先包好蘸酱吃,还是先蘸酱再包饼,他不想让她看笑话。 沈华珠看出了他的局促,也有些自责自己考虑不周。但她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先动手包好一块送到他碗里,笑着说给最重要的客人包第一块鸭是老北京人的传统。 看他一愣,然后呆呆地对她笑了笑,说那他就不客气了,她点点头说,别客气,她想他大概是真相信了。 党光辉从包里掏出了一件连衣裙,说是送给她的,广州那边新到的。因为很多年没见,他不知道她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她穿什么码,但他觉得跳舞的人身材都很苗条,而且这条裙子腰围是可以调节的,她应该会合适。 沈华珠也没有客气,高兴地接过裙子前后看了看,这种裙摆带蕾丝花边领口镶珠子的连衣裙她是第一次见,她在北京从没有过见过这种款式呢,忍不住站起来拿着裙子在自己身上比划比划,笑着问他好看吗。 党光辉都看傻了,只知道不住地点头,憨笑着说好看,好看。 她忽然想起这条裙子从式样、质地等各方面看,都不会便宜,他不会傻得把赚到的钱都给她买裙子了吧? 原谅只会跳舞的沈华珠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但她也知道,凭她自己在团里的工资攒一年也不够到友谊买条裙子,而这条裙子并不比友谊的差。 党光辉说广州很多这样的裙子,都是外来的式样,很便宜,没有花多少钱。沈华珠不信,但裙子买都买了,她总不能叫他再跑广州把裙子退了,他自己也不能穿,最终她还是收下了这条裙子,只是让他以后不要破费了,辛苦赚来钱应该攒起来,不该乱花。 他点头称是,并向她保证不会再乱花钱。可她不知道,在他看来,裙子多少钱并不重要,她喜欢他便觉得值了。 吃饭的钱自然是党光辉掏了,本来说好是她请客,但他坚决不肯,说男人吃饭怎么能让女人掏钱。沈华珠拧不过他,只好随他去,心里懊悔极了,早知道就随便找个小饭馆吃了,这样还能替他省点儿。 党光辉走了,沈华珠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最多一个月,谁知这一别又是两年。与当初不同的是,这两年来沈华珠一直都有收到他的来信。 党光辉没读过几年书,字写得歪歪扭扭,很多错别字,但一笔一划都写得极认真。他在信上说,回江西看过老院长后他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再去一次广州,他并不是故意骗她的,只是在北京逗留的日子里他反复想了很多遍,他想留在北京,可他更想和她在一起。 他知道自己没文化也没背景,他配不上她,可他还是想努力一次,如果她愿意和他在一起,那他就绝不能让她受苦,他希望她过得幸福无忧,不想她因为和他在一起连去饭店吃顿饭,去商场买一条裙子都要犹豫再三。 他说,如果她愿意等他,他一定会回来的。 这是他到广州后寄来的第一封信,沈华珠看了很久,几次想提笔回复,最终只是将信放到了匣子里锁住。 党光辉等了一个月都没有收到她的回信,心下拔凉,颓废了两天又忍不住给她写了第二封信。信里倒没说什么正经的,只是告诉他这些日子自己都在做什么,问她过得好不好之类的,说是信,倒不如像是自言自语的日记。 大概人一旦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做什么都能豁出去了。 党光辉拼了命地赚钱的同时不忘每隔两个礼拜便给沈华珠去一封信,也不管她收没收到,有没有看,或是为什么不回。 第一封信写得还比较委婉,后来信里的语气越来越强硬,越来越坚定,他让她一定要等他,他肯定会回去找她,这辈子除了她他谁都不娶,他也不允许她嫁给别人。 这些话说出来其实一点儿底气都没有,但她从来不回信,所以也让他在信上有些肆无忌惮,有时喝了点酒再写信,他都不记得自己到底在信里写了什么,隔天起来看,他都不敢相信那样火辣的情话出自他笔下。尽管如此,他仍旧把信了寄出去,至于她会是什么反应他也不管了。 之前十年的时间彷佛眨眼就过去了,而现今的两年却变得如此漫长。 党光辉寄来的每一封信沈华珠都收起来了,匣子已经塞不下了,厚厚一摞,寄托着那个只敢在信里向她表白的傻子对她深深的思念。 她从来没有回过一封信,可他依旧我行我素,坚持给她写信。她慢慢发现他的字变得工整了,错别字也少了,信上的话却越来越露骨了。他竟然学会花言巧语了,她想把信撕了,可怎么也下不了手,尽管有些气愤,可她也不能否认,她感觉到了甜蜜。 这两年里她身边发生了一些事,不大不小,尽管她过得平静而充实,但这些人和事多少对她的生活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她的大嫂李慧兰并没有成功复出,而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在团里的位置变得越来越尴尬。凭沈家的能力以及她自身的履历完全足以让她在中芭的领导团队里获得一席之位,至此转为幕后。 李慧兰却不愿意继续留在中芭,她对当不当领导也没什么欲,望。对她来说,如今的中芭不过是她的伤心之地,她当初生完孩子就不该复出的,在巅峰时期退出舞台反而会让人们只记住你的辉煌,而不像现在,人们只会认为你老了,跳不动了,本就该让贤。 李明磊一直没有放弃追求她,尽管沈华珠早已明确拒绝了他,在她看来,他只是因为没追到她而有点不甘心而已。 令她意外的是,就在李慧兰离开中芭去北舞任教没多久,李明磊突然结婚了,新娘是和她同一年进中芭的刘燕。刘燕结婚后就离职了,团里众说纷纭,更多的是说她未婚先孕,肚子被搞大了才逼得男方同她结婚,当然没脸再待下去了。 还有人跑来问沈华珠,说李明磊是她大嫂的弟弟,也追过她,她到底清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华珠觉得这问题简直荒唐,她怎么会知道,她也不爱打听别人的事。 李慧兰自从去了北舞情绪就一直很低落,没多久就病倒了。后来病是痊愈了,但医生却说她有抑郁症倾向,家人需要多多关心和沟通。 就连一向不算亲和的母亲对她都很是担心,在李慧兰提出她弟媳妇怀孕了准备回老家养胎,她想跟着回去散散心时,母亲虽然不放心,但还是同意了。 李慧兰的老家是山东的,在微山湖边上,环境倒是不错,是个散心的去处。 在李慧兰离开的一年里,沈华珠除了去团里训练排舞,还多了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照看她的侄子沈城。 沈城刚上幼儿园,皮得要命,她经常被老师临时叫过去,团领导已经好几次表达不满了,但她不可能放着侄子不管。 沈城在她面前表现得很乖很听话,所以老师说的那些关于他的“战绩”她实在想象不出,只能当着老师的面教育他,并威胁说如果再欺负小朋友,她就不来接他了。 回到家沈城一句话不说,让他吃饭他就吃饭,让他洗澡就洗澡,就是不肯开口说话。晚上沈华珠哄他睡觉的时候问他为什么不说话,小家伙顿时眼睛就红了,摔了被子让她走,说她反正以后也不要他了,就像他妈妈一样。 沈华珠意识到可能是白天说的话吓到孩子了,赶紧将他哄住,并保证自己不会不要他,妈妈也没有抛弃他。 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孩子变得越来越依赖自己了,她很欣慰,也很担忧,李慧兰再不回来,这孩子心里只会更加坚定自己被妈妈抛弃了,这对孩子的成长很不利。 李慧兰终于回来了,看得出人变得精神了很多,人也变得比以前丰腴了。她回了学校复职,又见了几次医生,医生说只要她保持积极的心态,避免把怒火或者压力藏在心里,就不用担心了。总之,她这趟散心的确起了作用。 刘燕生了个儿子,取名叫夕楠,等在老家办了百日宴就回京。李家二老也打算从老家过来北京,帮忙带孙子,也能常常见见外孙。 所有人都皆大欢喜了,沈华珠的婚姻大事也被提上日程。 母亲开始帮沈华珠物色对象,沈华山没娶个让她满意的媳妇,她不可能让她的女儿再嫁个平庸的小子,别人还当她沈家落魄了呢,沈家丢不起这个人。 沈华珠知道如果自己不去见母亲安排的相亲对象,后果只会更严重。她很矛盾,既希望党光辉赶紧来北京,又不希望他和母亲对上,她都能想象出母亲对他有多么不屑一顾。 每次相亲都让她坐立不安,相亲的对象当中甚至有两个还是她曾经的追求者,她早就拒绝了他们,却想不到再次碰面会是如此尴尬的局面。 日子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煎熬了,党光辉,你再不来找我,我就真的不会等你了,真的。沈华珠心里如是想着。 不堪回首 党光辉终于从广州回来了,在沈华珠已收满第两百零六封信的时候。 她记得那天他穿了一身西装,梳着三七分的油头,手里却拎了一袋和他打扮不符的糖炒栗子,见她从单位楼里出来,有些紧张地把栗子递给她,说是刚炒出来的,等凉一凉再吃。 沈华珠已经一个月没有收到他的信了,她很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大概是故意没告诉她他要回来了,想给她惊喜,可她不喜欢这样。如果所谓的惊喜要建立在一段时间的担惊受怕上,那还算什么惊喜。 所以对于他用栗子示好,沈华珠并不买账,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党光辉再傻也知道她在生气,但信里的豪言壮语回到现实就变成了秃噜嘴,想哄哄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耷拉着脑袋跟在她身后,她去哪儿就跟着去哪儿。 沈华珠觉得他这行径有点像无赖,跟着她赶也赶不走,也不说话,她都搞不懂他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受不了先停了下来,问他是不是打算跟着她回家。党光辉被她问得老脸一红,忙不迭摆摆手,说他只是想送送她。 沈华珠颇为无奈,将他领进了一家茶馆,打算坐下来好好谈谈。 茶馆大堂人来人往有些嘈杂,沈华珠要了个包间,党光辉想挨着她坐,但暂时还没那胆子,老老实实坐在了她对面。 问他什么时候到北京的,他说早上五点多到的,先找了个宾馆临时住了下来,这两天再找个落脚地,准备在北京扎根了。 问他在北京打算以什么营生,他说回广州又倒了几笔小生意,攒了一些钱,他想在北京弄个门面卖服装,从广州那边进货。 他的回答和沈华珠所想的相差不大,没有关系门路,他不可能进国营单位,除了打打杂,最有可能的就是当个体户了。她自己倒觉得这样还不错,毕竟也能糊口饭吃,但一想到她母亲,她心就凉了,在母亲眼里,这个体户不是摆地摊儿的就是投机倒把的二道贩子,就跟以前在天桥卖艺的没什么区别。 党光辉见她沉默,以为她对自己的计划不满意,顿时有些无措,试探地问说如果她不喜欢,他可以去看看厂里有没有招工的,就不知道招不招外地的。 沈华珠不是打击他,国营厂挤破脑袋等着进去的人排队都到八达岭了,就是招工也轮不着他。 党光辉听了很是懊恼,那怎么办? 沈华珠一狠心,索性和他挑明了,就算他有那个运气能被招进厂里,那也不过只是个普通工人,她父母是不可能看得上的。所以不管个体户还是进厂子,对她父母来说都一样,想娶她,两个字,没门。 党光辉听了瞠目结舌,当下被打击得不行,虽然他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但沈华珠就这么直白地告诉他,他感觉心像被石碾子碾过一般,瞬间成了碎渣。她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接受他吗?这就是她一直不给他回信的原因? 沈华珠看他那颓丧样儿着实有些可怜,但这些话她必须先告诉他,如果他连争取的勇气都没有,那她就当过去这两年全喂狗了,也不会跟他说,她一直都在等他。 连喝了三碗大麦茶,党光辉似乎重新获得了力量,他坚定地对她说,只要她愿意和他在一起,他会努力让她幸福,努力让她的父母接受他,他没有父母,他会把她的父母当作自己的亲身父母去孝顺。 好话谁都会说,沈华珠故意刁难,她凭什么相信他。 党光辉把手伸进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本存折递到她面前。 沈华珠疑惑地打开一看,这本折子居然是今天刚办的,户名是她的名字,账面余额写着十万,后面盖着名为何彩凤的章,应该是银行职员的名字。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数了几遍后面的零数,确定的确是十万块。 那时银行没有通存通兑,存折本子存入支出都是手写,党光辉说这是他这两年挣的,坐火车的时候怕被偷被抢,便打扮得像逃荒的,一路也没敢合眼,到了 北京换了身衣服才去银行存的钱。 他自己还留了点钱打算开店用,以后赚的钱还都归她,只要给他留点饭钱就行。这本子里的钱不是聘礼,只是他想给她看到他最大的诚意。 沈华珠觉得手里这本存折很烫手,她还是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轻易地将全副身家都给了她,她何德何能得他如此信任? 要知道在八十年代银行没有电脑,开户也不需要身份证,报个名字就可以了,取钱只认这一本存折,也就是说存折在谁手上,钱就是谁的。 她的工资不过才涨到一百多,这年头谁家出个万元户都是了不得的事,广州的钱真这么好赚吗? 沈华珠实在没法收下这钱,一来他的辛苦血汗钱她承受不起,二来这钱的来路…… 党光辉难得猜到了她的想法,虽然能够理解,但还是感觉有点受伤。他说钱很干净,她不用担心。 沈华珠觉得自己怀疑他的品行有些过分了,她向他道歉,但钱她万不能收下,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不会要的。 党光辉突然有些激动,抄起存折本似乎想撕了,沈华珠急忙拦住他,他疯了是不是啊? 他是疯了,他在外面这两年不管吃多少苦,就想多挣点钱好回来找她,他的钱全是为她挣的,她怎么能不要?! 说着说着眼前的这个大男人就哭了,眼泪鼻涕一把,活像她把他抛弃了一般,沈华珠既心疼又有些想笑,男儿有泪不轻弹,怎么说哭就哭了呢?幸好她要了包间,不然他这会儿丢人丢大发了。 沈华珠拿出帕子帮他擦了擦,无可奈何地说存折她先替他保管,他要是需要用钱随时来找她。 党光辉也意识到自己个大男人哭得这么惨很没面子,便朝她一吼,说都说是给她的,什么替他保管不保管的,她自己保管好就行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用不着省着。 沈华珠也不跟他犟,他说他的,她怎么做事她的事。 党光辉见她把存折收起来了,这才放了心,同时无赖地认为她这样就算接受他了,答应跟他在一起了。也不问问对方,就傻不愣登一直说真好,真好。 虽然信里他都称呼她华珠,但却从没当面这么叫过。他试着喊了一声,见沈华珠没反对,顿时信心大增,第二次再喊就顺口多了。 他问她这两年为什么从不给他回信,沈华珠装作很讶异说自己一封信都没收到过,他什么时候给她写信了? 党光辉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自己写了那么多信她居然一封没收到?他也没收到过退信,信不翼而飞了,这也太荒唐了。他不甘心地问她是不是骗他的,她一脸迷茫地说真的,还问他信里都写什么了。 党光辉沮丧极了,信里写的内容太多太多了,那些话也许这辈子他都说不出口,可这些她都不知道。 直到沈华珠忍不住笑了,他才知道她是在逗他,可想到自己信里那些肉麻的话她都看过了,又觉得很不好意思,憋了半天才说了句,华珠,你变坏了。 党光辉跑了几天终于寻了一处合适的地方租了间门面,又在附近的四合院租了间房,这两个地方离中芭大院都不远,几站公交就到。 至此,党光辉算正式在北京落脚了,而他和沈华珠的感情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展了起来。日子平淡如水,她有时去外地演出,他有时也要跑广州进货,见面的时间并不多,但却心却很踏实。 她第一次带他去她家见父母,父亲压根不出面,而母亲虽不至暴跳如雷,但也好不到哪儿去,她从不知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国家干.部的嘴中能说出那么粗鄙恶毒的词,党光辉被他贬入尘埃,她都听不下去了,拉着他要走,可他却握着她的手不让离开。 她永远记得他面对母亲时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无论母亲说了什么,他都默默承受了。母亲问他有什么,凭什么娶她的女儿,他没有说他早将他的全部身家划到她名下,那个数字是很多人不敢想象的巨额,他只是很坚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对母亲说,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爱她的心,至死不渝。 母亲对他的唯爱论嗤之以鼻,甚至动用警卫把党光辉带了出去,那一刻她气愤极了,跟着他就要出去,母亲却说如果她踏出这个家门一步,她就永远别回来。 对有些人来说,这个威胁老套却经常奏效,但沈华珠留下来并不是因为她被母亲的威胁吓住了,她心里正酝酿着一个重要的决定,关乎她一生的决定。 母亲把户口本看得很紧,锁在她房间里,具体藏在哪儿谁也不知道。可千防万防却没防住自己的孙子,沈华珠让年仅六岁的沈城把户口本从母亲眼皮底下偷了出来,虽然对侄子很抱歉,但她别无他法。 她找到党光辉问要不要和她结婚,党光辉没有犹豫地回答当然了,但问题是她的父母还没有同意,他会继续努力的。沈华珠将户口本和单位开的介绍信拍在他跟前,实话对他说,户口本是她偷出来的,他再怎么努力她父母也不会答应她嫁给他的,要结婚今天就去领证,结不结,他自己想。 党光辉显然被她镇住了,虽然他很想跟她结婚,可不经得她父母的同意就擅自结婚,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沈华珠拿起户口本就要走,不结不强求。 党光辉哪能放她走,走了就回不来了。两人就这样去民政部门领了证,因为结得匆忙,两人都没来得及拍张合照,结婚证上只有两人各自的一寸照片。 拿了证的党光辉还是不敢相信她就这样嫁给他了,没有介绍人,没有证婚人,甚至连一个祝福的人都没有,除了办证的大妈说了句恭喜。他觉得很对不起她,他暗自发誓要好好对她,此生绝不负她。 得知二人结婚已成既定事实的沈家父母十分生气,沈华珠带着党光辉再次登门时直接被撵了出来,父亲不愿跟她说一句话,母亲则是气得破口大骂,完全不顾及形象,就连大哥都对她很失望。 她不懂,为什么大哥可以按自己的意愿娶妻,她就不能按自己的心意嫁人,她以为大哥会理解她的,原来只是她以为。 沈华珠搬出了沈家,住到了党光辉那儿。母亲闹到她们团里,责问领导为什么随意给她开介绍信,弄得领导很是尴尬。他也不想开啊,团里现在正培养沈华珠,可不希望她这么早就结婚,但沈华珠说不开就辞职,那语气也不是闹着玩的,他虽然生气被威胁,但想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就开了。 婚后半年,沈华珠怀孕了,团领导恨铁不成钢,当初她要开介绍信的时候他就拿李慧兰作为反面教材跟她说过,结婚可以,不要太早要孩子,这才多久啊!她这是自毁前程! 因为怀孕,沈华珠和家里的关系才稍微有所缓和,周末的时候她和党光辉就会回一趟沈家。父亲依旧冷淡,母亲则有些认命了,但仍旧看不上党光辉,对沈华珠也还有气,只关心她肚子里的那个。 李明磊带着妻儿来沈家串门,他儿子长得跟他倒挺像的,只是刘燕见到她有些尴尬,沈华珠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怀孕就变得敏感多疑了,总觉得刘燕对她似乎存有敌意。 怀孕八个月,再过一个多月就要临盆了,母亲也按捺不住了,硬是把沈华珠接了回来,在家待产。 沈华珠因为行动不便几乎不怎么上二楼,那天因为大嫂李慧兰摔了一跤骨折了,她想去看望一下才上了楼。 刘燕带着儿子也来了,沈华珠坐了一会儿便准备下楼了,刚走到楼梯口,身后就被一股力撞了一下,她当下知道不好,在跌滚下楼的瞬间想抓住扶手,但离扶手仅一掌的距离却让人跌进了万丈深渊。 她一路尖叫着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双臂护住肚子,心里祈求老天不要伤害她的孩子,可躺在一楼的地板上,她已经疼得发不出声音,两眼发黑昏了过去。 再醒来,她高如小山的肚皮已变得空空如也,党光辉守在她床边,眼睛肿得像核桃,她不敢开口问孩子怎么样了。可医生却安慰她,让她好好调理身体,孩子还会再有的,她都不知道原来有时候别人的安慰对受伤的人来说那么残忍,那时她特别绝望。 李夕楠只有三岁,对一个三岁的孩子她能说些什么?说他是故意的?说她在滚下楼梯的时候听到他骂她狐狸精? 刘燕对孩子说过什么她不想知道,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道歉,除非他们能把她的孩子还给她。 回到沈家坐小月子,沈华珠心情一直没有平复,人越来越消瘦,脸色也越来越差,党光辉事无巨细地在她身边伺候着。孩子没了,最难过伤心的永远都是孩子的父母,可党光辉只能咬牙忍住,他还要照顾妻子。 在党光辉的照料下沈华珠一天天好了起来,面色也渐渐有了红晕。 可生活总是不断出现意外。 李明磊突然遭遇车祸身亡,刘燕在处理完他的身后事后将儿子李夕楠送到了沈家,之后带着李明磊的所有财产消失了。 沈华珠不懂这个孩子为什么要送到沈家,即使他的爸爸死了,他妈妈跑了,他的爷爷奶奶不是还健在?为什么一定要送到沈家,一定要送到她面前? 幼年丧父失母,沈华珠很同情这个孩子,但也只能这么多了。就算他只有三岁,但对她来说,他却是个三岁的刽子手,杀死了她的孩子,她不想再追究,但也无法大度地去原谅。 她不知道大嫂说了什么竟让父亲母亲都同意将这个小孩留在沈家,甚至过户到大哥名下,以后就当亲儿子养。 沈华珠实在做不到和这孩子共处一室,也不能接受他成为沈家的一份子。可母亲却告诉她,李夕楠本就是她大哥沈华山的亲身儿子,当初大哥正处于晋升的关键时刻,而计划生育正紧锣密鼓地在全国展开,他不想被对手以此为把柄,大嫂又舍不得把孩子打掉,便想出了回老家生子,放到弟弟李明磊名下养着。 沈华珠觉得这一切听起来都很荒谬,自私的大哥,不负责任的大嫂,他们还真是一对好夫妻,现在丢出去的儿子又神不知鬼不觉回来了,还能落个好名声,他们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也许这一年注定不平静,党光辉的服装店和后面的一间仓库着火了,刚从广州拉回来的一批货被烧了个精光,所有的东西都成了灰烬。 而此时母亲却在父亲的授意下直接替她办了离婚,权.力的好处就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了,不用当事人双方出面就轻松解除了婚姻关系。是的,她被离婚了。母亲还“宽慰”她说没有孩子就没牵挂,乘早离婚省得被拖累。 沈华珠这次是彻底被伤到了,她知道父亲一直觉得自己嫁了个孤儿又是个个体户,让他很丢脸。可面子究竟有多值钱?儿女的幸福不应该是最重要的吗?她一次次容忍他们对她丈夫的羞辱和冷漠,她以为总有一天他们看到自己女儿过得幸福便会试着接受,是她奢求了。 他们的孙子害死了她的孩子,他们还要拆散她和她的丈夫,他们哪来的自信自己流过产的女儿离了婚就能找到一个门当户对婆家?难道离过婚的女儿二嫁就不会让他们觉得丢脸了吗? 沈华珠很累,她不想再努力了。她不会离开党光辉,他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她怎么忍心将他抛下。这一次她要为他做点什么,或许和他一起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从此,他们相依为命。 服装店的火灾是电路老化引起的,只能自认倒霉,付清了货款,清算了一下,除了之前存着的十万没动,账上还余三千多。带着这些家当,党光辉和沈华珠踏上了南下的火车,从贵州绕道进川。 之后再没沈华珠,只有党静秋。 讨好失败 党旗心灵深处完全被震撼了,她一直知道她父母感情特别好,却不知原来他们能够走到一起竟是那么不易。 或许爱情真的只有历经磨难之后才会变得深刻,这个年代的速食爱情和婚姻让人们太轻言就能放弃,分开的时候也早已忘记了当初彼此相约一生相守的初衷。 她想起每次生日时妈妈煮的两碗长寿面,那个八个月已成型的男婴就是她的哥哥。对于这个早夭的哥哥党旗感情有些复杂,如果当初他活了下来,也许就没有她了。 党旗心疼自己的妈妈,想不到李夕楠那厮小时候就这么混蛋,她想他如今混成这样也算得了报应,便有些幸灾乐祸地把李夕楠的事告诉了妈妈。 党静秋听到李夕楠的名字微微皱眉,但听党旗说他和代善的前夫被捉.奸的事忍不住摇摇头,这孩子算毁了。 “妈妈,你还恨他们吗?他们当初那样对你。” 党静秋摸了摸女儿的手,说:“妈妈告诉你以前的事只是觉得你长大了,既然你想知道,妈妈就告诉你,不是让你觉得妈妈多委屈,更不是让你去恨谁。仇恨只会把自己变得不幸,生活中还是阳光更多一点,当年妈妈是恨过,但妈妈现在很幸福。” “所以,即使你现在不恨他们了,但也不代表原谅了,对吗?” 党旗问得很是忐忑,不恨不代表原谅,这就是妈妈这么多年依旧不愿提起娘家事的原因不是吗? 党静秋一时无语,她自己似乎从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恨不恨,原不原谅还重要吗?父母儿孙绕膝,他们也并不在意她这个不孝的女儿在哪里,是死是活,而她有疼爱自己的丈夫和聪明乖巧的女儿,她已经很满足了。 党旗不确定地说道:“其实沈城找我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说,沈家老太太中风了,这会儿还在医院躺着,她想见我。” 中风?党静秋心里有些闷闷的,如今想起来母亲也已是八十几岁高龄了,身子骨再硬朗也难免会有各种各样的毛病,这个年纪中风基本等于半个身子入土了。 “旗旗,你不用顾忌妈妈,即使她当年做了错事,但她依旧是生养了妈妈的母亲,你应该叫她一声外婆的。既然外婆想见你,你就去看看她。” “妈妈你不跟我一起去吗?我觉得其实比起我,她应该更想见你。我不喜欢外婆,因为她对你不好。但是如果她忽然走了,你却没见到她最后一面,妈妈我怕你会后悔。” 党旗还是没办法一下子就叫沈家老太太为外婆,尤其在听了爸妈当年的故事之后,沈家怎么尽出奇葩,从上到下,从老到小,她妈妈不会是捡来的吧? 党静秋认真思考着女儿的话,最后道:“我们旗旗真的长大懂事了,妈妈很欣慰。好了,这件事妈妈会考虑的,现在我们还是先出去拯救一下周小六吧,你爸爸肯定没给好脸色。” 要不是妈妈这么一提醒,她都差点儿把周颂玉给忘干净了,不过有一点她妈可说错了,周颂玉那猴精什么时候用得着她去拯救了,再说,她巴不得他被党国富好好修理呢。 事实上呢,在她们母女进房后党国富果然就开始摆起谱,虽然他不在京城混,但旗胜集团他还是知道的,这地产界巨头的旋风早就席卷了长三角这块巴掌大的地方,他的旧厂房就是给远胜开发的新楼盘挪的地儿,要不是当时补偿款给得还算大方,他这会儿早就把这家伙给轰出去了。 周颂玉将自己带来的见面礼拿了出来,没有大包小包一堆,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眼尖的一看就能发现这看似普通的小木盒是用上好的小叶紫檀精心雕刻而制成。 “这是我们苏州本地木雕大师盛昌荣的作品,老先生已经收山很多年,两年前仙逝,你这盒子哪儿找来的?” 党国富虽然不屑他的收买,但盛老和他相交多年,家中也有不少盛老的作品,对于他的遗作他还是很愿意收藏的。 “前些年因缘际会和盛老结识,便厚脸央请老先生打造了这个木盒,”周颂玉说着打开木盒上的金扣锁,“这是八八年的茅台,也就是旗旗出生那一年酿制的。” 如果周颂玉不说这是酒,谁第060章重点,就揪着这二两酒不放了。 说来也奇怪,过去党旗跟周培谈恋爱时党国富反应倒没这么强烈,去北京看女儿时还能坐下来和周培喝两杯,聊几句。可到周颂玉这儿就截然相反了,即使周颂玉哪哪儿都比周培好,党国富就是八百个看不上。 后来还是党妈妈一语道破天机,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他这是意识到这回小情人真的要嫁人了,心里舍不得闹的,当然哪哪儿都看周颂玉不顺眼。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谈。 如果单说周颂玉这个人,真的是没什么可挑的。可就是太过完美,这还是人吗?周家和沈家既然是世交,自然是他人眼中的豪门,可党国富只希望党旗找个普通人,过平凡的生活,在他看来之前介绍的那个搞建筑的就还行,叫段什么来着? 党国富将周颂玉晾在一边继续择菜,周颂玉倒也不觉尴尬,挽起袖子坐在一边帮忙。党国富朝他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 等择完菜党国富进了厨房准备做中饭,周颂玉又跟了进来,默默地在水池边上把菜都洗好放到篮子里沥水。 “你会做饭?”党国富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周颂玉答道:“以前在国外上学的时候都是自己做,现在工作忙没什么时间,做的少了。” 党国富想起党旗去美国交换那一年,他得知她经常在外面吃什么汉堡热狗就气得上火,又不是没钱,不会做饭就去中餐馆吃,省这两个钱干什么。 “党旗从小就被我和她妈惯着,家务也不用她做,她也不怎么会做饭,所以我一直不希望她留在北京,身边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也不知道整天在外面瞎吃什么。你跟她平时在一起都吃什么?” 党国富这话听着像闲聊家长,但聪明人一听就知道这话有陷阱,一个合格的女婿就是要随时听懂岳父的试探并给出令其满意的回答。 所以周颂玉说:“平时中午她休息时间比较短,所以一般她在公司解决,晚上下班了我就带她去饭店补充点营养再送她回去。周末偶尔我也会买点菜去她那儿给她做点菜,吃不完放冰箱,微波炉热热就能吃了。” 党国富听了难得“嗯”了一声,说:“哪能天天下馆子,饭店里的菜油多味精多,一点也不健康,以后还是少吃得好。” 周颂玉这话说得很狡猾,潜在台词就是他和党旗没有同居,所以他没机会经常下厨,要知道即使这个年代对未婚同居已经见怪不怪,但对着准岳父,还是别触这个霉头。 党国富也不是傻的,虽然知道他说的十有**是在扯淡,但听起来还是怪舒服的,也就懒得揭穿。 洗菜切菜准备完毕,油烟机燃气灶启动,党国富将周颂玉赶出了厨房,这才套上小熊围裙,熟练地做起饭来。 党旗和党妈妈从房间里出来便只见周颂玉一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杂志,看状态似乎还不错,一派悠闲,这么快就把党国富拿下了?不可能吧。 听到厨房油烟机嗡嗡的声音就知道肯定是党国富在烧饭,党旗踢了踢周颂玉的脚,问:“你怎么跟个大爷似的坐在这儿,也不知道进去帮帮我爸。” 周颂玉表示自己刚被从厨房轰出来,大概她爸怕他偷师学艺吧。 党旗无语了,这理由还真够冠冕堂皇的。看到茶几上放着的木盒,她拿起来打开看了眼,便有些挪不开眼睛了,这什么玩意儿啊,造型也别致了。 “香水?”党旗以为这是周颂玉送给她妈妈的,也不对,之前也没见他拿出来,可送她爸香水也太荒唐了吧。 “闻闻不就知道了。”周颂玉说着又从西装内侧口袋里翻出一个锦盒,里面是一个天鹅造型的胸针,鹅身嵌着一颗色泽饱满的黑珍珠,这才是送给党妈妈的见面礼。 党旗就知道他做事肯定滴水不漏,第060章俭的,这么浮夸的东西一点儿也不对他的胃口。 瓶盖一打开党旗就问道一股浓浓的酒香,原来是白酒,看容量也就一百毫升左右,至于搞个这么奢华的酒瓶装着吗?难道是几百年前出土的老酒? “你不会拿这二两酒跟我爸求亲了吧?”党旗看着戒指造型大概猜到了他的用意,可看这盒子被随意扔在茶几上,八成就是被她家党国富给嫌弃了。 这父女俩说话还真一个口气,重点是酒吗?周颂玉有些不爽,说:“酒瓶是我亲自设计的,上面镶了八十八颗钻,里面的酒是八八年的茅台,党旗,这并不仅仅是二两酒。” 党静秋笑笑说:“小六比你爸当年浪漫多了。”回想那本手写的存折,党静秋至今仍记忆犹新,不浪漫但很实在,怎么说呢,实在得过头了,真是个木头脑袋。 党旗心里其实已经感动了,他的用心她感受到了,她早就知道这个男人浪漫起来谁都承受不住,可她嘴上偏偏要说口是心非的话:“你要是做个足金的酒瓶,我爸估计会爱不释手。” 党国富正好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听到党旗的话忍不住哼了声:“怎么编排你爸呢,我有那么俗吗?” “你不是给我攒金条了么?说当我嫁妆。”党旗打趣道。 “还没嫁人就知道要嫁妆了,我那些黄金可不是给你攒的,是给我以后外孙留的,你要是随便找个人就嫁了,我才不管你。”党国富来势汹汹地说着,顺便瞟了眼那个“随便的人”。 “那我不嫁人了,我就跟你和我妈妈过一辈子。” 党国富懒得理她,把菜往桌上一搁又进厨房了。党静秋有些抱歉地朝周颂玉笑笑,这父女俩说话一向没遮没拦。 周颂玉倒觉得挺新鲜,原来父女还可以这么相处,在周家他见多了的是所有人对老爷子的毕恭毕敬,跟老爷子说话都像在跟领导作汇报,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袒露心扉 饭菜上了桌,党国富依旧坐上首,左右两边分别是党旗和党妈妈,周颂玉挨着党旗坐。 党国富拿了瓶女儿红给周颂玉满上,接着给自己斟满,举起酒杯敬周颂玉,说:“远道即是客,不管什么客,先干一杯。”说完也不管周颂玉怎么想,咕咚自己先干了。 周颂玉当然明白他说的什么客自然是他这个不速之客,但这时候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老丈人都干了,他不干怎么也说不过去,于是跟着将满满一杯干了。 老黄酒有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周颂玉平时喝最多的是洋酒,应酬看心情搞点白的,第一次喝这黄酒还真有点喝不惯。党国富可不管,一杯接一杯地倒,回回都是干,完全不给周颂玉磨蹭的机会,一顿饭下来两人搞掉一整瓶, 吃过饭周颂玉主动承担了洗碗的重任,党旗想帮忙来着,被党国富两眼一瞪,只好笑嘻嘻地说她去厨房当监工,防止他偷懒刷不干净。 党国富哼了一声但也没再拦着,党旗乘机溜进厨房,周颂玉正卷着袖子安静地洗着碗,她走到他边上歪头看他,笑道:“刚才喝傻了吧?还装淡定呢?” 周颂玉闻言朝她看了眼,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又转过头继续洗碗。 党旗见他不说话,又用胳膊肘捣了捣他,结果周颂玉身子一让,厉声说:“别动。” 她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什么情况这是,真喝高了? 周颂玉原地站定了一会儿才说:“别碰我,想吐。”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不过看他那如丧考妣的样子就先不和他计较了,她就说他的淡定是装的,她还能不知道啊,黄酒她喝一口都想吐,亏他还能坚持陪她爸喝到底。 “过来吧。” 党旗朝他勾勾手指,周颂玉没动,她索性一把将他拉出了厨房,推进卫生间,随后把卫生间的门关上,也不管外面的党国富什么表情。 “想吐就吐,憋着干嘛?知道自己不是无敌了吧,下次看你还逞不逞能。” 周颂玉背后被她这么使劲一拍,恶心感迅速涌了上来,抱着马桶大吐特吐,他这会儿没精力跟她啰嗦,说他逞能,那刚才在饭桌上她爸狂给他倒酒的时候她怎么就不知道拦着?也不想想他都是为了谁! 党旗一手扶着他防止他一头栽进马桶里,一手不停地在他背上拍打抚摸。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见他吐了,上一回也是在苏州,他舍命陪她玩空中飞人,下来后就吐了,脸煞白煞白的。 平时不可一世的翩翩贵公子却因她一再变得如此狼狈,这般模样的他,说起来别人都不会相信。党旗有些心酸,也有些心疼。 党静秋敲着卫生间的门问:“小六儿还好吗?” “妈,没事儿,马上好。” 党旗出声答道,挤了条热毛巾帮周颂玉擦了擦脸,“好了,有没有舒服点?” “嗯。”黄酒没多少度数,以他的酒量自然还没到醉的程度,主要是喝不习惯太难受了,整个儿反胃,吐了也就好了。 两人从卫生间出来,党静秋端了杯蜂蜜水给周颂玉,党国富则在边上哼哼唧唧道:“小周酒量不太好啊,不是说北方人都挺能喝的吗?早说不能喝,我就不叫你喝了呀。” “还不是为了让你尽兴,他敢不喝吗?您就偷着乐吧。”党旗顺着党国富的话回道,暗里掐了下周颂玉,意思他别说话。 “我带他回房休息一会儿。” 党静秋点点头:“去吧,床已经铺好了。” “家里客房不是打扫过了吗?”党国富不满道。 这回连党静秋都瞪他,党国富嘀咕了两句,眼睁睁看着党旗将周颂玉领进了她的闺房,那房间就是他平时要进去还得先征求她的意见呢。 党旗的房间被党静秋装扮得很少女,以粉色系和白色系为主。置物架上摆满了她的照片,从小到大,记录着她的童年和青春时代。 周颂玉不客气地躺在她的床上,其实吐完了就没事了,不过既然她主动提出让他休息下,他也乐得配合,从进了门后他们俩基本没什么机会单独相处。 “上面左起第三张,那是还在四川的时候拍的?”周颂玉手指着那一排相框问道。 党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张照片应该是她五岁的时候党国富带她去雅安看大熊猫的时候拍的,照片上的熊猫是和她年纪一样大的小熊猫,现在早就是只老熊猫了,也不知道还活着没。 “嗯,那时还住四川,每年都会去看大熊猫。” 那时她还叫党葵,党国富总说她是他的向日葵,周围的叔叔阿姨们都喊她小葵花,浓浓的川普,如今变得熟悉又陌生。 党旗躺在周颂玉身边,拿起他的一只手细细摩挲着,“我七岁才离开四川,那里有我很多回忆,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很不好的。你知道吗?” 周颂玉任她玩着自己的手指,没出声。党旗也不是真的在询问,接着又自顾自地说起话来:“我七岁之前不叫党旗,这个名字是后来改的。我以前叫党葵,向日葵的葵,你觉得哪个更好听?” “党旗。”他回答。 党旗愣了一下,嗔道:“党葵不好听吗?我很喜欢的。” “名字很重要吗?就算你叫张三李四也没什么,你就是你。” 男人的思维和女人真的不一样,在周颂玉看来,不管她叫什么名字,反正她就是她,他喜欢的是她这个人,名字不过是个符号罢了。 但对党旗来说却不一样,党葵这个名字代表着她的过去,承载着她童年的所有记忆。她是小葵花,也是小红旗,两个名字对她来说都意义非凡。 “你说得轻巧,要是你叫周扒皮你愿意啊?名字当然很重要,等我们都老了进了棺材,留给后代的就只剩一个名字了,名字代表了一生和全部。” 党旗不知道怎么了,她就是想跟他分享她的过去,还有她七岁那年的噩梦。她对他说着她小时候的趣事,说到党国富带她去云南赌石,她其实没什么特异功能,大概运气好,合她眼缘的石头总能开出翡翠来,这是她和党国富的小秘密。 后来这个小秘密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去,也许是党国富喝高了跟人吹牛皮说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见他的事业又做得那么大,自然宁可信其有,于是她被绑架了。 绑她的主谋后来伏法后交代说,就是想带她去缅甸走一趟,让她去看块拴大象的石头里面到底有没有货。党国富意识到事情大条了,这样的事发生第一次,就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赌石的人都是疯子。 之后党国富就卖掉了所有玉石铺,带着她们母女俩辗转了大半个中国,流离了半年之久最后才在苏州定居下来。 又说到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她才十八,迟来的叛逆和青春骚动的因子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被激活了,虽然酒精上脑是真的,但主要还是被他的脸给迷住了,那时她就觉得面前这男人长得真漂亮,特别想占有。 天亮她就醒了,开始动都不能动,骨头像被拆了似的,浑身软绵绵的,一动就疼。一夜未归,党国富该暴怒了,想想就头疼。 临时起了报复心,他叫她疼了,她就让他憋屈。从泡了水的钱包里翻出所有票子,又留了张指向性的字条,想他看到字条以为自己被当鸭子嫖了肯定会气死吧,占姑娘便宜总得付出点代价不是? “后来那钱你拿了吗?”党旗很是好奇。 周颂玉用异样的眼光朝她看了一眼,愤怒地将她的手甩开,翻了个身子背对她,用行动表示他生气了,她的问题太侮辱他了。 党旗再接再厉,倾过身脸对着他,“是不是觉得有点少?对不起啊,当时包里就这么多了,你人长得帅,器大活好,我知道价钱给得有点低了,你觉得被侮辱了,自信点,你绝对不止这个价。” 周颂玉动也没动,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顾不上什么礼义廉耻了。” 她正要问,但瞬间明白了他不顾礼义廉耻的意思,生生把话咽了回去,狠狠地捶了他两下,他敢! 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两人居然都睡着了。中途党国富不放心偷偷开了个门缝往里面瞧,看见两人抱在一块儿顿时就怒了,正要冲进去把两人拉开,党静秋及时拉住了他,说没看见孩子都累了,让他们睡会儿,别捣乱。 党国富很是郁闷,回到客厅又从柜子里扒拉出一瓶酒,就着皮蛋和花生米自个儿喝了起来。 “你都把以前的事告诉她了?静秋你后悔吗?” 一喝酒党国富就变成话唠了,党静秋陪他坐在一边,笑着摇摇头:“你这么好,不嫁给你才后悔。别想太多了,还记得城子吗?他跟周小六是哥们儿,是他找了旗旗,说我母亲病了,想见旗旗。” 党国富自然记得沈城,长得和静秋有几分像,他以前也挺喜欢她这个侄子的。 “什么病?” 党静秋说:“说是中了,手术虽然成功,但半身偏瘫。她想见旗旗,旗旗怕我不乐意就没一口答应。” “那你怎么说?”党国富心思有些沉重,当年他亦是恨极了沈家老太太的,所以这么多年静秋不提沈家的事,他也不会做这个和事老。 “我让她去,不管怎么说,她是我母亲,也是个垂暮的老人,这点心愿没什么不能成全的。我们自己都快到花甲之年了,哪还有那么多仇啊恨的,只是僵了这么多年,好像也都习惯了。”党静秋平静地说着。 党国富想了想,似乎下了决心,道:“要不这回我们跟旗旗一起上北京,去看看你妈吧,她这个年纪,能看一回就少一回了,只要她不把我轰出来——” 党静秋并不意外,党国富是什么样的人她最知道不过了,就算他心里再不情愿,他也会成全她,可这也是这么多年她不愿提及沈家的原因。 “等过阵子吧,先让旗旗去,我不知道母亲是不是想见我们。” 党国富闷了一口酒,说:“嗯,也好,听你的。” 过去这二十多年,党国富不是没想过当初带走党静秋是不是正确的选择,虽然他尽最大的努力给她幸福,但血缘亲情是割不断的,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过跟他走,她不提,他也不敢问。 可他从来不后悔,他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在十五岁的时候遇见了沈华珠,然后娶了她,这是他做过的最重要的决定。从她跟他离开家的那一刻,沈华珠便已成了梦里的名字。 第62章 被鹰啄眼 周颂玉在苏州呆了一天当晚就回京了,党旗在家多待了一天。回到北京后跟沈城联系了一下,表示她答应去医院看看老太太。 第二天下午她提前了一个小时下班,沈城派司机把她接到了医院。 老太太已经从加护病房换到了普通病房,因为是离休干部,所以被安排在高干病房,一人一间,倒也清净。 沈城没跟着进去,留在门外。 党旗推开门,老太太似乎等了她许久,眼睛一直盯着门的方向,见她进来,便直起右膀向她招了招手。 “旗旗是吧?快过来。”老太太的声音有些干哑,但精神看起来还可以。 老太太的视线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党旗身后,却再无他人,神情中难掩失落,不过也已经很满足了,至少她没拦着女儿见自己。 党旗走到病床边,老太太叫她坐下来让她仔细瞧瞧。 “外婆”这两个字对党旗来说很是陌生,话在嘴边试了两回仍是叫不出口,像叫其他老太太那般直接喊奶奶也似乎不合适。 老太太倒也没在意这个,简单问了几句党旗的现状,虽然大多数答案她早已从大孙子沈城那儿知道了,但亲耳听到又是另一番感触。 “听城子说你还没谈对象,没关系,不着急,姥姥帮你留意着,保准儿个个都是拔尖儿的,咱家旗旗长这么好,学历又好,配谁都是没话说的。”老太太越看党旗越欢喜,说到找对象的问题,不免又想起了华珠当年,顿时伤感起来。 党旗以为沈城肯定会把她和周颂玉的事跟老太太说,不过既然老太太不知道,她也不打算主动说,至于沈城瞒着老太太出于什么初衷她也懒得去问。 老太太拉着党旗的手回忆着二十多年前的事,大约就是她妈妈那天告诉她的那些事,但换个人,便换个角度,老太太在女儿走后十分后悔自责,但沈华珠一走这么多年,老太太也不是不怨的,什么事都可以商量,为什么非要做得这么绝情,断了联系往来,简直让人伤透了心。 怨归怨,终究敌不过想念,老太太叹了口气,过了许久才问道:“你妈最近还好吗?” 党旗从手机里翻出一张帮妈妈拍的近照,老太太目不转睛地看着,生怕一眨眼相片就没了似的。 “是不是看起来不像五十多岁的人?我们一家出门,别人都以为她是我爸后娶的小老婆呢,呵呵。”党旗笑道。 老太太点点头:“挺好,挺好。”忽然话锋一转,道:“你爸要是敢找小老婆,我做鬼也不放过他!把我女儿拐走了,他敢不好好对她!“ 党旗握了握老太太的手,认真道:“放心吧姥姥,我爸对我妈特别好,就差把我妈当菩萨似的供起来了,有时候我都会吃醋呢。” 老太太一愣,她没听错吧,这孩子叫她姥姥了,“你喊我啥?” “姥姥。”党旗又叫了一声,似乎没那么难了。 “哎,好,好……”老太太应着应着红了眼眶,这声姥姥本该二十年前就能听到,是她做错了事啊,所以老天爷惩罚她了—— 病房外的走廊尽头处,沈城高大的背影远看似增添了一份寂寥,这个男人的心向来让人猜不透。 “说。”沈城接起电话,眉头微微一皱。 李慧兰刚下车便看到大儿子沈城的车从她边上开了过去,也不知道什么事火急火燎的,连她这个妈都没看见。不过这也让她暗松了口气,华珠的女儿今天来医院探望老太太她是知道的,她也想来看看那孩子,城子在的话她多少有点不自在。 李慧兰站在病房前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推开门的瞬间心突然像提到嗓子眼一般,紧张地有些喘不过气。 “妈,我过来了。”李慧兰对老太太说。 老太太这会儿还沉浸在忽喜忽悲的情绪中,看到李慧兰来了也没什么回应,就只拉着党旗的手看着她,怎么看都看不够。 党旗转头和李慧兰对视了一眼,刚听她喊老太太妈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你就是旗旗吧?长得真漂亮。我是你舅……”李慧兰顿了顿,最后还是改口道:“我是沈城的妈妈。” 老太太似乎这才回过神,不待党旗说话,便道:“你怎么来了?城子呢?” 被老太太这么一问,李慧兰面露尴尬,勉强地笑了笑,回道:“来的时候碰见他正好走,估计有事儿急着处理。我在家待着也是闲着,过来看看。” “来了就坐吧。”老太太不冷不热地说着。 李慧兰倒也习惯了,几十年都是这么相处下来的,只是她屁股还没挨着沙发便听老太太对那孩子说道:“旗旗我的心肝儿,姥姥今天见到你真的太高兴了,太高兴了,姥姥年纪大了,身体没你们年轻人那么有活力了,才这么会儿时间就觉得累了,旗旗你今天先回去吧,改天再来看姥姥,好不好?” “好,那您好好休息,过两天我再来看您。”党旗应道。 “哎,好,就这么说定了,过两天再来,就两天哦。”老太太不放心似的又叨叨了一遍,心里实在不舍。 党旗站起身,替老太太掖了掖被子,“嗯,说定了。不过您要好好保重身体,不然我就不来了。” “一定,一定。” “那我先走了,姥姥再见。”党旗朝老太太挥挥手,停了一下,最终只是跟李慧兰点了点头,说了句再见。 待党旗走后,老太太也闭起眼睛不再说话。李慧兰心塞得眼泪忍不住淌了下来,老太太哪里是累了,不过是托了个借口将党旗跟她避开,老太太终究还是怪她的不是。 其实李慧兰真的想多了,要说错,当年谁都有错,老太太自己做的事都很离谱,这些年她早就后悔死了,现在怪谁也没用,所以老太太这会儿还真不是冲着她李慧兰撒气来着。 老太太现在满心惦记的都是自己那狠心的女儿,既然都让外孙女来看她了,也叫她外婆了,怎么自己就不能出现呢?是不是党光辉那臭小子拦着不让她来?拐跑她家华珠这么多年,现在她这把老骨头都快要进棺材了,他还不让她们母女重逢,简直混蛋! 想到这儿老太太心又堵得慌了,手握成拳不住捶着自己的心口,吓得李慧兰赶紧上前查看,心想老太太别刚脑梗完又心梗了,要就这么突然在她眼皮底下去了,沈华山还不扒她一层皮! 要说这李夕楠也绝对是个能惹事的个中高手,沈城整天就尽跟着后面替他擦屁股了。一来沈家丢不起那个人,二来沈城倒是想把那不长进的东西丢到山里去喂狗,可李慧兰护得跟什么似的,他想当甩手掌柜,行,李慧兰就直接哭给他看。 这不刚安分了没多久,逮着机会又出去瞎混了。代善那回抓奸拍的照片说真的人李少爷压根没放心上,他在乎什么呀?反正沈家在乎脸面,自然有人替他摆平。 李夕楠流连花丛这些年暗地里得罪了不少人,不过每回都有他的好大哥在后面孜孜不倦地替他扫尾,所以表面看起来一派风平浪静,至于这风平浪静背后暗藏了多少蠢蠢欲动,他才懒得管,有种你就来啊! 可不,这回碰到带种的了,坑你都不带眨眼儿的! 音乐学院的泰斗王麻子家有个老儿子,王麻子第三任老婆生的,是王麻子的心头肉,从小就宠得跟什么似的。这小子呢,倒是遗传了父母的部分良好基因,在音乐方面打小就表现出了惊人天赋,大奖小奖也得了不少,真真是在闪光灯的关注下长大的。 但这小王自打进了青春期后就开始不走寻常路了,无证驾驶,聚众打架,抽烟喝酒泡妞样样拿手,让王麻子夫妇着实头疼。媒体对此笔锋一致,此儿当真应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简直就是星二代活生生的反面教材。 李夕楠对小王对事迹也略有耳闻,不过不是一个年龄段的,在李夕楠眼中那些就是他玩剩下的,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掀出什么浪花来,心里自然也是不屑跟那帮小屁孩儿产生交集的。 昨晚的局不是他攒的,所以他压根不知道小王和几个差不多大的狐朋狗友是怎么混进来的。朋友从荷兰弄回来的好货李夕楠自然不能错过,纯度高,两口下去人就飘飘欲仙了。 凌晨三点是被警察喝斥的声音弄醒的,脑袋还是一片混沌。一帮子人被警车带回了局子,没几个状态正常的。 现在呢,事情不仅仅是非法吸食大.麻的事了。那帮小王八羔子估计抽嗨了,把一小婊.子给轮了。本来跟李夕楠没什么关系,可偏偏攒局的那哥们家房间有限,那帮家伙就在李夕楠休息的那间房把人给办了。 李夕楠是没兴趣参与的,但他本来也就不是个好东西,那玩意抽了人容易犯傻,他就笑呵呵在边上看着他们干。不知道谁问了句哥们要不要来一炮,李夕楠先是没理会,后来禁不住其他几个激将了两句,扒了裤子直接逮着一个光屁股蛋儿的就把人□□给捅了。 乱了,乱了,总之现场就是一个乱字了得。 现在小婊.子在警局被警察吓了两句就反咬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是他们乘自己喝醉了强的。小婊.子家里也是有点来头的,警察这回真是捡了个烫手山芋,一个都不好得罪,只能先把人都给拘留羁押着,等着看上头有什么指示。 其实这种大家一起玩的趴多了去了,怎么警察就跟鹰眼似的,一盯就盯个准,通通抓了个现场了呢?要说啊,还是这小王同学太招眼,刚因殴打他人从局子里出来也不知道安分点,蹲点守着的记者谁没点通天本事,这头报了警,那头就在门口架着长炮筒等着发独家了。 李夕楠是没上那女的,但现在他是有嘴也说不清,人家一口咬定了,那房间里的都参与了。最气人都是,那帮小混蛋全都未成年,合着就坑了他一个了。当然了,万众瞩目的小王也是跑不掉的。 这事呢,凭沈城的能耐或者沈家的势力也不是没办法解决的,但现在沈城呢摆明就是要李夕楠吃点教训,长点记性。 于是派出所那头接到的上方指示就三个字——先关着。 ... ... 无心插柳 李慧兰又联系不到李夕楠了,警察那边都是直接和沈城的人联系,沈城回家一个字都没提过。首发哦亲李慧兰小心翼翼旁敲侧击问了两句,沈城一个眼神就让她把还没问的话咽了回去,这个大儿子她真的从来都招架不住,堵心也只能受着。 医院里,老太太想着党旗答应今天还要来看她的,又怕她给忘了,拿着手机犹豫了半天要不要给她去个电话,又担心这样招人烦,影响了党旗工作。 老太太这一辈子都是雷厉风行过来的,对谁都是硬手腕,哪费过这种心思,这般看重党旗也算是头一份了。 挨到中午休息时间,老太太终于拨通了电话,也不问党旗什么时候过来,只说别人来看望她送了好几箱水果,都是从国外空运回来的,她年纪大来也不爱吃那些甜的,让党旗下班过来取了带回家吃。 党旗知道老太太这是提醒她不要忘了去医院看她,也不戳穿,顺着老太太的话也就应下了,说下了班就过去,那边老太太甚是满意地搁了电话。 周颂玉原本晚上有应酬,但因对方行程有变临时取消,这空出来的时间便想着宠幸一下佳人,来个烛光晚餐什么的。 结果佳人说什么?要去医院看个破老太太!昨天不是刚看了,这沈家是没人了还是怎么的,轮得她抢着去当什么孝子贤孙!周颂玉很是不爽。 下班后党旗开车去了医院,在医院找停车位的时候居然看到了周颂玉那辆黑色的玛莎拉蒂,不是她记性太好,而是周颂玉车库那一水儿豪车就这辆出勤率最高,车牌号她想不记住都难。 周颂玉正剥着橘子跟老太太“聊天”呢,还没聊上几句党旗就来电话了,将手里的剥好的橘子塞到老太太手里,晃了晃手机,十分“抱歉”地说出去接个电话。 老太太又不是瞎子,能看不见来电显示的昵称以及铺满整个屏幕的亲密合照吗? 本来老太太见周颂玉来了,倒真是觉得这小子挺有心的,还惦记着她这个老太婆,结果人家还真是有心了,敢情是打她宝贝外孙女主意来了。 老太太脸顿时就不太好看了,能不气吗?看样子旗旗和周小六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城子和周小六关系那么铁,他能不知道?他怎么说来着,据我所知还没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越来越见长了。还有旗旗也是,昨儿说要帮她介绍对象的时候,她可是半句都没提过周小六,合着都在糊弄她这老婆子呢。 周小六这人呢是挑不出错儿,说钻石王老五也一点不夸张,硬说点啥不好的,那就是长得太过漂亮,易招桃花。早些年别家也托她帮忙牵过红线,但都没了下文,想来是没看上。 不过老太太想着给党旗介绍对象的时候,脑子里过了一遍差不多条件家的孩子,心想了三两个合适的,愣是没想过周颂玉。为什么?年纪太大!老太太心里备选的那几个都是跟党旗年纪相当的,周小六这等老白菜梆子在第一轮海选时就被out了。 党旗一出电梯就见周颂玉坐在对面的长椅上候着呢,不禁有些好笑地走过去,推了推他的肩膀,笑道:“这么迫不及待地替我尽孝啊,要不入赘我们家算了?” 周颂玉站起身,斜睨了她一眼,掸了掸肩膀上被她碰过的地方,两手往裤袋一插,颇为高傲地说:“用点手段把我哄住了,我一高兴,兴许就同意了,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你倒是想得美。”就骗她好生伺候他呢吧,当她傻的啊? 再说了,就算她真有本事把他哄住了,难不成还真叫他入赘?她可没这雄心壮志去应付之后会极力反对的声音。她没这闲心,她家党国富更没这野心找什么上门女婿,给自己找事儿不是。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病房,老太太赌气似的把橘子扔在了床头柜上,其实本来她是想叫看护扔到垃圾桶的,但又觉得扔进去别人看不到,还以为她嘴馋都吃光了,这怎么行! 党旗一看样子就知道老太太八成不高兴了,也不知道周颂玉跟老太太都说了什么,不过当下先低头认错,再把沈城拉出来背黑锅恰是时候,反正说她没对象的也是他。 “我妈一直就希望我找个普通点的人家,对我好的,平平稳稳地过日子。沈城也让我不要在您面前提和小六儿在一起的事,我还当你们都不喜欢他呢。” 老太太虽然内心承认了自己当年做得过分,但有些东西深入骨子里,不是说变就会变的。比如说这儿孙嫁娶的大事,普通人家的孩子怎么配得上她那么优秀的孙子孙女?儿子女儿已经让她遗憾了大半辈子,孙子辈的婚事可不得好好把握把握。 所以说,党旗她妈的想法在老太太看来简直不可取,就算现在党光辉那家伙有了几个臭钱,她依旧看不上眼,暴发户就是暴发户。 “那怎么行,这事儿你可不能听你妈的。旗旗你这么优秀,周小六能追到你,那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虽然他跟你年龄差距是大了点,但男人年纪大点好,知道疼老婆。小六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姥姥,姥姥肯定会帮你出气。” 老太太被党旗的话刺激到了,立马连生气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风向一转,立马替周颂玉说起话来。 党旗这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直接让周颂玉捡了现成的便宜。 老太太又对周颂玉叮嘱了半天的话,来来去去就一个意思——你要对我们家旗旗好,旗旗和你一起,那是你占了大便宜,敢对旗旗不好,沈家上下都不会放过你。 这种半真半假的威胁对周颂玉真的没什么约束力,一一应下也不过是卖长辈一个面子。党旗也知道老太太是真心疼她才会如此说道,万一她和周颂玉真有那么一天闹得不愉快要散场,只能说他们缘分不够。 老太太话说多了有些乏了,心里也明白他们年轻人在这儿待不住,便直接赶人了,生怕党旗在这儿待久了不耐烦,下回就不肯来了。当然了,临走还不让叫党旗把桌上几箱水果拿回去,打电话就是说让来拿水果都,她可不是说瞎话。 周颂玉那儿能差这点水果?可老太太都心意党旗不想拂,最后只能周颂玉化身苦力搬运工,捧着几箱水果下了楼,脸那叫一个臭啊。 到了停车场问题又来了,两人都开车来的,要怎么回去呢?各人开各人的,周颂玉肯定不干。坐周颂玉的车回去,党旗也不方便,明天还得过来取,周颂玉就不一样了,他明天可以让司机来取车,但要是她的车他才会不管。坐她的车,周颂玉那龟毛肯定又是各种嫌弃,几十万的那也能叫车? 党旗试着提议了一下下,说各开各的,结果人家连白眼都懒得递一个,直接抱着几箱水果走到了她那辆后备箱跟前,党旗下意识就按了车钥匙开了车锁。 周颂玉把水果直接扔在她车的后备箱里,转头就准备往自己车那儿去,党旗赶忙上前拦住他,颇为谄媚地说道:“大爷今天就赏脸坐我的车一回呗,小的开车技术还行,保证安全把大爷您送到家,行吗?” 周大爷傲慢地看着她,“求我。” 党旗服气死他了,忍不住抱怨道:“你刚在楼上都怎么答应来的,要对我好,你就这么对我好的?” 周颂玉没接话,但眼里摆明了就写着两个字——求我。 “求你。”党旗败下阵来,她倒是想硬气地直接把自己车开走,管他去死,但周颂玉回来了肯定能折腾死她,她没必要逞一时之快。怎么看,她才是被吃得死死得那个。 不过周大爷还是不满意,党旗转头看了眼四周,忽然就扑到了他身上,双手抱着周颂玉的腰晃来晃去,“亲爱的小六儿,你最好了,我求你了,坐我的车吧。” 最后还奉送了香吻一枚,周大爷这才勉为其难地坐进了副驾驶,党旗迅速上了车,乘他还没反悔前赶紧把车开出了医院。 医院附近的红绿灯那儿有点堵,大爷等得有些不耐烦,嘴里也就没什么好话了:“你嘴就那么馋,家里水果少你吃了?为了这么点破玩意儿,你也不怕你男人把腰闪了,到时有你哭的。” 党旗撇撇嘴,不就几箱水果至于么,去健身房举哑铃的时候怎么就不怕闪着老腰了? “跟你说话,你撇嘴什么意思?” “抽筋了。”党旗敷衍地回了句。 周颂玉盯着她,蓦地哼笑道:“是吗?看来最近缺乏运动,回去该帮你好好拉拉筋了。” …… 那天晚上,党旗彻底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拉筋运动,第二天醒来,筋是拉完了,骨架也散了。那一刻她脑海里倒真的恶毒地想过,要是昨晚周颂玉搬水果把腰闪了,生活该多美好—— 李夕楠在拘留所里待了五天,李慧兰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找不到人她心慌啊,她不想埋汰小儿子,可这人消失几天,肯定不是惹事就是出事了。逼了沈城几次才吐了口,但也只说在里面扣着呢,没大事,给点教训。再问仔细就又不搭理了,李慧兰着急上火得嘴里都生了几个燎泡。 其实李夕楠这事警方调查已经告一段落,该扣的扣,该保释的保释,王麻子家的老儿子被媒体盯得太紧,王麻子托遍了人警方那边也不敢轻易松口,且跟小王一起玩的几个家伙个个家里都比王麻子强势,他小王不炮灰谁炮灰? 至于李夕楠,沈城本想关他个几天叫他长长记性,但听说沈华珠要来北京了,沈城又改变主意了,反正警方那边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在里面也没吃多少苦,就少了自由罢了,暂且先关着吧。 ... ... 不变的爱 党旗在贡院的房子在经历了上回因楼上救火而导致的水漫金山事件后已翻修过一遍,不过大多数时间她还是跟周颂玉住九号院,谁让她贪恋那儿的室内泳池和空中花园呢,都说资本主义的温床易教人腐蚀,这话真是一点儿都没错。 昨天回贡院把家里略微收拾了一下,她爸妈来北京的这段时间她自是不可能去周颂玉那儿住了,周颂玉知道了也没说什么,但大半夜不声不响地出现着实把党旗吓了一跳,赶是赶不走的,只好收留他一晚,不过先说好,她父母留京的这段时间他必须安分点。 周颂玉黑着脸将她就地正法了,颇有要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公粮都提前预交出去的架势,党旗开始还挺享受,舒服得嘴里不时哼唧两下,到后来就只剩哀嚎连连,那凄惨程度简直要吓活路边的孤魂野鬼。 一觉睡到大上午才醒,浑身像被坦克碾过似的,使点力气都费劲。忍着不适将家里周颂玉存在过的痕迹通通藏匿,什么毛巾牙刷剃须刀,就连周颂玉还穿在脚上都拖鞋都不放过,不顾他脸有多臭,硬是从他脚上把鞋抠了下来。 “你别这样看我,我还不是替你着想,你这人毛病忒多,不喜欢别人碰你的东西,哪怕是你不要的,你说等会儿我爸来了,看见这男士拖鞋,我是给他穿呢还是不给他穿?” 由于昨晚战况过于惨烈,卧室里到这会儿味道还没完全散去,党旗开了窗透气,又将空气净化器拖进来调到最大档。床单被套也得拆下来换洗,天知道这是她昨天到家刚换上的。 拆被套容易这换被套就麻烦了,被套每个角落和中间部位都设计了防滑绑带,双人被十分宽大,党旗每次都要全身钻进被套里趴在床上,才能把最里面的绑带系上。 正系着带子呢,突然身上一重,不用想也知道是周颂玉仰躺在她身上,被套里本来就闷,再被这么一百好几十斤的肉一压,党旗觉得自己都快断气了,手脚徒劳地挣扎着,让他下去,可他压根就当没听见,更甚还晃了起来,晃得她五脏六腑都有种要爆裂的感觉。 周颂玉的拖鞋被她强行收起来了,所以他赤脚进来声音非常轻,她是真的一点儿都没听见,这才着了他的道。自作孽不可活,可她也没想到报应会来得如此之快啊—— 最后党旗哭着求着,周颂玉这才翻身下去,毫不怜香惜玉将她从被套里拖了出来,拍拍她的屁股,“弹性不错,就是续航能力差了点,有待改进。” 党旗无力地趴在床上,想骂人都喘不上气儿了,缓过劲来认命地继续整理床铺,想想还是不爽,将被子往床上一摔,冲着门外喊道:“你怎么那么幼稚啊!烦人。” 家里七七八八收拾完,看差不多时间去机场接机了,党旗随便塞了两口面包垫肚子,之后便敦促着周颂玉快点出门。 党旗低头理着衣领,随口道:“你有事就去忙吧,我爸妈那儿我自己去接就行了。” 周颂玉觉得党旗大部分时候还是挺可人的,就一点不好,时不时要犯一下女人特有的通病——矫情。明明心里盼着某件事,嘴上却偏偏装不在意,可要真顺了她嘴上的意思,她心里又少不得跟你计较一番。 可这次周颂玉还真想岔了,党旗是真心没想过叫他陪着去接机,党国富的性格她还能不知道,管你多优秀家世背景多么了不得,想娶他闺女,那就是抢他心头肉,看你顺眼才有鬼,所以没事儿别脸大往他跟前凑,碍眼。 “我说真的呢,你有事就去忙吧,我发誓,我真不是在考验你。”党旗举起两根手指,满心无奈地看着像大爷一样坐在副驾驶的某人。 某人头一转,嘴角一扯,“你就这么巴不得我有事?说来听听,百般阻拦我去机场究竟有什么居心?” 嘿,好心当驴肝肺了还,爱咋咋地。 党静秋自二十多年前离家后便再没踏过这北京城半步,饶是党旗第一次大学报到、毕业典礼甚至买房,都是党国富一手包办,父女俩都不愿她奔波操劳,她也便作罢了。 听到空乘广播提示飞机即将降落首都机场时,党静秋忽然忍不住热泪盈眶,近乡情怯,曾被她抛弃了的故土却依旧在这里,默默地迎接着她的归来,对她那时的决然没有一句怨怼。 党国富对北京对感情没有党静秋深,但他还是能体会到妻子的那份情怀,毕竟这里是她成长的地方,这里见证过她的太多太多,这里也同样埋葬了她最美的年华。此刻他只能轻轻地将她揽入怀,无声抚慰。 下飞机时党静秋已整理好情绪,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女儿,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接机的地方挤满了人,一会儿被你碰到,一会儿被他蹭一下,这都不叫稀奇。只见周颂玉的眉越拧越紧,可身子依旧站得笔挺,和周围吵吵嚷嚷的人群相比,的确很好地诠释了鹤立鸡群这个成语。 不过党旗是不可能承认自己也是那鸡群里的其中一只的…… 话说回来,接机这种事,周颂玉还真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去周家问问这么多年他可接过谁,绝对面面相觑,周家老爷子出国访问回来都享受不到这待遇。 党旗不清楚这些事,但随便想想也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到哪儿不是别人大张旗鼓地去接待他,让他站在这人来人往嘈杂的地方等别人,怎么看都觉得格格不入。所以,对于他能主动来接她父母,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 党旗内心正感慨着,一抬眼便见她爸妈出了闸,不由挥手呼唤了起来:“妈妈!妈妈,这儿!” 党国富夫妇听到熟悉的声音,顺着音源看过去便看到了宝贝女儿,以及,她旁边的那只“鹤”。 果然如党旗所想,党国富看到周颂玉后可没什么好脸色,倒是党静秋亲和地问道小六怎么也过来了,党旗怕他乱说话,便抢着答道是她事先没说,因为不确定他今天有没有时间。 党静秋点点头,也没再追问。 回程是周颂玉开的车,没错,开的就是他最看不上眼的党旗的车。党旗很想翻白眼,平时请他坐都推三阻四拿乔半天,今天居然亲自开上了,也真够难为他的,为了在她爸妈面前装装样子也是够拼了。 一路上党国富都没说话,只有党旗和她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周颂玉被提及时便答两句。看着他们三个聊得开心,党国富更不开心了! 进了小区,周颂玉驾轻就熟地将车开到了车库,并准确停在了她家的车位上,党旗想佯装指下路都没来得及,坐在后座的党国富脸又阴了三分。 党旗还犹豫着要不要让周颂玉上楼,党静秋却已招呼着让他去楼上坐坐,周颂玉也没客气,跟着进了电梯。 党旗这房子党静秋没来过是不清楚,但党国富一来就发现家里地板撬了重安了,墙纸也换了,一看就是重新翻修过,可这事儿党旗一点儿都没跟家里提。 党国富眼睛四处瞄的时候党旗就知道这事儿瞒不过,便半交代半抱怨地把楼上失火导致家里被水泡的事说了。 党静秋听了心有余悸,怪党旗怎么不早点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吱声。 党旗安慰说就是怕他们担心,人没事就行啦,而且翻修的事都是周颂玉安排人负责的,她也没费什么心。 党静秋还是忍不住念叨了几句,对于党旗替周颂玉卖的好,她也记上了,小六是个有心的,她相信他能照顾好旗旗,至于别的,现在想太多也没用,随缘吧。 周颂玉的好意党国富可不买账,在家中四处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回到客厅劈头就问党旗:“房子装修这阵子你住哪儿了?” 党国富的问题相当犀利,简直就是一针见血,就差明着问党旗这段时间是不是住周颂玉那儿,跟他同居来着。 虽然话是问党旗的,但眼神却是盯着周颂玉的,好像只要党旗敢说住周颂玉那,他眼神就能立马化成火焰刀直接喷过去。 周颂玉是不会插手他们父女之间的事的,与其说他老神在在,不如说他正等着隔山观火,且看党旗那小骗子又要编谎哄她老子,一点也不体谅她老子的拳拳爱女之心。 “我住善善家,她不刚离婚么,正好我去陪陪她。今天她还吵着要一起去接你们,我没让,等你们休息好了,改天叫她一起吃个饭。” 党旗面不改色地说完,心想还好她提前和代善知会过,不然这会儿党国富一个电话去她就得穿帮。 不过她要是能知道周颂玉这会儿的心思,肯定气得吐血,她这都是为了谁啊她! 党国富好歹也吃了五十几年盐了,他有自己的判断力。他也很烦躁很矛盾,对于自己提出的疑问,他希望得到的是他想要的答案,可得到了看似是他想要的答案,他又很是伤心,养了二十几年的闺女如今却为了一个男人开始骗他了…… 党静秋不爱吃饭店,所以晚上一家人就在家吃了顿家常便饭,周颂玉厚着脸皮留下蹭完饭才有了离开的打算。 党静秋客气地问了句有没有司机来接,党旗再次抢答:“他上午开车过来的,车就停楼下呢。” 党旗丝毫没感觉到自己是画蛇添足,她更察觉不到党国富此刻的心正在滴血啊! 周颂玉要回去了,党旗觉得他今天表现可圈可点,便决定赏个脸送送他,当然,她只准备送他到电梯口。 两人并肩等着电梯,党旗的小肩膀忽然撞了撞他,周颂玉转过头,党旗背着手像领导似的点点头,小声道:“小周同志今天表现不错,值得表扬。” 周颂玉扬眉,对她这种无关痛痒的表扬方式不领情,十分傲慢地转回了头。 骄傲的孔雀,心里就美着吧!党旗了然一笑,踮起脚迅速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这下满意了吧? 满意?当然不。 这时电梯门开了,周颂玉率先踏入,按了楼层键,就在党旗还惺惺作态跟他挥手道别的时候猛地将她拉进了电梯,等党旗站稳了,电梯门已缓缓关上,电梯开始下降…… 周颂玉紧紧扣着她的腰,意图十分明显,党旗忙伸手抵住他的胸,慌张地让他别乱来,电梯有监控。可党旗猜得也不全对,周颂玉只是将她耳边的头发撩起,然后低头在她耳后根的位置狠狠种了一颗草莓,种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最后在电梯门开的瞬间点水似的吻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党旗还傻站在电梯里,后知后觉地摸着自己颈后被湿吻的地方,回想着刚刚他亲完她的唇弄得她心痒痒的感觉,这妖孽越来越勾魂了,前一刻还欢送他离开,这会子却觉得有点舍不得他走了。 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善变。 党国富在阳台吸烟,见她回来了,掐了烟径直去了客房,房门关得是震天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这会儿憋着气呢。 党静秋拉着女儿的手安抚道:“你爸就是舍不得你,把你养这么大,现在要他放手了,他心里难受呢。你和小六感情好,他也会眼红,别管他,咱们娘儿俩来说说话,妈妈有话想问你。” 党旗和党国富嘴上虽然爱斗,但其实感情很深,听了妈妈但话,再看党国富这样,想到之前她还对他撒了谎,心里便十分愧疚。 母女俩去了党旗的卧室,党静秋回身关上门。 这家就他们一家三口美别人,看来是不想让她爸听见,党旗便有些好奇,“妈妈,你想问什么呀?搞这么神秘。” 党静秋坐在党旗对面,神色很是认真地说道:“旗旗,妈妈知道你们现在年轻人思想很开放,妈妈也不是食古不化的人,妈妈就想问问你,你和小六平时有没有做好保护措施?” 轰!党旗脸瞬间红透,没想到她温婉的妈妈上来就是这种劲爆问题,这要她怎么回答啊?要老命了简直。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了个“嗯”字。 党静秋这事儿自然经验比党旗多,看她那样子就知道措施做是做了,但肯定不是每回都做,年轻人疯起来总有回吧回顾不上。 “上回例假是什么时候来的?” 党旗想了想,大姨妈走了有一个多礼拜了吧。看她妈紧张的,不由娇嗔道:“妈妈我没怀孕!你别瞎紧张了。” 党静秋这才放了心,拍拍女儿的手,说:“旗旗你是爸爸妈妈的心肝宝贝,你爸更是从小把你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就算你和小六将来结了婚,你也不要认为是咱们家高攀了,是他周小六心甘情愿把你明媒正娶回去的。就算你现在有了,妈妈也会为你高兴,但妈妈不希望这个意外惊喜给了别人说三道四的机会。” 党旗撒娇般保住党静秋的腰,靠在她怀里,心里暖暖的,“妈妈我懂,你是怕我万一有了,就算我和小六结婚,别人也会说是先上车后补票,母凭子贵。” “你知道就好,爸爸妈妈最舍不得的就是你受委屈,你喜欢小六,妈妈依你,但旗旗你记住,不管你什么时候受了委屈,伤心难过了,爸爸妈妈永远都是的依靠。”党静秋轻轻地说着,她想,如果那时候她的父亲母亲给她支持和依靠而不是横加阻拦,如今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掌心的宝 党旗难得起了个早,想出门去买早点,小区附近的胡同口有家烧饼铺,党国富特爱吃那家的芝麻烧饼,但起床后才发现党国富已经出门了。 党静秋正在厨房剁肉馅,见党旗起来了,便说:“周末怎么起这么早?回去再睡会儿,早饭弄好了妈妈再叫你。” “不睡了,我爸呢?” “想给你煮点小馄饨吃,家里没找到面粉,索性让你爸出去买现成的馄饨皮了。这将才出去没多久,你还想吃点什么,我打个电话叫他买回来。”党静秋嘴里说着手里的活却没停,机器绞出来的肉没有自家剁的劲道,党旗每次回家她都会给她包点鲜肉小馄饨,这么些年都成习惯了。 党旗眼角有些微热,父母在身边的日子因为熟悉而觉得平凡,可当孩子们渐渐长大离开父母的呵护,才发现早晨起床时就能喝上妈妈亲手熬的粥是一件多么奢侈却幸福的事。 这头党国富买完馄饨皮回来的时候,一辆黑色的捷豹跟着缓缓驶进小区。党国富靠边让路的时候还瞥了一眼,心说这车不错。 黑色捷豹在楼下停了下来,驾驶座上的男人看着后视镜中那个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尽管已经二十多年未见,尽管当初他们相处的时日并不多,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曾让他恨之入骨的男人。 那时的他只知道是这个男人的出现抢走了最疼爱他的姑姑,因为他的存在姑姑和家里关系变得糟糕,最后甚至不知道他把姑姑带到哪里去了,再也没回来过。他恨他,他也恨姑姑,就这样抛弃了他。 党国富并不知道此时他正被人注视着,刚刚妻子打电话问他到哪儿了,说闺女已经起来了,他便不由加快了步伐,想着赶紧回去包馄饨,可别饿着他家小祖宗。 馄饨馅已准备完毕,党静秋包馄饨的手法很娴熟,速度也非常快,筷子将肉馅轻轻一挑再一拧,最后用手一捏,几乎两秒一个,一摞子馄饨皮很快就见底了。 就在馄饨准备出锅的时候,家里门铃响了。 党旗第一反应是周颂玉来了,昨天和他交代过了,如果过来一定要按铃,不准直接拿钥匙开门进来,其实她本是想暂时没收他钥匙的,但又觉得这样做显得对他太不信任了,最后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别忘了。这会儿门铃一响,她便以为是他来了,心里还默默给他了个赞,总算没忘记她的话。 不过出现在屏幕上的脸却并非周颂玉,而是最近频繁见面的沈城。党旗觉得他肯定是知道她妈妈来京了才找过来的,虽然比喻不太恰当,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将他形容成了闻到野味循迹而来的猎狗,阴魂不散。想是这么想,到底还是为他开了门。 党国富端着刚盛出锅热气腾腾的小馄饨从厨房出来,他和党旗一样也以为是周颂玉,便哼声道:“他小子倒是会掐时间上门,又来蹭吃蹭喝了?” 党旗不禁有些同情起周颂玉来,吃遍山珍海味湖鲜的金贵人儿如今被形容成上门蹭饭的厚脸皮,估计除了她家党国富同志,不会再有第二人了。 沈城来得确实够早的,才八点不到,要不是在楼下碰到党国富,他原本是打算待在车里等到九点以后再上门的。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来这么早,但醒来以后就仿佛有股无名的力量敦促着他来这里,哪怕只是在楼下静静待着。 党旗没说是谁来了,党静秋听到丈夫的话便误以为是周小六,于是特意给周颂玉也盛了一碗小馄饨。 当沈城出现在这个家里时,突然气氛就凝住了,四个人面面相觑。党旗不知道要怎么介绍,党国富是不认识这是谁,或者说不确定是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党静秋认出来是谁了,可太突然了,一时想不出要说什么话来了,而弄僵这个温馨早晨氛围的始作俑者沈城,则在考虑该叫面前这位美妇人姑姑呢还是党伯母。 最终打破僵局的还是党静秋,她看着沈城,眼眶渐渐变得湿润,不过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是城城吧,好多年不见了,都长大了,还记得姑姑吗?” 沈城此刻心情有些复杂,来之前他想过各种见面的场景,也想过他该用什么样的情绪来应对,故作陌生或是冷言冷语甚至是讽刺,质问她当年抛弃家究竟有没有后悔过,可“城城”二字却如一道惊天雷,炸得他头晕目眩。 从小到大,身边熟悉的人都叫他城子,只有她会叫他城城,声音里仿佛藏着无尽的温柔,让他忍不住想要依赖。可她自私地走了,也吝啬地带走了他的依赖。 “记忆犹新。”沈城沉默之后答道,“姑姑,姑父,别来无恙,身体都还好?” “好,挺好,都挺好的。” 党静秋微笑着点头,沈城小时候她带过一段时间,这个侄子她一直都是喜欢的,错过他的成长,她心中也不是没有遗憾的。 党国富也震撼着呢,那时候调皮捣蛋的小萝卜头如今长得比他还高,就是整个人看上去冷冷的,没有小时候活泼了,看着并不好亲近,相比之下,周颂玉那二皮脸似乎还稍微顺眼些。 “没吃早饭吧?算便宜你了,我妈亲手包的小馄饨,我们家小六儿都没机会尝过呢,过来坐吧。” 党旗觉得他们再聊下去只会更尴尬,还不如先填饱肚子再说。 党旗这么一说,党静秋也顿时反应过来,招呼沈城来餐桌这边坐下,将原本给周颂玉盛的那碗小馄饨给了沈城。 沈城也没推辞,仿佛在自家一样十分自然地坐了下来,这一点倒是和周颂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愧是好兄弟。 动筷子前党旗给小馄饨拍了张照传给周颂玉,并发了条消息过去:你丈母娘给你盛的小馄饨便宜外人了,你就过过眼瘾吧。 周颂玉很快回复过来:比起馄饨,更想吃你。 党旗耳根偷偷红了,这个老流氓!迅速回复道:你就不猜猜是哪个王八蛋把你那份吃了? 党国富假意咳了两声,对党旗吃饭玩手机的行为表示不满,何况家里还有客人在,像什么样子。 周颂玉调笑:你大表哥。 党旗觉得没意思,将手机扔一边儿去了。 吃过早饭党国富主动揽下了洗碗的活儿,一头钻进厨房去了。主要他对着沈家人还是觉得别扭,倒不如留点空间让他们姑侄俩好好叙叙旧,他就不跟着掺和了。 党旗在外面呆了一会儿也跟着进了厨房,看着党国富那慢慢吞吞擦着碗壁的样子,突然就像促狭一下他。踮起脚尖走到他背后,猛地一拍,党国富吓得手里碗一抖,回头一看是她,便气呼呼地说:“把我吓出心脏病来对你有什么好处,到时还要照应我,你躲都躲不掉。” 党旗笑着说道:“我是来监工的,就这几个碗,以你现在的速度我看是天黑也洗不完的。要是沈城一时半会儿不走,你是不是准备把厨房彻底清洗一遍呐?你就这么怕他啊?” 党国富瞪了她一眼,有这埋汰自己亲爹的吗?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干什么要怕他?我是想让你妈妈和她侄子好好聊聊,我要是在场的话,有些话你妈妈顾及我不好问。” “是是是,你说得有理,是我错怪你了,我向你道歉。”党旗站到党国富身边挽住他一只胳膊,侧头笑问道:“爸爸,你看沈城长得怎么样?” 党国富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敷衍道:“还可以吧,个子蛮高的。” “那周颂玉呢?你觉得他长得怎么样?” 党国富脑海中飘过周颂玉那张脸,撇撇嘴:“男人长得好看顶什么用,又不是演员靠脸吃饭,走出去还容易招苍蝇蚊子,没用。” 对于她家国富同志把招蜂引蝶直接说成招苍蝇蚊子,党旗肚子都快笑破了,周颂玉是臭茅坑吗,怎么尽招四害呢? “谁让这是个看脸的时代呢,像吴彦祖那样的男人,让我天天伺候他我也乐意,我心甘情愿被使唤。你说要换了潘长江,你乐意吗?反正我肯定不干。” 党国富听了立马吹胡子瞪眼睛:“你的意思周颂玉长得好看,你就心甘情愿伺候他任他使唤了?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去给别人当丫鬟的?” 党旗冤死了,她只是打个比方,替周颂玉抱几句不平,长得好看也不尽然全是缺点吧,优势还是很明显的,至少养眼不是? 但她要再辩解几句,周颂玉在党国富心中原本就不咋地的形象估计会变得更不咋地,只好顺着党国富说:“哪能啊?他又不是吴彦祖,长得是有那么点姿色,但还没好看到让我给他当丫头使唤的程度,我使唤他还差不多。” 党国富知道这话可信度也不高,但至少听得顺耳,勉强过关,嘴里还是念叨着:“那什么吴彦祖你就愿意伺候了?你长这么大我都没舍得让你伺候过我,你还想着去伺候别人?” “我也就这么一说,人吴彦祖早结婚了,要伺候也是他老婆伺候,有我什么事儿啊?放心,我谁都不伺候,等你和妈妈老了,我就只伺候你们俩。” 党旗现在漂亮话是张口就来,把老党同志哄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管是不是空头支票,还是忍不住心花怒放。 党国富能不知道她绕了半天想说什么,不过这会儿他心情好,也就不计较了,“行了,知道你中意那小子,就别在我面前献宝了,看得我眼睛疼,心也疼。” 党旗嘻笑道:“那下回见了他您能稍微那什么热情点儿吗?别老挂着一张脸跟他欠你几百万似的。” “你别得寸进尺啊,他把我宝贝女儿偷走了,欠我何止几百万,这辈子都还不清,还让我对他热情?我告诉你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最多最多给点好脸色,其他就别指望了。”党国富愤愤然道。 “行,就这么说定了,下次他来你得微笑啊,smile,ok?”党旗比了个ok的手势朝党国富眨眨眼,见党国富不理她便接着说:“不说话就当默认啦,好啦,我先出去看看我妈和她大侄子聊得怎么样了,您接着洗碗,我就不打扰您了。” 党国富让她赶紧滚,等党旗真滚了,看着不断流出的自来水又顿时无比感慨,女儿找到归宿对做父母的来说真是一件幸福又心酸的事,巴掌大的小人儿捧在手心里哄明明好像是不久前的事,一转眼她却已经到了嫁作他人妇的年纪,岁月真是不饶人。 去消个费 党静秋和沈城在客厅单独相处的这么一段时间内,大多数时候都是党静秋在问,沈城的回答一般都不会超过五个字,一旦党静秋停止发问了,两人之间便只剩无尽的沉默,气氛实属诡异。 不过两人目前为止对话的话题基本围绕着沈城的个人问题,无非就是事业发展如何,有没有心仪的女孩,打算何时成家。 党静秋是真的关心沈城才问这些,可她也知道沈城来的目的绝非只为了与她联络姑侄感情。父母亲对她失望对她的丈夫刻薄,但沈城是沈家长子嫡孙,老太太对他的疼爱不比她少,加上三十多年的相处,她不会自大到沈城对她的感情比老太太还要深。 她叹了一口气,终于问了出口:“你,奶奶她,最近好点儿了吗?” 沈城抬眼与党静秋对视片刻,似乎想从她眼神中看出她问这话时是否藏着虚情假意。 “只能说脱离生命危险了,其他不算好。姑姑既然关心老太太,不如自己去看看,医生说,心情对病情的影响也是不可忽视的。”这大概是沈城今天过来后说得最连贯最长的一段话了。 老太太情况的确不能算好,医生说可以下床了,适当走动走动对恢复有帮助,虽然拄拐不便,但瘫痪的半边手脚如果不进行锻炼,很容易二次复发。可老太太最多让人用轮椅推她到楼下花园兜兜,回到病房又躺下了,就是不爱动。 党静秋被沈城的话一噎,最后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事实上她此次来京就是打算抛下隔阂探望老太太的,这么多年离家,回来北京她才发现去见母亲一面竟已需要鼓起勇气,至于在紧张害怕什么她说不上来。只是没想到沈城来得如此之快,连巩固心理建设的机会都不给她。 党旗回到客厅的时候沈城已起身准备离开,党静秋将他送至门口,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对沈城说道:“医院那边你安排一下,什么时候方便探视打电话告诉我。” 沈城看了她一眼,丢下一句:“随时,我想老太太也是这么想的。” 在沈城走之后党静秋就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沉思,党旗也不打扰,安静地拿了本书坐在一旁陪着,也不问她和沈城之间都聊了些什么。 中午小憩之后党国富提出一家三口出去走走,党旗跟着附和,说她来当司机,带他们逛逛新北京。党静秋虽然情绪不太高,但也没有反对。 从贡院西街到天.安门广场不过短短三公里,党旗车速不快,路过城楼主席像的时候,党旗笑着问说:“妈妈,那会儿我爸这土包子第一次来北京,你是不是就带他来看毛主.席了?” 党静秋也不禁笑了:“是啊,那个年代全国人民来北京第一件事就是来天.安门看毛主.席,好像见了城楼挂的相片就跟见到真人似的,多少人看完哭了。不过那时长安街没现在这么宽,路上车也少,大家伙儿都是骑自行车。” 党国富也不住插嘴:“那时大家都没钱,买辆自行车算条件不错的了,结婚能凑齐三大件的那是很了不得的,有人半辈子才凑齐。你们出生是赶上好时候了,哪像我们那个年代的人,谁没过过苦日子。” 正聊着,党旗忽然方向盘一打,驶上了左转车道,绿灯一亮,车子便拐入了广场西侧路。党静秋虽然奇怪,但也没问党旗这是准备去哪儿,反正北京对她来说已经半生不熟了,跟着旗旗走就是了。 可当车子拐来拐去后沿着南新华街一路向南的时候,党静秋似乎已经猜到党旗是准备带她去哪儿了。党国富对这一带也甚为熟悉,何况来这里也是他的主意。夫妻俩不约而同地对看了一眼,心照不宣。 太平街3号,中央芭蕾舞团所在地。 在北纬路与太平街的交叉路口立着一张巨幅海报,是中芭为纪念芭蕾大师努力耶夫逝世二十周年而再次排演舞剧《堂吉柯德》的宣传照。 党静秋让党旗将车靠边停下,下车后她走到巨幅海报面前,静静地凝视着海报上的文字和剧照,演员阵容中已没有那些她熟悉的名字,而看到制作人和排练指导的人名时,思绪如潮般汹涌而至。 党旗和党国富也下车跟了过来,党静秋指着海报对党国富说:“还记得吗?” 党国富点头说记得,他当然记得了,当年妻子也是这部剧女主角“吉特丽”的有力候选,可因要与他结婚而威逼团领导开介绍信,而后她母亲又因此事到团里质问领导,团里对此很不满,差点就取消了她参与排演的资格,当然最终她也没有成为吉特丽,只获得了一个配角的角色。 但他依旧能回想起当时妻子灿烂的笑容,看起来落选对她来说似乎并没什么了不起,可是他知道她这样只是不想让他内疚,不想当将军当士兵不是好士兵,就像没有哪个芭蕾舞演员不想成为首席。 在党静秋的回忆里,这部剧却是她决定嫁给党国富的重要纽带,对于落选主角一事,她只觉遗憾,可谁的人生没点遗憾呢? 那时努力耶夫来团里指导,他亲自给他们做示范,怎么动肩膀,怎么动小腿,他助手尤金也不停帮大家细抠动作,每天排练都很累但也很充实,毕竟能受到大师的指导已经是莫大的荣幸,谁都不敢懈怠。 可吉特丽的人选一直没有定下来,竞争很激烈。有一天她和党国富碰面时,给他跳了其中一小段独舞,问他怎么样,他傻愣愣地说很美。她也不指望能从他嘴里说出什么高雅的词藻,只对他抱怨说竞争压力好大,万一落选了会不会很丢人。 她永远不会忘记当时党国富坐在她身旁,将她两条腿抬起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她僵硬的小腿肌肉,平静却真挚地说:“你已经是我心中最好的吉特丽。” 就是那么一个平凡的动作,一句质朴的心声,直击她的胸膛,这也是她顾不得罪领导,惹怒父母亲,在选角的关键时期却执意要嫁给他的直接原因。 当年的吉特丽如今成了这部剧的制作人,党静秋并不嫉妒,有的只是佩服,芭蕾这条路十分艰辛,能将芭蕾视为终生事业的人值得尊敬。 过了马路口前方一百米便是中芭大院,如今的中芭大楼早已翻新,看大门的老头也早已不在,年轻的门卫一夫当关,将他们拦阻在大门外。 党静秋并不意外,其实她也并没有进去的打算,今天来到这里她已经没有遗憾了。看着大楼墙壁上挂着的“中央芭蕾舞团”六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亮得刺眼,党静秋忽然热泪盈眶,她用力逼退了泪水,转过头轻声对党旗说:“旗旗,带我去看看你姥姥吧。” 过了这么多年,党国富想到要再次见到丈母娘,还是一如第一次踏入沈家大门时那般紧张,在他所有的记忆中,沈家老太太是个非常强势的女人,说话也是浓浓的官腔,不怒自威。 党旗一家三口来到医院时,护士说老太太被推到楼下晒太阳去了,过会儿就能回来。老太太一般不爱人来打扰,养病宜静,整天就光忙着接待算怎么回事。不过老太太也跟护士站的人交代过,要是她外孙女过来,甭管多晚,甭管她在不在病房,先把人给她留住咯,还特意把党旗的照片给护士站的护士们都瞧过了。 党静秋推开病房门,环视了一眼四周,环境还算不错,单间病房和独立卫生间,比住宾馆也差不离了。三人坐下来等老太太回来,党国富一直不停地搓手,党静秋安抚地拍了拍他:“要不你去外面转转吧,走的时候给你电话。” “这儿我又不熟,别转迷路了,我没事,你妈还能把我吃了不成?”党国富哪能走,都到这儿了,再临阵跑路,他岂不是显得太怂了,闺女还在呢。 话音刚落,门外走廊上就响起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快点儿快点儿,叫你推快点儿,中午没吃饱吗?我外孙女来了,你可别耽误我们说话。” 可保姆哪敢推太快,万一摔了算谁的? 总算进了病房,刚推门时老太太就开心地喊着党旗的名字,定睛一看却发现病房里站着三个人,除了她的宝贝外孙女,另外两个可真是她这辈子的冤家啊冤家! 护士站的小陈只说她外孙女来了,也没提还有别人,老太太真是一点儿心里准备都没有,看着站在那儿的人,忽的就嚎声大哭了起来:“华珠啊华珠,你终于舍得来看你妈了,我还以为你个没心没肺的非要等我死了才肯回来啊,华珠啊,我的华珠啊!” 老太太是真哭得伤心,多少次午夜梦回盼到女儿回来了,醒来却只是一场空,找也找不到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心都要碎了。 党静秋慢慢走到老太太面前蹲下,看着母亲满鬓白发,她印象中母亲永远挺直的背也变得佝偻,满脸皱纹,瘦骨嶙峋的手背上青筋凸显,布满了老人斑。将母亲的手贴在自己脸颊,党静秋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不管当初如何,她终是不孝。 母女俩抱头痛哭,党国富跟着红了眼,看到老太太如今的模样,他也很自责。这些年妻子不曾提过回家,他也不主动提,是他自私了。 哭了好一会儿,老太太稍微平息下来,她现在大病初愈,不宜过于激动,党静秋有些懊恼自己没有控制好情绪。和党旗一起将老太太搀扶着躺回了病床上,老太太抓着党静秋的手不肯放,对于党国富她则选择无视。 其实老太太心里早把他骂得半死,拐跑她女儿这种心头恨积压多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解的,不过老太太也学乖了,她不会当着女儿和外孙女的面骂党国富,骂了就等于把女儿和外孙女两人也往外推,她可不能称了党国富那王八蛋的心。 老太太一直拉着党静秋的手问她这些年在外面生活的事,有没有遇到什么难处,或是那谁有没有对她不好之类的。党静秋对自己这些年不曾尽过孝道也很内疚,便十分耐心地一一回答。 这会儿就连党旗也被老太太撩在一旁顾不上,不过她觉得她家党国富才可怜,直接就是被当空气了,他的名字在老太太嘴里直接变成了那谁…… 考虑到老太太需要休息了,党静秋便要离开,老太太死活不肯,党静秋说自己在北京的这段时间天天都会过来陪她,老太太这才松了口,还拉着党旗做见证:“旗旗你听到你妈妈说的了,要是她反悔,你可要站在姥姥这边。” 党旗笑着应下了,不过她还是要吓唬一下老太太:“听医生说姥姥你这病得多活动锻炼锻炼,你要整天躺着或者坐轮椅,我可不敢保证我妈会天天来哦。” 老太太表情有些僵硬,看华珠在旁边笑而不语,只好不情不愿地说:“你妈妈来了我就锻,不然过那么大也没意思,反正活到这把年纪我也够本了。” 在场人都哭笑不得,老小老小,越老越小,真是拿这老太太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自从党静秋来医院探望老太太后,老太太就不让李慧兰来医院了。李慧兰从沈城那儿知道是沈华珠回来了,这两天一直在医院照顾,虽然老太太的做法情有可原,可到底直白伤人,但即使她觉得苦涩却只能受着。 沈家老爷子自从卸任后就什么事都看得很开,女儿的事固然遗憾,但生活总要继续。现今女儿一家回来了,他也打心底高兴,对女婿也没那么多苛责,平和接纳。 老太太出院后党静秋也打算回苏州了,党旗很不舍,老太太更是舍不得。可党国富那边生意也不能不顾,他自己倒是说让党静秋在北京再多待一段时间,他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可夫妻俩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除了党国富出差或是来北京看女儿,两人几乎没怎么分开过,何况她也不放心他一个人。 不过在党静秋夫妻俩回苏州之前,周家老太太找上门来了。 按辈分,周老太和沈老太一辈儿,党静秋该叫伯母,打小儿也的确是这么叫的。可周老太哪想到二十多年没见,这沈家的小华珠居然跟她要结亲家了,生生让她比沈老太矮了一辈儿。不过她还是高兴呐,老儿子终于想结婚了,她不用担心死之前还看着老儿子打光棍,她能不开心吗? 何况华珠的闺女儿长得也标志,脾性也好,反正哪儿哪儿都好,她简直满意得不得了。周老太太这会儿已经全然忘了当初得知党旗和孙子周培好过的事,心里盘算的全是婚礼怎么操办,什么时候抱孙子的事。 当然这只是周老太太的一头热,八字最多划了一撇,当事人都还没想这事儿呢,旁人急死也没用。 党国富心想,老太太你儿子还没给我闺女求婚呢,你就跑来商量婚事合适嘛?要不是看你年纪大,我肯定直接把你轰出去。不过这也就他心里想想,虽是未来亲家,但到底差着岁数和辈分,党国富面上还是很恭敬的。毕竟女儿终归要嫁人的,没的因为他恼了未来婆婆,万一给他闺女穿小鞋怎么办? 不过话说回来,万一真有那一天,他拿老太太是没辙,但周颂玉他收拾起来可不会心软,哼! 党国富夫妇在与周家老太太碰面后的第二天就回去苏州了,党旗又被周颂玉带回了九号院,两人二人世界过得好不自在。 周末周颂玉就会带党旗回大院,沈家老太太很不服气,凭什么我外孙女没名没份地要住你周家,我沈家又不是没地方给她睡。 对此周老太内心很是得意,谁让我小儿子本事呢!不过她也内心同样也很焦急,催问了几次什么时候结婚,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快了……快了到底是什么时候,能不能给她个准信儿啊,真是愁死她了! 不过这次是真快了。 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周颂玉游完泳趴在泳池边,枕着胳膊外头看向正在边上练瑜伽的党旗,随意地说道:“媳妇儿,今儿天气不错,咱去民政局消个费如何?” “去呗。”党旗正劈叉呢,也没走心,随口就答了句。 周颂玉一听就知道她没过脑子,不过正好,他豁地从泳池边跃了上来,拦腰将党旗扛了起来,党旗头朝下屁股朝上,很快就脑充血了,挣扎着也不知道他忽然抽什么风。 等被他强制带出门到了民政局,她才反应过来刚才什么情况。周颂玉这家伙也不知道从哪儿弄到了她的户口本,直接就将她拉进去“消费”了。 她快气死了,婚也没求,毛都没,就这么被坑了,他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刚刚给过她刁难的机会,是她自己放弃了!听他意思是自己傻叉,放弃了要玫瑰要钻戒要房要车要他滚的机会咯? 行,走着瞧!我回去告我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