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北的夏》 以强凌弱 季苏北是个地地道道的城里出生长大的孩子,听大人们说过,抗战时期,爷爷当时参加的新四军渡江北上进行苏北抗日游击战争,抗战胜利后紧接着又是解放战争,苏北的爷爷不幸被流弹击中。 在爷爷都以为自己快横尸荒野的时候,一个朴实的村妇步履维艰地将一个一米八多的汉子就这么背回了自己家中的小型防空洞,日夜小心照料看护着直到爷爷逐渐康复回到大部队中。 后来,渡江战役后不多久解放战争结束,爷爷也在渡江战役之后回到了城里。但爷爷一直心心念念那位救她的姑娘,新中国成立后爷爷便寻机回到苏北,找那位他只知道名字叫李翠芳的姑娘。 皇天不负苦心人,爷爷将她找到了,但那时翠芳已经是独自养着一岁小儿的寡妇,她的丈夫不幸在最后的战役中罹难。爷爷做出一个毕生最大的决定,他要和这位年轻的寡妇结婚,将她带回城里。 在那个年代,寡妇再嫁几乎不多见,何况是一个新寡。但爷爷固执起来谁都劝不动,就连当时部队的领导也来劝,甚至不惜恐吓他兴许会影响他以后的政治前途。 但终究在所有人的反对下,爷爷将新寡妇娶进了门,没有媒人,没有聘礼,没有喜酒。爷爷说,我们不需要媒人,革命就是见证。李翠芳就是季苏北的从未见过的奶奶。 苏北出生那年,奶奶去世了,爷爷为了纪念他和奶奶淡如水却浓如血的感情,就给这个新出生的小孙女取名叫苏北。 在爷爷的要求下,苏北的大伯二伯大姑都是部队出身,除了季家的幼子季建国,也就是苏北的爸爸。 苏北的爸爸大学毕业后瞒着她爷爷申请了国外大学,亏得建国是个聪明人,成功拿到了麻省理工的硕博连读,而且是全额奖学金。 爷爷知道后又气又为这个小儿子骄傲,既然如此了也不好再逼他进部队,但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毕业之后必须立马回国报效祖国。 本该一帆风顺地把这几年过了,但季建国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麻省的隔壁就是哈佛,顺手一勾搭,便将一个华裔哈佛女孩拥入怀抱。爱情的火苗越烧越旺,于是在那个叫马萨诸塞州的地方有了季苏北。 这下季建国知道玩大了,主动向苏北的爷爷汇报,季司令真恨鞭长莫及,否则真想立马抽死这混小子,但孩子已经有了,打掉是绝对不可能也不允许的事,便命令季建国带未见面的儿媳妇回国结婚待产,立刻马上! 季建国最后灰头土脸地带着苏北的妈妈回了国,领了证办了喜酒后季建国便回了美国,苏北的妈妈则留下来安胎待产,向哈佛申请休学一年。 直到苏北出生后才回了美国继续读书,本是要将苏北一起带走的,但爷爷坚决不同意,季建国也考虑到夫妻二人的实际情况确实不适合带小孩,便将苏北留了下来。 苏北从小就跟着爷爷在军区大院儿里长大,季建国夫妻回国后一个被分配到了研究所,一个被分配到了央行,两人工作都很忙,所以苏北依然跟着爷爷生活在军区大院里,周末的时候全家人都会到爷爷这里过周末,那时苏北才见到自己的爸爸妈妈,更别说一年还不一定能见到一次的阿公阿婆。所以,整个家里苏北自然和爷爷最为亲近。 对小苏北来说,爷爷对她是纵容的。大院里的男孩子都是军人家庭出身,生来就带着一股杀气,格外喜欢打打斗斗,在这个不大的地盘上,弱小的女孩子总是受到欺负。 苏北不喜欢打架,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她讨厌把衣服弄得脏脏皱皱的,把满脸弄得全是泥巴。碰上这群男孩子总是能让则让,能躲则躲。但不是每次都能成功躲开的。 当一群男孩子在她回家必经之路埋伏好,并设计支开照看她的小保姆,她就知道这次没那么容易混过去了。 显然他们是花了不少心思。 远远看到她们就要过来,便先派出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男孩躺在路边来回打滚装肚子疼,看到小保姆后又伪装可怜叫嚷着“阿姨,我肚子疼,疼死了,呜呜…你带我回家找我爸爸妈妈,呜呜…”,小保姆一看没辙了,又看看小苏北,有些犹豫不决。 这时他们几个便跑过来说,“阿姨,放心吧,我们跟北北一起,你赶紧送小远回去吧。”这下小保姆仿佛吃了颗定心丸,欣慰地朝他们点点头,又叮嘱小苏北,“北北就在这里和哥哥们玩,阿姨等会就来接你回家,要乖哦。”说完就抱起那个叫小远的男孩子跑了,苏北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说不要。 小保姆没有那些专门带小孩的老妈子来得灵光,院子里的事也几乎不清楚,所以当她把小苏北留着一堆小野狼跟前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些什么,否则她决计不会这么做的。 “季苏北,终于逮到你了。”为首的那个男孩子苏北认识,就住她们家隔壁的隔壁,是谭爷爷的孙子。院里的大人见了谭爷爷都喊谭政委,对于四岁的苏北来说,政委是个什么概念她并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己的爷爷是司令,司令就是最大的。 谭磊他们这么处心积虑的堵她,原因苏北大概是知道的。这样的年纪就知道要让所有人俯首称臣,绝不放过一个,而苏北就是这最后一个。在这里,对一群臭屁的小男孩而言,没有什么中庸之道,要么就服,要不服就打,就这么简单。 “就是,平时难得见你出门,出了门也是跟着保姆,哥儿几个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么个办法,你们家那小保姆也够笨的,大伙说对不对啊?哈哈哈哈。”说话的单眼皮苏北不认识,但眼熟。 “今天要么认咱们几个当哥哥,给哥哥们都磕一个头,保证以后什么都听哥哥们的,哥哥们保你以后没事儿,有什么好的还惦念着你。要是不同意,那就别怪哥哥们不客气了。”谭磊在这群男孩子当中并不是最漂亮的一个,但却是最霸气的一个,院里很多女孩子都被他一个瞪眼吓哭过,但苏北没有。 叫苏北下跪磕头那是不可能的,苏北就像一只高贵的波斯猫,平时看上去慵懒至极,几乎无害。正是因为那样的特质让所有人都忽略了猫科动物的本性,削尖的爪牙在自身受到威胁的时候便显得锋利无比。 “怎么个不客气法?”藏在身后的小手紧握成拳,她知道自己没可能打赢他们,皮肉伤是难免了,不是不怕,但从小爷爷就告诉她在敌人面前决不能低头,牺牲不可怕,投降才可耻。 “大家看到没,不是我们不给她机会,是她自己不珍惜的。弟兄们上!”谭磊发号施令,三五个半大的男孩子立即冲了上来。有揪辫子的,有的拽衣服,拳打脚踢。 苏北怒了,大叫一声便趁其不备一脚踢中谭磊的裤裆。众人先是一愣直到谭磊痛得大叫才反应过来,直接把苏北推倒在地,踹了两脚便都去看谭磊怎么样了。 这次谭磊是真的痛得在地上打滚了,小小年纪的苏北并不知道男人的命根子有多脆弱,所以一脚下去只是尽全力,根本不知道轻重。男孩子们有些慌了,总算还有个脑袋清醒的,说赶紧去找他家里人。 这时也没人管倒在一旁披头散发的苏北了,苏北自己慢慢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裙,便一瘸一拐自己往家里走。 回到家不久小保姆就回来了,看着呆坐在沙发上眼神涣散的苏北,便下意识尖叫了起来,“北北,你干什么了?谁打你了?告诉阿姨,快点啊。” 季爷爷本来在楼上书房,听到小保姆的咋呼声便匆忙下楼来。在楼梯拐角便看到自己的宝贝孙女的落魄相,气沉丹田的吼声贯穿整个客厅,“怎么回事,啊?” 小保姆被吼得一愣,唯唯诺诺地小声说,“刚刚陈指导员家的孩子肚子疼在路边打滚,我就把那孩子送回家了,北北和一群男孩子呆在一起玩,我也不知道他们会欺负人。”说着说着眼泪噼里啪啦地就掉了下来。 “北北,你说,怎么回事到底?” “闹着玩的。” “闹着玩的?胡闹!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跟一群野小子玩成这样,下次是不是要头破血流着回来,啊?” “他们叫我磕头认哥哥,我不答应,他们就打。”小苏北皱着眉,嘴上回答着爷爷的训话,脑袋里却在思考要怎么报仇。 “是不是老谭他们家那浑小子?还磕头,从哪儿学来得这套?不行,呆会我上他家去好好说说,这样子长大了还得了?”季司令一脸气愤,解放这么多年,破四旧都是早八百年的事了,这年头,除了给自个儿死去的祖宗磕头,谁还用得着给谁磕头? “爷爷你别去,你要是去了他们以后明着不敢欺负我,暗里都会算计我,我们小孩子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而且今天谭磊也没占到便宜,我踢了他一脚,他在地上直打滚。”小小的眸子透露出无比坚定的眼神。 “你这丫头,唉,你刚说你踢他一脚,踢哪儿了?”季司令忽然有些担心。 “踢到他裤裆了。”咧嘴一笑,小苏北有些得意。 “我的小祖宗哎,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爷爷跟你说,下次谁有打你,你就还手。但记住几点,一,不许你先动手,二,不许你拿东西打人,三,打人不许打脸,要是男孩子,千万别再踢裤裆了,知道不?其他随便你们闹吧,爷爷替你撑腰。” “恩,记住了。”苏北点点头。 夫人与兵 谭磊那伙平日欺负人欺负惯了,个个都心气儿贼高,这厢就算被苏北这小丫头片子踢伤了,在大人面前也不提一个字。只说不小心摔倒了,正好磕在石头上。幸好是小孩子,力道再大也不会大到哪儿去,只是略微有些红肿,否则真要断子绝孙了。 但这事不会就这么完了。苏北不会息事宁人,谭磊更不会轻饶苏北。 吴雪莲是季苏北幼儿园的同桌,苏北曾经为了雪莲和一个男孩子打过架,苏北拿砖头把人家头都砸破了,老师不敢惊扰季司令,只好打电话叫苏北的妈妈过去。 把苏北狠狠训了一顿,苏北妈妈不停向对方家长道歉,对方是大院里新来的干事,听说是季司令的孙女才没有追究,最后这事才平息了。 不过等季妈妈回到家给苏北洗澡,脱掉衣服才发现苏北的背后满是抓痕,好多都渗出血丝来。 季妈妈又气又心疼,第二天带着苏北去幼儿园,当着老师的面把苏北的衣服捞起来,“我就说我们家北北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拿砖头砸人,老师们你们也看看,这背后都抓成什么样了?” 老师们也措手不及,本都解决的事又出这么个岔子。在季妈妈的强烈要求下,幼 儿园老师又打电话将那个男孩子的家长叫了过去。 最后对方家长也连赔几个不是,季妈妈点点头,说两个小孩子都有不对,打打闹闹也难免,这事以后就都不提了。对方妈妈也是个人儿精,一听就明白了,意思就是别出去瞎嚷嚷嚼舌根,女孩子的名声也是很重要的,连连点头同意。 事后季妈妈问苏北为什么打架,苏北就是一声不吭。所以为了这事儿,吴雪莲一直把苏北当最好的朋友甚至是恩人看。 当苏北带着一盒进口比利时巧克力去吴雪莲加请她帮忙的时候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而且苏北了解到一个重要的事实,这帮小子从来没逼谁磕头过,对吴雪莲也只是恐吓说如果不听话就剪掉她的辫子,把小虫子放她书包里而已。 苏北让吴雪莲去通知谭磊在军区大院门口见,告诉他苏北想和他道歉并且愿意认他做哥哥,但只认他一个,所以只让他一个来。 谭磊想了一下便答应了,毕竟季苏北主动求好真是闻所未闻的事。苏北还告诉雪莲,如果谭磊答应了,就立刻偷偷跑去通知其他几个男孩子,就说是谭磊让她来通知大家去大院门口集合,季苏北要和大家道歉并且认哥哥。男孩们不疑有他,都跟着雪莲去门口。 早在大院警卫室观察等候的苏北远远看到谭磊朝门口走来,便起身出去。她故意背对着门口站着,这样谭磊走近和她说话的话势必背对着大院里面。 谭磊凭借身高优势俯视着苏北,冷哼一声,“听说你要跟我道歉?还要认我当哥哥?而且只认我?怎么?想好要磕头了吗?你把我喊到大门口,你想让别人都看见?” 苏北盯着他半响,就在谭磊快沉不住气的时候她才吭声,“为什么别人都不要磕头,就我一个要?” 谭磊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愣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你,你管啊?看你不顺眼,就让你磕不,不行啊?” 苏北又不说话,低着头像是在思考。忽然抬起头,“那不磕头行不行?换别的。” “废什么话,不是要道歉吗?先把歉给我道了,至于换别的行不行,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说。” 抬眼一瞥,见远处花坛拐过来一群人,算算时间也该到了。苏北便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将这二百米步行的时间也拖延住。但谭磊不是个有耐性且好脾气的主儿,见苏北又跟闷葫芦一样不说话就来气。用力推了苏北肩膀一把,“没诚意道歉还喊我来干嘛?稀罕!” 苏北没办法了,眼见成功在望,只好扶着肩膀假意说了声“对不起。”见那群人已快走近,便给雪莲个暗示,雪莲立即放开嗓门喊,“磊子哥哥!” 谭磊是背对着大院的,所以一听到喊声便下意识回头张望,苏北见机立刻使劲力气将谭磊所有的裤子往下一拉——走光了! 身后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谭磊也呆得甚至忘记去捞裤子。不可置信!等反应过来,谭磊已经气得快哭了,在这么多人面前光屁股实在是一件丢人的事。 这以后这老大这么做,颜面何存!终究还是个孩子,拎起裤子便往自个儿家跑去,想到刚刚那一幕,气急攻心,眼泪就忍不住哗哗地掉了。季苏北,你有种! 这事儿很快传遍了整个军区大院儿,谭磊几天都没肯去学校了。谭政委碰到苏北的爷爷笑得那叫一个无奈,“你们家北北太调皮了,这不,我们家的小家伙到现在还不肯出门一步。这以后要是有阴影了磊磊讨不到媳妇儿,那你们家北北可得对我们家磊磊负责啊,哈哈。” 季司令也没想到自己的孙女这么有心计,原来这就是这小奶娃嘴里说的“我们小孩子的事我们自己解决”,现在大院里的老同志碰见他都开玩笑说他家北北太厉害了,居然能把老谭家的小霸王也治住,干脆就结了这门亲算了,真叫他哭笑不得。 这事过了一个礼拜,谭磊还是没有去上学,大院里跟他处得好的那几个甚至躲他不及的孩子都去他家劝他,并表明一副谁再提这事就揍谁的态度,但谭小霸王就是不肯出门。 季苏北当然知道这件事,每天爷爷都回来耳提面命,叫她上门去道个歉,解铃还须系铃人,让她劝劝谭磊。 本来季苏北是懒得理他的,他爱上学不上,关她什么事。但这些天过去了,苏北也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谭家走一趟。 当晚季司令便带着季苏北还拎着两瓶好酒去了谭家,两个老头聊得挺欢,聊到后来直接拿了围棋开始博弈。谭磊的妈妈李阿姨领着苏北去了二楼,指着右手边第二间房说那是谭磊的,帮苏北敲了敲门,低声朝苏北说,“北北,帮阿姨好好劝劝哥哥,阿姨全家都指望着你呢。” 好重的担子唉!门里又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苏北也不管里面的人同没同 意,径自拿着阿姨给的房门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用一片狼藉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床上的人裹着被子像尊佛一样坐在床中央,像头受伤的小兽。 “你来干嘛!还想脱我裤子?来啊,脱啊!”谭磊见是季苏北,一个礼拜积的火一下子就攻上心头,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丢人丢到没脸出门!现在整个军区大院都知道了,他以后怎么混,怎么出去见人! “哥哥,对不起。”季苏北小声说道,一脸的可怜相。 可是谭磊现在根本不吃这套!可怜,有他可怜吗?“说什么?听不见!大点声!” 季苏北又提高了点声量,“哥哥,对不起。” “你是蚊子啊,说话不能大声点?再说一遍。” “哥哥!对!不!起!”苏北也火了。 “怎么,很委屈?不想道歉就别来,没人求你!”谭磊鼓着嘴,鼻孔气得朝上。 苏北很想吼回去,“要不是爷爷和你妈求我,我还懒得搭理你!”但看在他最近这么可怜的份上就不和他计较了。“我没有很委屈。” “你道歉这事就这么算了?我以后还怎么在辉子他们面前混啊!”一想到这个,谭磊又气不打一处来。 “那你说怎么办?” 谭磊眼珠子一转,“啊,有了!你去跟你爷爷说,我去和我爷爷说,让我们两个订娃娃亲,这样你就是我媳妇儿了,你脱我裤子也就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当然,这只是做给别人看的,你不要真的以为我想娶你。” 呸!你想娶我还不一定想嫁嘞!季苏北想了想,点点头,“好!”爷爷说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敢做就要敢于承担后果。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谭磊溜下床拉着苏北的手就往门外走。到楼下找到各自的爷爷,说了来意后。 季司令第一反应就是“荒唐!两个小孩子瞎闹什么!”,倒是谭政委淡定许多,啜了一口茶,笑着说,“难得这两孩子能投缘,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我看北北这孩子长得水灵,又聪明,我们家磊磊眼光不错啊,哈哈!老季,莫不是你看不上我们家磊磊?” “你看你说的个什么话,磊磊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虽然调皮了点,但调皮的孩子大了都有出息。可孩子现在还小啊,给他们加这一束缚对将来不一定是个好事啊。好事多磨,我看还是再说吧。” “哼,我看你啊就是舍不得把北北嫁到我们家来!怕我们家把你宝贝孙女吃了不成?既然是两个小孩子的意思,我看就顺了他们,就算将来各自再找对象,也绝不以此为束缚,你看如何啊?” “看来不答应是不行了啊,不过,这事我还得和建国他们两口子说说,毕竟孩子的父母要是不同意,那面儿上也不好看那。” “你少来这一套啊,你们老季家还不是你说了算,要不你现在就给建国打电话,我也好久没和建国跟思云说说话了。” 最后电话是打了,苏北的爸爸妈妈听两位老将军意见都达成一致了,便就顺了老人的意,毕竟订个娃娃亲也就是个名,就算将来大了双方不合意也不妨碍各自处对象的,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 季司令心里窝得慌啊,自己那个笨蛋儿子和儿媳妇亏得读那么多书,还海归呢!连他说话的意思都参不透,罢了罢了,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简单置办了两桌酒席,都是双方家里的人。双方交换了信物,就这么简单举行了个订婚宴。谭磊的心终于顺了,你季苏北现在是我的人了,给你脱次裤子也没什么大不了。 暂别大院 苏北成了谭磊的小媳妇,自然和那群男孩关系与往日不一般。 季苏北依然是那个我行我素的季苏北,只不过那群男孩子不那么想。他们照旧会在半路拦截苏北,但不再是揪小辫子扯衣服,他们讨好似的塞给苏北一些糖果,也不管苏北要不要,塞了就跑。 小孩子的认知就是这么简单,当他们把你化为同一国的时候,他们就会千方百计地同你好。那时的苏北有吃不完的大白兔,带到幼儿园分给小朋友吃还被幼儿园老师狠狠骂了一顿,然后将糖全部没收了,因为老师说糖吃多了会蛀牙。 苏北其实长得挺漂亮,继承了苏北妈妈所有的优点,但天生骨子里带了一种对人的疏离感,并不似同龄女孩子喜欢撒娇扮可爱,所以就算苏北是院儿里最漂亮的女孩子,但并不比其他小女孩更讨喜。 但因为苏北的爷爷和谭磊爷爷的关系,大院里的人见到苏北还是会笑嘻嘻地说句“北北越来越漂亮了,长大了肯定是个大美女”。 六岁的时候苏北的妈妈决定让苏北进入小学读学前班,课程设置和一年级一样,但没有家庭作业。 都是未满学龄的孩子,老师半教半带着玩,课间还会发糖或者其他吃的。对于上学苏北是不抗拒的,但不抗拒不带表会用心。 入学当天全家人都去送,爷爷还笑着说,“北北啊,这次可不能像以前刚上幼儿园一样,第一天就把书包什么都弄丢了。” 小苏北在学校的时候还是很乖的,不调皮长得又漂亮,所以班主任也十分喜爱。 放学都是保姆来接,所以有一次苏北妈妈没有告诉苏北就去学校接她,离放学时间还差五分钟,老师在教室里做最后的布置和叮嘱。 苏北妈妈在窗外远远看着自己女儿,听到铃声刚响便看到某个熟悉的小身影立刻“嗖”地一下站起来准备冲出门,看老师摆摆手示意坐下才又回到了原位。等老师宣布放学后苏北从教室出来,妈妈问,“老师还没宣布放学你怎么就准备跑出去了?” 小苏北嘟着嘴,“铃声响了,老师说‘好了’,我以为她是说‘好了,放学’”。苏北妈妈无奈摸摸女儿的头,“你呀,小鬼灵精,下次听老师把话说完再行动知道了吗?” 后来苏北妈妈才从老师那知道原来苏北每天都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好像每天上学就是为了完成任务,不过幸好苏北够聪明,老师教的基本都记住。 学前班混完,苏北以语文95分,数学满分的成绩成为整个班级为数不多的几个直升二年级的。 但升二年级的过程并不十分顺利,因为苏北是腊月里生的,也就是说读学前班的时候虚岁六岁的苏北实际才五周岁不到,所以老师和学校领导方面都建议让苏北继续再读一年级。 苏北的爷爷也同意让苏北留一级,毕竟苏北还太小,老人家十分心疼。但苏北的妈妈从小就跟着苏北的外公外婆移民去了美国,十分有主见,她坚持要让苏北升二年级,她认为孩子早读书对孩子有好处,而且很多提前上学的孩子成绩往往很好。 苏北妈妈瞒着家里人,独自拎着两大包礼品去校长家拜访,恳请校长同意让苏北上二年级。 当官儿的心里跟明镜似的,学校哪些孩子什么背景都一清二楚,所以当军区司令的儿媳妇带东西上门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情不得不卖。就这样,小苏北顺利升了二年级。 升了二年级,学习毕竟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懒散,课上也不可以再随便吃东西。 关键是,有了家庭作业。 苏北很聪明但并不勤奋,经常会懒到故意忘记要做作业。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几次后,老师跟家长联系。 苏北的妈妈想,就算两口子工作再忙,也是时候把孩子接回来了,良好的学习习惯需要从小培养。季司令当然舍不得,但考虑到一个孩子健康的成长最好还是有父母的陪伴,所以纵然万般不舍,还是同意了。 离开住了这么久的大院儿,苏北还是很不舍的。尤其谭磊他们听说苏北要走,都跑来苏北家让她不要走,还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送给苏北希望可以借此挽留。 孩子的想法就是这么天真,其实说走说留哪能是小小的苏北就能决定的呢,何况苏北不是一个会哭着闹着说不走的人。 相对来说谭磊就聪明多了,他知道苏北没有决定去留的权利,所以他去找谭政委,让谭政委出面去和苏北的家里人商量。 但这一棋终究无法下手,谭政委再宠孙子也不可能去干涉别人的家事,而且他清楚地了解老季是多么疼爱这个孙女,既然老季都默许了,那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谭磊被拒绝后很颓丧,他跑回自己房里,翻箱倒柜地把屋里弄得乱七八糟。李阿姨看到时问他在找什么,谭磊头都没抬,只是嘴里不停念叨着“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快想想!” 李阿姨摇摇头,随他去了,她知道自己儿子肯定是舍不得苏北的,孩子们的感情很奇怪,有时一件事便能成为一个触发点,让讨厌的人一下转变成不离不弃的好朋友。所以说,孩子们的世界总是单纯的,他们中间没有真正的隔阂。 苏北搬走那天,谭磊偷偷跑到苏北房间,递给她一个红绳吊着的金镶玉羊脂玉如意,反面有个“磊”字,刻工十分粗糙,应该是谭磊自己用刀划上去的。 “这是我奶奶的嫁妆,说以后给我娶媳妇用的。季苏北,不要以为你走了你就可以忘记我们订过亲的,现在我把这个给你,你好好保管,不行,我现在就给你戴上,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摘下来听到没有?” 说着就动起手来,变戴还变叮嘱,“反正我们现在在一个学校,如果有人敢欺负你,你就把玉如意给他们看,告诉他们你是我的人,他们肯定不敢欺负你。如果有人不听,你就告诉我,我罩着你,听懂没有?” 苏北心里不以为然,小霸王在学校也还是很霸道啊,谁会那么幼稚,但表面上苏北还是点点头说好。 但苏北明白这么个名贵的物件必定价值不菲,所以她找到谭政委,将玉还给他,谁知谭政委却笑说让她带着吧,难得磊磊送人东西,别负了他的心意。 苏北觉得太贵重了,但最终还是留下了。 后来苏北很多年也没有将玉摘下,并不是因为怕谭磊,而是苏北确实十分喜欢这块玉。 和田羊脂白玉玉质温润细腻,油性凝脂光泽,镂空雕,工艺精细,玲珑剔透,确实是不为多得的上品。想必谭奶奶肯定出生在一个显赫的大家庭里,而自己从未见过的奶奶当年嫁给爷爷的时候别说嫁妆了,甚至还带着一个一岁的孩子,也就是苏北的大伯。 不过苏北并不觉得奶奶没有豪华的嫁妆是一件丢人的事,她心里敬爱这个老人,因为她觉得能让爷爷念念不忘一辈子的女人必定有她与众不同的傲人之处。 搬回爸爸妈妈那里,苏北觉得一切都变了,方方正正的单元楼再也见不到满屋檐的爬山虎,她想念小洋房前的菜地和花圃,那是她和小保姆的秘密基地。再也不能随时溜进爷爷的书房,在和房间顶一般高的大书橱前窝一个下午,静静享受阳光与书所带来的愉悦。 小区里的孩子是陌生的,他们不认识她,所以不带她玩。但总有那么两三个友好的会主动邀她一起做游戏,无非就是跳格子或者皮筋。 苏北更感兴趣的是男孩们一起玩的碰玉球,这个简单的游戏却同样考验着眼力和手力,一般女孩子是不会玩的,因为她们不可能学男孩子一样为了选好最精确的角度而随时趴到地上。 那时男孩子身上裤子上都是脏兮兮的灰尘,鼓鼓囊囊的裤袋里塞满一堆玉球,每天都能听到小区里年轻妈妈愤怒的叫唤声和男孩子们惊天动地的叫哭声。 挨打也不能阻挡男孩子对这个游戏的热衷,苏北很想加入他们的队伍,她试过主动去和他们攀谈,但男孩子们一脸的不屑,“你有玉球吗?去去去,一边玩去。” 苏北执拗起来也十分固执,她并没有被男孩子们的排斥而吓到。谁说她没有玉球?当苏北捧着一整盒崭新的跳棋站在那群男孩面前时,沉着冷静得不像一个七岁的孩子,“如果你们带我玩,我一人分你们十个玉球。” 那是苏北妈妈从美国带回来的跳棋,几乎还是新的,跳棋的子就是一颗颗玻璃球,不过和男孩们透明无奇的玉球不同的是,苏北的玉球里面有颜色,红黄蓝绿白和黑,刚好是跳棋的六个阵营。 男孩子们的心蠢蠢欲动,很快就意见一致,决定同意让苏北加入,反正她如果和其他女孩子一样不敢趴地上玩,到时输了刚好可以把那些漂亮的玉球都赢回来。 男孩子们低估了苏北的实力,很多次以后他们才发现苏北甚至从不趴地上,但她每次都能保持盈亏平衡,不管输或者赢,都控制在三个球以内,而且第一天赢了,第二天她就一定输,隔天又会赢回来。 这让男孩子们更为兴奋,他们坚信苏北一定是个高手,越来越多的男孩子要向她挑战,但每次都是平局,这却让男孩子感到挫败,有的想也许苏北的实力不过如此。 后来的摔画片,男孩子们也都会找苏北玩,但苏北没有画片,那张一大版的画片要一块钱,小版的也得五毛。 这对苏北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苏北平时早上都是妈妈在家做早饭,中饭跟着爸爸在研究所食堂吃饭,下午放学妈妈再去接苏北回来,所以苏北几乎不需要什么零花钱。而且苏北的妈妈担心苏北在那些小摊上买些乱七八糟不卫生的东西吃,所以也从不给苏北零花钱。 不过男孩子对女生倒也大方,每个人借五张给苏北,苏北赢了再还给他们。他们相信,只要苏北想赢,就一定会赢。 初遇郁言 在学校并不是经常能碰到谭磊他们的,谭磊高她两个年级,她和他之间的遥远永远隔着一栋楼。 苏北四年级的时候谭磊已经是学校的小小风云人物,数学奥赛的奖状被贴在学期告示栏一学期之久,优异的成绩和出众的特长让谭磊当选学校少先队大队长,三道红艳艳的杠子羡煞旁人。 那时只有每个班的班长才是三道杠,能混到二道杠已经十分不错,而谭磊的三道杠又与众不同。在第一道杠的上面有个鲜黄的火炬,这就是少先队大队长的标志。 小学的时候并不是成绩好就能当干部的,当干部的要么就是教师子女,要么都是家长跟学校老师之间走得比较勤的,只有班长才是同学选出来的。 而苏北这三样都不具备,她没有当老师的亲戚,她的爸爸妈妈如果不是家长会也从来不找老师,她不喜欢主动和人交往,所以人缘并不好,班长当然轮不到她。所以很多年后苏北说起小时候的事时,还玩笑般提到小学六年没混到一条杠,此乃毕生之一大遗憾。 四年级的暑假苏北是很难熬的,因为季建国和杨思云同志经过协商,一致决定让苏北学个特长。当时苏北班上很多同学都学的画画,家里条件好一点的就学一门乐器,再好一点的才会舍得让孩子学钢琴。 苏建国的想法是既然两口子都是海外留学的高材生,英语肯定是一流的,不如就让苏北学英语算了,还省得去兴趣班。苏北的妈妈不这么想,她觉得英语以后肯定都要学的,哪能算是特长,顶多基础比别人打得早而已。 其实杨思云同志一直有个钢琴情结,她喜欢看音乐课时老师修长的手指在键盘弹跳的优雅,但对刚移民去美国才初识钢琴的她来说已经错过了学钢琴的最佳年龄,那时去学年纪已经太大,手指已经僵硬了。 本想让苏北学琴,也算了却一桩心愿,但苏北一直都是跟着爷爷生活,小孩子学琴没人看着都是不自觉的,不成气候。后来苏北回来跟他们住,但对于学钢琴来说年纪也略嫌大了点,所以这个想法便作罢,让孩子再玩两年算了。 现在孩子九岁了,再不学点什么那可就真的晚了。思来想去了好几个晚上,苏北妈妈终于想到了,她要让苏北学小提琴。 都说右脑控制左手,那学小提琴无意很好地开发了右脑。思云同志向来做事也是雷厉风行,刚跟季建国商量第二天就带着苏北找老师。 音乐学院的郁洁老师才三十出头,年龄不大但资历却不少。她的门生不多但要求极其严格,正因为她是音乐学院小提琴专业唯一一个柯蒂斯的优秀毕业生,很多家长挤破脑袋也想把孩子送到她那去。 苏北并不知道柯蒂斯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究竟有多了不起,但听上去应该是个非常知名的音乐学院。许多年后,有个叫郎朗的钢琴奇才名动世界,少年天才之名让大家为之熟悉。而郎朗也正是一名从柯蒂斯钢琴专业毕业优秀毕业生,算起来还是郁老师的学弟,那苏北岂不是该喊郎朗师叔? 说来苏北的妈妈上大学的时候也是个潮人,在美国生活就没有不看NBA的。那时还没有全民超级偶像迈克尔乔丹,那时最红不过天才中锋摩西马龙,正是因为他的加盟,费城76人队才获得了82-83赛季的总冠军,马龙本人也荣获常规赛和决赛双料MVP。 苏北的爸爸为了讨好她妈妈,特地托费城的朋友千方百计弄来一张有马龙签名的全队海报。不过此后总冠军的光环再也没有光顾过76人队,这唯一的冠军既是费城人的骄傲,也成为费城人心中的一道伤。 苏北妈妈带着海报和苏北去了郁洁家中,将海报送给郁洁时她能感受到对方暗暗的激动。没错,曾经在费城生活那么久的郁洁一定对此不陌生,每个生活在费城的人都为此骄傲过。 所以当郁洁说礼物太贵重不能收的时候,苏北妈妈狠了心不收回,她吃准了郁洁其实很想收藏这张海报。最后郁洁不好推辞只好收下,两人很愉快的聊了起来,加之都在美国生活过,共同的话题也比较多。 苏北妈妈这次是下了血本的,连当年的爱情信物都忍痛割爱了,当然,收苏北为徒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学琴最初的时候是十分枯燥的,刚入门的时候事拉不出什么调调的,那简直就是噪音,像锯木头一样,季建国说杀鸡也不过如此。 孩子通常对未知的事物充满好奇,但新鲜劲一过,能坚持下来的却是少数。 郁洁给苏北安排的是周三和周六下午的三点到三点半,但上一个学生的问题似乎有点多,郁洁只好将时间顺延,提前到的苏北只好在一旁等。 郁洁见那孩子等着无聊,便让苏北去房间里热热身,复习一下等会要拉的练习曲。苏北点点头,背着琴盒乖乖的进了客房。 将练习曲复习了两遍,单调且无聊。苏北喜欢西方音乐的格调,但讨厌五线谱上令人眼花缭乱的蝌蚪。 想起琴盒里妈妈给她准备的备用笔,拿出来咬着笔头想了一下。便在整张的蝌蚪文的边侧花了一只猫和一只鱼缸。面神凶煞的猫还注了旁白:我要把你们这些讨厌的家伙通通抓起来,然后一个一个慢慢吃掉! 画完自己又忍不住笑,好像那只猫真的能把五线谱上的蝌蚪们全部吃掉一样,那她就不用拉琴啦。“幼稚!”身后突然传来的嗤笑声让苏北吓了一跳,她进来的时候没人啊,这家伙进来怎么不敲门! 转过头便看见一个很好看的男孩子皱着小小的眉头站在她后面,看上去应该跟她差不多大吧,似乎刚睡醒的样子。苏北不会无聊到去质问他为什么不敲门,只是很快的撇了他一眼便掉过头,收起琴谱。 “你拉得难听死了,真不知道孃孃为什么会收你。”见女孩不理他,郁言有些恼怒地试图激怒她。苏北本不想作声,但终是没忍住回了一句,“我妈妈说,不要跟没教养的人计较,所以我不跟你计较。” 本来郁言觉得这个女生虽然有点漂亮,但一点都不懂礼貌,进来不敲门不说,还把琴拉得那么难听,生硬无比,吵醒他不但不道歉,还说他没教养,到底没教养的是谁啊?!“进来不敲门,还吵醒别人睡觉,你家的教养看来也好不到哪儿去。” 呃,他在睡觉?她还吵醒了他? 苏北环顾了一圈,才注意到这间客房的床是古典雕花的架子床,厚厚的床套将床几乎围了一圈,苏北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想到房间会有人,所以根本也就没有去注意床上。看来是她不对在先,虽然这个嘴巴刻薄的男生也很无礼,但苏北还是先道了歉,但她根本也不在乎他是否原谅。 郁言见她那么轻易道了歉,但他却看不出任何诚意,心里更郁闷,冷冷哼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苏北当然听到了他的哼声,但她并不在意。忽然她想起谭磊来,那个家伙也整天爱哼哼,不过苏北在心里总觉得他是在撒娇。想来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像很久没有见他了呢。 收拾好,提着琴盒刚出房门,便见郁洁送前一位学生出门折回,看见苏北,笑眯眯地招招收,“北北等急了吧,来,进来。”跟着郁洁进了书房,这里与其说书房不如说是琴房,一架立式钢琴和几把获奖所得的小提琴整齐划一地放成一排。 看见某个很眼熟的人早已坐在沙发上,正双手环胸两眼晲着她,彷佛在等着看她出洋相。苏北暗自咬着下嘴唇,将刚收好的小提琴再次拿了出来,递给郁洁调音。苏北又重新将马尾擦了一次松香,看起来彷佛即将准备参加一场大型演奏,无比认真。 深吸一口气憋住,苏北沉着气将整首练习曲完整地拉了出来,其实这也是她第一次不看琴谱拉得如此流畅,不但郁洁吃惊得赞不绝口,连苏北自己也愣了一下。 “从来没有学生能再一个礼拜内把这个练习曲全背下来,我想你今天能把第二部分完整的拉完就十分不错了。虽然音准有时还拿捏不好,但已经很不简单了。北北,看来下了功夫啊,不错不错。” 其实学琴就这样,老师布置个曲目让你回去练习,等下堂课来演奏给老师听,如果合格了,老师会重新换个曲子,如果不流畅,那不好意思,请继续回去练习吧。 这还是刚开始,到了后期开始学世界名曲的时候,那就不是一堂课两堂课的事情了,有时就算临场发挥得再好,老师依然会让你回去继续练习,直到这个曲子你做梦都能拉出来。 长大后的苏北仍然清楚地记得当初门德尔松E小调协奏曲整整拉了五个月,活生生见证了郁洁家附近的一栋大楼从打地基到大楼竣工。 后来苏北才知道,那个讨厌的男生叫郁言,是郁洁的侄子。 情窦初开 苏北十岁的时候,季将军从军区司令的领导岗位上退了下来,开始了清闲的离休生活。周末的时候苏北会回大院看望爷爷,陪老人家下下棋。 她想如果奶奶还在就好了,可以陪爷爷聊聊天,早晨一起健健身,饭后散散步。苏北想搬回来陪爷爷,但这个想法立马被杨思云同志给枪毙了。 谭磊已经上初中了,每次苏北回大院他就会拉着她跟他讲大院里和学校里发生的一些趣事,而苏北通常会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他来找苏北的时候,苏北正在和爷爷对弈,头都没抬一下,紧锁着眉头,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倒是季司令见谭家孩子又来找北北,笑着说,“磊磊来啦?过来坐,那个小姜啊,去切点水果来。北北,人家磊磊来找你玩,怎么头都不抬一下?太不懂礼貌了。” 苏北又皱了一下眉,抚着下巴,朝谭磊偷偷晲了一眼,她当然知道他来了,“恩,爷爷该你了。” 季司令拿这孙女没办法,这性格也不知道遗传的谁,他们家建国和思云都不是这性儿啊,不过他还是还欣赏着孩子的,做事的时候永远认真专注,不喜被外界打扰。叹了口气,这性子去做研究倒是挺适合的,就怕以后进了社会会吃亏。 “季爷爷没关系,我等北北下完棋好了。”谭磊倒是很懂得退让,笑着说道。 这么一说,季司令哪能真让一个孩子在旁边等呢,看了下棋局,便下手了。苏北抬起头,“爷爷你确定吗?” 棋子都悬在那儿了,这旁边还有其他人,要因为一个孩子的话就收手,那他的威严何在?当他看清楚北北的意图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从小就教导苏北,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将。”冷静地吃掉红方的帅,眉头锁得更深了,“爷爷,下棋要专心。” “哈哈哈哈,好好好,爷爷输了,我们家北北最厉害了。行了,瞧你的小脸都皱成什么样子了,下次爷爷跟你下棋一定专心致志行了吧?行了,跟磊磊出去玩吧。”季司令啜了一口茶,笑着看着这俩孩子。 谭磊跟季司令道了别便拉着苏北出了门。“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大院外的巷子内有个炸炒米的老头,走东串西的,摊子很不固定。难得今天碰到,苏北又刚巧回来,所以他便带着苏北去吃炒米糖。 刚到巷口便听到“砰”的一声,走近了便问道了空气中弥漫着的甜甜的味道,很诱人。 黑乎乎的炉子,黑乎乎的长麻袋,老爷爷手摇着摇柄转几圈,便会听到想爆竹闷炸的声音,小孩们总会捂着耳朵躲得远远的,等香味飘出来的时候便一拥而上。 周围都是大人带着孩子围成圈等着做炒米糖的,吵吵嚷嚷的,很是热闹。 苏北转头问,“我们没有带大米啊,怎么做呀?” 谭磊像变魔术一样掏出一小袋米,在苏北眼前晃了晃,笑得极为灿烂,“噔噔噔噔,看这是什么?” 又香又酥脆的炒米糖出炉,递了一块给苏北,自己拿了一块,将剩下的小心翼翼地装到塑料袋里拎着出了小巷。 “好吃吗?喏,都给你。记得一次不许吃太多,不然会有蛀牙。”笑着把袋子塞到苏北手里。忽然伸手掏出苏北挂在脖子上的红绳,看到绳子上的玉坠后,笑得更加灿烂了,“北北你还戴着啊,嘿嘿,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摘,听了没有?” 苏北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每次都重复同样动作,同样的话,幼稚。她才不是因为他不让摘才一直戴着的,只是很喜欢这块玉佩而已。如果可以,她多希望玉坠背后没有那么一个丑不拉几的字,完全破坏了美感和协调。 “北北,你以后也上南外吧。”谭磊收起笑容,很认真地说。 “再说吧,还不一定考得上呢。”苏北其实对学校根本没什么追求,考多少就上哪儿呗,何况她现在才五年级,这事儿用不着这么快就愁吧。 “我知道你肯定行。” 后来爷爷搬去了干休所,苏北便不再经常看到谭磊了,不过偶尔去大伯二伯家还是能碰见的。每次见面,谭磊就开始跟老太太似的不时耳提面命,让苏北认真学习,一定要考到南外去。 尽管苏北没有把谭磊的话太放在心上,但两年后,最终还是去了南外。 谭磊听说苏北被南外录取了,高兴得立马骑着自行车去找她。季建国和杨思云同志白天都在单位,所以暑假一开始苏北索性就呆在干休所和爷爷住一起。 每天在屋里吹吹空调,吃吃西瓜,看看书很是清爽。最令她痛苦的就是每周三和周六要顶着大太阳出门去学琴,爷爷还不让司机开车送,非得叫她自己骑自行车去,说不能娇生惯养。 苏北惆怅地想着,为什么郁老师都三十好几了还没结婚呢?要是结婚生孩子的话,那应该就没有时间教课了,但她至少可以轻松好一阵子。 谭磊到干休所的时候苏北刚好从院子里出来,笑着朝她挥了挥手便加速骑了过去,车子稳稳停在她面前,“北北,听说你被南外录取了,太好了。走,我请你吃肯德基。” “不行,”苏北扬了扬手中的琴盒,皱巴着脸,“我得去老师那儿。” 看到她手里的黑盒子,谭磊有些挫败,“那今天能不能逃一次?就跟老师说你肚子疼好了。” “不行,杨思云会不高兴。” 开学即将升入初三的谭磊个头已经串到一米七五,似乎还有继续疯长的势头,此时的他已经比苏北高出许多,居高临下般揉了揉苏北的发顶,笑着说,“鬼丫头,别老喊你妈的名字。算了,我陪你去上课,上完课我们再去总行了吧?” 当他们两个同时出现在郁洁家里的时候,郁洁还嘲笑了苏北好一番,说这么小就叫男朋友,小心她去告状。 谭磊听了只是一个劲地傻笑也不反驳,苏北瞪了他一眼,脸红得跟番茄似的,“老师,他是我哥哥。” 郁洁笑了笑,“行了,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不会跟你妈妈说的。” 忽然苏北觉得她说这句还不如不说,看老师那一脸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更是误会了。唉,果然是越描越黑。 说真的,这还是谭磊第一次听苏北拉琴。看着苏北一脸认真的表情,彷佛整个人都沉浸在音乐中,让旁人都忍不住跟着陶醉起来。 他喜欢看着她,他知道那是心动,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在等,等她再大一些。到时他就要牢牢将她扣紧在自己怀里,烙上印记——谭磊专属。 九月开学,她不再需要担心因为忘记佩戴红领巾而被罚站在校门外,因为她从一名少先队员升级成为了一名共青团员。 谭磊已经进入初三,学习紧张且忙碌,但还是经常会带些好吃的送到苏北班上。很快谣言四起,说初三的大帅哥正在追求初一的新晋校花妹妹。 每次谭磊到他们班来找苏北,大家就会嘘声不已,用着一副暧昧的眼神看着两人。刚开始有人问起的时候苏北还会解释,而且私底下还警告谭磊不要老到班上来找她,影响不好。但很快发现两者都是无效的,所以她渐渐学会了淡定。 在九十年代,早恋还是很罕见的,所以老师总是格外敏感警惕,一发现有什么苗头,便会小题大作,恨不能全校通报批评,好让其他单纯的孩子知道早恋是多么可耻,千万不要学那些坏孩子。 所以在那个年代,被学校的高压政策掐死的朦胧小火苗多不胜数,直到很多年后物是人非的时候,大家才拿出来当作笑谈,当年某某某喜欢某某某,某某某暗恋过某某某。 “谭季恋”很快被校方关注,两人的班主任分别找双方谈话。尤其是谭磊的班主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将谭磊好生说道了一番。 亏得谭磊成绩一直很突出,表现也很优异,所以班主任谈话时也没那么凶狠,基本就是用怀柔政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什么马上就要中考了,人生的第一个起步点,如果因为那些事情耽误了,那是一件多么令人痛心的事情云云。 苏北就没有那么好运了,班主任是刚大学毕业的小年轻,明明才二十出头,但从长相和穿着打扮来看,却像是三十开外。平时整天就爱板着脸,很凶悍,班里的同学私下给她取了个绰号“老巫婆。” 她平时就挺不待见苏北,准确的说,她是不待见班上所有稍有姿色的女孩子,但却对男孩子们极好,完全的赤道与北极。 班上一直有个传言说,老巫婆在大学的时候终于历经千难寻觅到了一个如意郎君,结果好景不长,那个男朋友被一位漂亮的学妹勾走了,就此结束了她短暂的初恋。所以从那时起她就憎恨没一个长得不错的女孩子,年轻漂亮的那就是狐狸精,嫩一点儿的,像苏北她们这个年纪的,就代表有狐狸精的潜质。 老巫婆终于逮着机会可以好好训她一顿了,整整两个小时的训话还不算完,两千字的检讨必须写,苏北觉得很冤枉,她解释过,说谭磊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他们没有谈恋爱。 但已经魔怔了的老巫婆是不相信苏北的话的,她讥笑道,每个被抓到早恋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打电话叫家长,思云同志百忙之中抽空来了学校。老巫婆先发制人,把事情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苏北不得不佩服老巫婆的想象力,什么偷偷在车棚接吻啦,什么午休的时候牵手逛操场啦,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听来的,竟能描绘得彷佛她亲眼所见。 不过思云同志听完却没太激烈的反应,于是事情开始朝戏剧性的方向发展,“呵呵,老师你不知道,谭磊小时就跟我们家北北订亲了,而且两个孩子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自然好。我相信两个孩子之间没什么,谭磊那孩子我还是放心的。” 老巫婆难以置信,虽说面相看起来大了些,但毕竟还是刚工作的小年轻,哪里是杨思云同志的对手,尴尬的咳了两声,勉强笑了笑,“既然是这样,那我也放心了。不过话说回来,毕竟学校这样的环境,我们还得考虑其他学生的感受不是?知道他们关系的没什么,但那些不知道他们关系的学生肯定会觉得学校明明知道他们两个谈恋爱,却还放任不管,很容易有样学样,倒是我们工作更难做啊,希望你们做家长的也能体会我们校方的难处。” “是是是,老师这话说得没错,回去我会提醒他们以后在学校里注意,别太明目张胆,有事放学再说。” 老巫婆的脸更黑了,什么叫放学再说,难道说放学就可以随便怎么样就怎么样吗?“那就谢谢您了,还麻烦您亲自跑学校一趟。季苏北同学平时在学校表现挺好的,其实我也不太相信那些传言。季苏北,好好努力啊。” 太虚伪了,刚刚跟她都怎么说的,甚至还有些不入耳的词汇,很是刺耳。如今在家长面前一句话就洗尽铅华,改头换面当起了人民好教师了,太不入流了。苏北很是反感。 这场名动一时的“谭季恋”在校方众望所归,不大不小的镇压下,终于告一段落。但苏北却一战成名,在南外校园里传了开来,甚至高中部的学生也略有耳闻。没办法,俊男美女的组合总是会得到各式各样的青睐。 <第 06 章> 冤家路窄 中考过后,成绩出来,谭磊不负众望取得了极佳的成绩,但班主任却不太开心。因为谭磊没有选择填报南外的高中部,而第一志愿填的是南师附中。 苏北觉得自己被骗了,先是被某人花言巧语骗来了南外,现在好了,某人又开始荼毒她的耳朵了,想把她继续骗到南师附中去。“北北,你以后也考南师附中吧。”多么相似的一句话!当年他说,北北,你以后也上南外吧。 被他骗来才一年,他又要改变她的志向了。呸,凭什么她老得跟着他转,为什么不是他留在南外继续读高中呢? 苏北还是淡淡地回了句,“再说吧,还不一定考得上呢。” 谭磊想起当初他让她上南外的时候她就是这么答的,忍不住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哟,怨气不小呢,是不是在怪我没留在南外?” 苏北不屑道,“臭美,你爱哪儿哪儿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下谭磊笑得更欢了,一把搂住苏北的肩膀,“怎么没关系,大院谁不知道你是我老婆?我去哪儿当然跟你有关系。” 拍掉他的咸猪手,“懒得理你。”苏北都不忍心提当年的事,就怕触碰他受伤的幼小心灵,不知道当初是谁在家又哭又闹,还赖学。她觉得自己当初还不够狠,所以才会被逼良为娼,跟他订亲。 不过她从没意识过谭磊跟她之间还有一层可笑的婚约关系,只当他是处得极好的朋友,顶多就是兄妹。所以当她听他说“老婆”两个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脸红一下,心想这家伙还真不害臊。 熬过闷热的夏便迎来九月的开学。 九月初的南京还是炎热至极,南外的校园内吵吵嚷嚷,到处都是三三两两前来报到的学生和家长。 待交完学费领着苏北签到后,思云同志便匆匆赶回了单位。班里零零散散已经坐了不少人,苏北正想找个空位坐下来,便听到一声呼唤,“季苏北,这儿,这儿!” 闻声望去,苏北笑了笑,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刚把书包放进抽屉,胳膊便传来一阵痛,“嘶!”皱眉转头看向陈阿娇,阿娇没有收回掐她的手,目光恶狠狠的,“季苏北,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整个暑假都窝在家里没出去?居然还这么白!” “没有啊,我每个礼拜要去小提琴老师那儿两次呢,都是下午,晒死我了。我爷爷还不准让司机送,非让我自己骑车去。我觉得我已经比之前黑了好多啊。”苏北很无辜地说道。 “啊啊啊啊!季苏北,你过分!呜呜呜,你看看我,你还好意思说你黑了,你直接让我跳楼去算了。”说着把胳膊一横,展示自己晒得黑不溜秋的皮肤,怨气十足。 苏北眨了眨眼睛,“还好吧,你以前不就是这样吗?我没看出来太大变化啊。” 陈阿娇内伤了,哀怨地看着苏北,一口气憋在胸中喷不出来,窝火啊。“贱人!少废话,把你暑假作业交出来给我对对。” 苏北笑着把作业本递给她,“别把口水洒上面。” 阿娇再次被伤了,“季苏北!” 阿娇是双胞胎,姐姐陈阿凤不跟她们一个班,苏北很纳闷,为什么同一个受精卵分裂出来的两人差距会这么大。 不过挺佩服她们的父母的,给孩子起这么个名字,据阿娇说是因为他爸爸很喜欢林凤娇,所以打算生个女儿的话就叫陈凤娇,结果没想出来一下蹦出来两个,所以就叫陈阿凤和陈阿娇。 没过几年,香港出了个Twins,刚出道的时候,阿娇还很得意,说自己跟明星同名。但如果她能料到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艳照门横扫突袭的时候,她一定会在懂事之后就强烈要求去改名。陈阿娇——陈冠希的阿娇… 不过刚认识阿娇的时候,苏北很想问她,难道她们家没人知道那个被汉武帝废掉的皇后也叫陈阿娇吗?金屋藏娇。 “好了好了,赶紧对吧。语文不能保证,但数学英语应该没问题。谭磊帮我查过了。” 说到谭磊,阿娇立马像打了鸡血,两眼都瞪圆了,接着笑得一脸奸诈,“你们整个暑假都呆在一起吗?有没有那个啊?”说完还眼睛一闭,嘴巴一撅,对着空气么了两下。 苏北像看异类一样的看着她,满脸嫌恶,“哎呀,你恶心死了,都说别喷口水了。” 本来还一副看戏的神情,听到苏北的话后差点气背过去,握紧两只拳头,怒气冲天,“季苏北,我要是再跟你说话,我就是猪!!!” “咦?你不是吗?” …… 谭磊离开了南外,曾经被传得轰轰烈烈的“谭季恋”也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无论在哪个时代,你都必须承认八卦的所向披靡。当旧的传闻被湮没的时候,必然有新的八卦供大家娱乐。 渐渐开始有男孩子给苏北塞情书,递礼物。阿娇自封经纪人,负责接受转交情书和礼物,当然没有好处的事她是死也不会干的。苏北也随她去,不过偶尔也被她弄得哭笑不得,那姑娘还真把她自己当老鸨了。 阿娇很有职业操守,既然苏北默许了她收好处费,那她就当然要对得起苏北。所以每次收到情书的时候她都会先过滤一遍,筛出一部分人选再给苏北。当然,大多数时候苏北看都不看,礼物也不收,随口一句“你留着吧。” 刚开始阿娇还很不好意,哪能收了人家好处费,还吞了人家的礼物呢。不过苏北说如果她也不要,那就退回去吧。那她当然照单全收了,又不傻,不要白不要。 下午美术课的时候,阿娇洋洋洒洒几笔一挥,便完成了她的“大作”。剩下的时候又无聊了,开始骚扰苏北。美术课总是很热闹,聊天的聊天,看小说的看小说,睡觉的睡觉,老师也不管。 攒了两个礼拜的情书,又是一摞子,阿娇逐个拆开,然后开始筛选,虽然结果很可能是徒劳,但她每次都还很兴致勃勃。嘴里还没事就念叨,比如什么“怎么他的字这么难看,丑死了。”“要不是你的蛋糕很诱人,我绝不收你的情书,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还想吃我们家天鹅。”“靠,错别字这么多也敢写情书。” “哎,这个不错,字好看,还是情诗哎,我看看谁写的,哦,原来是他呀。北北,我给你念念。喂,你有没有在听啊?”阿娇自言自语了半天,忽然很不满苏北居然一点儿反应都不给她。 苏北很认真地画着素描,随便嗯了一声,表示在听。阿娇很无力,但丝毫不影响她的激情,“我念啦,你给我认真听啦。嗯哼,在我心中荡漾的,是一片漂浮的云,你尽管说吧,说你爱我或者不爱…咦,恶心...你尽管去选择那些难懂的字…” 阿娇忍住肉麻的恶心声情并茂地念着,幸而教室乱哄哄的声音盖住了她,不过周围还是出现了不和谐的偷笑声。阿娇回瞪一眼,准备继续念。 苏北这时已经画完了,边收拾桌面边说,“不用念了,你看最后一句是不是‘可是朋友,漂流在恒星的走廊上,想你,却无法传递,流浪者的心情啊,朋友,你可明白,爱你,永远’?” 急速扫到信纸的末尾,阿娇瞪着眼睛张大嘴巴,“你已经看过了吗?不可能啊,我刚拆的啊。还是他又给你送了一封?居然没经过我,好啊,这小子。” 苏北摇摇头,“我没看过,不过我知道这是席慕容写的《爱你》,我爸当年给我妈写的情书里就有一封是抄袭的这首。” “靠,这么巧?这家伙也太没水准了,居然抄得这么没水准,抄名家的诗不是找死吗?也太小瞧姑奶奶的文学造诣了,他以为会逃过我的火眼金睛吗?”阿娇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苏北一首撑着下巴转头笑看她,“你不是还说他写得不错吗?” “我说的‘他’是指席慕容好不好!我一眼就看出来是席慕容写的了…” 放学的时候苏北推着车出了校门,其实她刚刚就已经看到了一个人,不过她自认这人不可能是来找自己的,所以自动无视了。 “喂,季苏北。” 转过头看向他,没有说话,不过脸上的神情明显不耐烦,好像在说有屁快放,没屁快滚。想不到一段时间没见,他竟这么高了。长长的腿被宽松的运动裤包着,瘦削的身板穿着墨绿色的T恤,上衣被斜斜搭在车龙头上,一看就知道是南师附中的校服。 郁言看着她的表情,本来就很烦躁的心情更加烦了,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天我姑生日,让你晚上过去吃饭。已经给你妈打过电话了,她答应了。” “郁老师生日?我妈答应了?可是我还没有买礼物。” “人去就行了,少罗嗦,跟我走就是了。” “我干嘛跟你走?我又不是不认识郁老师家。”其实如果换成是其他人,苏北一定不会没事儿找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跟他不对盘,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见面两人就结下梁子了吧,虽然后来在郁洁家也见过几次,但从没说过话。 郁言不耐地撇了一眼,蹬起脚踏,“爱走不走。” 扶车站在原地,看他离去的方向,苏北想这家伙还是这个德行,一点也不讨喜。可是,郁老师家不应该是朝反方向走吗? 腹诽了一阵子,还是骑车跟了上去。如果有人问此时的苏北的攻受体质,那答案是很肯定的,别扭受! 不过苏北还是庆幸自己没有冲动得扭头就走,因为郁洁根本就不是在自己家设宴。到了酒店门口,看到酒店放置的门口的牌子,苏北才恍然,原来郁老师已经四十了,时间过的真的很快。 郁洁穿着一套白色套裙,头发绾了一个发髻,淡淡的妆,如果不是酒店摆出的迎宾牌,旁人很难相信如此淡雅的女人竟已四十了。陪郁洁在门口接待客人的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精致的妆容透着干练,苏北猜,那个应该就是郁言的妈妈。 其实他跟他妈妈长得还是蛮像的,难怪模子这么好。不过不知道这怪脾气是遗传的谁的。 “北北来啦?你妈妈晚点就到,郁言,你先带北北上去吧。” 郁言没说话,径自进了大厅。郁洁看侄子这样,笑着拍拍苏北的背,“去吧,跟郁言先上去坐着吧。”转头又对旁边的女人说,“你们家儿子越来越会耍帅了,你也不管管,就他这样以后把姑娘都吓跑了,讨不到媳妇就完了。” 苏北笑笑,转身跟了进去。果然是郁言的妈妈。 “他我倒不担心,我现在就担心你,早点把你嫁出去我才放心,不然我睡都睡不好。” 郁洁无力地喊了声,“嫂子,拜托!” 谁与争锋 跟着郁言进包厢,豪华大包,里面只摆了四桌,客人还基本都没有到。 苏北在角落里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没有跟郁言一桌,对于此人,苏北还是觉得尽量少接触为妙。 乘这会儿人少,挺安静的,她干脆把作业从书包里拿出来写,反正也没多少。郁言在另一桌,低着头一直玩GB,游戏机里不时发出的声音让苏北微微皱眉,不过还是静了静心,将最后一道数学题写完。 到了快开席的时候苏北妈妈才赶到,风尘仆仆的样子。 包厢内还有个小舞台,供客人唱歌娱乐用。快到点的时候,一个身着黑色西装打着领带的中年男子上了台,拿着话筒致辞并宣布宴席开始。 苏北只觉这人面熟,但一时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是郁言的爸爸,因为他下了台便坐在了郁言妈妈和郁洁中间。大概是他和郁洁长得还有有点兄妹相,所以才觉得眼熟吧,苏北也没太在意。 思云同志很善于交际,明明这桌没几个认识的,一会儿功夫都能说上话了,笑着脸跟周围的人拉家常,谈工作。 直到郁洁和郁言一家来敬酒的时候,苏北终于想起来在哪儿见过郁言的爸爸。这面孔可不就是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郁志强省长,J省最年轻的省长。 郁洁端着酒杯笑盈盈地走过来,挽着苏北妈妈的胳膊,“哥,嫂子,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好朋友杨思云,旁边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是她女儿北北,也是我的学生。思云,这是我哥和嫂子。” 郁志强笑着握了握思云同志的手,“思云好久不见啊,想不到你们家姑娘都长得这么大,越来越亭亭玉立了。首长最近身体怎么样?好久没去探望他老人家了。” 旁边的郁洁很是惊讶,敢情她刚刚都白介绍了,人家压根就是认识的。杨思云笑着说,“首长身体很好,多谢郁省长关心,一定转告。这是我女儿,北北,快叫叔叔阿姨。” 苏北乖乖地服从指示,笑着叫了声叔叔阿姨好。郁言的妈妈笑着点点头,“还是女儿好,贴心小棉袄,哪像我们家郁言,越大越难管。” 被点到名的郁言下意识皱了下眉,很快又恢复面瘫。不过这么小的一个表情变化还是被苏北抓到了,她想他肯定又不耐烦了,这人向来没什么耐性。 也许是感应到了苏北的目光,郁言忽的抬起头,居高临下般睨了她一眼。苏北莫名,她又哪儿惹到这位大少爷了,招他如此讨厌? 郁洁和省长夫妻又跟桌上其他人互相问候了几句便转到下一桌去了。坐下来后思云同志不住地夸奖,“想不到郁家这孩子长得这么俊,个头串得比他爸都高了。” 苏北低着头吃菜,不发表任何评论。那人就是个披着华丽外表的骗子,其实性格极其恶劣的。女孩子称之为耍酷,男孩子称之为装逼。跟他一比,苏北觉得还是谭磊可爱多了。 散席后,苏北把自行车塞到后备箱,然后坐思云同志的车回家。一路上苏北从妈妈的嘴里知道,原来郁省长是部队出身,很早以前是季司令手下的一名警卫员兼司机,后来转业回到地方便从小的科员干起。 当然不能否定他的努力,但也不得不承认在他娶了郁言的妈妈后仕途可谓是平步青云,一路升了上来。现在更是如日中天,前几年还是省委副秘书长,办公厅主任,然后就是副省长,省长。 很多人都在猜测下一任省委书记会不会就是他接棒,又或许会直接调去中央。这也很正常,J省省委书记这个位置向来就是一块跳板,在板上晃个两三年,直接奔大本营。 市高中篮球联赛开幕,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这本来和还是个初中生的季苏北没什么关系,她也没什么兴趣,周围的小女生一到下课时间就开始叽叽喳喳讨论,两眼直冒红心。 但当谭磊穿着一身湖人队的篮球服在校门口等苏北的时候,这比赛还就跟她千丝万缕的扯上了那么点关系。 “北北,明天下午我们学校跟南外比赛,你们南外主场,到时一定要来看,听到没?”谭磊刚练完球,逃了最后一节课,便从附中赶了过来。 苏北心里直翻白眼,这白眼狼,亏得南外好生养活了他三年,这转眼就成你们南外了,叛徒!“不去,我有课呢。” “不去也得去,不就政治课嘛,逃就是了。” 皱着眉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很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们明天下午是政治课?” 谭磊一手转着篮球,一边嬉皮笑脸地说,“你同桌把你们课表都抄给我了。” 又是一个叛徒!“不行,谁说政治课就能逃课了?再说你们水平那么臭,有什么好看的?” 一把勒住苏北的脖子,佯装恶狠狠的样子,“好啊,你个臭丫头,居然敢说你老公水平臭,这下我还非得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高手,明天下午三点半南外体育馆,你最好老实点给我自觉去报到,不然我到你们班上去叫你也行。” 拉掉他的手,苏北退后一步,嫌恶地看着他,“在校门口不要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什么老公啊,你别胡说八道。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谭磊也不跟她废话,把篮球装到网袋里挂在车龙头上,跨上车座,“明天下午在体育馆见不到你人的话我就去班上逮人了,相信我,说到做到。行了,我送你回家。” 第二天下午,没有出现谭磊到班上逮人的一幕,因为苏北三点不到就自动出现在体育馆内,学校组织的。这次主场比赛,南外除了高三的学生没来,其他年级的基本都到场了。老师怎么说来着,一开始气势就要压倒人,打击敌方的士气。 阿娇硬拉着苏北在前排找了两个空位坐了下来,“听说你家男人今天也来哦,嘿嘿,兴奋么?” 苏北看了眼阿娇,兴奋的明明是她好吗?对于阿娇经常在她耳边称谭磊为她家男人,她家老公,她的耳朵已经能自动屏蔽了,因为反驳无效。 三点二十的时候双方队员进场,场上的拉拉队跳得更欢了,场下也是欢呼声四起,震耳欲聋,“南外必胜!”“非比寻常,南外最强!”…… 旁边几个高年级的女生跟疯了似的,这比赛还没开始,嗓子就喊哑了,至于这么拼命么?阿娇拽着苏北的衣服,“快快快,看你男人,在那!看见没,9号球衣那个!” 阿娇声音实在太大,尽管体育馆内呼声沸腾,周围的人还是都能听清她在喊什么。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咦,那不是我们学校的谭磊吗?靠,他居然好意思代表南师来打母校!”“谁啊?没见过啊。”“高一的,初中是我们学校的,不知道怎么中考报了南师,天知道他怎么想的。”“啊,真可惜了这么一帅哥”…… 本来大家的目光已经被谭磊吸引了过去,结果阿娇一声,“看见没?他朝我们这么看来了,跟你招手呢!”周围人眼光齐刷刷朝苏北看了过去,嫉妒的,惊讶的,鄙夷的,各色目光想看不见都难。 苏北很想说,既然窃窃私语了,那就麻烦不要说得那么大声让她听见嘛。好了,阿娇,拜你所赐,我现在沦为妖精,骚货之流了。 朝谭磊望去,那家伙果然在朝这边招手,见她看向他,嘴边咧起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八成又要煞到多少女孩子了。 苏北朝他回了个笑边很快把头调开,今天是南外的主场,她是南外的学生,呆会肯定是要给南外加油助威的,所以这会儿少跟谭磊接触,不然会被吐沫星子给淹死。 裁判一声令下,比赛正式开始。谭磊出现在首发阵容,是南师的控卫。南外这边的球员苏北一个也不认识,好吧,应该说整个场上苏北只认识谭磊一个。但阿娇就不同了,场上的队员资料基本全部掌握,个个如数家珍。 一个人知道了还不行,非要跟苏北分享。每次谁一进球或者抢断,阿娇资料库就还是自动调出此人的资料,姓名,年龄,身高,体重,场上位置,兴趣爱好,甚至连有没有女朋友,女朋友是谁都知道。“你老公我就不报了,你肯定知道的比我全。” 苏北无语。 第一节很快结束,12:9,南师领先三分。不过场下拉拉队热情不减,一直高呼南外加油,南外必胜,这就是主场作战的优势。 第二节开始,谭磊居然没有上场,而是换上了替补17号。少了一名强有力的控球后卫,南师整个队伍忽然有些混乱,频频失误。而南外这边则憋着一口气穷追猛打,加上场下的助威声,很快就将比分追平,上半场结束,比分16:17,南外反超一分。 中场休息,热辣的拉拉队员再次上场,实在佩服她们,吃摇头丸的话大概兴奋也不过如此吧。 忽然南师的后援团爆出一阵欢呼,苏北抬头望去,郁言穿着一身运动服进场,坐到了南师那边,然后开始脱衣服和裤子。里面明明穿着是一套篮球衫,又不是裸体,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些人兴奋地彷佛在看美男出浴一样,甚至有人吹起口哨。更想不通的是,她居然心也跟着有些怦怦跳。 “喂,兄弟,死哪里去了,你把我们等急死了,还以为你不来了。”陆晨捶了一下郁言的肩膀,递给他一瓶水。 “睡过头了,什么情况?” “草,老子拍死你。南外领先我们一分,下半场看你发挥了啊,别让兄弟们失望。” 南师的教练见郁言来了,拍拍手把大家召到一起,叮嘱了几句。这老头实在太精,他故意让谭磊首发上,先给南外来个下马威,然后第二节换下谭磊,名为让其他人也锻炼锻炼。其实他在等,等郁言来,这小子老给他出状况,不过确实是他的王牌。他必须得让谭磊先保持体力,等郁言来再一起绝地反击。 幸而这小子没太让他失望,赶上下半场也足够了。等会儿他跟谭磊两人双剑合璧,其他人负责助攻打配合,拿下这一场轻轻松松。客场有什么关系,实力说话。 下半场谭磊再次被换上,南外7号一个失误被他断了球,快攻,上篮,得分,一气呵成。接下来就完全是郁言的表演时间了,挡拆,助攻,单打,跳投。场上已经有人体力不支了,移动速度都慢了下来,而郁言一直以快攻为主,一直进逼。 比分差距越来越大,作为主场作战的南外在自家场地上输比赛也绝对是一种耻辱,这边教练喊停,紧急改变战术。 只见教练手舞足蹈比划了半天,队员们则没太大反应,苏北想这些傲气的家伙们估计没几个能真的听进去。 回到场上,南外这边的3号开始试图频频突破以造成对手犯规,谭磊给盖了个帽,南师那边一个小个子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推了南外的3号一下,3号没留神一下子退了两步还是摔到了地上。 这下打球成打人了,眼见两方拉扯着就要动手的时候,裁判一声哨吹了下来,判刚刚那球犯规。南外场下观众十分不满,说裁判吹黑哨,骂声一片。 但场上就是裁判说了算,就算你场下骂他一户口本也没用。最后郁言的一记漂亮三分压哨命中,整场比赛结束,南师以49:35在客场完胜。 尽管周围都是本校的同学,苏北还是听见了她们的“小声”议论。 “想不到南师也有那种极品。” “是啊是啊,尤其刚刚最后那个三分,那姿势帅毙了。” “哎,我想起来了,我好像上次在我们学校门口见过他哎,没错,那天他穿的就是南师的校服。可是他在我们学校门口干嘛?” “啊,不会他女朋友是我们学校的吧?会是谁啊?” …… 苏北一下子脸爆红,难道是说那天郁言来学校找她的那次?可她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好吧。刚刚郁言一上场阿娇就把这位少爷的资料报了个遍,之前是觉得他挺高的,但绝对没想到这家伙才高一就长到一八四,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啊? 比赛一结束,谭磊就小跑到了苏北面前,“臭丫头,也不跟我打招呼就想溜。等会跟我们一块去吃点东西吧,肯德基怎么样?阿娇也一起来吧,哥请你。” 他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苏北看看阿娇,那丫头笑得一脸谄媚,“谢谢谭磊哥,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还暗掐了她一把,龇着牙小声说道,“季苏北,你要敢毁了我的肯德基大餐,我撕了你。” 谭磊笑着看着两人,伸手捏住苏北的嘴巴,“有的吃还这副表情,跟谁苦大仇深呐。走走走,跟我走。” 苏北不想去,直觉不想碰到郁言那个冷面阎王,但阿娇一副吃不到肯德基就要吃人的表情,她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吻中沉沦 苏北和阿娇要回教室收拾书包,让谭磊在校门口等着。 东西收拾好,阿娇便急不可耐地拖着苏北下楼取车,推着车一路小跑冲到了大门口,结果门外几道炙人的目光刷刷看过来,愣是把阿娇的步伐刹在了原地。 苏北倒是不慌不忙地从后面跟上来,那几道目光又刷刷转移到了苏北身上,探究,暧昧,逗弄,调戏,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谭磊见两人出来了,笑了笑,转头跟南师的另外几个男生说,“她们到了,走吧。” “哎呦,乖乖两个漂亮潘西嘛,不跟兄弟们介绍一下?”不知道是谁喊了句,其他人也纷纷应和起来。 “急个吊,先走了再说。”谭磊横了眼,脚踏一蹬,不理会其他几个的偷笑。 郁言蹲在校门口的墙角抽烟,两指一夹,轻吐烟圈。苏北大概是知道他抽烟的,他身上总有股淡淡的烟草味。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抽烟,他的手指真的很漂亮,骨节分明。 张岱曾经这么形容名伶朱楚生:楚生色不甚美,虽绝世佳人无其风韵,楚楚谡谡,其孤意在眉,其深情在睫,其解意在烟视媚行。苏北想,原来不是只有女人才可以烟视媚行。 陆晨伸脚踢了踢郁言,“走了。” 郁言掐掉烟屁股,在地上碾了碾,站起身,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到了肯德基,谭磊很自然地替苏北点餐,惹来一阵笑哄。 “哎呦,老夫老妻哎,大庭广众的,臆怪死了。” “看来j□j不是一天两天了,赶紧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就讲尼,怎么那些女娃都倒贴上门了,他还我自岿然不动,我想,这石头吊的一比啊,搞半天是家有仙妻啊。” 那厢调戏得欢,苏北却没什么反应,埋头吃鸡翅。其实这种被调戏的戏码上演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如果换平时,她定能够笑着正视调戏他们的人。但今天她反常了。 “滚你妈,六子就你最韶。行了,看我媳妇给你们弄怕了,都不敢说话了。” 苏北蓦地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这家伙看来是真的准备把自己的名节一路毁到底了。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说起他们的关系,低下头,她心里有一丝慌乱,说不清道不明,直觉有道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但她没有抬头。 见她朝自己瞪眼睛,谭磊笑着回望她,眼里满是宠溺,温柔。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眉目传情尼。” 阿娇咬着吸管来回巡视着两人,可惜看了半天都没什么好戏上演,唉,都怪她们家北北太没趣了。 一直没说话的郁言忽然开口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其他人一怔,哟,这吊人居然也会八卦?不过他们也很想知道谭磊怎么就搞到了这么个女娃,冷是冷了点,不过模样倒是不错。还是初中生呐,这石头当真还吃起嫩草了来。 “我们一个大院长大的,没听过下手要趁早吗?”谭磊只字不提当年被扒裤子的事,一派云淡风轻。 郁言玩味地看着一直低着头吃东西的季苏北,这丫头又带给自己惊喜了。 终于吃完最后一口,苏北拿起纸巾擦了下嘴,“你不要瞎讲。” 谭磊笑笑没反驳,不过在众人眼中这两人完全就是在打情骂俏,暗送秋波。 男生们的话题很快转到了这次篮球联赛上,对各校球场名人掌握得七八分的阿娇也积极地加入了讨论,虽然人家讨论的是战术和技术,她在其中研究的八卦。 苏北见他们聊得热火朝天,自己实在没太大兴趣,又不像阿娇那样哪哪儿都能接上话题,坐了半天还是决定先走算了。 用胳膊捣了捣身边的谭磊,小声说道,“喂,我先回家了。” 谭磊正跟队友讨论下一场如何应对九中的比赛,听到苏北的话,便随口说了 “那你路上小心。” 如果换作平时,就算苏北不让,谭磊也一定要送她到家的。但一碰上篮球,苏北这个大老婆也得给篮球这个小老婆挪位子。 苏北巴不得他不送她回去呢,一个人落得轻松。见阿娇也两眼发光般津津有味地听他们讨论着,苏北站起身还是低头问她要不要跟她一起走。 阿娇摆摆手,“不啦,张阳跟我们家居然在一个小区呢,呆会我跟他一起走好了,反正你跟我也不顺路的。” “那好吧,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玩,阿娇你也早点回去。”跟大伙打了个招呼,苏北便拿起书包出了肯德基。 桌上有人调侃道,“石头啊,你也不送送你家潘西啊?不怕她跟你生气啊?” 谭磊喝了口可乐,不在意道,“她又不是小朋友,自己回去没问题。我老婆不黏人,她还巴不得我不送她尼。” “切~不谈,刚刚我们说到哪块了?” “九中的21号,听说是体校转过去的,在省青队打过球……” 郁言一手勾起外套和包,站起身,“我走了。” 陆晨望向他,“还早了嘛,急个吊啊?” 没理他,抛下一句“有事”,径自朝门口走去。 出了肯德基,一眼望过去,人已经到了十字路口那,正等红灯呢。跨上车,追了过去。 这会是下班高峰期,排队等红灯的人很多,郁言也不急着挤过人群到前面去,一脚蹬地跨坐在车上看着她。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从背后看她,漂亮的马尾被风吹得不停晃动着,宽松的校服更衬得肩背的瘦小。 红灯停,绿灯行,车如流水马如龙。 过了两三个路口后,苏北总觉得后面彷佛有人在盯在她。终于转过头,视线一下撞上了他的。 郁言慢悠悠地蹬着车跟在后面,面无表情。苏北想,他们这么快就散了?看他的表情跟平时一样,一点也不慌张,要说他是跟踪自己,那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点。他是厌恶自己的不是吗? 下意识加快了车速,越骑越快,风擦着脸吹过,竟隐隐生疼,最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脚下车蹬得有多快。 应该看不见他了吧,渐渐放慢车速,舒了口气,回头一瞥,手里的刹车不自觉一紧,车子猛然停下,眼看着他不紧不慢地靠近。 不禁自嘲一番,人家那是变速车,哪是她这种普通自行车能相提并论的。她骑得上接不接下气,人家依旧轻轻松松。忽然心生一口怨气,紧着眉瞪着他,“你跟踪我干嘛?” 郁言竟笑了一下,看着她,“我跟了你几条街了,你现在才发现?” 没想到他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没有丝毫的尴尬和愧疚,甚至露出了她从没见过的笑,虽然只是一刹那。反倒是她愣住了,一下子哑口无言。 “跟我来,我有事问你。”长腿从车上跨下,改推车,这下变成他在前,她在后。 苏北看他一眼,没理睬,掉转车头准备走。但背后传来的声音让她停下了脚步,“你敢走,明天开始我天天到你们学校门口接你。” 最讨厌被威胁,苏北愤恨地再次掉头,推着车小跑追了上去跟他并排。他个子太高了,她讨厌自己跟他说话都必须仰视,但此刻已经顾不上了,无空欣赏他漂亮的五官,“你到底想干嘛?你不是很讨厌我吗?那正好,我也看你不顺眼,桥归桥,路归路不是很好?” 转头看向她,挑着眉问,“我讨厌你?你看我不顺眼?” 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难道不是吗?“怎么啊,你以为所有女生都应该欢喜你?” 郁言没再说话,走了一段后忽然拐进一条巷子,苏北跟魔怔了似的,一直跟在后面。 巷尾是一堵墙,在墙角的地方居然被人为凿出一个洞,刚好够一个人钻过去。郁言站在洞边看向苏北,“敢钻吗?” “激将法没用,这不是我敢不敢钻的问题,重点是我为什么要钻?”苏北沉着气回道。 郁言歪着嘴角哼笑了一声,接着便弯腰钻了过去。 苏北望着洞口,忽然转身准备离开,墙那边的声音从洞口传了出来,“别忘了我刚刚说过的话,我向来说到做到。” 她气急,暗骂一声“小人”,锁好车,拎着书包钻了进去,一过去便被半人高的草挡住了视线。难怪这个洞没有被封,这些半人高的野草刚好挡住了洞口,不走近看是很难发现的。 拨开草,前面是一座假山,郁言正斜倚在假山背面抽烟。这是第二次见他吸烟了,还是在同一天。 “你烟瘾很大?刚刚在我们学校门口不是刚抽过?” “哦?我还以为你没看到。” ……当她是瞎子还是透明?郁言忽然靠近她,猛吐了一口烟,呛得苏北直咳,看他一脸嘲讽,有些不耐烦,“你叫我来到底要干嘛?没事我要回去了。” 忽然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凑近道,“季苏北,我发现以前我真是小看你了。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年才13吧?晓得什么是恋爱吗?” 苏北挣扎着想解释,但转念一想,她干嘛要跟这个痞子解释,挣脱不开,忿忿地说,“关你什么事!” 修长的手指抚着她的唇瓣,盯着她的眼睛,“他亲过这里吗?” 双手被他的另一只手反制在背后,她试图用脚踹他,结果他两腿一张,直接将她的两条腿夹住。索性不动了,瞪着眼睛看他,“神经病!” 蓦地他俯下头,准确地擒住她的唇,来回吮吸,苏北惊呆了,很快又开始挣扎,但跟身形高大的他相比,她的力气实在小的可怜。 他的舌试图进入,但她紧闭着双唇,拼命抵住外来的侵入。郁言心里一笑,伸出一只手捏住她的鼻翼,看你能憋多久。 苏北拼命地摇头,但他的唇如影随形。她快窒息了,小脸憋得通红,在张口的一瞬间,他的舌乘隙而入,松开捏住她鼻子的手,让她重新获得氧气。 不费劲寻到她的丁香小舌,紧紧纠缠,反制她双手的大手一只移到她的后颈,一只握住她的纤腰。勾住她的舌,辗转反侧,她生涩的反应让他十分满意。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初吻,但他确定这绝对是她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吻,真正的舌吻。 苏北厌恶这样的自己,明明被欺负了,心竟会怦怦加速,她甚至听到他们俩的津液搅动的声音,是她潜意识放弃反抗开始沉沦了吗?他应该亲过很多女孩子吧。 握住她腰部的手从衣摆下放伸入,慢慢上移,覆住她的柔软,轻轻揉捏。跟同龄人相比,她应该算发育得比较好的了。 舌头忽然尝到一丝咸,睁开眼看向她,敖红了的眼眶噙满泪,正一滴一滴地往下落。他一怔,松开对她的钳制,双手握住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拂去即将滚落的泪珠。沙哑着声音说,“笨蛋,哭什么?” 他这么一问,苏北眼泪掉得更凶了,但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唇瓣很快就被咬破,一丝猩红将整张脸衬得更加苍白。 伸手捏住她的牙关,不让她再继续伤害自己,他心里仿若响起一记闷雷,震得心慌。原来她季苏北也有柔软的一面,这样的她是他从未见过的。难怪大家都说女人的眼泪是杀伤力最强的武器,她的眼泪让他心悸。 突然右手虎口传来一阵痛,只见她张口狠狠咬住了自己,看来她是真的生气了,不过看着她唇上混着她自己和他的血,他心里竟莫名有一丝快意。 他就这么看着她咬,也不动,直至她咬累了自己松了口,咬人也是件力气活呢。见她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他的心忽的一紧,将她搂进怀里,闻着她的发香,笑问道,“咬得真狠,解气了吗?” 苏北这次没有挣扎,任由他将自己抱住,脑袋一片空白,嘴里的话彷佛不受控制自己飘了出来,震醒了她,说完便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犯贱。 郁言听到她呆呆地说,“疼不疼?去医院包扎一下吧。”笑着将她轻轻推离,“你在关心我?不是看我不顺眼吗?” 以前见他都是冷着脸,如今看他笑,竟觉得刺眼,他还是回到以前那样好了,他笑的样子她真不习惯,虽然很好看。 “我是怕你得破伤风,我不想这辈子都活在自责中。” 郁言轻笑出声,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嘴硬的丫头。”然后在受伤的虎口吸了几口,吐出一口血水。将手伸到她嘴巴洪道,“怕我得破伤风那就帮我舔舔吧。” 苏北想都没想,脏话就飙了出来,“滚你妈,阿恶心啊?”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 郁言笑着伸出舌头在伤口舔/弄,好啊,季苏北,你又让我刮目相看了。再努力一把,让我看看到底你有几番模样。 苏北看着他舔伤口的动作,想到刚刚他的舌在自己口中掀风作浪,她在想此刻他是不是故意放慢这个动作,慢镜头下竟觉得这个动作太过色/情,有伤风化。别过头,她想,完了,她被他毒害了。 心的出走 后来的比赛苏北一场也没有去看过,不过有阿娇这么个情报员天天在耳边叨叨,想不知道赛况都难。南外确定了第三的位置,剩下就是南师和九中的冠军之争了。 谭磊每天除了上课就是训练,倒也没空来找她。不过让苏北有些心神不宁的却是郁言那颗不定时炸弹,随时有引爆的可能。 她实在搞不懂那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既然他误以为她是谭磊的女朋友,为什么还会对她做那样的事?她当然不会认为他暗恋她,所以当他知道她和谭磊后醋意横生才做出那种匪夷所思的行为,她还没那么自恋。 那天后来他拉着她就那么一直坐在草地上,背靠着假山,他抽烟,她望天。直到天快黑了他才将她送回家,没有说其他的,他们之间除了那个令人错愕的吻,其他依然一片空白。 之后她一直在想,被她强吻之后为什么她还能淡定到跟他一起静静地坐在地上发呆,为什么她没有一走了之?每当思及至此,心中就有个声音企图蹦出来,承认吧,你喜欢他。理智拼命甩甩头,怎么可能,她又不是疯了。 周五下午早早放学,此前谭磊已经打过电话给她,又让阿娇每天提醒她三次,今天是南师和九中对决的日子,关照她一定要去看比赛。 她不想去,不过她没有说不去也没有答应去,到了周五的时候她才表明自己的意愿。她对阿娇的解释是这样的,又不是南外跟人家争夺冠军,管他谁赢了都跟她们没关系。 阿娇怒瞪着她,“那你之前怎么不说?我不管,我都答应谭磊哥一定要把你弄过去的。季苏北别让我对你用强的!” 之前跟你说也是白说,苏北心里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谭磊又拿什么诱惑这丫头了,如今简直就是个狗腿子,谭磊指东她绝不往西,不过其他男生让她转交的情书和礼物她还是照收不误。苏北想这丫头以后千万不能从政或者从事金融业,否则早晚得出事。 就这么僵持着出了校门,看到门口的人,两人皆是一愣。 阿娇当然是识得郁言的,应该说自南外主场败阵给南师后,南外的女生八成都是识得郁言的。可是这会儿他怎么会在南外门口?不是应该准备南师和九中的决赛吗? 苏北没想到球赛的事,她的脑袋瞬间空白,很快又恢复,他是在等自己?又想干嘛?全身防御系统自动开启,对他满是戒备。 她直觉想掉头冲回学校里面,但还没来得及行动,一声“季苏北”生生断了她的念头。眼角的余光能看到身边的阿娇以及周围女生的惊讶,每个人的步伐都不禁慢了下来,等待这校门口即将有可能上演的八卦好戏。 阿娇也被她的反应弄懵了,直觉这两人肯定有事。看着郁言过来,一手撑在苏北的车龙头上,居高临下地问,“躲什么呢?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松开,有事能不能换个地方说,别堵在校门口。”想到那天他的威胁,苏北便有些不耐烦。如果不是怕他真的天天来校门口堵她,她也不会跟着他钻那个洞,也不会被他强吻。但现在又有什么区别,用脚想也能想到即将产生的流言,她一点儿也不想再次因为被扣上莫须有的早恋帽子而被请到办公室喝茶。 郁言很快松了手,转身上了他那辆变速车。苏北跟了上去,见苏北离开,阿娇才从震惊中缓了过来,忙喊道,“季苏北,那球赛你还去不去啊?”不过苏北似乎没有听到,她只能眼见着他们渐行渐远。 没把苏北带到,阿娇交不了差,索性也不去了。正好碰到刚从学校出来的阿凤,两人便一起回了家。 苏北跟着他后面,他没有回过头,仿佛笃定自己一定会跟上,这感觉让苏北觉得很不舒服。猛力蹬了几下追上他,跟他并排,“骗子,不守信用。” 听到她的话,转头挑着眉看她,“说说看。” “自己想。” “想不到。” “……” 到了路口刚巧红灯,苏北冷眼看着他,“那天你说如果我不跟着你,你就到学校门口等我。我跟了,那你今天为什么还来?” “我说的是如果你不跟来,我就天天去你们学校门口接你。事实我没有天天来,我只是今天来了。再说,谁告诉你,那天你跟了,我就不会到你们学校门口接你了?” 这句话到了后来高中上数学课的时候苏北才彻底明白,原来原命题成立,不代表否命题一定成立。 被他堵得哑口无言,这能怪谁,要怪只能怪自己太天真。忽然想起待会就是南师和九中的决赛,怎么作为南师主力的他还在这边没事乱晃?“今天不是有比赛吗?你又要迟到?” 看她一脸鄙夷,他没开口。绿灯一亮,便沉着脸又骑了上前。 苏北决定好好跟他谈谈,她不喜欢被威胁,也不喜欢事情不在她控制的范围内。“我们谈谈吧。” 郁言转过头看她,“谈什么?谈恋爱?” 恋你个头。“那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你以后也别来学校找我,我不想惹麻烦。” “如果我说不呢?”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 “你跟谭磊什么关系?” “关你屁事。” “你喜欢他?” “与你无关。” “我劝你好好回答,否则后果自负。” “……” “那是你的初吻对吧?” “……” “季苏北,做我女朋友吧。” 季苏北,做我女朋友吧…苏北在床上辗转反侧,望着天花板发呆,耳边一直回响着郁言的那句话,魔音穿耳。晚上在家接到谭磊的电话,比赛输了,九中夺冠。听他抱怨郁言又玩失踪,怪她没去看比赛。苏北默默听着,心思却飘到了老远,如果他知道失踪的郁言那时正跟她一起,他会不会抓狂? 她没有答应。她有很多问题没有想明白,譬如他之前明明一副很讨厌自己的样子却一下子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明知道她可能是谭磊的女朋友却依然下手?他喜欢她?不知道。如果不喜欢,那为什么又要她当他女朋友? 郁言没再出现,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苏北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又叹了口气,连她自己都未察觉,他果然是在逗她。 改革春风吹满地,国企纷纷都倒闭。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必然会有一批被牺牲者。季建国所在的单位是国企下面附属的研究所,企业转型,人员编制太多,很多人下岗待业,研究所也不能幸免。 季建国文凭硬,所以留了下来。但原本的顶头上司因为快到退休的年纪了,所以被单位劝提前退休。新来的上司是贫下中农出身,后来被推荐为工农兵大学生,没什么真本事,但又喜欢摆官谱,对此季建国很是不爽。好歹建国同志也是一高干子弟,你给他气受可以,但你得让他服你。 于是忍了一段时间后季建国还是递了辞呈,很多老同事都出声挽留,说如今大家都担心饭碗不保,哪有你这样不要饭碗的。但季建国铁了心不干了,这些年在研究所也没干出什么头绪,他都能遇见他未来近三十年的样子了,每天都这么插科打诨上上班看看报喝喝茶。没意思。 失业后季建国没忙着找第二份工作,天天嫌在家里,杨思云看不过去,于是两人开始无止境的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季建国开始酗酒,下了班回到家的杨思云见家中酒气熏天,老公歪在沙发上不省人事便气不打一处来。 苏北觉得那天晚上就是个恶梦,无止境的争吵,妈妈把家里东西砸了个遍,爸爸醉得打了妈妈一个巴掌,妈妈第一次在她面前哭了,妈妈说恨爸爸一辈子,妈妈说要离婚。 她忽然很想念爷爷。爷爷上个月带着奶奶的骨灰盒回了奶奶的老家,把她重新安葬在了久违了四十多年的故土。他也在那边住了下来,说陪奶奶一阵子,怕她不习惯。 苏北从家里抽屉里拿了些钱,拎着她的小提琴独自登上了去老家的大巴。她没有离家出走,她只是很想念爷爷。 车子驶过南京长江大桥,没多久便出了南京的地界。上了国道,周围不再是喧嚣的闹市,一片片绿油油的庄稼地在眼前闪过,没有工厂的污染,天也仿佛变得更蓝了。 苏北紧紧抱着琴盒,车的颠簸让她很困乏,但她不敢睡。车子的终点站是市区,苏北提前下了车。这里就是奶奶的老家,东部沿海的一个小镇——河海镇。不过这里跟河海大学一点关系也没有。 在车站的小店找到了公用电话,给爷爷打了个电话。很快苏北便看到爷爷的警卫员黄叔叔出现在她面前。将她接回了爷爷那,看见爷爷的瞬间苏北眼泪便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季司令刚接到孙女打的电话,说居然现在人就在小镇的车站,忙派小黄去接人。刚进门就哗啦啦地掉眼泪,把季司令心疼得不得了。 印象中这个宝贝孙女从小到大就没哭过几次,就连那次被谭磊那群小家伙打了也没哭,还知道报复回去。他经常担心这个孙女的心智过于成熟,不像个孩子,少年老成有时并不是件好事。 能哭就好,终究还是个孩子啊。“北北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一个人跑来了?你爸妈知道吗?不哭了,有什么事告诉爷爷,爷爷帮你做主。” 苏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她只是很难过,没想哭,在见到爷爷的那一刹那就失控了。 她告诉爷爷家里发生的事,失业,争吵,离婚。其实难过并不全因为这个,她讨厌被戏弄了,讨厌他招惹了自己,讨厌他在被自己拒绝后不再坚持。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呢,也许她就答应了。 郁言,你这个骗子。 <第 10 章> 乌云散去 季司令没有立即通知建国夫妻俩,他倒要看看这对混账夫妻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女儿不见了。 之前在车上晃了几个小时,身心俱疲的苏北哭累了终于可以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了。 梦到了谭磊,他看着她,眸子里难掩去的哀伤,“北北,你不要我了?” 梦到了郁言,他站在那,抽着烟居高临下地说,“季苏北,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喜欢你?” 梦到了奶奶,她看不清,奶奶站得很远,样子很模糊,声音却是温柔的,“想不到北北都长这么大了。” 梦到了爸妈,妈妈不吭声地收拾行李,爸爸坐在沙发上喝酒,妈妈上来拽住她,“走,北北,跟妈妈回美国!” 她想叫,她哭着说不要,声嘶力竭,可是嗓子却突然发不出声音…… 苏北吓醒了,看看窗外,夜幕已经降临。起身出了房间,爷爷躺在堂屋的藤椅上看新闻联播。 苏北搬了张小板凳坐到藤椅边上,陪爷爷一起看电视。记得小的时候苏北也经常这样跟爷爷一块看新闻和军事报道,爷孙俩多年的默契,直到新闻联播结束,季司令才开口,“北北醒啦?怎么不多睡会?” “我想去看奶奶。” 季司令摸了摸苏北的头,笑着说,“好啊,明天带你去看奶奶,好久没去看奶奶了吧?她肯定也很想你。” “爷爷,我把琴带来了,我还拉《梁祝》给你听吧。” “明天把琴带上,我跟你奶奶一块听。” 苏北觉得每次爷爷谈到奶奶时,眼睛里都充满了柔情,跟平时的他一点都不一样。这是怎样的一份情感?应该早已融于骨血了吧。 想到爸妈,他们应该发现她不见了吧,不知道爷爷有没有打电话告诉他们。其实在她眼里,父母的感情也算好了。 杨思云性急,脾气火爆,季建国脾气则温吞许多,少了份霸气,多了些包容。就这样两个性格极端的人倒也相安无事过了这么多年。都说七年之痒,他们已经到了第二个七年,是不是也忍不住痒了? 南京这边基本可以算是鸡飞狗跳了,建国夫妻俩都急得快把整个城翻过来了,失踪不到四十八小时报警人家也不会受理,又不敢打电话给老爷子。苏北经常来往的几个同学家和她经常去的一些地方都找遍了,但无果。 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苏北大伯二伯,让他们派人一起找。苏北大伯说老爷子这会不在南京,先不要惊动,其他人也都同意。从警卫营借了些人又调了身边的几个勤务兵一块帮忙找孩子。这南京城说大也不大,但想找个人也并非易事。 大家都急昏了头的时候还是苏北二伯冷静地说家里必须留个人,万一孩子打电话回来没人接怎么办。以思云的急脾气是决计不可能在家里坐以待毙的,所以最后还是季建国留在了家里等电话。 到了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家里的电话终于响了,打电话的居然是老爷子,先是劈头盖脸把季建国骂了一通,然后说叫北北接电话,建国一惊,让他去哪儿叫北北接电话啊,人现在都没消息,季建国不善撒谎,支吾了半天才说北北跟思云出去了。 老爷子哼了一声,好啊,把他当老糊涂骗了。“混账!我现在没工夫训你,明天你跟思云一块过来,到你妈坟前自己跟她说你们最近都在弄什么东西,把女儿都弄丢了!我告诉你,北北现在在我这里,下次就不一定了!你们晚上好好反省反省。就这样。”说完便挂了电话。 季建国没想到苏北居然会一个人跑去老爷子那,来不及想其他的,赶紧给大哥二哥打了个电话通知人已经知道在哪里了。没多久杨思云也赶了回来,眼眶通红的,夫妻俩没说话,在沙发上坐了一夜。 早上季司令带苏北到镇上一家老字号饭馆吃了最正宗的鱼汤面,小镇民风淳朴,老板笑眯眯地招呼着客人,见谁都能聊上几句。 小镇在国道边上,国道的前身是海堤,后来海水东退,陆地淤涨,如今海岸已在小镇几十里开外。镇西有条大河,古时贯穿淮南各大盐场。东临大海,西傍水河,故得名河海镇。 镇上至今还保留着许多明清的古建筑,青石板铺的小巷,当日之繁华,可见一斑。 吃过早茶季司令领着苏北在小镇的主要街道转了一圈,当年季司令还是个刚入伍的小伙子,十七岁不到,就跟着陈毅司令领导的部队驻扎在这个地方。也就是在这里,遇到了苏北的奶奶。 在镇上逛了一圈后,苏北回去拿了琴盒,黄叔叔已经将香烛,纸钱之类的准备妥当,开车将他们送到了奶奶的新坟。 坟址离公路边有一段距离,车子行不进,必须下车步行。墓地紧挨在河西乡下,周围是片柿子林,边上是一望无际的稻田。就连不信风水的季司令也觉得这是块宝地,等他以后百年了,就让孩子们把他跟翠芳合葬一起,永远相陪。 苏北不知道的是,当年奶奶新寡,便带着孩子再嫁,在这个民风不甚开放的地方并不为大家接受,旧夫家和娘家纷纷和奶奶断绝了关系。后来季司令一路直升,官越做越大,奶奶却在有生之年再没回到这里过。没想到再次踏上故土,已是百年身。 墓碑很简单,一块普通的石碑上仅简单刻着铭文,连奶奶的照片也没有。墓碑后拱起的小土丘,是按照当地习俗做的坟冢。不如城市公墓里墓地的奢华,没有大理石石碑,没有镀金铭文,但更让人缅怀。 从未见过奶奶,但苏北觉得自己和奶奶有种莫名的亲近,给奶奶烧了些许纸钱,磕了三个头。也不知道是烟熏的还是怎么的,眼眶涩涩的。 苏北打开琴盒,给马尾擦了擦松香,站直了身子垂眼看着墓碑上奶奶的名字,“奶奶,北北来看你了。今天我带了小提琴,我给你拉《梁祝》听好不好?爷爷最喜欢听了,他说你也一定会喜欢的。” 一曲未完,建国夫妻便已赶到。 夫妻俩在一边静静地听苏北拉完整首曲子,看着女儿直挺的背,思云又控制不住开始掉眼泪,昨天的心急如焚到此刻才真正平复了下来。 季建国见到母亲的墓也控制不住红了眼。当时思云休学回国待产,他回了美国继续深造,却不料母亲走得突然,他甚至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每逢清明和母亲的忌日,季建国都要独自在母亲的墓前呆好一会儿。 苏北收起小提琴,在心里念着,奶奶,如果你想听其他的,就托梦告诉我,下次我再来看你的时候拉给你听。 音乐声止,大家都静默了好一会,突然季司令沉着脸转身,“给我跪下!” 季建国“扑通”一声双膝着地,先给母亲磕了几个头。杨思云也跟着跪了下来,虽然与婆婆相处时间很短,但这位温婉的妇人却是在最后的日子还对她悉心照料。磕了三个头,从旁边拿了些纸钱便往快燃尽的火堆上递,跪在一边不吭声。 “自己跟你妈说,你这些日子都在搞什么东西!人不人,鬼不鬼的,像什么样子!”季司令此前的柔情敛去,换上了平时严厉的面孔,不怒而威。 那天他们在奶奶的坟前一直呆到天快黑,建国就一直跪在那儿,最后起来的时候两腿都发软,还是思云搀着才勉强走了回去。 苏北不想跟爸妈回去,不知道回去以后会不会又变得跟之前一样。厌倦他们的争吵,不愿见到爸爸颓废的样子,害怕看到妈妈伤心的神情。 她想留在这里陪爷爷,还可以经常去看奶奶,镇上也有中学。建国和思云不同意,镇上的学校怎么能跟城里比。 季司令一听又把两人训了一顿,城里怎么了,城里考不上大学的还少?乡下照样上清华北大。你们两个受了国外高等教育的人也不见得比孩子多懂事到哪里去! 两人被骂得灰头土脸,最后还是思云说苏北周末要上小提琴课,季司令才软化了下来。 在镇上住了一天,第二天便准备回南京了。季司令一大早便一个人又去了奶奶的坟前,呆了一会便回去收拾了些东西一起回了南京。 苏北搬到了干休所跟爷爷一起住,她知道爷爷是为了她才回来的,心里很是愧疚。 建国夫妻每天都到干休所一起用餐,吃过饭再回去。离婚的事谁都没有再提,季建国在老爷子眼皮底下也不敢酗酒。在家定了一阵子,决定下海了。 季建国是麻省的机械工程博士,这么多年混迹研究所也算是委屈他了。要不是当初他无心成为教书匠,如今至少也是个专家教授级别的了。 他手上有几个专利,之前不缺钱也不急着卖掉,现在下海需要启动资金了,建国便毫不犹豫地将专利全部转手,获得的数额倒也相当可观。 政策好,人脉足,加上思云同志如今也算是银行的中层干部,主管放贷这一块,天时地利人和。那时国内的房地产刚刚起步,国家政策也很宽。季建国摇身一变,开了家建筑公司,转眼成为了一名建商。 季建国走出了低谷期,开始奋斗。思云见他不再颓废,也不再苛责他。夫妻两人重归于好。苏北回了家,季司令放了心便回了河海。 在苏北回到南京后,谭磊第二天就来找她了。苏北离家出走的事他还是在饭桌上听爷爷说的,见到苏北后便狠狠把她骂了一通。 这丫头别看她话不多,从小胆子就大过天,指不定哪天就做出个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吓唬你一下。 谭磊他肯定是上辈子欠她的,世事轮回,这姑娘这辈子就来讨债了。钱债易还,情债难了。 在听说她一个人跑到老家去的时候,他心都快吊起来了。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狠狠骂她几句,再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太不让人省心了! 不过见到她完好无损的时候,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总算落了下来。这丫头还好意思说本来打算就留在那里读完初中再回来的,她就没想过他吗?她怎么舍得的! 就在苏北决定忘掉她和郁言之间发生的所有一切的时候,他又像幽灵一样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苏北第一个反应就是掉头跑,他站在原地,“季苏北,你跑的样子难看死了。” 她止住脚步,愣在原地,他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竟是这样想念这个声音。想到他之前的劣迹斑斑,泪水开始在眼内框里打转,什么时候她也变得这么爱哭了?季苏北,你真没出息。 郁言慢慢走过去,按住她的肩将她转过身,看到她脸上的泪痕,怔住了。“又哭?这次哭什么?”低头将两眼的泪珠吻掉,“季苏北,承认你喜欢我吧。” 苏北下意识伸手推开了他,愤恨地用胳膊抹去脸上的泪,“神经病,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你这个自恋狂!” 见他“嘶”了一声,双手捂住腹部,整张脸几乎快皱到一起,苏北吓坏了,赶忙扶住他,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撩起他的衣服,腹部贴着一块纱布。刚被她一推,伤口有些撕裂,纱布渗出血来。伸出食指在他伤口周围轻抚一圈,皱着眉问,“阑尾?伤口撕裂了,去医院。” “季苏北,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 “倔丫头。” “……” “季苏北。” “干嘛?” “我喜欢你。” 他不来找她是因为他生病了,他说他喜欢她,原来当一切伤心的理由都找到了借口的时候,心伤就自然愈合了。 情迷三藩 苏北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她和郁言的关系。 他没再提女朋友的事,但却常常在放学的路上将她拦截,拐带。她也没有再躲,他带路,她就跟着。后来苏北才知道,这样就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这样就叫暧昧。 转眼年关将近。 苏北的外婆打越洋电话来,说很想念苏北,希望他们一家今年可以过去一起过年。 季司令前些日子也回了南京,杨思云为这事愁了好些天。照理说按她的脾性,犯不着为这种事伤脑筋的,跟老爷子打声招呼就行,老爷子也不是j□j的人。 但关键是前阵子她和季建国闹离婚,苏北又离家出走,走哪儿不好偏偏走到老爷子跟前去了。老爷子虽然没有责备她,但她知道老爷子在怒骂季建国的同时也在摆明他的态度,所以她现在对老爷子还有些畏惧。 不过杨思云也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意识到这事儿的关键在苏北,老爷子最疼她了,苏北要是想去美国,老爷子还能拦着不成? 自从上次离家出走回来后,杨思云就觉得自己女儿跟以往不太一样,但究竟哪里不一样,这一时半会也说不好。 转念一想,正值青春期的孩子,藏点小心思谁没有?就算苏北跟哪个小男孩偷偷谈起恋爱,她也不会多加苛责的。 杨思云本身就在美国那种开放的环境下长大,对于早恋这回事根本不放在心上。再者,谭磊那孩子把苏北看那么紧,跟宝贝护着,哪能放着苏北随随便便跟哪个小男生看对眼啊,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 苏北吃过饭便回房写作业,杨思云收拾好桌子,把碗泡到池子里,便到苏北房里找她。对于自己的女儿,杨思云就没心思绕弯子了,直接开门见山问她过年想不想去美国,外婆想她了。 其实杨思云也不太确定苏北会不会答应。这孩子从小话就少,但很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她和老爷子感情极深,每年过春节的时候都是陪在老爷子身边的。之前父母也接孩子去美国过年,但都被她推掉了,顶多在暑假的时候带苏北过去住一阵子。 但今年初秋的时候,苏北的外公生病了,老两口都瞒着她,但她还是从嫂子那旁敲侧击了解到父亲得了肝癌,已经是末期了。所以她的情绪一直很低落,闹离婚的时候她也是冲动了,就想着离就离了,离了她就带苏北回美国,陪陪她外公。因此今年苏北外婆打电话说希望他们能去美国过年的时候,她擅自做主一口答应了。 苏北没问原因,一口答应了。杨思云忽然觉得很欣慰,其实根本不用担心苏北的。苏北性格虽冷,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很体贴人的,从小到大她很少需要她操心,离家出走这件事却是令她震撼不小。 美国加州,旧金山。 外公气色很好,他们到的时候他刚从外面遛狗回来。见到苏北他们,高兴得都忘记苏北和季建国是听不懂潮州话的,说了好一会儿还是大舅母提醒他说普通话。 “你外公就是太开心了,好长时间没看到我们家北北喔,长得越来越像思云小时候了。”外婆看着苏北,笑得十分欢心。 “阿妈,思云他们刚坐那么久的飞机,先让他们上去休息一下吧。” “好好好,赶紧上楼睡会,楼上我都收拾好了,我都忘了你们要倒时差了。”外婆恍然,忙张罗起来。 外公家就在唐人街的主干道格兰特大街上,一楼是大舅开的中餐馆,以潮州菜为主。上面两层则是住家。这里是美国华人最大的集中地,极具中国传统文化特色,难怪很多人在这里的时候就放佛置身祖国,回到了故乡。 苏北睡在杨思云以前的卧室,杨思云和季建国则住在客房,中间隔了个小厅。卧室正对着街道,从窗户望下去,春节将至,街上已有许多商家早早地将红灯笼挂在了店铺前,一片中国红。 拉上窗帘,苏北躺在床上,床头对面的墙上挂满了杨思云从小到大获得的各种奖项。苏北想,她们家杨思云真的很优秀呢。 每次听到外公外婆他们潮普,苏北就会想起电视上那些永远放不完的台湾本土剧,虽然潮州话跟福建台湾那边讲的闽南语有所差别,但同属闽南语系,所以在苏北听来,根本没什么差别。 她很是佩服她们家杨思云,真的有语言天分。正宗的美式发音不带一点地方腔,这可以理解,毕竟在美国生活那么多年。但能在一个普通话极不标准的家庭环境里能将普通话讲得字正腔圆,那真的是下了一番苦功的。不过如今她们家杨思云出门可是一口道地的南京话。 苏北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天还是大亮的。起床简单梳洗后便下了楼,刚到楼梯拐角便听到二楼客厅传来的说话声以及麻将碰撞的声音。 国粹就是国粹,只要有中国人的地方,麻将就永不没落。 季建国坐在杨思云旁边指点江山,结果直接放炮了…杨思云狠狠瞪了他一眼,老太太赢了钱,笑得合不拢嘴。 外婆坐向面对着楼梯,见苏北下来了,便朝笑着喊,“北北醒啦?饿不饿?外婆给你弄点吃的去。”说着便让季建国顶了她的位置,起身拍拍他的肩,“建国啊,我这位置不错的,好好表现啊。赢了算我的,输的算你的哟。” 季建国倒也不在意,笑着说,“行哎。” 于是那两个无良父母都没正眼瞧他们孩子一眼,又继续前赴后继地沉陷在他们的麻将事业中。 原来她已经睡了一天了。难怪起床时浑身跟散了架似的,睡得少会累,睡太多也累。 已经过了用餐时间,苏北也不太想吃主食。于是外婆做了她最拿手的蚝烙,可以暖胃,寒天吃这个最惬意了。 旧金山的冬天雨水较多,很潮湿。这一点倒是和南京差不多,湿冷。不过南京显然比旧金山冷多了,北方人来这江南这片很不习惯,温度虽然比北方高多了,但湿冷冷入骨,而且没有没有暖气,所以苏北一直觉得南方人相对来讲更耐寒一些。 断断续续下了两天的雨总算停了,尽管天空还是一片阴霾。 旧金山依山而建,三面环海,气候宜人,阳光充足,被誉为“最受美国人欢迎的城市。”苏北每次来这里,都喜欢到海边的长椅上坐着,看碧海蓝天下的金门大桥,雾气环绕中的旧金山。 旧金山的有轨电车也是苏北的大爱,木质结构的外表,复古而不失典雅。电车时而起伏在大大小小的山坡,看尽海天一色。时而穿梭在城市街区,维多利亚式的建筑目不暇接,商家店铺鳞次栉比。 以前苏北来都是在暑假,但来旧金山品尝海鲜的最佳时节却是每年的十一月至六月间。这一次来,算是赶上了趟。 到渔人码头吃上一盘鲜美的丹金尼斯大海蟹,边吹着海风边欣赏无敌海景。其实苏北并不觉得这传说中的大海蟹有多好吃,阳澄湖的大闸蟹蘸着姜醋也很诱人。就像澳洲大龙虾一样,盛名在外,其实并没有家里红烧的小龙虾好吃。 不过无论去哪里,尝尝当地的特色美食是必须的,不然也枉来一次。 苏北觉得旧金山就是这样一个令人无法抗拒的城市,每次从同一角度看它都会有不同的感受。 除夕那天街上挤满了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悦。大舅的餐馆早已订满了席,给自己家留了一桌。 年夜饭大家吃得欢,认识的不认识的也都开始相互敬酒,互赠吉言。八点的时候,收看中央台的春晚。这是苏北第一次看转播的春晚,电视台很无耻,没有将“现场转播”四字抹去,大家也心知肚明,这场晚会早在十多个小时之前就已经落下帷幕。但这并不影响大家的激情,每个人依旧笑得很欢。大概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所有人才会卸下面具,露出最真挚的笑容。 十二点差一分,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北北,找你的。” 苏北很诧异,什么人居然会知道她外婆家的电话?难道是爷爷吗? 拿起电话,苏北“喂”了一声,那边没有声音。既然点名找她,那不可能打错的,所以苏北又“喂”了两声。那边静默了几秒后,一个熟悉不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季苏北,新年快乐!”新年的钟声敲响。 啊,是谭磊。“恩,新年快乐。你怎么会有这个号码?” “你爷爷告诉我的,你不给我打电话,那我只好给你打电话了。你个小没良心的,我昨晚等了你一夜,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苏北皱了皱眉,“我又没让你等…” “坏丫头,回来再收拾你。旧金山过年热闹么?你什么时候回南京啊?” “不知道。 “算了,我应该直接问阿姨的,你个白痴一问三不知。我要出门了,你早点睡觉。女孩子熬夜对皮肤不好,听见没?” 挂了电话,苏北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另一个人,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突然很想听到他的声音。 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微笑,郁言,新年快乐! 每年元宵节的那个周末,旧金山就会举行一年一度的中国新年大游行,和年度同性恋大游行一样,已经成为了旧金山的传统,声名远扬。 但那时候学校已经开学,没机会留下来看了。季建国初二就先回国了,杨思云和苏北初六回了国。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终于踏上了国土。说到飞机,南京明明也有个禄口机场,好歹也号称是国际机场,偏偏国际航班惨不忍睹。比如去旧金山,非得先奔到几百公里开外的上海再搭飞机。舟车劳顿不算,还多浪费了许多时间。 马不停蹄地从上海赶回了南京,已经是晚上了,苏北累到没力气开口。 刚过完年,上上下下都要打点,季建国应酬特别多,这会还没回家。杨思云煮了锅粥,跟苏北两人就着咸菜简单吃了点,“北北吃完洗洗就睡,明天早上我们要去给爷爷拜个晚年。” 苏北点点头,“别忘了给外公他们打个电话。” “这会儿那边才四点多,等你外公他们起来了我再打。你别管了,洗好了睡吧。” 洗完澡,苏北几乎倒床就睡,一夜无梦。 <第 12 章> 有女初成 开学后苏北把从旧金山带回来的礼物拿给阿娇,阿娇兴奋得不得了,抱住苏北猛亲了半天。 阿娇拆开包装,里面是个深褐色的盒子,十分精致。打开盒子,是一本笔记本,软皮封面,上面印着旧金山有名的有轨电车。翻了翻,还能闻到阵阵纸香。 忽然阿娇眼睛死盯着某处,看了又看,转过头咬牙切齿,“季苏北!” 苏北莫名,转头看向她,“怎么啦?” 阿娇手指颤抖着指着笔记本最后一页的右下角,“你你你…!!!不带这么欺骗我感情的,难道你都没有发现这上面写着‘MadeinChina’?还是说,这根本就忘记给我带礼物,回到南京才想起来,所以买了这个来敷衍我?老实交代!” 拿过笔记本一看,果然那三个英文单词躺在那里,一片安逸。苏北笑笑,“被你发现啦。” “季苏北!绝交!这次是真的!”阿娇怒吼,摇身一变成了喷火龙。 苏北把笔记本合上放回盒子里,捏了捏阿娇纠结的脸,“好啦好啦,逗你的。这本子真的是从美国带回来的,当时真没注意原产国,下次一定不犯这种错误了好吧?” 阿娇在苏北脸上巡视了半天,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这才缓和了点,鼻孔一出气,“哼!这次就原谅你了。”瞬间又笑得谄媚,“下次再去旧金山带点实际的吧,我比较喜欢那儿的特产,弄几条李维斯回来给姐姐就行了。” “李维斯是什么?” 阿娇再次风中凌乱,“季苏北,你个土人!” “……” 没几天便是情人节,正巧赶上礼拜六。 街上人潮汹涌,经常能看到年轻的女孩子手捧着一束玫瑰依偎在男友身边,商家也打起了情人节的主意,商场内到处挂着粉色的气球,入口处还有礼仪小姐派送巧克力。 谭磊到季家来找苏北的时候,杨思云疑惑,北北一早就出去了,难道不是去找你的吗? 谭磊脸一沉,转头一想苏北可能是跟阿娇出去了,又松了口气。杨思云同志见这孩子在自家门口又是失望又是皱眉的,忙告诉他北北把小提琴带上了,下午有小提琴课,要找她的话可以去老师家看看。 谭磊跟阿姨匆匆道了别就离开了。 郁洁家的住址他是知道的,之前陪苏北去过。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质戒指,想到苏北,心立刻就软了。 “季苏北,你手上拎的什么东西?”郁言双手插在裤袋里,好整以暇地看着苏北。 “琴啊。”苏北微皱眉,这不是很明显吗? “我当然知道是琴,请问我们第一次约会你把那破玩意带着干什么?还是说,你准备给我个惊喜?” 苏北翻了个白眼,什么叫破玩意啊,很贵的好吧。“我下午有课。” “不去。” “不要。” “那行,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苏北眉头锁得更紧了,这厮是故意的,明知道她的小提琴老师是他姑姑。 郁言就这么看着她,嘴角一丝似有似无的笑。 “那我不是白带了?” 知道她已经开始动摇,郁言一把夺过她的琴盒,一手牵起她,笑了笑,“这样可以了?” 低头看着他们紧握着的手,十指紧扣,苏北心头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漾了开来,不过这种感觉她很喜欢。“你的手真凉。” 郁言紧了紧她的手,“那正好你帮我捂捂。” 苏北斜他一眼,大哥,搞反了吧。不过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要付暖手费的。” “钱没有,人要么?” “俗气。我要吃梅花糕。” 郁言皱了下眉,转头看她,“那东西有什么好吃,不卫生。”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 马台街上那家某氏梅花糕是苏北的最爱,每次她一个人都最少可以吃下三个。是周六又是情人节,小店的生意异常火爆,长长的队伍看得人心慌。 郁言还是一副老样子但没说什么,苏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挣扎了两下想松开被牵着的手,郁言反而越握越紧,忽的低下头凑到她耳边,“松开就不准吃梅花糕。” 苏北瞬间红了脸,五个指甲狠狠地戳了下他的手,郁言站直身不为所动,仍紧紧握着她。 郁言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羽绒服,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球鞋,那一对钩钩还真是明显。突然苏北踮起脚,伸手把他衣服后的帽子扣到他的头上,驼色的毛边被风吹得一边倒。 郁言条件反射地转过头,看到他的样子,苏北笑得开心极了。被风吹得有些泛红的脸面无表情,那羽绒服的帽子一扣再搭上这张脸,苏北觉得很有喜感,这样的郁言很可爱。 苏北本以为他会立即将帽子拨开,但他只是朝她看了眼,又转过头去。如果苏北此刻站在他对面,一定会发现他嘴角一闪而逝的笑。酷哥也有可爱的时候。 排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轮到他们了,幸运的是这一锅还有四个梅花糕,不用等下一锅了。苏北毫不犹豫地跟老板说四个都要了,排在他们后面的那女生一脸绝望。 苏北好心地将四个梅花糕分成了两份,递给郁言两个,郁言没接,“自己吃。” “那我刚刚买的时候你怎么不讲啊?” “我以为你一个人要吃四个,四个够吃吗?” “……” 一个人默默干掉四个梅花糕,肚子吃得胀死了。忽然苏北站着不走了,郁言转头看向她,苏北索性往地上一蹲,“肚子疼,走不动了。” “吃撑了吧?”郁言嘴角一勾,看着她跟个小孩子似的赖在地上。 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他不吃,她又不想浪费,至于吃那么多么?现在嘴里还甜得发腻。 这时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跑过来,手里拿着玫瑰,“哥哥,给姐姐买支玫瑰吧。” 郁言低头看着小姑娘,“你问姐姐要不要?” 小姑娘期盼地望着蹲在地上苏北,苏北被小姑娘的目光盯得窘极了,连忙站起身拉着郁言要走。 小姑娘见两人要走,急忙拉住苏北的衣摆,“姐姐买一支吧。” 郁言掏出皮夹子,抽出一张五十的递给小姑娘,“能买几支?” “一支12块,五十块可以买四支,找您两块。”小姑娘年纪不大,账算得倒是很灵光。 “四支不吉利,给我三支吧,不用找了,留着自己买糖吃。”郁言抽了三支玫瑰出来。 小姑娘一脸感激,小嘴甜得不得了,“谢谢哥哥。对了,三朵玫瑰代表我爱你哦,希望哥哥姐姐白头到老。”说完便兴奋地掉头溜了。 苏北当然也听到了小姑娘的话,脸红透了,怎么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什么爱不爱啊,百年好合?还早生贵子呢。 郁言把玫瑰递给她,“你们女生都喜欢这么俗的花?” “我又没叫你买。”苏北睨他一眼,大俗即是大雅,不过用不着跟你说,你不懂的。 忽然郁言放下琴盒,脱去自己的羽绒服,二话不说就披在苏北身上。除去羽绒服,他里面只穿了一件V领羊绒衫,在寒风下显得十分单薄。 拉着她进了超市,苏北被他搞得莫名其妙,看他穿那么少便想将衣服脱掉还给他,她一点也不冷,只是肚子有些不舒服而已。 在超市绕了半天终于找到那个货架,苏北脸再次爆红。郁言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超市的售货员大妈过于热情,“帮女朋友买的吗?不要不好意思,现在男孩子肯帮女孩子买卫生用品很难得的。我跟你讲喔,这个牌子很好用的,小姑娘你是喜欢棉质的还是干爽网面的?” 苏北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不是白痴,当然知道这是干嘛的。可是她没有用过,她怎么知道什么棉质什么网面啊… 郁言看她那个窘样八成也是什么都不懂,大妈见两人都不说话,估计是不好意思,又积极推荐,“小姑娘第一次来?阿姨家也有小姑娘的,她平时也用这个。我不会骗你的哎,喏,这个套装,日用,夜用还赠送一包湿巾,很好的。” 郁言面无表情地接过套装包,又随便从货架上拿了几包拖着傻在一边的苏北赶紧从大妈的视线里逃离。转到内衣区,拿了盒女士内裤。 苏北觉得今天她真的把脸丢到家了,再傻她也猜到究竟怎么回事了。难怪郁言会突然把衣服披在她身上,他个子高,衣服穿在她身上又大又长,衣摆几乎到膝盖了,正好可以遮住。 这辈子第一次碰上大姨妈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苏北欲哭无泪。郁言把她推进女厕,苏北绷着脸拉开一扇门再关上。 内裤,棉毛裤,羊毛裤,牛仔裤,无一幸免。苏北有些不知所措,红着脸拿出一包卫生巾,看了一些包装背面的说明,试着拆开了一包。 换了条新内裤,死掉卫生巾的纸贴,虽然小小的空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但苏北还是有点脑充血,觉得将卫生巾粘到内裤上这个动作十分尴尬。 下部突然多了一块东西,苏北发现自己连路都不会走了,怎么走怎么别扭。披上郁言的羽绒服,苏北磨磨蹭蹭地从洗手间出来了。 一下子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一直低着头看地板,耳朵根子这会儿还是红通通的。 郁言揉了揉她的头发,搂着她的肩膀朝商场的女装部走去。苏北很感谢他此刻什么都没说,现在说什么她都觉得别扭。 买了件长款羽绒服和一条牛仔裤,苏北将郁言的羽绒服递给他,无意触碰到他的手背,一片冰凉。 忽然心里暖暖的,这个男孩子霸道的时候令她心悸,体贴的时候令她感动。 到商场休闲区买了两杯热奶茶,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两人紧挨在一起坐着,蓦地郁言伸手扣住她的腰,将她搂进怀里,“恭喜我们家傻妞长大了。” <第 13 章> 醋海生波 “你去哪儿了?” 刚准备进楼道的苏北听到身后熟悉不过的声音先是一怔,转过身见谭磊满脸疲惫站在那儿,冻得通红的脸被寒风吹得更显苍白。“你怎么在这儿啊?” 谭磊望着她没吭声,苏北又问,“你在楼下等多久了?” “你没有去学琴。” 苏北惊愕,不自觉瞪大眼睛,“你到老师那找我了?” “你今天和谁在一起?” 没料到他会这么问,苏北有点措手不及。在想着该怎么回答的时候不得不承认,她竟暗自松了口气,幸好郁言只是把她送到小区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她潜意识里不想让谭磊知道她和郁言的事。镇定自若地说了句,“跟朋友一起。” 谭磊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追问道,“什么朋友?男的女的?我认识吗?” 尽管谭磊对她而言是特别的,但她还是很讨厌他这般如审犯人似的问话,冷冷地看着谭磊不说话,无声抗议。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和急躁,谭磊说完就后悔了,再看看苏北一副不快的表情,强硬的态度立马软化了下来,一手搭在苏北的肩上,无奈地说道,“北北别这样看我,我只是担心你。我等了你一天,到处找不到你。”语气中竟有些自嘲。 听他这么一说,苏北心也软了下来,“天这么冷,你怎么都不知道上去等啊?等不到就回家好了,什么事这么急啊?” 天色渐暗,苏北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谭磊眼中一闪而逝的…羞赧?心突然有些慌乱,接下来谭磊的话让她证实了自己没有看错。 “知道今天几号吗?” “十四啊。” “那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谭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阴暗的楼道将他眼中的宠爱和期待悄悄掩藏。 苏北当然知道今天是情人节,只是一时间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隐隐觉得接下来有些东西即将改变,她想阻止,但无从下手。 看着她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遮掩住她漂亮的眸子,秀挺的鼻梁下小嘴微张,一切都在蛊惑他。欲念像一张恶魔撒的网,渐渐抽紧,让他快要窒息。在感性凌驾于理性之上的时候,他只能屈服。 低头吻住那张诱人的嘴唇,这个动作已经在他脑海中演习了无数次,驾轻就熟,但真正一亲芳泽的时候那种感觉无法言语,兴奋,喜悦,满足充斥着所有神经。 在苏北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想伸手推开他的时候,谭磊已经退开一步站好,仿佛刚刚的一切再自然不过。 大脑空白的片刻间,手指间一股凉意传来,低头望去,谭磊将一枚精致的银戒套在了她的手指上,握住她的手,低下头,在戒指处轻轻印上一吻。 “情人节快乐。” 处于游离状态的她忽的清醒无比,伸手便想将那枚戒指拔出,但手腕被谭磊紧紧扣住,抬眼望去竟是从未见过的认真。 “你敢拿。” 苏北突然有些烦躁,楼道狭小的空间让她无所适从,这样的谭磊同样也让她无从面对。 虽然家里人甚至她和他的同学都以为他们青梅竹马,他也经常在口头上占她的便宜。她不以为意,误会就误会好了,她自己清楚就够了。 轻轻挣脱开被抓住的手,“学校不许戴的。” 谭磊蓦然伸手抚上她的脖子,苏北一僵。食指慢慢将躲在衣领下的红绳勾出,指腹不知有心还是无意,触碰到她的锁骨,苏北忍不住轻颤。 看到红绳下的玉坠,谭磊笑了。 解开红绳的结,一端穿过戒指,银饰和玉器“叮”的一声撞击到一起,声音清脆。再次打上红绳的结,看到玉如意和戒指静静地挨在一起,谭磊满意地将坠子塞进衣领。 “这样可以了吧?”捏了下她的鼻子,将她一把抱住,“北北,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大衣上扑面而来的寒气让苏北瞬间头脑清明,用力推开他,“不行。”说完便匆匆逃也似的冲上了楼。 谭磊听着楼梯间慌乱的脚步声,一天等待的焦躁忽然全部退散,嘴角忍不住大大上扬,季苏北,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一直都是。 苏北回到家便冲进了卫生间,刚刚的奔跑加剧了小腹的胀痛。身下一股热流涌出,瞬间痛如刀绞。 杨思云见女儿穿了件新衣服回来,便跟到卫生间一探究竟。刚到门口边听到苏北痛苦的j□j,忙推开门进去。 看到洗脸台边上一塑料袋的卫生巾,杨思云立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上前摸了摸女儿的头,心里不经感慨,时间走得真快,转眼他们家北北就是大姑娘了。“不怕不怕,我们北北长大了,是好事啊。小肚子疼吗?” 刚刚一阵绞痛让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妈妈的一番话让苏北一下子没控制住,眼泪啪啪掉了下来。 撒娇般抱住妈妈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腹部,“肚子疼。” 见女儿难得像小女儿般跟妈妈撒娇,杨思云心也跟着软软的,轻轻在苏北的背部拍了拍,“喔不哭不哭,妈妈等会给你喝杯红糖水,再弄个热水捂子你放到小腹上,保证不疼了。” 彻底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腰酸背痛的感觉让苏北只想赶紧躺倒床上去。喝了杯红糖水,将热水袋隔着衣服放在小肚子上,果然舒服多了,疼痛感也不那么明显了。 杨思云坐在床边看着女儿,心生愧疚。 为了学业,这孩子一出世就被丢到爷爷那。后来回国也一直忙着事业,后来把孩子接回来后也没怎么操心,一直觉得她很独立,便放心地随她去了。 明明还是个小女孩,转眼竟成了大姑娘。看来她这个当妈的真的很不负责,女儿的过于早熟自立其实她和季建国要负一大部分责任。 “今天磊磊来家找你了,后来见了吗?” “恩。” “衣服是磊磊给你买的吗?” 苏北摇摇头,又怕妈妈继续盘问下去,“跟同学借的钱。” 杨思云掖了掖被角,将苏北额头的刘海划到一边,“那礼拜一去学校的时候把钱还给人家,记得谢谢人家。” 苏北闭上眼睛,随口“恩”了声。杨思云起身把顶灯关掉,轻轻带上门出去,苏北早已疲惫不堪,沉沉睡去。 苏北把钱给郁言的时候,郁言看了眼,“自己留着买糖吃。” 想起情人节那天他跟那个卖花的小姑娘也是这么说的,忍不住一笑,这人一点创意都没有。 将钱举到他眼前,像个固执的小孩,“我不吃糖。” “那就留着买卫生巾吧。” “……”苏北差点没被这话给呛着,大哥,您能把那三个字说得再云淡风轻点儿吗?! 这钱郁大少爷铁定是不会要了,而她又不可能回去退给杨思云,毕竟她说是和同学借的钱,既然是借的哪有不还的道理。 见他一副钱不关己的样子,苏北只好悻悻把钱塞进了书包。 郁言捏了捏她的脸颊,乌黑明亮的眸子闪着笑意,“没见过天上掉了一笔横财还这么不情不愿的。” 苏北别过头不搭理他,忍不住腹诽,买一车卫生巾砸死你,看你还情愿不情愿。 苏北和郁言也不是天天见面,一个礼拜也就两三次,郁言也从不在校门口等她。阿娇和苏北家不住一个方向,放学的时候苏北都是一个人,阿娇根本不知道她跟郁言的事。 南师离南外并不近,所以苏北知道郁言每次来都是翘了课的。他不说她也就不问,私心她也是想见他的。 谭磊不会翘课,所以只有周末才会来找苏北。 苏北还是以前那副老样子,谭磊也习惯她这个样子,所以那天发生的事两人都没再提。 不提不代表没发生,苏北是真的不想提,而谭磊则是当那天苏北拒绝是因为羞涩,而且还有那枚戒指不是吗?谭磊就当她已经默认了。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温度也随之上升。渐渐脱去厚重的冬衣换上轻便的春装,人们也变得精神许多。 郁言别有深意地盯着苏北脖子上那条红绳,如果不是不经意看到那个银圈,他倒是没注意这玉坠有什么特别的。 苏北下意识捂住,但却给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错觉,“看什么看,流氓。” 见他眉梢一挑,漂亮的眼睛里多了一丝玩味和蔑视。 没由来的苏北心里很不舒服,她讨厌猜测他的想法。 修长的手指将吊坠从领口扯出,银戒,金镶玉的羊脂玉如意,三种材质在阳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 红绳早已褪色,郁言反复拨弄着吊坠,背面歪歪斜斜的“磊”字看得他眼生刺。 拇指不住摩挲着那个早已被磨得光滑的字,不屑地说,“季苏北,你这样算不算脚踏两条船?恩?” “……”苏北想解释,但好像不管哪种解释都很苍白无力,这个家伙生气了,她肯定。 郁言甩开手上的吊坠,又如从前般居高临下睨了苏北一眼,“季苏北,你又让我惊喜了。” 苏北莫名就被激到了,不加思考便反驳回去,“那你当初不也以为我是谭磊的女朋友,那你干嘛还来招惹我?” 郁言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忽然凑近道,“季苏北,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如果我说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为了我跟谭磊分手你信吗?不过显然我低估你了,看来你在我跟他之间周旋得很好。” “那既然这样,没什么好说的了,分手吧。”他说的她一个字都不信,可是还是忍不住难过。原来他对她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蓦地高大的影子将自己覆住,他的唇狠狠地撞在了她的唇上。挑开牙关,追逐,纠缠。 挣脱不开他的怀抱,熟悉的味道混着淡淡的烟草味涌入鼻腔,苏北的心仿若被蛊惑了一般,伸手搂住他,享受他的吻带给她所以感官上的刺激。心早就沉沦,万劫不复。 他们已经接过无数次吻,但每一次都会让她心悸不已,心跳似乎随时都会骤停。 “下次再说分手,直接把你剥光了丢到大街上。”轻啄了一下她的唇,搂住她腰的手在她腰间一捏。 苏北想了下,还是试图解释清楚,“玉如意是我小的时候他给我的,我跟他非正式订过亲,具体的以后再告诉你。我觉得这块玉很质地很好,样式也很好看,反正那个字在反面一般人也看不到的,我不觉得有什么。” “那戒指呢?那上面刻的年份可是今年,你要怎么解释?”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必须说,谭磊对我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不想看到他伤心。” “那我又是你什么人?” “你是我喜欢的人。” 苏北的直白让郁言有些错愕,不过对这句话显然很受用,但她说谭磊是对她很重要,而且强调了两次,仍然让他很不快。“那你喜欢的人现在生气了,他让你把脖子里的那些碍眼的东西都扔掉,你怎么说?” “那你还是继续生气吧。”苏北想也没想,直接回道。 “季苏北。” “干嘛?” “我不打女人的,你别逼我。”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叫声老公听听。” ……沉默了半响,苏北抬起头,一脸决绝,“那你还是打死我吧。” <第 14 章> 心如刀割 离体育课下还有五分钟,陆晨拉着谭磊去小卖部买水。 平时他们打球的都是赖到下一堂课快开始才会从操场离开,谭磊直觉陆晨有事跟他说。 “老板,两瓶佳得乐。”陆晨直接付了钱,递给谭磊一瓶,“呐,今天我请。” 谭磊朝他看了眼,接过饮料,两人出了小卖部。“你想说什么?” 陆晨似乎没料到谭磊的直接,愣住了,“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拧开瓶盖,猛灌了一口,谭磊见陆晨欲言又止的样子,看来还真的有什么事,并且不是件好事。 陆晨不是个多事的人,这事儿放在心里好一段时间了,他以为谭磊早已知道。但刚刚打球时谭磊无意说起他女朋友时的神采飞扬,让他一下子打了个激灵,事情似乎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而且看起来很棘手。 “我先说好,不管我说了什么,你都要先冷静。”陆晨知道这话说的就是个屁话,但还是忍不住想提醒他有个准备。 谭磊撇了眼,十分不屑,“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什么时候你也跟个老娘们似的,说话都拖拖拉拉的?” 没搭理他的嘲讽,陆晨捏了捏饮料瓶的瓶身,“季苏北是你女朋友对啊?” 谭磊扔给他一个“废话”的眼神,但心不由的一紧,不知道他突然提起苏北做什么。 “上上个礼拜我去我舅家,你猜我在湖南路那看见谁了?”陆晨转头看着谭磊,对方没吭声,陆晨也不需要他回答,继续说,“我看到季苏北了,你知道她当时和谁在一起吗?” 谭磊不做声,他知道那肯定是个男的,不然陆晨也不会跟他说了。谭磊心里还是对苏北极度信任的,也许只是个男同学,也许是陆晨误会了,也许根本就是陆晨认错了人。 但还是想知道陆晨到底看到了什么。 陆晨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他还是说了,这事纸包不住火,拖得越久火势越旺。“郁言。” 谭磊猛然抬起头瞪着眼睛看向他,“你说的个什么东西!你再说一遍!” “再说几遍也一样,她跟郁言在一起。”陆晨破釜沉舟,索性将所有的一切撕开虚伪的表面,把最丑陋的事实告诉他。 其实他也没想到才初二的小女生竟已学会脚踏两条船,而且这两船都是他的哥们。 谭磊怒火中烧,一把揪住陆晨的衣领,“我告诉你,北北的小提琴老师就是郁言的姑姑,他们认识很久了。” 陆晨也很火,一把推开谭磊,“那我也告诉你,他们手拉着手,十指紧扣!啊知道什么是十指紧扣啊?就是这个样子!”说着拽住谭磊的一只手,五指狠狠插入他的指缝中。 “看到没有!这样你还认为他们只是认识很久?如果他们真的只是认识很久,那你这么激动干什么?石头,别自欺欺人了。” 谭磊蓦地甩开陆晨的手,将手里的瓶子狠狠朝地上一摔,蓝色的液体从破裂的瓶缝里溢出来。 转身朝教学楼狂奔,陆晨一见不好急忙冲上去追。百米冲刺是陆晨的强项,拽住谭磊的衣服,试图让他停下来。 “松手!”谭磊脸已经沉了下来,小霸王也只有碰到苏北的时候才会变成小绵羊。但此刻小绵羊愤怒了,小霸王的本质又显露了出来。 陆晨也不是吃素的主,无视对方青筋暴起的拳手,横挡在谭磊面前,“你想去找郁言?找了又怎么样?打一架,然后一起被开除或者记大过?你不觉得你应该先去找你那个本事了得的小女朋友?!说不定郁言也被她骗了。” “你干什么!”陆晨捂着腹部痛弯了腰,不可置信地看着谭磊。 谭磊烧红了眼,“你最好给我记得这一拳,下次再听到你说季苏北一个不字,别怪我翻脸不客气。” 陆晨觉得他肯定疯了,为了一个品行下作的女生居然对自己动手,便控制不住口不择言起来,“那个女的有什么好的,摆明了跟你好着还出去勾三搭四,还真会搭哎,一搭就搭上了我们兄弟。不就长得还可以,长得漂亮的多的去了。” 谭磊握紧拳头,这次直接抡陆晨的脸了,陆晨之前被揍了一拳已经有所防范,但还是措手不及地被擦到了嘴角,“嘶”嘴边一丝疼痛感,舌尖舔了舔,又咸又涩。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不管季苏北做了什么,都轮不到你或者任何人说三道四。” 陆晨冷笑一声,“那你去啊,老子等着给你们两个开欢送会。” 谭磊没有去找郁言,陆晨莫名松了口气,尽管这小子恶行恶相,但还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放学后苏北跟阿娇一起做值日,锁好教室的门两人一起到车棚拿车出了校门。 看到校门外的谭磊时,苏北有些意外。 阿娇朝苏北眨眨眼,又跟谭磊打了个招呼便自觉先退场了。 “你怎么来了?”苏北问得很平静,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谭磊听她这么问,不觉有些酸,“怎么?我不能来吗?” 想到下午陆晨所说的,他几乎能想象出她跟郁言牵手的场景,那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崩溃。 苏北皱了皱眉,谭磊口中似乎隐藏着火药味,她心一惊,是不是他知道了什么。但转念一想,知道就知道吧,迟早都会知道的。 不知不觉竟把车骑到了玄武湖边,谭磊也一直跟着她,两人一路各怀心思,都没有开口,气氛一度很怪异。 谭磊看着她,颈上的红绳此刻竟觉得很是讽刺,伸手挑出坠子,银戒和玉如意宛如连体婴一般紧挨在一起。“北北,你喜欢他吗?” 知道他说的是谁,苏北抬眼看他,谭磊眼中的哀伤让她为之一怔,但嘴比心快,她自己也清楚地听到了那一声“恩”。 “喜欢他什么呢?” 苏北垂下眼不再看他,但刚刚那一眼已经铭记在心,她还是让他难过了。“我也不知道。”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谭磊觉得每说一句就像在心上剜一刀,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要问,剜就剜吧,疼到极限也就感觉不到疼了。 “过年以后。” 谭磊笑笑,“原来都那么久了。就是因为他所以才拒绝我的吗?” 苏北低着头不说话,谭磊另一只插在裤袋里的手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但掌心的痛远抵不上心口的疼。 “我以为你那天拒绝只是因为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接受了戒指就是代表默认,我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哪怕只是一点点,我以为你一直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只是我以为。” 苏北心里堵得慌,她想解释,想辩驳,不是这样子的,但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开口。 她可以在郁言面前毫无愧色地说,谭磊对我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但在谭磊面前,她却无法说出,对我来说你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这话说出来并不能起到任何安慰的作用,只会自取其辱。 “季苏北,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谭磊转过身面对着湖面,微风吹拂,却惹不出一点波澜。 苏北一怔,眼角微酸。郁言总是直呼她的大名,也不觉有是什么。但她的石头,总是宠溺般喊她北北。她听他叫她季苏北,是不是代表以后她只是季苏北,再也不是他的北北了? 苏北很难过,十年的感情,难道没有爱情就失去存在的价值了?她不明白。 默不作声,看了眼背对着她的谭磊,推着车转身离开。转身的一刹那,泪水蜂拥而至。 是她太贪心了,所以老天惩罚她了。她妄图享受着和郁言恋爱的同时又霸占着石头,美名其约不想让他难过,凭什么?就凭她知道石头喜欢她吗? 石头,对不起。 听到离开的脚步声,谭磊回过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一片苦涩。她连一句解释一声安慰都没有,转身地那么彻底,难道对她来说,他真的这么可有可无吗? 北北,其实如果你现在回头看我一眼,哪怕是犹豫一下,我还是会原谅你的。可是北北,对不起,我又自作多情了,其实你根本不在乎我的原谅不原谅。 当谭磊出现在七班门口的时候,班上的女生还是忍不住偷偷多看了几眼,窃窃私语。 似乎每个学校都喜欢私底下排出个什么四大美女四大帅哥之类,南师也不例外。这一届高一一进学校,这排名便被大洗牌。 再次夸一下资深狗仔的实力,这因为他们,所以南师又多出了一个四大贵公子的排名。而这四大贵公子高一就占了两个,正是眼前的谭磊和本班的郁言。 谭磊站在教室门外,眼睛朝教室里扫了眼,其实郁言很好找,一八五的个子注定只能坐在最后一排。 不过他似乎不在。 有个女生正巧从外面回教室,看到教室门口站着人,便随口问了句,“找谁啊?” 谭磊正准备离开,见有人问话,还是耐着性子答了句,“你们班郁言去哪儿了?” 那个女生朝他看看,绕过他进了班,扯着嗓门喊,“郁言,有人找。”不过没回应。 谭磊翻了翻白眼,这个女生是白痴吗? 没等她回话便转身离开,那个女生不知道是不是天然呆,还追出来告诉他郁言不在。 …..他当然知道他不在,他明明问的是郁言去哪儿了。 还是客气地说了声谢谢,沉着脸离开。 不知道该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还是该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谭磊敏感地闻到一股淡不可闻的烟草味,混着沐浴液的香味,那是郁言身上特有的味道。刚准备顺着味道寻过去,郁言已经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你喜欢季苏北什么?”谭磊开门见山。 郁言眉梢一挑,玩味地看着谭磊,“你就为这个找我?季苏北告诉你的?” “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是真的喜欢季苏北,那请你好好对她。如果你只是想玩玩,那麻烦你换个人玩。她,你玩不起。”谭磊就讨厌郁言有时这副玩世不恭耐人寻味的样子。 “哦,说完了?那容我问一句,你又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话的?”郁言脸一沉,盯着谭磊的眼睛,原本玩味的眼神早已收起。 蛇打七寸,郁言确实精准地掐到了他的痛处。谭磊神色一凛,“你只要记住我说的话就够了。对于季苏北,我不会放手,你最好不要给我有任何机会。” 谁赢谁输 解开红绳,银戒静静躺在手心里,季苏北,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仿若魔音穿耳,久久回荡的耳边。 玉如意背面的“磊”字让她想起七岁的谭磊,霸道地将玉如意送给她,霸道地不许她不经他同意摘下。 将玉如意和戒指塞到红绒布袋里,放进抽屉。玉如意陪了她十年,但现在她没资格再继续戴了。 陆晨看着谭磊的话越来越少,人是越来越消沉,心里对季苏北更是讨厌得咬牙切齿。 当数学测验成绩下来的时候,谭磊卷面上的78分震惊了他,也震惊了全班。 150分的卷子,全班均分108,而每次考试总分稳居年级前五的谭磊,居然没及格。 众人纷纷投以各种揣测的目光,谭磊却面无表情,看上去一点也不在乎这卷子上到底是78分还是多少分。 下课后谭磊毫无意外地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也有几个胆大好事的跑过来问陆晨怎么回事,但陆晨甩都不甩。 怎么回事?他妈的不就那点儿破事。 站在谭磊的课桌前,望着卷首那刺眼的红字,冷哼一声转身出了教室。 “郁言,有人找。”七班门口的小个子朝教室后面喊了声,继续埋头写作业。 郁言伏在桌上,听到叫声将头转了个方向,理都没理。管他是谁,睡觉最大。 陆晨朝后面看了眼,绕到后门,径自走到郁言的桌前,两指蜷起在桌面上叩了叩。 保持原来的姿势,郁言眼睛都没睁一下,但周围人都听了那个“滚”字,低沉有力。 陆晨继续叩了几下,看起来很有耐心,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快控制不住了。 郁言皱着眉睁开眼,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敢打扰他睡觉。看清楚是陆晨后,并没有感到意外,依旧很不耐烦,“干什么事啊?” “出来,有事。”陆晨说完站在原地没动,眼睛一直盯着郁言。 腾地站起身,退开椅子,郁言像一只高傲的豹子率先出了教室,陆晨紧随其后。 教室后面的同学明显嗅到一股剑拔弩张的味道,待两人出了教室,才不自觉轻呼一口气。 “来一根?”郁言掏出烟刁在嘴上,又抽了一根递给陆晨。 陆晨看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忽然很不爽,握了拳头就送了出去。 郁言没有任何防范,猛吃了一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没有问任何原因,吐掉嘴边的香烟,抄起拳头就回了过去。 陆晨打架完全凭得是一股冲劲,但打架还是要靠脑子的。在打架方面,陆晨根本就不是郁言的对手,连连吃了好几拳,腹部还挨了两脚。 听到陆晨闷哼一声,郁言才停了手。皱着眉头盯着陆晨,“你他妈脑子进屎了啊?” “老子就是看不惯你这个鸟样子,我脑子再进屎也不会去抢兄弟的女人!”陆晨满眼尽是鄙夷。 见郁言没说话,陆晨以为他心虚,眼里更是充满了不屑。也是,他该心虚的。“石头哪儿惹你了?我们不都是兄弟吗?这就是你对兄弟做的?你他妈也做得出来!” 郁言朝他看了眼,“老子的事不用你管。”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陆晨冲上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愤怒极了,“不用我管?你不把石头当兄弟,我当!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说不用我管?我倒真是没看出来那个小骚货到底哪点好,犯得着你们两个为她这样?!” “你嘴巴最好给我放干净点。”郁言眸子一沉,锋利的目光扫向犹如困兽的陆晨。 陆晨轻笑,“怎么都这么护着那丫头?既然做了就别怕人说,当婊/子还想立牌坊,天下有这么好的事儿?” 空气瞬间凝滞,陆晨捂着鼻子倒在地上,鲜血从指间流出,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刺眼的猩红。 上课铃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短暂的声音过后又是一片死寂。 “我提醒过你了。”冷冷地看着地上的陆晨,片刻后伸手将他拉起。 将陆晨送到医务室,冷面校医什么都没问,检查了一下陆晨受伤的鼻梁,简单进行了止血处理。 “鼻梁骨骨折。你们不用跟我解释,等你们主任来跟他解释。”处理完伤口回到办公桌前给教务处去了通电话。 很快教务处主任便沉着脸进来,扫了两人一眼,“怎么回事?”两人都没说话,主任又掉头看向校医,校医不耐烦地摆摆手,“鼻骨骨折,送到鼓楼去拍个片子。” “不就打篮球不小心打到了鼻子上,用得着去医院吗?说出去笑死人了。”陆晨朝校医看了眼,教务处主任在这儿,他还没傻到说被打成这样的,不然两个人都得被记过,谁都跑不掉。 主任看了眼陆晨,又转头看向郁言,郁言没说话,眼神也不知道飘哪儿去了。主任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好几眼,对陆晨的话半信半疑。 校医随意翻了一下手中的杂志,漫不经心地冒了句,“除了鼻骨骨折外,身上还有多处软组织挫伤,我这没有红花油,记得去医院的时候顺便叫医生开一瓶。” 放下手中的报纸,校医拿起杯子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再次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说刘主任啊,你们学生现在真是一批不如一批了,撒谎也就算了,还想侮辱我们智商,真把我们当老不朽了。” 刘主任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谎话被当面戳穿的陆晨更是面如菜色,想不到他们也有一天栽在校医这个老巫婆的手里,他都快忘记这个巫婆有个绰号叫“灭绝师太”了。 通知家长,写检查,记过。 本来打架斗殴并造成伤害是要记大过的,因为影响极坏。但开年级大会的时候校方说鉴于两人认错态度较好,念在初犯,给予两人警告处分。 学生私底下对学校这种行为很不齿,谁不知道郁言是省长家的公子,初犯?哪个被记大过的不是初犯,再犯早就直接给开除了。 但大家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再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警告处分又怎么样,大过又怎么样,还不都是表演给全校看的,毕业时一笔勾销。 谭磊想着陆晨肯定是为了他才跟郁言动的手,这个傻帽当初拦着他不让他去找郁言,自己倒是冲动跑去跟人家干架了。 “你到底跑去跟他说什么了,把你揍得这么狠?”看着陆晨至今还有些微肿的鼻子,谭磊问道。 “没什么,老子就是想揍他,无奈技不如人,就这样。”陆晨撇撇嘴,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谭磊看了看他,不吱声。蓦地起身。 陆晨以为他要去找郁言帮他报仇,急忙拉住他,“我说我说,怕了你。我骂季苏北了,当时我也是气昏了头,口不择言。” 谭磊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换我,我也会揍你。”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可怜的鼻梁骨,陆晨那叫一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心想,大哥,我已经领教过你的拳头了。事不过三,再犯我就是傻逼。以后不管你们要抢西施还是夺貂蝉,老子都不趟这趟浑水。 盛夏将至,偌大的校园隐隐开始骚动起来,每个人都在临考的煎熬中期待暑期的到来。 世界杯如火如荼地展开着,瑞奇马汀的一首《生命之杯》唱响了全世界,大街小巷,到处充斥着那首激情四溢的歌。就算不会英语,但谁都会哼句“Go,go,go,Ale,ale,ale...” 高卢人的盛宴,那一年苏北认识了苏克,大罗,看到了劳尔,齐达内,记住了小贝,欧文。还有很多很多。 熬过期末考,所有人跟疯了似的,解放了。 苏北去了趟大院,葱郁的大树给大路带来一丝林荫,让行人可以躲过夏日的耀阳。 自从那次在湖边不欢而散后,苏北一直没有见到谭磊。 不过才一个多月的工夫,谭磊似乎又比那时高了些许。他站在她面前,她看不穿他的表情,猜不透他的想法。 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红绒布袋,伸手递给谭磊,她觉得此刻应该说点什么,但又似乎什么都不该说。谭磊眼中的冷冽让她心惊。 看到她脖子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谭磊也能猜到这布袋里是什么了。“我送出去的东西是不会收回的,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那块玉从他送给她那天起她就一直戴着,每次看到她脖子间若隐若现的红绳,他都无比满足。 玉器终究是玉器,无论戴了十年还是几百年几千年,只要心不想,玉便不再。 听到他的话,苏北伸出的手不知该收回还是就那么继续悬着。 僵持了半天,将她的局促尽收眼底。 终是不忍,伸手接过小布袋。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金镶玉,银戒。 谭磊,你还真是土啊,又送金又送银的。谭磊在心里自嘲一番。 路边有人经过,看到是大院里出名的“小两口”,“北北来找磊磊啦?好长时间没看到了,越大越漂亮了。” “王叔叔好。”苏北朝那人打招呼。 “好好好,你们继续玩吧,叔叔还有事,先走了,有空来叔叔家玩。”王干事笑着摆摆手离开。 忽的脖子一凉,低头看去,那块跟了自己十年的玉如意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谭磊这次将红绳打了个死结,“季苏北,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摘掉。” 看了眼那枚戒指,突然甩手往草丛里一丢,“戒指不要就扔了吧,反正银的不值钱。” 苏北呆呆地望着草丛,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的举动。 “好了,你走吧。”谭磊淡然说道,极力掩藏着身体中的蠢蠢欲动。 沉静了半响,苏北转过头看向他,“那你还生气吗?” “生气,很生气。想让我不生气就好好表现吧。还有,你居然不经过我同意就擅自将玉如意拿下来,我更生气了,我怕我控制不住想揍你,所以你现在赶紧走吧。”谭磊生气,气她没心没肺,更气自己对她永远狠不下心。 苏北“哦”了一声,忽的喜笑颜开,“那我走了?” “赶紧滚。” 走了几步,苏北又回过头,“对了,今晚法国决赛对阵巴西,你猜谁会赢?” “滚。” 目送着她离开,谭磊心又有些揪疼,自己怎么会喜欢这么个傻不拉几的丫头。八成前世的他就是个陈世美,所以老天爷这世派她来收他了。 不管是法国赢还是巴西赢,都跟我没关系。 我只知道,我把你给输了… <第 16 章> 跪搓衣板 假期前最后一次回校,领成绩单和暑期作业。 之前的不在状态让苏北已经预料到成绩单不会好看到哪里去,但真正拿到手看到上面惨不忍睹的数字的时候还是慌了神。这个暑假注定不好过了。 阿娇一把抢过成绩单,一眼扫下去,震惊都不足以形容她内心的感受。这烂成绩在班里排倒数绝对没问题。疑惑地看了看季苏北,“你考试的时候没带脑子去吗?” 苏北抽回她手中不停扬着的成绩单,眉头紧锁,“好像是忘记带了。”不知道待会儿回去杨思云看到这东西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你在搞什么啊?跟你老公吵架了?”阿娇不依不饶,探究的目光在苏北身上扫来扫去。 苏北这会心里烦,没好气地说,“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谭磊跟我没关系!”话说完也许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了,不再说话,沉着气随手翻着刚发下来的暑期作业。 阿娇也愣住了,噤了声没再问,这样的苏北太奇怪了。 回到家后苏北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想到成绩单就头疼。杨思云肯定是要问的,就算藏起来也没用,学校要求家长签字和写回执,这事向来是杨思云一手操办。 杨思云下班回到家,家里静悄悄的,要不是看到苏北的拖鞋没在鞋架上以及她紧闭着的卧室门,她都快要以为家里没人了。 换上拖鞋,走到苏北房前敲了敲门,没反应。 又敲了敲,转了转门把锁,从里面反锁了。杨思云皱了皱眉,“北北?在不在?开开门。” 还是没反应。 她知道今天苏北回学校了,估计期末考成绩不太理想。没再继续敲下去,杨思云转身回房换了衣服,套上围兜去厨房忙活。 晚饭弄好后,杨思云直接拿了钥匙站到苏北房门口,再次敲了敲,里面没什么动静。直接开门进去,一看,他们家姑娘倒在床上睡得正香呢。 刚想上前叫醒她,家里电话响了,杨思云忙不迭跑出去接电话。 苏北从卧室里出来坐到饭桌前,端起碗,偷偷瞄了眼仍在接电话的杨思云。 那边电话终于挂掉,杨思云也早就看到苏北出来了。走过来坐到苏北对面,什么也没说,不过从她脸上的表情来看就知道没好事。 “不等爸爸回来吃饭?”苏北抬眼看了看准备动筷子的杨思云。 “你爸晚上有应酬不回来吃饭,吃吧。” 苏北微皱了下眉,什么也没说,埋头扒饭。 吃过饭苏北还坐在桌前,正犹豫着怎么跟杨思云说成绩单的事,杨思云就已经开口了,果然刚刚饭桌上的低气压不是没有原因的。 “成绩出来了?考得怎么样?” “不怎么好。”苏北莫名开始紧张,这是杨思云的惯例谈话方式,但总觉得她今天嘴边不明显的微笑格外诡异。 杨思云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哪一门不好?还是都不好?” 苏北闷声说,“都不好。” “哦?什么原因呢?” “……”不知道为什么,状态不好这句话明显就是用来敷衍的,但苏北怎么都说不出口。 杨思云收拾好碗筷泡到水池里,将桌子抹了下,这才朝苏北说道,“先去洗个澡,好好想想等会要怎么解释。知道刚刚是谁打的电话吗?” 苏北摇了摇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班主任打来的,看来情况真的很不乐观呢。去吧,我收拾下厨房。” 苏北心一沉,没想到班主任会来插一脚,这样原本掌握主动权的她立马变得很被动了。不过也难怪,成绩这么难看,苏北早就预料到老师会打电话给家长,但没想到动作这么快。 用最快速度简单冲了个澡,苏北回到房间拿出成绩单,杨思云已经在客厅沙发上等了。 杨思云接过成绩单,看得很仔细,苏北忽然有种度秒如年的感觉,明明一眼就可以扫完的东西,杨思云竟看了好几分钟,像是要将成绩单上每一个字每一个数字都刻入脑中一般。 合上成绩单,杨思云沉默半响,“你们班主任说你平时在学校表现不错,但是最近好像不太对劲啊。无精打采,上课老走神,问我是不是咱们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季苏北,你倒是给我说说啊,我们家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么魂不守舍的?” 见苏北低着头不吱声,杨思云更是一股无名火上来,“你们班主任说了,你再这么下去,以你现在的成绩想直升南外的高中是绝对不可能的,南师金中也没戏,下学期就要升初三了,你这个成绩是准备初中毕业去上中专还是技校啊?” 苏北郁闷,一次考试又不能代表什么,她一直以为一直接受美国式教育的杨思云会和其他家长有所不同,看来也就这么回事。 杨思云朝她看了眼,突地将成绩单狠狠朝茶几上一摔,“怎么?不服气啊?不服气就别考这种丢人现眼的成绩回来!我看你的样子好像很不在乎啊,我告诉你,你现在还没有不在乎的资格!” 说完杨思云站起身,转身进了卫生间,很快又从里面出来,手里居然拎着一块搓衣板。 将搓衣板朝苏北面前一扔,“给我跪在上面好好反省,我不叫你起来就不准起!” 苏北难以置信地看着妈妈,她不知道为什么仅凭一次考试就让她发这么大的火。苏北觉得很委屈,眼角噙着泪,死死拽着衣角站在一边盯着搓衣板不动。 “跪啊!”杨思云怒吼,苏北仍是傻站在那儿,她越看心越堵,伸脚朝苏北腿弯处一踢。 苏北一下子没承认住,两膝狠狠磕在了搓衣板上,膝盖处犹如锥心般的疼痛让一直聚集在眼眶里的泪水控制不住涌了出来。 杨思云就坐在沙发上看着苏北掉眼泪,她最讨厌人哭,“哭什么哭,自己好好想想,再哭别怪我动手。” 苏北其实还是有些怕杨思云的,尤其是很少发火,但每次发火就很慑人的杨思云。她知道杨思云向来说一不二,她说动手那就是真的动手。 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抽噎出声,但眼泪还是无法控制地朝下掉。 “你们班主任说你平时语文英语都不错,但你自己看看你这次哪一项成绩能拿得出手?数学物理虽然平时都过得去,但很不稳定,经常犯低级错误。但这次考试不是低级错误的问题,而是你很多根本就不会!”杨思云胸口此起彼伏,看得出情绪波动很大。 苏北没反驳,她知道考试前根本就没有好好复习,书都看不进去,考试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天开始,你给我到你们班主任家补数学去!等会我给杜老师打个电话,看看他有没有时间给你辅导一下物理。至于英语,每天五十个单词,一篇阅读理解,一个礼拜一篇作文。晚上给我写一份暑期计划出来。” 季建国回来的时候见苏北依然还跪在客厅里,眼神麻木。赶紧上前拉起苏北,但这时苏北已经整整跪了两个多小时,膝盖处的肉已深陷进去,腿仿佛已经不是她的了,脚一软瘫坐在地板上。 “杨思云你干什么事啊,让姑娘跪搓衣板你是不是发神经了?你自己看看腿都成什么样子了!”季建国心疼闺女,看到冷脸坐在沙发上的老婆便一通责怪。 “老祖宗说得没错,不打不成器,我就是要让她好好反省下,要是不打算考高中就直接说一声,省得我们还为她操心。”抓起茶几上的成绩单朝季建国一丢,“你自己看。” 季建国看了下成绩单,眉头皱了下,但很快释然,“不就是一次没考好,什么时候你也这么重视分数了,我相信北北自己能把握好,一次失误不算什么,你犯得着这么折腾孩子啊?” “季建国,你爱怎么纵容你姑娘我不管,但是我管孩子的时候你也别插手!”杨思云态度强硬,尽管刚刚看到苏北膝盖骨的凹痕时也忍不住动容,但那几乎不可察觉的情绪很快被她收敛起来。 “好好好,我不管!但今天这个样子也够了吧,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啊,真残了你就开心了?北北,听爸爸,回房间休息。” 苏北不敢动,季建国气得要命,“你看看,你把孩子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杨思云看了眼父女俩,这才松了口,“我之前说的话你都给我记得,回房去写份暑期计划,什么时候写好什么时候睡觉。” “你这个人,真是…”季建国也拿她没辙,这女人脾气上来了谁都拦不住。转过身拍拍苏北的肩膀,“听见了?你妈让你回房去,计划写好了就赶紧睡觉。腿啊疼啊?” 苏北很疼,但还是摇摇头。恢复了些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房间,杨思云也起身回了房。季建国看着两人的背影,摇着头叹了口气。 在杨思云的高压政策下,苏北的暑假可以用暗无天日来形容。爷爷那里就去过两次,谭磊倒是来找过她,但家里都没人。 郁言有时会在苏北下课后来接她,但苏北一直提不起兴致,哪里都不想去,就连跟郁言说话都有些敷衍。 不过郁言倒是很强势,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拉着她该去哪儿就去哪儿,一点也不含糊。有几次苏北都生气了,但他一个吻一个拥抱就让她又松了下来。他总是亲昵地摸摸她的头说,“季苏北,你别把自己逼太紧。”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期待过开学,数字,公式,单词,几乎让她全线崩溃。 整个暑假就在斯巴达式的教育下过去了,开学前一天,杨思云检查了苏北的暑假作业,替苏北整理了书包。 收拾停当,拉着苏北坐到床边,“北北,还怪妈妈吗?” 苏北讶异,但很快垂下眼摇摇头。 杨思云拉住苏北的手,不停地抚摸,语重心长地说道,“妈妈也是担心你,你从来都不用我跟你爸爸多费心的,我们也相信你能做得更好。但你这次成绩真的让妈妈吓到了,就算不想承认,但这里是国内,应试教育是真理。就算你小提琴拉得再好又怎么样?我相信你的目标不是音乐学院。当初我让你学小提琴也只是希望培养你的兴趣和情操,没指望你在这上面有更深的造诣。我想你也一定想上个好高中,读个好大学。现在是打基础的时候,链子一节断了整个都无法运转,你懂的对吧?” 苏北点点头,“我知道。” “这个暑假是辛苦了点,但明年暑假就不同了,要是顺利考个好高中,整个暑假怎么玩妈妈都不会管你。现在能跟我说说,期末考试没考好到底是什么原因吗?”杨思云口气不再强硬,适当的时候怀柔政策反而事半功倍。 “没什么,就是考试前一阵子心情不太好,烦躁得书都看不进去。以后不会了。”苏北保证。 杨思云知道她没说实话,但青春期的孩子谁没点小秘密,既然她不愿意说,她也不勉强了。经过这个暑假,她相信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她的北北一定能处理好。 <第 17 章> 寒冷仲夏 也许是搓衣板事件奏了效,整个初三苏北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用阿娇的话说就是,原来的季苏北是聪明但有些懒惰,不思进取,得过且过的那种,成绩很稳定但不突出。现在的季苏北是是聪明又勤奋,谨遵j□j的教诲,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成绩突飞猛进。 这样的生活注定是枯燥的,每天学校和家之间两点一线。小提琴课杨思云也让她暂时停了,一心冲刺中考。 季苏北很聪明,每一门成绩都名列前茅,除了化学。 化学老师是刚毕业分配来的,年轻漂亮,但教学经验确实跟那些多年从教的老师无法相提并论。苏北所在的三班其他科目在年级都排得上名次,唯独化学独钓,稳居年级倒数第一。 季苏北的化学一直在六七十分之间徘徊,她知道这不完全是老师的责任,班上j□j十分以上的也不在少数。 化学老师也多次找苏北到办公室促膝长谈,但每次考试成绩下来她依然稳定保持在六七十分,良好都算不上。最后化学老师放狠话刺激她,季苏北,你要是化学再这个样子下去,只能公费上个二三流的高中,当然你们家要是有条件自费上,那你就继续这么下去吧。 苏北也很苦恼,人们常说化学是理科中的文科,不难学。但偏偏这个不难到了她这简直难于上青天。她讨厌背元素周期表,总想不起某个实验过程中所需的所有器材,总忘记在不同条件下可能生成不同的物质。 杨思云着急了,找了个化学特教给苏北恶补。苏北似乎找到了一些窍门,成绩也有所上升,但顶多也就七八十分。 这不是杨思云想要的,在她看来初中化学简单无比,不考到九十五分以上都对不起自己。 她想不明白,很多女孩子包括她自己都觉得数学物理特别难,但苏北偏偏做数学和物理题做得欢,解题思路清晰,条理分明。 比如物理的浮力一道题就会出现好几种情况,她都能逐一讨论,各个击破。为什么化学几乎都算得上死记硬背的东西她却一塌糊涂。若说她讨厌死记硬背,那必背的文言文和英语单词她为什么也能烂熟于心? 每次看到她的化学试卷,杨思云都有种无力感,想斥责几句,但看到女儿书桌上堆积成山的各科辅导教材,以及苏北几乎快近视的眼睛和微驼的背脊,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心疼难以溢于言表。 杨思云在学习上无法替自己闺女减轻负担,但在物质条件方面总是给苏北最好的。 那时国内还没有风靡大江南北的背背佳,杨思云让苏北的舅妈从美国买了个矫姿带和预防近视的护眼灯寄回来。 食补的同时杨思云还担心营养跟不上,毕竟学习太消耗体能了,想买些市面上畅销的学生补品给苏北吃。 她也是个无头苍蝇,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补品回来,季建国发现了坚决不同意给苏北吃,说这些成分根本不清不楚,谁知道到底是补品还是毒药。 杨思云觉得他说得太夸张了,就算不能进补也算不得毒药吧。但被季建国那么一说,她也有些不放心,所以那些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东西还未拆封就直接扔到柜子里去了。 六月初夏,苏北考完最后一门从考场里出来,季建国忙撑着伞上前给女儿遮阳。 季建国没有问苏北考得怎么样,女儿的努力他看在眼里,考完就让她好好放松一下,反正无论问不问,结果都已经不能改变,那倒不如让她少些负担。 这个暑假对苏北来说是欢快无比的,没有暑假作业,不用去辅导班。杨思云也像别的家长一样急着让孩子预习高中的课程,顺其自然。这一点季建国倒是很赞成的,他从不希望女儿将学习看作一种负担,没有兴趣的学习反而只能是应付考试,并不能真正吸收并学以致用。 相较于苏北的无忧,郁言和谭磊的暑假则不那么轻松了。八月初高三就要开课了,整个暑假前前后后加起来不过二十来天。 高二分文理的时候,谭磊和郁言都是选的理科,按谭磊的成绩呆在实验班肯定是毋庸置疑的,倒是郁言居然能进实验班着实让苏北有些诧异。 抽烟打架也能进实验班?苏北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也这么说的。 郁言看她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没好气地弹了下她脑袋,“别忘了你老公当时也是考进南师的!哪个傻逼告诉你抽烟打架就进不了实验班了?进实验班靠的是脑子,懂么?” 苏北撇撇嘴,不置可否。 成绩下来那天,苏北正窝在家里吹空调看动画片。电视里不时传来“叮当法术变不变…”,苏北也看得乐呵。 家里的电话响个不停,都是来问苏北考得如何的。谭磊听到苏北的分数后很高兴,“丫头不错啊,这下我放心了,我在南师等你啊,小师妹。” 苏北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我没有报南师,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会直升南外的高中部吧。” 电话那头顿了下,很快笑笑,“那也蛮好的,我还担心你来南师后就没心思学习了,南外也好,离你们家近,你又熟悉。放假了什么时候出来玩?好长时间没一起出来了,我请你吃肯德基怎么样?” 苏北不知道谭磊是不是真的没有很失望,她越来越不懂他了,不过还是欣然答应了,有的吃不吃的是傻子。 再说,她真的很久没见谭磊了,整个初三都快让她变成山顶洞人了,跟郁言见面的次数也寥寥可数。 阿娇嚷嚷着要用暑假来减肥,以全新的面貌踏入高中勾搭帅哥。 苏北本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的,但阿娇一口气买了两张游泳的月票,给了苏北一张,打着“一个人减肥太寂寞了”的旗号,死活要拉着苏北陪她。 苏北也不会游泳,而且南京这个大锅炉全国出了名的,大热天的她才不想出门呢。 问怎么不让阿凤陪她,阿娇嘴一嘟,“她参加英语夏令营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是看上那个中俄混血的外教了,我只是懒得揭发她罢了。我不管啊,票都买了不能退的,你一定要陪我去的。” 尽管拿了票,但苏北还是想着能躲就躲,躲不过再说。第二天苏北就收拾了几件衣服跑到干休所跟爷爷住了。好长时间没陪爷爷了,爷爷这阵子身体不太好,都进出医院好几回了。 不过不得不佩服陈阿娇的神通广大,直接跑到干休所来逮人了。苏北看到她,忍不住一个激灵,阿娇的脸仿佛瞬间变成了青面獠牙,不是来逮人,而是来索命的。 拗不过阿娇的死缠烂打跟软磨硬泡,苏北仅剩的一点斗志也被季司令一句话打没了,“游泳是好事啊,多一项求生本领。去吧去吧,人家小姑娘大老远跑来,你就跟她一起去啊。” 去了几回,苏北也终于能简单地扑腾几下了,但游不长身子就不自觉往下沉,每次都要站起来重新再来,不过她已经很满足了。 看到别人从浅水区轻轻松松游到深水区,然后扎个猛子消失在水中,待出水时又已经回到了浅水区,这是苏北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阿娇倒是游得很卖力,但技术比苏北还菜,她也不管不顾的,到处乱串。所有人都说游泳减肥,阿娇也信了。 但事实是,阿娇比从前更胖了。 每次游泳都消耗大量的体力,回到家骨头都散了似的,饿的如三天未进食的豺狼虎豹,逮着东西就吞。 阿娇的妈妈反正没觉得自己女儿胖,肉肉的多可爱,所以阿娇说要减肥的时候她还极力反对。看到阿娇回家管不住自己的嘴,她还暗自高兴呢,甚至还每天偷偷望冰箱里塞许多好吃的。 阿娇每天看到冰箱里那些冰激凌和蛋糕之类的就无法不动心,加上游泳回来实在太饿了,所以每回吃完她都很懊恼。但很快她又安慰自己,反正第二天游泳可以减回来…如此反复,效果大家可想而知。 终于有一次,阿娇卖力地在泳池里扑腾着甩脂肪,一个七八岁的小正太不知道从水下哪儿冒出来的,一下子吃到了阿娇扑腾的水花,愤怒的朝阿娇斜了一眼,扔下一句“肥婆!”后游开了。 当时阿娇就傻了,周围也有其他人,那小家伙的声音一点也不小,旁人肯定是听见了的。 苏北游过来的时候看阿娇眼睛通红的,以为是泳池水不干净浸到眼睛里,眼角膜发炎了,忙拉着阿娇上岸。 到了更衣室阿娇“哇”的一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苏北被她吓到了,又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只好不停抚摸她的背脊安慰她。 出了游泳馆阿娇才把刚刚的事情告诉她,阿娇以为苏北会帮着她一起诅咒那个小畜生,谁知苏北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飘了句,“恩,你又胖了。” 阿娇气得差点吐血,眼眶又一下红了,苏北实在怕了她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啕大哭,刚刚在更衣室已经够丢人了。“我说你回家能不能别吃那么多高热量的东西,不然就靠白天游泳根本消耗不掉你晚上吸收的热量的。今天开始回家不准吃了,饿了就啃两苹果或者西红柿就行了。” 阿娇喏诺说道,“人家忍不住嘛。” 苏北睨她一眼,“忍不住就别减了,明天开始也别拉我来游泳了。” “好嘛好嘛,我尽量啦。” “不是尽量,是必须。”苏北义正言辞。 “好啦,知道了。” 暑假过去一大半的时候,苏北想再享受几天就要开学了,她就要成为一名高中生了。本以为这个暑假会痛痛快快玩过去,但事不尽如人意。 苏北觉得这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一个暑假——爷爷去世了,郁言北上了。 <第 18 章> 天南地北 季司令这两年来心脏一直不好,医生诊断为窦性心动过缓。 苏北不懂这些医学专用名词,只知道爷爷心跳比一般人缓慢,也许睡一觉就醒不过来了。 但医生和家里人都说只要爷爷注意调理,保持饮食和作息的规律,不妄作劳,还是可以活很久的。 暑假期间苏北都是在干休所和爷爷呆在一起,听爷爷回忆他打战时候的故事,回忆跟奶奶在一起的日子。 那时的季司令面色红润,精神也不错,苏北怎么也没想到去医院定期检查了一趟竟再也没能够回来。 医生说爷爷的心跳已经低于一分钟四十次,需要安置人工心脏起搏器。就在手术前一晚,苏北眼睁睁看着爷爷的心跳监护仪上的不规则曲线逐渐变成了一条直线,仪器瞬间的滴滴声震耳欲聋。 苏北就这么呆呆的看着病床上的爷爷,看着医护人员冲进来进行抢救。杨思云想把苏北拉到病房外,但苏北的脚就像在原地生了根,任凭她怎么拉就是不动。 当护士缓缓拉上白布罩,医生走到家属面前让大家节哀的时候,苏北的泪水夺眶而出。爷爷此前一直重度昏迷,他就这么走了,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苏北想起爷爷回忆起过去种种时脸上的幸福,她想,也许爷爷真的只是累了,想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下。爷爷只是太想念奶奶了,所以迫不及待想去跟奶奶会合。 可是爷爷,北北也会想念你的,为什么你没有再回头看北北一眼。 新闻联播的主持麻木地报道着,又一位开国上将与世长辞,举国哀思。 季司令出殡那天,郁言来找她。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什么都没说,就这么一直轻拍着她的后背。她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双眼早已哭得肿胀不堪,眼泪早已流干,心还在滴血。 许久之后,她轻轻推开他的怀抱,垂着头,沙哑的声音透露着悲戚与决绝,“你要走了对不对?我看到新闻了,郁伯伯被调任去北京了,你们全家肯定都是要过去的,我知道的。” 郁言看着她,心疼不已,如果可以,他一定坚持留下。但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他没有能力掌控自己,更别说保护她。 他在家里也闹得天翻地覆,但这一次,他孤立无援,就连一直最疼爱的姑姑也坚持他跟随父母一起去北京。 南京,北京。一南一北,天南地北。 苏北握着拳头,扬起脑袋,极力扯出一丝笑容,“去北京挺好的,考大学比这里容易多了。到时你上清华了,我要是只能上个二流大学,你会不会嫌弃我?” 郁言紧皱着眉,伸手捏住她的脸,拇指在她脸颊上轻轻刮弄着,“一定会嫌弃的。所以你要努力,我会在清华等你。” 苏北伸手打掉他的手,忍着泪,“吹牛。说你上清华,你还真以为你就能上清华了?如果你嫌弃我,那我也不要你了。” “傻子。你笑起来真丑。”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最后一次拥抱,他在她耳边轻唤,“北北,我爱你。” 将爷爷的骨灰安送到河海镇,跟奶奶的埋在一起。坟前的墓碑被换去了,立着的是一块崭新的碑,上面镌刻着爷爷和奶奶两个人的名字。 新碑,旧人。 奶奶,爷爷来陪你了,以后你们都不会寂寞了。 北北会想念你们的,你们也会想念北北的,对不对? 爷爷走了,郁言也离开了,苏北的半个世界轰然坍塌。 高中开学,学校没变,只是换了一栋楼罢了。 记得小时候很多同学都喜欢在作文里写道,“在九月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我们迎来了新的一学年…”,苏北想不出哪里秋高气爽了,或者说这句子不适合用在南京这个地方? 明明依旧是炎炎盛夏,太阳火热得仿似要将所有人身体里的最后一滴水分给榨干。 南外对外招生很少,所以整个班级里一眼望去基本也都是眼熟,但也仅仅就是眼熟而已。 但季苏北不认识人家,不代表人家不认得季苏北。坐了三年南外初中部校花的宝座,大家一直看好到高中继续晋级,因为高中部的校花今年六月已经毕业了。 不过就算没毕业,大家也相信他们初中部培养出的这朵娇艳的花绝对有资格和那位老校花一决高下。 又有消息说今年外招的学生当中有一位长得貌若天仙气质超俗的美女,目前究竟校花宝座花落谁家还不好说。 大家私下讨论地激烈,苏北却全然不知,少了阿娇这么个强有力的资深八卦员,她基本就又回到了远古人的时代了。 新的班主任是个女的,看上去三十出头的样子,但长得挺周芷若的,不是说她多么美,而是那张脸看上去总是冷若冰霜。 一副红色的半框眼镜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犀利,第一次站到班级讲台前宣布她就是这个班的班主任的时候,原本闹哄哄的教室顷刻鸦雀无声。 事实证明有那种感觉的并不只是苏北一个,没多久大家就暗地里给新班主任取了个绰号叫“莫愁婶”。 阿娇跟苏北不在一个班,但阿娇跟阿凤终于“团圆”了。姐妹俩长得很像,但身材却是南辕北辙。 见到了阿凤的苗条后只能说明阿娇不是天然肥,完全是她咎由自取。以前还老跟苏北辩解说自己是婴儿肥,当时除了苏北没人信,后来苏北也不信了。 现在两人在一个班了,难免有人不知道,问起谁是姐姐谁是妹妹的时候,他们班同学总会说“胖的那个是阿娇,是妹妹。”瘦的那个直接省略了。后来再有人问的时候大家都直接省略成“胖阿娇是妹妹”了。 本来阿娇就挺郁闷的,但大家也都没当着她的面喊,她也不好发作,但这个绰号算是传了开来。 直到有一天阿娇终于爆发了。 当时正在上语文课,语文老师就是他们班主任,当老师边在黑板上写着板书一边提问的时候,她无意识说了句,“胖阿娇,你来回答。”全班都静默了下来,班主任意识到口误的时候已经收不回了,只好讪笑了两下,转过身说,“陈阿娇,你来答。” 阿娇觉得她真的没有脸活下去了,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了半天愣是给她憋回去了。阿凤也紧皱眉朝班主任看了眼。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事很快其他班也都知道了,阿娇见到苏北就哇哇大哭,她觉得走在路上所有人都在偷偷笑她胖。苏北说她有迫害妄想症,阿娇哭得更凶了。 她认为她的直觉是对的,但又觉得苏北说得有道理。她得精神病了吗?这是精神分裂吗?想到这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这对她来说比世界末日还可怕。 哭完后,阿娇顶着肿眼泡对苏北发誓,她决定减肥了,这次是认真的。 苏北拍拍她的肩,点点头。尽管心里对此还是持怀疑态度,但正面的鼓励还是必须的。 阿娇积极地减肥着,但减肥是个大工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见效的。而苏北却日渐消瘦,漂亮的脸蛋瘦得颧骨都有些微突,面无生机。 杨思云眼见着自家姑娘这样却没法子,她知道苏北和爷爷感情深厚,爷爷的走让苏北消沉许多。 但生老病死本来就是人之常情,她想时间可以抚平一切,相信苏北会渐渐好起来的。还是个孩子,一时半会失去至亲不能接受也是能够理解的。 周末的时候阿娇来家里找苏北,两人窝在苏北的房间里看《医家兄弟》。 那时韩剧还没有在大陆疯狂上演,阿娇是在中央八套海外剧场无意看到的,当场就被张东健给秒杀了。 但海外剧场播出的时间都很晚,阿娇房里又没有电视机,所以周末就租了碟到苏北家看。 每次张东健一出场阿娇就疯狂尖叫,苏北也觉得这个男人确实挺俊俏的,但她更欣赏李英爱,她总觉得李英爱那双眼睛蕴藏着许多东西,知识,秘密,容忍和无奈,最让人动容的就是爱。 阿娇叫得嘴巴都干了,嚷嚷着苏北给她去拿可乐。横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晃悠,忽然看见书架上的三本《哈利波特》,随手拿了一本翻看。靠之,美国版,全英文的。她说嘛,国内明明还没有上市的,根本没有中文版的。 一张淡蓝的信纸从书里飘落了下来,掉在床沿,阿娇拿起来准备塞回去。无意一瞥,信纸上满满的字惊得她说不出话。 苏北拿了听可乐进房,看到阿娇手上的信纸她眉不自觉一皱,夺回信纸不声不吭地将信纸撕掉扔进了垃圾桶。 阿娇看着她,忽然有些明白苏北的憔悴是为了哪般。“你跟他…你喜欢他?” 苏北将书整理好摆回书架上,坐在书桌前低着头不说话。 蓦地阿娇跳下床,站到苏北面前,抓住她的肩膀使劲地摇晃,“季苏北,你是不是疯了啊!那谭磊怎么办?他那么喜欢你!你怎么能这样!” 苏北站起身趴到床上,自言自语般,“好像是疯了…我跟郁言在一起快两年了,石头一直都知道,他知道的…可是郁言走了,爷爷也不要我了…” 阿娇傻愣在原地,两年…她竟什么都不知道! 慢慢蹲在床边,看着苏北无神的双眼,乌黑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就像商店橱窗里的娃娃,漂亮却不生动。 摸着苏北柔顺的马尾,阿娇心里五味杂陈,“谁说不要你了,季爷爷在天上看着你呢。郁言…”阿娇顿了顿,“你就那么喜欢他吗?他走了是什么意思?” 苏北抓紧手下的床单,谁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不说,没人知道。或许石头是知道的,但石头高三了,要高考了,她不能打扰他… “他家搬到北京去了,我每天都给他写一封信,可是他从来没有回过。他也没有给我打过电话。阿娇,你说他是不是把我给忘了啊?” 听着她哽咽的声音,阿娇忽然心生一股怒气,“你自己有没有照过镜子,看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校花快变成笑话了!他把你忘了就忘了,以后路还长着呢,难道你还真打算就在这棵树上吊死啊?!” 苏北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是我还是很难过,阿娇…” 那声“阿娇”几乎让阿娇心痛,抱住苏北,眼泪也控制不住掉了下来,“不难过,不难过,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的,没有人不要你。” <第 19 章> 绝不放手 苏北生日那天,南京下雪了。 一个人跑到马台街那家卖梅花糕的铺子排了很久的队,风夹杂着雪花打在脸上,湿湿的,沁凉入骨。 还是要了四个梅花糕,分了两袋装。拎着梅花糕苏北又拐进湖南路那家商场的美食区,在角落里找了一张空空的桌子,将其中一份梅花糕搁在对面。 手捧着热乎乎的梅花糕,苏北笑着对自己说,北北生日快乐!郁言,我猜你一定忘记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吧,没关系,我原谅你。 吃了一口梅花糕,滚热的豆沙馅一下子就烫到了舌头。苏北噙着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梅花糕,食之无味。 季司令去世了,所以今年季家一大家子都到大伯家过年,这是老爷子定下的规矩,无论大家平时多忙,过年过节是一定要聚在一起的。 苏北大伯和二伯都是部队的,二伯家就在以前苏北住了很多年的大院,大伯家在省军区司令部大院,出门就是繁华的湖南路。 年夜饭还没开始,大伯家的电话就响个不停,都是打来拜年的。大伯家的堂哥在驻地,二伯家的堂哥堂姐都在国外,部队和学校都没有假,所以三家子其实也就只有七个人。 “北北,去给你谭爷爷家打个电话拜年,前几天我碰到你谭爷爷,他还提到你了,问你怎么都不去看他呢。”忽然二伯开口说道。 苏北之前根本没想到这个问题,以前都是在爷爷那过年的,拜年都直接上门的。 走到电话机前,苏北楞了半天,红着脸转头说道,“我不知道谭爷爷家的号码…” 杨思云骂道,“你这丫头真没良心,亏得你谭爷爷平时那么疼你,磊磊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连人家家里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说完才报了一串号码。 苏北郁闷,她从来没打过电话去谭家,有事都是谭磊打电话过来的,谁注意他家电话号码是多少了… “喂,你好。请问找哪位?” 一听就知道是谭磊的声音,苏北顿了顿,“额,那个,我是…” “北北?你在哪儿呢?” …耳朵这么灵光的,“在我大伯家,谭爷爷在吗?” “你等等,我让爷爷接电话。” 苏北挺紧张的,虽然对她来说只是长辈,但总感觉跟是跟自己的领导对话。简单拜了个年,谭政委让她明天来大院玩,苏北只能先应了下来。 初一早上苏北便被杨思云从被窝里拖起来,“小丫头不准赖床,是你昨天自己答应你谭爷爷要去拜年的。快点起来。” 苏北穿了件白色的呢大衣,咖色的长靴,看上去既帅气又不失柔和。 快到大院门口的时候苏北就看见谭磊了,黑色的短款羽绒服,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运动鞋。忽然苏北眼睛一花,谭磊的脸竟变成了郁言,用力甩甩头,又变成了谭磊。 苏北心里笑自己,真是要疯了。她跟郁言第一次约会的时候,郁言就是这般打扮。其实,男孩子经常穿的也不过黑白灰了,这身打扮实在算不得特别。 季建国在门口把车停了下,谭磊上了车再驶进大院。杨思云看他被冻得通红的脸忍不住说道,“磊磊怎么站大门口这儿啊,万一阿姨和你叔叔中午才来怎么办?傻小子,这么冷的天在家呆着就好了。” 谭磊腼腆地笑笑,“没关系的阿姨,我知道你们早上就来,我也刚出来没多久。” 杨思云笑着点点头,转身从包里掏了封红包递给谭磊,“来磊磊,阿姨祝你新的一年越长越帅,成绩越来越好。” “谢谢阿姨。不过我现在大了,红包不能收。” 杨思云不依,“拿着拿着,再大在我们眼里都是孩子,大过年的就当讨个吉利。还是你嫌阿姨给的少了?” 季建国也插嘴道,“你阿姨给你就收了吧。” 苏北不得不佩服这两口子一个j□j脸一个唱白脸,把谭磊弄得不好意思极了,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苏北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红包,朝谭磊口袋里一塞,“你就收了吧,你不收我妈不会让你下车的。” 杨思云没好气地看着自己姑娘,转头朝季建国说,“看见没?你家姑娘现在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了。” 季建国颇不在意,“磊磊哪里是外人,以后还不都是一家人。” 苏北窘得不得了,谭磊倒是嘴巴很乖,“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叔叔阿姨。” 谭家一早就很热闹,想到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季家也是这般热闹的,虽不去想,但总有种人走茶凉的感觉。 谭政委一见到苏北就假装生气,“北北现在大了,都把我这个老头子忘记了。” 苏北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杨思云这是倒是护起自己闺女了,“谭叔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丫头我们养大了还不是给你们家养的,到时成了你们谭家的人,就怕你天天见了腻。” 杨思云这么一说,谭政委听了不住哈哈大笑,“思云啊,你这嘴还是这么利索啊。”其他人跟忍不住跟着笑,相比苏北的窘迫,谭磊反倒淡定多了。 谭家长辈级的人物都给苏北塞了压岁钱,拜年的味道顿时少了许多,倒像是女方家长上门见亲家似的。 一堆大人都围在客厅里聊天,男人聊国家,聊事业。女人聊家长里短,好不热闹。 苏北坐在沙发上听着,虽然听得懂,但没什么兴趣。 谭磊的小表弟从外面跑回来,拉着谭磊的胳膊,“哥哥,哥哥,你出来一下。” 小家伙气喘吁吁的,炯炯有神的眼睛跟谭磊小时候的样子很像。谭磊现在给人的感觉总是温文尔雅的样子,成绩优异,待人接物也彬彬有礼。这样的谭磊让苏北几乎都快要忘记他小时候是多调皮和霸道。 谭磊站起身,一手牵着小表弟,另一只手拉起苏北的胳膊,笑着道,“你也一起来吧。” 苏北正坐着无聊,巴不得赶紧离开。 小家伙叫豆豆,是谭磊小姑家的宝贝。豆豆拉着谭磊一路小跑着跑到大院一处角落,小肥腿看上去短短的,跑起来倒是一点也不含糊。 “哥哥,我们在玩捉迷藏。香香说人太少了,你跟我们一起玩吧。姐姐也一起玩。”豆豆一脸期待地看着谭磊和苏北。 谭磊看向苏北,豆豆精得很,拉着苏北的手晃来晃去,奶声奶气地撒娇道,“姐姐陪我们一起玩吧,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苏北虽然看上去比较冷,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不太会拒绝别人。看着周围几个小家伙都满眼期待地看着她,她只好笑笑,“那谁藏谁找啊?” 豆豆一听来了劲,“我们黑白配,人数少的就躲,最后剩下两个石头剪子布,三局两胜,输的那个找。时间为半个小时,先被找到的人要帮忙一起找剩下的人,时间到了,谁没有被找到就可以得到一块德芙巧克力。” 看不出来豆豆年纪不大,说话倒是很有条理。谭磊笑着摸了下小家伙的脑袋,“那如果都找到了呢?” “那所有巧克力都归他好了。”一听到巧克力这个词,在场的小家伙们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个个虎视眈眈,摩拳擦掌。 几轮黑白配下来,最后是那个叫香香的小女孩跟豆豆进行石头剪刀布,结果豆豆输。 不过小家伙看起来是故意输的,香香每次动作都比较慢,豆豆抢着出,小丫头看起来也不想找人,临出前瞄到豆豆的动作,立马变了过来,所以三盘都是豆豆输。豆豆一点也不在意,在他看来,把所有人找出来才更刺激。 规定藏好了就不许动,范围不能出大院,不能进屋。 豆豆被蒙着眼,喊着“三二一,开始。” 谭磊拉着苏北,这大院他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他再熟悉不过了,所以跟着他不会错。 因为是冬季,所以绿化带上许多树木都光秃秃的,能不能藏人一眼就可以看穿。 谭磊把苏北带到通信楼后面,楼后面有一条狭窄地只能容一人通过的路,其实下面是下水道,上面铺的也都是石板中间都有缝隙的,是夏天用来排雨水的。 站在窄巷口,苏北有些不明,这一眼望过去就是个死巷子,只能容一个人侧身进去的地方怎么藏人啊。 谭磊拉着她的手,笑着看着她,“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完一个侧身先行迈进了小巷。 苏北半信半疑地跟着进去,走到头的时候居然出现了一个小拐角,大概可以容纳两三个人藏身的样子。 “这是我的秘密基地,只有几个人知道。” “张鹏飞他们?” “恩,小时候我们经常躲在这里。” 张鹏飞那伙就是从小跟谭磊横行大院的几个坏小子,苏北没有问他们躲在这里做什么,反正肯定没好事。 苏北觉得这个旮旯角里那群小鬼肯定找不到,难道他们就要在这呆将近半个小时? 这个狭小的空间就她和谭磊两个,几乎身体都要挨到一起了,呼吸吐纳间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太暧昧,太诡异了。 谭磊双手插在口袋里斜倚在墙上,“你今天很漂亮。” 苏北“恩”了一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低着脑袋看着自己呼出来的白气,一点一滴地消失在空气中,然后又有一股新的白气替代。 “高中学习还紧张吗?” “还好,才高一。” “恩,高二分班后就没这么轻松了,准备选文还是选理?” “肯定是理科的,看到历史我就头疼。”苏北眉头不自觉一皱,她能知道诸葛亮乾隆是哪个朝代的就不错的,要是具体说几几年,她脑袋会炸。 谭磊笑看着她没说话,苏北有点局促,只好又开口问,“你想考哪所学校?清华还是北大?” “那你呢?你想去哪儿上?” “我?我还不知道能考多少呢,能考上南大我都要去谢谢佛祖保佑了。”苏北笑笑,有些不好意思。 谭磊含笑看着她,忽然开口说,“没想过去北京吗?不去北京找郁言吗?” 苏北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及,那个人的名字一直埋在她心里,不予任何人分享。脸刷的一下变得苍白,郁言,呵呵,郁言估计已经忘记她了,她还去北京找他做什么呢… 见苏北面色不对,谭磊不知道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看来苏北并不快乐。一时间再也没能忍住,上前狠狠地将她抱住,“我以为我可以放手,只要你高兴就好。可是你现在不高兴了,所以,季苏北,我对你永远不会放手了。” 苏北身子一僵,垂下的手慢慢环上谭磊的腰,轻轻的,但谭磊还是感觉到了,既欣喜又心疼。 他知道这一刻她只是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而已,而这个怀抱是谁的,并不重要。他假装没看到她哭而已。 不知道了相拥了多久,风干了泪痕,谭磊牵着她冰冷的手,“我们出去吧。” 苏北低着头,不愿让他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睛,“时间还没到呢。” 紧了紧握住的手,谭磊笑道,“就让豆豆找到好了,那小家伙巧克力吃多了自然有人收拾他。走吧,外面太冷了。” 苏北听他的“阴谋论”也忍不住破涕为笑,哪有这样整弟弟的。 最终豆豆获得了全部的德芙巧克力,不过小家伙倒是很大方,完全没有私吞,给香香一块,还给谭磊和她一人两块。小虎牙笑的时候特别可爱。 忽然苏北很羡慕这群小家伙,无忧无虑,天真烂漫。记得曾经看到过一句话,没有人永远十七岁,但永远有人十七岁。 她才十六岁,但有时总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六十岁了。过去的孩童时的纯真再也回不去了。 <第 20 章> 陌上花开 开春后,高三的学生开始躁动不安,还有三个多月就要面临高考,十二年的寒窗苦读就在此一搏。 每年三四月奥赛就开始如火如荼地举行,谁都想靠着竞赛获得高考的加分,不要说二十分,每一分对高考成绩来说都可能成为改变一生的关键。 苏北知道谭磊是优异的,但杨思云告诉她谭磊得了数学和计算机两个一等奖以及物理二等奖的时候,还是被小小的震撼了一下。 此前谭磊已经通过了清华的自主招生,这下直接被保送了,所以接下来的高考只要正常发挥走个形式就行了。 杨思云在家将谭磊从头到脚夸了个遍,就差把谭磊的相片裱个框挂着苏北房里用以鞭策了。 季建国觉得谭磊这孩子理工科这么好,其实可以申请麻省的,毕竟麻省的理工科是最强的。 结果说到麻省杨思云就不爽了,凭什么就去麻省啊,问问周围的人,是知道麻省的人多还是知道哈佛的人多啊! 苏北自动将耳朵关上,这种毫无意义的讨论争辩在他们家已经上演过无数次了。 麻省也好哈佛也好,麻省毕业的工科生还不是照样下海,哈佛毕业的金融高材生还不是照样窝在国有银行。 不过这回还真的是被季建国说中了。 谭磊被确定保送后,学校老师也不强求他到每天到学校听课了。这期间谭磊想了很多,跟家人商量以后还是决定着手申请国外的大学。 他想报计算机专业,而这个专业最顶尖的学校无疑是麻省理工。谭磊没有像其他申请出国的学生一样同时向几所学校递申请,他想如果不能去麻省,那就留在国内,照样能发展。 这阵子谭磊经常往季家跑,毕竟季建国是麻省毕业的,杨思云虽不是麻省的,但哈佛也是最顶尖的大学,多少都可以给他一些意见和建议。 季建国也挺疼谭磊这孩子的,能推的应酬都推掉了,每天早早回家。怎么说都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而且说不定以后自家闺女就嫁给这小子了,这小子有出息,他家闺女也跟着沾光。 其实杨思云私心还是不希望谭磊出国的,她想着谭磊去清华,万一以后他们家北北也考去北京,互相好歹也有个照应。 但这事儿杨思云也只能憋在自己肚子里琢磨,不过看着谭磊每天来家里先是帮苏北辅导,跟他们咨询留学事情的时候又特别谦虚礼貌,她又想着还是多帮帮他好了,她也希望这孩子以后能有更大的作为。 这些日子最不好过的就是季苏北了。 平时作业都打诨得过且过的,谭磊来了就给她检查作业,苏北差点就跟他黑脸了。往往一个小时就能搞定的作业现在要花近一倍的时间去完成,做作业也不敢有一丝马虎了。 季建国拜托以前的导师给谭磊写了一封推荐信,南师也给了推荐信,虽然谭磊可能不去清华了,但谁都知道麻省和清华该如何取舍,学校也是明白的。学生能去麻省,那无疑是给学校的光荣史添了新的一笔。 有了这两份相当有重量的推荐信,尤其是麻省的博导的那封,只要谭磊语言成绩和面试通过,那么offer几乎是唾手可得。 六月未央,一年一度的高考终于进入了尾声,连空气似乎也变得轻盈。 谭磊同时收到了清华提前发给保送生的正式通知书以及麻省理工的offer。无论是哪个,都足以让所有人羡慕和嫉妒。 收到麻省的offer当天,谭磊第一个就通知了季家夫妇,杨思云和季建国也十分欣慰。苏北也替他感到骄傲,谁能想到小时候那么调皮的小男孩长大后会变得这么出色呢。 谭家摆宴席那天,金陵饭店那停了一排高档轿车,统一的黑色,统一的奥迪,再看看车牌号,统一的白底红字打头,一眼扫过去都是军区的车。 寅A和寅B的最多,了解军区车牌的人就知道这些车都是南京军区司令部和政治部的。其他的部的甚至寅K的也不少,都是军分区和其他部队直属单位的车。 金陵饭店的总经理亲自接待,保安部也是全体出动,个个头顶上都冒着汗,生怕今天有个什么闪失。无论什么闪失,都是他金陵饭店担待不起的。那些杠杠星星随便哪一个都是金贵的主。 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朝饭店看一眼,能让这么多领导都到场的,要么就是从京城过来开会的,要么就是哪个军区首长家办喜事。但要真是总参或总政的领导来开会,也不会下榻在金陵饭店的,所以八成是首长家办喜事。这样一想大家又更加好奇了。 季建国夫妇被安排在了主桌,一来很感谢夫妻俩对谭磊申请留学给予的莫大帮助,二来两家早就认定谭磊和苏北这对小青梅竹马,自然把他们当自家人看待。对于第二天,熟知的领导们都是心照不宣的。 谭政委带着谭磊一家三口逐桌给客人敬酒,老爷子难得开心喝多了,还不住埋怨说其实他是希望他们家谭磊考军校的,国防科大还是南京随便哪个军校都行,偏偏他们家谭磊就没想过要从军,这也是他的失败啊。 旁人听了都哈哈直笑,劝老爷子说孩子不愿意进部队就不要勉强了,哪一行都出栋梁的,不用愁,谭磊这孩子以后肯定很有出息。 老爷子听了更是开心,又多喝了几杯,家人劝都劝不住,一多说几句,谭政委马上就摆出首长的威严出来,愣是让对方住了嘴。 席间杨思云忽然心生一个想法,既然谭磊去了麻省,那就就把北北弄去哈佛吧。麻省就在哈佛隔壁,这样到时北北去了,两人照样可以相互照应嘛,谁说非得在北京才行了。 想到这杨思云就忍不住夸自己,这简直就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北北的英语成绩很好,语言应该没有问题。不过哈佛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这事儿待会回去得好好跟季建国商量商量。 谭磊对苏北说,“北北,我多给你几年的时间,没关系,慢慢来,我会一直等你。如果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是一个人,那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你绑在我身边。我说过,对你,我不会放弃。” 从六月初苏北莫名开始期待,但随着高考结束的日子一天天远去,期待的心又渐渐开始失落。谭磊的即将离去更加剧了心中的失落感。 离开一年的郁言就消失得无踪影,那一别几年的谭磊,到时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承诺这东西,听听就好,当不得真。 就在结束高一期末考那天,苏北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出校门。南外门口那伫立的身影让苏北瞬间僵硬得不知所措,脸刷的一下白了。定定地互视了几秒,苏北别过头,骑上自行车仓皇而逃。 “季苏北,一年没见,你怎么越来越像乌龟了?”戏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苏北对着自己说,听不见,听不见,不回头,不回头… 原来当思念一个人到了极致的时候,再见面却不是兴奋,而是害怕。害怕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害怕眼前的他又会再次不见。乌龟也好,鸵鸟也罢,这会她只想找个地方一个人呆着,静静地等待心中按捺不住的喜悦爆发。 但乌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因为有人不允许。 郁言大步走上来拽住车后架,耍赖般一屁股跨坐在苏北车后面,长腿往地上一撑,苏北的车便无法行进。 一下子没控制好平衡,苏北差点从车上摔下来,幸好郁言双手伸到车龙头架猪,将她整个人从后面护在怀里。 灼热的气息在苏北的颈间喷发,苏北顿时羞红了脸。拜托这还是她的学校门口,他个毕业生是什么都不怕了,她还是在这混两年的,被别人看到了那她可以不要做人了。 苏北一脚撑地,急忙转过头,却正中郁言下怀,她的唇与他的唇擦边而过,苏北却顾不上了,急乎乎地朝他瞪着眼睛,“你松开,要是被老师看到就死定了?” 郁言眉梢一挑,笑看着她,“你还怕老师?” 苏北在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个个都跟你一样没脸没皮的。 郁言困住她不放,“那还跑不跑?” 苏北乖乖地摇摇头。 郁言满意地摸摸她的头发,脚一跨便离了车后座。 一察觉车子重量减轻,苏北蹬起脚踏就拼命地骑。不跑?才怪。 才骑了二十米开外,便听到不远处凉凉地笑声,“季苏北,我帮你把书包送回家可好?” 苏北闻言朝车篓里一看,书包居然不翼而飞!回头看到某人好整以暇地一指挑着书包,一手插在裤袋里朝她这边看来。 暗暗地骂了几句,苏北硬着头皮将车掉头转回去。 “季苏北,要不要先表扬你几句?每次见你你都给我不同的‘惊喜’啊。这么久没见,居然学会了耍诈,不乖啊。”郁言忽然凑近,“敢耍诈就要敢承担后果。” 苏北冷哼一声,别过脸不想看他。想想都替自己不值,想到心里就发酸,走了一年,自己每天坚持给他写一封信,或长或短,从不间隔。 但那些信犹如石沉大海,连一丝回音都没有。学习忙不是借口,总有空打个电话吧。所以,她很生气。 忽然郁言将她的书包往肩膀上一挎,一手拦腰将苏北从车座上抱了下来,强行将车随意停到马路边。 苏北尖叫,搞什么东西啊,大白天想绑架吗?“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啊,听见没有,混蛋,变态!” 拦了辆的士,将苏北朝后座一扔,苏北还想跑,但郁言高大地身子已经塞了进来。转头开另一边的车门,但急昏了头的苏北似乎忘记了计程车只有单边车门供上下车的… 愤恨地看着跟没事人似的郁言,苏北几乎想拽住司机叔叔的胳膊说请把车开到派出所去,这个人想绑架我。但这种屁话,鬼才相信。 潮起潮落 车子进了月牙湖花园,如果苏北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新开的楼盘,他们家在这小区开盘前就已经搬到北京去了,怎么会在这里买房子? 郁言下了车,一手撑在车顶,俯身向里看着苏北,嘴边勾起一抹笑,“是要自己下来还是我抱你下来?我不介意第二种。” 苏北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让开。” 站在楼道门口苏北又不动了,见郁言准备进去,忙拽住他的衣角,“这是你家?” 郁言转头,“怎么了?” “那让我来干嘛呀?”苏北有点埋怨的味道。 抓住她拽住自己衣摆的手,用力握住,一把将她拉进了楼道。“这是我自己的房子。” 苏北抬起望着他,一脸疑惑。 “你不就是在想我爸妈是不是也在,那我告诉你,他们都不在。”郁言好笑地看着她说道,苏北顿时有种被一眼看穿的尴尬。 掏出一串钥匙,在食指上转了一圈,“季苏北,你在紧张什么?” 苏北小声嘟囔道,“谁紧张了。” 郁言笑而不语,钥匙一转,防盗门“吱呀”一声被打了开来。 进了门郁言自己换了双拖鞋就朝客厅里走,苏北站在玄关不知所措。 郁言没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声,转头看向苏北,见她还愣在原地,不禁眉头一皱,“站那儿做什么?进来啊。” 苏北郁闷,主人没递拖鞋给她,难道叫她自己去翻鞋柜吗? 不过这事放在郁言身上还真是做得出来,嗤笑一声,“季苏北,你脑袋不是挺灵光的吗?拖鞋不就在鞋柜里,自己不会拿吗?” 苏北愤愤地来开隐藏式鞋柜,拿了双看似全新的拖鞋换上,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了下去,转头到处打量这套房子。 郁言拿了瓶矿泉水递给苏北,“家里什么都没有,就将就点吧。” 坐到苏北旁边,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苏北下意识头一偏,怎么他跟谭磊没事都爱摸她的头,她又不是京巴。 拧开瓶盖猛的喝了一大口水,苏北转头看向他,“这里装潢都是按你的要求弄的吗?你就这品味?” 郁言知道她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讽刺他眼光俗气,毫无品味而言。笑着伸手捏住她的脸颊,“你希望是吗?” 瞥见苏北眼中一闪而逝的得意,郁言不觉家中了手中的力道,“不过很可惜,让你失望了。这房是买的现成的豪华精装,我昨晚也是第一次来。” “痛呀!”脸颊传来的疼痛让苏北忍不住叫了出来,有些失望没能打击到他,不过很快在他的注视下她又开始不自在起来。这人的眼神跟狼似的,两眼就差冒绿光了。“你昨晚到南京的吗?你爸妈也回来了?” 郁言两臂一张横搁在沙发背上,“我回来找我老婆的,他们回来干什么?还是说你现在就迫不及待想要见公婆了?” 听他说得这么理所当然,苏北反倒脸“腾”的一下红了,又气又羞。实在想不明白这个浑蛋怎么脸皮这么厚,一年没有联系她,现在突然冒出来,就当这一年完全不存在似的,老婆叫得那么顺溜,凭什么啊?! “你刚说这房子是你自己的,是什么意思啊?”苏北岔开话题,再次打量起这套房子。 郁言站起身,顺带一手也将她拉了起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自己花钱买的。” 苏北之前也想到过,但真的听到这个答案是还是咋舌了,下意识就脱口问出,“你哪来这么多钱?你现在就可以向银行申请贷款了吗?” 郁言转头看她一眼,“谁说买房就一定要贷款了?我高一就开始炒股了。”当初若不是还没满十八周岁,他一定会留在南京。 苏北怀疑地看着他,人家一家子奋斗了一辈子还不一定能一次性买一套房子,她家杨思云也炒股,哈佛金融专业毕业的高材生炒股到现在也没说赚到一套房子,有时候还亏得一塌糊涂。 “记得我走的时候跟你说的话什么吗?”郁言拉着她进了朝阳的那间主卧,苏北心莫名一紧,手心微微冒汗。 郁言仿佛并没有要她回答,接着又说道,“季苏北,我说过在清华等你,你现在开始准备了吗?” 清华?!他真的考上了? 忽然苏北看到床头柜上某样东西,挣脱开他的手,走到床头柜前。熟悉的信封,熟悉的信纸,熟悉的字迹,上面还有被泪水晕开并早已风干的痕迹。 旁边的牛皮纸袋里,满满都是淡蓝色的信封,不用看她也知道,那是她一年来写得所有的信,她曾以为石沉大海的信。从未得到过回应,但却一直坚持每天一封,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执拗什么。 桌上那封是高考前一天的寄出的,也是最后一封,她想,如果他没回来,那就收手吧。 郁言看着她僵直的背部,轻叹了口气,走过去从后面环住她,“对不起,高考结束以后这些信才到我手上。不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打给你,我一定控制不住从学校溜出来,买张机票直接飞回南京。我说过我会在清华等你,所以我必须努力。” “谁说你等我,我就一定要上清华了。我不要上清华,清华有什么好,我就呆在南京,南大考不上还有东南,东南考不上还有南航南师,南京学校多着呢,我不会去北京的。”苏北身体轻颤着,控制不住激动起来。 原来这一年的神伤都是因为清华啊…人说在想要得到某些东西时必定会有所失,看来,这都是真的。 蓦地郁言转过她的身子,定定地看着她,乌黑明亮的眼睛夹杂的各种情绪,百般莫测。“真的不去北京?” 垂下眼,苏北咬紧牙,“不去,说不去就不...唔...” 郁言捧起她的头,牢牢的扣在掌心,低下头准确地覆在那张倔强的小嘴上,柔软的唇瓣,香甜的津液,一如以往般让他执迷。 他的吻从来都不是轻柔温情的,像侵略者一样带着霸道的狂野,强势撬开她的贝齿,紧紧纠缠住甜美的丁香舌,挑逗,追逐,纠缠,放肆,舌尖划过口腔中的每一寸,久违的颤栗再次引爆全身。 谭磊那一次的偷吻也不过是唇触唇,并没有深入。所以只有激烈的吻只有他对她做过,她不知道别人接吻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她无从比较,但她觉得他的吻似乎总是带着一股魔力,让人欲罢不能。 腰间陡然一紧,彼此仍纠缠着的舌头短暂分开,“专心点。” 苏北先是一怔,手蓦然环上他的腰,闭上眼睛用力地封住他的唇。凭什么每次都是她处于弱势,凭什么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凭她喜欢他?报复般狠狠吮吸住他的舌尖,学着他在他的唇舌上勾画,逗弄,原来掌握主动权的感觉这么好。 郁言也任由她胡乱的拨弄着,忽然游动着的小舌朝他的上腭处猛然一顶,他略微分神,紧接着舌尖传来一股刺痛,瞬间咸腥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头。 要玩?那就继续玩。嘴边扬起一丝邪恶的笑,却满含宠溺的味道。 她从不勉强自己去接受任何她不喜欢的事物,正如别人也无法勉强她去接受,所以刚刚的事情她必须对自己负责,她没有拒绝并不是不可以拒绝,只是潜意识里自己不想拒绝。也许只有这样的亲近才能稍微填补这一年来自己所承受的难过和寂寞。 天色早已渐沉,夜幕降临在金陵这片土地上。 苏北醒来的时候郁言还沉睡着,紧紧搂着她,两条大腿夹住她的腿,将她紧箍在自己怀里。苏北不禁一笑,这个家伙,连睡觉都是这么霸气。 郁言手机的嗡鸣声还在持续,苏北伸手推了推他,“电话。” 见他没什么动静,苏北干脆直接一手捏住他的鼻子,一手捂住他的嘴,果然很快郁言就皱着眉睁开了眼睛,苏北再次重复,“电话。” 郁言一把抓过她狠狠的吻了一下,这才下了床找手机,可怜的手机已经不知道滚到地板的哪一个角落去了。 接完电话郁言拿了身换洗衣服就进了浴室,苏北见他进去后,迅速下床穿好衣服,身体遍布着羞人的吻痕。 在床上呆坐了一会,苏北忽然想起一件事,拿起郁言的手机拨号,但绿键还没按出去,想了下觉得不妥,按了红键取消。不过四周瞄了一下,并没有看到座机,她本来想给杨思云打个电话说晚点回去的。 郁言从浴室里出来,见苏北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边,嘴角不觉微微上扬。“想去酒吧玩玩吗?” “啊。”苏北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点点头,“去。”她一直挺好奇酒吧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究竟是不是像外面人说的里面彻夜狂欢,群魔乱舞。 简单洗了把脸,苏北便跟着郁言下了楼。本以为要出去打的的,但他却拉着她到车库,一辆重型机车停在那儿,黑得发亮。 将安全帽递给她,笑着挑眉,“妞,敢坐吗?” 一把夺过安全帽系好,郁言已经将机车打火,苏北一脚跨坐在他身后,搂住他的腰,“这车谁的啊?你不戴安全帽?” 郁言伸手将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一拉,苏北重心不稳,一下子整个人趴在了郁言背上,刚要发作,郁言就笑着说,“坐好,抱紧了。”说完摩托车一下子冲了出去。 出了小区郁言才回答她刚刚的问题,“这车是我一朋友的,昨晚开这玩意去机场接我,把我送回来后来上楼喝了些酒,回去的时候就打的走了。怎么,不相信我的技术?” 苏北摇摇头,不过很快意识到他看不到,又小声说了句,“没有。” 重型机车的轰鸣声和呼啸的风声盖过了苏北的声音,郁言没听清楚,苏北又大声吼了一遍,“我相信你!” 吼完他跟她都笑了,宛如夜幕下耀眼的烟花。 苏北一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郁言,忽冷忽热,飘忽不定。阿娇说她有受虐倾向,就喜欢找折磨。但这一刻,她觉得爱情本就是一场折磨,越折磨越甘甜。 忽然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前方十字路口的左边冲了出来,刺眼的车灯让人眼睛很不舒服,还没来得及用胳膊挡住,耳边便传来“轰”的一声,然后世界的一切忽然变得安静下来…失去意识之前只觉一个温热的紧紧护住了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纸醉金迷 京郊昌平,凤凰山陵园。 天色阴沉,刚刚还飘着绵绵细雨,雨珠顺着汉白玉的墓碑滑落。大清早陵园几乎没什么人,一袭黑色连衣纱裙久久站立在碑前,望着墓碑上年轻的面容,一眼万年。 从山脚下看,山腰上忽然轻烟阵阵,在这片肃穆的地方竟显妖娆。陵园是不允许燃烧冥钱之类的物品的,但护陵员仅仅是朝那片看了一眼便作罢。 常守这里的工作人员都知道那个姑娘,每个月都会来一次,一呆就是一整天,每次来都会烧些书信。 第一次烧东西的时候便被他们抓住了,弄到办公室,那姑娘长得倒是漂亮,但就是不说话,无论他们问什么都不开口。主任只好联系墓主人的家属,墓碑上是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可惜英年早逝。 大家猜测这小姑娘会不会是个聋哑人的时候,上面来电话说让这个姑娘离开,下次无论这个姑娘做什么,只要没太大问题,都不要去干涉。所有人都明了,葬在这里的不乏达官贵人,这小丫头看来也是有背景的。 将手中的小雏菊轻轻放置在碑前,苏北忽的笑笑。从编织袋里拿出一个小火盆,又从手提袋里掏出一沓厚厚的信封,整齐划一的淡蓝色。 每念完一封信,便又将信纸折好,塞回信封。“啪”的一声打火机盖子打开,蓝色的火焰不住地跳跃着,隐隐的哀伤。 看着淡蓝的信渐渐化为灰烬,眼角的泪水滴落在火盆中,蒸发。 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子,郁言,原来你已经离开我这么久了。佛门五年学戒,学的是遵守教诫。我也用了五年,来遵守对你承诺。 你在北京,所以我来了。你说过在清华等我,所以我拼命上了。你想去巴塞罗那看高迪,所以我选择了建筑系。所有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所有你不能完成的,我都会替你完成。 可是郁言,从今天起,我不会再给你写信了,以后也不会常来看你了。他们说的对,你并不想经常见到这样的我,这样不开心的我。 看到这束雏菊了吗,我会像它一样坚强。从今往后,我要开始学会追求幸福。 从陵园出来,苏北先回租的小套房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去了学校。齐姗姗之前打电话说宿管阿姨来统计这学期的宿舍入住情况,不住校但保留床位的必须到她那签个字。 这事本来倒也不急着办,但齐姗姗说晚上班上有活动,苏北便想着回学校找齐姗姗一起,顺便把这事儿给办了。 在宿管大妈那登记了一下,苏北便回了宿舍。刚进门便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一个没忍住便打了个喷嚏。刚捂住鼻子,便听到孙梅喊,“快把门关上!”吓得苏北立马一脚将门勾上。 齐姗姗,孙梅和吴笑云三个人都围在阳台上,每人一手一把扇子不停地扇着。 “你们都站阳台干嘛呢?宿舍里什么味道啊,这么奇怪。”苏北不知道她们又搞什么名堂。 一听苏北问,孙梅和齐姗姗就一致愤恨地盯着吴笑云,难得异口同声道,“你问她!” 吴笑云不好意思地笑笑,手指了指怀里的东西,这时苏北才注意到她怀里抱着一只硕大无比的兔子。天啊,这兔子究竟吃了什么东西能养成这般肥… 齐姗姗的眼神恨不能直接把这只肥兔给剐了,一把将苏北拉到阳台上,用扇子拼命地扇了几下,苏北这才觉得空气清新多了。 “这兔子哪来的啊?好肥啊。”苏北是真没见过这么胖的兔子,快赶上流氓兔了。 说道这只兔子,孙梅就忍不住要发飙,“吴笑云,你明天不把这胖子弄走,我保证明天请你吃全兔宴!” 吴笑云无辜地眨眨眼,那只即将生死未卜的肥兔一点也没意识到死亡的气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睡觉。 那神情,那姿态,完全就是在藐视孙梅的狠话,气得孙梅想直接把这死兔子的皮给扒了。 苏北被那兔子逗笑了,但除了吴笑云跟着她一起笑,其他两个完全一脸青色。“宿舍不是不让养宠物的吗?” “偷着养的呗。本来一直是她家郭子养着的,这不郭子忙着找实习单位的事嘛。也不知道是给兔子打激素还是喝可乐了,肥得跟变异了似的。服了他了,个大男人也养这玩意儿。”齐姗姗没好气地说。 郭子是吴笑云的男朋友,这个苏北是知道的。说到这一对,也挺有意思的。吴笑云是建筑系的才女,郭子却是中文系的才子,工科女找了个文科男,让建筑系的一帮子男生捶胸顿足,这系上的生计问题还没解决呢。 苏北班上就她们寝室这四个女生,其他清一色都是带把的。整个建筑系的女生数都能数出来,不谈在班上自产自销,好歹在系上解决。 结果千年等一回出了个校花季苏北,大学三年就没谈过恋爱,在石榴裙下阵亡的不少,前赴后继的更不少。 齐姗姗长得不漂亮,但身材绝对的,个子高挑,那双长腿迷倒了一干光棍。这姑娘倒是跟季苏北截然相反,男朋友一个接一个,全是本系的。但也正是这样,让男娃们都怕了,系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小心就是前前任碰到前任,都成系上的笑柄了。 孙梅倒是很正常也很专一,但也太专一了,据说是初中就在一起了,那传说中的初恋上的哈工大,一到放假孙梅就坐火车去哈尔滨,然后在哈尔滨呆几天再和她男朋友一起回老家。大家觉得凭什么每次都是孙梅去找那个男的,这样迟早要出问题的,但孙梅那个死拗的脾气,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 怪不得宿舍里异味这么大,别看兔子小的时候可爱得紧,越大拉屎拉尿的味道就越重。齐姗姗受不了,逮着她的香水就乱喷了一通,结果香水味和屎尿味混在一起,味道更怪异更难闻了。三个人只好躲到阳台上,又怕被阿姨逮到,所以不敢把宿舍门打开通风。 接着苏北发现了一件更悲剧的事情,对着吴笑云怀里那只肥兔再也笑不出来。她们居然把兔子窝安在她的铺下! 这次班上倒是款了一把,黄金时段在钱柜弄了间豪华大包,有几个还拖家带口的,惹得众光棍十分不满,这不明摆着刺激人吗? 齐姗姗是出了名的麦霸,只有她不想唱的,没有她不会唱的。她的第N任前男友带着外语系的现任女友来玩,两个人都是知道对方的,这会针尖对麦芒,直接拼歌拼上了。 苏北对唱歌没什么兴致,便跟着男生一起划拳。其实这是苏北的强项,但今天她似乎过于兴奋,故意输了好几把,冰镇的啤酒穿肠而过,酒精渐渐麻痹神经。苏北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迷煞了一帮男生。 有人说光喝酒没意思,要玩就玩点刺激的。齐姗姗一听也来了劲,扔了话筒跑来凑热闹,“我也来我也来,说吧,怎么个刺激法?” 苏北端着酒杯,摇晃着杯中的酒,眼神有些迷离。能怎么刺激,无非就是真心话大冒险。 果不其然,这玩到烂的游戏每次有人提出来大家依然保持着极高的热情,不知道是潜在的意识想窥探别的隐私还是为了挑战自己的极限。苏北从没参加过,但今天她想偶尔放纵一次也是一种解脱。 规则是猜拳,输的一方必须先喝掉一整杯啤酒,然后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几轮下来,齐姗姗输得最厉害,包厢里至少有两个以上是她的前男友,所以她死都不会选择真心话,这伙人整起人来不偿命。 但大冒险绝对比真心话好不到哪里去,刚刚被罚深情地和墙接吻三十秒,尤其看到那前任的现任女友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她觉得这辈子的脸都在这丢光了。 苏北一直保持着不败的记录,忽的被齐姗姗的叫声扰乱了心神,一不留神,众人便不怀好意地笑看着她。 愿赌服输,苏北将面前的一整杯啤酒一口饮尽,惹来一阵叫好。班长问是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苏北想了想,真心话。 班长窘了半天,才红着脸把问题问了出来,“你的三围是多少?” 问题即出,一片哗然。男生们集体起哄,“行啊,老林,看不出啊。”“好家伙,深藏不露,绝对的。” 班长抡起拳头就砸了过去,和一众男生嬉闹着,“少装了,平时在寝室你们不是老讨论吗,今天哥儿这不鼓起勇气帮你们证实一下。” 苏北无语了,这群人是直接把她无视了还是怎么的,轻咳了一声,说,“这个问题我现在没办法回答,等我回去量一下再告诉你可以么?”要玩是么,那就放开玩好了。 大家先是一愣,然后又是哄笑,没想到苏北会这么直接,班长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腆着脸笑笑点头。 但齐姗姗这个八婆不依,“怎么能就这么算了,真心话答不出来那就大冒险吧。”其他人一听忙附议。 苏北想这死女人今天不把她一起拖下水是不会罢休了,她倒想看看她能想出什么花招。 见苏北没说话,齐姗姗直接当她默认不反对。正了正嗓子,“到对面包厢随便选个顺眼的男的,坐到他大腿上跟他说,我想跟你做/爱。” 大家一听都愣怔了,这个有点过了。看到齐姗姗眼里的促狭和挑衅,苏北就知道这个八婆没安好心,不急着拒绝,苏北反问,“如果我不呢?” “不就算了嘛,游戏而已。不过真心话答不出,大冒险又不敢,这破坏了大伙的兴致多不好啊,你说是吧?算啦,我也赌你不敢去,罚三杯好了。”齐姗姗明里暗里都把话给堵死了,就等着看苏北出糗,就算苏北选择罚三杯,那也够呛的。 一时间整个包厢都静了下来,苏北看着齐姗姗不说话,齐姗姗也朝她眨眨眼。班长看气氛不对,忙出来打圆场,“三儿,这有点过了啊。再罚一杯算了。” 蓦地苏北站起身,勾起一抹绝美的笑,“我去就是了,三儿说得没错,坏了大伙兴致就没意思了。不就耍耍人吗,不当真的。” 说完便拉开门走到对面,深吸了一口气,推开对面包厢的门,里面浓浓的烟味顿时让苏北呛咳了一下。挥了挥面前的空气,发现沙发上的一干人正朝她看着。 大概扫了眼,除了正对着她的那个男人看上去二十七八的样子,其他看起来至少四十开外,而且每个人身边都坐着一个女的,显然是KTV公主,大伙心照不宣。 苏北走到年轻男人面前,一屁股坐到他的大腿上,面上镇静自若,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跳快成什么样了。近距离看才发现这男人竟好看的紧,刚刚烟雾缭绕没看清长相,这会算是彻底瞧清楚了。 男人没有显得讶异,只是看着她,乌黑的眸子闪着几乎无法察觉的精光,苏北一下闪了神。他身边的KTV公主正虎视眈眈看着她,苏北知道门口还有一帮子看戏的,心一沉,双手环住男人的脖子,媚笑横生,“我想跟你做/爱。” 苏北听到了周围明显的唏嘘声,那死盯着她的KTV公主已经石化了,两个眼珠子差点瞪得掉出来。苏北知道这时是全身而退的最佳时机,等的就是所有人惊讶得不知该如何反应的那一瞬间。反正谁也不认识谁,再见无期。 就在苏北迅速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腰间传来一股力量,让她跌坐回男人的大腿上,男人俯身,鼻尖贴着鼻尖,“你刚说你想跟我做/爱?” 苏北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转过头朝门口求助,齐姗姗还算有良心,冲进来一把拉住苏北,笑着跟包厢里的人道歉,“不好意思,我朋友喝醉了,真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了。” 男人没再拉住苏北,只是看着另外一个女孩将刚刚这个冒失的女人拖走。 待包厢门合上,另外几个人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女孩子真是了不得啊。” “一看就是学生,也不知道哪个学校的,太不像话了。现在钱柜怎么回事,等会把他们经理叫来好好说道说道。秦总,不好意思,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这杯先干为敬。” 被唤作秦总的年轻男人端起酒杯示意,“戴主任太客气了。”看来今晚倒也不尽那么无聊。 23鬼使神差
<第 24 章> 醉天蝎宫
25共赴巫山
<第 26 章> 鸡比你贵
<第 27 章> 水木清华
28男色当道
<第 29 章> 醍醐灌顶
30化妆舞会
<第 31 章> 等待归期 苏北不想去钱柜,那儿给她留下的记忆可不能算好。有偷窃癖的叛逆少女,势利眼的经理,还有那个神出鬼没的素小羽。 她想换一家KTV,但申请被驳回了。理由是平安夜的包间都是耍提前预定的,现在去临时去哪家都不可能有的。 齐姗姗他们四个打了一辆车,孙梅跟苏北还有谭磊上了一辆车,谭磊坐在前面。 苏北的手机响了,从包里拿出一来一看竟是孙梅发来的信息。朝孙梅看了一眼,这女人每个月的短信包不是向来都不够用的吗?打开信息:你们三个太过分了,欺负俺男人不在北京!不行,我也要带个哥哥来! 忍住笑,苏北认真地回复了过去:带,我们会替你保密。 很快孙梅又回过来:你说的啊,那我把小天使喊来。 这下苏北不知道该回什么了,正纠结着,谭磊转过头笑着问,“耍不要买点吃的和饮料带过去?” 苏北机械性地回道,“钱柜不让外带的。” “没事,我让小天使带上书包,买好偷渡过来就行了。”孙梅说着就开始打电话,呆然是行动派。 “小天使?”谭磊不解。 苏北怕孙梅再说就漏嘴了,这丫就会添乱,“呵,就一学弟,齐姗姗老乡,经常帮我们在自习室占座儿,关系还不错。” 谭磊点点头,回过头没再说什么,孙梅好笑地看着苏北,低头又发了条信息过去:做贼心虚。 苏北收起手机,佯装转头看向窗外。孙梅见苏北不回应她,一个人唱戏也挺无聊的,索性也转头看向另一边的窗外。 忽然车内响起一声女鬼般的尖叫“啊——”,吓得司机大叔手一抖车子差点撞上安全岛,忍不住骂了句。司机大叔朝后视镜瞪了眼,“怎么回事?”谭磊也转过头问怎么了。 孙梅袖着脸有些尴尬,“没事,刚刚好像虫子咬了我一下,好你个苏北,掐肉神功又见长了,看我等会儿不整死你。 苏北一脸担忧,“孙梅你没事儿?吓死我了。”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儿,她的报复心是很强滴。 看她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孙梅快气疯了,发作又发作不得。你就装死丫头,迟早你要在你的青梅竹马面前现原形。 到了钱柜,齐姗姗他们已经在大门口了。进去后,前台小姐说他们订的是通宵场,还要再等上好一会儿。 问能不能提前进场,钱照算,前台小姐笑着摇摇头,“对不起,现在所有包厢都是满的。” 这种鬼话当然是不能相信的,但也没办法,只能在外面坐会儿。还得个把小时呢,齐姗姗嘟囔着早知道等舞会结束再来也不迟,北大哥哥则在一旁劝慰。 墨非定律告诉我们,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有可能发生。 譬如说此刻,苏北不想碰到的那个势利眼经理,但却眼睁睁看着势利眼经理笑容满面地朝他们这边走过来。“季小姐跟同学一起来唱歌啊?怎么都在这儿坐着?” 苏北虽然不喜欢这种人,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好微笑地点点头。心里巴不得这人赶紧滚出她的视线,其实她更担心的是这个势利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提起秦小羽,她知道她自己还没那么大面子能让堂堂钱柜的经理跑来打招呼的。 齐姗姗倒是知道其中原因的,第一反应就是转移视线,忙插话道,“我们订的是通宵场,这不来早了,你们前台小姐说这会儿没空包厢,我们只好坐这儿等了。” 靛混到钱柜经理这个职位,说明此人也不是吃素的。在这种龙蛇棍杂的娱乐场所,最重要的就是会看人脸色和摸透客人的想法。 经理是个人精儿,他知道这个季小姐跟秦总肯定关系不一般,自是要招待好的。但他不会蠢到在众人面前提秦总,现在大学生给人当情妇包养的太多了,但面上谁都不会说,所以在无法确定这季小姐和秦总究竟是怎么个关系前他绝不会乱说一句。 听齐姗姗这么一说,经理立马招来一个服务生,“给季小姐安排下,打个对折,跟前台说一下就说是我交代的。” “对折?这怎么好意思呢。”齐姗姗笑着说道,虽然心里明白人家这是想借机巴结秦小羽呢,但面上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经理摆摆手,“哪里哪里,上次季小姐在我们钱柜遗失了钱包和手机,我们才觉得不好意思呢。 你们玩开心,我还有事就先去忙了。” 待经理离开,刚刚被招来的服务生笑着让他们跟他去。孙梅拍拍苏北的肩,“行啊,美女果然在哪儿都吃得开啊。” 苏北脸黑了一半,谭磊也似笑非笑地朝她看了眼。 服务生把音响调试好,齐姗姗便迫不及待地开始点歌,还不停地吆喝着问大家要唱什么。 苏北向来是忠实的听众,齐姗姗最爱她这样儿的,不抢麦的同志是好同志。不过一个人唱累了也挺没劲的,所以偶尔也威逼利诱让苏北唱两首。 点好歌,齐姗姗便直接坐到了小舞台的高脚椅上,那里向来是她的专座。开场几首热身后,李天时也赶了过来。 这孩子也真够憨的,叫他带个书包出来买点零食饮料过来,也不用弄这么一大包啊,快赶上人登山包了。拉链拉开,里面塞得满满的薯片瓜子可乐一类的,还有几盒欧式小蛋糕。 把蛋糕拿出来分给姑娘们,“姗姐也不早点跟我说,不然肯定要去订做一个大蛋糕的,这会儿蛋糕房都关门了。过生日哪能没蛋糕啊,这不刚去超市的时候看到有这种小蛋糕就买了几个,勉强凑合下。” “切,我不说你就不知道今天是她生日了?”齐姗姗鄙视道。 李天时顿时萎了,小声嘀咕着,“我以为你们肯定不会带上我的啊。” 这话多委屈口阿,听得旁人都忍不住笑,就连齐姗姗也笑骂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怂样儿,别给我丢人了。去去去,点歌去。” 没过一会儿有人敲门,服务生送了桶扎啤进来,“今晚平安夜,这是我们钱柜特别赠送,祝大家玩得愉快。” 孙梅喜欢莫文蔚,点了一溜子Karen的歌,忽然转头笑着看向苏北和谭磊,“给你们俩点首《广岛之恋》怎么样?别跟我说你们不会。” “俗!这歌都快被唱烂了,到最后那没完没了的爱过你听着就瘆得慌。”吴笑云嗤笑。 孙梅那个气啊,朝吴笑云狠狠瞪了眼,警告的意味十分浓重,没事儿跟你们家郭子侃大山去,别在这儿碍事。“又没让你唱,废话多死。”转头看向苏北,“唱不唱啊?给个话儿啊” “他不会。”苏北抢先开口,“他老歌还行,英文歌应该也没问题,耍不你点首西城的。” “那就老歌,英文歌各来一首,行吗帅哥?”孙梅笑着问。 谭磊笑笑,“点。” 孙梅满意地点点头,还是男人爽快,“《外面的世界》和《myLove》可以吗?” 还没等谭磊回答,苏北又不满了,“哎,你怎么给他点莫文蔚的歌啊,男的唱女人的歌,怎么唱啊?” 孙梅反讽,“你性别歧视啊?怎么女人能唱男人的歌,反过来就不行了?” 《苏北翻个白眼,能一样吗?就像女扮男装那叫巾帼不让须眉,两个字——帅气!男扮女装那叫什么?还是两个字——伪娘! 还是谭磊出声抚慰道,“这也不算女人的歌,原唱是齐秦,莫文蔚是翻唱的。就这两首好了。” “不懂就没有发言权知道了没,季苏北同学?逃过了情歌对唱别以为就没事了啊,下一首可不是帅哥的,我给你点的《盛夏的果实》,就爱你那吊死人的调调。”孙梅把话筒扔了过去。 苏北彻底无语了,怎么还在莫文蔚身上打转啊,她究竟是有多喜欢莫文蔚啊!还吊死人的调调,那是什么玩意儿啊… 音乐声起,苏北握着话筒久不出声,看着歌词一行行翻过去,音律再熟悉不过,但到了嘴边就是唱不出来。不知是不是因为谭磊在场的缘故,她再一次想起了郁言。 ——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不再见你,你才会把我记起。 ——我要试着离开你,不要再想你,虽然并不是我本意。 ——我以为不露痕迹,思念满溢,或者这代表了我的心。 齐姗姗见苏北不对劲,直接将歌切到下一首,“今天寿星最大,不想唱就不强迫了。” 下面是给谭磊点的歌,孙梅之前猥琐地将帮他们两人点的三首歌都优先了。 谭磊拿起话筒,专注地看着屏幕,低低的嗓音让人想起了那个弹着木吉他有些淡淡的哀伤却又不羁的齐秦。不知道当年的齐秦是在何种情境下有感而发创作了这首歌,这种无止境的等待大概早已心痛无以复加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拥有我我拥有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我还在这里耐心的等着你 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 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 天空中虽然飘着雨 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听不下去了,苏北忽的站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齐姗姗还不忘友情提示,“啥也甭那了,厕纸洗手间有,省得又被人把钱包手机都给顺了,那我也跟着倒霉。” 苏北出去后,谭磊也放下话筒,众人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该干嘛的还继续干嘛,权当没看见。 那首《MyLove》倒是让齐姗姗美了一回,北大哥哥的英文杠杠滴!听得她心儿都酥了。 去洗手间只是一个借口,苏北觉得心里特堵得慌。出了大堂,夜风透着一股寒气,瞬间让她打了个哆嗦。坐在转角处的台阶上,望着路边光秃秃的枝头,她有些不知所措。 刚刚石头唱得那首歌真好听,好听到让她害怕。有人曾告诉她,当一个人完美地诠释出一首歌的时候,请用心去感受,因为那是他的灵魂在唱歌。 她或许是知道的,但从不敢去证实——石头一直在等她。 谭磊站在不远处看着孤零零坐在台阶上环抱着自己的苏北,既心疼又心痛。心疼她,心痛自己。 很久很久以前,我拥有你你拥有我。但是北北,我猜你一定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你回头,你都还会拥有我。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第 32 章> 我只要你
<第 33 章> 莫名其妙 <!--start--> [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Shkeju.com] <第33章>莫名其妙 谭磊回美国那天苏北去送机,T2航站楼和往常一样忙碌。[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com]陪谭磊填好海关所需的申报单,苏北便要止步了。 “到了给我打电话,一路顺风。”苏北笑着朝谭磊说道。 谭磊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苏北,面无表情。苏北也回视着,一直微笑。蓦地谭磊一手勾过她的腰,狠狠地咬在她的唇上,直至尝到一丝咸腥的味道才松开。看着她唇角的一抹殷红,谭磊又低头伸出舌尖轻轻将其舔舐。额头抵着她的额,四目相对,“季苏北,再给你几个月逍遥的时间,等我下次回来就不止这些了。相信我。” 苏北忽的笑出来,两眼弯成了月牙儿,“你不读博吗?读完博士再申请博士后,搞搞研究也不错。往后科技进步就靠你们这些人了。” 谭磊冷哼一声,使劲在她脸上一捏,“你就巴不得我别回来是吧?别做梦了,我再不回来老婆又不知道要被谁拐走了,你给我老实点。” “石头你…” “少废话,我现在想明白了,对待你这样的就应该直接使用无产阶级专政。我进去了,回去的路上当心点。”谭磊打断她的话,不给她回旋的余地。 苏北无奈地笑笑,忽然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回来再说。” 谭磊凝视着她,嘴边抑制不住的笑容逐渐放大,虽然明知道这个吻什么也不代表,但仍然很是欣慰。“这次亲错地方就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被他一句话说红透了脸,苏北赶忙催促,“进去吧,我回学校了。” 在国际出发厅的某一角,刚刚两人亲密的那一幕完全落到了秦小羽的视线中。嘴边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刚进关的那个男孩子应该就是那丫头喝醉时口口声声喊的郁言吧?看来季苏北,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啊。 见季苏北准备离开,秦小羽掏出手机,翻出她的号,拨了出去。 苏北正朝门口走去,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一串陌生数字,想都没想直接掐了。但刚掐掉电话又打过来了,苏北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喂,你好。” “恩,不太好。”秦小羽戏谑道。 苏北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就听出来是秦小羽的声音,这消失了三个月的王八蛋现在打电话来是什么意思?不容苏北多想,直接掐了电话,关机。 秦小羽远远地看着她一系列表情动作,笑得更开怀了,这么久没见,这丫头还是这么有意思。合上手机,朝那妞儿走了过去。 “真巧,刚给你打电话就在这儿碰着了,这算不算缘分?手机没电了?”秦小羽挡住她的步伐,手里把玩着手机好笑地看着季苏北。 苏北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着实吓了一跳,抬起头,忽然间明白了刚刚那通电话的来由。“手机昨天忘记充电了。真巧,秦总这是送人还是准备出差?” 心里暗骂,巧个屁,缘分个毛线,他肯定是看见她了,没见过这么会装的。他一定也知道她是故意关机的,但这么一问,不是也得变成是了,要真说是自己关的机,倒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了。 苏北终究跟秦小羽不是一个档次的,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刚刚她关机的那个举动已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那你呢?来送谁的?”秦小羽笑着反问,也不急着戳穿她。 “送朋友。我猜秦总是要出差吧,不去办理登机手续吗?”苏北心里已有些不耐烦,但面上还是笑脸相对。 秦小羽双手往裤兜里一插,眉梢一挑,“这么久没见就变成秦总了,听着真生分。” 这时秦小羽的特助Mark小跑着过来,“秦总,时间差不多了。” 秦小羽朝Mark微点了下头,看着苏北,“先行一步,再联系。”不待苏北反应,转身离开,Mark紧随其后。 没走几步,秦小羽蓦地回头,嘴角一勾,略带笑意,墨黑的眸子闪着精光,“季苏北,男朋友不错。” 苏北愣在原地,看着某人的背影渐渐远去。男朋友?呵,原来这个家伙把谭磊当成她男朋友了,这么说他在谭磊进关之前就看到她了。但他刚那一句又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妖孽果然都是怪胎。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北京终于下雪了。 鹅毛般的雪片纷纷落下,整个北京城银装素裹。昨天天气预报说北京今天会有雪,苏北半信半疑,但还是有些期待。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片片雪花,苏北蓦地会心一笑,这次天气预报终于准了一回。 说到北京的天气预报,这也成了北京人茶余饭后的一个笑谈。 记得刚来北京的时候有一次和齐姗姗她们在外面吃饭,忽然天空几道闪电划过,紧接着雷声阵阵,瓢泼大雨顷刻间哗啦啦落了下来。 当时也没在意,以为是雷阵雨下一会儿就停了,谁知等她们吃完饭出来,外面的积水都到脚脖子了,而且雨势似乎没有锐减的迹象。 路上的出租车飞驰而过,车上都有客。不知等了多久终于拦了一辆车下来,几个人还是被淋得一塌糊涂。上了车孙梅就抱怨说天气预报明明说是大晴天的,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雨。 司机师傅一听乐了,“你们肯定才来北京时间不长吧?北京的天气预报一向不准,气象局的那些家伙整天游手好闲不好好做事儿,到了报天气的时候几个人围一桌儿,然后举手表决明儿是什么天,多数服从少数,然后就报了。跟老百姓玩过家家呢,真不知国家养这么群饭桶是来干嘛的。” 师傅说到最后还愤青了一把,把她们逗得乐呵呵的。从那以后孙梅走哪儿都带着一把伞,晴天遮阳,雨天挡雨。 苏北难得兴致好自己在家弄了早餐,一杯脱脂牛奶,自制三明治,上面抹了许多沙拉酱。牛奶还未喝完,门铃响了。 这么早会是谁啊?苏北走到玄关,透过猫眼望去。不看还好,一看整个人都傻了,这秦小羽一大早发什么神经怎么跑来这里了?而且他怎么走到她住这儿? 苏北一点儿也不想开门,轻手轻脚脱去拖鞋,赤脚踮着准备先到沙发上窝着。门铃响了几下便不想了,苏北松了口气,以为秦小羽离开了。但紧接着门外却传来说话声,“季苏北,我知道你在里面,待会儿如果你想引来邻居围观,那我也无所谓。” 苏北不做声,静观其变。切,当她傻的吗?就算围观了,她不开门,丢脸的还不是他? “110吗?我女朋友跟我吵架把自己关在家里,她有重度抑郁症,我很担心她万一想不开有什么不测。地址是……”话还未说完门便被猛地拉开,苏北光着脚冲出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手机,瞪着他,“你一大早发什么疯啊?” 抢过手机准备按掉,才发现自己又被耍了。见他坏笑着看着她,忿恨地将手机朝他身上一丢,转身进屋准备把门甩上。 只不过刚转身整个身子便腾空了,秦小羽一把将她拦腰抱起,长腿一勾便将门从里带上了。 苏北吓得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等缓和过来又开始挣扎,“放我下来!” “地上凉。”秦小羽淡淡地说道,抱着她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含糊。 苏北这才发现刚刚自己被他那假报警给激得连鞋子都忘记套上就冲出去了,顿时又恼怒起来,怎么一碰到这个家伙智商就变低了,真傻。 秦小羽简单扫了一眼苏北住的小套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个人住倒也惬意。坐到沙发上,却没有放开她,苏北转而被他按坐在了大腿上,这样的姿势太暧昧,太撩人。 苏北仍在挣扎,秦小羽紧紧扣住她的腰,修长的手指却从衣摆下面伸进去,在她的腹部轻抚着,冰凉的触感让苏北蓦地一个冷颤,搂着她从后面轻咬住她的如玉般的耳垂,低哑着声音,“想我没?” 将他的魔爪从衣服里拎出来,头一偏躲过他的撕咬,冷然说道,“秦总自重。”心里却是暗骂着,想,想你二大爷! 秦小羽也不怒,不让咬耳垂那就换个地儿呗,雪白的颈项瞬间开出一朵腊梅。苏北扭动着,本来心情是极好的,现下憋了一肚子火,“你现在是私闯民宅和性骚扰,我可以报警让警察抓你的。秦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要是被请到局子里喝茶就不太好看了,万一上了社会版头条那更不好了。” 秦小羽脸贴着她的脖子闷笑,整个身子都颤动了,苏北转头怒瞪着他,“很好笑吗?” “喏,拿去,记得要拨110,别不小心按去120。叫救护车是要钱的,叫警车是免费的。”秦小羽腾出一只手,笑着将手机递给她。 苏北忽然想起以前曾经在杂志上看到过一句话,清末到解放初在北京流传甚广: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这样的秦小羽活脱脱一京油子,真想拿根马鞭狠狠地抽他几下。 将他递来的手机甩手扔到另一边的沙发上,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气息,转头看向他,满脸认真劲儿,“秦总,你知道的,我有男朋友,我们关系很好。” 秦小羽眉梢微挑,眼里划过一丝冷然,嘴里却仍是一派轻挑,“那又怎么样?你有没有告诉你男朋友你的第一次给了谁?还是他根本就没听过将你压在身底下时你勾人呻吟?那滋味儿真**。” “啪!”苏北反手就甩了他一巴掌,顿时红了眼,“秦小羽,你别太过分!你给滚出去!” 秦小羽神色一凛,蓦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沙发上,将她两手扣在头顶,一手捏住她的下巴,“真勇敢,你可是第一个敢动手打我的人。” 苏北很后悔,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去学个什么柔道空手道,跆拳道或者散打,自由搏击也行,总之能把眼前这个混蛋胖揍一顿就可以。一个巴掌,简直太客气了。 忽的秦小羽笑了出来,低头在她死咬着的唇上轻啄了一下,“总算叫对了名字,下次再听你喊一次秦总,我就亲你一次,亲到你想起我的名字为止。” 呸!太无耻了!苏北想不通,秦小羽怎么就变成了个二流子。 秦小羽起身,顺带将苏北拉起。“我饿了,飞机上东西真难吃。”说完便开始脱衣服。 苏北顿时戒备起来,“你干嘛?”这人什么毛病啊,怎么老喜欢当着人的面扒衣服啊? 秦小羽脱去外套扔在沙发上,“去给我弄点吃的,我先洗个澡。”说着便朝卫生间走去。 苏北觉得这就是晴天的一道雷,劈得她外焦里嫩。她真想把秦小羽脑袋剖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构造,他们很熟吗? 秦小羽从浴室洗完澡出来便坐到了餐桌前,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见餐盘里是三明治,眉头不觉一皱,但还是吃了几口。 苏北坐在他对面,就这么看着他吃。她一定是走火入魔了才会给他弄吃的,“吃完赶紧滚。” 看着他将三明治里的熏肉片通通丢在盘子里,苏北皱着眉,这少爷真挑食。她刚刚就不该心软了那么一下给他多放了点食材。 吃完早餐秦小羽倒是很自觉,将盘子被子都洗干净放到柜子里,“你这儿没消毒碗柜?” 苏北翻了个白眼,她又不经常在家吃饭用什么消毒碗柜,不过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她以为像秦小羽这种人是从来不进厨房的,居然还知道消毒碗柜。 “吃饱喝足了,是不是可以滚了?”苏北再次出声撵人。 秦小羽没理她,径自往她的卧室走去,没办法,一居室不用看就知道哪间是卧室。 苏北见势头不对,忙跟了上去。秦小羽已经四平八稳地趴在她床上准备就寝了!气势汹汹地冲到床前,奋力地想将他拖起,“秦小羽,要睡觉滚回你家去睡!” 秦小羽那身高骨架摆在那儿,哪是季苏北能拉得动的。被她弄烦了,秦小羽长臂一勾将她弄到床上,“别吵,我刚下飞机,现在倒时差。” 苏北简直哭笑不得,秦少爷,秦大爷,你倒时差非得上我这儿来倒?我这儿床是镶金还是镶钻的啊,劳您这么惦记? 看样子他是真累了,很快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苏北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出神,秦小羽你这又是什么意思?三个月不联系,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一下飞机就赶她这儿来,搞得多想念她似的。这到底是唱得哪出啊?苏北是越来越糊涂了。[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Shkeju.com]<!--end--></第33章> <第 34 章> 生理反应 <!--start--> [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Shkeju.com] <第34章>生理反应 苏北喜欢阴雨绵绵的时候坐在窗边听窗外雨水击打地面的声音,也喜欢白雪皑皑的时候踩着厚厚的积雪听脚下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com] 宿舍的姑娘们统一口径,认为这完全是心理阴暗抑郁的表现,是病,得治。整天想着下雨下雪的人心里肯定不阳光,这完全不符合新时代四有青年的标准。 苏北每次都一笑而过,但她还是喜欢下雨,尤其是滂沱的大雨,敲击在地面,房屋,玻璃上的声音铿锵有力,每次听了都让她为之兴奋。 以前阿娇就说过像她这样的人就适合在西雅图和伦敦那样的城市生活,苏北也同意,虽然西雅图和伦敦很少下雪,但终究她还是喜欢下雨多一些,毕竟下雪太冷了。 苏北一整天都呆在学校,但家里还有一尊瘟神,也不知道滚蛋了没有,心神不宁下绘图连连出错,这让她有些气馁。齐姗姗很是兴奋,不是因为这场赶在年末的雪,她一东北姑娘怎么会稀罕下雪,而是她喜欢的超女晚上会参加马桶台的跨年晚会。 一个心神不宁,一个过于兴奋,只有孙梅仍淡定地在一旁翻着外国近代建筑史,吴笑云这丫又和郭子厮混去了。 齐姗姗就盼着跨年晚会了,早早催促着两人赶紧收拾东西。瞧这自习上的,闹心。 吴笑云打电话来说她跟郭子在天津,今晚肯定不回去了,齐姗姗逮着机会就要酸她一把,“记得叫你们家郭子悠着点儿,别仗着年轻就纵欲过度啊,虽然满足你这个胃口大的色女很重要,但保重身体更是头等大事儿啊。” 那边没等她说完就啪地直接把电话挂了,惹得齐大姐笑得更欢。 “你今天怎么不跟你们家平哥哥一起跨年啊?这么大好机会还不抓紧将其扑倒?”孙梅奇怪,这齐姗姗平时跟北大哥哥那黏糊劲儿,今天的表现实在不对劲啊。 说来也巧,北大哥哥也姓齐,叫齐治平,取“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意。听起来有些老土,但齐姗姗说这叫智慧,叫精髓。而且他俩都姓齐,以后孩子跟谁姓都一样,反正是老齐家的,多好。 齐姗姗听了顿时变成青面獠牙之相,恶狠狠地说,“还就是他那秃驴儿导师,把我们家齐治平拐去济南开会去了。姐很惆怅,姐很愤怒。” 苏北被她那样儿给逗笑了,“人家导师带北大哥哥外出开会那是好事儿,说明对他的器重,不就几天不见吗,犯得着这么义愤填膺吗?” 孙梅翻了个白眼嗤笑,“这不明摆着的吗?某人欲求不满了。” 齐姗姗仰天长叹一声,“唉!”,转而哀怨夹杂得悲愤般看着苏北和孙梅,“你们不懂,我这是在担心和后悔啊。我担心这一趟济南之行,我们家齐治平的菊花不保啊,我早看出来那秃驴儿对我男人图谋不轨很久了,但苦于没有证据。姐真后悔当初没一指定江山,将我们家齐治平的最后一块自留地儿给强行攻占了,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苏北和孙梅面面相觑,不知道北大哥哥听了这番“肺腑之言”会作何感想,刚刚她们应该用手机录下来的。对此,她们只能用一句表达——齐姗姗,你真猥琐。 “逗你们玩儿的,天这么冷,说个笑话儿热热身呗。别这么严肃啊,放心啦,我们家齐治平那点儿操守还是有的,真要是弄得菊花残,满屁伤,我非扒了他的皮,割了他的肉剁成肉酱给你们做人肉叉烧包。”齐姗姗转眼满脸憨笑,一手揽住苏北,一手揽住孙梅,笑得花枝乱颤。 两人再次无语,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那什么人肉叉烧包听了就反胃,晚饭都想吐出来了。 后来周董的一首《菊花台》唱响大半个中国,“菊花残,满地伤”,苏北觉得不可思议,齐姗姗的“菊花残,满屁伤”算不算原版?当然,这两人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齐姗姗嚷嚷着要去苏北的小套房看电视,笔记本看着不爽,她就惦记上她那儿的32寸液晶电视了。孙梅一想,吴笑云不回来了,齐姗姗要是去了肯定要在那儿过夜的,那寝室就她一人了,忒寂寞了,所以说干脆一起去。本子看算了,看晚会没声音,那绝对是件痛苦的事情,唱歌又不是看戏,看看字幕就行了。齐姗姗回去,孙梅自然也跟着回宿舍。 幸好这次齐姗姗深信不疑,要是她非要去看个究竟,那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北出了校门后试探性地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再打了两通,还是没人接。苏北暗松一口气,估计秦小羽已经走了。 回去的路上拐去超市买了零食,又跑到肯德基买了盒蛋挞,苏北心满意足,元旦窝在家里不出去也不愁饿死了。 拎着热乎乎的蛋挞苏北迫不及待地往回赶,刚出炉的蛋挞乘热吃最好了,又香又酥,冷掉就都软了。 到了家门口,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秦小羽斜倚在门口,一手撑着门框俯视着她,嘴边噙着一抹笑,“我还在想外面这么冷,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你们学校逮人了。” 苏北皱紧了眉,“你怎么还在?” “被你电话吵醒了。”秦小羽大爷般撇了她一眼,转身又进了屋。 苏北瞬间石化,转而怒气冲冲地跟了进去,将东西丢在地板上,“那你怎么不接电话?”似乎又被耍了。 秦小羽朝了看了眼,似乎在嫌弃她这个问题太过白痴,“你家的电话我可以随便接?” 苏北依然不爽,之前怎么就没见他这么翩翩有礼啊!“扯淡!我家电话有来电显示的!你看到号码不知道是我打的吗?” 秦小羽往沙发背上一靠,双臂环胸,盯着苏北半天,忽的一笑,“下次我一定记住你的号儿。看来你似乎找我有事儿,连着打了三通呢,为什么不试着拨一下我的手机?” 苏北被一个反问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丫太贼了,明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刚才太冲动了,自己忍不住就先暴露了,吃一堑长一智,哑巴也不会总没事儿吃黄连的。她已经领悟了,碰到像秦小羽这样儿的,就得以不变应万变,你得比他还能装,比他还淡定,这样才能出奇制胜。 见秦小羽还一副等着她回答的样子,苏北暗自咬咬牙,故作镇定,“我忘了你存你的手机号了,本来就想着打个电话回来看你还在不在,要不要给你带点吃的回来。” 早上秦小羽才给她手机打过电话,就算没存也会有记录的,两人就互相鬼扯吧,都装呗。 秦小羽也不戳破,就当是她说的那样好了,她那点儿心思他能不知道?不就是想看他到底滚蛋了没有,自作聪明,也不知道用别人手机或者公用电话打。 一把将苏北拉坐在沙发上,伸手从她包里拿出手机,佯装郑重地将他的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好,存储。“下次想找我,直接快捷键按1就行了。” 苏北夺过手机,打开通信录,盯着第一个联系人好半天。这人还能再无耻一点吗?居然把昵称设定为“爱小羽”,按拼音排序,确实在第一个,压在她们家季建国的昵称“爸爸”的头上! 合上手机,苏北冷笑一声,“原来秦总抛弃自己老祖宗改姓爱了,爱总,幸会幸会。” 秦小羽笑了笑,伸手将她滑落至脸颊边的发丝塞到耳后,苏北被她的动作弄得莫名,烦躁地将头扭开。但瞬间那只魔手往下一扣,握着她的颈子将她的头转向对着自己,性感的薄唇随之贴上她的殷红。 热情酣畅的法式舌吻,舌头纠缠,吸吮,苏北坚守防线,但敌人的炮火太强,防线崩溃,城池失守。苏北甚至听到了自己喉咙间“咕隆”一声,是唾液滚动的声音,瞬间耳朵红到根部。 “早上才提醒过你,再喊一次秦总我就亲你一次。”秦小羽在说完在她唇上又重重吻了一下,以示警惩。 苏北觉得很羞耻,也很忿恨,自己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经受不住这个混蛋的挑逗。不可否认她确实为他的身体着迷,他就像是一株顶级罂粟,食之入髓。 她告诉自己,她不爱他,她只是受了费洛蒙的影响,生理反应而已。 “秦小羽,这样有意思吗?”苏北坐在沙发上,看向落地窗,窗外天早已黑了下来,万家灯火闪烁,忽然觉得很失落。 秦小羽看着她,半响,摸摸她的头,将她揽在怀里,“跟我说说你男朋友。” 苏北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眼看着地板,“你觉得你这样抱着我跟我讨论我男朋友合适吗?也没什么可说的,我四岁就认识他了,他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秦小羽蓦然一笑,将她松开,打开那盒蛋挞,递给她一个,“赶紧吃,都快凉了。真是个丫头片子,喜欢吃小孩子吃的东西。” 苏北捏着手里的蛋挞,忽然眼泪涌出。郁言也不爱吃甜食,每次买梅花糕,他都从来不吃,也像他这般笑话她。 默默流着泪,咬了一小口蛋挞,混着眼泪的咸涩难以下咽。谁说梅花糕是小孩子吃的东西,谁说蛋挞只有小孩子喜欢吃了。 我不是小孩子。 看着眼前泪流不止的苏北,秦小羽伸手抹去她挂在眼角的泪,笑着说,“还是个小傻子。”[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Shkeju.com]<!--end--></第34章> 35胡桃夹子 <!--start--> [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Shkeju.com] <第35章>胡桃夹子 元旦这天早上,北京初晴,冰雪也在这一丝暖意中开始渐融。[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com]醒来便见那立在梳妆台上的胡桃夹子,两撇小胡子多了份刚毅。苏北坐在床上盯着那帅气十足也贵气十足的木偶发呆。 秦小羽昨天晚上接了通电话便离开了,临走时拉着苏北下了楼,说是送送他。苏北摸透了,这种时候你就得顺着他,不然吃亏的肯定还是自己。请神容易送神难,好不容易这尊大神终于要走了,能迁就就迁就他,不就送下楼嘛。 到了楼下,一眼就看见他那辆黑色的凌志,上面覆满了积雪。秦小羽打开后门,从车里拿出一个半人高的纸盒,用缎带包扎着。 将纸盒往苏北怀里一送便松了手,苏北下意识捧住,还未来得及开口,秦小羽便已经坐进了驾驶座。放下车窗,看苏北捧着纸盒傻站在原地看着他,秦小羽心情莫名好了起来,一笑倾城,“送你的,上去再看。回见!” 目送车子渐渐驶离小区,苏北才回过神来。回到楼上,坐在沙发上打量了很久那半人高的纸盒,猜测里面会是什么,也同样揣摩着秦小羽究竟是怎么个意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盯着盒子看了很久,脑袋依旧一片空白。苏北决定不想了,管它是什么,到时让秦小羽拿走。起身去浴室泡了个热水澡后便上了床看电视,调了一圈也就马桶台的跨年能看看,这一届的超女清一色中性打扮,苏北看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齐姗姗到底哈得是哪个。 没等到新年倒计时,苏北已经熬不住了。关了电视爬上床睡觉。半夜苏北醒来,起床上厕所,因为只开了床头灯,那点儿光亮还是能透出来,所以苏北也懒得摸客厅的开关。 忽然轰的一声有东西倒了,苏北赶忙冲到门口按了开关,刚刚轰然倒下的正是秦小羽之前送的纸盒子。 这下苏北不想拆也得拆了,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万一摔坏了可就麻烦了。外面的缎带只是个装饰,三两下便松开了,打开纸盒,最上面是一张粉紫色的贺卡,简洁大方。贺卡上是一句英文——LateBlessing,HappyBirthday!没有落款。 贺卡下面是许许多多的小纸带子,里面藏着一只半人高的胡桃夹子木偶。头顶的帽子镶嵌了一圈红宝石,宝蓝色的眼睛,帅气的八字胡两边还有两坨可爱的红晕,笔直的长腿套着黑色的马靴。 苏北看着立在地板上威风凛凛的士兵出神,贺卡上的那句英文不停在脑海中回旋。 关于胡桃夹子的童话—— 在18世纪末,19世纪初德国某地的一座小城镇上,大家都在准备迎接圣诞节的到来。窗外大雪纷飞,市议会议长斯塔尔鲍姆家的大客厅内炉火正旺,一派暖融融和喜悦的气氛。 平安夜的晚上,小女孩玛拉得到了一个胡桃夹子士兵作为圣诞礼物,她高兴极了。突然间,玛拉仿佛走进了一个奇妙的世界,而胡桃夹子竟变成了活生生的士兵,并助他力战鼠群,打败其首领。经过一场恶斗,玛拉晕倒了,当她醒来时发现士兵因为解决了老鼠魔法而变成了一个英俊的王子。 王子带着玛拉穿过被积雪覆盖的森林,去到他所统辖的糖果王国… 在欧洲古老的传说中,胡桃夹子被认为具有奇迹般的力量。他会给人们带来好运并且罪恶之神也会远离。 苏北不知道这不是巧合,平安夜是她的生日,而玛拉也是在平安夜得到了变身王子的胡桃夹子。秦小羽送她胡桃夹子代表什么?他是她的王子?亦或是,什么也不代表? 世界上任何一种巧合都有它存在的偶然性和必然性。苏北很快释然,大半夜在这边费脑子想这究竟是不是巧合实在无聊,反正也不会有结果。将胡桃夹子带回卧室随手放在梳妆台上,安然入睡。 起床洗漱后苏北本打算窝在家中,期末了,各种考试接踵而来,不过想到又到新年了,心中便多了些期盼。 苏北很快投入状态,将昨天未完成的绘图继续。有人说,容颜的美丽终究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内在美不轻易被发现,但终有一天取代其光华。而认真女人的美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那种美静静绽放,却夺人心魄。 快到中午的时候苏北终于完成了绘图,轻呼一口气,嘴边不觉扬起一朵笑容。每个作品都像自己的孩子,生的过程是艰难的,但孩子降生的那一刹那,无限的喜悦将所有的磨难化为乌有,只留心尖上那一丝抹不去的甜。 齐姗姗和孙梅带了一大塑料袋火锅材料来,准备在她这儿大开荤戒。苏北可以预料到吃完这顿她这小窝会有多狼狈,满屋子飘着羊膻味儿和火锅底料的味儿。其实她也是很喜欢吃火锅的,但前提是在外面吃… 苏北和孙梅在厨房忙着洗菜,厨房太小了,所齐姗姗只能在客厅折腾她的独家秘制水果沙拉。孙梅也懒得说她,谁不会啊,把水果切成块儿,现成的沙拉酱搅拌一下,在最上面再淋一些不就完了。 估计齐姗姗也忘了昨天苏北说家里电视机坏了,找着遥控器便开了电视。电视一开,齐某人便想起来了,瞬间炸毛了,“季苏北!你丫的给我死出来,给我解释解释为毛你们家电视明明好好的,昨儿个骗姐说电视坏了,啊?” 厨房里两人被那河东狮吼吓了一跳,孙梅正在切菜,差点儿就切到手指了。拿着菜刀就冲了出去,“叫魂啊叫,差 下一页上一页加入书签点被你吓得切到姐的纤纤玉指了!你赔得起嘛你!” 苏北跟着出来,却看得胆战心惊,孙大姐,那可是菜刀啊,不带这么舞的。孙梅气呼呼地又折回厨房,苏北看了眼正用牛眼死瞪着她的齐姗姗,那模样像是要吃人似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苏北笑了笑,转身走到电视机前看了又看,很无辜地说,“怎么又好啦?我也不知道,都好些天没开电视了。” 齐姗姗鼻子哼了声,坐下来继续捣鼓她的水果沙拉。眼睛却仍然直勾勾盯着苏北,十分怨念。 她这么看着,苏北也只能继续装了,天知道她最不擅长的就是说谎了,不过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坐到齐姗姗旁边,拉了拉她的胳膊,开始使用怀柔政策,“好姗姗别生气嘛,我要是知道家里电视又突然好了,昨天肯定叫你们过来的。我想你要是来只能用我的笔记本看晚会了,这里的网速又没有学校的快,你肯定不愿意的。” 齐姗姗伸手往苏北额头上重重一点,“滚远点。” 苏北也配合地往沙发上一倒,笑呵呵的,“好了,不生气了啊。”额头上还有一抹白点,是齐姗姗手上的沙拉酱。齐姗姗被她那傻样给逗笑了,狠狠撇了眼,“死丫头,赶紧洗洗去,鬼样儿。” 忙活了半天三人终于围在饭桌前,开始享受美食大餐。苏北想要是这会儿在小肥羊,那她定要再点一道烤羊排才过瘾。 冬天的啤酒不用冰镇也凉透了心,齐姗姗猛灌一大口,“爽啊!有酒有肉,只可惜无美男作陪啊!此乃一大憾事。” 三人酒足饭饱后都懒得动了,靠在椅背上差点歇菜,这次没喝高,吃撑了。 坐了好一会儿,火锅汤也渐渐冷却。屋里的怪味儿开始冲鼻了,吃饭的时候觉得是香味儿,吃完了就是异味儿了。 最后还是苏北站起来,把所有的窗户都开了通风透气,就连厨房的吸油烟机都开了。寒风嗖嗖地朝脖子钻,北方的冬天要是没暖气还真不是人呆的。之前卧室门关着,所以苏北也就没开卧室的门窗。这会儿孙梅和齐姗姗被风吹得立马变成了兔子,直往卧室窜。 苏北也冻得受不了,开完门窗也跟着进了卧室,门一关与外面隔绝。进门却见孙梅和齐姗姗两人围在梳妆台前,一脸兴奋。“怎么了?”苏北只觉奇怪,这胡桃夹子虽说半人高挺精致的,但也算不得什么名器贵物吧。 “宝贝儿,这谁送的啊?是不是你那石头哥哥?太阔绰了。”孙梅嘴里说着,眼睛却盯着胡桃夹子上下打量,直冒精光。 苏北一听不对啊,这玩意儿再贵也贵不到哪儿去吧,怎么就出手阔绰了呢?她以为秦小羽那样儿的送人都喜欢送什么钻石项链啊,名车豪宅之类的,这东西跟那些比,简直不是小巫见大巫了,应该是迷你巫了吧。 齐姗姗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转头看向苏北,见她一脸迷茫,不知所云的样儿,不禁诧异,“难道你不知道这帽子一圈儿和扣子上都是镶的红宝石?而且都是鸽血红。这蓝眼睛可是一水儿蓝色碎钻啊,内嵌黑玛瑙。光一颗红宝石就够咱**好一阵子了。天啊,你就这么随便摆在梳妆台上?暴殄天物啊。” 苏北失笑,“难不成还要我弄个佛龛供起来啊?再说怎么可能是真的啊,天然红宝石很少见而且很贵的,这肯定是人造的吧,这什么蓝钻估计也是锆石。黑玛瑙什么的也不靠谱,顶多就一玻璃。” 齐姗姗怒瞪眼,“靠之,敢怀疑我的专业鉴定水平!别忘了我们家开银楼的。” “哎,你们家不是开青楼的吗?”孙梅打趣儿地说。 “滚你丫的。嘴欠。”齐姗姗吼道。 见齐姗姗似乎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苏北这下子心有些慌了。她就说嘛,就送一普通玩具肯定不是秦小羽的风格,但也不用这么大来头吧,有钱也不带这么烧的。 这哪里是胡桃夹子啊,简直就是财神啊,真真弄个佛龛供起来也不为过。她这小窝哪容得下这么尊大佛,不明摆着招贼惦记嘛。 孙梅和齐姗姗两眼还在研究胡桃夹子,都没注意到旁边的苏北脸色变了又变。幸好她们以为是石头送的,不然肯定没完没了。 苏北心一沉,丫的秦小羽真能折腾人,这么贵重的礼物也一声不吭的随手拿给她,感觉就跟小孩子糖吃似的。这下苏北更加坚定了腰把东西退回的心了,她一直坚信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不知道秦小羽到底想在她身上得到什么,但她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也不想因为这东西而出卖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Shkeju.com]<!--end--></第35章> <第 36 章> 秦家二娃 <!--start--> [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Shkeju.com] <第36章>秦家二娃 临近期末了,苏北索性收拾了些东西住回宿舍去了,一来有时要和齐姗姗她们一起通宵自习,生活步调尽量保持一致,二来也是不躲秦小羽。[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com] 秦小羽倒是打了两次电话,但苏北通通以在自习室不方便说话匆匆应付几句便挂了。小套房那儿秦小羽已经摸清路了,而她要忙期末考,实在没精力去应付他的突袭,所以搬回学校是明智的。其实她也有些担心秦小羽会跑到学校来,就像那次一样,但事实证明——她还没那么重要。 虽然忙得昏天暗地,苏北心里还是跟明镜儿似的,通透着呢,那浑身都是价值不菲宝石的胡桃夹子肯定得还回去。等考完试就先把这事儿给办了,他们之间也得有个了断。 离放寒假还有一个礼拜不到,苏北其实只剩一门没考了,偏偏那门考试安排在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大家哀声连天,最烦学校这样儿了,早考完早散伙,早点让他们回老家不行啊。 杨思云给苏北打了个电话,说今年过年去旧金山,正好大舅家的表姐订婚,让苏北把签证办一下,美国那边的邀请函已经寄去学校了,估计这两天就到。 苏北上大学后户口就随学校迁到北京了,所以办签证这事儿也只能在北京办。本来父母有一方是美国公民,那么孩子出生后便可以自主选择加入美国国籍或是中国国籍。 但季司令是什么人哪,老革命出身,红色政权的拥护者,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孙女顶着帝国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头衔。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当然以加入中国国籍为荣,这事儿没商量。 不过杨思云还保留着美国国籍,当初和季家人商议过,以后北北无论出国留学还是移民的话或许还有用处,省点儿事,所以她家杨思云虽然在中国呆了快二十年了,但仍然拿着是居住证。当然,移民那事儿是杨思云私下和季建国说的,哪能和老爷子说。 办签证那天苏北想着干脆一块儿把那秦小羽的事儿一块儿给办了。不过那胡桃夹子将近半人高,她总不能抱着个大盒子进大使馆吧,人家还当她是去炸使馆呢。而且这事儿也不方便叫别人帮忙,齐姗姗她们可都以为那宝贝儿是石头送的。 最后苏北想想还是等考完最后一门再说吧,她不想节外生枝,也不想从海淀跑到朝阳,。等一考完试,把秦小羽约出来退了东西她就打包闪人。 去大使馆把正事儿办完,签证官长得跟肯德基老爷爷似的,不过却严肃无比,幸而苏北并不紧张,所以答得从善如流,而且使馆需要出具的证明她都有,应该不会有问题。 签证这事儿她并不担心,她愁的是该怎么把那贵死人的玩意儿退回去,秦小羽那人可比签证官难应付多了。 最后煎熬了几天,考完最后一门,大家轻呼一口气,终于可以回家了。 孙梅早就订好了去哈尔滨的火车票,一放假便迫不及待地奔赴东北了。大家实在想不通,从北京到哈尔滨很近么?再从东北到江西很近么?绕了大半个中国有意思么?回家见不是一样? 齐姗姗更猛了,寒假直接不回家,收拾行李准备跟北大哥哥回老家见家长。打电话回家说跟同学一块儿去重庆玩儿,然后就在同学家过年。靠之,这理由也就只有一直把齐姗姗当乖宝宝的齐家人才会信。 大家都走了,苏北还得在北京多待两天等签证,考完试她就又搬回了小套房。在家进行了一次彻底大扫除,不放过一个死角。整理完,把所有的家具都盖上了布罩,只留了睡觉用的那张床。这样一弄,其实也挺恐怖的,半夜出去上厕所感觉进了停尸房似的。 本想给秦小羽打电话,但又觉得很突兀,最后发了条信息——有空见个面吗? 秦小羽收到短信的时候正和马云他们在会所打牌,看完信息嘴角不觉微微上扬,马云看他那样儿浑身起鸡皮疙瘩,抓着麻将在桌上敲了敲,“喂,我说秦二少,您别笑得这么瘆人行么?出牌啊,赶紧的。” “是啊,小羽,哪家妹妹发来的信息啊?听马云说你上次领了个丫头去枫林晚,可俊俏了,不过这么久都没听你提起过啊,后来怎么样了?”龚军也坏笑着问道,他们几个都是一块儿长大的发小,秦小羽年纪最小,但绝对的人精儿,他们可没少栽在他手里。 秦小羽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合上手机,一手将跟前的牌一推,“清一色,和了。”转头看了眼沙发那边几个醉生梦死的,站起身,“二娃,过来替几把,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被称为“二娃”的男人立马蹦跶了起来,“日你大爷,你才二娃,你们全家都二娃。老子跟你拼了!” 此话一出,除了秦小羽一脸铁青,其他人都笑喷了。这二娃还真是个宝,比他哥哥可爱多了。 要问二娃何许人也?呵,秦二少的亲弟弟秦小飒是也。 秦小飒一出生便被丢到外婆家放养去了,直到该上小学的时候才被接回了秦家大宅。这一点倒是和苏北挺相似的,但又不完全一样。从根源上说,秦小飒更可怜一些,完全是被嫌弃了。 秦妈妈也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连续给秦家生了三个儿子已经算是秦家烧高香念佛经修来的福分了。生完第三个后毅然投身她的事业当中,而秦家一干子男人谁来带小孩啊?所以秦小飒被送走了。 当秦小飒回到秦家的时候已经是个可爱的小正太了,秦小羽比他大五岁,而秦家大哥比秦小飒大了整整八岁,而且大哥长得像爸爸,性格也像,年纪不大却很严肃,估计也是秦家长子嫡孙的压力使然。 于是秦小飒便整天缠着秦小羽,当他的跟屁虫,那时在他心中,秦小羽可是他绝对的偶像。 因为秦小飒不是在大院儿长大的,所以这些哥哥们只知道秦家还有个三小子,但长什么样儿就不知道了。当秦小飒第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那肉肉的小脸和玉球似的大眼睛,皮肤白白的几乎能掐出水儿,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个漂亮的小丫头而绝对没联想到秦家三少爷。 他们问——秦小羽这小姑娘是谁啊?长得跟洋娃娃似的。 秦小飒刚想开口辩驳,秦小羽看了他一眼,然后顺着他们的话说——我们家狗娃,秦小飒。 狗娃……秦小羽你够毒。 马云笑笑,“原来是小飒啊,都长这么大了。真漂亮,以后又不知道跟你哥一样要祸害多少女孩子。” 再后来,院里的孩子都知道秦小羽身边的跟屁虫原来是长得像萝莉的正太,是秦二少家的狗娃,有几个被小正太煞到的就爱喊他娃娃,没办法,谁叫他长得就跟洋娃娃似的,比秦小羽小时候还妖。 于是,秦二少家的狗娃,简称,二娃。娃娃,两个娃,全等于二娃。秦小飒便悲催地背负着“二娃”这个称号许多年,直到成年,秦小飒终于学会反击。谁再叫他二娃,他冲上去就揍,六亲不认。但在他曾经的偶像,他永远的二哥面前,他也只是个暴怒的纸老虎。 秦小羽没搭理他的张牙舞爪,抄了外套便出去了。二娃气呼呼的上了桌,哼,输了都算你的是吧?我输死你丫的! “在哪儿?”电话一通秦小羽便直接问道,什么喂不喂,你好不你好的,在他这儿行不通,人可没那工夫跟你绕。 苏北正躺在床上看《达?芬奇密码》,其实这书她都看了好几遍了,但每次再看都津津有味,时间也跟着静止,整个人仿若投身在丹布朗设定的一个个险象环生和情境当中,那些令人费解的悬疑每每都能引发她思考很久。 被铃声打断了思维的她顿时没了的兴致,一看来电是“王八蛋”,脑内警铃大作,提起十二万分精神备战。 没错儿,她把恶心的“爱小羽”改成了“王八蛋”,因为她觉得这个名字更生动,更适合他。而每次和他说话或是面对面,她的脑细胞就要死很多,这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她必须备战。 苏北刚说“在家”两个字,妖孽就发话了,“在家呆着,我一会儿到。” 这哪儿行啊,她绝对不要跟他在有床的地方见面。“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吧,正好出去办点事儿。” 难得秦小羽没有强势,苏北松了口气赶紧爬起来收拾自己。说收拾当然不是描眉画唇,也不是在一堆衣服中纠结到底要穿哪一套。所谓收拾,不过是洗把脸,梳梳头,穿得整洁罢了。 苏北是打算速去速回,快快解决的,所以随便套了件粉色T恤和浅色低腰牛仔裤,蹬上她最爱的白色匡威就出门了。 到了秦小羽说的地方,苏北抱着半人高的纸盒找了半天终于发现了那家极其隐蔽的高级会所——云尚。搞什么,这是特务机关吗?门牌弄那么小,还在旮旯角儿,不仔细找还真难发现。 刚推门进去,便有两个穿着黑衣戴着墨镜,说是保安但像保镖的壮汉走了过来,“小姐,请出示会员卡。” 苏北本想说她是来找人的,但转念一想秦小羽绝不会一个人在这儿,里面要是一堆他的朋友,那这儿绝对不合适谈他们的事儿。 跟俩面无表情的酷哥说了声抱歉便退到门外,在走廊上给秦小羽打了通电话,还没说完呢秦小羽就从里面出来了,看着背对着他打电话的苏北,以及那及她腰间令人不容忽视的纸盒,太熟悉了。 原本心情还不错,忽然明白了她的意图,秦小羽挂了电话直接走过,从后面勾住她的腰,苏北还在那边对着电话“喂喂喂”,还在想怎么突然断了,信号这么差,身子就被一百八十度转了过来,没搞明白怎么回事一个火辣辣的湿吻便落了下来。 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登徒子,不是那王八蛋秦小羽是谁! 秦小羽冷哼一声,松开了她,转而拉着她的手准备进去。哪能啊,还有一尊财神搁在这儿呢!但秦小羽握得她生疼,怎么甩都甩不掉,苏北急了,“哎,你等等啊,还有东西呢。” 某人头都不回,平静得有些冷的声音说,“你不是打算还给我?我接受了,不过我决定扔了。” 苏北听了之后又差点彪三字经了,多少贫困山区的孩子别说读书了,饭都吃不饱,他大爷的倒好,这据说价值不菲的高级“玩具”说扔就扔了!这要搁文革时期,绝对是要被打成右派去批斗的,脸上涂墨汁,戴高帽子拖上街去游行的,接受群众的臭鸡蛋和唾骂。 “秦小羽,秦小羽,我不还了,我不还还不行吗?这样随便浪费钱财我们都要遭天谴的。”苏北死拖着秦小羽,赖在原地不走。 要是她仔细看看,不难发现某只妖孽脸上若有似无的笑。苏北郁闷死了,看来就算她备战已久,还是跟他不是一个段位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还只是个小道姑,而对手却是秦小羽这样修炼千年的大魔障。[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Shkeju.com]<!--end--></第36章> 37龙潭虎穴 <!--start--> [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Shkeju.com] <第37章>龙潭虎穴 秦小羽拉着她进了云尚,苏北一手抱着半人高的盒子,视线几乎都被遮住了,跟在他后面踉踉跄跄地走着。[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com] “哎,那个,我还有事儿要办呢,就不进去了。”苏北拽了拽被他拉着的手,东西没退成,她才没心情也没时间陪着他消遣。 “进来坐会儿,等会去哪儿我送你过去。”秦小羽不愠不火地说着,那语气自然得几乎亲昵了。 本来就怨念,苏北也犟上了,站在门口不走了,她就不信秦小羽会强拖她进去,那样跌份儿的只会是他。“我真有事儿,而且里面的人我都不认识,我进去干嘛呀?” 秦小羽转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她,“进去了不就认识了。” 苏北腹诽,讨厌,又利用身高优势俯视她!他把话往这儿一撂,如果不进去反倒显得她小家子气了,不过还是要为自己争取一下,“就一会儿?说好了啊。你放开我,我保证不跑。” 秦小羽微皱了下眉,不过还是依然松了手。刚要推开门,苏北又拉了拉他的衣服,见她指了指怀里的盒子,挑了挑眉,“不想带进去就搁门口。” 苏北泄气,搁在这门口跟刚才有区别么?算了,还是抱进去吧。 进去后苏北就后悔了,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并不是问题的关键,而是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很熟的人、 秦小羽还未开口,那边就七嘴八舌开始调戏起来了,“哎哟,原来咱秦二少刚刚出去真是接美女的,稀奇啊。” “这不是小北妹子嘛,还记得我不?你马云哥哥。”马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可不就是秦小羽那晚带去枫林晚的丫头。 “说曹操曹操到,小羽,赶紧介绍介绍啊。” “北北?” 听到这声音,苏北就知道躲不过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小声应道,“二哥。” 秦小羽也微微诧异,但没有说话。这会儿不用他开口,答案自然会出来。 季尚东紧锁着英眉,鹰隼般的眼神在苏北和秦小羽身上来回,他不知道这俩人是怎么扯在一起的,但无论如何季尚东肯定是护着自家妹子的,犀利的眼神落在秦小羽身上,“小羽?” “东子,你们也认识?”马云以为两人不过旧识,这年头认的哥哥妹妹太多了,他一时间也没想起来两人姓氏是一样的。 季尚东转眼就看向马云,眉头皱得更深了,“什么叫也?她是我妹妹。” 苏北耷拉着脑袋,她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刚进门时让秦小羽松开了拉着她的手。在季家,除了二伯家的这个堂哥,她还真没怕过谁。与其说怕,不如说更多的是崇拜吧。 季尚东当年不负众望,考上了国防科技大。在苏北眼中,二哥是真正的天才,比季建国厉害多了。大学时期季尚东就跟着教授泡在实验室,才大二的他就有多个研究生导师向他递出橄榄枝,希望到时可以投报在他们的门下。 科索沃战争那年,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对南斯拉夫进行大规模轰炸,作为人道主义国家,中国向南斯拉夫援助了雷达以及许多军事物品。南军在中国援助的雷达的帮助下成功击落了一架美国的F-117隐形战机。F-117战机其实是带有自毁装置的,但令老美失望的是,F-117被击落坠毁后并没有引发自爆,也就是说自爆装置失灵了。 与南联盟交涉商量之后,对方同意将F-117隐形战机残骸交给中国研究。于是F-117的残骸被送到了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并安置在使馆的地下室。当晚,在兰州机场便有一架军用飞机悄悄起飞,火速前往南斯拉夫。 当年在飞机上的技术人员中就有季尚东的教授,而季尚东则作为教授的助手随行。 失事的F-117内装有卫星定位系统,而南军并不知道,等送到使馆后,馆内的中国工程师立马切断电源,但为时已晚。美**方发现了F-117的位置后十分震惊,F-117“夜鹰”,号称美**方的王牌战机,这也就是为什么美方不惜一切代价轰炸中国驻南斯拉夫拉夫大使馆的真正原因。 令老美更郁闷的是,其中一枚战斧巡航导弹并未爆炸,而这枚导弹就是所谓穿越使馆大楼打入地下室的那枚。 之后F-117的残骸包括那枚未引爆的“战斧”都被秘密运送回了国内,而“战斧”则是被送到了后来大名鼎鼎的酒泉基地——东风航天城。无论哪样,都为我国的军事事业发展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季尚东当时为了保护身边的教授受了伤,而这位教授是专业技术少将,享受正军职待遇。因公负伤,回国后季尚东被授予二等功。毕业后,季尚东没有选择继续读研,导师们很惋惜。后来季尚东又跟着驻外大使馆的武官奔赴战火纷飞的以色列,一呆就是两年,苏北二伯母没少为这事儿哭过。 虽然季家长辈们都舍不得这孩子,但在这个和平年代,想要在部队里做出点贡献,要么就是一辈子埋头在军事科研里搞研究,要么就是往国际战事连连的地儿跑。显然,后者效率更高一些。如果幸运有那个命回去,那相对于其他人,可谓一步登天。但这一步,却往往令人望而却步,因为这一步很可能是迈向地狱的。 从以色列回来后,季尚东便被分配到了北京军区,没干两年又被调到了总参。当然,这与他是已故的开国将军的孙子也有些许关系,与这个屋里的少爷们也有丝丝关系,但无论哪样,都不可否认他曾经的付出,他值得。 苏北还在想该怎么应付这位铁血二哥,忽然面前蹦出一个人,将她手里的盒子夺了过去。 “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秦小飒腾地从麻将桌前站起身,窜到他们跟前,迅速而轻易地将苏北捧在怀里的盒子夺了过来。 这盒子他可眼熟着哪,那天是他把秦小羽的凌志开去机场的,当时他二哥从机场出来扔进车子后座儿的盒子可不就是这个。秦小羽进了驾驶座儿,他正乐得高兴,准备钻进后座儿,正好瞧瞧这么大一盒子还弄个绸带绑着究竟里面是什么宝贝。 但秦小羽油门一踩直接自己走了,把秦小飒一人丢在机场,过分!可怜的秦家二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辆黑色的凌志消失在视线当中。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秦小飒直到打的回到家后嘴里还一直念叨着这句至理名言。秦小羽你大爷的,你就是个过河拆桥的白眼狼!当然,这话他也只敢憋在心里爽爽而已。 “啧啧,十六颗顶级鸽血红,四十颗蓝色碎钻全部来自南非库里南矿,恩,这两颗黑玛瑙算是这里面最便宜的,终归差了那么点儿,应该用黑钻的。”秦小飒抓着胡桃夹子的两条腿评头论足,苏北很担心胡桃夹子那两条细腿儿会生生被这长得比秦小羽还妖艳的男…额,男孩给折断。 旁人听了倒也没多诧异,可不是,这些个公子哥儿什么极品宝贝没见过,要是这会儿上面镶的是“非洲之星”的话,他们或许还有些好奇——怎么从伦敦塔珍宝馆偷出来的。 “小飒眼力真好,这四十颗碎钻如果是一整个儿,我们或许还知道从哪儿挖上来的,可这小物件儿你也能瞧得出来?”坐在季尚东旁边的男人笑着说道,像尊笑面佛,而旁边的季尚东则脸黑得跟地狱使者似的。 “那当然,这算什么,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秦小飒得意啊,他才不会告诉他们这宝贝上个月刚在纽约苏富比拍卖会上拍卖,他恰好看过拍卖会的资料,只是没料到这玩意儿居然是被二哥拍来了,如果他没记错,起拍价应该是十万美刀。 蓦然空出手的苏北忽的不知道两只手该往哪儿往放了,秦小羽这时朝她看了眼,居然伸手拉着她往季尚东坐的沙发那边走。 “东子,想问什么直接问。”秦小羽倒是坦率地很,坐在沙发另一边看向季尚东,季尚东那刀子一样锋利的眼神对他无效,也就只能吓吓季苏北这样的傻丫头。 “你们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三道问题犹如三根利箭同时射了出来。 苏北早就成缩头乌龟了,低着头就盯着自己的鞋看,秦小羽这挡箭牌显然十分不靠谱,但这会儿她实在没勇气面对二哥那黑面煞神。死马也得当活马医,秦小羽要是牺牲了,那她再单刀赴会,但愿那时二哥的火力会小点。 秦小羽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而看向季苏北,那眸子温柔地仿佛旁人都不存在了般,“这儿有暖气,把外套脱了,不然待会儿出去就冷了。” 这话儿多亲昵,多暧昧啊,旁人听了直笑,只有季尚东的脸是越来越黑,越来越冷了。 苏北本来就紧张得要死,脸都憋红了,再加上三十度的室温,她的羽绒服还没脱掉,整个一清蒸螃蟹了。但她宁愿热死也不要秦小羽冒出这么一句体己话啊,她不用看都知道二哥那表情多臭了。 她决定装死,就当没听见,耳鸣耳聋耳失聪。但秦小羽是什么人?你装,他陪你装。似是含情脉脉,温柔似水地看着她,就这么等着她脱下高贵的外套…啊呸,秦小羽你就整死我吧! 在群众的注视下,苏北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况,最后没办法,尴尬地将外套脱去,放在一边。这些人看她拜托不要这么“虔诚”好么?她又不是脱衣女郎!再说里面还有一件长T恤好吧! 见她脱了衣服,秦小羽这才转过头笑着对上季尚东,“东子,慢慢来,一个个问,问多了我记不住。” “我和你妹认识也小半年了吧,怎么认识的,我想想啊…”秦小羽不经意回头扫了她一眼,眸子里一闪而逝的是,戏谑。 苏北不安了,怎么认识的?要真说出来,二哥非连夜把她揪回南京,跪到季老爷子遗像前不可。偷偷瞄了秦小羽一眼,他没这么不讲义气吧?不过,也难说。 “是在你们学校大礼堂没错吧?”秦小羽接着说,还转过来和苏北示意,“她丢三落四的,把钱包丢那儿了,正好我给他们学校赞助了点钱,校长请我去颁奖学金,总不好拂了老头儿的面子吧,怎么说还是熟人。然后就捡着她钱包了,就这么认识了。” 苏北很想笑,但她不能。季尚东没说话,不知道是信了还是半信半疑。这秦小羽扯起鬼话还真是信手拈来,说得有板有眼儿的,嘴巴里没一句真话儿,大忽悠。 这会儿一屋子的人停下来听秦小羽的“报告大会”呢,秦小飒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听得可认真呢,虽然知道这些官方的屁话不太可信,但仍津津有味地听着,“哥,你还没告诉东哥你们是什么关系。”想跳过第一个问题?没门儿。 秦小羽淡淡地朝秦小飒扫了眼,这三十度的室温也搁不住要起鸡皮疙瘩,不过秦小飒才不惧呢,这会儿他就是个小喽啰,一定要依附好季尚东这个大靠山。 “这事儿你还是问苏北的好,我说了可不算。”笑面阎罗转过来对着苏北耷拉着的脑袋说,“你跟你哥说说,我也想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秦小羽这挡箭牌不靠谱儿,刚还在心里表扬一下他扯淡扯得不错,这下全前功尽弃了。这话儿太别扭了,一听字面上的意思不就是她染指了他,又不愿给他名分吗!无耻! 所有人都在期待她的回答,这不是上杆子逼着她就范么?忽然不知从哪儿冒出股勇气,大概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吧,抬眼先是狠狠地剐了秦小羽一眼,但对方仍是笑意不减。 苏北愤恨地扭过头,接着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面色冷峻的二哥,“二哥,我跟秦小羽就是普通朋友,真的,你信我。” 季尚东盯着她半天,马云都看不下去了,出来打圆场,“东子你这是干什么啊,别吓着妹子了。小北妹妹,咱不理他。” 小马哥,马大哥,求你了,别添乱子了…苏北在心里呐喊着,二哥果然越发可怕了,她回去一定要告诉二伯母,赶紧让他娶个老婆,了解了解什么叫温柔。 半响,黑面煞神终于开口了,“你们学校不是放假了?怎么还不回家?” 苏北连忙从实招来,“才放的,我表姐订婚,寒假准备去旧金山。我在等签证,就这两天收到,拿到了我就回去了。” 季尚东点点头,算是了解了。苏北刚暗松一口气,那边话锋一转,“你来这里干什么?女孩子家不要整天跟着人乱跑,有些地方是不能去的你不知道?” 秦小飒听了他的话,狗腿地附和,“东哥说得没错儿,这个社会坏人流氓什么的太多了,必须要有安全防范意识。”这小畜生拐着弯儿骂他哥流氓呢,真是个鬼东西。 苏北红着脸点点头,这地儿完全呆不下去了,早死早超生。站起身拿了外套,“二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们慢慢玩。” 手腕被一股力量握住,秦小羽也站起身,“我送你。”语气完全不容置疑。 苏北看看他,又看看二哥,太局促了,“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秦大爷倒好,懒得听她废话,直接抄起纸盒子塞进她怀里,拉着她的手朝门外走。 苏北下意识朝后面看了眼,二哥一直盯着他们,也不做声。这是默许了?苏北惶恐啊,她怎么就觉得这事暴风雨来袭的前兆。 她真后悔,太后悔了,早知道就应该让秦小羽去她那儿的,什么床不床的,再怎么凶险也比现在这样好千倍万倍。二哥的意思不用说她也知道,就单单那几个眼神几句话,就表明了,他不希望她和秦小羽有什么牵扯。 但,秦小羽这目中无人的主才不管这些,她倒是想跟他划清界限的,今天可不就为了这个出来谈判的,结果显而易见,还没说什么呢就节节败退,一招必杀,她哪是他的对手。[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Shkeju.com]<!--end--></第37章> 38不明情愫
39度假之名
<第 40 章> 宁绣之谜
<第 41 章> 云开月明 <!--start--> [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Shkeju.com] <第41章>云开月明 “你见过她了?”秦小羽阴着脸看向倚在贵妃榻上悠闲自在喝着茶的宁绣,而对方却只是挑了挑眉,优雅地将杯子放下,脸上又恢复了往常的淡然,让别人无法透过眼镜窥视她的内心。[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com] 宁绣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转身面向他,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在背后形成一道道橘色的光晕,让原本看上去就一脸淡然的她显得更加不真切。宁绣忽的嫣然一笑,“哪个她呀?男他还是女她?” “需要我提醒?你跟她说什么了?”秦小羽仍是沉着脸看着她,但却暗自庆幸季苏北那丫头比眼前这女人简单多了,看来东子的好日子不长了。 “哦,你说北北呀。那我得好好想想。”两人就这么无声对峙了一会儿,秦小羽站在原地表情换都没换,宁绣则装模作样在思考。就在空气都快要凝滞的时候,宁绣俏皮地耸耸肩,一副既无辜又无奈的样子,“我忘了。” 秦小羽下意识眯了下漆黑的眸子,不经意间又露出商场中本色,阴冷的眼神让人不自觉被震慑住,“看来我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是么?” 可惜对方是宁绣,这阴森的模样能吓住别人,可吓不住她。兰花指一骚弄,娇俏地点了一下秦小羽的肩膀,“臭小子,姐是那种人么?行了,那事儿肯定给你办好。哦对了,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我好像不小心把咱俩的事告诉北北了,应该没关系吧?” 也只有宁绣这种不怕死的敢这么跟秦小羽说话,有关系没关系你会不知道? 秦小羽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咱俩的事?你最好给我说清楚。”微微眯起的眸子显示出秦某人此刻怒气不小,连手里的力道都没掌握,大手捏得宁绣的手腕生疼。 尽管手腕处疼得她想尖叫,但面上仍是笑如春风,“咱俩的事儿你不都门儿清着呢,谁让我跟北北太投缘了,一不小心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冷眼看着眼前这个耍宝的老女人,手上的劲越来越大,若不是手机铃声打破了沉寂,宁绣那细胳膊真能给他捏断。甩开她的手腕,秦小羽冷哼一声便离开了。 宁绣被他的力量一下甩到了贵妃榻上,手腕早已是红红的一圈儿。宁绣揉着手腕,嘴里小声嘟囔着,“小混蛋,等你叫我二嫂的时候看你还嚣张不嚣张,居然对美女使用暴力!” 乘电梯下楼,一到大堂就看到秦小飒和郑可一左一右架着季苏北坐在沙发上,坐在中间那人显然很无奈,她的性子秦小羽大致是清楚的,要真来强的,那她肯定会冷着脸立马走人,但碰到他家二娃这样撒娇的就没辙了,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那种。 嘴角不觉勾起一丝笑,但很快又掩藏起来。迈步走向他们,当然不会忽视到季苏北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愕以及紧接着浓浓的不满。 “二哥,你不是在外面吗?怎么从电梯出来!”秦小飒也惊了,难道说刚刚二哥也在房里? 要说这二娃也是吃饱了撑的,他算好了秦小羽人不在,便打电话给季苏北说晚上去她家饭馆吃饭,以那天的情形看来,季苏北和他二哥的关系并不像热恋中的情侣,那别扭的劲以及在东哥面前矢口否认的急切,他敢肯定季苏北是不会愿意他们去她饭馆吃饭的,毕竟弄不好就成见家长了。 唐人街离这里很近,料定季苏北肯定会过来找他二哥谈判,极力阻止他们去她家饭馆。所以他在大堂等她,果然不负所望,故意将秦小羽的房间号透露给她。就等着她上楼会会他二哥带来的“小三”,激发季苏北的醋意,然后再打电话让秦小羽回来收拾烂摊子。 本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运筹帷幄当中,可是没想到半路杀出那俩保安,差点误了他的大事!幸好还不算太晚,从保安部出来刚好看到冷着脸从电梯出来的季苏北,一想肯定是和楼上的“小三”闹不愉快了,忙上前将她拦住,闲扯了几句朝郑可使了个眼色,让郑可先缠住她,自己借口去洗手间给秦小羽打了个电话。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如果秦小羽刚刚和“小三”在房里,那季苏北进去了…又冷着脸下楼来…那…秦小飒忽然有点风中凌乱了,似乎弄巧成拙了。 也算巧了,秦小羽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刚好秦小飒和郑可被带去保安部了,这一来一去便没碰上面,所以秦小飒会以为秦小羽和宁绣呆在一起。其实就算秦小羽没出去他也不会在宁绣那,因为只有宁绣知道他不住那间。 听了秦小飒的话,秦小羽斜睨他一眼,冷冷地说,“就你多事。”不用想这事儿肯定和秦小飒脱不了关系,这小子最近皮痒了。 二娃悻悻地吐了吐舌,干笑了两声,“你们慢慢聊,有事好好说。”说完便拉着郑可仓皇逃离。 苏北见秦小飒和郑可都走了,也站起身要走,这会儿她还憋着气呢,连正事儿也顾不上了,总之,现在她不想看见秦小羽,也不想跟他说话。 秦小羽也没拦着她,任她走,苏北心里莫名更气了。加快了朝门口走去的步伐,等出了门口胳膊被人从后面拉住,这才发现秦小羽跟着她后面也出来了。用力甩没甩开,忿恨地转过头,“松开!” 某人笑着松手,而她却因为身子微微前倾,顿时失去重心而往前一踉跄,狼狈极了。看到凶手脸上居然还挂着笑,苏北不知道怎么了忽然觉得很委屈,红着眼冲上去,就像第一次从秦小羽床上醒来的那样,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而这次从背后换成了胸前。 双腿环在他的腰上,两手勾着他的脖子,嘴巴狠狠地咬在他的脖子上,像一头被抢了孩子的母狮子,拼命地撕咬着敌人,却再次忽视了这个动作是多危险,多暧昧。 秦小羽像抱孩子一样将她紧紧搂住,尽管脖子还在被虐待,但嘴角仍抑制不住微微上扬,这丫头片子,每次都是这招。看来得好好教育一下,这招对谁都不能用,除了他。 抱着她转身又进了酒店,不时有人向他们投来各种目光,苏北这才意识到他们的姿势十分尴尬,挣扎着要下来,但秦小羽根本不理会,还用力在她的臀部拍两下,让她听话不要乱动。 苏北气得咬咬牙,在他后背重重地捶了几下,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不让人看见。 进了电梯后秦小羽感觉颈上凉凉的,怀里的人儿也安静得出奇。握住她的脖子让她面对着自己,沾湿的长睫毛掩住低垂的双眼,两行清泪早已模糊,脸颊红通通的,也不知是冻红的,还是气红的,又或是哭红的。无论哪一种都让他瞬间一丝心疼,伸手抹去她的眼泪,低沉的声音问到,“哭什么?” 苏北别过脸不说话,秦小羽忽的一笑,在她侧过来的右脸颊上亲了下,惹来苏北又一阵抵抗。但主动送到狼口的小羊再怎么反抗也是徒劳,搂着她的手臂固若金汤。 秦小羽的房间就在宁绣的对面,而马云和秦小飒跟他们隔了两个房间,封顺和老韩则在楼下。而没和宁绣住一起这事儿马云秦小飒他们都不知情,其实这完全是秦某人的面子问题在作祟。怎么的都得弄个烟幕弹让他们搞不拎清,不然什么事都让他们看清楚那岂不是让他们等着看笑话? 进了房间,苏北身体警报系统便立刻拉响,刚哭过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秦小羽,眉头都皱到了一块。 将她放坐在床边,苏北条件反射地站起来。秦小羽朝她看了眼,轻笑一声,自己转身坐到了一边的沙发椅上,“来找我的?怎么知道的?” 跟秦小羽这样的人说话就是累,经常都是些没头没尾的问句,或者言简意赅,一语中的,让人不知所措。总结三个字就是快,狠,准,一个成功商人必备的特质。 原本来势汹汹的苏北这会儿却一个字也不愿说了,直愣愣站在那儿死死盯着秦小羽,那眼神似乎要在他身上戳几个洞一般。 秦小羽嘴边的笑容越来越大,看得苏北眉头皱得更紧了,有什么好笑的。忽然腿弯处一软,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带着往前一扑。太卑鄙了,居然趁她不备用他的长腿朝她腿弯处一勾,害她整个人来了个“投怀送抱”。 将她按坐在大腿上,双手箍紧她的腰,薄唇凑到她的耳边,笑着问,“生气了?” 苏北愣了一下,耳边传来的热气让她觉得酥酥麻麻的,瞬间失了神,很快耳根子红到了脖子,滚烫滚烫的。挣扎着要站起身,“神经病,我为什么要生气啊?你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扭动了几下未果,忽然苏北停了下来,看着某人越来越黯的眸子,苏北更是小心翼翼起来。“秦小羽,你…” 话未说完唇便被封住了。秦小羽一手握着她的腰,一手固定住她的脑袋,灵活的舌钻进入,久旱逢甘霖般在吸吮着她的舌,她的津液。她身上传来淡淡的香味,让他感到满足。在苏北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他才饶了她,额头抵着她的额,鼻息相依,低哑着声音说,“和相忘于江湖相比,我还是习惯相濡以沫。” 知道他故意曲解相濡以沫的意思,忽然苏北抬起头,看到他写满欲/望的双眼,刻意忽视身下越来越炙热的坚硬,无比认真看着他,“秦小羽,你喜欢我对么?” 秦小羽没有回答,蓦地抱着她站起身,将她往床中央一抛,整个身子紧跟着覆上,笑着看着她,“爱是做的不是说的,你说呢?” 苏北看着他的笑容实在碍眼,伸手便是一拳,但某人反应更快,头一偏便躲开了,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反扣到头顶,“看来小东西等不及了。” 天旋地转间苏北不知道怎么自己的衣服就没了,某只禽兽也脱得光光的,没了衣物的遮蔽,□的炙热更是紧贴在一起,身体里的一股热浪仿佛要挣脱出束缚而倾泻而出一般。苏北不觉紧了紧身子,眼睛也越来越迷蒙,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只剩挥之不去的秦小羽。 身体越来越燥热,苏北不断扭动着身躯,但秦小羽却像是桎梏的枷锁将她紧紧压制。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胸前逗弄着早已挺立的红梅,轻轻扯动后又是重重的揉捏,仿佛冰火两重天考验着她的意志。被忽视了的另一边不自觉挺起,像是等君来采颉,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只觉难受,空荡荡的。 看着她泛红的身躯秦小羽蓦然一笑,满足了她的期待,灵活的舌尖移到另一边,挑逗着早已敏感至极的顶端,牙关一合,轻轻撕咬着。瞬间的快感让苏北体内早已翻滚不已的热浪一涌而出,身体不住轻颤,“啊…秦…恩…小羽…” 听到她甜甜糯糯的声音,再也忍不住身下,一个挺身,沉入她的体内。两人都不住低吟一声,温暖的内壁将他的灼热紧紧包围,但也紧得让他无法深入。几个月没在一起,如今才发现他竟是这般想念她的身子,要不是身下的紧致提醒他,他几乎都快忘记了她其实不过还是个初入情事的小丫头。 忽的苏北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整个身子都扭动起来,双手也挣脱了他,在他身上不停的捶打,哭喊着,“秦小羽,你就会欺负我!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呀呜呜” 任她发泄着,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秦小羽心不禁一软,将她眼角不断流出的泪吻去,又在她软软的唇上亲了一下,用几近宠溺的口气说道,“小丫头最近越来越爱哭了。” 安抚了半天哭得伤心的苏北,蓦地微微撑起身子,接着狠狠一沉。“啊!”苏北控制不住尖叫起来,这混蛋又欺负她! 身体越来越热,秦小羽也律动地越来越快,苏北感觉自己要昏厥了,似乎面前有一座云梯,眼看着就到顶端,但却怎么也上不去了。 睁开眼,却见秦小羽一动不动地撑着身子,黯黑的眸子凝视着她,又是若有似无的笑意。苏北难受地扭了扭身子,自尊不允许她主动求好,气恼秦小羽又这般耍弄她,眼见着又委屈得想掉眼泪。 秦小羽抑制不住大笑出声,将她刚刚的别扭全部收入眼底,这才又动了起来,其实他也忍得很辛苦,但就是想看她欲求不满却含泪隐忍的样子。在苏北终于攀上云梯最后一格到达顶端后不久,他也紧跟着高/潮,□尽洒。 也许是许久没有在一起,秦小羽一直折腾她到凌晨,洗澡时又不安分地上演了一回鸳鸯戏水,导致她体力不支直接昏在浴室里,最后连她怎么回的房上的床都不知道。秦小羽则像头餍足的狮子,慵懒地搂着她睡去。 原本的晚饭之约也直接泡汤,虽然那本来就是没影的事。这事儿最后到底还是苏北亏了,亏死了,亏大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最近卡文啊卡文!!! 诛仙又跨服战了,忍不住又去泡多玩,一遍一遍地刷新版面,那些个黄金战士们真是刺激眼球啊,很多人都说进了跨服区感觉不像是进了官服,而是私服啊!!!+9套都不好意思穿装备了。 话说今年俺们帮也是跨服的大热门,在此祝福他们能走得更远,不然枉费了这么多的小金人了。 ======================== 编编又提醒说差不多可以开始写新文了,等这篇差不多完结就可以发了。于是我又纠结了,到底下一部是写网游还是写关于目前呼声极高的季二哥。大家给点意见呗。 ======================== 最后还是可怜巴巴地弱弱地说一句,不要因为淫家三天没更就不给淫家花花了,淫家会桑心的。[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Shkeju.com]<!--end--></第41章> <第 42 章> 爱的代价 <!--start--> [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Shkeju.com] <第42章>爱的代价 苏北做了一个梦,梦里秦小羽抱着她亲吻,抚摸,将她压在床上,当衣衫褪尽,春潮澎湃之际,忽然间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开始剧烈晃动。[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com]等一切再次恢复平静的时候,他们却以交合之姿裸身在马路中央,没有行人,没有过往车辆,只有无际的公路,一眼望不到头。 地面硌得皮肤生疼,蓝天白云之下朗朗乾坤,双重刺激之下她竟产生一种不可言喻的快意,痛苦的呻吟,却想要延续。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巅峰的时候天地变色,蓝天白云不见了,只留乌云压顶,电闪雷鸣。一辆黑色的车以极速冲入视线范围。 眼看着车子就要向他们压来,她拼命摇头,用尽全身力气尖叫,但秦小羽听不到她的呐喊,连她自己都听不到。瞬间的惊恐蔓延全身,紧接着“砰”的一声,伴随着划破天际的闪电和震天吼般的惊雷,雨水渐渐被染红,耀眼的血腥色。 她看见了,那是秦小羽的黑色凌志,而驾驶座上的竟是——她想了念了五年的郁言。他面容并不狰狞,依旧是十九岁的摸样,看起来永远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然。耳边回旋着——季苏北,这是你背叛爱的代价。 声音越来越大,震耳欲聋,她想伸手捂住耳朵,但她动弹不了。秦小羽的身体开始逐渐冰冷,他死了。郁言就这么坐在车里冷冷地看着她,她开始呼吸不畅,心力衰竭,仿佛有人掐着她脖子一般等待她窒息身亡。 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她终于尖叫出声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声音暗含无尽的悲伤,在这片空旷的上空久久盘旋。她恨,恨老天不公,更恨自己。她前世是待罪之身,这一世她不该爱上任何人,这才是代价。 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冒着冷汗,梦里的一幕幕清晰地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苏北奋力地甩甩头,窗外的旧金山仍是一片宁静祥和,晨光微露。 身后传来一阵被单窸窣的声音,苏北蓦地一惊,僵直了背坐在床上。直到身后再次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这才微微转过头,刚刚大约是他翻身的声音。难为这么个性情凉薄的人竟搂着她睡了一夜,说不出来到底是诧异还是感动,只是盯着他光裸的背脊发呆。 梦里的他死在她面前,画面历历在目,鲜血喷溅了她一身,触目惊心。醒来发现一切只是梦,他还好好的,躺在她的身边沉睡,惊讶于自己的第一反应竟是庆幸。幸好,他还活着。 梦里郁言说她背叛了爱,她直觉想摇头——没有,我没有。可对上郁言那双冰冷的眸子时,她无法辩驳,只是难过。原来,旁观者清。 那一刻,她才知道,她不只是迷恋秦小羽的身体。她不满足了,她开始贪恋他的霸道,他的厚爱,他不经意间的温情,她想要得到他的爱情,她想成为他的唯一。 苏北轻叹一口气,浑噩的梦,混沌的早晨,她现在脑袋里一团乱麻。很久没有梦到郁言了,自从那次告别之后。也是从那天开始,一个名叫秦小羽的男人突兀地闯进了她的生活。老人们说后半夜的梦是反梦,当然更多人说这是迷信。但苏北现在宁愿相信这个迷信是真的,梦里的郁言不是真实的郁言,她的郁言一定希望她得到幸福。 可是她的幸福是他吗?秦小羽,你懂什么叫爱情吗?你一定不懂什么是唯一。 看着依然熟睡的秦小羽,忽然心生一股怨气,猛然将被单一扯,四肢的酸麻让她想起昨晚这家伙的种种恶行,更是不爽。深吸一口气,凝聚好力量,毫不拖泥带水地将他踢下床,让你欺负人,让你又拿背对我! 就算地上铺的地毯再厚,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这么从床上被人踹下去不醒可能吗?而始作俑者在行凶完后自己拉上被子又躺下去了,显然忘记了无数前辈用血泪史传承下来的训诫——一大早千万不要以任何方式试图挑衅男人。 都说女人碰到爱情时智商会变低,一点儿也不稀奇,季苏北同学在未成年时就用事实来证明了这个真理。但却一再地将这个真理贯彻到底,天可怜见。不知道是什么让她以为将某只禽兽从床上一脚踹下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别以为盖上被子闭上眼睛就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 就在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准备闭上眼睛安然补眠时,被子一下被掀去丢在地上,被扰清梦的秦小羽再次化身禽兽,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将她吃抹干净,尖叫声也被堵在口中偃旗息鼓。 不知道多久后某人终于吃饱了,赤身裸/体下了床,进了浴室。苏北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甚感无力,这人的暴露癖什么时候才能改改。禽兽进化论已经out了,她忘记了如今还有基因突变一说。很好,秦小羽已经不需要关灯也能晋级禽兽不如的行列了。 很快某人又从浴室里出来了,苏北一转头便看见眼前放大版的小禽兽,昂首挺立,威风凛凛。而大禽兽却十分淡定,站在床边低头看向她,“水放好了,自己起还是我抱?” 苏北下意识想抓被子遮住自己眼睛,但什么也没抓到,而且忘记了此时她自己也是未着寸缕。胸前的浑圆也因她的动作也不断起伏着,春光乍现,这场面太令人血脉喷张了。于是毫无自觉的她又眼睁睁看着小禽兽再次变身壮大,就在大禽兽俯身的那一刻,小红帽惊恐地从床的另一侧滚了下去… 狼狈地爬起身,礼义廉耻也顾不上了,一手遮上面一手遮下面,裸/奔着冲进了浴室,关上门,反锁,再确认。背贴在门上大口喘气,太无耻了,太那个什么了,就算吃了伟哥也没这么猛吧,变态啊。 匆匆洗完澡后才发现什么衣服都没拿进来,而这浴巾也太短了,顾得了上面顾不了下面,遮住胸部后下面才勉强遮住臀部。这会儿她实在没勇气在他面前袒胸露乳了,只能牺牲一下她光溜溜的大腿了。 郁闷地开了门,内心还是有点挣扎的,虽然她和秦小羽床单都滚好几次了,谁没看过谁啊,但那不一样。看到秦小羽坐在沙发上悠然喝着咖啡,脸又爆红了,实在不明白这人怎么能裸得这么理直气壮。 见她出来后,秦小羽放下咖啡杯,像头优雅的豹子一般朝她走来,苏北下意识想躲,不过人家看都没看她,直接越过她进了浴室。靠,还关门了,还反锁了!他当她是什么人! 刚转身想找衣服穿上,里面又传来了口谕,“别想跑,我知道你家住哪儿。” 苏北翻了个白眼,谁想跑了,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这话倒是给了她当头一棒,家!她居然夜不归宿,也没打电话回去!她出门前只是和家里人招呼了一声,连去哪儿都没说。这下死定了,外婆他们肯定担心死了。 想到这她便急急忙忙开始穿衣服,所谓越慌越乱,越乱越慌,等她终于开始穿靴子的时候秦小羽已经从浴室出来了,这次总算好些了,穿了内裤,要知道光天化日之下遛鸟是很猥琐的行为的。 秦小羽拿着毛巾简单地擦了几下头发,湿漉漉的发丝黑得发亮,水从发尾滴落在结实的肌肉上,顺着肌理流到腹肌,消失在黑色的小内内里,苏北脸腾的一下又爆红了,脑子里只剩三个字——真性感。 低头佯装穿靴子,拉链怎么拉都拉不好,想到刚刚自己的失态,她真想一头撞墙上去。想得太入神,都没发现面前多了个人。 秦小羽蹲□子,一边帮她穿靴子一边问,“想去滑雪吗?” 愣怔了一下,然后摇头,“我要回家,外婆他们肯定担心我了。”忽然想起什么,又说,“你们别去我舅舅那吃饭,旧金山饭店那么多。” 说完站起身子便要离开,秦小羽也跟着站起来,“季苏北,你在怕什么?” “秦小羽,你喜欢我吗?”这个问题她昨天才问过,她记得他的回答,爱是做的不是说的。她还没天真到以为做了就代表爱了,他轻易地转移了话题。 他还是没有回答,苏北蓦然笑道,“算了,其实也没什么。秦小羽,我想要的你给不了,你能给的我不需要,就这样吧。以后不要见面了。” 苏北打开门离去,这次秦小羽没再出声强留。拖着沉重的步伐进了电梯,密闭的空间让她瞬间恍惚了一下,眼泪控制不住流了出来。他们才见过几次面,上了三次床。什么男人因性而爱,女人因爱而性都是扯淡。事实是,没有性的爱还是爱,没有爱的性只是性。 昨天刚知道他在旧金山时,她迫不及待要去找他,名义上告诉自己不过是去跟说清楚,阻止他们来自己饭馆。当她知道他的房里住着一位美女时,她抑制住心理不断涌出的酸泡泡,在所有人面前逞强。 当美女说她是他未婚妻的时候,她几乎想夺门而出。而很快得知真相时,她很生气,却又暗松一口气。气他居然拿她当条件,他带宁绣来接近她,宁绣帮他搞定生意上的问题。当他抱着自己上楼时,她又气自己这么轻易就原谅了他。 原来爱上一个人跟时间无关,跟空间无关,因为是他,便爱了。 她没有后悔,只是遗憾。分道扬镳有时也需要勇气。 失魂落魄地回到唐人街,在离家不远处擦干了眼泪,站在风中吹了一会儿,让脑袋清醒。幸好她只是刚发现自己爱上他,起/点即是终点,置之死地才能后生,爱他是她的事,与他无关。接下来不过是靠时间来磨平一切,她相信她可以。 饭馆已经开门了,这会儿吃早茶的人还不多,只有一些老太太前来买早点带回去。苏北正想着要怎么和外婆他们解释昨晚一夜未归也不打电话告知的原因,只见坐在收银台里的大舅妈只是笑着看她,“北北回来啦,你大舅正想着要不要开车去接你。昨天你很晚都没回来,我们担心极了,后来有个女孩子打电话来说她是你国内的朋友,刚来旧金山,几个人一起吃饭,你喝醉了,就在她那儿住下了,还留了电话和地址,本来你大舅想去接你回来的,但一想你们住在半月湾那,开车一来一回也够折腾你的,干脆你就让你在那休息一晚上。女孩子以后在外面不要喝那么多酒,我记得你妈妈说你酒量还不错的,怎么昨天一喝就醉啦?” 苏北被大舅妈的一番话弄得云里雾里,想想可能是郑可或是宁绣帮她打的电话,便很快释然,随便应付了几句便上楼了。不过打电话的那人也够机灵的,她明明是在市内的丽思卡尔顿,离家不过几分钟路程,却偏偏说他们住在半月湾的丽思卡尔顿,这样就算大舅要来接她,也来得及时间转移了。 进房后苏北觉得身心俱疲,忽然想起石头,石头当时是不是也是像她这般难过,原来真有现世报。 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发了会儿呆,听到楼下外婆叫她,忙应了一声又下楼。楼下两个人让她愣在原地,外婆上前拉着她,“你这丫头真是的,朋友来旧金山玩也不带到家里来吃饭,外面的饭哪有自己家弄的合口。你去陪人家,自己喝醉了还要人家照顾,太不懂事了。” 苏北被说得脸忽红忽白,果然电话是宁绣打的。可是,秦小羽,他又是什么意思?她越来越不懂他了,如果上次一条短信不够正式,那今天早上她想她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而他也没有反驳,不是吗? 忽然厌恶了他这种不明不白却又纠缠不清,斩首不过是伸头一刀的事,但他却要使用凌迟,何必如此残忍。 不知道何时秦小羽已经站到她旁边,俯身在她耳边轻笑,“自以为是。”说完便退开,转而和宁绣坐下准备吃早茶。 苏北不确定地朝他看了眼,他却故意撇开头,欣赏起饭馆内的装修和装饰,脸上又是她讨厌的那种若有似无的笑,飘渺得很。他的意思是——她想要的他给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一天不知道怎么了,怎么登陆**都登陆不了,一点击就是淘宝的弹窗,受不了,干脆早早关电脑了。 看到筒子们的留言了,看到季二哥的呼声很高,网游的几乎没有啊囧。 爱情这东西,不是谁先在乎谁就先输了,关键还是要看着猴子的一坨屎到底有多大。爱情有时来得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等领悟到的时候,已经爱了。 如果有筒子写长评,我便私下多送些积分好了。写长评的筒子们可以把账户名和客户号以留言的方式留下,如果不想公开,也可以到我的微薄给我发私信_ 不写长评的筒子也没关系,记得给俺撒个花就好,俺想想怎么给你们这些活跃的娃儿也送点分。[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Shkeju.com]<!--end--></第42章> <第 43 章> 太浩滑雪 <!--start--> [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Shkeju.com] <第43章>太浩滑雪 苏北奉外婆之命陪秦小羽和宁绣两个人吃早茶,而送上的早点似乎有点儿源源不断,苏北没什么胃口,象征性地喝了碗粥,秦小羽也没吃什么,剩余的几乎都是宁绣解决的。[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com] 宁绣边吃还边夸广式早茶就是精致,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点心。这话听着就知道是吹捧,但就有人乐得听,外婆和大舅妈笑得乐呵,一高兴又送了一笼蟹粉小笼包,宁绣嘴儿也甜,笑眯眯的一直说谢谢。 秦小羽一直安静地坐在那儿,以前没觉得,现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就连吃饭都透着一股贵族劲儿,特有范儿。虽然秦小羽没有说话,但他这样的人往哪儿一搁都是焦点,中老年妇女也没能免俗,外婆和大舅妈在一旁已经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大妈级别的女同志向来不懂何谓腼腆。 不过秦小羽一大早是和宁绣一块儿出现的,外婆和大舅妈自然以为他们是一对儿,几番打量之后便觉得遗憾,这俊俏的小伙儿可惜有主了,不然配她们家北北也是不错的。不过宁绣这丫头讨人喜欢,难怪人家会看上她,倒也替她高兴。 这早茶就宁绣一个人吃得最欢了,吃完之后才惊觉她居然吃撑了。坐在原位歇了会儿,一个劲地拉着苏北聊天,无论什么话题七绕八绕最后都能绕到季尚东头上,苏北也算是服了她。但有些问题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和二哥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很多事情她也不太清楚,而且二哥向来注重**,又是出了名的冷面酷哥,她也有些忌惮。不过宁绣也不做无谓的纠缠,只要苏北露出些许为难的表情,她就立马一句带过,将话题转移。 其实宁绣知道只要她再多求苏北两次,苏北肯定会心软地告诉她。但她另有打算,既然苏北为难,那这个问题就由她来攻破好了,她向来喜欢挑战。 店里陆续来了客人,秦小羽食指关节在桌面上叩了几下,宁绣这才中断了聊天。笑着朝秦小羽睨了一眼,起身朝收银台那边走去,莲步生烟,风姿卓越。那一眼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明送秋波,就连苏北明知道不是,却也忍不住心里酸了一下,不过见秦小羽不为所动,那点儿酸的感觉又很快消失了。 “外婆,我们打算去太浩湖那边滑雪,还有另外几个朋友,能不能准北北两天假呀?”宁绣勾着苏北外婆的胳膊,撒娇般说道。 外婆很讶异,“北北自己愿意去我们怎么会不让呢,这丫头真是,去吧去吧。那边不比市里,你们自己注意安全。” 苏北见宁绣是找外婆,便也随后跟了过来,宁绣的话没听见,但外婆的话倒是一个字不漏的全听了进去。她正纳闷她愿意去哪儿啊,怎么她自己都不知道?还没开口问,便听大舅妈说,“妈,我叫菲菲送他们去吧,那儿她熟。” “也行,那我去叫那丫头起来。”外婆说着就上楼去了。 “菲姐回来了?”苏北到了旧金山还没碰到表姐,大舅妈说去未来表姐夫家了。 “恩,昨晚上回来的,一回来倒头就睡了,这会儿也该睡饱了。就让她开车带你们去吧,她以前老跟同学去那儿玩。” “去哪儿啊?”苏北有些迷茫地问道。 还没待大舅妈反应,宁绣赶忙拉了拉她,“哎,你昨天酒喝多了还没醒啊?忘记啦?我们昨天说好今天去太浩湖那边滑雪的,你不会真忘记了吧?” 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但苏北能说什么?总不能说她昨天没喝酒吧,那既然没喝酒,为什么晚上不回家,也不打电话?现在是骑虎难下,所以苏北只能闷声说,“你这么一说我是想起来了。” 忽然腰间被轻轻顶了一下,回头就看见秦小羽站在身后,眼里闪过促狭的精光。他这是在笑话她呢,她知道。亏他好意思,这事儿他还不得负一半责任。 见宁绣也朝她偷偷一笑,顿时脸腾的红了个透。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大舅妈,我们自己去就行了,菲菲姐刚回来,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没事没事,她疯惯了,整天就爱瞎跑。” “妈,你又说我什么呢?”杨芳菲带着一丝娇嗔从楼上款款下来,明艳的脸蛋,微嘟的红唇,让人恍如感受到了仲夏的热情。 看到杨芳菲后苏北不觉笑了,“菲姐,大舅妈说你要结婚了,她舍不得呢。” “臭北北,教你很多次啦,不许叫菲姐。听起来跟肥姐似的,沈殿霞有我年轻貌美,聪慧贤淑吗?”杨芳菲佯怒,转头瞧了眼大舅妈,又看向苏北,“你大舅妈才不会舍不得我呢,她巴不得早点把我铺盖卷了轰出门去,让她耳根子清净清净。” “死丫头别跟你妹面前胡说八道的,去去去,赶紧的,带北北和她朋友们去滑雪场那边,你不是有熟人吗?”大舅妈直接开始赶人了,苏北很无力,她真的不想麻烦表姐啊。 杨芳菲向来以敏锐的八卦嗅觉著称,明明没什么苗头的事她就已经闻到了奸/情的味道,有时大家都在想是不是二郎神把那只天眼借给她然后又被她隐藏起来了,因为大多数情况下她的见解NND贼精辟,看似天花乱坠却**不离十。 苏北如今身负大大的奸/情,那一宿未归的真实原因搞不好随时就能曝光,她的心实在是有点儿悬。尤其是杨芳菲在秦小羽和宁绣身上暗自扫了几回后猛的将目光投向她,而她几乎是立刻,将视线转移,没办法,心虚啊。不知道八卦女王嗅出什么来了,这要是让她跟着去滑雪,她能保证正儿八经地保持距离,但难保其他人会不会无意中说些什么。 宁绣和秦小羽跟杨芳菲简单了打了个招呼便一直在旁边默默无语,这让苏北更窘促了,她一人哪边顾得了两头啊,直到站在杨芳菲的车前,苏北决定再垂死挣扎一次,但杨芳菲一句“我也很久没滑雪了呢,正好去看看老同学”让苏北彻底蔫了,只想着这一趟可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杨芳菲的车是辆大众的复古小型面包车,几乎就是《恶作剧之吻》里直树妈妈的那辆粉色小面包的翻版,苏北记得这辆车是因为当时齐姗姗那丫看那电视剧几乎走火入魔了,而那辆小面包更是触发了她的超级萌点,从网上拉了张图片做成海报贴在墙上,还写了加粗的注解:为了你,我愿意放弃钻戒。 拜托,这车比普通的钻戒贵多了好吧?苏北如今想,不知道北大哥哥有没有这个财力满足他家夫人的恶趣味。苏北对粉红没太大感觉,不喜欢也不排斥,但看看秦小羽,微皱的眉心很明显是对这车的不认同,长腿站在原地愣是没往前动。 看他那样,苏北忽然心情很好,她觉得也许爱上粉红色也是个不错的决定。 宁绣倒是很大方地上了车,杨芳菲跟着一起去对她来说是有利无害的,所以苏北在试图阻止杨芳菲跟来的时候她选择了沉默。秦小羽显然还打算继续在秦小飒他们面前拿她做幌子,但道了太浩湖那边荒山野岭的,秦小羽肯定是不会放过和季苏北独处的机会的,所与其到时候她一个人无聊,不如拉上个伴陪她一起无聊。 苏北将车子打量了一番,问道,“这样的车安全系数高吗?听说minicooper和甲壳虫那样的车子安全系数都不高。” 杨芳菲翻了个白眼,“上车了怎么不知道说点吉利的,你这是在怀疑你姐我的技术吗?我告诉你,就算是QQ,姐也能把它当装甲车开,敢撞我,那不是找死吗?” 苏北默了,菲姐一如既往的彪悍啊。不知道未来表姐夫是什么样子的人,居然能让这样匪气十足的女人安于室,乖乖踏入婚姻的坟墓,她忽然很好奇。 “嘿,我说这位帅哥,从你的表情来看,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嫌弃我的车吗?”杨芳菲坐在驾驶座上放下车窗,跟车外的秦小羽摆了摆手。 秦小羽没有立即回答,看了眼坐在副驾驶座的苏北,抬腿上了车,直到杨芳菲踩了油门,他才冒出一句,“品味很独特。” 杨芳菲很豪迈地回了声“谢谢”,车厢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都是面无表情的模样,气场很诡异。最后还是苏北伸手将音乐打开,适时缓解了气氛。种出了城市便地广人稀的地方,开车绝对可以算得上闲适,不用担心时不时冒出一辆重卡咆哮着喇叭呼啸而过,也不用担心路上突然窜出条身影横穿马路。边看着风景边听着音乐,一路倒也就还这么晃过去了。再次感叹一下,美帝的交通真的很发达,鸟不拉屎的地方都能修条笔直的道儿出来。 到了目的地,苏北有点傻眼。秦小飒他们一群人居然在他们之前到,而且正围在车外兴致勃勃地拿着等待着。等待什么呢?无非就是等着看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的秦二少从一辆粉色Microbus里伸出他那媲美希腊神袛的笔直修长的腿,哈哈,这是多么不和谐的一幅画面啊,一定要拍下来纪念。 苏北率先下了车,秦小飒看见她下来便小跑着过来,又朝车里看了看,这才小声问道,“小嫂子,你怎么会跟她在一起啊?哥也真是的,搞什么玩意儿啊。” 对于秦小飒同志坚决拥护“小嫂子”这个称呼,苏北感到很无力。只好转移话题,“我们车子开出了市区你哥才打电话通知你们,你们怎么比我们还先到啊?” 问起这个秦小飒又得瑟了,微扬着头十分牛逼地反问了句,“难道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个玩意儿叫私人飞机?” 苏北怨念了,为什么不早说…要知道这一路慢悠悠开过来她简直备受煎熬,生怕秦小羽什么时候一个不对劲,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秦小羽像明星一样在众人热切的期待中终于下了车,这会儿他终于稍有体会,为什么明星和狗仔势不两立。阴沉着脸扫了众人一脸,不过收效甚微,尤其是马云,笑得跟刚逛了窑子的似的,看了就欠抽。 杨芳菲早就联系好了旅馆,带着众人浩浩荡荡朝旅馆走去。其实不用杨芳菲安排这群公子哥也照样好吃好住,连私人飞机都能弄到,何况只是找个地方住一宿。不过既然有人代劳,那他们也乐得客随主便。 “这是这家旅馆的小老板Bob,有什么需要的你们尽管找他。”杨芳菲向大家介绍着面前的金发帅哥,帅哥和大家微笑着点了点头,用着标准的美式发音说了几句似乎是欢迎的话。苏北没仔细听,这会儿她脑子里想的是——这房间要怎么分配啊… 果然不出所料,一行十二人,六间房,情侣房或是标间自选。她肯定是要跟表姐住一起的,那么秦小羽和宁绣…如果再开一间房的话,那么Bob肯定会知道,Bob知道了那杨芳菲肯定知道,以她那么敏锐的八卦嗅觉,肯定要出乱子。 而秦小羽这死男人居然选了情侣房!人家宁绣根本不喜欢她,他这样一来,宁绣肯定要重开房间的,那又回到刚刚那个逻辑推理。分配好房间后,众人带着各自的伴回了房。原本拥挤的大堂现在只剩下他们四个,各怀心思。沉默了半响,杨芳菲终于开口,“宁小姐,如果不介意,今晚就委屈你跟我住一间了。如果不习惯,我让Bob再安排一间单人房。” 这席话一出,苏北整个都傻掉了。 “不介意。叫我宁绣就可以了。”宁绣微笑道,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 杨芳菲转而又看向秦小羽,“如果不能做好防护措施,我建议你改成标间,当然,也可以换成两间单人间,我很愿意效劳。” 秦小羽淡淡地回了句,“不劳费心。”说完便拉着半僵硬的苏北朝他们房间走去。[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Shkeju.com]<!--end--></第43章> 两情相悦 <!--start--> [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Shkeju.com] <第44章> 被拉着走了几步的苏北终于缓过神,忙挣脱开秦小羽的手往回走,刚一转身腰就被勾住了,秦小羽凑到她耳边,“你是打算让我和宁绣睡一张床?我倒是无所谓,不知道宁绣愿不愿意,要不你去问问,嗯?” “谁说我要跟宁绣换了?我一个人住不可以吗?”苏北不喜欢这样轻挑的他,皱着眉若有所思。[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com] 秦小羽坏心一笑,“这里是犯罪率居高不下的美国,平民都有枪支,何况这里,荒山野岭的,要是不小心被弃尸,被狼什么的吃得尸骨无存也是有可能的。你确定你要一个人住?” 苏北猛地将他一推,怒瞪着他,“你少吓唬我,我觉得跟你呆在一起也没安全到哪儿去。我问你,你是不是跟我表姐说什么了?” “你不一直都在旁边?我说什么你不是都知道?” “那她为什么这么安排?都没有问我的意见。”相较于不满,苏北更多的是郁闷和担心。 秦小羽冷着脸拉她上楼,“她为什么这么安排你可以自己去问她,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季苏北,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苏北听了莫名来了气,奋力甩开他的手,“就不愿意怎么了?你是我谁啊?都说了以后不要见面了,你是听不懂还是装不懂啊?最烦你们这样的。”说完便转身下楼,木质的楼板被踩得直响。 知道她是有点小脾气的,但似乎从没当真过,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随便逗逗她便可以将她摆平成一只放弃抵抗的小绵羊。这次季苏北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但没有阻止她,任她冲下楼去。嘴角勾起一抹笑,转身朝房间走去。 苏北到了楼下便见表姐,宁绣和Bob围坐在靠门的小圆桌边上,闲适地喝着咖啡,桌上还有一些小点心。三人有说有笑,不时能听到表姐银铃般的笑声。 等她走近后,他们似乎并没有感到惊讶,帅哥Bob招呼她一起坐下。杨芳菲也笑着朝Bob点头示意,“给我们换见三人间吧。” 苏北很是诧异,表姐这是现代版女诸葛么?但面上还是不吱声,漫不经心地搅着咖啡。其实刚刚冲下楼的时候她就有些后悔了,并不是后悔这个决定,而是觉得刚刚说话的语气似乎有些重了。 杨芳菲什么都没有问,但苏北觉得她似乎总是用洞察一切的眼光看她,这种感觉让人浑身发毛,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小日本特高课里的女特务。宁绣自然是知道他们的事的,所以也什么都没问。 晚上Bob请大家吃了一顿十分丰盛的大餐,宁绣和秦小羽坐在一起,宁绣旁边是杨芳菲,再旁边才是苏北。一晚上她和秦小羽都没说话,她只顾着低头吃菜,而秦小羽则一个劲的喝酒。 苏北很早就回房了,宁绣和杨芳菲到了十点多才闹腾回来。等两人都上了床,熄了灯,苏北反倒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弄得杨芳菲头疼,“我说季苏北,你再给我不停翻身,你信不信我把你从窗户丢出去。” 闷了半天,苏北终于用蚊子大的声音嘀咕了一句,“我睡不着。” “睡不着就出去跑几圈,保证你累得跟狗似的,倒床就睡。乖,睡了啊,明天还得玩一天。姐姐们年纪大了,不休息好明天没精神玩。”这话说得跟哄小孩儿似的,宁绣听了也忍不住一笑。 苏北郁闷死了,干脆起身盘腿坐在床上,夜里乌黑一片,连点点星光都没有,更别说什么月亮。“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终于问出口了,忽然觉得心里倍儿轻松。 杨芳菲晚上喝了点酒,已经有些醉意,趴在床上“唔”了一声,虽然料到了,但苏北的心仍是忍不住抽动了一下。但也就仅仅一声便没有了下文,过了好一会儿,苏北都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杨思云飘来一句,“昨晚的电话是我接的,来电显示是市区的,但却告诉我们你在半月湾。” 苏北无语,但仅凭这一点也不能说明什么啊。那边宁绣忽然笑了出来,“北北对不起,我不应该用酒店座机打的。” 本来苏北也没怪宁绣的,但听她这么一笑,她忽然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宁绣这丫是不是故意的啊!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而且宁绣怎么说也帮她解了围,只是没想到表姐这么精,这种小细节也能注意。不过苏北还是挺疑惑的,又忍不住问,“那你知道电话那头在撒谎,又没听到我接电话,你怎么就不担心我是不是被绑架或者遭遇不测了啊?而且你怎么不告诉外婆大舅他们啊?” 杨芳菲本来脑袋就有点昏昏沉沉的,被这丫头东问西问搞得头更大。猛地坐起身,语速极快,“靠,谁绑架把人绑到五星级去啊,我怎么没那好命啊!电话那头还是个声音温柔的女的,有什么不放心的。而且我后来打过电话去酒店前台确认过了,确实是酒店的客房电话。只不过当时没想明白为什么要说是在半月湾的酒店,今天早上一看就明白了。” 噼里啪啦说完之后立即倒床继续睡,苏北听了不得不佩服杨芳菲的缜密的思维,她这会儿脑袋完全不好使了,傻傻地又问了句,“明白什么了?” 杨芳菲无语地翻了个身,闭着眼睛说,“宁绣和你男人一早就跑到咱家来吃早饭,听声音我就知道是昨晚打电话的那个女的了。早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来,那他们的关系只有两种,情侣和非情侣。” 这话说得苏北和宁绣都无语了,这不是废话嘛。不过杨芳菲没理会她们,又继续说,“很明显,他们看起来一点儿也不亲密,没有情侣的任何特征。我就想到小姑以前说了好几次你酒量很好的,所以没那么容易醉,再说喝到烂醉也是可以接电话的,但以你的个性,顶多有点醉,不会烂醉。而且看你那一脸心虚的样子,我就想昨晚八成你是跟这个男的在一起的,旁边的那美女不过是个幌子。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今天在楼下订房的时候我也不过是大胆测试一下我的感觉是不是准确,结果呢,你们也知道。” 苏北先被“你男人”那三个字震到了,听完后只有一个感觉,太奸诈了!“菲姐,你老实说,你不是中情局的特工?” 杨芳菲没好气地砸了个枕头过来,“你电影看多了!睡觉!” 过了一会儿,苏北的声音又传来,“菲姐,你先别跟家里人说,行吗?” 杨芳菲怒了,“再喊我菲姐,再说话,再不让我睡觉,你试试!” 苏北默了,躺□,抱着杨芳菲丢来的枕头安然入眠,她知道,表姐不会说的。 第二天一早苏北便被杨芳菲从床上拉了起来,洗漱完便开始整装,涂好防晒乳,穿上滑雪裤,拿上UV护目镜,还真有那么点不一样的感觉。苏北没滑过雪,所以还是有些兴奋的。下楼时恰好碰到秦小羽,苏北不知道该说什么,低着头佯装打量自己的行头。倒是宁绣和杨芳菲很大方地跟秦小羽道了声早安,而秦小羽也仅仅应了一声“早”。 太浩湖位于加州与内华达州交界处,是北美地区第二深的高山湖。湖的四周雪山环抱,山上常年降雪量平均值500英寸,降雪期末长达八个月,但湖面却不会结冰,四季澄清。整个太浩湖地区约有十几家滑雪场,是美帝西北地区最著名的滑雪胜地。 夏避暑,冬滑雪,这里早已成为旧金山湾区人的度假首选,称之为后花园绝不为过。马克?吐温曾说,“Toobtaintheairangelsbreath,youmustgotoTahoe.”碧水蓝天,空气清新,着实让人流连。 租赁好滑雪器材,因为人数众多,所以分成了两组。顺儿,老韩和马云他们一组,秦小羽,秦小飒,郑可还有她们三个一组。 这里大概只有季苏北还有老韩带来的那个南方女孩子没滑过雪,但其余的人水平也是参差不齐。郑可死活黏着秦小飒,宁绣水平一般,所以她很自觉地跟随了滑雪高手杨芳菲,而毫无经验的季苏北同学,毫无疑问地被孤立了。 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找教练,要么跟秦小羽,当然也如果在一边凉快也算一种选择的话,好吧,那么有三种。而一开始杨芳菲就擅作主张推辞了教练,而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叫她一个人站旁边凉快去不怄死她才怪,所以如今苏北只有跟着秦小羽混。 开始苏北还有点别扭,毕竟昨天闹得不太愉快。她一个人在那儿又自责又纠结的,这厢秦小羽倒是什么反应也没有,正儿八经地给她讲了一些滑雪的要领和注意事项,认真却疏离。 她想,秦小羽果然是生气了,他最擅长的就是这种冷暴力,这是一种对人心理上的折磨。如果时光倒回一次,她昨天还是会那样选择,但至少语言不会那么具有攻击性。苏北也想过道歉,但一看到秦小羽又是那般生人勿近的面孔,所有叫嚣着要道歉的细胞瞬间便萎缩了。 秦小羽教地很仔细,渐渐苏北也上手了,能够自己滑行一小段距离。看着身边一个个小不点兴奋地冲下坡下,就算摔得浑身是雪也依旧笑得灿烂不减。苏北想,连小孩子都不怕摔,她还怕什么呢?滑雪不下坡那还有什么意思? 跟秦小羽说下自己的想法,他点了下头,“我在下面等你。别怕。”说完自行先滑了下去,那感觉仿佛脚下的一切都被驾驭在他手中一般,十分自如。 苏北深呼一口气,忽然觉得眼睛有点涩,撩起护目镜揉了揉双眼,寒风一吹,刺激得眼睛瞬间流下眼泪,竟觉得舒服许多。按照秦小羽教她的动作要领,调整好姿势,向下坡冲了过去。北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瞬间的失重感加快了心跳,不觉尖叫出声,真刺激! 就在快到下面的时候,突然发现前方居然蹲着一个孩子,闪避不及,一下摔倒在地。蓝眼睛的小家伙朝她笑了笑,站起身又滑开了。 秦小羽一把将她拉起,沉着脸怒斥,“疯了是吧?不知道这样很危险?还有,谁让你把护目镜拿掉的?不用我提醒你什么是雪盲症吧?” 抬手要将她的护目镜戴好,苏北却一手拉住他的胳膊,透亮的眼睛认真无比,“秦小羽,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就是喜欢我呢?别告诉我你是行动的巨人,语言的矮子。” 两人就这么站在雪地里,仿佛周遭只剩下彼此,秦小羽看着她,乌黑的眸子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深沉。蓦地低下头,握住她的颈子,四唇相贴,温热的气息环绕在两人周身,闭上眼睛感受这个与以往不同的吻,没有火辣激情,只有淡淡的温馨。 秦小羽尝到一丝咸涩,睁开眼睛开到她紧闭着的双眼下两行清泪,将她搂进怀里,紧紧地拥住,“季苏北,你赢了。我爱你,小笨蛋!” 苏北觉得自己幻听了,指尖狠狠地按了下手心,疼—— 还没来得及感受这出人意料的喜悦,苏北又觉得自己幻视了。拼命眨了眨眼睛,但老天爷明显打瞌睡去了,僵直了身子看着不远处站着的身影,石头,她的石头——[网友自行提供更新 ^www.Shkeju.com]<!--end--></第44章> 45伤痕累累
<第 46 章> 关乎信仰 中午的时候由于大家都很兴奋,于是各自简单了吃了点东西又拿着滑雪器具下了场,所以也没人发现季苏北不见了。 上午苏北离开后秦小羽一个人无聊地在雪地里滑了几个来回,认识了一个叫Nick的混血小家伙,七八岁的模样却故作老成,板着小脸认真极了。Nick冲过来的时候他正目送苏北和谭磊离开,心里总归是有些不爽的,但这个时候也只能让他们单独聊聊。等发现小家伙的时候他下意识让出空地,结果Nick也选择了避让,但无奈的是他们却选择了同一方向。 被Nick的冲力一下子带到地上,小家伙扑倒在他怀里,脸纠成了一团包子,煞是可爱。刚要开口叮嘱小家伙注意安全,却被抢了先,Nick操着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责怪他挡在路中间,还傻不拉几的跟他选择同方向避让。 初生牛犊不怕虎,在京城横惯了的秦二少却被一个毛还没长全的小屁孩训了一通,这让秦小羽一下有点缓不过来。看眼前一本正经的小家伙他忽然想起了年幼时的自己,这脾气不说还真有点像。 也许是因为太无聊,也许是第一眼见着这孩子就觉得有缘,秦小羽生平第一次追着一个小孩跑。Nick刚开始很不耐烦,但秦小羽表演了几个花式滑雪后,情况立马有所转变。Nick缠着秦小羽教他,这下轮到秦小羽拿乔了,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在他觉得逗他够了本之后,这才教了两招简单的花式。 小孩子一当认可了某个人时,便会少了警惕和心机。所以秦小羽轻易地得知小家伙爸爸是美国人,妈妈是香港人,他会说英语和粤语,但不会说普通话。他们家住丹佛,来这边度假的。 玩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Nick的父母,刚想问,便看到三个穿着黑衣戴着墨镜的保镖出现在他们面前,小家伙立刻冷下脸吩咐了几句,黑衣保镖又退到了边上,但却将他们控制在视线范围内。 秦小羽知道,只要他稍有不慎,对方很有可能光天化日之下就拔出枪来,毕竟美国枪支管制并不如国内严,而他们会有千百个理由将他一枪毙命,死无对证。老爷子身边的保镖都是部队出身,他家老头也一直混部队,所以当兵的气息他很容易察觉,凭直觉,这群人应该是雇佣兵出身。 而刚刚他们的对话他也听了大概,那些人称呼这个小家伙为少爷。秦小羽开始对眼前这个小不点另眼相看了,看来来头不小。不过秦小羽并没有开口问,他不喜欢惹一些未知的麻烦,况且这里不是他的地盘。 不过待那群人退到一边后Nick又转头朝秦小羽笑了笑,简单了说了下那些都是他爹地派的保镖,他不喜欢他们跟着,刚刚他就将他们成功甩了,要不是遇到秦小羽,他肯定不会被他们找到。然后还皱着眉无奈地耸耸肩,跟个小大人似的。 在咖啡屋坐了一上午的苏北陪谭磊回了旅馆,她大概能猜到石头肯定是连夜赶飞机到的旧金山想给她一个惊喜,而外婆他们却告诉他她不在,所以他又马不停蹄地追到了太浩湖。看到他眼下暗暗的青色苏北便又是一阵自责,终于鼓起勇气说让他先回旅馆休息一下,反正在这里要呆两三天。 谭磊和他们住的是同一家旅馆,Bob看到她和他一起出现,似乎有些错愕,但很快朝他们笑笑。苏北知道他或许误会了什么,但已经无关紧要。打算了送谭磊上了楼就下楼,谭磊却拉住她,“不进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吗?” 苏北本想说晚点再看,但实在不忍心再拒绝他的要求了,只好依言进了房。房间视野很好,落地窗帘拉开,站在阳台上便能看到碧清的太浩湖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点点亮光。山里的空气就是比城市里清新许多,谭磊这间房处在被风面,所以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寒风刺骨。 尽管这里常年积雪,但太浩湖却从未结冰,苏北想到了天山和天池,和这里一样,都是梦境一样的存在。 忽然眼前出现一根袖绳,下面是块再熟悉不过的金镶玉的羊脂玉如意,她戴了很多年的东西,但她知道,这块并不是。讶异地转过头,却见谭磊微笑着问,“还记得它吗?” 当然记得。她离开大院那年,他翻箱倒柜找出来那块祖传的玉如意,歪歪扭扭地在玉的背面刻上了“磊”字,威胁她不经过他的同意不许擅自摘下。现在想来,那时的不过九岁的他竟是认真地将它当作定情信物送给了她,而她带了那么多年,不过仅仅因为喜欢那块玉罢了。 后来那场车祸,玉碎人亡。都说玉养人,每块玉都是有灵性的,而那次车祸通灵宝玉也无法逆天,跟着郁言一起离开了她。在她的颈侧至今还能看到一小道淡淡的疤痕,那是玉如意留给她最后的印记。 眼前的这块玉应该是新打造的,和之前那块几乎是一模一样,背面依旧是一个“磊”字,却从过去歪扭的幼稚体变成了如今工整的小篆。 “这是我托奶奶找人按原件重新打磨的,这块玉的润泽不比之前那块差,那块碎了就碎了,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本来打算等今年毕业回国的时候再给你,可是我怕再不给,就晚了。”谭磊边说边将袖绳从苏北脖子上绕了一圈,在后面系上。 谭磊不再用商量的语气和她说话了,一瞬间她竟以为回到了小时候,他又变成了那个在大院横行的小霸王,说话总是带着不可一世的语气。苏北僵着脖子任他将玉系好。垂眼看着新挂在胸前的玉石,虽然和以前的一样,但感觉却变了。说人跟人之间靠缘分,其实人和物之间,也靠缘分。你就是你,就算面前有千百万个和你一样的站在我面前,我也知道,那不是你。 伸手摸了摸,确实不必从前的差,相比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她不说话,谭磊也不说,就这么看着她,微笑着。这样的谭磊让她有些无措,忽然意识到,她和谭磊真的再也回不去年少时的亲密无间了,她习惯了他用宠溺的眼神看她,这样她还可以假装这不过是兄妹间的情谊。她却习惯不了现在的他用炙热的眼神看她,尽管知道他对她一直有情。 “是的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石头,你也能做到吗?”苏北还是问出口了。 瞬间,谭磊脸上的笑容退去,看向前方的太浩湖,眼睛一如湖水般沉静,“北北,你真的明白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这句话吗?这世上的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都是浮云。但人不一样,人的缘分可能传承与上辈子,也有可能在下辈子承接,你信三生三世吗?我信,所以我坚持。” 谭磊的话如一颗炸弹在苏北的心里炸开,整个胸口闷闷的。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有自己的信仰,也许在别人眼中有些信仰是卑微的,可笑的,但在那人心里,他的信仰是神圣的,不可侵犯的。原来不知何时,他对她的执着竟成了他不可湮灭的信仰。而信仰这个词,对苏北来说,太沉重,太沉重。 除了沉默,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而谭磊也一直静静地看着湖面,波澜不惊。气氛一下陷入僵局,苏北觉得胸口压着一块巨石,让她快要喘不过气。 “这个字是找师傅刻的吗?”终究苏北开口打破沉默,试图转移话题。 谭磊倚在栏杆上,轻笑着说,“我去唐人街的师傅那学了两天,刻得还好吗?” 苏北有点惊讶,这刀功看上去挺老练的,看不出只是学了两天刻字的新人刻的。不过谭磊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点点头,“挺好的。” 谭磊笑笑,忽的轻叹一口气,“其实我一直挺后悔的,当初你出了那样了事,我却离开了。你们都瞒着我,都瞒着我,如果当时…” “他们那样做是对的,就算你立刻回来也无济于事啊,人的命轮都是注定的,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曾经她也以为那是一道过不去的坎,但现在她相信那是她人生的一道劫,而这世上没有渡不过的劫难,只有不愿渡过的劫难。 谭磊摇头,“他们不是我,又怎么知道对我来说孰对孰错?不上麻省又能怎么样,清华照样人才济济。可是上了麻省,我却失去了陪在你身边的资格。有时真觉得老天爷不带这么作弄人的,我从小就喜欢你,可是半路杀出个郁言,我只好眼睁睁看着长大的傻妞和别人好,我那时想,你开心就好,我退了,但我告诉自己只要你需要我,我就在你身边。我不去清华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们在我面前幸福的样子,我懦弱了,所以我逃了。可是我刚逃了,你却不幸福了,可他们所有人都瞒着我,你也瞒着我,什么也不告诉我。可你们都错了,有时候真的挺恨你们,但事情已经变成那样了。他们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在我心里,什么都没有你的幸福重要,北北,你真的不知道吗?” 苏北眼前早已模糊,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玉如意上,晶莹剔透。那段难熬的日子她从不愿回首,记忆中是那样不堪。季建国和杨思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但她却同行尸走肉一般,每天瞎胡闹,跟着形色不同的人混迹在各种不良场所。荒废了学业,同学们也疏离,本来就没什么朋友的她更显形单影只。 那时候她觉得没人懂她的世界,她自己也不懂。她也想过给石头打电话,她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一想到谭妈妈的话,她又退缩了。是啊,石头那么疼她,如果知道她不开心了,肯定会回来,回来就耽搁了学业,国外竞争那么强烈,她怎么能自私地跟石头说这些呢。她只是太需要倾诉了,有时抱着电话也不知道要打给谁,最后抱着抱着就哭了。 每次石头打电话过来她都只是听着,捂着嘴,就怕自己控制不住倾诉的**。石头在电话里怪她都不主动打电话给他,她就特想哭,觉得特委屈。谭磊是谭家的希望,她不能自私地霸占。每次石头给她电话,她想到谭妈妈冷着脸对她说:你自己已经毁了,算我求你,别把我儿子也毁了。可是这话她却永远不能对石头说。 从旅馆里跑出来,苏北开始狂奔,漫无目的的。跑累了就走,也不知道哪里是哪里。后来途中搭了一辆便车,去了太浩湖南岸。太浩湖位于加州中西部与内华达州交界处,州界线穿湖而过。加州州法是禁止赌博的,湖的另一端的内华达州却拥有世界上最大的赌城——拉斯维加斯。 在内华达州,赌博是合法的。令人称奇的是,内华达州也是美国唯一法律允许□易合法的州,但拉斯维加斯所在的县却禁止□易以维持社会治安。从某些方面来说,内华达州确实是男人的天堂,但这个天堂离地狱太近太近,一不小心,万劫不复。 他们住的旅馆属于加州地界,而苏北搭了顺风车越过州界,去到仅一街之隔的内华达州,这里紧挨着就有四家大型赌场,每间赌场都设有上百间住房的高档酒店。而且为了鼓励赌博,这里的房费都很便宜。 苏北很烦躁,心里总觉得有什么需要发泄。所以她揣着兜里仅有的200美刀跟着刚刚让她搭车的那群人混进了赌场。 以前浑浑噩噩的那段日子不良场所也去了不少,但惟独没见过真正的赌场。毕竟在国内那样的环境下,赌场很少敢碰上台面的,太多都是地下赌场,而且十分简陋。当然这里的赌场规模和拉斯维加斯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但已经足够让苏北大开眼界了。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苏北决定了,就用身上这两百块缓解一下她的心情。她实在太需要放纵一下了,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她的脑袋已经有些混沌了。 47赌场风波
48前世今生
<第 49 章> 节外生枝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相拥着躺在床上,良久,秦小羽舒了口气,但声音却依旧清冷,“季苏北,你是不是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听了他的话,头往他怀里又拱了拱,闷声道,“那你想怎么样啊?” “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蓦地伸手盖住她的脸,用力一推,一点儿也不留情。她的头毫无预警地偏在一旁,被嫌弃了。 苏北被他略显粗鲁的动作也惹炸毛了,“说什么呀?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秦小羽抿着唇朝她看了眼,那眼神仿佛她就是个万恶不赦的罪人。“不想怎么样,起了。”掀开被单下床,冷空气瞬间钻进原本温暖的被窝,苏北不禁“嘶”的一声,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直到回到Bob的旅馆,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一回房间秦小羽就拿了衣服进了浴室,苏北觉得他没完没了,越想越气,干脆甩门去找表姐和宁绣。听到门“砰”的一声响,秦小羽更气了,你丫的弄这么多幺蛾子出来还有理了?将花洒狠狠朝墙上一扔,简单擦了下便回到卧房换了身衣服,拿了滑雪器具出去了。 可怜的花洒挨着墙壁倒挂着,热水不断喷出,绝对的资源浪费啊。若是让苏北知道了,肯定又要暗骂,万恶的资本家。今天早上这事儿要搁齐姗姗看来,那就是屁大点儿事儿。她季苏北是什么样儿的货色?你跟她来直的她还没事儿装傻装糊涂,你跟她来弯的就她那脑容量能搞明白你说啥? 杨芳菲昨儿个为了找苏北都急哭了,结果人找着了却没见着,能不气?一大早又被门铃给吵醒了,而这好死不死扰人清梦的人不是别人,可不就是昨天折腾人的主儿。 苏北看她脸色就知道自己这下不是撞枪口了,而是直接撞炮眼了。知道表姐是担心她,便由着她将自己拉进来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通。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的杨芳菲终于逮着人发泄了,但骂了一会儿发现这丫头这回倒是学会低眉顺眼了,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听训,这让杨芳菲有种蓄力已久的拳头砸到了棉花上的感觉,最终还是一笑破了功。 见杨芳菲笑,苏北也傻傻一笑,“菲姐,生气会加速衰老的。昨天是我不好,没跟大家打声招呼就一声不吭跑了,害你们担心了,我向**保证,以后决不犯这样的原则性低级错误了。” 杨芳菲睨了她一眼,“臭丫头少跟我来这一套,几时不见学会耍贫嘴了,是不是那什么秦小羽教你的?当在外人的面儿也不嫌丢人。” 苏北这才注意到宁绣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们,样子慵懒得像只猫,却依然迷人。苏北朝她笑笑,“你醒了啊?睡得好吗?” 宁绣点点头,“还行,恩,你们继续。”说着裹着床单下床去冲澡。 听到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杨芳菲这才沉着脸问苏北,“你跟小石头昨天怎么回事?为什么哭?” 苏北错愕,有时真恨表姐那刨根究底的执着劲,就像只掌握零星证据的警察对犯人一点一点地诱供一样。别过头去,小声嘀咕,“就是太久没见面了,说了好多以前的事情,一下没忍住。” 杨芳菲当然不会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忽然叹了一口气,“北北是不是觉得姐姐多事了?呵,也是,咱们虽然是表姐妹,却不是一块儿长大的,见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北北觉得和姐姐不亲也是正常。好了,我不逼你,但你自己要把握好。” 你说杨芳菲这么一说苏北能不急么?随便几句就让苏北轻轻松松着了道,忙解释说从没这么想过,然后把昨天石头来找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杨芳菲。说完才发现自己上了当,但表姐这一招实在还阴险了,她除了举白旗还能怎么着?不过当这一切说出来以后,苏北忽然觉得轻松许多。 沉默半响,杨芳菲抬头看着苏北,“秦小羽知道你和小石头的事吗?” 苏北摇摇头,想到秦小羽早上又阴阳怪调的,她就显然不愿提起他。“我跟石头的事跟他没关系,姐你别老提他,烦。” “又怎么了,昨晚跟他一起一夜未归怎么就没见你烦?我才提到他你就一脸嫌恶,既然你这么不待见他,那行,我们现在就回家,叫上小石头一起。”说完便作势要换衣服走人。 “菲姐!”苏北郁闷,这人说风就是雨的,她什么时候说不待见秦小羽了,不过就是早上两人闹别扭心烦而已。 浴室的水声渐止,杨芳菲下意识朝那方向看了眼,这才低声说道,“拿你这丫头没办法,看我回去不跟小姑好好说道说道。去看看小石头,昨天回来看他脸色不太好。等会儿一起下楼吃早饭。” 苏北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小声说了出来,“宁绣不是外人。” 杨芳菲漫不经心的摆摆手,示意她知道了。苏北无奈,转身出了门去找谭磊。想想自己昨天真孬,居然跑了,这会儿她倒是有些没脸见谭磊了。但要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儿,磨磨蹭蹭终于来到谭磊房间门口。 令苏北疑惑的是大门却是敞开着的,里面烟雾缭绕。再走进去一看,满地的烟头和散落在各处的酒瓶,整理房间的白人大婶一边整理着床铺一边咒骂着,连有人进门都没有发现。 问了之后才知道这间房的客人刚刚已经退房了,苏北想着她是不是进错房间了,连忙下楼到前台查询,石头确实退房了,就在一刻钟之前。 这下苏北有些无措了,站在前台傻傻的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石头居然也学她,她不过是没打招呼出去散心,而他直接来个不辞而别。 杨芳菲和宁绣下楼时苏北依旧站在原地发愣,直到宁绣推了推她,这才缓过神来,立刻语气焦急地拽住杨芳菲的手,“姐,石头不见了,你赶紧打电话问问他去哪儿了,他怎么这样啊,说都不说一声的,急死人了。” 杨芳菲听了神色一凛,掏出手机拨了过去,不意外地听到对方已关机。杨芳菲也快抓狂了,这两人还真不愧是一起长大的,一个折腾完另一个折腾,一个比一个会惹事。“你赶紧上楼收拾一下,等会儿我开车在先这附近转转,跟人打听打听,然后我们直接回家等消息。小石头也是成年男人了,不会有问题的,你也给我镇定点,你现在有多慌,昨天大家就有多担心。” “还收拾什么呀,找人要紧啊!”苏北急了,好像再慢一会儿石头就会遭遇不测似的。 “你不收拾我还要收拾呢,车钥匙驾照都在楼上,你这会儿跟我急有什么用,瞧你那怂样,有点出息行不行?”杨芳菲没好气地说,又转过头跟宁绣说道,“我先带北北去找人,然后直接回旧金山,这里就麻烦你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找Bob。” 宁绣说,“我跟你们一起去。”语气坚定。 杨芳菲微皱了皱眉,但苏北却说,“那赶紧,五分钟后这里集合。” 她们三人还开着车在太浩湖四周打听消息时,旧金山家里却打来电话——谭磊急性胃穿孔,在医院手术。 苏北当时就袖了眼,眼泪啪嗒啪嗒朝下掉,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早上就看见了…他…喝了好多酒…都是酒瓶…还有好多烟…他肯定气我了…姐…他肯定气我了…都是我不好…” 她们马不停蹄赶回旧金山,手术还在进行中,大舅和大舅妈在手术室外候着,满眼担忧。见杨芳菲和苏北她们到了,大舅朝她们点点头,示意她们先坐下。大舅妈说谭磊也是刚到,看他面色不怎么好就替他去倒了杯热茶,哪知道刚转身就听见砰的一声,那孩子整个人就倒在地上,血色全无,差点没把她心脏病吓出来。 送到医院的时候都休克了,医生说是过度疲劳和大量酗酒导致的暂时性休克,具体诊断后才知道胃穿孔伴随急性腹膜炎,急需手术。这不刚送进手术室就赶紧打电话通知她们了。大舅妈说完叹了口气,也难怪,你说大过年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那厢个个愁云惨淡,这边秦小羽答应了Nick今天再教他几招花式,整个上午就和Nick耗在一起,但总显得心不在焉,兴致缺缺。Nick虽然年纪不大,但不代表就傻,在秦小羽几个小失误后Nick小朋友终于爆发了,撅着小嘴一副小怨妇相,握着滑雪杖奋力地将厚厚的积雪戳得嘎吱作响以显示他的不满和愤怒。但秦小羽才懒得管他,心里老惦记着那个惹事精。 他承认他就是吃醋了,昨天那个是她正牌男友的话,那他算什么?暖床的侍寝小厮?想到她脖子上突然多出来的玉如意和那上面的“磊”字他就不爽,敢情她以前喝醉了口口声声喊的“郁言”还不是这一个啊。行啊,吃着碗里的,看着盘里的,心里惦记着锅里的,搞半天他才是那个最不值钱的,她还一脸无辜。 直到秦小飒慢悠悠地晃过来,笑眯眯地问,“怎么没见我小嫂子?,不对,以后的事还说不准,真可惜了,我还挺喜欢她的。” 秦小羽冷眼看他,“秦小飒,你找揍?有事就说。” “我怎么听说小北和她表姐已经走了呢,宁绣也跟她们走了,房间都退了。对了,退房的还有一个,你情敌。二哥,你这算不算赔了夫人又折兵啊?”转头又看向郑可,“郑可,你说我二哥惨不惨?” 郑可一直在旁边不吱声,说实话她还是有点怕秦小羽的,所以她宁愿被秦小羽当做隐形人也比被秦小飒点名推到风口浪尖强。喏诺地叫了声,“小羽哥哥好。”说完还不忘偷偷瞪了秦小飒一眼。 秦小羽“恩”了一声算是应了,他现在没空陪秦小飒在这边耍嘴皮子,他有的是办法收拾他,这会儿他脑子里尽想着季苏北那个丫头居然敢跟别人双宿双飞,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蹬鼻子上脸了还。 一直被大人们无视的Nick小朋友再次被伤了,小嘴都能挂油壶了,戳积雪的力道也越来越大,以示他心中强烈的不满。“你要走了吗?” 秦小羽摸了摸Nick的小脑袋,看他嘟得老高的嘴,忍不住刮了下他的鼻子,“对不起Nick,今天算我食言,下次你来北京,你想怎么玩都行。” “真的?哼,肯定又是骗人的,你们大人永远都有用不完的理由。”眼睛一亮,满是期待,不过小脸很快又垮了下来,比川剧的变脸还要迅速。 “真的,记下我告诉你的号码吗?随时欢迎你去北京玩,当然,必须征得你爹地妈咪的同意。昨天的事有没有替我谢谢你爹地?记得帮我转告你爹地妈咪,就说我热忱邀请他们去中国做客。”秦小羽自己都没发现他和小Nick说话时语气有多温柔,就像一个父亲对孩子的宠溺。 秦小飒笑着弯下腰,视线和Nick齐平,“你好,小Nick,我叫Sam,昨天我们见过的。你是不是想学花式,我也可以教你几招。” 谁知向来被儿童所喜爱的秦小飒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小孩子面前踢到了铁板,Nick根本不买账,拧着眉看着他,语速极快,“我讨厌你的英式发音,假正经。”说完还做了个鬼脸,然后撑着滑雪杖滑开了。 秦小飒被打击了,他曾一度引以为豪的伦敦腔被嫌弃了,正统英语变成了假正经。好,他错了,他忘记了,这里是美帝。秦小羽那被他鄙视无数次的美式发音压倒性胜利,在这里,它才是正统。 秦小羽没搭理风中凌乱的秦小飒,径自离开了滑雪场。刚刚那一瞬间他就确定了一件事,她季苏北既然吃着碗里,看着盘里,惦记锅里的话,那他就把盘子掀了,锅子端了,一心一意捧着他这口青花大碗。 <第 50 章> 冷若冰霜 随着手术室外的袖灯熄灭,所有人都一下站起身来,最先出来的是一位胖胖的小护士,笑着说手术十分顺利。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大舅妈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念叨着——感谢上帝!感谢主!虔诚的基督教徒,将世界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归结于主的恩赐,这就是信仰。 苏北忽然想起石头的信仰,他对她的爱与执着便是他一直坚持的信仰,而她却一直试图亲手将他的那份信仰摧毁,抹杀。她有些迷茫,也许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并不是她所想的是老天爷带走了郁言又送来了秦小羽。 她想起那个梦,或许真如梦里一般,她前世是待罪之身,因果轮回,这一世她不该爱任何人。谭磊问她信不信三生三世,她该信的,谭磊就是那道劫,就是她前世的债,这一世她只能陪他一起沉沦。郁言因她而死,而她注定又要让秦小羽失望了。 苏北甩甩头,脑袋很乱,但她唯一确定的是,她不能再害死石头了。秦小羽,对不起,没有我,你还可以活得很好的。但石头没有我,他好不了,好不了的,所以我必须和他在一起。 没一会儿,谭磊便被医生和护士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苍白的脸上双眼紧闭。苏北上前看着他,转头问医生,“是全身麻醉吗?为什么还没醒?” 医生摇头,“是局部麻醉,但患者过度疲劳,现在不过是睡过去了,不用担心。” 苏北下意识点点头,“谢谢你,医生。”眼睛却是看向熟睡中的谭磊,忽的低下头在他唇角亲了亲,袖着的眼眶又渐渐湿润,她用只有她和谭磊能听见的声音说,“石头,我们以后好好的,我不会欺负你了。快点好起来,不然我真的不要你了。”她知道他能听见,不要问为什么,她就是知道。 她的这一举动落在在场的几位眼中有喜的,也又惊的。大舅和大舅妈是喜的,他们家北北也长大了,小石头他们也是知根知底的,是个好归属,在他们看来也算是天赐良缘。而杨芳菲和宁绣却是惊的,她们默契地朝对方看了一眼,脑袋中都盘旋着同样的三个字——秦小羽。 谭磊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苏北趴在病床前睡着了,静谧的病房内柔色的灯光照得她发顶的漩涡熠熠生辉,煞是可爱。谭磊微微抬起手覆住她的头顶,轻抚着,声音沙哑,“北北——” 苏北抬起头,眉头紧锁,微眯着眼,仿佛对吵醒她的人以示不满。但当视线逐渐清晰的时候,苏北一个激灵便清醒了,接着紧握住他的手,又是满脸担忧,“你醒啦,太好了,太好了,醒了就好。饿不饿?想吃什么?” 谭磊刚动完手术,元气大伤,连笑都显得吃力,“我不饿,你回去休息,夜里凉。别担心,我很好。” “别笑,丑死了。我去叫医生。” 谭磊还想说些什么,但季苏北已经小跑出去,嘴里还喊着——医生医生,他醒了,他醒了。谭磊无奈一笑,大半夜的这丫头也不怕把其他人吵醒,她难道就不知道这个年代还有个名为病房呼叫器的东西吗? 医生检查完,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说,“一切正常,伤口正在愈合,接下来一段时间只需要好好躺在床上静养就行了。这段时间注意忌口,尽量避免油腻,辛辣和刺激性食物。年轻人不要总仗着自己年轻就放纵自己,肆意透支健康。希望你早日康复。”临出门前又转身看了眼季苏北,语气温和却严肃,“如果有什么问题或需要可以按床头的病房呼叫器,现在已经很晚了,请尊重其他病人休息的权利。” 苏北涨袖了脸,医生虽然没点名道姓,但很显然是在说她,她怎么就忘记了床头的呼叫器呢?谭磊也望着她淡淡地笑着,苏北窘得想撞墙。 医生护士离开后,病房又恢复了安静。苏北一下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而谭磊也是静默不语,低垂着眼,似乎在想些什么。苏北四处瞥了一下,看到桌上的保温杯,里面装着的是外婆煲的去油鸡汤,便上前拿了保温杯对谭磊说,“我去把鸡汤热一下。” “北北——”谭磊轻叹,“我会努力让自己很快好起来的。” 苏北背对着病床身子一僵,抓着保温杯把手的手也不觉握紧,他不过很快转过身笑笑,“下次别糟蹋自己身体了,大家都很心疼。你再躺会儿,我先去把鸡汤热热,外婆煲了很久呢。” 逃离了病房,她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石头,也许是潜意识里关系即将改变,她一下竟觉得两人相处变得生分客气而尴尬。下午的时候秦小羽来过,那时她正守在病床前焦急地等待石头醒来,她甚至头都没抬。要不是杨芳菲强行拉她出去让他们两个好好谈谈,她是决计不会离开病房半步的。 当时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十分烦躁,语气不善,字字咄咄逼人。 ——有什么事非要现在说?你没看见他还躺在那儿昏迷不醒吗? ——没有我,你还会活得好好的。石头不行,没有我,他会死的。 ——秦小羽你还记得我最后给你发的短信吗?就这样,不要再见了。 秦小羽说了什么她也没听进去,他似乎质问她,怒斥她,讽刺她,后来却变成了商量的语气,甚至带着一丝讨好和哀求,她统统充耳不闻,消极抵抗。到现在她都觉得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原来她也可以这么冷漠绝情,只是,装得很辛苦,真的很辛苦。她也很想哭,但泪腺失灵了,空洞的眼神只有麻木。最后她只记得秦小羽怒不可遏地对她说,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我成全你。 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这个男人保留了自己最后一丝骄傲,她死盯着他的背影,但他终究没有回头。其实回头了,结局也是一样。苏北瘫坐在地上,傻笑着,她想要的,她没资格要。 热好鸡汤回到病房,盛了一小碗,苏北坐在床边一边用勺子搅动一边吹着热气,送到谭磊嘴边,谭磊愣了一下,笑道,“只是小手术而已,还没有到缺胳膊断腿的地步,我自己来。” 苏北却纹丝不动,举着小汤匙在他嘴边,谭磊拗不过她,象征性地喝了几口。苏北还坚持,非让他将鸡汤全部喝完。谭磊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声说,“我不爱喝鸡汤。”说完便别过脸去,脸上泛着可疑的袖晕。 “长这么大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挑食啊,我还以为你很好养活呢。”苏北看他跟个小孩似的别扭样,忍不住逗他。 谭磊依然别过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嘀咕道,“你就从没在意过我,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吗?你记得我的生日是哪一天吗?算了,问了也是白问。你就是个小没良心。”说到最后越来越哀怨了,要不是这病房实在太安静,苏北还真听不清他在叨叨什么。 “你喜欢吃板栗烧鸡,鸡一定要现杀的小雄鸡。肯德基你以前经常去,但你从来只点新奥良烤翅。你只喝可口可乐,同时对百事可乐瓶上杂七杂八的明星表示不屑。其实可乐都杀精,不好,真的不好。你说上海菜太甜,粤菜太淡,鲁菜太咸,川湘菜太辣,最有味的还是淮扬菜,一辈子吃不腻。你从不吃路边摊,也不准我吃,唯一一次就是炸炒米糖,米还是你自己带的。你不喜欢生姜,不管什么菜里面只要有生姜味你都能闻得出来,然后打死不碰。你不喜欢吃狮子头,不管是袖烧的还是清蒸的。你不能忍受在饭桌上看见任何地球上物种的头,鱼头,鸡头,鸭头,猪头,当然,虾头是个例外。你觉得不管什么生灵最精髓的地方便是头,你相信它们的灵魂就住在里面,所以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吃着猪肉,但你讨厌看见猪头。我一直觉得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理论。啊,忽然发现你还真不是一般挑食,还是我好,百无禁忌,最好养活。”苏北一个人像念经一样说着,低头看着地板,脚不停地蹭着。 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朝谭磊微微一笑,“,对了,你的生日是10月8号,国庆长假后开学的第一天,真是个讨厌的日子呢。” 苏北见谭磊依然别过脸不看她,她以为他被她说睡着了,刚打算起身替他盖好被子,却见他的肩膀隐隐颤动。不确定地戳了戳他的手臂,“笑还是哭呢?” 站起来想俯身过去看看,却被谭磊忽然抱住了腰,整个人重心往下直掉。这可吓死季苏北了,要换平时也就罢了,但这会儿她身下的可是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啊,她可不想成为让他再次进手术室的罪人。忙两手撑着床边框,杏眼怒瞪,“不要命啦?要是把切口弄裂开受罪的可不是我。干嘛呢,赶紧放开!” “伤口就一公分不到,不碍事的。你让我抱抱,就一下,保证。”谭磊的声音已经略带哽咽。季苏北这小没良心心里还是有他的,他的喜好她都记得,心一下被占得满满的。忽然他自己都开始动摇了,这样卑鄙地霸占着她究竟好不好。 从波士顿到旧金山,再到太浩湖,他一路马不停蹄,本想休息一下,季苏北又失踪了,担心,焦虑,疲惫,肆虐着他的精神和身体。当听到她安然无恙的时候他松了口气,但她和那个男人一夜未归时,他如百箭穿心。不停的抽烟,喝酒,瞪着血袖的眼睛直至天亮,手机被摔烂了,心也跟着腐烂。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合眼了,身体的各项器官都在叫嚣着,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其实他没想过自己会昏倒,他只是需要休息,却真真从鬼门关绕了一圈。眼睛在睡觉,大脑却异常清醒,所以她的责怪,她温润的唇,她的威胁,他都听到了,感受到了。他一直爱她,他也想光明正大站在她的身边,但她从不给他机会。他没打算放手,先行一步回旧金山不过以退为进,先从长辈入手。但却阴差阳错进了医院,而正因为这样,她以为她差点害死自己,他知道,她不想让他变成第二个郁言。所以她回来了,回到自己身边,尽管,她依然不爱他。 她的沉默,她的局促,她的悲伤,他通通收在眼里。但他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一次,他不想再错过她。说他卑鄙也好,无耻也罢,这辈子为了这么个女人,值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付出比较多,而她总是忽略他的存在。当她平静地说着他的喜好,他的怪癖时,他触动了。她还是在意自己的,只是她一直将爱情和友情分得太过清晰,她不越雷池一步,但不代表她不记得你的好,不代表她不懂得你的喜怒哀乐。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是不是这样就够了。 <第 51 章> 谁在演戏 <!--start--> 谭磊进行的是微创手术,伤口小,愈合速度快,所以在住院三天后行动自如基本没问题了。这次手术在谭磊的坚持下没有被告之国内的父母,他说既然已经平安无事,又何必徒增他们担心呢。 出院那天是除夕夜,季建国和杨思云也到了,听说谭磊刚动手术,不住一阵嘘寒问暖。最开心的莫过于杨思云了,这俩孩子折腾这么多年最后还是折腾到一块儿去了,挺好,她打心眼儿喜欢谭磊。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死心眼。不过要不是因为死心眼,哪能对他们家北北死心塌地这么多年呢。 今年除夕是人最多的一次,可惜外公不在了。人生就是这样不圆满,所以才会生生不息。苏北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表姐夫,带着一架无框眼镜,仪表堂堂,给人第一印象就是斯文内敛毫不张狂的精英人士。可苏北却觉得那副眼镜背后暗藏的精光,他和表姐之间谁是猫谁是老鼠还说不定呢,猫和老鼠之间永不停歇的斗智斗勇也许就是吸引住表姐的关键,最后猫捉老鼠,老鼠爱上猫。 先是表姐跑来问她这样选择是不是真的不后悔。在谭磊住院的那天,秦小羽他们连夜飞回了北京。第二天,宁绣也走了,只托她带给苏北一句话:无论选择和谁在一起,都别委屈了自己。苏北摇摇头,“和石头在一起不委屈,是他一直太委屈,我不想让他再委屈。” 接着杨思云也来探口风,她想知道她家丫头那榆木脑袋怎么一下忽然开了窍,是不是两人为了哄他们老的开心故意放的烟幕弹啊?苏北无语,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半开玩笑说,“妈,你当初说如果我把石头拐入赘咱家,你再送我们两套房子的话还算数啊?” 杨思云两眼一横,“算,怎么不算,关键是你有那本事没啊?” 苏北笑笑,“那我一会儿等好好跟石头商量一下,以后我们俩就当包租公包租婆,那也挺惬意的。” “是不是啊?我是没问题啊,就怕你李阿姨不答应呢,人好容易培养一麻省的硕士就是为了回国收租子的啊?行了行了,你们俩好好的就行,谭磊这孩子我放心,就怕你这野丫头欺负人家。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把我未来女婿弄丢了,我可不答应。”杨思云知道自己被这丫头三两句话又带叉了题,但转念一想,儿孙自有儿孙福,罢了罢了,随他们吧。 刚听杨思云提到李阿姨,也就是谭磊妈妈的时候,苏北还是忍不住小小一瑟缩。当年那个和蔼可亲的阿姨一夕间变了脸,让她措手不及,这事儿她谁也没告诉,但终究在心灵上留下了一道或深或浅的伤,这些人她避让地小心翼翼。但如今她决定和石头在一起,那这个问题势必要面对的。但她还没准备好,所以之前谭磊打电话回家拜年的时候她故意躲到洗手间半天才出来。 刚应付完杨思云,苏北大气还没喘几口,这下男主角现身了。苏北有些小脾气了,“石头,不会连你也是来问我我们俩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吧?今天是除夕啊,怎么你们个个都很闲,本山大叔没吸引力吗?” 谭磊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看她垮着小脸,便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我们难道没在一起吗?恩,是挺闲的,你外婆和大舅他们打牌都讲潮州话,我听不懂。虽然你这脸蛋一般般,但跟本山大叔那万年鞋拔子脸比,我还是将就将就,看你算了。” 苏北翻了个白眼,“切,还真委屈你了。不过说到潮州话,你应该跟我们家季建国学学,以上麻将桌,管你跟他彪英语还是潮州话,他老照样南京话往下甩,那叫一个淡定。这就是境界,懂吗你?” “那不一样,你爸那是找了个潮州媳妇儿,他不在这圈子混不行。我就喜欢找本地媳妇儿,什么都不愁。不过我最近怎么觉得你那本来就不怎么标准的南京话听起来一股子东北味啊?”谭磊见招拆招,成功反击。 果然效果斐然,季苏北同学不乐意了,“哎哎哎,什么叫我那本来就不怎么标准的南京话啊?你不要瞎讲哦,我的南京话不要太标准哦。”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跟齐姗姗呆久了,说话想不染上点儿东北腔都不行。 谭磊看着她脸上不断变化的生动表情,忽然心中略有感叹。多少年了,多少年她没有这样对自己毫无防备了。原谅他开始贪恋这一切,原来得到之后放手比得不到时更难。不该想,不该问,但他还是这么做了。“我一直在想,如果你后悔了,我会怎么办。若是以前,我一定说自负地说,我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就算你后悔了,我也一定要用尽各种办法把你扣在我身边,恨我也好,怨我也罢,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行了。但现在,尽管我不愿意承认,可我就是怕了,我怕你心里会怨我。不要担心,就算我们最后没有在一起,我也不会拿我的生命做赌注。命是父母给的,我没资格挥霍。所以你不要有负担,这次只是个意外。你回到我身边,我很高兴,但我在一开始就坏心地拿这次意外当做了筹码,我如愿以偿,可是,心不安。我想,如果现在你告诉我,你后悔了,我想还来得及。” 凝视着苏北,不想错过她脸上闪过的任何一个表情。谭磊这辈子没这么紧张过,好像除了感情这条路一直跌跌碰碰外,他一直顺风顺水着。苏北拧着眉,似乎在认真思考着,忽然抬起头,“原来我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还是说,谭先生,你想退货?我跟你说,这事儿不归我管,得找杨思云签字盖戳,她说了算。” 苏北说得极为轻松,甚至拿她妈开涮。其实她也挣扎过,她和秦小羽的感情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床上床下也没少折腾,如果现在有人问她爱的是谁的话,那她默认的答案依然是秦小羽,但她不会说出来了。 郁言是她心里最特别的存在,他就死在自己面前。越是接近死亡,越是畏惧。别看谭磊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住院的事情,她不是医盲,她知道暂时性休克加上胃穿孔和急性腹膜炎若抢救不及时的话,随时准备到阎王爷那报道的。那是该有多伤心多难过才会让自己这般沦落,苏北赌不起,也输不起。所以秦小羽,她只能对不起。 “退货还得找领导啊?这事儿我不擅长啊,算了,就这么凑合一下吧。行了,以后你就归我管了。还有就是你这小怪兽太让我没安全感了,所以我想哪天找迪迦奥特曼收了你。”谭磊食指卷住她的一小戳发尾,绕了几圈,看着发丝和手指纠缠,心抑制不住的激动。 “这个主意不错,迪迦是很帅,但能不能换一个?让爱迪来收了我吧,我想跟他一起回M78星云。”苏北说地一本正经。 “爱迪有老婆了,你没戏。”谭磊凉凉地说道。 “……”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直到新年的钟声敲响,谭磊伸手握住季苏北的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在唇上快速一吻,“新年快乐!北北,谢谢你。” 苏北蓦然僵直了背脊,任由他紧搂住自己,傻不拉几回了句,“新年快乐!石头,不客气。”说完在心底偷偷加了一句,秦小羽,新年快乐啊。 参加完杨芳菲的订婚宴后季建国和杨思云便先行回了国,谭磊也该回校了。好说歹说才请动了季苏北同学,跟他一起回波士顿玩几天。临走前苏北还不忘去Levis旧金山旗舰店扫了几条裤子,这是齐姗姗她们几个千叮咛万嘱咐了的。 其实这牌子搁在美国也就跟咱国内的美邦似的,但人漂洋过海摇身一变,在攒国内也算中高端了,想买一条还得咬咬牙狠下心。所以姑娘们这次决定小资一把,管它在美国什么样儿呢,在国内穿就是理直气壮,姐这是进口的!山寨?假货?姐丢不起那人! 谭磊很纳闷,这李维斯难道在美国还有东部价和西部价?在波士顿买直接带回去不一样的么?而且前几天挺闲的也不见她去买,怎么这都临走了才急乎乎地去扫货? 季苏北同学解释地很认真,“姑娘们指定了一定要在旧金山买,说是意义不一样,这叫特产!至于为什么现在才买,因为她们给我的尺码都是勒紧半个月裤腰带的成果,我觉得还是等过完年再问她们的尺码比较靠谱,毕竟我这么千辛万苦给她们带回去了,她们要是穿不上,那我不是白辛苦了。” 看她那一板一眼儿的样子,谭磊忍不住上前狠狠亲了她一口,“我老婆怎么这么可爱!” 苏北嫌弃地用衣袖擦了擦脸,“干嘛呢,光天化日的,小心我告你调戏良家妇女哦。”其实他对石头这些不定时的亲密举动还是有些不适应,但她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习惯就好了,他们是男女朋友了不是吗? 在波士顿的几天,苏北将麻省理工和哈佛逛了个遍,小时候也来过几次这里,但基本是走马观花,没什么兴趣。她一直想知道季建国和杨思云是在这两个学校的什么旮旯角里偷情有了她的。 谭磊笑她,说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真多,哈佛他不知道,但他知道MIT有个地方不错,要不他们也去偷情试试,看能不能也偷出个宝贝。 苏北听了一愣,怔忡了好一会儿才佯装笑骂他,讨厌,死相,耍流氓!这是吴笑云的经典三连骂,每次都故意捏起嗓子这么骂她家郭子,逗得大伙儿直笑。 刚来波士顿的第一天晚上,她一直在发愁一个问题,就是晚上他们要怎么睡。谭磊的单身公寓只有一张床,足够大,睡两三个人都绰绰有余。可就这么要同床共枕了吗?苏北怎么都觉得特别别扭。也许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把他当做哥哥看待,所以她总有种**的错觉。 谭磊似乎能感应到她在想什么一样,洗完澡便在床边打的地铺,苏北躺在床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假装睡着了。苏北每到一个陌生地方睡觉,都是很晚才能睡着,而第二天又会很早醒来。当她看见谭磊那么大一个子蜷缩在地上,身上的被子也滑落到了旁边,她就有些内疚了。到了晚上谭磊又要打地铺的时候,她开口了,让他一起睡床上。 似乎有些诧异,但他还是抱着被子上了床,睡地上实在不太舒服。苏北还是有些别扭,所以背对着他侧躺着,让自己尽量挨着床边上。但身后的气息实在不容忽视,所以一时半会儿她也睡不着。忽然一只手臂伸了过来,拦腰一搂,将她翻了个身子又回到床中央。她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唇就被覆住了,没有深入,只是轻轻地,静静地贴在一起。 苏北很紧张,她知道接下来或许会发生什么,但她潜意识还不想,她需要时间。可如果谭磊真的要,她想她还是会给的,她从前拒绝他太多次了,多到连她自己都有些不忍心了。但后来什么也没发生,谭磊只是抱着她,最后在她额上一吻,说了句,睡吧。 之后的几个晚上他们都是这么相拥而眠,有时苏北都在想是谭磊太柳下惠了还是他对自己根本提不起兴致。她在离开波士顿的前一晚,谭磊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将她压在身上又是亲又是摸,像要将她揉碎了一般。 她的心里进行着激烈的拉锯战,心被分成两派,正方说,不要拒绝石头,石头爱你爱得太苦了。反方说,你爱的明明是秦小羽,你却要和别的男人上床,下贱!头痛欲裂,她拼命晃着脑袋,哭了。谭磊最后还是心疼她,艰难地下床进了浴室,冰冷的水从头浇起,手上加快了速度,一股白色的热浆迸发在洁白的瓷砖上,顺流而下。<!--end--> 52死性不改 <!--start--> 假期结束,苏北独自飞回北京。把公寓认真打扫了一遍,看到那个半人高的纸盒,苏北有些心烦。里面是上次退货未遂的胡桃夹子,睹物思人这事儿她做不来,所以直接把盒子搁阳台上去了。整理好房间后想想,又把胡桃夹子搬了回来,谁让这宝贝疙瘩值钱呢,搁阳台实在有些委屈它了。 打了个电话叫齐姗姗她们来领东西,除了裤子还有一些后来在机场免税店买的化妆品,别看这些瓶瓶罐罐个头不大,加在一起还真的挺沉。 齐姗姗终于绷紧了屁/股把自己塞进那条牛仔裤,嘴里还不住嘀咕,“鬼妹的下半身尺寸不是都挺惊人的吗,我还担心会不会太大,怎么会这样啊?” 苏北拍拍她的肩膀,十分严肃,“老实交代,过年回家是小鸡炖蘑菇吃多了呢,还是猪肉炖粉条吃过了?”其他人听了都笑颤了,气得齐姗姗追着季苏北满屋子喊打。 按照老规矩,新学期开学是定要出去搓一顿的,挑来选去最后还是吃自助餐。 苏北去甜品区拿了块提拉米苏,孙梅也跟着过来。小心翼翼地向四周看了看,这才放低了声线,“苏北,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苏北也不觉小声问,“怎么啦?” 孙梅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那个,你帮我从美国带回来的东西我可能要晚点才能还你钱,还有,你能不能再借我五千?” 其实从美国买的那些东西本来苏北是想当礼物送给她们的,但她们坚持要给钱。这会儿孙梅搞得这么神秘,又忽然借这么多钱,苏北实在有些好奇,“你一下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呀?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孙梅摇摇头,“不是,苏北你别问了,也别和姗姗她们说,这一回就当我拜托你了。” 连齐姗姗她们都要瞒着,苏北觉得孙梅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但孙梅这人的脾气这几年大家也摸得差不多了,一个字,倔!她要是不想说,那就肯定不会说。所以苏北也没再问下去,“好,我不问了。还钱的事儿不急,等会儿我就去银行给你取,五千够不够?” 孙梅似乎也不太确定,但还是很快点头,“应该够了,肯定够了。苏北,你真好。我,谢谢你。” “跟我还这么客气,是不是啊。梅子,钱的事儿都是小事儿,你知道我担心什么。你这个人平时自己拿主意拿惯了,说你也不听,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保护好自己,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恩,我知道。放心,没事儿。”孙梅笑笑。 回到学校已经快一个礼拜了,苏北也开始渐渐忙碌起来,谭磊每天都会打一个电话,通常都是他说好几句,她回几个字。谭磊也不恼,谁让他担心比较多,从小就是,习惯了。 偶尔闲暇的时候还是会想起秦小羽,其实他们认识也不过才短短半年不到,却在不经意间渗入她的世界,那么深刻。旧金山医院那次她将他气走之后,他们再没联系过。好几次她都想拿起电话,按下那一串早已烂熟在心的数字,只想听听他的声音。有时候也很气他,不是说爱她吗?原来这爱这么经不起考验啊,气跑一次就真老死不相往来了。 这几天苏北眼皮老跳,让人心神不宁。果然有事发生,而且是大事! 接到孙梅的电话后苏北赶忙去了医院。孙梅怀孕了,宫外孕。 其实那天跟苏北借钱的时候孙梅就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了,这个孩子留不得。她和在一起八年的男友分手了,那个混蛋在学校还有一个女朋友,要不是那个女的主动打电话来挑衅,她甚至不知道他们竟然背着她在一起已经两年了,所有人都把她当傻瓜,只有她一个人蒙在鼓里,还觉得自己很幸福。 孙梅找他摊牌,他死不承认,说只是玩的比较好,那个女的是喜欢他,但他只把那个女的当哥们。还反咬孙梅一口,说对他不信任,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纵然孙梅再喜欢他,再爱他,孙梅也不傻,坚持要分手。她把这么些年那个男人送她的所有东西做了一份清单,能退的就退,退不了的折现,通通还他! 所以她跟苏北一下借了那么多钱,七七八八算了一下,打了四千到那个男人的账户上,剩下一千加上她自己身上还有点钱,准备找个医院把孩子拿掉。 到医院一检查,医生说是宫外孕,必须及时手术,不然很可能危及生命。孙梅吓傻了,她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季苏北,她现在只相信季苏北,也只能相信季苏北了。 苏北赶到医院的时候孙梅正傻坐在那儿一个劲地掉眼泪,也不出声,看得人心里极其难受,也替她心疼不已。上前搂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苏北安慰道,“不怕不怕,我在这儿,我会陪你的。不哭了,再哭不漂亮了。” 孙梅抱紧苏北,哭得更凶了,但说话还是隐忍着,“苏北,你说我会不会死啊,我怕。” “人生自古谁无死,是人都会死的,但不是现在。放心吧,你命长着呢,再活个七八十年还是没问题的。”苏北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脊,试图让她放轻松。 孙梅被她的话逗笑了,脸上还挂着泪,“那不成老妖精了,我才不要活那么久。”顿了顿,又说,“我和陈江分手了,孩子是他的。苏北,我不是因为分手才决定不要这个孩子的。我也很舍不得,但你知道,我家里条件很普通,我爸妈当了一辈子的工人,最大的骄傲就是我这个女儿。如果他们知道我现在怀孕,一定会很伤心,对我很失望。他们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医生说手术必须要有家属签字,而且我现在没那么多钱了。苏北,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把孙梅接回公寓,手术需要做充足的准备,洗澡,禁食,休息。第二天上午苏北陪孙梅去了医院。 手术还在进行,苏北的心几乎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心里一直默默祈祷。一个月内连续跑了两次医院,现在她看到手术室都有些毛骨悚然了。她刚刚在手术单上家属栏那儿签了字,手这会儿还有些颤,孙梅这是把命都交给自己了。 术中急性大出血,孙梅的半个子宫没了。苏北哭了,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许孙梅这辈子也做不了母亲了。 孙梅需要住院休养,苏北替她找了个护工,又回学校帮孙梅请事假。这几日苏北医院学校两头跑,看上去憔悴许多。齐姗姗问她孙梅怎么了,她说不知道,孙梅只是打电话让她帮忙请假。 累了一天,苏北从医院回到家,洗完澡穿衣服时瞥见盒子里的卫生巾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例假似乎已经晚来了一个多礼拜。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苏北不停在嘴里小声念着,不会的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苏北将自己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带上厚厚的口罩,下楼跑到附近的药店买了几支验孕棒,收银的小姑娘一直用奇怪的眼光看她,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句,“我们店里的验孕棒质量肯定是没问题的,你不用买这么多的。” 苏北这辈子没觉得这么狼狈过,虽然全身上下只露了两只眼睛,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像是被剥光了丢在大街上让人围观一样。暗骂这个收银的小姑娘多管闲事,她多买几个还不好啊,心眼儿真实在。 当第三支验孕棒也显示两道杠杠的时候,苏北坐在马桶上哭了。剩下两支验孕棒她连拆开的力气都没有了,是的,她怀孕了。 哭累了苏北洗了把脸回到卧室,躺在床上久不成眠。呆望着天花板,情不自禁伸手覆在自己小腹上,谁能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一个小生命。难怪最近眼皮跳得那么厉害,这乱七八糟伤神的事儿是一件接着一件啊,还件件都是大事儿,还件件跟怀孕有关,这都什么事儿啊。 苏北想了一晚上,她不知道该拿这个意外中的孩子怎么办。如果这个孩子不拿掉,那日后她是必定没有安生日子了。可拿掉,她又舍不得,这是秦小羽的孩子,她想留下,作个念想。 第二天上午上完课,苏北又去医院看孙梅。手术后孙梅十分虚弱,醒来到现在只说过一句话——苏北,给你添麻烦了。苏北听了心里极不是滋味,她知道孙梅现在肯定特别难过,换谁谁都受不了。 陪孙梅说了一会儿话,苏北忽然决定了,无论如何,她都要留下这个孩子。她并不打算告诉秦小羽,他们俩已经结束了,她不想让她以为她想用孩子来挽回他。她也没资格挽回,因为还有个谭磊。她想杨思云知道了肯定想打死她,但虎毒不食子,她就不信杨思云真舍得打死她。他们家多养个孩子应该还不成问题,实在不行,她就把建外那套房子卖了,一个人躲起来生。 从孙梅病房出来,苏北去做了次检查。检查结果昭然若揭,怀孕四周半,在旧金山那次怀上的。 苏北没想到会在医院碰到秦小羽。忽然心里一阵自嘲,看,人家离开你,照样意气风发啊,你还以为人家会为伊消得人憔悴? 秦小羽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很快打量了一番,又瘦了。看到她手里紧握的病历单,他心忽然一紧,难道是—— “好巧,你怎么会在这里?”苏北知道她现在一定笑得很僵硬,很假,看来演员这口饭真不是谁都能吃的。 秦小羽冷冷看着她,“看朋友。” 苏北继续假笑,“是吗?那还真是巧了,我也是看朋友。” 扯淡。秦小羽不当面揭穿她,他自然有办法知道。他也不答话,就这么看着她。想到那天在旧金山医院她跟他说的话,他就恨不得掐死她,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成了别人的牺牲品,说出去不让人笑话?当天他就回了北京,要闹是吧,让你闹,闹够了,记得回来就好。 苏北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也有点心虚,“那我先走了,我朋友还在等我。”说完便又转身朝病房方向走去。郁闷,其实她是想离开医院的…<!--end--> 53委屈谁懂 当徐秘书告诉他当天没有一个叫季苏北的去妇科检查过,并且季苏北确实有个叫孙梅的同学宫外孕住院,期间一直是季苏北和另一个护工在照顾她。秦小羽听了无疑有些失落,跟秘书摆摆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孙梅出院了,苏北让她先住到她那里,调理一□子再回学校住。孙梅刚开始不同意,她觉得自己已经给季苏北添了许多麻烦了。但苏北坚持,她也只好先应了。她想,其实苏北有时候比她还倔。 第二天她们一起去上课,苏北跟齐姗姗她们说孙梅这阵子先住在她那儿。齐姗姗没吭声,显然生气了。吴笑云只好出来打圆场,问孙梅怎么了。孙梅笑笑,气血还是很虚,说是和陈江分手了心情很差,喝了点酒引发急性阑尾炎,在医院住了几天,现在没事了,苏北说要给她补补。 吴笑云听了愣住了,直骂她傻,又怪苏北什么都不告诉她们。齐姗姗没好气地说了句,“吴笑云你别狗拿耗子,人家不一定领情呢,爱住哪儿住哪儿,告诉我们干嘛啊?直接和宿管大妈说一声得了。” 孙梅低着头,声音沙哑,“姗姗,笑云,对不起。是我不让苏北说的,我觉得很丢脸。”这一句对不起包含的东西太多了,她到现在还是瞒了她们。 齐姗姗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看她那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忍不住皱眉,又撇了眼季苏北,这帐她还就记在季苏北头上了。 孙梅住在苏北那儿两个多礼拜,苏北几乎天天都给她炖鸡汤,熬皮蛋瘦肉粥,督促她每天摄入牛奶和蔬菜水果,她吃得快要吐了,但每每看到苏北忙碌了半天,她就告诉自己说要惜福,她何德何能,遇上这么一个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朋友。 其实孙梅不知道的是,苏北每天督促她补身体的同时也是在督促自己,必须养好自己的身子,这样肚子里的宝宝才会健康。 怀孕的事苏北瞒天过海,她在计划一件大事。但这件大事必须还要一个人配合,那就是谭磊。 谭磊每天的例行电话从未间断过,苏北从知道自己怀孕后就一直身心受到煎熬,面对谭磊的嘘寒问暖和关心,她实在不忍心去破坏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温馨和谐。但当她决定留下这个孩子起,那么她迟早要面对她和谭磊的问题。 所以当谭磊再次打电话来的时候,苏北把一切都告诉他了。她知道这么做很残忍,但别无他法。如果谭磊不愿意接受这个孩子,那她以后就一个人带着孩子过,谁也不要。 她这是在凌迟谭磊的心啊!谭磊能说不愿意接受这个孩子吗?能说吗?不能说啊。说了,就什么都没了。 谭磊说,来美国,让我照顾你和孩子。 苏北向学校提交了自费留学申请,保留学籍一年。原本是打算直接办理休学一年的,但那样学校一定会通知家长,她暂时还不想让杨思云知道。 办妥一切后苏北请齐姗姗她们吃了一顿饭,吃到最后她才告诉她们她要走了。齐姗姗当场就翻脸了,指着苏北的鼻子骂,说她现在出息了,有什么事儿都瞒着她们,即然这样,还假惺惺地请她们吃这劳什子饭做什么! 然后说着说着就哭了,一边喝酒一边骂,其他人看了心里也挺难受。谁也没想到苏北这么不吭声不吭气地就要出国了。一年以后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毕业了,就该各奔东西了。想来就伤感。 苏北只是笑,好像除了笑其他什么都不会。 苏北走了。公寓的租金她多交了一年半,把钥匙交给了齐姗姗保管,她们谁想去住都行。想她了,也可以去住住。建外的房子也租了出去,租客是个国内的二线小明星,她在电视上见过。 谭磊本来是打算毕业直接回国的,这下是不可能了。来了个大宝贝,肚子里还带着个小宝贝,在机场接到她时,他还是忍不住袖了眼框,一个月没见,这女人究竟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从原先的单身公寓搬了出来,谭磊换了套大一些的公寓。季苏北的生活变得很规律。每天早上八点起床,早餐谭磊出门前都已经准备好。然后出门去买菜,回来后把菜洗洗,归类好放在案台上。谭磊不让她做饭,说孕妇最好不要吸入油烟。她也是第一次怀孕,什么经验都没有,所以便听了他的。 忙完这些后便没了事可做,苏北戒了电视,戒了上网,远离一切可有可能对孩子不利的辐射。以前觉得每天上课绘图特别累,总盼望着脱离学生的日子。但真正没事做了,苏北又开始觉得无聊透顶。偶尔出门去趟书店,买一堆书回来打发时间。 苏北开始学织毛衣,第一件成书是条黑色的围巾,整体看上去还不错,但苏北不擅长收尾,试了几次都不得法,最后还是谭磊自己照着书上教的方法自己给收了尾。苏北很挫败,他能不能别这么全能啊? 每天吃过晚饭,谭磊都会陪苏北出门散步。看着她对自己微笑,说宝宝今天很乖,谭磊忽的就释然了。这孩子不是他的又如何,她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只要她在他身边,什么都不重要。 苏北的签证还是过年的时候办的探亲签证,还未到期,所以苏北顺利来了美国。但续签的话就有些麻烦,苏北挺后悔当初杨思云让她干脆申请美国绿卡的时候她为什么没同意。 随着签证到期的日子越来越临近,苏北开始发愁。最后在谭磊的劝说下,还是给杨思云打了电话。先发制人说了一通,果不其然杨思云火冒三丈。苏北迅速地将听筒丢到一边,跟谭磊耸耸肩。 谭磊笑笑,上前点了下她的额头,叹了口气,拾起沙发上的听筒,放到耳边。杨思云还在那边滔滔不绝,说了半天发现对方没反应,又在电话里喂喂喂,听得出十分火大。 苏北在一旁咯咯地笑,谭磊将她捞过来坐在自己腿上,这才回了杨思云的话,“阿姨,是我。” 杨思云显然没料到电话这头换人了,片刻有些尴尬,随即又叫谭磊把电话给季苏北。苏北笑看着他摇头,谭磊作势就要直接挂电话,苏北吓得一把将电话抢过来,乖乖地听训,还不忘狠狠瞪了他一眼。 后来电话那头换成了季建国,苏北立马变成了小女儿的娇态,在电话里把季建国哄了半天,电话打了半个小时才挂。 不出所料,杨思云第三天就杀到了美国。谭磊和苏北去接的机,出了关,杨思云看见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女儿就要冲上去,要不是季建国拉着,谭磊拦着,这在机场就要上演家暴了。 苏北躲在谭磊身后,拽着他的大衣不放。杨思云觉得自己都快被气得中风了,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啊。 四人回到公寓,杨思云和季建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季建国是面色沉重,而在苏北看来,杨思云可以算得上面目狰狞了。苏北跪在地上,这会儿他无比感激谭磊这个败家子在客厅铺了这么大一块厚厚的纯羊毛地毯。 谭磊也跟着跪在她旁边,杨思云脸更难看了,让谭磊起来,说这是他们家家事。谭磊握住苏北的手,真挚地看着季建国夫妻俩,“叔叔阿姨,你们也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北北,不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都会视如己出。我想和北北结婚,我想照顾她和孩子,希望叔叔阿姨成全。” 这话一出,不光是季建国两口子愣住了,就连季苏北也傻了。不过关键时候还是当家的镇得住,假意咳了两声,正色道,“磊磊我和你阿姨从小都看着你长大,你是什么样的孩子我们清楚,把北北交给你我们当然放心,我们是怕委屈了你。我跟你阿姨今天刚到,之前这丫头电话里什么也没说清楚,今天我们先不谈这事,先让季苏北把问题给我们交代清楚,我们也好做进一步打算,你说是不是?你先起来,这事儿你没错,跪在这儿我和你阿姨受不起,听话,先起来再说。” 谭磊本来还有些犹豫,季建国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答应把同意把苏北嫁给她,也没全然否决,他还想再进一步争取的时候苏北用力掐了下他的手心,在他旁边小声说,“你起来,没你的事儿,你别添乱。” 这死犊子过河拆桥呢!谭磊也不跟她计较,看了眼沙发上的季建国夫妻,最后还是站了起来。苏北还不满意,瞪着他,“你坐下来,站着我有压迫感。” 一直没说话的杨思云这下发飙了,随手拿了个靠垫就丢了过去,“你还有压迫感啊?我还以为你已经胆大包天到什么都不怕了呢!说,肚子里这个野种是谁的!” 苏北一听野种两个字就受不了了,冷着脸嘴硬道,“说了你也不认识,反正是我的,跟别人没关系。”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啊?是不是啊!我上辈子欠了什么了啊,你这辈子要这么折腾我啊?什么不学学人家早恋,把人家孩子弄没了,自己也差点送掉半条命,我以为你知道错了,晓得收敛了。现在又学人家玩未婚生子,就算磊磊不嫌弃你,你自己好意思吗你?人家凭什么替你养孩子啊,你算哪根葱啊!你爷爷要是地下有知,肯定要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一枪毙了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杨思云已经有点口不择言了,也不能怪她,这丫头每次一给他她捅娄子就是大娄子,再这么来几回,她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五十岁。 季建国皱了皱眉,觉得他老婆这话确实有点过了,再怎么样还是自己的闺女,骂两句适可而止就差不多了。谭磊听了也不是滋味,但他现在没有立场出来说话,这对母女之间的问题还是只能靠她们自己去解决,虽然他很心疼她。 季苏北现在就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反正这孩子你们同意也得生,不同意也得生。但杨思云的话还是让她很伤心的,郁言的事是她心里永远的伤疤,现在又被再次揭开,心痛难以复加。她变成了一只浑身都是刺的刺猬,毫不留情的反击,“我是丢人现眼了,这是家族遗传!你们有我的时候不也没结婚吗?你不也是未婚先孕的吗?这么说来我也是野种。野种生野种,这有什么奇怪的吗?谭磊凭什么要养我的孩子,是啊,为什么?那爷爷呢?爷爷凭什么要养大伯?大伯不也是别人的孩子!我记得奶奶当年可还是个寡妇!” “混账!”季建国一个巴掌下来,打得苏北整个身子都偏倒在地上,谭磊刚想去扶住她,季建国冷喝一声,“谁都不许扶!” 空气凝滞了一般,当年郁言死后苏北胡闹的那一阵季建国都没有发这么大的火,“你拿你和你奶奶比?你奶奶当年冒着炮弹枪子把你爷爷救回去,你做了什么?你从小跟着你爷爷长大的,他怎么疼你的你都忘了?你大伯怎么待你的你也都忘了?还有你以为你刚刚在跟谁说话,那是你妈妈!你跟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的亲生母亲说你自己是个野种,简直是大逆不道!你妈妈这些年为你操了多少心,你居然一点感激也没有,是不是你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应当?从小到大,我都纵容着你,但你今天太让我失望了!” 季建国的一番话让苏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掉眼泪。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了,她就是受不了别人说她的孩子是野种,她那么小心翼翼保护的孩子,没有爸爸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还要承受所有人的指责。她知道刚刚自己过分了,但她失控了,她也没想到那些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谭磊看不下去了,蹲□子扶起她,拂去她脸颊上的泪,轻声哄道,“哭多了多孩子不好,快跟叔叔阿姨道个歉就没事了,自家人不会真怪你的,乖,就道个歉,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其实杨思云看季建国动手的时候也有些心软了,季建国当了半辈子的女儿奴,就动手打过季苏北两次。第一次就是郁言死后苏北堕落,第二次就是刚刚。再怎么心狠,那毕竟还是自己亲生的,更何况她肚子里可还有一个,嘴上骂是野种,终归是自己的外孙,孩子是无辜的。 <第 54 章> 小鬼降临 <!--start--> 杨思云让苏北跟他们回南京,苏北坚持留在美国。南京熟人太多,季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她不想让他们难堪,也不希望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杨思云没好气地说,现在知道怕他们难堪,怕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了,早干嘛去了,难不成准备躲国外一辈子不回去吗? 最后还是依了季苏北,临走前陪她去把签证续签,顺便申请绿卡。因为杨思云是美国公民,所以一切办起来都很顺利。直到季建国和杨思云回南京,季苏北都没告诉他们孩子的父亲是谁。而他们也没想过去问谭磊,他们想谭磊肯定也是不知道的。谭磊知道,但他不会说,只当不知道。 苏北一直和宁绣有联系,她只说她去美国留学,宁绣也没有多问。宁绣每次打电话给她说的最多的就是二哥,经常在电话里抱怨季尚东十分难搞,请求苏北支招。其实苏北哪有什么招数,她自己的事都搞得一团糟,不过两个人在电话里依旧聊得很愉快。二哥也打来几次电话,让她好好照顾自己,还说让她少和宁绣来往。还真是别扭的二哥啊! 再次遇见秦小羽是在公寓附近的花园,她每天去买菜的必经之路。他远远站在那里,苏北下意识朝自己独自偷偷瞄了眼,衣服很宽松,其实才三个月,加上她偏瘦,就算穿贴身的衣服也很难看出什么。 她故作轻松地迎上去,笑着和他打招呼。上一次在医院碰见,他依然英俊潇洒,怎么才两月未见,下巴竟冒出来短短的胡茬,眼眶也隐隐泛着青色。他看起来似乎很疲惫,但神色依旧冷然,他问她,闹够了没?责怪的语气却带着些许无奈。看来他一直把她这几个月来的所作所为当成一场闹剧在看,大概他也没想到这场闹剧会持续这么久,并且似乎还没有剧终的迹象。他的底限到了。 苏北故作惊讶,我没在闹啊。她用聊家常的语气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差还是旅游,明知故问。他的回答并不能令她满意,他说,来纽约出差,顺便过来带她回去。如果纽约到波士顿的飞机如同在马路边拦的士一样方便的话,她可以承认他的这种顺便。 他的态度很坚决,但她却一直和他打太极。忽然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声音暗哑,苏北却觉得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他说,乖,别闹了,我想你。那一瞬间,苏北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直接扑到他的怀里,但她还是忍住了,拨开他的手掌,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她不会回去的,等谭磊毕业他们就要结婚了,欢迎他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秦小羽死盯着她,似乎想要从她眼中看出什么端倪出来,最终还是惨白一笑,是么?那先恭喜你们了,婚礼可能来不了了,礼物会派人送到。说完便错开她的身子,大步流星地离开。苏北看着他的背影,手不觉在小腹上轻轻抚着,宝宝,看清楚了吗?那是爸爸。 怀孕的消息一直瞒得很好,就连旧金山的外婆他们和表姐都没有告诉。杨思云也没那个脸提,季家也是全然不知。谭磊只告诉谭家人他和苏北在一起了,其他一律三缄其口。 转眼到了六月,谭磊毕业。谭磊家都是现役军人,不可以出国,所以苏北不用担心会碰见谭磊妈妈。本来杨思云打算过来的,但临时有点事,没能来。 四个半月的肚子依旧不太明显,苏北每天洗澡完都要在镜子前照半天,还是看得出来已经微微凸起。记得刚怀上的时候,她曾担心会不会害喜。后来令她庆幸的是,除了不能闻烟味汽油味外,其他都还好。现在每天没事她就喜欢拿胎心音筒听宝宝的心跳,乐此不疲。 毕业典礼那天天气晴好,苏北早早就起床梳洗更衣,因为毕业生的亲友需要早晨就去排队等候进场,而毕业生队伍则要先在W16附近的路口处等待教授队伍通过后跟随其到达与马萨诸塞州大道交会的丁字路口,然后等候校长队伍通过后再依次跟随进入主会场。 谭磊不放心苏北一个人,于是托了一个上海的小师妹陪同。苏北觉得他小题大做,但想来多个人可以说说话也不错。 最先进场的是校长队伍,女校长长袍的红色飘带上的8个8让苏北很费解,小师妹也说不清楚,还借机调侃说大概是校长想多拉点赞助吧。小师妹还说MIT的毕业典礼不如哈佛来的热闹,理工科的人大多都注重程序的,所以典礼也显得十分庄重。 看到一排排身着长袍的人陆续进入会场,瞬间苏北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中东人,边笑边一个劲地猛拍照。看到谭磊进场,苏北还是比较淡定的,只是朝他笑笑,旁边的小师妹则很兴奋,拽着苏北的衣服指向谭磊,问她有没有看见。她明显看见谭磊在看到小师妹拽着她直晃时他那眉毛恨不能都拧到一块儿去。 典礼结束后,苏北帮谭磊拍了几张照,其实谭磊不喜欢拍照,但苏北说一辈子就这一回,作个纪念吧。黑色的硕士服衬得他十分儒雅,已很难找见童年时的戾气。小师妹嚷嚷着要帮他们拍合照,谭磊难得没有拒绝,并且十分配合地将苏北拉进了怀里,把硕士帽带在了苏北头上,从背后揽住她,她看不见他的脸,但她还是笑得一脸灿烂。 硅谷好几家软件公司都向谭磊递来橄榄枝,但苏北已经习惯了波士顿的生活,谭磊便留毫不犹豫地留在了波士顿,虽然现在这家公司规模不大,但工作自由,福利不错。 谭磊明里暗里向苏北求了几次婚,但苏北每次都装傻,装不下去了就拿孩子当挡箭牌,说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她才不想挺着肚子穿婚纱。谭磊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也不打算把她逼得太急,这么多年都等了,再也等等也什么。 怀孕七个月的时候苏北腿部开始出现浮肿,谭磊每晚都要帮她按摩入睡。有时半夜也会脚会抽筋,疼得她醒来直冒冷汗。每次这样谭磊就会睡到床尾,然后把握住她的脚放在他温暖的腹部,按着大脚趾减轻她的疼痛。 这些天苏北一直在想给宝宝取个小名。之前去产检的时候做B超,医生说是个男孩儿,很健康。她想了好几个名字,但都觉得俗气,最后还是谭磊说就叫乐乐吧,知足常乐。乐乐,乐乐,苏北在嘴里念叨了几遍,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寓意不错,知足常乐,那就乐乐吧。 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杨思云请了长假从南京赶了过来,这样一来谭磊的工作量减轻了许多。但遗憾的是,他必须要从主卧搬去客房了。 苏北告诉杨思云说给宝宝取了个小名叫乐乐,杨思云一听皱了眉,说咱家楼下林奶奶家的那条京巴不就叫乐乐吗?苏北一听恍然大悟,难怪谭磊说孩子就叫乐乐的时候她感觉不对劲,可不是嘛,那见人就叫的小京巴可不就叫乐乐!苏北郁闷了,摸着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儿子啊,你可别怪妈妈啊。 杨思云来波士顿以后才将苏北已经怀孕八个月的事告诉了旧金山的外婆他们,这下连杨思云自己都被骂得狗血淋头。这么大的事,你个当妈的还帮着小的瞒着我们,简直混账啊。 外婆和大舅一家赶来波士顿探望苏北,算算日子就是在过年那阵子怀上的,可这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谁也想不到。当然,杨芳菲例外。支走所有人,杨芳菲和苏北在卧室说悄悄话。杨芳菲肯定生气的,这丫头居然什么都瞒着她,太让她伤心了。她不问用都知道,八成秦小羽还不知道她怀孕的事儿呢,不然能让她躲在这儿风平浪静地过日子? 杨芳菲问苏北是不是真打算就这么和石头过一辈子了,真不让着肚子里的孩子和亲生父亲相认了?苏北沉默了,其实她自己也没想好。当时就想着怎么样才能把这个孩子平安地生下来,走一步算一步,她压根没想那么远。 苏北这些年第一次把当年谭妈妈和她说过的话告诉除她以为的第二个人,她告诉表姐,其实她也不知道最后会不会和谭磊在一起,因为到现在为止谭家人都不知道她怀孕了,而且是别人的孩子。 杨芳菲也沉默了,大概是气氛太诡异,这才拍拍苏北的肩膀宽慰道,谭家人不要你,你就回头赖着孩子他爸去,秦小羽要是也不要你,别怕,咱家养得起。苏北无语,说得她这么凄凉。 外婆留在了波士顿,于是谭磊只好又从客房搬到了客厅沙发。苏北很是同情,其实她还是挺想念他的按摩手法以及他温暖的小腹的。 进入临产期,季建国也丢下手里的工作来了美国。苏北觉得这几天家里人个个面色凝重,就她最轻松。其实现在人生孩子都矫情了,以前的妇女一个人还能生呢,也没见出多大事儿。 宝宝出生很顺利,哭声那叫一个洪亮,助产士抱去称重,六斤半,不胖不瘦,正正好。杨思云抱着孩子,心里那叫一个欢喜。之前是谁还骂是野种来着?不记得了。亲了亲宝宝粉嘟嘟的小嘴儿,还不忘和季建国说,看见没,这眼睛长得多像我啊。 苏北听了十分无语,她这拼了老命生出的宝贝蛋儿怎么就长得像你了?明明像我才对。外婆早激动地老泪纵横,这可是她的重外孙儿啊,要是他们家老杨还活着就好了,他肯定也欢喜得不得了。 陪苏北做完月子杨思云就回国了,临走前说等过一阵子带孩子回来吧,去看看你爷爷奶奶。苏北不吱声,但杨思云知道这事儿她放心上了,也就没再多说。<!--end--> <第 55 章> 携子回国 苏北虽然身子看上去挺单薄的,但奶水倒是很充足,小家伙每天喝奶的时候微眯着眼睛,一脸餍足。吃饱喝足后蓦然瞪大眼睛盯着苏北看,然后自己咯吱咯吱地笑,奶水从嘴边流下来,像个小色狼。苏北每次看他这样就想掐掐他的脸,实在太逗了,但外婆和杨思云都叮嘱过好几次,不要捏小孩子的脸,不然他会习惯性流口水的。 她又开始发愁了,看到镜子里圆润的自己苏北就十分挫败,所有人都说她现在正好,以前太瘦了,但苏北觉得自己看上去越来越像少妇了。每当她这么自言自语抱怨的时候,大家都会自觉闭上嘴巴,在心里鄙视,你本来就是个少妇了。 这一年的时间一晃竟也快过去了,年关将近,苏北开始发愁了。她愁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她自己都觉得是不是得产后抑郁了。今年过年看来势必要回去一趟了,石头已经六年没回家过年了。 看着怀里这粉嘟嘟的小家伙,苏北怎么瞧都瞧不够。但她也知道,一旦她带着这小家伙回南京,那就是带了颗定时炸弹回去啊,一回去就引爆的。杨思云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十分到位,回去只字不提,季建国自然是疼自家姑娘的,这种事还是等姑娘回来自己愿意说才能说。 苏北不知道这次回去谭家会怎么看她,谭磊让她不要担心,一切有他,就算他们家人都不同意,他也一定会站在她这边,但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谭磊说得那么笃定,苏北也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随便恩恩了两声算是应付过去了。但她知道,事情没有他说得那么简单,抛开其他人不谈,就谭妈妈那一关,她连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勇气去面对。是啊,她最终还是食言了。 还有一个令苏北十分头疼的问题就是,这年一过,她就必须返校了。如果带着这个小家伙回北京,那就是送上门找死,秦小羽知道了不扒了她的皮才怪。可如果把小家伙放在南京让杨思云带,别说小家伙还没断奶,就她自己都舍不得一天看不见这宝贝蛋儿。愁啊,可不愁死她了。 其实这个问题根本不用愁,你以为这孩子不进京就不碍事儿了?你丫带着这么大一宝贝回南京还不直接把整个军区炸开锅?这南京军区的八卦你能保证就不往北京军区飞?北京军区那是什么地儿还用得着提醒吗?但这会儿季苏北脑子已经很不够使了,她要是能弄明白那才叫奇怪。 当飞机降落在浦东国际机场时,苏北还是忍不住低叹,哪儿都比不上自己祖国来得亲切。小家伙第一次坐飞机就飞了这么长时间,苏北本来还有些担心,但谭磊订的是头等舱,空姐服务那叫一个周到,连尿片都帮着换。小家伙贼得很,看到美女抱她就死盯着人家看,谭磊要抱回来他还不干了,哇啦哇啦就哭,苏北心里直骂,跟他爹一个死德性,小色狼一枚。 中途给孩子喂了几次奶,苏北一直就昏昏欲睡。那几个空姐见小家伙可爱,一直轮着抱着哄,她也乐得轻松,反正还有谭磊在旁边看着不是。眼罩一戴,歪着脑袋就睡了。这一路最辛苦的就是谭磊,整个一超级奶爸,眼睛都没合过。 出了关就看见杨思云在那儿等着了,笑着走过去勾住她,“怎么就你一个人啊,我爸呢?” 杨思云撇了她一眼,“我来接我外孙的。”转过脸就笑容满面地从谭磊手上把小乐乐接了过来,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小嘴儿,“哎哟我的乖乖哎,啊有想外婆啊?外婆可是想你死你了。来,给外婆笑一个,笑一个?” 苏北很无语,很好,她又被嫌弃了,又被无视了。鼓着嘴巴一脸怨念,杨思云不带你这样儿的,我才是你闺女。谭磊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过来牵住她的手,“还跟孩子吃醋呢啊?走吧,我们回家。” 回南京的路上小乐乐不知道怎的,一直哭个不停,杨思云抱着哄了半天才消停。这下苏北更郁闷了,她觉得肯定是她儿子知道他妈从现在开始日子要难过了,心疼他妈来着。唉,南京,北京,苏北现在听到这两个带京的地名儿头就疼,这“京”字跟她犯冲呢。 司机先送苏北他们回了家,然后再把谭磊送去了大院。杨思云早把苏北的房间收拾好了,还帮小乐乐添置了婴儿床和许多玩具,虽然这宝贝蛋儿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玩具。 苏北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从行李箱里把衣服翻出来冲进浴室洗澡,洗完澡便挺尸般躺在床上开始倒时差。杨思云也懒得去管她,这会儿孙子最大,有孙万事足。 其实她在飞机上睡得并不少,只是不能躺着很不舒服。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胸部有些涨,苏北想起来该给孩子喂奶了。迷迷瞪瞪套了双拖鞋,披头散发就下了床,开了卧室门刚想喊杨思云,但客厅这阵势彻底把她吓醒了。 大伯二伯都在沙发上坐着呢,季建国也回来了。大伯母和二伯母则跟杨思云在一边逗孩子,让苏北更觉惊悚的是二哥居然端着盘水果从厨房出来了! 苏北一下愣在原地,傻傻地挨个跟长辈打了声招呼,然后灰头土脸地溜回了房间换衣服。磨磨蹭蹭换了身衣服,还是不敢出去。虽然知道这次回来肯定是不打算瞒季家人了,但她没想到会是这么快啊,好歹给她个缓冲期啊。 在床上呆坐了半天,感觉胸口有些潮湿,凉凉的很不舒服,往下一看,溢奶了。没办法,她只能把杨思云叫进来,“妈,你进来一下。” 小乐乐似乎听见妈妈的声音了,小嘴巴子吧唧吧唧着像是要找妈妈,这娘儿俩还真心有灵犀。杨思云抱着孩子进去,没想到大伯母二伯母也跟了进来,这下把苏北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说你一新手在这些老妈子面前装什么呢?她们谁不是过来人?杨思云把孩子递给她,“是不是涨奶了?这小家伙也该饿了,你都睡这么久了。” 见大伯母二伯母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苏北虽然还是很不好意思,但也顾不上了。衣服一撩,这宝贝蛋儿就知道要干嘛,嘴里吃着,手还在那边瞎舞着,像是在说,这边我也要!小贪心鬼。 大伯母看着苏北生涩的脸庞不禁感慨万分,这孩子有时倔得就跟她爷爷一模一样,一个人躲到美国怀孕生孩子,听了都不知道要生她的气还是替她心酸。但看到这小家伙这么可爱,什么气不气的,眼里就只有这宝贝儿了。人老了,什么**啊,名声啊,都是浮云,只求早日能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季家这么多孩子里二伯母最疼的就是季苏北,可她倒好,一声不吭地出国,又一声不吭地带着这么大一宝贝回来,二伯母能不伤心吗 长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舍不得骂她,“回来就好,这孩子不管是谁的,咱只知道是咱季家的孩子。谁要是敢欺负咱季家的孩子,那还要看我们答应不答应。你这傻丫头,在我眼里你还一直就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什么都还懵懵懂懂的,这转眼就成孩子的妈了。二伯母现在最羡慕的就是你妈了,你看你二哥都三十多了,女人都没见他往家里领一个,你二伯也不急,就我一个人干着急。北北,有空你也帮我劝劝你二哥,他那么疼你,你的话他能听进去的。其他的事情你也别怕,你大伯二伯那边我和你大伯母摆平,你就一心一意把孩子照顾好就行了。等过几天咱带小乐乐一起去看看你爷爷奶奶,他们肯定高兴坏了。” 苏北一直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长辈说什么她就应什么。大伯母二伯母非但没有责怪她,还反过来安慰她,护着她,这让她很是意外,也很是感激。 又换了套清爽的衣服,整理了下头发,苏北这才鼓起勇气出去面对季家的男人们。大伯二伯在部队呆了几十年,有些东西还是根深蒂固了的,所以对苏北的作风问题还是提出了严肃的批评,苏北硬着头皮听训。训到最后突然来了个逆转,鉴于她为季家生下子嗣,季家香火得以延续,于是将功抵过,这次就算了,但下不为例。 季家的女人们骂他们老腐朽,跟家里孩子还来部队那一套,苏北听到最后也忍不住笑了,这将功抵过实在是很有喜感啊,想不到首长们也这么幽默。 二哥一直坐那儿不说话,修长有力地食指不停在沙发背上点着,看苏北的眼神也是相当犀利。苏北越来越觉得二哥和秦小羽那调调像极了,都腹黑得不行,跟他们打交道,那脑细胞一死都是一大片。 终于挨到吃晚饭的时候,季建国说他在饭店订了位置,于是大家集体摆驾。苏北千算万算没算到二哥居然也是开车过来的,而且他跟长辈们说让苏北坐他车子,他们兄妹俩好久不见,难得有机会说说话。 苏北想死的心都有了。小家伙被二伯母抱着,于是苏北一人孤零零地上了季尚东的车,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感觉。本来她还想坐后座,结果季尚东直接把后门封死了,她只好拉前门。 等苏北把车门关上后,季尚东才悠悠说道,“先别说话,让我来猜一猜,这突然冒出来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宝贝是谁的孩子。听三婶说,孩子是十月底生的,这么算来应该是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有的,究竟是谁的呢?我好好想想。” 苏北在心里把季尚东诅咒了个半死,但无奈二哥气场太强大了,她只能撅着嘴老实交代,“二哥你别猜了,是秦小羽的。我没告诉他,也没打算告诉他。我爸妈他们也不知道。我和秦小羽没可能了,这次回来一是去爷爷奶奶坟上磕个头,再来就是去拜见谭家的长辈,如果他们不反对,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喝上我和谭磊的喜酒了。二哥,求你,帮我保密,这事儿不能让秦小羽知道。至少现在不能。” 季尚东沉默不语,苏北只好再接再厉,“二伯母说你也不小了,该找对象了。我觉得宁绣挺好的,人又漂亮,气质也好,和咱家也算门当户对。等会儿我就跟二伯母说说,她肯定会喜欢。” 季尚东拧着眉,斜睨了她一眼,“季苏北,你在威胁我?” 苏北低着头老实巴交的样子,“宁绣本来就挺好的…” “这事儿你要想瞒着,就自己想办法。我只能答应你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至于其他的,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还有,我的事儿你少掺和,也别在我妈面前乱讲话,听见没?”季尚东现在听见宁绣的名字就烦,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死缠烂打的女人,他的耐性都快被她磨光了。 苏北心里忍不住偷笑,但面上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句知道了就闭嘴了。她这会儿还没体会到季尚东第一句话更深层次的含义,只知道只要二哥不说,那秦小羽就暂时不会知道。 <第 56 章> 原来缘去 <!--start--> 什么是捅破了天?就是现在。 苏北到现在脑子还是一片浑浑噩噩。为什么秦小羽会出现在这里?这里不是谭家大宅吗? 回到南京后在家休息了两天,苏北便带着孩子跟着长辈们去了一趟河海。二哥这次回南京是出差,那天吃过晚饭第二天就回了北京。给爷爷奶奶烧了点纸钱,磕了三个响头,当天就回了南京。 其实她还想在河海多住几天的,这里的鱼汤面很对她的胃口。但这个想法得到了所有人的反对,所以她只能老老实实跟着回来了。 谭磊来看过她和孩子一趟,但也不多做久留,看来他那边似乎遇到了阻力,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苏北心里跟明镜似的,难得这么通透。 昨晚上谭磊打电话来说想今天让她带着孩子跟他回趟家,苏北沉默了会儿,还是答应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早晚的事儿。不过这一晚上苏北都没睡踏实,在床上翻来覆去,把小乐乐差点弄得滚下床去。那小祖宗则一点儿感觉也没,睡得呼呼的,口水洒了一下巴。 今儿一大早谭磊就开车过来了,还带了热乎的豆浆和油条。苏北换了好几套衣服都不满意,最后还是谭磊帮她拿主意,挑了件灰色的束腰呢大衣,简单大方。小乐乐被裹得跟个肉球似的,煞是可爱。但小帅哥似乎很不满,穿衣服的时候很不配合。 临出门苏北还是有点怯了,问谭磊能不能改天再去,但箭在弦上了,谭磊这回也没再依着她。苏北只能认命了,抱着小祖宗下了楼。 路上谭磊开车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连续两次都差点闯红灯,连苏北都忍不住皱了皱眉,问他怎么了。谭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你不想骗他们,所以我没和他们说孩子是我的。他们也许一时很难接受,但你一定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请,我都是你这边的。其他人,不重要。” 到了谭家,苏北才略松一口气,并没有想象中三姑六婆都在场的那种阵势。客厅沙发上为首坐着的是谭爷爷,一边是谭奶奶和谭磊爸妈,其他就没有了。 谭爷爷也已经退居二线,现在谭家最忙的大忙人应该就是谭磊的父亲了,所以让首长们在家等自己,苏北觉得别扭极了。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被谭磊牵着,就这么站在谭家家长们的面前。 谭奶奶依然慈眉善目,张罗着让他们先坐下。谭磊没坐,苏北也不好坐,她怎么就觉得气氛十分诡异呢?果不其然,谭磊先开口了,“爷爷奶奶,爸妈,今天我把季苏北带来了。还有这个孩子,不管是谁的,从他出生那天起,我就把他当做我的孩子,他就是我的孩子。我要和季苏北结婚,我希望你们成全。” 苏北没想到他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她反而有些局促不安,这怎么听起来有点逼婚的架势?好像谭家人不同意他就随时带着她私奔一样。还有就是,就算结婚,是不是也要先问问她这个当事人啊? 偷偷掐了一下谭磊的手心,对方却更加握紧了她的手,像是在同她表达自己的坚定。说不感动是假的,有个男人愿意为你付出这么多,把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孩子来疼爱,这样的男人真的不多见了。除了爷爷,谭磊是第二个。 谭政委不怒而威,大家长没开口,其他人也都没抢着发表意见。其实之前谭磊打电话回来说他和季苏北在一起了,谭家人还是很欣慰的,毕竟季苏北那孩子他们也算是看着长大的,而且谭磊这孩子的心思他们一直都知道,所以当年谭磊伤心出国留学,他们都一致没有反对。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还是在一起了,那也罢了。 只是这次他回来就和家里摊牌,说季苏北生了个男孩,他要和她结婚。谭家人第一反应肯定以为孩子是谭磊的,结果呢?他们家孙子要替别人养孩子!说出去别人怎么看?怎么想?但谭磊的态度一直很强硬,谭家这几天气压一直很低。 谭政委扬着眉毛,表情却很严肃,“不成全你会怎么样?你是不是准备连这个家都可以抛弃了?” 谭磊回答得很认真,“不成全,我也会和季苏北结婚。我没有想过抛弃这个家,但我只能用别的方式来希冀获得你们的原谅和认可。” “哼!说得好听!”老爷子冷哼一声,苏北心肝儿颤了颤,这会儿她只想找个防空洞躲起来,免得被冷弹冻伤。 气氛又僵住了,苏北几次想张口说点什么,但想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苏北后悔死了,早知道她就应该带个后援团一起过来,孤军奋战的感觉真不好。她想到过谭家人不会轻易接受她,因为她怀里的是别人的孩子,而且还是父不详。谭家丢不起这个人。但真的面对这些的时候,苏北还是有点心酸的。 这时谭妈妈忽然站起身来,很快冲到苏北面前,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苏北被打得头都偏去了一边,可见谭妈妈这一掌有多重。这一巴掌有多重,那谭妈妈的怒气就有多大。 苏北有些耳鸣,耳朵里嗡嗡直响,但谭妈妈的话还是很清晰地传到了耳朵里。“磊磊刚出国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求你放过我儿子,你不是答应得好好的?本来磊磊说现在又和你在一起了,我还想就这样也蛮好的,可是你呢?带着个杂种回来还想进我们家门?你自己毁了,干嘛还揪着我儿子不放?我们谭家究竟欠你什么了?啊?你说啊?” 谭磊震住了,他没想到母亲的一个巴掌后面竟还有这么一个秘密,他却从未听苏北提及。难怪当年苏北出了那样的事,所有人都瞒着他,就连苏北也没告诉他,原来是这样。谭磊忽然觉得一切很讽刺,原来不是阴差阳错,不是缘分不够,只是有人故意从中作梗。而这人,居然是自己敬重的母亲。 谭家人也愣住了,他们也没想到一向温婉大方的媳妇儿居然会说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话来。当年苏北的事他们也是有所耳闻的,他们庆幸当时谭磊已经出了国,并且也有意瞒着没把苏北的事告诉他。但他们确实没想到谭磊的母亲竟会去找苏北,断了苏北所有的念想。 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看,似乎这无可厚非。但终究苏北当时还是个孩子,这么做实在有些残忍。 谭家人各有所思,谁也没注意到苏北浑身在发抖。她紧紧抱着小乐乐,嘴里不停说着,“乐乐不是杂种,不是杂种。”极小声,极小声。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了下来,滴在孩子的脸上。小乐乐也哇地哭了出来,谭磊这才反应过来,想要抱过孩子哄,但苏北紧着不放。谭磊看着心痛不已,眼眶也跟着红。 谭磊作出一个决定,“爷爷奶奶,爸妈,你们的养育之恩我铭记在心,但我不能没有季苏北,她是我的命。如果你们真的不能接受她,那我也只能跟你们说一声孩儿不孝了。如果下辈子还能做你们的儿子,孙子,我一定好好听你们的话,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 谭奶奶听孙子这么一说立马就过不得了,直骂谭政委狠心,怪谭爸爸谭妈妈绝情。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还真能这辈子就互不相认了? “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吧,这辈子还没完呢。谭磊,我还打算帮我养老婆孩子养到什么时候?你是不是该问问我同意不同意啊?”秦小羽风尘仆仆地出现在谭家客厅,谭家人不认识他,但谭政委和谭爸爸却是认得他身后那一位的,可不就是总参的副总参谋长秦祖平,下一任总参谋长的强力人选。 秦小羽看到站在那瑟瑟发抖的女人又气又心疼。想到这个女人居然瞒着他替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他就气得肝疼,还准备带着他儿子嫁给别人,他都快给她气死了。来的路上他都想着要不要先揍她一顿,但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又忍不住心疼。他就不明白了,这女人怎么就这么会折腾人啊? 今天一早他去总参找他父亲有事,到他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另一位叔叔也在。那位叔叔随口就说了句想不到老季家的孙女这么生猛,出国一趟回来孩子都多大了。秦小羽当时听了神经就有些抽,季这个姓对他来说实在有点敏感。 结果秦祖平也难得八卦一回,顺着他的话就问哪个老季。对方想都没想,还能有哪个老季?南京军区那个呗。这下秦小羽神经抽得更凶了,沉住气问那个老季家的孙女是不是叫季苏北? 当时那叔叔还打趣儿呢,说想不到小羽也爱听这种事儿。不知道是不是叫季苏北,但听说小名是叫北北来着。还说老季家的孙子不就在咱总参嘛,季尚东,这小子前途无量啊。 这下秦小羽的神经算是彻底抽了,攒紧了拳头沉声道,“爸,季苏北的孩子是我的。如果你还想要孙子,就陪我走一趟南京吧。” 他这话一出把秦祖平可是震晕了,明明前一刻还在讲别人家的八卦,结果这八卦的主角儿居然跟自己还有这么紧密的关系。孙子?他是不是听错了,这凭空怎么就冒出了个孙子来了? 不过秦祖平还是觉得事态严重,架着秦小羽就上了军用飞机,这不就来了。来之前给苏北二伯打了个电话,南京军区这边立刻紧急戒备,中央首长要下来视察了!视察不过是面上的事,正事儿还是为了孙子来的啊。因此他们一下飞机就到谭家来,也是苏北二伯通了气的。 面对秦小羽的挑衅,谭磊也不甘示弱,“季苏北是谁的老婆,你说的不算。季苏北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至于孩子父亲是谁,这并不重要。” 这一来就火药味十足,秦祖平也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没有和人家打声招呼就直接冲上门来,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谭叔,别来无恙啊。最近身体如何?这是犬子秦小羽,不懂事儿,没大声招呼就来了,我先给您赔个不是。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我们也老了,管不顾了。” 秦小羽这会儿可没心情在这儿耗着,上前拉着季苏北的手就要离开。而谭磊什么也不说,握着苏北的手臂不放。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松手。 季苏北这会儿脑子一片混沌,秦小羽来了,那他肯定知道了。忽然面色一沉,“你们俩都放开我。” 两人俱是一愣,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些。苏北挣脱开来,抱着小乐乐朝谭家家长们鞠了一躬,“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说完转身就小跑了出去。 在场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秦小羽就已经追了出去。季苏北毕竟抱着个孩子,行动怎么比得上他,很快秦小羽就追了上来。但他没有拽住她,只是站在她身后,“季苏北,你再跑一步试试。” 苏北哪管他,还是拼命跑,她这会儿谁也不想见。她现在乱得很,得找个地方静一静,好好想一想。还没跑几步,整个人就被翻了过来,秦小羽狠狠地将她抱住,恨不能揉进自己怀里。“你除了跑还会什么?你这个女人真狠心,都不让我看看儿子吗?是我的儿子,是不是?” 苏北晃着脑袋摇头,“不是,是我的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孩子。”说完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她这么一哭孩子也跟着哭,秦小羽还能怎么着?抱着一大一小也不知道要怎么哄,但此刻心里却是满满的感动和幸福。这是他的女人,这是他的儿子,真好。 谭磊远远地看着他们,苍白一笑,最后他还是把她弄丢了,没能守住,再也守不住。<!--end--> 57正文完结 那天从谭家出来秦祖平都没好好看看孙子,秦小羽就带着人不见了。秦祖平的心里是百味杂陈,这凭空就多出个孙子来,真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秦家有后了,老爷子终于抱上重孙子了,肯定高兴。忧的是似乎情况不太妙啊,这未来儿媳妇好像没打算带着孩子进他们老秦家的门啊。虽然已近年关,军务缠身,但这关口怎么着也得让他先抱抱孙子再说。 秦祖平以视察军区和慰问连队官兵为由留在南京,秦小羽自然也不会回北京。只是让父子俩都没想到的是季家人愣是没给面子,将他们拒之门外。 也是,让人家好好的姑娘未婚生子,换成他们家闺女的话,那也是极不待见那个肇事者的。秦祖平把秦小羽好好训了一通,又将这事儿给北京的老爷子透了个气儿。 这下可好,老爷子一听不依了,带着一大家子坐专机直飞南京。秦小飒也要跟着来,刚开始老爷子不让,让他少凑热闹。结果秦小飒一句话就搞定了——我未来二嫂可喜欢我了,或许我去帮忙说说好话还有用。这贼孩子,精得很! 杨思云和季建国这几天也是心神不宁,自家姑娘带着外孙好好回南京过个年,怎么就出了这么多的事儿。苏北在谭家的事情他们也知道了,他们也想过或许不会那么轻易接受,但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说实话,挺心寒的。 让他们更是意外的是,这宝贝蛋儿的亲生父亲居然找上了门,而且来头不小。苏北整天就窝在家里也不出门,谁来也不见,也不让他们俩开门。杨思云在这事儿上也挺气的,早干嘛去了,她家姑娘挺着大肚子躲美国的时候他哪儿去了?现在孩子生了,就知道找上门了。所以也就没给秦家父子好脸色,管他是什么背景,谁欺负她家孩子就是不行。 秦小羽几乎天天守在苏北家楼下,但苏北就是不见他。秦祖平直骂他没本事,连老婆孩子都搞不定。秦小羽平时再牛再挺的一人儿,这会儿也没辙,总不能当着未来岳父和岳母的面儿直接去抢人吧,那他这辈子都别指望把季苏北娶回去了。 最后还是秦祖平搞了个迂回战术,找季家大伯二伯出面帮忙。以他们的名义在金陵摆了两桌,说是替孩子补办满月酒,没别人,都是自家人。一开始季家两个伯伯也没一口拒绝,但也没答应,只说要问问苏北的意思。后来秦老爷子从北京赶来,老爷子一拍板,就这么定了。季家两个长辈看在老爷子的面上这才松了口。 大伯二伯提议说要替乐乐补办满月酒的时候苏北很是意外,她也想过是不是秦小羽说动了他们这才搞的名堂。其实她并不是不愿意见秦小羽,也不是怕他把孩子抢走。只是她还没有调整好心态,该如何去面对他。 谭磊给她发了两条短信。第一条只有三个字——对不起。第二条说别为难自己。 苏北知道谭磊这是在替她母亲道歉,其实她根本没有怪谭妈妈。她现在也当妈妈了,从母亲的立场上来看她完全能够理解谭妈妈的行为。那天的场面确实让她有些难堪,秦小羽的出现更是让她一下乱了阵脚,所以她才有些失控地跑掉。 回到家后她想了很久,她也想过坚持和谭磊在一起,然后努力让谭家人慢慢接受自己。但秦小羽父子的到来显然不会让她的这个想法很好地落实,至少谭家人现在知道这孩子是秦家的,应该是铁了心不会让她进谭家的门了。这样的话,谭家既合了自己的意,又做了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但她心疼谭磊,怀孕的这一年来他对她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这么多年来他的心意一直都没有变过,她想起以前看到的一句话——要有多勇敢,才能念念不忘。所以她现在没法当着谭磊的面再次投入秦小羽的怀抱,所以一切都僵持着。她再次当起了鸵鸟,撅着屁股把头埋进沙子里,不进也不退。 知道这满月酒是场鸿门宴,但最后苏北还是答应了。她本来就对大伯二伯他们有点内疚,所以也不好拂了长辈的好意。反正有杨思云在,她就什么都不惧了。 只是当苏北抱着乐乐进了包厢后,那一屋子的人着实让她吃惊不小。秦小羽的父亲她已经见过,秦小飒她也自然是认识的,那他们旁边坐着的八成就是秦小羽的爷爷和妈妈了。还有几个她不认识,但也都是一身军装。 苏北一进门,就成为了包厢内所有人的焦点所在。秦家长辈们明显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但隐忍着没冲上来,只是站起身盯着她和她怀里的孩子看。 秦小羽走过来看了看她,伸手想要将孩子抱过去。苏北下意识将身子一偏,将孩子护住。秦小羽哑着嗓子说:“我就抱抱,想儿子了。” 苏北听他声音不对,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儿,让我抱抱孩子,好几天没见着了。”这几天他都没好好睡上一觉,心里堵得慌,窝了一肚子的无名火又没处发泄,年底里公司的事情又一堆,昨晚熬夜有些着凉了。这女人还知道关心他,他都快被她气死了。 苏北还是将孩子给了秦小羽,见他抱着孩子转身,她欲言又止。秦小羽的母亲这时也走了过来,她倒没急着要抱孙子,而是站到苏北面前,拉住苏北的手:“北北是吗?我是小羽的妈妈。” 苏北无措地点了点头,乖乖地叫了声阿姨。 秦夫人笑笑,轻抚了两下苏北的手,叹了口气:“孩子,受委屈了。” 听这样的话苏北最过不得,好像千百种艰难都被这简短的一句话给融化了,心里说不出的暖。感觉眼睛有些酸酸的,但还是忍住没哭出来,只是一个劲地摇头:“阿姨,我挺好的。” “小羽要是什么地方对不住你的,你能不能看在阿姨的面上原谅他这一回?阿姨跟你保证,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阿姨绝不绕他。”秦夫人亲自出马,苏北的确有点招架不住。 苏北头摇得更凶了:“不是的,是我不好。”她想说点儿什么,但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低着头,什么也不说了。 秦夫人没再步步紧逼,环住苏北的肩膀轻轻拍了几下:“好了,先不说这个,来,先坐下。跟阿姨坐这里好不好?” 苏北下意识朝杨思云那儿看了眼,也不知道是请示还是求救。杨思云沉默不语,并不阻止。苏北只好跟着秦小羽母亲坐了下来,左手边是秦小羽,再左边就是秦家老爷子。 老爷子正抱着乐乐笑得合不拢嘴,看见苏北坐了过来,敛了笑,皱着眉说:“季家的丫头,知道我是谁不?你和二小子的事儿我也知道一点,之前想叫他把你带回来给我们瞧瞧,这小子宝贝得很,愣是不同意,生怕我们会吃了你一样。可是后来就没了你们的消息。这转眼就过去一年,你一个人跑去美国生了孩子,我这老头子听了心里真难受。我该你说这丫头什么好呢,不知道以后去地下见了你爷爷,他会不会跟我吹胡子瞪眼睛,怪我们老秦家亏待了他的宝贝孙女儿。” 老爷子说着又逗逗乐乐:“瞧,这孩子跟二小子小时候一模一样。不过看起来乖多了,不哭不闹的。哎哟,我的乖乖哎!” 苏北闷不出声,脑袋都快垂到桌沿下了。秦小羽伸手捉住她的手,紧握在手里。苏北挣扎了两下没成功,索性就由他了。 秦小飒坐在老爷子另一边,吃饭的时候苏北要把孩子抱过来,但秦小飒一把抢了先,扬起他的无敌笑容:“小嫂子,我还没抱过小侄子呢。你看你生了孩子还这么瘦,多吃点儿,孩子我先帮你抱着。” 苏北没说什么,倒是秦小羽很不放心,生怕秦小飒那个笨手笨脚的把他的宝贝儿子给摔着磕着了,而且他自己都还没抱够呢。不过这会儿把孩子他妈哄住了更重要。 两边的长辈边吃边聊着,看起来一切似乎都很和谐。杨思云一反常态,几乎不曾主动开口过。秦小羽也很少说话,只是在一边给苏北夹菜,剥虾壳。苏北这顿饭吃得真真是食不知味,她心里那块固若金汤的自留地几乎就要分崩离析了,秦家人的低姿态更让她心软到极致。 快要散席的时候苏北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便看见秦小羽站在走廊上抽烟。苏北径直走过去,将他视若透明。她明明想的是抽走他手里的烟扔到垃圾桶里,可这么简单却显亲昵的动作她却怯懦了。 其实她对秦小羽还是心存愧疚的,当初她觉得他们认识算不得久,感情也没深到非卿不可,所以最后她毅然决然的选择离开他,投入谭磊对她敞开许久的怀抱。只是没想到,乐乐的到来似乎让一切都开始偏离她预期的轨迹,渐行渐远。 秦小羽拽住她的手腕,淡淡地看着她不出声。苏北也回视着,样子看起来有些凶狠。静默了好一会儿,苏北忍不住破功,瞪圆了双眼盯着他:“卑鄙。” 闻言,秦小羽皱紧了眉头,看起来很不悦,他没说话,在等苏北的下文。 “秦小羽,你居然打亲情牌,你不嫌丢人,我都觉得不好意思。”苏北想到这个就郁闷,现在这一票长辈压过来,似乎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味,她不喜欢。 秦小羽掐掉烟,轻咳了两声:“爷爷他们就是想看看你和孩子,没别的意思。他们明天就回北京。”顿了顿,又说:“我也要回去了。” 苏北听了心里有些不舒服,这么快就要弃权了吗?但苏北也仅仅是“哦”了一声,又补充说:“一路顺风。” 手腕上的劲越来越大,苏北感觉自己的手腕都要被他捏断掉,但就是咬着牙撇过头不吭声。忽然腰间一紧,被他拥入怀里,闻着熟悉的淡淡烟草味,一瞬间她几乎想哭。 “再装就不像了。”秦小羽无奈地说道:“跟我回北京过年,或者我留下跟你们在南京过年,你必须选一个。反正,无论如何,这一次你都不能把我再丢了。我会恨你的,季苏北,我真的会恨你的。” 秦小羽难得这么孩子气地说话,这实在和他往常的形象不符。但就这么几句话,却字字戳在苏北心尖上,隐隐生疼。唉!怎么就怎么难呐!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如何才能做到不负如来不负卿呢?可事实好像是她既伤了如来又负了卿,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秦家人回去了,临走前秦小飒告诉了苏北一个秘密。这个算不得秘密的秘密让苏北哭笑不得,那一刻连她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情绪。 秦小羽留在南京过的年,杨思云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毕竟秦小羽是乐乐的亲生父亲,从孩子成长需要的角度来看,任何一个人都无法代替这个至关重要的角色。谁让她这个外婆舍不得外孙呢,所以秦小羽在杨思云的默许之下登堂入室了。 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欢喜,而季建国则仍然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大年初二的时候,听二伯说谭磊回美国了。苏北一整天都没说话,秦小羽也气,怎么这人走了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他就这么没存在感吗? 在南京过完年秦小羽也先赶回了北京,公司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处理。让苏北和他一起回北京,苏北死活不肯,还一副打算随时再见是路人的样子,秦小羽是真拿她没辙,谁让她现在手里握着一张王牌,他现在一天见不着他们家那宝贝蛋儿心里就痒痒的。 在家赖了几日后苏北也要启程了,目的地——北京。苏北整天唉声叹气,说当初为什么清华在北京呢?在南京多好啊…抱怨归抱怨,休学了一年还是要回校的。 因为乐乐没有断奶,所以必须跟着苏北。杨思云不放心,想提前申请提前退休跟着去北京带孩子。但苏北没答应,她觉得自己有能力照顾好孩子,杨思云这半辈子已经为她操够了心了,该歇歇了。再者杨思云去了北京,她们家季建国同志谁来照顾啊? 最后还是秦小羽给杨思云打了保票,说会照顾好她们母子俩,杨思云这才没跟来。 苏北到北京那天是秦夫人和秦小羽亲自来接的。回学校办好手续,苏北感慨万千,她要重修大四下学期的课程,那些曾经的学弟学妹们如今变成了同学,感觉怪怪的。 再见到齐姗姗她们几个的时候苏北笑了,一年没见,还真挺想念的。孙梅保研了,吴笑云准备毕业后和郭子南下去深圳发展,齐姗姗在一家外籍建筑事务所实习,工作很辛苦,但收获颇丰。 四人聚在一起像有说不完的话,大多时候都是她们在怪苏北不经常和她们联系。北大哥哥想自己搞一间工作室,最近一直在找房子,齐姗姗也为这事愁着。要么就是租金太贵,要么就是地界儿不行。 苏北把她在建外SOHO的那套房子租给了北大哥哥,房租没要。一开始北大哥哥和齐姗姗坚决不肯,最后苏北说房租就当她入股的钱,这才罢休。 齐姗姗总感觉苏北哪里变了,身材虽然依然削瘦,但似乎更有女人味了,曲线也变得清晰起来。她开玩笑说怎么总闻见苏北身上有股奶味儿,是不是在国外都喝得是高档牛奶。 苏北笑笑,老实承认,她已经生孩子了,去美国其实是为了休学待产。 这惊天消息可算是把齐姗姗她们几个炸晕了头,嚷嚷着要看宝宝。吴笑云还说她以为也许她是当中最先结婚的一个,哪想到苏北这家伙一声不吭地居然把孩子都生了,这超前意识实在太强悍了。 苏北回了北京后就一直住在秦小羽的公寓,本来秦家的家长们都让他们搬回去住,但秦小羽怕苏北觉得别扭,便一口回绝了。秦小羽母亲从秦家派了个保姆过来照顾起居,秦小羽不喜欢外人出入,但现在多了个小祖宗,自己也不能□照顾,只好同意了。但只要苏北或者他自己在家,照顾孩子这事儿都是他们自己亲力亲为。 秦小羽对照顾孩子的事上手得十分快,甚至做得比苏北还好。乐乐现在一看到秦小羽两手就直舞,笑得跟弥勒佛似的。苏北看着这样的画面有时就在想,自己的自以为是差点让这对父子失之交臂。她总以为瞒着秦小羽就万事大吉了,她却忘记了,孩子需要父爱,血浓于水,这一点上,谭磊终究不能代替。 乘秦小羽不在家,苏北带齐姗姗她们来家里看孩子。结果一进门就看见秦小羽正在给乐乐换尿片。动作娴熟老练,看得一干人目瞪口呆的。这翩翩贵公子如今沦为超级奶爸也还是掩不住他那气质,这换尿片的动作都能换得如此优雅帅气。 苏北先发制人,问他怎么会在家。秦小羽见她那眼神直闪就又气又好笑,他就那么见不得人吗?帮孩子换好尿片,秦小羽朝齐姗姗她们打了个招呼就进了书房处理公事。 孙梅抱着乐乐忽然眼泪就掉了下来,她笑说孩子太可爱了,她这是替苏北开心才哭的。其实只有苏北知道孙梅在哭什么,如今做了母亲,才真正能够体会一个女人如果失去做母亲的资格那是一种多残酷的惩罚。 吴笑云和齐姗姗一致鉴定,秦小羽是个好老公,是个好爸爸,是郭子和北大哥哥以后学习的对象。苏北笑笑,好爸爸,呵呵,好像是吧。好老公?她还没答应嫁给他呢。确切的说,他好像还没和自己求婚过。 晚上将乐乐哄睡着后,苏北也躺下准备睡觉。关了灯,苏北在床上翻来覆去。秦小羽怕她吵醒孩子,手臂横过来揽住她的腰,不让她乱动。过了许久,苏北故作平静地将秦小飒告诉她的“秘密”说了出来。 秦小飒说秦小羽在她不在一年里守身如玉,不近女色。很多人都在猜秦二少究竟是不举了还是转战同志界了,他也很想知道。 秦小羽听了沉默不语,苏北以为他生气了,撇撇嘴转过身去不理他,没劲。就在苏北都以为自己睡着了的时候听见秦小羽幽幽地说了句:“明天把孩子送回去让我妈带几天吧,老太太想孙子了。至于你的疑问,我明天给你答案…” 苏北脸袖到不行,拉过被子捂过头,睡觉! 直到旁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苏北才轻呼了一口气。计划似乎永远赶不上变化,兜兜转转后她还是和秦小羽在一起了。这一次她不想再折腾了,为了孩子,为了秦小羽,为了她自己,她想,就这样了吧。 花开半夏,人成两伤。郁言绽放了她的半个夏,而她是石头的半个夏,他们都受伤了。如果可以,她希望,秦小羽会给她一个完整的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