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魔养成系统》 001 今天，你变得更博学了吗？ 初秋，夏浪未消，冬风未至。 樱湖高中，宁谧之间，酝酿着风暴。 叮铃铃铃铃 最后一节课结束了。 教室门一个个打开，闹声渐起。 片刻，整个校园便灌满了快活的气息。 篮球、手游、社团，地下情侣。 追跑，争执，拉手，眉来眼去。 真正的一天，开始了。 但高二四班，大门依旧紧闭。 因为，他们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的。 哐哐哐！ 讲台前，年过四十的胡春梅用粉笔狠命砸着黑板。 “还走神儿！还走神儿！” “月考150分的数学卷子，年级平均分94.3，咱们班多少？89.8！没及格！” “我差点没气住院！” “这还是林逾静考了148，给全班挣了两分的前提下！” “同学们，这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啊！” “我还是班主任，年级组长，你们不嫌丢人，我都丢人呐！” “我必须向前面几届同学道歉，我说错话了。” “你们才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林逾静除外，你好好自习，不用听讲。” “我说这些都觉得对不起你，污染你的耳朵。” 同学们都低着头，习以为常，默不作声。 唯有倒数第二排的李峥，暗自握拳。 他真的被鞭策到了。 ‘我还是不够努力，只考了117分。’ ‘虽然是班级第二，但与林逾静的148分依旧存在本质的差距。’ 想到此，李峥望向了教室中排的窗边。 那个女孩，长发半遮面，白衬衫松松垮垮的，歪并着腿倚在墙边。 白色的自动铅笔在她指间流转，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不经意间，她将长发顺过耳畔，露出了恬静到略显怜弱的侧颜。 以及，白色橡胶耳塞。 不少同学，甚至连胡春梅本人都看清了这一幕。 尴尬的气氛中，李峥的同桌，一个胡须远比头发浓密，体重堪比身高，看起来像是留级很多年的老同学猛然举手。 “老师，我知道林逾静为什么学习好了。”他指着林逾静的耳朵道，“因为她从不听讲。” “刘新你给我出去！！！”胡春梅破音了。 “是！”男同学神色一喜，拎起书包就要撤。 “老实坐着！！”胡春梅又吼道，“再废话给你送体育组处理。” “……”刘新吓得头一缩，怂回原座。 胡春梅捂着胸口，缓了好久才顺过这口气。 “林逾静跟你们不一样，悟性摆在那里，自学的效率反而更高。”胡春摘下眼镜，捏着人中叹道，“普通人，别学她，多学学李峥以勤补拙，通过努力，达到自己能触及的最高水平，老师对你们就这么点要求。” 不少同学都扭头瞥向李峥。 的确，李峥正是那种典型的努力同学。 上课学习，下课学习，吃饭学习，连上厕所都在背单词。 高中一年多来，他通过远超常人的努力，得到一个还算不错的分数。 然后，依旧很普通。 这大概就是普通人的极限吧。 眼下，胡春梅虽是在表扬李峥，但总感觉比批评还要伤人。 李峥本人倒还好，反而是他旁边的刘新难受得开始磨牙。 他就这么干瞪着胡春梅，就像一只努力想凶狠起来的老年哈士奇。 胡春梅哼笑道：“好，我知道，大家都不服气，都觉得自己很聪明，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就能提高分数对吧？ 下面，老师出一道小学题，告诉你们什么叫普通，什么叫不普通。” 胡老师说着，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数字64。 “兵乓球淘汰赛，64个人参赛，胜者进入下一轮，败者出局，直至决出冠军，请问总共需要打多少场比赛？” 与之前枯燥的讲题过程不同，这道小学题反倒调动起了同学们的积极性，一个个都低头列起了算式。 李峥第一时间就动笔了，七八秒后便落笔完成。 “李峥已经有答案了。”胡老师抬手道，“讲讲解法。” 李峥道：“第一轮32场比赛，第二轮16场，第三轮……” “就到这里，我知道了。”胡老师扫视众人道，“有没有人有其它解法？” 没人应声。 “好的，这就叫普通。”胡老师随即望向林逾静，“谁帮忙把她耳塞拿下来。” “不用的，我能听见。”林逾静头也不抬说道，“64个人，决出冠军，等于淘汰63个人，一场一人，63场。” 同学们目瞪口呆。 “这就叫不普通。”胡老师满意地笑了，“现在，谁还觉得自己很聪明，可以像林逾静那样不听讲？” 一片沉默。 林逾静却忽然抬头，淡笑着瞥了眼李峥：“这道题我们小学奥数老师教过，我只是教育资源比李峥好罢了，不比他聪明的。” 教室内立刻响起了呜呜的声音。 这是谦逊么？ 不，这是装哔。 而且，得了便宜还装哔。 就连班主任胡春梅，她都给装进去了。 “咳……”胡春梅稳住场面后说道，“没关系，那我再出一道 一口钟，敲三下用六秒，敲六下用几秒。” 李峥立刻动笔。 几乎在同时，林逾静已经给出了答案：“10。” 胡春梅脸色一变：“别……别太草率……再好好想想……” 她话音未落，李峥落笔：“15。” “……”胡春梅陷入沉默。 片刻后。 林逾静突然“啊”地惊叫一声，慌忙捂嘴，扭身转望李峥。 羞恼，促眉，瞪，一气呵成。 很不好惹。 李峥却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旁边，刘新挠着不多的头发道：“敲三下6秒，六下不是12秒么？不是小学题么？” 其余同学也得出了五花八门的解。 最终，胡老师一锤定音。 “正确答案是15，李峥做对了……”虽然她胸很闷，但还是在黑板上画图讲解起来，“钟敲三下，噹噹噹，其实只有两个时间间隔，可以算出来隔3秒敲一下，敲6下总共5个间隔，15秒。” 刘新虽然完全没听懂，却拍案惊道：““就是说我们李峥比林逾静聪明！” 嘎嘣！ 林逾静手里的铅笔被捏断了。 头发依然挡着脸，看不到表情，只有不甘的颤抖。 “一道题……说明不了什么……”胡春梅突然一拍桌子一瞪眼，“怎么就扯到这儿了？平均分！平均分！” 话罢，她从讲台底下抓出了一整摞卷子。 她总是这样，像个哆啦a梦。 胡春梅不顾同学们的求生的眼神，哼笑着分起试卷。 “都是下午现出的题，还热乎着呢。” “现在开始做，谁做完谁走。” “我现场判，不及格的别走，家长接！” 留堂，考试，请家长。 致命三连击。 一时之间，哀嚎遍野。 李峥除外。 他搓着手，跃跃欲试。 真好，正愁没题做呢。 还是胡老师的原创，从没见过的新题。 好奇，兴奋。 前面的同学，倒是快点传啊。 哗哗哗…… 卷子传到李峥手上的时候，还留有复印机的余温。 他像往常一样，将卷子展开，铺平，闭目轻嗅。 嗯 熟悉的油墨香。 沁人心脾，提神醒脑。 在这踏实的书卷气中，一天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我说……”刘新咽了口吐沫，“你到底是喜欢学习，还是馋卷子？” “哪有那么夸张。”李峥稳稳提笔，“胡老师说的对，普通人，就要做好普通人的事情，而且刚刚已经证明，只要踏实，也有机会超越林逾静那样的天才的。” 呲！…… 挠桌子的声音。 扭头望去，林逾静正瞪着李峥，同时用笔狠狠点着卷子，发出“唔，唔”的声音。 李峥笑着摇头。 学习，不是为了攀比，是提升自我，是建设祖国。 却见林逾静一咬牙，抬臂亮出卡通宇航员小手表，接着竖起食指，做出“1”的手势。 随后，她从笔袋里掏出黑皮筋，面色凝重地将长发盘起，收成一束 扎马尾。 李峥倒抽了口凉气。 小考、月考，甚至期中，她都不至于扎马尾。 只有面对会留在成绩册上的期末大考，才值得她绑起头发。 林逾静认真了。 在这气势的压迫下，李峥的表情，也逐渐严峻起来。 他意识到，林逾静的目的不是攀比。 是尊严，学神的尊严。 李峥随即闭眼抬手。 开始做眼保健操。 刘新左右看着二人，不明所以：“你俩干啥呢？” “她说一分钟后开始比赛。”李峥沉声道，“罢了，偶尔挑战一下不可战胜的对手，体会一下压力答题，也是不错的锻炼。” “惹不起，惹不起，你俩玩吧……”刘新一脸趴在桌子上，“先睡了，我妈来了叫我。” 李峥也不再多言。 眼保健操，第二节…… 正当他按揉四白穴的时候，视野中突然浮现出字迹。 【今天，你变得更博学了吗？】 【学魔养成系统，绑定中……】 李峥猛一睁眼，发现字迹还在，而且越来越多。 【根据您的脑负载，学习效率初始参数为28倍。】 【今日剩余学习活力值，26小时。】 【活力值耗尽后，将进入疲劳状态，无法学习。】 【请通过系统内置功能进行适当放松，回复活力值。】 【也可以通过完成任务，增加学习效率，提高活力上限。】 【绑定完成，接下来的指引，将帮助您了解本系统。】 一个经验条一样的东西浮现出来，中间写着0/26，后面注有倍率，28。 【指引开始请先享受学习过程，将今天的活力值用尽。】 002 开始魔化 经验条淡淡地消失了，留下了茫然的李峥。 他揉了揉眼睛。 是不是学的太猛，脑子出问题了？ 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咳。” 细弱的咳声打破了李峥的遐想。 林逾静鼓着脸，提笔戳了下卷子：“唔。” 李峥淡然一叹。 高手过招，机不可失。 等做完卷子，再去医院吧。 他这便拿起钢笔，左右一抻。 笔帽落案，笔尖出膛。 他凝向林逾静，郑重点头。 林逾静嘴角微扬，紧了紧马尾皮筋儿后，便扭身答题。 李峥则瞥了眼挂钟。 现在是4点15分。 考试标准时间为120分钟，难度适中的话，自己会在80分钟内完成答题，余下时间用来检查。 而林逾静，通常会在50分钟左右就交卷，之后像猫一样消失，下场考试的时候，再像闻到罐头味道一样出现。 她放弃的这段时间，便是李峥唯一的胜机。 必须绝对严谨，多次验算，才有资格去搏这一丝的机会。 李峥就此提笔伏案，清空一切杂念。 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 题来！ 长短不一的选择题顷刻入目。 那一道道婀娜的题面，很快冲淡了他面对系统绑定的惊讶。 只消片刻，他便进入了做题状态，神思出奇清明。 甚至，在写上一道题答案的同时，已经在阅读下一道题了。 这张卷子是手写复印的，胡春梅即兴真迹。 难度比月考稍稍简单一些，且70%以上的题型，都与月考相似。 有趣的是，刚刚整节课，胡老师都在分析月考卷子。 所以只要认真听讲，就算平常80多分的同学，这张卷子也能轻松拿个100来分。 看来胡老师留全班做卷子，并不是难为大家，只是希望巩固知识。 顺便鼓励一下认真听讲，却成绩不佳的同学。 虽然胡老师言语欠妥，但利于学生的事情可一件都没少做。 随着题目难度陡增，李峥也逐渐进入忘我状态。 考试做卷，如白驹过隙。 浸入题海，时间总是一晃而过。 不知不觉间，李峥已答罢。 但他却并没有往日大考后的疲惫。 反而，手痒得要命。 甚至，有些不甘。 那些妖娆的算式才刚刚开始挑逗，自己就撂笔完事儿了。 窝囊。 不尽兴。 难受。 更难受的是，有三道题，他完全不会。 这样算下来，他最多也只能拿130分。 这就是普通人的极限了。 过了120以后，再争每一分，难度都呈指数级增长。 难以想像林逾静活在怎样的境界之中。 这会儿，估计她早就答完了吧。 他不禁望向林逾静。 只见林逾静侧颜晕红，薄汗透轻衣。 时而笔尖流转，时而咬唇轻愁。 李峥从未见过她如此投入。 都出汗了。 似乎远远地，也能体味到她呼吸的起伏。 全情学习的女人，比想象中的还要性感。 停，跑偏了。 学习的时候不要多想。 快，稳住心态。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青，取之于蓝……’ ‘……’ 心中过了两遍《劝学》后，李峥才勉强稳住。 林逾静答题，不可能比自己还慢。 她一定早就答完了，现在正在验算。 想到此，李峥叹了口气。 这下，唯一的胜机也没有了，她连马虎都不可能马虎了。 验算型林逾静，没人能超越。 她杀死了比赛最后的悬念。 李峥顺便望向挂钟。 已经是，4点23分了。 做这套题，自己足足用掉了八分钟。 八分钟…… 八分钟？ 抄都没这么快的吧？ 李峥不禁偷瞄四周的同学。 多数人都在聚焦卷子左上角，选择题部分。 刘新了不得，口水已经流到计算题了。 再瞄林逾静。 有点远，得使点劲。 瞪她。 嗯，她在做左下角，填空题。 也许是太用力的关系，林逾静突然后背一弓，机警回头。 看着李峥滚圆充血的双眼。 “哼哼……”她不屑一笑。 接着扭身护住了卷面，再也不让李峥窥到半分。 李峥分明看到了藐视作弊者的眼神。 林逾静并不知道，这一眼，触犯了一个男人的逆鳞。 被视为作弊者，是对李峥最大的侮辱，也是彻底的否定。 他很气。 人拙志不短。 我只是看你答到哪儿了，谁稀罕你的答案。 妈的…… 就这一次。 想赢。 不管了，抓紧时间检查。 两分钟后。 检查完毕，改了一处错误。 再检查。 这次只用了不到一分钟，而且找不到错误了。 至于那三道难题，依旧没有思路。 李峥此时心中只念输赢，根本无心去想为什么自己这么快。 现在的卷面，130分应该是稳了。 但林逾静这次，可是冲着150分去的。 想到她胜利后，还要露出嘲讽作弊者的表情。 李峥想吐。 他全力思考起这三道大题。 两分钟不到，草稿纸就写满了。 然而，思而不学则殆。 知识点他都没吃透，却一味硬解，只会越来越偏。 看着一团乱麻的草稿，李峥意识到，这20分，仅靠临场发挥，是得不到的。 这难道，就是普通人与天才的天堑了么？ 李峥不服。 嗖！ 他猛然举手。 讲台前低头做教案的胡老师，被这猛烈的风声吓到了。 她看着急切的李峥，连忙摆手：“快去，别忘了带纸。” 李峥却问道：“胡老师，我有不会的题，想开卷翻书可以么？” “当然可以。”胡老师点头道，“其他同学也是，有做不出的，可以翻公式或者作业，关键是掌握。不过别指望翻到答案，这些题都是我临时出的。” 得到应允后，李峥快速翻开了数学课本。 一切考点，都在课本中。 如果还有什么不会，一定是课本没吃透。 那三道他不会的题，通通都是几何题。 再具体一些，线面关系，圆与方程。 李峥摆平心态，踏踏实实，逐字逐句地深啃了几何部分。 公式、例题一个都不放过。 顺便，连其它练习册，教辅之类的东西也全过了一遍。 这可比做卷子费神多了，足足用掉了他20多分钟的时间。 当他放下最后一本习题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是几何图形。 至于那三道题。 简直，就是笑话。 实际上，刚刚学习的时候，他脑子里都始终都是带着题的。 每个知识点，都会往那三道题上套。 此时，他早已生出了三四种解法。 面对几何这个往日的弱势部分，他从未如此通透过。 这他妈，才叫学习！ 1分钟的时间，他洋洋洒洒写下了三道难题的推导。 证罢，笔停。 痛快！ 李峥有种突破瓶颈的解脱感。 这种学习之爽，此前偶尔也有过，但只是稍纵即逝，可遇不可求。 但今天，思绪像是海啸一样，将往日礁石一般的知识点，通通冲透。 不知不觉，他已立于浪巅之上。 学海，有涯乎？ 不知。 一渡便知。 李峥提卷畅笑。 “哈哈哈！” 他忘记了，自己还在教室里。 同学们都呆望过来，感觉李峥有种魔化的迹象。 003 令人担忧 李峥慌忙回神起身：“我……交卷。” “唔……”林逾静惊讶转头。 眼见李峥手中满满的卷面，她再也顾不得姿态，笔尖开始狂飘，疯了一样加速答题。 胡春梅看着李峥问道：“全答出来了？” “嗯。” “不好好检查？” 李峥已经检查两遍了，但他不好意思说。 这个速度，有点太奇怪了，而且他往日都很低调，最讨厌那些装哔的人了。 比如林逾静，一天到晚都很装。 她殊不知，她这种360°的天才，在装的时候，已经无形间伤害到了天赋不如她的人了。 “今晚家里有事，就不检查了。”李峥低调地走向讲台。 胡春梅远远扫了眼李峥的卷子，“这个卷面，肯定及格了，家里有事就先走吧。” 嘭！ 林逾静忽然拍桌起身，抓着卷子一路小跑上来，抢在李峥之前，将自己的卷子拍在了讲台上。 交了卷子，她才喘起粗气，顾得上擦汗。 衬衫都湿了。 “身体没事吧？”胡春梅关切问道，“发烧了就快回家，不行咱们去医院。” 林逾静使劲摇头，接着点了点卷子。 “哦，对了，我说的现判。”胡春梅说着按出红圆珠笔芯，铺卷开判。 对勾，对勾，对勾，一水儿的对勾。 她越判越开心。 一边判还一边抿嘴念叨。 “瞧瞧，瞧瞧人家林逾静。” “40多分钟，就答完了。” “选择题，全对。” “填空，错一道……数字对了，但少个负号，肯定是做的时候太着急，哪一步忘了。” “大题，这字有点飘啊，第一道，对，第二道，对，对，对……嗯？” 胡春梅忽然眉头一皱，指着答到最后一道大题问道：“你这思路是对的啊，都快证出来了，怎么不推导完就交了？” “……”林逾静头一歪，咕噜咕噜暗自运气，也不说话。 “就是为了第一个交卷。”前排一个矮个子女生哼笑道，“毕竟，我们林逾静每次都第一个交卷，就靠这个全校闻名的。” 虽然她说的是事实，但语气中充满了酸味。 林逾静被说的头也微微垂下了一些，但也不辩解。 “张月，就你嘴碎。”胡老师训道，“你考多少，有林逾静的一半么？” “哈哈哈。”刘新拍桌大笑。 “睡醒了是吧？你考的有张月一半么？玩等比数列呢？” “……” “哈哈哈！”更多的笑声。 哄笑之中，悲惨的班级荡出了快活的气息。 讲台前，胡春梅摇着头把卷子递给林逾静：“143分，如果是正式考，应该也是全校第一，但就是太着急了。没关系，身体不舒服就跟老师说，老师不是不近人情的。” “嗯……”林逾静低着头接过卷子，攥得很用力，非常不爱惜卷面。 毕竟，她也没想到李峥40多分钟就能交，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有信心拿满分。 “好了，你可以走了。”胡老师点头道。 林逾静缓步回到座位，慢条斯理地收拾起书包，眼睛却始终瞄着李峥。 李峥能感觉到，她在酝酿着笑容，就等着老师说出他的得分了。 讲台前，胡春梅抓来李峥的卷子，伏案开判。 “可以啊李峥，这么短时间，卷面都写满了。” “不错，选择竟然全对了。” “填空也一个不差，该拿的分都拿了，正确率值得表扬。” “大题……嗯……” “这道题……还可以这么解的？” “稍等，我翻一下教案。” “嗯……” “这个公式我教了么？等等，我看看教学大纲……” 最后，她不得不打电话求助场外力量。 “老赵，没回去呢？我微信发个卷面给你……这道题我拿不准……他解法看起来是对的，但中间两步我看不太懂……应该是对的，但好像超纲了……不是林逾静，是另一个同学……” 胡春梅拍照发送完毕，已是满头大汗。 她放下手机，指着卷面颤声道：“这个，你最后这道题的解法，可能超纲了，但我不敢确定，教研组长正在看，他点头的话，你就是……满分。” 唔！ 全班惊了。 虽然是胡春梅临时出的卷子，但数学满分，依然是一个神话。 就连林逾静，也只考过3次满分。 李峥心中却没什么波澜。 毕竟开卷，而且题型刚讲过，知识点也很基础。 自己不过是踏踏实实翻书吃透罢了。 “如果超纲了呢？”李峥问道。 “那就只能扣5分了，145。” 咚！！ 一个卡通火箭水壶掉在了地上。 林逾静凉在座前，手足无措。 酝酿了半天的笑容，有点难收。 “这脸色……”胡春梅慌忙指挥道，“快快，陪她去医院。” “没……没事。”林逾静捂着嘴捡起水壶，拎着书包便逃出了教室。 此时，胡春梅的手机也响了。 她看着手机，难抑惊讶：“教研组长的意思是，你这个解题定理虽然超纲，但在卷面上有推导过程，这其中用到的知识都是大纲内的……这个算现场推导，可以给分。” 胡春梅话罢，在卷面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150”。 “虽然这张卷子很简单，但拿满分也是难事，这个必须表扬。”胡春梅笑着将卷子递给李峥，“非常好，继续稳扎稳打，期中考的时候，也争取给林逾静一点压力。” “老师过奖了，主要是您出的题有水平，打开了我的思路。”李峥双手接过卷子，怕被其他同学听到，压低了声音说道，“今后，还望老师多出几份这么优秀的卷子。” 胡春梅掩面笑道：“嗨呀，也没那么优秀，即兴而发，还不是被他们气的。” “另外，我可以自习一会儿再走么？” 胡春梅点头应了，这会儿心情已经好了大半，拿起手机继续和教研组长聊起了那道题。 在胡春梅的笑容中，同学们好像看到了一丝希望，无不暗自叫好。 请家长这种事，是很看老师心情的。 李峥把她逗开心了，今天生还的机会大了很多。 李峥一路从讲台走回座位，好似在被朝圣一般。 并不仅仅因为他拯救了大家。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是唯一一个正面击败了林逾静的人类。 难能可贵的是，李峥身上丝毫没有那种令人作呕的装哔感。 从头到尾，他都实实在在的，暴露出自己的努力。 从他身上，大家能感受到真正的谦逊，真正的稳重。 他没有学霸的霸气，没有学神的神威。 只有人类的朴素。 就是刚刚魔性的笑声，有点令人担忧。 004 为如何放松发愁 回到座位的李峥，并没有沉浸在骄傲里。 应付了刘新几句后，他便打开英语练习册。 开始写作业。 胜利已是过往，路还长，戒骄戒躁。 学海行舟，能到哪儿，是哪儿。 此时，活力值已经耗了大半。 数值显示为【21/26】（28倍率）。 就是说，刚刚那40多分钟，已经相当于学习21个小时了。 自己并没有生病，这个系统是真实存在的。 不仅能28倍速学习，还能突破一天24小时的时间上限。 这可太好了！ 李峥十分兴奋。 比得到28倍爆率的抽卡手游玩家还要兴奋。 毕竟，游戏再好玩，也总有弃坑的时候。 而学习，终生受益。 不说别的，先把今天的作业，痛痛快快给刷了。 五分钟后，他刷完了。 意犹未尽。 【活力值：23.7/26】 开心。 下面开始恶补自己最差的科目化学。 取出化学书，李峥满脸都是死磕的决心。 因为有大量需要硬记的内容，枯燥乏味，且很难捕捉逻辑规律，化学始终是李峥最不拿手的科目。 这个窟窿也确实很深，李峥刚补了不到五分钟，就开始脑仁发麻。 系统引导随之弹出。 【活力值：26/26】 【今日活力值已用尽，进入学习疲劳状态。】 【首次疲劳，系统将赠与10游戏币，进行放松。】 【请接触一些放松的事物，并消费游戏币，提升放松体验，提高放松速率。】 随后，系统界面上增加了【游戏币：10】的显示。 但李峥并不买账。 好不容易，能这么高效的学习。 凭什么要我去玩？ 你是魔鬼吗？ 我就要学习。 他咬牙凝向了化学课本。 caco3＋co2＋h2o＝ca2＋……＋……3￥%……#￥…… 疼，好疼！ 李峥狰狞地抓着头皮，思绪一片混乱。 学不进去。 他颤抖着睁开一条眼缝，拼命望向公式的后半段。 啊…… 疼。 不行。 更可怕的是，就连刚刚看到的公式前半段，他也完全想不起来了。 挣扎片刻后，他不得不合上了化学书。 头痛这才缓缓退去。 【大脑超越负载将有损伤风险，请注意劳逸结合。】 【请根据系统引导，尽快接触放松的活动。】 李峥这才明白，系统并不是魔鬼，只是自己的大脑太不禁用了，还承受不了那么高强度的学习。 就像肌肉一样，大脑也需要锻炼。 而且要松弛有度，劳逸结合。 没办法了，化学明天再补吧。 李峥收拾好书包起身的时候，其他同学依然在答题。 但李峥，已经写完作业了。 他能感受到，这就是境界的差距。 想必往日林逾静在收拾书包的时候，也会有这种感慨吧。 但李峥与林逾静不同。 他并没有自满，他深知自己只是幸运罢了。 面对命运的垂青，他必须加倍勤勉，方才不辱天道。 与胡春梅打过招呼后，李峥背上书包离开了教室。 …… 楼道里空空荡荡，就连其他班的值日生都已经走了。 偶尔有社团仍在活动，篮球场倒是人满为患。 而李峥，正在为如何放松而发愁。 关于放松，他实在没什么经验，往日除了学习，他几乎只是吃饭睡觉罢了。 对了，偶尔会看猫猫视频。 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玩的。 游戏，他不想碰，因为想体验好，获得胜利，就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这无疑会耽误学习。 运动，同理。 其它一切，同理。 毕竟，时间有限，学习无限。 干什么都会耽误学习。 就坐在那里，让大脑尽快放松下来就好了。 那么，坐在哪里呢？ 李峥很快想到了学校花园里的凉亭。 那里是附近最适合放松的场景。 嗯，现在就去亭子里打坐。 想到能恢复活力值，尽快学习，他不免有些兴奋，脚下也步子也快了。 他一路小跑拐进花园，踏过砾石，拨开绿叶，远远便看到了那个颇具古风的木质凉亭。 这里，曾是一块圣地。 盛产情侣。 无论午后，放学，还是课间，都至少有三对情侣约在这里。 搂搂抱抱，耽误学习，不成体统。 后来，教导主任展开了严打。 棒打鸳鸯，一天打十次。 之后，就很少有人来了。 现在的花园，僻静，清幽，非常适合放松。 但当李峥跑到凉亭口的时候，脸却沉了下来。 已经有人了。 一个女生正埋头抱膝坐在长凳上，马尾只摘到一半，辫子还歪悬着。 是林逾静。 虽然看不到脸，但李峥认识她的黑皮书包。 书包拉锁上挂着的航天飞机的坠饰，上面还印有nasa的字样。 李峥很费解。 放学了，她不该快点回家写作业，然后吃饭，吃完了再刷题么？ 我是来放松的，她在这儿干嘛呢？ 想到此，李峥突然一瞪眼。！ 林逾静，一定也在放松。 她每天都那么早走，原来是赶着来占座儿的。 先充分放松，再以饱满的状态回家学习。 怪不得，林逾静学习效率比自己高。 实在是太狡猾了。 李峥虽不争第一，但有这么好的放松条件，也不至于避让。 他就此信步迈上石阶。 林逾静好像闻到了什么气味一样，后背一颤，机警抬头。 发现是李峥后，她本来就有点红的眼睛，变得更红了。 好像身体确实不舒服。 未等李峥询问，她又埋下头去，身体朝外扭了扭，不理李峥。 嘿嘿。 李峥心下一笑。 原来不是身体不舒服，是在生气。 我理解你，你有气恼的理由。 放松重地，被同学发现了，很不甘心啊。 没事的，我不打扰你。 他就此坐上了离林逾静最远的长凳。 依着柱，双腿平摊。 闭目，放松，深呼吸。 嗯，感觉不错。 【检测到放松活动：闭目养神】 【活力恢复速率：1。】 【每放松一分钟，可恢复1分钟的活力值，每日最多恢复30分钟。】 【恢复的活力值，将累加在次日。】 【经检测，闭目养神，无法通过游戏币提升恢复速率。】 【请继续寻找其它活动。】 李峥眉头一皱。 这恢复的也太慢了，而且每天只能恢复30分钟，简直是浪费时间，不如睡觉。 005 铤而走险 在学习效率的诱惑下，李峥拉开了书包侧面的拉锁，摸向手机。 下课时间，是可以用手机的，但不许打游戏看视频，只能进行必要的联络，看课件什么的。 但这一次，李峥要铤而走险。 环顾四周后，他悄悄地解锁手机，点开了一个b字头的视频应用。 这是吧里吧里，上面有很多学习视频，他经常在上面学习。 但这次，是个例外。 他咽了口吐沫，紧张地输入了一个禁绝的词汇。 猫猫。 很快，他搜出了成吨的猫猫视频。 李峥的呼吸逐渐粗重。 又着急想看，又怕被人发现。 确认林逾静没关注自己后，他心一横，点开了【一礼拜没回家，猫猫看到主人委屈巴巴】这条视频。 那是一只小美短，仰在沙发上，白绒绒的肚皮一览无遗，眼中还泛着泪花。 一只手伸了过来，开始揉它的肚皮，安慰它，但它依然可怜巴巴的。 “啊……”李峥有点顶不住了。 一旦起兴，根本停不下来，他还没看完这条，就点开了下一条。 【猫猫睡觉时再三戳它脑袋会发生什么？】 这次，是一只胖橘猫，正在安详地趴睡。 戳它，戳它，快戳它！ 李峥急得拉进度条。 看至酣处，系统提示突然弹出。 【检测到放松活动：刷视频】 【活力恢复速率：-0.3。】 【每进行一分钟，会减少0.3分钟的活力值，若当日活力值已用尽，将透支次日的部分。】 “啊！”李峥吓得丢掉了手机。 这一下也惊到了林逾静。 她一扭头，膝头露出半条眼缝，斜瞄向地上的手机。 屏幕上的橘猫正在不爽的抖耳朵。 “哼哼哼……” 再瞥李峥的时候，她又笑了。 笑得依旧是那么嘲讽。 李峥抹了把口水，匆匆捡起手机：“好笑么？” 林逾静一扭头，脑袋埋回膝间，又不理他了。 李峥羞恼地收起了手机。 还是换个地方放松吧。 这个女人，不学习的时候，一点都不可爱。 越看越添堵。 【检测到放松活动：撩妹】 【活力恢复速率：7.8（林逾静）。】 【每进行一分钟，会恢复7.8分钟的活力值，上限为60分钟。】 【可通过投币，获得相关技能，提升放松体验，加快放松速率】 【精致口才：更准确，高效，有美感的进行表达。】（5游戏币） 【时尚潮人：能够认清每一款高级口红的色号，赞美每一件应季新品。】（5游戏币） 【搭装高手：更会打扮自己。】（10游戏币） …… 看着这些，李峥陷入僵直。 此前，他一直以为，做任何事，都会耽误学习的时间。 现在，他才明白，什么叫劳逸结合，什么叫男女搭配。 另外，这不是学习系统么，为什么学习界面这么简陋，放松界面这么多鬼技能。 事到如今。 撩，还是不撩。 这是个问题。 确切的说。 是判断题。 不行。 这道题，李峥选否。 他想放松，但不接受玩弄别人的感情达成目的。 尤其是这些充满渣男味道的技能，他在生理上就很反感。 正当他拎起书包要走的时候，花园外突然传来一声妇女的厉呵。 “你们两个！！！干嘛呢？？？” 李峥大惊，这雌雄难辨的高龄嗓音。 不用想，是教导主任。 林逾静更是一个哆嗦，吓得从凳子上翻了下来。 跌落之时，她还四处乱抓。 不仅两只手都抓在了李峥的裤子上。 并且依然跪倒在地。 “哎！！！当着我面还！！”教导主任见这阵仗，精心烫染的佛祖头都炸飘了，“哪个班的？别动！就这么待着别动，让家长过来好好看看。” 怎么可能不动？ 林逾静，一代高冷学神，哪里如此狼狈过？ 她火速抽回手，根本不敢再看李峥，抄起书包就往外跑。 哪知年过半百的教导主任腿脚出奇地利索，电光火石之间已拦住了去路。 “还跑！！还跑！！”教导指着无处可钻的林逾静骂道，“胆子呢，刚才的胆子呢？” 林逾静绝望了。 她埋头捂脸，暗自抽泣。 倒是李峥，身正不怕影子歪，昂头负手立于亭中。 不怒自威。 “你！你！你！”教导主任果然被他的身姿惹怒了，“还挺神气？哪个班的，先叫班主任再请家长，父母全得来！” 李峥不气不躁，很有礼貌地颔首道：“孙主任，您搞错了，我们只是恰巧在同一个地方放松而已。” “呵！呵！够稳的啊，还放松，真会给早恋找辙啊。”教导主任气得掏出了电话，“哪个班的？先通知你们班主任。” 李峥扭头望向花园角落的摄像头，本想说调取监控即可证明清白。 但现在教导主任正在气头上，说这种话，恐怕只会让她更生气吧。 “高二四。”李峥叹了口气，只好麻烦胡老师了，现在只有她说话教导主任才听得进去。 “高二四啊，春梅班的，仄仄仄仄仄……”教导主任吧唧着嘴翻找起通讯录，“你说说，你们班有林逾静那么好的学生，怎么也有你们这种搞早恋的？就不能学学人家么……” “唔……”林逾静的头，埋得更深了，好像已经在哭了。 教导主任这才注意到，这个女孩的气质，很特殊。 她赶紧弯腰换了个角度观察。 我去，大新闻。 “林逾静？”教导主任下意识关掉电话，脸上除了愤怒之外，更多了抹兴奋，“不会吧……” 林逾静沉痛点头，一个字也说不出。 “你……你怎么……”教导不自觉地瞪了眼李峥，“你这么拔尖儿，怎么能跟这么普通的男生……不不，你怎么也早恋呢？” 李峥感觉不太好，主任的第一关注点，是不是有失偏袒了。 主任自己也说不下去了，赶紧让出半个身位：“那你这个……你，你赶紧走吧，这事我不往外说。” 林逾静几次想辩解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最终，她含泪狠瞪了李峥一眼，抱着书包跑出了花园。 正当李峥也准备说主任再见的时候，孙主任一把拉住了他。 “你别走！请家长！” “？？？”李峥感觉自己不仅问号，且黑人。 “林逾静这么好的学生，怎么就轮到……怎么能早恋呢！”孙主任按着李峥，拨打了胡春梅的电话。 好在，胡春梅是个明白人，很快向主任澄清了情况，表示两个都是好学生，只是刚刚的考试很激烈，他们迫不及待地交流题目罢了。 孙主任将信将疑地放下了电话。 “李峥是吧，你们老师护着你，我可不讲这套。”孙主任撒了手，嘴却没停，“下次再让我撞到两人单独在一起，胡春梅说什么我可都不放了。” 李峥背起了书包。 孙主任误会无所谓，但胡老师是无辜的。 自己只管学习，绝不会违纪，主任将来就算成心挑刺，也管不到自己。 但胡老师如果惹得孙主任不满，今后在学校教职员工的圈子里，怕是要吃亏。 李峥就此大臂一挥指向摄像头：“主任，那里就有监控，您觉得我们有问题，随时调出来，请我全家过来现场直播都可以。” “哎！！你你！！”孙主任瞪着李峥半天才说道，“够……够硬气的啊，怪不得连林……你可别让我抓到！” 【检测到放松活动：撩妹】 【活力恢复速率：-23.1（孙秀斌）。】 【警告：放松方式不当，活力值正在疯狂透支。】？？？？ 这……这…… 这太硬核了。 李峥瞬间没了气势，一个字也不敢多说，抱头鼠窜。 “哼……”孙主任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咬牙，“李峥是吧，够拔尖儿的，记住你了。” 006 眼一瞪，悟了 逃离出孙主任的魔爪，李峥仍未急着离开学校。 关于放松，他还要进行一些尝试，至少把学校内能进行的放松都体验一下。 他开始想像。 假如突然有一场大长假，完全没压力，这种时候会做什么？ 自己的话，大概会读一些以前没时间，没耐心看的书吧。 嗯，阅读，属于大众的放松形式。 更妙的是，还能提高作文成绩。 一石二鸟。 perfet。 作为一个高举素质教育大旗的中学，樱湖中学也是有一个图书馆的。 虽然不大，但主流期刊和畅销小说，都有涉猎。 李峥不做停留，争分夺秒回到主教学楼，顺着走廊一路向东跑向图书馆。 校图书馆由教室改建而成，一半是书柜，一半是长桌，空余的墙面摆满了架子，都是杂志和报纸。 李峥进来的时候，长桌前只坐着一个人。 很好，很安静。 他一边交学生卡，一边望向那唯一的读者。 是个女生，正在看杂志，好像是《科幻世界》。 此时，这个女生好像也嗅到了什么，缓缓将杂志压低了一些，露出一双不好惹的眼睛。 林逾静！ 又是她！ “唔……”林逾静赶紧杂志挡脸，缩回了头。 李峥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绝不是有意跟踪。 只是，这也太巧了吧。 怎么自己去哪里，她就在哪里？ 以前怎么就碰不到？ 突然，他眼一瞪。！ 以前，自己只顾着学习，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 但今天，自己一心想要轻松。 并且每到一个理想中放松的地方，总能碰到林逾静。 这说明什么？ 说明自己踩对点了。 学习好的人，就该这么放松。 甚至可以说，自己学习不如林逾静，正是因为不讲究休息，过度硬学导致的。 林逾静也一定是因为自己学习的窍门被发现，而恼怒的吧。 说来惭愧，是我开窍太晚。 李峥交过学生卡后，搓着手走到杂志架前开始翻阅。 【检测到放松活动：阅读】 【活力恢复速率：1.6，每日上限，40分钟。】 【速率无法提升。】 李峥勉强一笑，这个恢复速率虽然差强人意，但还是可以接受的。 下面就是看哪种杂志的问题了。 《大众摄影》，《旅行家》这类，陶冶情操。 《知音》，《故事会》这类，陶冶情操，提高作文能力。 这还用想么？ 正当他准备取一期《知音》的时候，却又看到了九月份的《科幻世界》。 他不禁又扭头望向林逾静。 她手中是十月份最新的《科幻世界》。 看样子每一刊都在追。 奇怪，很奇怪。 一个女生，为什么会喜欢科幻？ 不该是那类无病呻吟的青春文学么？ 通过之前的种种事情，李峥已经发现，林逾静的每一个行为都不是随随便便的，都是为了学习做准备的。 选择《科幻世界》，也绝非偶然。！ 李峥又悟了。 科幻小说里不仅有很多理科知识，还能展开想像力，拓宽思路。 这不正是解难题最重要的东西么！ 此外，科幻小说也能提高作文能力。 更可怕的是，科幻小说，不仅仅是小说，其中还包含数理化、史地政、甚至是哲学、社会学、心理学。 这些知识，即便升入大学，走进社会，都有用武之地。 林逾静，你个小机灵鬼！ 怪不得，最后一道大题，永远能拉开我们的分数。 李峥不假思索，手一扬便抽出了九月份的《科幻世界》，迫不及待地坐在了靠门的座位，开卷便读。 嘭！ 林逾静忽然把杂志扣在了桌上。 她含恨瞪着李峥，好像自己最后的领地也被玷污了。 李峥也确实有些气软。 无论是凉亭静坐，还是杂志选择，人家可能是用了很长时间，才摸索出这些学习技巧的。 而自己，直接窥探到了这些，拿来就用，确实不好意思。 嗯，不能光占人家的便宜。 补偿她一点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吧。 李峥连忙放下杂志，从书包里掏出卷子。 “最后一道题，我这里有更简单的解法。”李峥握着卷子，有点心疼，但还是坚决地展开铺平，“来，我教你，就这一次啊。” “啊！！”林逾静绝望抓头，跳着抓起书包，夺门而出。 片刻后，李峥才叹了口气。 看来，她仍然认为自己损失更大，不接受这个赔礼。 好歹先过来看一眼我的解法，再决定要不要和好嘛。 没办法，这就是女人，她们很情绪化。 而情绪化，不利于学习。 李峥不禁望向她落下的《科幻世界》十月号。 瞧瞧，瞧瞧。 又吃亏了吧。 李峥连忙起身，小跑过去把她那本也给毛了。 图书馆门口，管理员老爷子突然问道：“同学，你们认识吗？” “同班的。”李峥手握两本杂志，坐回原座。 “她学生卡都没拿。”老爷子戴上花镜，端详起林逾静落下的卡片，“高二四，林逾静……现在高二四还是春梅带么？” “嗯，胡春梅老师。”李峥点头道。 “她还带班呢？”老爷子打听道，“做完手术了？” “手术？” “哦……没事……”老爷子连忙摆了摆手，“你走的时候，麻烦把她的学生卡也带走吧。” “不了，让她自己回来取吧。”李峥摇头道，“放您这儿又丢不了。” “呵呵。”老爷子摘下花镜，晃着学生卡笑道，“小同学，能跟这么多同龄的女孩天天泡在一起，人生可就这几年，我想回都回不去呢，可别怪老师不给你机会啊。” 李峥一愣，有些警惕地望向老爷子。 脸庞清瘦，银发茂盛，一副老学究的样子。 可谓是道貌岸然。 但他说的话，用的心。 太邪恶了。 这种人，可千万不能跟他聊起来，免得被腐化心智。 李峥不置可否，继续看书。 “嗨，就当陪我聊两句么，我天天坐这里，也没什么人。”老爷子拿起李峥的学生证，眯眼举得老远才能看清，“李峥……嗯，人如其名……” 李峥不说话。 老爷子却依旧贱兮兮地打听道：“李峥同学啊，你们现在，除了学习，平常还做些什么呢？” 不说话。 007 我可以帮你学习 “我听说，现在年轻人都上那个，吧里吧里。那上面都有什么，你能教教我么？” 有猫猫视频，但我不告诉你。 老爷子又逗了几句，见李峥头也不抬，也只好苦笑作罢。 李峥也很快忘记了他，一面读书，一面观察恢复速率。 活力恢复速度，是动态的。 比如同样是撩妹，林逾静和孙秀斌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数值。 而眼前，根据李峥所读小说的不同，恢复速度也有细微的差异。 简单来说，读自己喜欢的小说，恢复更快一些，最高能到1.7。 而那些枯燥难懂的呻吟文学，会慢很多，最低只有1.2。 由此看来，恢复效果与自己的主观体验是正相关的。 无论进行什么放松，无论怎么投币点技能，让自己更喜欢，更投入，才是第一指标。 正想着，楼道里传来了拍篮球的声音。 一个肥胖的身影在门前一划而过。 可很快，他又折返回来，瞪着李峥道：“还没走呢？” 发疏须浓，明明是17岁，却像37岁。 是刘新。 “偶尔放松，看看闲书。”李峥晃着杂志问道，“下课了？” “嗯，胡老师突然心情好，放我们回家做了。”刘新笑着转起篮球，冲后面赶来的同学道，“天降异象啊，李峥都开始放松了，咱们篮球赛要赢。” 一个高个子男生一跃过来抢过篮球，看着李峥笑道：“还真是李峥。你这哪叫放松，来来来，跟我们打球去。” 说这话的是班长江青华，他就是那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优秀学生干部，虽然学习在班里只排第三，但其它方面比前两名积极太多了。 刘新见江青华邀请李峥，忙又抢回篮球：“他又没打过，捣什么乱。” “诶，今天人少，咱俩凑不了一队。”江青华冲李峥努嘴道，“来吧，打着打着就会了。” 刘新却皱眉道：“下礼拜就比赛了，陈森赵永辉他们怎么不来练球？” “好像最近出了个新手游，他们聊一天了，急着找地儿抽卡呢。”江青华催促道，“怎么着李峥，要来赶紧的。” “别催了，他连体育课都逃，就差办免体了。”刘新这便要走。 “我来。”却见李峥已经在收拾书包了。 “啊？？？”刘新愣住了。 “挺好，挺好，又增加新成员了。”江青华笑哈哈说道，“操场等你啊李峥，快点。” 李峥办了两份杂志的借阅后，取回了学生卡，看也不敢多看老爷子一眼，便追着二人来到操场。 即便已经放学很久了，篮球场依然拥挤，每个架子下面都挤满了人。 打篮球，一个李峥跃跃欲试，却又没有勇气面对的放松项目。 毕竟，对于篮球，他只在体育课偶尔拍过，个人实力非常菜，甚至不比一些女生。 按理说，他只配抱个球，找个没人的地方练练投篮的。 但问题是，篮球场，永远都人山人海。 想打，就必须团队对抗。 自己这个实力，硬往场子里扎，只会被虐得体无完肤，活力恢复大概率是负数。 因此，合理的策略是 抱大腿。 刘新虽然胖，但滑。 他在球场上属于重装灵敏系选手，运着球撞来撞去的，人们都很怕沾到他，稍微一蹭，就会沾一身大油汗，洗掉了都嫌恶心。 因此，他突破成功率很高。 至于江青华，是班里的篮球王子，实力虽然无法与校队媲美，但应付校内野场是足够了。 和这两个强者一队，李峥只要勤溜达，多传球，默默的跟随比赛节奏就好了。 嗯，摆正辅助心态，与团队一起走向胜利，似乎也是不错的放松。 三人一路来到球场边。 今天人格外的多，大概与下周的校篮球赛有关吧。 江青华一面背后运球热手，一面四下打量。 8个篮筐，8个半场，无数人。 往哪里扎，是门学问。 学校篮球场，永远人多框少，一个篮筐，不太可能只有两队人打球。 通常，都会三四队人挤在一起“接波”。 所谓“接波”，便是循环攻擂。 胜者留场，败者休息，换下一队上，如此往复。 因此，实力强的队伍，可以霸场，一直打下去。 实力弱的队伍，则会被很快击败，等十几分钟，半个小时后，再次挑战擂主。 “别着急……”江青华运着球四望道，“找个弱点的场子，咱争取一直赢。” “这边好像就两队。”刘新指着最近的场地道。 “这个不行，都是高三的，我跟他们打过，太野了。”江青华冲李峥努嘴道，“他们能给李峥撞翻了。” 李峥闻言，捂着肋骨缩了缩。 那可不行。 身体虽然可以恢复，但学习时间可就一去不复返了。 万不能为了放松而冒险。 看着球场上的这堆野孩子，他忽然有些犹豫。 此时，两个明显稚嫩的小女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小心地凑到江青华身旁。 “哥，等你好久了。” “快去快去，我手机充满电了，就等着录像啦。” 这两个还算可爱的女孩，应该是高一的。 看样子，她们每天都会看江青华打球。 还认哥哥，干妹妹什么的。 李峥有些惋惜。 高一正是新起点，打基础的时候。 沉迷看球，可惜了。 两个小学妹一出现，刘新就不自觉地凑到了李峥这边。 他又是挠头，又是尬笑，很不自在，完全不见往日的豪爽。 李峥能理解他的情绪。 就像是考场上，不可一世的林逾静一样。 江青华在球场上的帅气，同样会误伤别人。 看得出来，刘新也很想跟两个女生搭话，但又不敢，怕说不好话，怕失态，怕不受欢迎。 他其实完全多虑了。 他的脸摆在这里，已经没有更失态的空间了。 但他并不自知。 “嘿，我跟你说，下礼拜校篮球赛打完，保证也有女生追着我。”刘新抹了下鼻子哼笑道，“到时候，也介绍给你认识。” “你有时间，还是多学习吧。”李峥摇头道，“胡老师好像真生病了，别气她了。” “啊？” “明天我再问问。”李峥也只是从图书馆大爷那里听到一耳朵，不好多说。 他捶了下刘新的肩膀笑道：“你带我打篮球，我可以帮你学习。等会儿打完，刚才的卷子，我陪你再过一遍。” “李哥，别！我不带你打了还不行么！” 008 虎式坦克 正说着，里面的场子传来喊声。 “老江，这边有位置。” 江青华定睛一看。 那个场子现在就一队人，正瞎投篮呢。 篮球杆子底下，还坐着两个女生。 江青华微微一笑。 不用接波，还有女生看。 完美。 “走着。”他这便引着队友和迷妹凑了过去。 可没走两步，他就停下了。 主要是因为其中一个女生。 刚才被柱子挡着，没看清，现在才发现，她壮得吓人。 短发，大饼脸，虎背虎腰，虎头虎脑。 不动如山。 动也如山 不好。 是虎式坦克，乔碧霞。 “换换换……”江青华沉着脸回身，“坦克在这场子……没法打。” 刘新瞅着那个壮硕的女生道：“算了，打吧，就这儿人少了。” “废话，她又不盯你。”江青华骂道，“你他妈试试全场被坦克碾。” “下礼拜正式比赛，二班的人不比她厉害？” “不一样，这是灵魂污染。” 两个女生也瞪着刘新帮腔。 “就是就是。” “要去你去。” “……”刘新被小女生一说，瞬间蔫了，又挠头傻笑凑到了李峥这边。 李峥能看出来，他是假装坚强，其实心在滴血。 正要撤，一个穿着白色篮球服，扎着马尾的身影一晃而过。 瘦瘦的，但不好惹。 不仅是这里的三个男生，连周围打球的人，好像都慢下来了。 此时，林逾静已经换上了轻盈的短袖短裤，白球鞋也很大，看起来能跳的更高。 她并没有发现李峥他们，也没看任何人，就这么一路小跑到里面的篮筐下，在虎式坦克旁边压腿热身。 原来她们是一个三人女队。 李峥有点懵。 怎么在球场都能撞到？ 但他很快转惊为喜。 又踏对点了！ 打篮球！ yes！ 刘新在旁边抿嘴道：“哎呀，看样子今天林逾静心情不好，又来虐人了。” “虐？”李峥问道，“她很厉害？” “超强。”刘新点头道，“不过很少来，一般都是考试没考好才来……奇怪，她月考明明是第一啊……” 李峥闻言，又是兴奋，又是懊恼。 兴奋的是，林逾静这么强，一定经常打球。 看来打球的放松收益非常高，自己没白来。 懊恼的是，自己怎么早不打球。 连体育课和上操都逃。 怪不得与林逾静相比，总是事倍功半。 意外的不仅是李峥，还有江青华。 本来狼狈而逃的他，突然一个胯下运球，又扭回来了。 “算了，凑合打吧。”江青华背后运着球，意气风发地走向坦克场地，“刘新，一会儿坦克就交给你了。” “啊？” “啊什么啊，对位一盯一。”江青华一边走一边安排战术，“我跟林逾静大前锋对位，你跟坦克都是中锋，三秒区里往死了扛，李峥先打后卫，盯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女生。” “那……来吧……”刘新锤了锤脑袋。 为了下周的篮球赛，坦克他也无所谓，就是干。 李峥也应声点头，望向那个不是道是谁的女生。 短发，圆脸，单眼皮，不胖不瘦，普普通通。 我们一定能和平共处。 毕竟，我也是那种不知道是谁的男生。 另一边，底线旁，林逾静压腿压得正起劲儿。 突然就停住了。 猛一抬头。 “唔……” 咬牙，瞪眼，微颤，浑身都是不好惹。 “怎么了，静静？”乔碧霞蹲到她旁边问道，“有仇家？” “唔。”林逾静凶凶点头，指向李峥。 “江帅还是油桶？”乔碧霞一跃而起，挺直了一米八的虎背，眯眼望向正在靠近的三人组，“无所谓了，我一块帮你铲了。” 身后，正在舒展身体的普通女生有些担忧：“不是说好了……随便运动一下的么，不要打架啊。” “嗨，你别管，都是合理冲撞。”乔碧霞回头嘱咐道，“你就盯好那个不知道是谁的男生就行了，我没见过他，应该不厉害，正好你练练手。” “哦……”女生望向李峥。 看着那张表面普通，却又蕴含着沉俊稳重的脸，她也略感心安。 我们一定能和平共处。 毕竟，我也是那种不知道是谁的女生。 三人组牛逼哄哄入场，两个迷妹也很快摆好手机，加油鼓劲。 随着他们的加入，这个场子凑足了三队人，可以随时开搞。 江青华跟球友们一一击掌过后，凑到了林逾静身前：“你们先上吧，女士优先。” “好。”林逾静答了一声，也不看他们，这便与两位队友上场。 倒是乔碧霞走过去的时候，肩膀狠狠撞了江青华一下。 好在江青华也算身强体壮，只是踉跄半步。 “呵，不好意思啊，江帅。”乔碧霞干笑道。 “好说，霞姐，好说……”江青华顺手拽来了刘新，“刚才这小子说，他才是樱湖第一中锋，你就是一莽妇，我怎么跟他说都没用，他就说你没有技术，全凭身体。” “哦？？？”乔碧霞虎躯一震，眯眼望向刘新，说话都颤音了，“油~桶~，长本事了啊。” “啊？不是……我这……” “甭说了，场上见。”乔碧霞抻了抻领口，“今天，姐这衣服，不要了。” 话罢，撼地入场。 刘新抓着江青华骂道：“你妈的，我都答应跟她对位了，有这个必要么。” “嘘，嘘，别哔哔了。”江青华却俨然一副教练员风采，凝视着球场正色道，“看比赛，等会儿我安排战术。” 实际上，看比赛的绝不仅仅是李峥三人组。 很多其它场地打接波的人，都围向这个女队的场边。 “那个是高二的林逾静么？她还打球呢。” “没见过世面，她一学期总会打两次的。” “和男生打？会不会很丑啊？” “别小看她，据说她家里有篮筐和教练，平常根本不屑于跟学校打。” “卧槽，那个鞋！aj11满天星！” “好浪费啊，家里摆着看不好吗！” 比赛即将开始，男队准备发球。 先得5分算赢，一球一分，三分算俩。 场上的男队由七班二线队员组成，实力平平，但很倔强。 009 不再倔强 “我们下周都有机会上场的，这种时候不能输给女生……”一米七三的大中锋拥着两个队友的肩膀道，“我在内线跟坦克死磕，你们尽管发挥，争取绕开林逾静，单打那个普通女生。” “硕哥，你一个人……扛得住坦克么……”小个子后卫有些担忧地望向虎视眈眈的乔碧霞。 “扛不住也得扛！”中锋硕哥决然一笑，“这么多人看呢，我牺牲就牺牲了吧，关键是要赢。” 另一个身材中等的男生抬了抬小眼镜：“我们还是保留风度，实在不行再拼身体。” “你们看吧，别的不敢说”硕哥擦了擦鼻头，眼中满是倔强，“篮板，交给我。” “有气势了，不愧是我们七班的赤木刚宪。” “这场稳了。” 比赛开始，小眼镜将球传给小个子后卫组织进攻。 同时，硕哥已经和坦克在三秒区杠上了。 两个人疯狂倚着对方，都想一开场，就从气势上压倒对手。 一上来就火药味十足，根本分不出性别。 看着硕哥痛苦的表情，小个子后卫一咬牙，将球回传给小眼镜。 林逾静立即上前盯防。 小眼镜嘴角一扬，向右做了一个假动作，扭身便朝左方运球突破。 啪。 球被掏了。 第一次运球就被断了？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根本不知道林逾静什么时候出的手。 被断的球，恰好滚到了普通女生脚下。 普通女生捡起球，想也不敢想就扔给了林逾静。 林逾静接球便瞄向球框，稍事调整后，轻盈起跳，双手投出。 哐。 击中篮筐，高高弹起。 突然，虎啸震山林。 “我的！！！”只见乔碧霞身体猛然一挺，压在硕哥身前起跳。 硕哥也强行起跳。 但肉眼可见地，乔碧霞的出手高度，足足领先了硕哥半臂。 她右手捞到了篮球，猛力拥球并向左手。 嘭！！ 双手抓球。 咚！！ 悍然落地。 “还有！”她一吼，又将球传回给林逾静，“接着投！” 林逾静沉吸一口气，再次调整好姿势，抬手准备投篮。 却见小眼镜，一个飞身扑来。 不可能的，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却见林逾静又缩了回去。 假动作？ 只见林逾静虚晃一枪，运球避开两步后，再次起跳。 眼镜落地之时，她已再次出手。 动作舒展，弧线美妙。 唰。 球进了。 场边立刻爆发出惊呼。 如果是一个男生做出这些假动作和中投，没人会理。 但林逾静一气呵成，且姿态优雅，赏心悦目，实在让人下意识就叫出来了。 甚至闻讯赶来的一些女生，都尖叫出声。 “凭什么打篮球都这么强……” “我以为女生打球会很丑的……我错了……” “哼，才知道啊，虽然没有男生敢追她，但你看，追她的女生可不少……” 场上，七班的倔强三人组，有些懵。 “就这么打。”乔碧霞拳掌相击，“有我在，随便投。” “嗯。”林逾静原地轻盈小跳，似乎还在热身。 男队再次发球。 这一次，小个子后卫单打普通女生，单凭速度，没怎么费力就形成突破中投。 “嚯！！！”乔碧霞虽然离得很远，根本没法补位，但她依然大吼一声，猛力前扑。 猛虎式之，声波防守。 小个子被吓得手一软，篮球滑手而出，投的非常不坚决，眼见就要三不沾。 好在，乔碧霞已经失位，硕哥轻松地找好位置，守株待兔。 眼见他就要摸到球了，一只瘦瘦的胳膊不知从哪里出现，只轻轻一挑，又将球挑飞。 硕哥一慌，忙上前去抢。 但此时，坦克已归位。 “纳！！！”只见乔碧霞大鹏展翅，如排球扣杀一般，将球扣向外场。 普通女生，再次捡到了球，不敢停留，再次传给了林逾静。 林逾静这次选择运球突破，但小眼镜已经学聪明了，穷追不舍，不惜拼身体。 最终，林逾静选择强行起跳上篮，很勉强。 “篮板！”小眼镜一跃而起，拦死了林逾静的出球路线。 他自信，这个球能防住。 硕哥也提前卡位，准备抢篮板。 却见林逾静滞空之中，本欲上篮的手臂忽然落下，将球轻轻地塞向了无人盯防的乔碧霞。 乔碧霞如身体本能一般，接球起跳，三秒区点板进球。 “漂亮！”乔碧霞挥拳道，“这队太弱了，给梦溪浪两个球吧。” “嗯。”林逾静轻轻擦了把汗，小跳着回到自己的位置，冲普通女生做了个扬手的手势。 “啊……我行么……”普通女生有些紧张。 男队再次发球。 硕哥急眼了，内线要到球后，运着球后背一倚 硬吃坦克！ 他也顾不得男生的面子了，后腰死顶着乔碧霞，运着球开始往篮下硬挤。 可绕着三秒区，挤了大半圆，他却难进分毫。 正当他犹豫着要强起还是分球的时候。 啪。 林逾静那条欠胳膊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扇了过来，将球掏走。 而那个普通女生，好像有种引力一样，再次捞到了球。 看着来势汹汹的小后卫，她害怕地将球出给林逾静。 林逾静这次却没急于进攻，而是运着球左晃右突，里里外外。 变相，转身，一气呵成，像是在炫技。 她很快吸引了两名外场球员的注意力，小眼镜和小个子下意识地左右包夹。 无人盯防的普通女生，也跑位到了一个自己比较熟悉的中投位置，有些不自信，不知道该不该举手要球。 然而林逾静的球已经传给她了。 不快不慢，速度刚好。 普通女生接过球，盯着球框，双手将球投出。 唰。 虽然姿势不太体面，但好歹是进了。 “漂亮！”乔碧霞撞开硕哥，接下已进之球，重重地扔给小后卫，“赶紧的，姐等不及虐油桶了。” “……” 几分钟后，女队5：1获胜。 七班的倔强三人组，垂着头，拎起书包，一言不发地走了。 “硕哥……篮球一点也不好玩。” “嗯……算了，主力什么的，谁爱打谁打。” “我们去学习吧。” “好。” 好好的一队人，曾经是那么倔强。 就这么被打没了。 然而，并没有人关注他们。 看球的人，依旧沉浸在林逾静的球风之中。 轻盈灵巧，比学校顶级男队的后卫也不差。 关键，她这么强，还不独，总在努力给队友创造机会。 防守也很积极。 而且纵观全场，她没有一次与男生的身体接触，断球过人都是干干净净。 无论校内校外，就没见过这么清爽的球风。 场下，江青华江指导在目睹了整场比赛后，神色逐渐严峻。 010 临场变阵（感谢盟主 乘化归尽随风去O.Wilde） 江青华拉来刘新问道：“你有董硕厉害么？” “差不太多……”刘新盯着乔碧霞道，“坦克今天加满油了……我估计刚不过。” “那没办法了，换战术。” “啥？” 江青华瞄向正在轻松投篮找手感的林逾静，“林逾静，很难对付，但有弱点。” “有么？” “她怕身体接触，防守几乎只靠掏球。”江青华沉声道，“换战术，田忌赛马，你对位林逾静。” “啊？” “她连小眼镜突破的时候都躲着，你一身臭汗撞上去，她肯定会吓跑。”江青华道，“一旦你形成突破，坦克这个莽妇，一定会来补位，到时候你传球给我，可以轻松得分。” “这……是不是有点卑鄙？” “女生既然来到这个场上，我们就要平等对待，缩手缩脚的，只会像七班人一样输了比赛又丢人。”江青华指点道，“防守的时候也是，别贸然出手，就粘着她，恶心她，逼她出球，我会提前封死球路，不让乔碧霞触球，将她架空，让她有力使不出。” “那李峥呢？” “就和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女孩，散散步，聊聊天就好了。” “收到。”李峥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三人就此入场。 场边也响起了哄声。 “卧槽，四班主力上了啊。” “后面那个男生是谁？” “不知道，没见过。” “油桶对坦克，都是视觉系，看他俩谁先吐了。” “哈哈哈！” 随着三人入场，林逾静的姿态，突然变了。 “唔……”她瞪着李峥，开始摩拳擦掌，再不见此前的轻盈。 浑身上下都是不好惹。 未作分配，她就蹭到了李峥身后，准备盯防他。 乔碧霞连忙指挥道：“梦溪，你盯另一个外场的，内线交给我。” “好。”普通女生慌忙换位。 比赛开始。 江青华发球，传给刘新。 李峥也不怠慢，在很远的地方，开始散步。 【检测到放松活动：篮球】 【活力恢复速率：3.7。】 【每日最多恢复60分钟。】 【可通过游戏币提升放松体验】 【篮球基础：拥有普通篮球运动员的水平，5游戏币。】 【阅读比赛，拥有普通篮球教练员的水平，5游戏币。】 【精准投篮，拥有普通得分后卫运动员的精准度，5游戏币。】 李峥很满意。 就这么继续吧，当是散步了，偶尔还能摸摸球。 就是林逾静有点烦，唔唔唔的，缠着自己。 自己明明是个篮球白痴，犯得上么。 她难道不想赢么？那样体验不是更好么？ 李峥看着凶狠的林逾静，突然一瞪眼。！ 是恶性竞争！ 林逾静意识到，篮球放松也被发现了。 为了不让自己彻底放松，她不惜严防死守，不让自己触球。 从而影响自己的体验。 为了逼走竞争对手，霸占篮球场，她竟然连比赛胜负都放弃了。 过分了啊林逾静。 都说了不想跟你争输赢的。 李峥露出了鄙夷。 “唔！”林逾静更起劲儿了。 李峥不再理她，坚持用自己的方式享受比赛。 他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和普通女孩散步，聊天。 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完不成，以后就抱不到大腿了。 普通女孩呢？ 他才发现，普通女孩因为被林逾静抢走了任务，只好去盯防刘新。 李峥快步凑了过去。 林逾静眼里只有李峥，也跟着凑过去。 二人你追我赶，堪称蛇皮走位。 场面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刘新、普通女孩、李峥、林逾静，四个人互相追逐，形成了四人转。 但他们转的并不长久，刘新很快发现了破绽，轻松挤过了普通女孩，形成突破。 “撞我们家梦溪？”乔碧霞猛虎扑食，杀出三秒区。 如江青华吩咐的一样，刘新抓准时机，将球传给无人盯防的江青华。 江青华接球，单臂上篮。 姿态比往日更加舒展潇洒。 兵不血刃，轻松得分。 两个学妹疯了一样尖叫起来。 “帅！！！” “江帅加油！！” 场边看球的人，却很气。 “江青华真尼玛脏。” “坦克废了。” “不是坦克的问题，那几个人在做什么，玩贪吃蛇呢？” 的确，这个球不怪乔碧霞。 纯粹是林逾静盯防了一个完全不需要任何盯防的人，漏掉了刘新。 田忌赛马，超下等马李峥，才是真正的功臣。 李峥虽然不爽林逾静，但依旧念着教练员给的任务。 “同学，你没事吧？”李峥向普通女生送去了友好的问候。 “没事……就轻轻蹭了一下。”女生害羞摇头，掸了掸袖子上的污迹，转而冲林逾静道，“静静，那个叔叔我看不住。” “唔……”林逾静看了看队友，又瞪了瞪李峥。 有些纠结。 本校规矩，输者发球，这次换女队开球了。 普通女生没有多想，将球传给了林逾静。 刘新按照任务部署逼了上去。 果然如预料中的一样，林逾静疯狂躲避，围着外场运了大半圈，硬是绕到了李峥身前。 而李峥，只专心追向普通女生。 林逾静却运着球，一心追向李峥，似乎想逼李峥来盯防她。 刘新当然不会让她如意，又死命追向林逾静。 新的一轮四人转，又开始了。 就在大家难以理解的时候，场面发生了惊变。 不知何时，乔碧霞已来到外场，不声不响地挡在了三分线附近。 刘新本来在追林逾静，忽然，撞上了一座大山。 猛虎式之，莽虎出笼。 乔碧霞来挡拆了！ 她成功地阻碍了刘新的防守路线，给林逾静制造了进攻空间。 还傻在禁区看戏的江青华慌忙吼道：“林逾静空了！李峥补位！” 李峥不及多想，转身拦向林逾静。 林逾静眼睛一眯，身形一矮，开始连续快速胯下运球。 李峥眼花缭乱。 江青华你大爷，这他妈怎么盯啊？ 林逾静忽然一个假动作要突破，李峥被这么一晃，自己都险些摔倒。 然而这次，林逾静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绕过对手突破，而是撞向李峥。 李峥本来就重心不稳，被林逾静肩膀一撞，后仰倒地。 见李峥倒了，林逾静一愣，运球慢了下来。 刘新适时出现，飞身一抓便断了球。 球溜溜滚到江青华脚下。 他再次轻松上篮得分。 “帅死了！” “mvp！！mvp！！” 迷妹在叫嚷，观众在懵逼。 011 邪不压正啊，小鬼（讨厌盟主不花钱看书的子曰） 唯有李峥，还倒在地上。 林逾静纠结地看着李峥，竟憋出一丝愧疚。 她挣扎良久，才歪头俯身，勉强伸来右手。 “唔……” 李峥还在想要不要原谅她，江青华已经冲过来一把将他拉起。 “李学霸，怎么一撞就倒了，还好刘新机灵。”江青华帮李峥掸着衣服笑道。 “不好意思。”李峥深感自己拖后腿了，而且他感觉篮球场很危险，“这球儿，我的。” 他能看到，放松速度正在逐渐下降。 随着压力的增加，林逾静的逼迫，现在只有0.8了。 林逾静成功了，自己体验很不好。 而系统赠送的十枚游戏币，似乎就是为了提升体验的。 考虑到篮球是除撩妹外放松效果最好的运动。 李峥开始犹豫是否投币。 林逾静见李峥没事，又不觉暴露出本性，眯眼屑笑：“嘁。” 刚刚还有些愧疚的她，又开始犯欠了。 江青华见状笑道：“呵呵，逾静，我们李峥第一次打，你让着点。” 林逾静一扭头，抬手做出了拜拜的手势：“~” 实在是…… 太欠了。 德不配才啊！ 怎么，成功捍卫了自己的领地么？ “我没事，继续。”李峥说话的同时，在意念中甩出了游戏币。 篮球基础，精准投篮，入库。 引导提示随之出现。 【检测到篮球水平上升】 【放松速率上限提升为10，（当前为0.7）】 【每日恢复上限提升为75分钟】 李峥才发现，游戏币原来是这么用的。 只有强化了球技，才能享受比赛。 这与林逾静做的事也完全吻合。 嗯，摸到门道了。 李峥有些兴奋地展开热身跑位，步伐都不一样了。 原来是散步，现在才叫跑位。 普通职业运动员的跑位。 他开始变得飘忽不定，频繁转身，同时注意着队友的位置。 视野和心态都完全改变了。 李峥此时才算真正投入比赛。 活力恢复速率也在稳固上涨。 嗯，这才叫打球。 现在比分是2:0，输者发球，球再次传到林逾静手里。 林逾静瞥了眼李峥，这次决定放过他，先拿一分再说。 她这便溜着刘新开始外线游走。 刘新说是要像牛皮糖一样不择手段盯防，但对手毕竟是女生，他不得不始终保持合适的距离。 李峥这边，仅用很少的精力就可以盯住普通女生。 普通女生也很配合，丝毫不挣扎，就这么象征性地溜达。 二人之间，非常和平。 倒是江青华，逐渐被乔碧霞拖入泥潭。 江青华深知，如果让坦克得球，她一定背身运球，用后腰顶着自己往篮下挤。 这便是猛虎式之，虎体强吃。 如果是男生来这套，江青华不怕。 但坦克屁股一旦撞上来。 他顶不住。 他怕自己产生心理阴影，以后再面对女生的后背，会不敢顶。 因此，他必须时刻拦在乔碧霞身前，不让她轻易拿球。 可坦克，是随随便便能驾驭的么？ 二人开始频繁地倚撞，争抢位置。 纠缠之间，乔碧霞挤出了半个身位，抬臂要球。 林逾静看得清楚，一跃将球掷去。 正此时，一个普通的身影闪过。 球被劫了！ 是李峥？ “唔？？”林逾静惊叫。 场边也随之爆发出惊呼，此前还弱不禁风的李峥，好像突然启动了。 他们并不知道，李峥已经观察很久了，就等这一下。 李峥得球后，一刻不耽误，转眼便运出了三分线。 动作利落，步伐舒展。 看这运球的力道，竟还是个老手。 普通女生愣在原地，她感觉这个普通男生背弃了双方默契的约定。 林逾静则被刘新纠缠，来不及补防。 李峥，三分线外的普通职业射手，无人盯防。 “投！”刘新吼道。 “传！”江青华挣脱了乔碧霞，举手要球。 李峥权衡之后，认为自己投篮才是最佳选择。 目视篮筐。 呼吸。 瞄准。 起跳。 出手。 李峥的身姿虽然还展在空中。 他就确信，这个球有了。 唰。 三分命中。 稳的要死。 这才叫放松。 【恢复速率：8.2↑】 4：0。 “卧艹！！”刘新吼道，“李哥，藏得够深的啊。” 江青华也愣了：“你啥时候练的……” 李峥只甩了甩手笑道：“蒙的，蒙的。” 那两个迷妹也哑口了。 内心里，李峥的姿势，竟然更帅一些。 几米外。 林逾静。 她要炸了。 她瞪着李峥，有种被戏耍的羞耻感。 整张脸都红透了，拳头也攥得死死的。 “唔……” 如果之前是不好惹，现在则是惹不得。 女队发球，赛点。 林逾静再次组织进攻。 此时，刘新的步伐开始乱了，有些跟不上林逾静的速度。 简单迂回过后，林逾静一个后转身便摆脱了刘新，形成突破。 江青华忙上前补位。 林逾静如法炮制，将球精准地分给了乔碧霞。 乔碧霞，憋了半天了。 “啊！！”她大吼一声，让人以为她要扣篮。 最后还是不得不憋屈地上篮。 即便这个球轻松进了，她的暴躁却没有丝毫缓解。 “防守，防守！”乔碧霞吼道。 4：1，李峥发球。 此时刘新正大喘粗气，扶着膝盖休息。 江青华却跑出了三秒区，上前要球。 刘新追着林逾静跑了那么久，体力快透支了，换江青华组织进攻未尝不可。 李峥就此把球传给了江青华。 江青华接球后，只一挥臂，便将刘新派往内线。 江指导的最新战术位置轮换。 乔碧霞也连忙指挥，换林逾静去盯江青华。 江青华终于如愿以偿。 他对着林逾静，不急不躁，秀起了球技。 胯下运球，矮身运球，左右快闪，连续转身。 毫无意义的花哨动作，一个接一个，颇有些打街球的意思。 没办法，他憋了半天，终于可以秀了。 两个迷妹也像疯了一样叫好。 “帅帅帅！！秀起来！！” “过人！过人！” 一番狂秀之后，江青华突然变向加速，轻松甩开了林逾静，突向内线。 江帅终究是江帅，女生终究是女生。 乔碧霞见状，如往常一般扑上前来补防。 同时，李峥也甩开普通女生，在外场拉出空档。 无人盯防的刘新，更是在内线疯狂抬手要球。 只要江青华肯出球，传给谁都能赢。 但江青华没看他们，应着坦克冲了上去。 他选择自己上篮。 在坦克的碾压下，他强行起跳，瞎**勾手。 哐，打篮板上了。 “我的！”乔碧霞怒喝一声，回身压着刘新抢到篮板，出球给林逾静。 林逾静也有些暴躁，接球便投。 正当她跃在空中之时。 一只手，遮住了她的视线。 “唔……”她大脑放空。 但动作已经停不下来了。 球已出手。 飞向天空。 然而。 那只手，遮住了天。 并且狠狠扇下。 啪！ 盖帽！ 李峥一掌将球扇出了场外。 林逾静踉跄落地，腿一软，坐倒在地。 李峥却很轻盈。 他小跳着瞥向林逾静，嘴角微扬，回敬了相同的笑容。 【放松速率：10↑↑↑】 邪不压正啊，小鬼！ “……”林逾静干巴巴地看着李峥，脸憋得越来越圆，泪水在眼睛里打转，马尾都要崩了。 乔碧霞也要崩了：“你丫谁啊？这么强！” “不是谁，是我李哥。”刘新喘着粗气笑道，“篮球赛，牛逼了……” 场边看球的人，也陷入了沉默。 “没事吧……”普通女生跑来扶起了林逾静，“还没结束呢……我们发球。” “不……不打了……再也……不打了……”林逾静突然抬臂捂脸，跑向场边。 “静静……”乔碧霞忙上前道，“这刚哪儿到哪儿……” “做卷子也是……凉亭也是……图书馆也是……篮球场也是……”林逾静抹着眼泪抓起书包，“我……我……我好弱…………” 话罢，她哭着跑出了球场。 围观诸君，再望向李峥，难免有些愤慨。 “这谁啊，对女生下手这么重？” “话说，好像是林逾静先撞他的。” “女生撞你那叫撞么？那叫送！” 场上，李峥如往常一样，挺身负手而立，横眉冷对千夫指。 林逾静，自作孽不可活。 身为掌握学习诀窍的人，本应与同学们一同提高，共赴高考。 她却总想着独占风水，将竞争对手逼走。 心术不正。 嗯，最后一道大题也不教你了。 正当他享受胜利的时候，一座山，拦到面前。 “我们静静说……再也不打篮球了……”乔碧霞虎目圆瞪，“李峥，我记住你了。” 【撩妹：乔碧霞】 【恢复速率：-19.8】 你妈的为什么！ 我一句话都没和她说过。 012 哀其不智，怒其不争 “好啦，霞姐。”普通女生一路小跑凑过来，抱着乔碧霞的胳膊道，“都是正常比赛，静静今天心里有事吧。” “哼。”乔碧霞冲场边喊道，“少人，再来一个。” 李峥这才松了口气，冲普通女生投向感谢。 普通女生不好意思地挠头：“你球打的真好，每个动作都有用。” “侥幸而已，今后继续切磋。”李峥点头道，“除了林逾静，我会让着女生的。” “嘿嘿。” 李峥本以为此时又会跳出撩妹提示。 一边打球，一边聊天，双重恢复，加速学习。 遗憾的是，并没有。 看来，与这个普通女生之间，是一种纯粹的友谊。 李峥突然有些害怕。 反过来说，与乔碧霞和孙主任，岂不是超越了友谊。 不妙。 不能再跟她们说话了，看都不要看。 接下来的场面，充满了火药味。 不少其它场子的人，都凑到了这个球场，想教训一下李峥。 这样高强度的比赛中，刚打了五分钟。 李峥就完全没力气了。 恢复速率随之降到了0。 他虽然拥有了普通职业球员的技术，体力上却依旧是个弱鸡。 好在，林逾静提供了的体验，好歹恢复了几十分钟的活力。 无法继续放松的李峥，不得不告退离场，。 就在他收拾书包的时候，那两个迷妹凑了上来。 手拉着手，低着头，一人一句说道。 “学长……加个好友吗？” “我们……我们把你打篮球的照片发给你。” 看着两个女生娇羞低头，互相攥着手的样子。 李峥哀其不智，怒其不争。 “你们，是高一的吧？”他问道。 “嗯呐……学长难道以前……注意过我们？” “我们喜欢看篮球，不会打……但如果学长愿意教的话……” 两个女生的声音越来越小。 “打住。”李峥的神色逐渐严峻：“月考多少分？作业做了么？学文学理？” “？？？” “高中，全新的起点，正是要劲的时候。”李峥快速掏出手机，“我把我搜集的高一学习资料发给你们，还有精选习题一万道……一般人我才不给，还不是看你们太可惜了。” “打……打扰了……” “学长再见。” 李峥只好收起手机，迎着夕阳，淡笑着走向校门口。 “哼……有志气。” 【您已充分放松，本次引导结束。】 【智能界面生成中……】 【预计将在次日完成。】 嗯，就说学习功能不该这么简陋的。 李峥挥了把汗。 充实，多彩的一天。 没有林逾静就完美了。 但不得不承认，她确实能提供优质的放松体验。 尤其是那一下盖帽，很舒适。 她以后，估计是不敢惹自己了。 很好，可以安心学习了。 …… 次日清晨，李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抱着《科幻世界》十月号，不知什么时候，流了很多口水在上面。 一定是头一天太充实了，导致休息的时候如此失态。 就连起床的时候，也浑身酸疼。 除了体育课长跑考试，他还没这么疼过。 看来放松十分依赖体能和肌肉，自己要制定锻炼计划了。 接下来，刷牙的时候，李峥发现系统界面已经重构完成。 勉强算是像模像样了。 学魔养成，被清晰地分成了学习与放松两大模块。 先看学习部分。 自己的学业状况，一览无余。 【李峥】 【理科基础学习阶段（待晋级）】 【语文：94】【数学：109】【英语：92】 【物理：102】【化学：63】【生物：87】 【注：学科评分仅代表学科掌握程度，与考试无关。】 【单科评分超过150，或平均评分超过120，即可选择晋级，进入专项学习阶段。】 【达到条件后，也可选择暂缓晋级，继续打好学科基础，双修文科。】 【今日活力值：27/27，28倍速。】 【提示：学习速度可随时切换为正常速度。】 再看放松界面。 【李峥】 【游戏币：0。】 【放松等级：lv2。】 【距离升级：放松1/72（小时）】 【每次升级，会抽取三个奖励丰厚的任务，进行选择。】 【请选择lv2奖励】 【a】 【校园球霸：两周内，保持校园篮球攻擂赛，100场不败。】 【奖励：游戏币10枚，校园球霸buff，篮球放松时速率30%↑，上限30%↑】 【b】 【单科狂热：在现实时间48小时内，提升20点单科评分。】 【奖励：游戏币20枚，单科狂热buff，永久提升本阶段该科目学习效率100%。】 【c】 【逃学大佬：连续48小时不学习，不去学校。】 【奖励：游戏币50枚，堕落debff，学习效率减少30%，持续两周。】 看着这三条任务。 李峥差点把牙刷出血来。 先把c给我删了！ 连续两天不学习，就够堕落了。 还逃学？ 急着下地狱么？ 再看a和b，奖励都很不错。 可惜的是，两周内连胜100场，自己做不到。 毕竟，自己的体力，最多撑两场。 一天两场，要两个月才能凑足100连胜，中间败了还要重来。 反观b，48小时内，提高20点单科评分。 有点难。 但如果是自己短板科目化学，还是有机会的。 反正c是不可能选的，a又做不到。 学习，必须要有志气。 就b了。 化学！ 这一次，我要征服你。 为了应对这个艰难的任务，李峥放弃了自己的书包，翻出了父亲的登山包，将所有与化学有关的课本、笔记，和复习资料都塞了进去。 临走的时候，他发现门上有一张贴纸，上面写满了精致的正楷 【儿子，昨天你留言说，突然喜欢上打篮球了。】 【爸爸很高兴，身体是学习的本钱，学习差点，不过是从985到211，身体出问题了，可就996到icu了。】 【哈哈，我真逗。】 【鞋柜上有300块钱，你拿去买个好点的篮球，别老蹭别人的。】 【说好了，买篮球啊，不许买文具。】 【最后是今日金句】 【人生不是平稳过程，但遍历定理依然成立！】 【平稳过程和遍历定理你还没学到，但相信你理解的时候，一定会有所感悟。】 【另外，这句话不要用在作文里，判卷老师肯定看不懂。】 【李毅】 【2018.10.11，05：13】 013 家庭贴吧 老李的留言依旧是这么不正经。 李峥虽然还不知道“平稳过程”和“遍历定理”，却依旧能隐隐感受到这句话的力量。 他甚至开始期待早点学到这两个知识点了。 李峥放下贴纸，只抬手一蹭，便毛了鞋柜上的三张大钞，随后又抽了张贴纸，一笔一划地给父亲回帖。 他的字是照着父亲当年的字帖练出来的。 仅从字面来说，父子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货真价实。 【老李，钱已到账。】 【200买篮球，100买文具。】 【最近学习物资很紧张，理解一下。】 【另外，我化学遇到困难了，有什么建议吗？】 【李峥】 【2018.10.11，07：10】 把回帖贴在门前，李峥才满意出门。 发帖回帖，这在李峥家，算是个传统了。 父亲李毅每天凌晨5点就要起床去医院准备手术，母亲则永远在全国各地出差，一家人一周见不到面是常事。 好在一家三口的性格都很独立，都理所应当地接受了这件事。 有趣的是，不知何时起，父亲开始在门口“发帖留言”。 然后李峥和母亲开始跟帖回帖。 不知不觉，门贴便成为了他们独特的家庭沟通方式。 即便有了微信，一家人却依旧乐此不疲。 也许只有透过这样的字，才能让他们体会到彼此的温度吧。 不过这次，李峥骗人了。 他在路上花了130多块补充文具，并且没有买篮球。 没办法，随着学习效率的提升，学习物资的消耗速度也水涨船高。 经过这一系列的操作，李峥七点四十才骑到学校门口，比以往晚了足足40分钟。 存自行车的时候，他暗暗咬牙。 清晨早自习，独自背单词的时间，就这么没了。 得利用课间补回来。 怀着这样的决心，他背着满满当当的超大背包，朝着校门低头猛走。 此时正是学生入校的高峰时间，四名值周生站在两侧，教导主任杵在中间。 李峥混迹在人流中，头埋得更低了，走的也更猛了。 不好。 是孙秀斌。 不要跟她说话。 连看也不要看她。 对上眼聊起来就完蛋了。 到时候别说“单科狂热”任务，就连保住今天的活力都岌岌可危。 就这么很路人的走过去，像往常一样。 另一边，孙秀斌正与向她鞠躬问好的同学们一一颔首。 顺便挑挑刺儿。 “你你你，头发该剪了啊，都快分不出男女了。” “校服上贴的什么啊？撕了撕了。” “这位家长，您就算穿着孩子校服也不能进来……哦哦，刘新啊，你也该剪……算了，留着吧。” 孙秀斌沐浴在晨曦之中，她虽然是个狠人，却也面带笑容。 于她而言，这一声声提醒，并非斥责，而是关爱。 市级示范高中评级考察在即，校风校纪方面，万不得有半点马虎，一个小口儿都不能开。 正在这个时候，人群中一个男生的身影，尤为刺眼。 他像是开了二倍速的竞走运动员一样，不管不顾，低头猛走。 但从他的背包来看，似乎又是去登山的。 更别提那特意回避自己，鬼鬼祟祟的神情。 “你你你你你！！！站住！！”孙秀斌也破音了，“李峥！！！给我过来！！！” 李峥一愣。 怎么……这都被发现了…… 早知道昨天不帮胡老师拉仇恨了。 可毕竟，整个学校都是孙秀斌的势力范围，李峥无处可逃。 他只好昂首挺胸，走到孙秀斌面前。 当务之急，是止损。 务必速战速决，尽量少消耗活力值。 “老师早上好。”李峥闪电鞠躬。 “别别别，我不好，您好。”孙秀斌指着李峥道，“您干嘛来了？” 即便是孙秀斌，自从早恋严打过后，也很少如此恼怒过。 进校的同学不禁驻足观望。 就连值周生们也神采奕奕。 没穿校服和偷偷染了指甲的同学，更是趁机溜了进去。 李峥，则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我当然是上学来的。 但听主任那略带戏谑的京腔。 难道是说相声来了？ 是不是该回个“那您说呐？” 孙秀斌看着李峥无辜的表情，气得牙痒肝儿颤，绕过去使劲拍着他的超大背包质问道：“露营呢？” “哦，这个啊。”李峥点头道，“都是学习有关的东西。” “学习有关？？来来来，让我见识见识。”孙秀斌勾手道，“检查书包！” 李峥含恨咬牙。 早自习时间已经耽误了。 又要搞什么书包检查。 “主任，我费很久才装进去的。”李峥不甘地回应道。 塞那么多资料进去，他太难了。 “赶紧的。”孙秀斌催促道，“别的同学还会说尊重个人隐私什么的，就你这理由都新鲜。” 此时，一名女值周生快步凑了过来：“我来吧……主任……” 李峥一抬头，才发现是昨天的球友，普通女生。 普通女生冲他使劲眨眼过后，才走到他身后拉开书包拉链。 她简单瞅了两眼便冲孙秀斌道：“主任，真的都是学习资料……” “你那叫检查书包么？猫刨食都比你使劲。”孙秀斌怒道，“别耽误时间，全翻出来。” 李峥意识到，对于这样的女人，反抗只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配合她，速战速决，让她永远闭嘴。 李峥这便摘下背包：“我自己来，这样收的时候好收一点。” 话罢，他小心地将背包落在地上，将成捆的材料一一取出，分门别类，平摊在地上。 《化学1》。 《化学1教师教学用书》 《化学1名师课件》 《高中必刷题（化学）》 《高中化学奥林匹克》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高考化学）》 《……》 随着这一摞摞书籍平铺在地。 连空气都安静了。 同学们最初只是看热闹，然后是惊讶，接着是恐惧。 最后只剩无言。 但这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李峥掏出了一沓崭新的笔记本。 一大捆草稿纸。 一盒象征着高贵的晨光笔芯。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李峥却依旧没有停。 “我真的，费好大劲儿才装进去的。”李峥都出汗了。 看着李峥的汗珠滴落在地，同学们竟心生不忍。 想到他还要把这些装回去。 甚至，还有点可怜他。 孙秀斌也僵了。 几十年的教学生涯，她还没见过这种人。 014 你是天使吗？ “你……你这个……带这么多干什么……”孙秀斌问道。 “学生带文具，需要理由么？”李峥放下了最后几本资料，起身将空空的书包拉开，展示给孙秀斌。 “……”孙秀斌彻底哑口。 但当她扫向书包内兜的时候，却发现了什么。 “别动！”她一把伸进书包内，掏出了一本杂志，封面是一个拿着枪戴着面罩的家伙，后方背景还有机器人。 “这什么？这什么？”她抑制着兴奋将杂志展示给周围的同学，“说没说不让带闲书，说没说！” “主任……”普通女生端详着杂志封面道，“上面好像有图书馆的章。” “啊？”孙秀斌一愣，拿近了使劲看了看，真的是樱湖中学图书馆专用章。 到头来，是来还书的？ 孙秀斌面皮一颤，忙把杂志塞回书包，指着四周道：“这都几点了，想迟到是吧？” 瞬间，鸟兽散。 孙秀斌再看李峥，后者正在蹲在地上，重新收拾书包。 一摞摞地，小心地安排着空间。 毫无怨言，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她面色一软，终是心生愧意。 “行行行，别收了。”她冲左右值周生道，“你们差不多也回去吧，顺便帮他把书搬班里。” 话罢，她也不再看谁，扭头便走了。 最后一刻，李峥的撩妹指数勉强提到了-5。 可算是止损了。 其它值周生也得以提前下岗，纷纷走向教学楼。 唯有普通女生，上前帮李峥整理起来：“孙主任真是的……不过你也是……背这么夸张的包……” 她偷偷打量着李峥，掩面轻笑道：“而且你走路特别显眼。” “嗯，吸取经验了，下次慢些走。”李峥沉沉点头。 两分钟的时间，他们才把包重新填满，可终究收的没有早上妥帖，最后还是装不下了。 普通女生这便抱起一摞书，帮李峥一起送回班级。 “对了，你干嘛带这么多化学书啊？”女生瞅着书封问道。 “需要恶补化学。”李峥面露遗憾，“可惜，只有高二的资料。” “你要提前预习高三化学么？”女生抱书的手指不禁握紧了一些，“要不……我借给你……” “哦？”李峥一喜。 超前学习，无疑是提高评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但初次对话就有求于人，他又不好表露得太猴急。 “这个……不会影响你上课么？”李峥挠着后颈，强行矜持。 “没事儿，今天没化学课。”女生低着头小声道，“你需要的话……课间来高三一班找我吧，我叫徐梦溪。” “高三一？重点班！”李峥忙定睛颔首，“失敬失敬。” “噗……”徐梦溪嗤笑道，“你真逗……” 说着说着，二人已走到高二四班门口。 徐梦溪将书一并放入李峥怀中，犹犹豫豫问道：“你是……李争对吧，哪个争？” “峥嵘的峥。” “好……”她本来扭头要走了，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回首问道，“高二和高三前面的学习笔记你要么？” 李峥呆滞了。 你是天使吗？ “要，要。”他终是没顶住，擦着口水连连点头。 “哈哈……”徐梦溪看着他的样子笑道，“你别老这么逗好不好。” “好，好。” 突然，李峥身后传来了不好惹的声音。 “唔……”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小家伙，正手持水壶，杵在教室门口瞪着二人。 未等李峥有反应，她便拉起了徐梦溪，快步走向饮水间。 “！！！”李峥眼睛一瞪。 不好。 这家伙，连高三化学笔记都跟自己抢。 他想追，却终究止步。 毕竟，人家才是好朋友。 人有亲疏远近，自己不过是萍水之交罢了。 到时候课间去找徐梦溪，她若借，便借，不借，再找别的球友。 李峥就此抱着书堆踏入教室。 这会儿，同学们都围在江青华的座位旁，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我操，我这分数能进前一百？” “刘新竟然不是倒数第一。” “林逾静生物也第一么？” “李峥到底多少啊？” 在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中，李峥不紧不慢地取出一摞摞学习资料，开始布置。 但他的心其实有些乱。 看样子，是月考排名下来了。 按理说，为了保护学生个人隐私，成绩单是不公开的。 但胡春梅何许人也？ 排名，无疑是对努力学生最好的嘉奖，也是对走神儿学生的最大鞭策。 为了规避隐私政策，她选择将全班的成绩表，交给班长江青华裁剪分发。 在这个过程中，一切排名都必然会被公开，嘉奖与鞭策都会达到双倍效果。 即便是李峥，心下也有些期待，不知高二的第一次月考，自己能达到什么程度。 全年级理科生共计264名，分布在一到六班。 其中，一班是重点班，由中考排名全校前45的学生组成。 本来应该是前46的，只因林逾静与班主任发生了一些矛盾，校方才不得不将她调来四班。 之后，随着高中课程的深入，重点班的45个人并未始终保持优势。 因为资质、分心、怠惰等原因，重点班里，去年期末能守住年级前50的学生，仅剩不到二十位。 而李峥，通过一年的努力，从入校成绩百名开外，成功杀到了第43名。 不知这次月考，能不能更上一层楼。 正说着，江青华座位那边，全班最嘴碎的刘月突然笑喊道：“哈哈，李峥学了半天也才51名，还没江青华高呢。” 李峥面皮一紧。 什么？！ 51？？ 晴天霹雳。 李峥攥着整盒的笔芯，僵在座上。 “刘月！别说了，学校不让说的。”江青华骂道，“不给你们看了，都走开，我自己裁。” “哈哈，你都全班第二了，就别装了。”刘月攥起一把成绩条，钻出了人群，“我不说了，我帮你发！” “看我以后再给你看的。”江青华又骂了一句，才转望李峥，“不好意思……我下次在胡老师办公室弄好。” 李峥摇摇头，示意没事。 刘月拿着成绩条，第一站便选择了李峥。 “挺好的，别泄气啊~”刘月放下成绩条后，斜眼看着李峥，似笑非笑。 对她来说，看着用功的学生遭遇惨败，似乎是一种不错的享受。 015 Ching~~~ 李峥却喜怒不形于色，只默默地将成绩条铺平，全程一言不发。 刘月深觉无趣，这便又攥着成绩单去嘲讽别人了。 座位上，李峥检视着成绩条，陷入沉思。 【姓名：李峥】 【学号：20170423】 【语文：91分，排名134】 毫无疑问，语文失常了，平时再差也是前60。 【数学：117分，排名13】 对比上学期期末第30名的数学成绩，这次月考算是超常发挥了。 想不到这个分数就能如此靠前，看来这次月考数学是真的难。 【英语：114，排名39】 正常发挥，没什么可说的。 接下来，物理、化学、生物，还未整合为理综，都是单独的百分制。 【物理：92，排名9】 稳中有升，不错。 【化学：57，排名176】 操。 没及格。 比之前还跌了60多名。 的确，这学期主讲的热效应和电解部分，自己根本就是懵懵懂懂，很多内容背下来就很吃力了，题目一旦产生变体，自己立刻就会一头雾水。 排名摆在这里，就算没有系统，李峥也一定会开始跟化学死磕。 接下来…… 【生物：81，排名32】 正常发挥。 【总分：552，年级排名51，班级排名3】 哎…… 很明显。 这是耻辱的分数，毫无尊严的排名。 连班级第二都失守了。 江青华平日又是组织活动，又是打球的，学习时间比自己少很多。 可就是这样，他还是超过了自己。 要加倍努力了。 不，加28倍努力。 李峥默默地打开了笔袋，将成绩条塞进了透明夹层。 这样，每次用笔袋，都能看到这个羞辱性的成绩。 突然，身侧传来了讨厌的声音。 “唔？” 林逾静捧着火箭水壶打水归来，此时正扯着脖子看笔袋里的成绩。 李峥脸一红，慌忙将笔袋拉上。 妈的。 唯独不想被她看到。 “嘁~”林逾静一扭头，顺手扬出了自己的成绩单。 好像故意的一样，成绩单完美地落在李峥眼前的桌子上。 虽然李峥不想看，但还是被视觉污染了。 【姓名：林逾静】 【学号：20170101】 【语文：139分，排名1】 【数学：147分，排名1】 【英语：142分，排名1】 【物理：99分，排名1】 【化学：100分，排名1】 【生物：94分，排名1】 【总分：721，年级排名1，班级排名1】 你妈的…… 太……太……太…… 太他妈华丽了。 华丽得令人舒适。 还有那亮瞎人眼的化学满分。 那些鬼公式和反应条件，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是上帝吧，氢氦锂铍硼都是她亲戚吧？ 还有那700+的总成绩。 一骑绝尘。 令人绝望。 林逾静等了很久才伸出手，将成绩条轻飘飘地拾起。 顺便在李峥面前甩了甩。 “~” “……” 欣赏够了，她这才舒适离去。 李峥呆瞪着林逾静，表情有些失态。 干。 明明，不争输赢的。 高一整年，我们都相安无事。 为什么，突然，就变得这么讨厌了？ 林逾静捧着水壶回到座位，小心翼翼地开了条窗户缝，轻轻理了理衬衫后，才舒适落座，将火箭头水壶盖拧开放在桌上，不紧不慢地倒上一杯热水。 清风徐来，晨曦拂过。 她终于又恢复了以往的嚣张姿态。 整个人，都重新自洽了。 她拿起火箭头，缓缓凑向嘴边，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扭身回望不甘的李峥，轻轻抬手，用食指在空气中划过一个5，一个1，最后微笑着干杯：“ching~” 啊啊啊啊啊…… 李峥要吐了。 还有，ching是什么？她是怎么发出的这种声音的？ 碳氮氧氟氖一起咽下去么？ 不重要了，想揍她就对了。 有种来篮球场！ 好在，一个油腻多毛的身影很快压过了李峥的吐欲。 “哎呀，想不到啊。”刘新稳稳落座，面带笑意，拿起成绩单在李峥面前甩了甩，“李哥，我进步了啊。” 李峥抓头。 自己已经堕落到被刘新秀了么？ 刘新倒也豁达，把成绩条捋直了亮向李峥：“评点一下吧，李哥。” 【姓名：刘新】 【学号：20170444】 【语文：52分，排名263】 【数学：37分，排名264】 【英语：49分，排名263】 【物理：22分，排名264】 【化学：3分，排名264】 【生物：48分，排名258】 【总分：211，年级排名263，班级排名44】 瞧瞧人家这学号，多吉利。 和第264名竞争还很激烈呢。 不得不说，从班级平均分角度来看，由于刘新的存在，林逾静带来的优势被完全抹平了。 作为胡老师的心腹大患，他能升入高二，不容易。 “可惜了。”刘新抿着嘴，有些得意，“要不是化学太难了，还能更上一名的。” “别这种表情，胡老师看到又要犯病了。”李峥连忙道，“低头，颓一点。” “有啥可颓的？上升了一名呢。” “不是的，那个大哥好像是有几门缺考了。” 刘新却只摆摆手：“不管，至少我比他坐得住，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好吧。 这心态，倒是值得学习的。 李峥重新梳理好情绪，绝不再看林逾静。 算了，最后再瞅一眼。 嗯？她拿了一堆笔放在桌上，正在摆弄。 这是什么意思？ 考了第一，要向文曲星搞什么献祭仪式么？ 很快，林逾静像拼火柴一样，用这些笔，拼出了 51。 她这才满意地扭回头，眯眼贱笑：“ching” 妈的就不该看的！ 叮铃铃 几乎在铃声响起的同时，胡春梅便撞门而入，走到讲台前拍下教具。 咣！噹！嘭！ 接着，是肃杀的眼神。 像射线一样，横扫全班，寸草不生。 昨天本来刚刚好转了一点，今早看到全部月考成绩，又开始暴躁了。 “我怎么教？？” “你们告诉我，我怎么教？？？” “上学期期末，我还说你们中游靠下，努努力能提上去。” “你们可真没让我失望。” “理科班倒数第一！” “平均分差倒数第二3.7分！” “你们是老天爷派来气死我的吗？” “烂泥扶不上墙，狗改不了……” “不行不行，现在教委不让这么说了。” “我得缓缓……” 她捂着心口，呼吸逐渐粗重。 最后，她拉出椅子坐下了。 语气也逐渐没了力道。 “马上就开家长会了，你们无所谓，我怎么向你们的父母交代？” “哎……” 她也骂不动了，只有一声叹息。 之前的痛骂，大家都习惯了。 但这一叹，却着实刺痛了很多人。 “胡老师……我在努力了……”刘新低着头道。 “你……你……就你……”胡春梅指着他，食指颤了半天，终是词穷了，“我不管你了，你随便吧。” 在这悲伤的气氛中，胡春梅突然发现了什么。 刘新旁边的地上，还有桌子上，堆了很多书。 跟防洪大坝似的，都看不见谁坐在那里了。 新的一周，新书冲榜还望大家多多支持。另外，简介、封面甚至是书名，我都彻底无力了，哪位如果有好的想法，欢迎在书评区提出，一经采纳，将获得盟主子曰精心准备的闺房礼品，或是一对一连线视频一次，强制二选一，谁都别想跑。不说了，我先吐去了。 016 作文技巧请记牢 “李峥？”胡春梅起身问道，“你带这么多书干嘛？” “知耻后勇，恶补化学。”李峥从书坝里探出头，毫不避讳地答道。 同时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林逾静。 “瞧瞧……”胡春梅难得宽慰了一些，点着头道，“什么才叫好学生！” 虽然她这么说，但看着那书山，终究有些不忍。 “李峥啊，你也别太难过，你这次的成绩，有说法的。”她语气渐柔说道，“小唐老师跟我说来着，你这次的作文，文笔上来讲没问题，但选题有些危险，高考作文如果这么写，是要吃亏的。小唐老师为了警醒你，作文只给了你30分，算是强压了你20分吧，你可以给自己加20分再看排名。” 刘月小眼睛一动，插嘴道：“就是说，李峥的真实成绩还是比江青华高？” “就你懂就你懂！”胡春梅扭头骂道，“有刘新给你兜着，300多分就够你飘了是吧？” 另一边，江青华朝着李峥笑道：“李学霸，我570分，39名，你自己大概算一下吧。” 李峥回了个尬笑。 班级排名李峥倒是不在意。 不过以江青华为参考，语文陶老师如果不杀这一把的话，自己总分会高于571，好歹也是前40名了。 保持下去，期末重新分班，能进重点班。 想到此，李峥心态终于挽回了一些。 他当然不会怪小唐老师，相反，还很感谢。 这下他记住了，写议论文，一定不要探讨现实问题。 一定要虚。 想要写好作文，少读鲁迅，多看报。 周树人 这会儿，胡春梅也终于顺过了气。 “同学们，该说的我都说了。” “回家，拿着成绩单，自己和父母好好谈谈吧。” “我教了20年书，只能做到这里了。” “现在请大家拿出课本……” “对了，李峥这部分内容已经都掌握了，可以跟林逾静一样自习。” “请大家翻到第47页……” 正课开始了。 但胡春梅失望的神色，却依旧没有褪去。 导致这堂课的氛围颇为压抑。 然而李峥早已走出阴霾。 他拉开了笔袋。 尝胆。 【化学：57。】 够劲儿。 破釜沉舟，百二定理终属李。 卧薪尝胆，三千公式可虐林！ 感觉来了。 他迫不及待地翻开化学课本，回到第一页。 抛去厌恶，重头开始， 28倍速，火力全开。 化学，我来了。 …… 一旦开始学习，时间已是身外之物。 李峥身处化学的海洋中。 化合、分解、置换在身边徜徉。 离子、分子、电子卷起了滚滚惊涛。 还有那无尽的深海中，绽放着妖艳蓝光的五水硫酸铜。 李峥把它们。 全部吃掉了。 往常，他是无法在化学上集中这么久精力的。 稍微学一会儿就会走神儿，产生“我在做什么”的疑问。 没办法，每个人的脑回路都不尽相同，对每个学科的适应力，总有差异。 久而久之，在不适的学科上，总是得不到正向激励，会产生挫败感，进而抵触，最终导致不可逆转的恐怖结局 偏科。 李峥一直在试图对抗偏科，可依旧效果寥寥。 不仅如此，对于化学完全没感觉的他，越死学，就越痛苦。 完全找不到数学物理上的畅快。 只有味同嚼蜡，以及“我在做什么”的疑问。 这一次，他唯有选择暴力记忆。 但凡书本里有的，所有化学式全部背下来。 让身体，对化学符号，产生本能反应。 见到一个化学式，不经大脑，就可以写出他的反应结果。 天道酬勤，来吧！ …… 铃铃铃…… 铃声打断了李峥的思索。 他已不知自己学了多久。 抬头看表，只是第一节课下课罢了。 再看活力值。 【16.6/27】 原来已经干了十六个小时了。 今天的活力值也消耗了大半。 是时候检查一下效果了。 李峥打开了学习界面。 之前的化学评分是63，如果此番苦学后，能提到80的话，单科狂热任务就稳了。 对着学力评估数值，他眼一扫，接着一瞪。 【化学：65↑】 16个小时的强化学习，只成长不到2点？ 事28倍功半啊！ 明明……小半本书都快背下来了。 化学就这么难么？ 茫然之中，他浑浑噩噩起身。 他太难了。 事到如今，用巩固知识的方法学习，肯定是来不及了。 只剩下超前学习一招了。 他第一个冲出了教室，一路爬到四楼。 这里是高三的领地。 与高二不同，高三这边，整层楼都荡漾着学气。 即便是课间，楼道里的人也并不太多。 仅有的人，走起路来也是若有所思。 甚至有人，一边走一边背单词。 这样的环境，大气，稳重。 李峥不禁心生向往。 但他没时间多做观摩，只快步找到高三一班门前。 即便是课间，教室里依旧坐满了人，几乎所有人都在原地自习。 看着这如众僧诵经一般的场景。 一股学威，扑面而来。 更让李峥澎湃的，是那简洁明确的黑板报 【距离高考239天】 真的是分秒必争，连呼吸都在学习啊。 呆滞之间，一座巨大身影突然挡在他的面前。 完全挡住了里面学境的仙气。 李峥一抬头。 是乔碧霞…… 她竟然是高三重点班的？ 因为扔铅球扔的远么？ “嗯？”乔碧霞大眼一瞪，“你干嘛来了？” “失敬失敬……”李峥有些慌乱地说道，“我找徐梦溪。” “哦。”乔碧霞扭头道，“梦溪，有人找。” 随后，她冲李峥努了努嘴：“放学别走啊，操场见。” “不敢不敢……”李峥慌忙让路，请乔碧霞通过。 看着乔碧霞蹦跶而去的身影，李峥似乎感受到了地面的震颤。 人不可貌相。 想不到，乔碧霞竟也是学境中人。 “接一下接一下。”徐梦溪抱着一摞材料走到门前，“有点多啊，一天肯定看不完，你明天中午还给我就好了。” “没问题，不行我复印。”李峥接过东西颔首道，“大恩不言谢。” “哈哈，都说了别这么逗。”徐梦溪摆手笑过之后，又有些担忧地问道，“脸色不太好啊……静静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欺负？就她，欺负我？”李峥瞪着眼睛，难以理解。 017 虚伪的女人 “啊……没事没事……”徐梦溪忙转口道，“我是化学课代表，有不懂的地方，欢迎提问。” “失敬，失敬。”李峥心头一喜，做了个更大幅度的颔首，“现在就有问题。” “行啦，别这么正经。”徐梦溪怕同班同学看到，红着脸把李峥推进楼道，这才问道，“哪里有问题？” “哪里都有问题。”李峥连连点头，“我就算把书背下来，化学依旧很烂，完全摸不到规律。” “啊？可我听静静说你学习不错啊……”徐梦溪托腮片刻后问道，“你是不是数学物理都不错？” “马马虎虎，只是比化学好罢了。” “嗯，那就不是悟性问题，是方法问题。”徐梦溪抬手比划道，“学习物理的时候，你是不是很容易就掌握原理了，几乎不用怎么做题，就能拿很高分数？” “差不太多。”李峥有些脸红地答道。 “那就对了，数学物理学得好的人，总是能很轻松抓到规律，然后自然而然，什么题就都会了。”徐梦溪小心地解释道，“可化学不一样，知识点更杂，很难提炼出精炼的规律，需要多积累，找感觉。化学与其说是理科，其实更像是语文英语。” “还有这么一说？” “举个例子。”徐梦溪小跳了一下，有点神气地抬手道，“你跟我说话的时候，会想语言规律么？会在脑子里根据主谓宾定状补的原理，组织句子么？” “当然不会……就这么说出来了。” “化学同理，在面对化学的时候，你也不要总想着有一套简单的规律，做化学题的感觉是需要积累的，积累多了，自然而然就发现规律了，就像是说话一样，语式和句型其实早就融入你的血液了，根本不用多想什么规律，一张嘴就会说。”！ 拿化学当文科学！ 醍醐灌顶。 好巧妙的思路。 想来也对，学语文的时候，总不至于总结规律。 积累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倒是英语老师，总试图分析句型结构什么的，找规律。 然而那些英语好的同学，却偏偏都是语感好，积累多的。 “时间不多，我简单提一下，化学的知识点相对孤立，脉络没物理那么明确。”徐梦溪拿起一本笔记亮给李峥，“我这里有一些自己的方法，还有思维导图，学完之后，你可以试着自己总结思维导图，摸出适合自己的脉络。” 看着那布满了涂色与注解的笔记，李峥要哭了。 这是宝藏，化学宝藏。 如果不是高三太紧张，李峥就求她去吧里吧里开课了。 徐梦溪挥拳点头道：“你也别泄气，死记硬背也是有意义的，就像背单词一样，这是个质变的过程，会突然有一刻，哇地一下就融会贯通的，加油！” 李峥，眼眶湿红。 对于“哇”，他迫不及待了。 铃铃铃 “哎呀，没时间了。”徐梦溪连忙回身，“不行我中午再给你讲吧。” “不不不，你已经指点够了，别耽误你自己学习。”李峥抱着笔记再次颔首，“大恩不言谢。” “哎呀，你再说这种话……我就不给你了。”徐梦溪红着脸跑进了教室。 真是个无私的天使。 李峥匆匆回班。 第二节课，依然是数学。 胡春梅见有学生迟到，刚要骂，一见是李峥，还抱着一大摞资料，最后也只好笑着摇头。 李峥落座后，一秒也不耽误，这便钻研起徐梦溪的笔记。 不出所料，徐梦溪对课本知识进行了重构。 她创造出了一套适合自己的脉络，只列出了很少的硬背部分。 其余多数知识，都凝练成了一条条思维导图。 李峥如梦初醒，迫不及待地逐条啃食。 …… 时间，快的惊人。 卡着【24/27】的活力值，李峥硬逼着自己提前结束了学习。 顺便将学习速率调整回正常速度。 剩下3个小时，留给今天听课用。 再抬头看表，第二节课已近尾声。 至于化学…… 李峥心里依然没底。 刚刚这几个小时的学习，他并没有主动强化任何记忆。 而是顺着徐梦溪的梳理，走起了意识流…… 顺便把徐梦溪精选的习题也走了一遍。 不知有用没有。 稍作检视。 【化学：74↑】 提高了9点。 可李峥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哪里提高了。 他急着想拿模拟题试试。 可问题是……活力已经不经用了。 妈的。 想做卷子。 干。 今天必须加倍放松，不遗余力。 明天才能多学习。 想到此，李峥取出《科幻世界》，便一心品读起来。 一直读到了下节课开始。 第三节，化学课，没有老师的应允，他没法再自习了。 化学老师俞鸿是个50来岁的女教师，大高个，总喜欢穿艳丽的长裙，走起路来赫赫生风，有些不可一世的样子，连说话都像仰头的鹦鹉。 据说是因为她家世显赫，从小就是这幅姿态，已经低调不回来了。 然而她的授课却很稳重。 几乎，全在照着课本念。 因此，人送外号复读机。 顺带一提，胡春梅的外号是胡老母。 此刻，俞老师如往常一样高调登台，不可一世地扫视全场。 “这节课，讲月考卷子。” “开讲之前，先向大家报告一下成绩。” “贵班平均分，56.8，位列理科班末席。” “一班也是我教的，平均分72。” “哪里有问题，请诸位自我总结，我就不多说了。” “此外，贵班一直有个特点。” “好的越好，差的越差。” “别四处看，我就是在说你，刘新。” “你得3分，可以。” “但是你竟然，把卷子都写满了。” “这么努力，还得了3分，不容易。” 一片哄笑之中，刘新尴尬挠头。 台上，俞鸿缓缓转望窗前，紧绷的高傲面容，难得舒缓了一些。 “好的越好，自然是在表扬林逾静同学。” “实话实说，这次化学考卷很难，很多死用功的同学，甚至都没能及格。” “尤其最后一道题，是准奥赛水平的，我就没指望有人能拿分。” “我就是要看看，高二到底有没有十万里挑一的人才。” “这道题没白出。” “这样的人才，我找到了。” “林逾静，满分，领先全校第二名，12分。” “这已经不是用功不用功的问题了。” 俞鸿点头赞许道：“林逾静，你在化学方面的前途不可限量。高考的时候，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爱人的母校，蓟大化学系。” 俞鸿虽然是复读机，但对学生要求一向十分严苛，一直以来，谁都瞧不上。 林逾静，是她第一次夸奖的人。 且这次的夸奖，如此之重。 好像是求她去学化学一样。 高二四班的人，虽然已经腻味了老师们对林逾静的夸奖，但此时仍控制不住，齐刷刷望向林逾静。 对于这种学神，已经没什么可嫉妒的了，纯粹是在瞻仰。 林逾静这次却没有犯欠。 她使劲埋着头，不让人看见，好像很不好意思。 哼，虚伪的女人。 如果李峥自己被这么夸奖，一定会挺胸抬头接受的。 就好比军人领奖章，面对荣誉，哪有回避的道理。 018 摸进门槛（感谢盟主屎努比） 即便搞的林逾静很难受，俞鸿的赞赏却仍未停下。 “林逾静，你不用不好意思，老师这话一点也不夸张。” “这次，咱们讲月考卷子，也换个方法。” “由获得满分的林逾静同学来为大家讲解。” “希望你们听的进去。” “尤其是死用功却成绩不佳的同学，试试看能不能获得什么启发。” 俞鸿说着，身子一让，抬手请林逾静上台。 林逾静讲课？ 这下班里热闹了。 林逾静却埋头一个劲儿地摇。 江青华见状，带头鼓掌：“来吧逾静，老师都让你上了。” 同学们也跟着起哄似的鼓起掌来。 “求学神授业。” “未来的蓟大化学系教授来了啊！” 就连刘新也狂鼓掌。 好看就完了，管丫说什么呢。 看着林逾静羞缩缩的样子，李峥却哼声一笑。 他了解林逾静。 不可能的。 这种人，不可能分享自己的学习思路的。 果然，林逾静半掩着脸举手道：“俞老师……我嗓子不舒服……” “啊，是么……”俞鸿有些扫兴地重新登台，“那下次吧。” 同学们也很失望。 又要听复读了。 唯有江青华，神色一亮，低着头冒险抽出手机开始操作。 俞鸿开始讲题。 李峥也铺好了卷子，一道一道听。 连续学习二十几个小时后，眼下这张卷子，似乎已经不值一提了。 看着自己的那些错误，他甚至羞红了脸，像是在看一个弱智。 老师讲题的同时，他也在重新做那些做错的题，把现在理解的答案写在旁边，以检验学习成果。 多数错题，李峥几乎一扫便得以纠正，即便只是正常的学习速率，全部改错也不过几分钟。 他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顺畅。 不是物理数学那种思路清晰，而是语文英语的那种顺畅。 这种融会贯通，很难用语言形容。 原来之前那么久，都是在积淀。 此时，才算勉强摸进化学门槛。 虽是如此，但选择第七题，他仍未完全搞明白。 正好，俞鸿也讲到了这里。 “下面看第七题，是刘新唯一蒙对的一道题，送分题。” “下列说法有误的是” “【a，蔗糖、果糖和麦芽糖，均为双糖。】” “一上来就学了，果糖是单糖，所以a的说法有误，选a。” “因为是单选题，考试的时候为了节约时间，b、c、d根本就不用看了。” “但我们这里，还是要说一下。” “【b，酶是一类具有催化性能的蛋白质。】 “这个叙述是对的，不多说，课本上有。” “【c，不同的农作物，有不同的最适宜生长ph范围。】” “就算不看课本，常识也该知道这个是对的。” “【d，工业电镀对电镀液的ph有一定的要求。】” “我就怕白送分你们都拿不到，还特意出了是个人都知道没问题的d选项，” “某位同学也算不负众望了。” “综上，b、c、d完全正确，a明显错误，故选a。” 哄笑之中，刘新又是挠头。 好不容易答对一道，这都能被针对？ “但是！”俞鸿突然话锋一转，转望李峥，“我们班有个一向用功的同学，却给出了一个滑稽的答案。李峥，你自己说吧，你填的什么？” “a、b。”李峥答道。 “你可真厉害，做了一年多卷子了，不知道这是单选题么？” “就你这个答案，我真不知道你平常都用功到什么地方了。” 稀稀落落的笑声响起。 刘月更是远远地抻着脖子看笑话。 “老师，李峥把书都背下来了呢。”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偶有些人，露出了一副智商优越的神色。 “死学还是不行啊。” “李峥这是学傻了，多选都出来了……” “我都没学，这道题都答对了哈哈。” 被全班这么看着。 李峥倒也还好。 唯独不想被林逾静…… 他不禁暗中歪眼，余光观察。 奇怪了，这么好的机会，林逾静竟然没有嘲讽。 相反，她根本没理会李峥，正在紧张兮兮地翻书。 讲台上，俞鸿叹声连连。 “哎……我要你们背下来了么？” “理解，关键是理解。” “李峥，你问问林逾静，她背了么？” “你倒是说说，化学书哪里说酶不是蛋白质了？” “没说。”李峥点头道，“课本第81页的叙述是‘酶是一类特殊的蛋白质，是生物体内重要的催化剂。’” “你看，你虽然眼神不好，但这记忆力多好。”俞鸿扬着头问道，“书上都这么写了，为什么你还要选b？” “因为化学书上的叙述，与高一生物书的叙述有冲突。”李峥解释道，“化学书上说，酶是一类蛋白质，但生物书上说，酶绝大多数为蛋白质，少数为rna。” “为此，我费了很大力气才登上维基百科。” “经查，维基百科的叙述与生物课本相符。” “怕有疏漏，我又点开更多的词条反复确认。” “切赫在1981年发现核酶，并获得了1989年的诺贝尔奖。” “此外，知乎与知网上的主流文章，也明确表示，酶也可能是rna。” “其它新版的化学教材，用的也是以上说法。” “至此，基本确认，我们学校选用的这一版化学教材，叙述有误。” “之后，我写了一封邮件发给了教育出版社。” “希望其他同学不必再因这件事耽误时间。” “所以，选项b，酶是蛋白质，是错误叙述，正确的叙述应为‘多数酶是蛋白质’。” “综上，我选a和b。” 李峥说完了。 班里的气氛逐渐诡异。 沉默。 冷冽。 还有“唔。” 林逾静握着课本，微张着嘴凝视李峥。 这一次，不是在嘲讽。 竟然是尊重。 见她的神色如此虔诚。 李峥也向她颔首示好。 虽然我们在很多地方有矛盾。 但面对知识，我们的信仰是唯一的。 林逾静却并没有收下李峥的好意。 而是一咬牙，转而瞪向自己的卷子。 紧张兮兮。 慌得炸毛。 李峥不禁摇头。 都给你台阶下，要原谅你了。 你还这样。 不看你了。 019 气到吐泡泡（新年快乐！） 俞鸿快速翻过后，又不顾课堂纪律，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有关酶的定义。 同学们也轰隆隆议论起来。 “李峥也太变态了吧……” “咋？高一生物还有酶呢？” “其实我看b也不舒服，差点选了的。” 议论之中，俞鸿有些慌乱地放下手机。 擦了把汗。 “这道题……是高考的变种题……” “标准答案就是a。” “的确，教材该更新了。” “但终究，这是一道化学题，该以化学课本为准，且a的错误极其明显，b只能算措辞不够严谨。”俞鸿点头道，“而且李峥，我们是单选题，你这么选，一定不能得分的。” “可这次卷子没标明单选。”李峥翻着卷子道，“我特意反复确认的。” “我忘了？”俞鸿也拿起卷子翻找起来，因为是月考卷子，出的相对随意一些，她的确忘记注明单选了。 刘月连忙起哄道：“没说多选，默认单选吧，化学考试不一直都是单选么？” 李峥摇头：“正因一直都是单选，这次没有注明，我才特意考虑了多选的可能。” “李学霸……你谨慎过头了吧……”江青华挠头道。 李峥不置可否，只看着俞鸿。 俞鸿权衡再三，最终摇头道：“依旧是单选a，跟着高考标答走，那才是权威。” 此时，林逾静竟也违反纪律，握着手机举起了手。 “俞老师……我刚刚查了去年的新闻……” “各省考试院都发通知了……” “选a选b都算对。” 俞鸿一愣，快步冲下讲台，拿起林逾静的手机。 【经本省专家组认真评议，认为高考理科综合试卷第8题，试题本身无问题。】 【但是，考虑到不同群体，从不同角度，对该试题必选项有不同理解。】 【综合各方面意见，根据专家组意见，经研究决定】 【本省对该题单选a或单选b的，均给6分。】 一条新闻不够，俞鸿又紧接着翻了七八条新闻。 不出预料，所有用全国卷的省份都有通知。 很明显，这道题就是出错了。 所谓“试题本身无问题”，“考虑到xxx”，不过是怕得罪人，欲盖弥彰的说辞罢了。 也怪自己太不注意，竟然只用了原版答案，没注意到后来的翻案。 俞鸿颤颤放下了手机，又望向了手中的试卷。 的确，这次没有声明是单选还是多选…… 高考都翻案了。 我呢？ 俞鸿又望向李峥。 他还是那样坐在那里，低头看题。 不骄不躁，我行我路。 俞鸿始终不喜欢李峥。 只因无论他怎么卖力，化学成绩都提不上来。 物理、数学却总能随随便便拿高分。 明明就是天赋有限。 却搞得好像自己教学水平有问题似的。 现在看来，李峥对于化学。 那是真的没天赋。 但这股狠劲儿。 却又让俞鸿无法否定。 俞鸿一步步登上讲台。 伏案沉思。 良久之后，她重新仰头，又恢复了以往的不可一世。 “这道题，是我出的不够严谨。” “责任在我。” “单选多选，也是我没有注明。” “我向大家道歉。” “但是。” “这道题，虽然是我出的不够严谨。” “可诸位身为学生，却依旧可以答的严谨。” “经李峥同学提醒，现更正答案如下” “本题为多选，标准答案为a、b。” “在现有分数上，除李峥外，全部扣3分，李峥加3分。” “课后我会统计全部理科班的化学试卷，对成绩作出更正。” “成绩单也会重发。” 嗡！ 瞬间炸锅。 复读机这么屌的老师，居然认怂了？ 刘月那个恨啊，好不容易过了50分，这下又回到40多了。 至于刘新。 “我操，我零蛋啦？”刘新惊喜地抓着头，“牛了大逼了！” 再看李峥。 57+3。 60。 呼……舒服一些了。 不得不说，这一次，林逾静功不可没。 李峥立刻违背了自己不看林逾静的誓言。 他微微转头，准备向林逾静道谢。 却见林逾静，捏着卷子，原地痴呆。 像是不小心把猫罐头打到窗外的那种状态。 李峥这才意识到。 她的满分。 没啦！ “唔唔唔……”林逾静一头扎在桌子上，双臂拥头，扭向窗外，不让别人看到她的表情。 但身体的颤抖，依然暴露了她纠结至极的心态。 她恨透了李峥。 却又无法对真理说不。 就这么亲手葬送了自己的满分。 顺便还送李峥及格。 气啊，气啊。 气到吐泡泡。 对于她吐出的泡泡，李峥很理解。 林逾静虽作恶多端，但面对知识，还算态度端正。 还有救。 改主意了，昨天的最后一道题，还是教教你吧。 …… 化学课结束，该上操了。 同学们推搡着涌出教室，其中很多人都避开了李峥。 毕竟，这货夺走了所有人三分。 要不是因为月考不计入学年成绩，一定已经有人动手了。 倒是江青华，上去就拥着李峥挠了起来：“可以啊，复读机都被你叫停了。” “不是故意的。”李峥无奈答道，“本来打算下课去问的，谁知道会这样。” “哈哈，无所谓了，小考而已。”江青华随即转望刘新，“零分大佬，你卷子到底怎么写满的啊？” “很容易啊，发散思维比如这道题，ca+ke=ake，等于蛋糕，等于甜，等于糖，所以最后产生糖。”刘新点着题道，“我寻思着大差不差吧。” “哈哈哈，老师不给你卷子撕了算不错了。”江青华踹了刘新椅子一脚，“拿上篮球，趁上操前投投篮。” “走着！” 李峥也跟着推桌起身。 江青华惊道：“李学霸今儿不逃操了？” “不逃了不逃了，多锻炼。” “行，那赶紧追我们啊。” 一群人轰轰轰地涌出了教室。 林逾静却还趴在桌上。 看样子，她要逃操了。 李峥左思右想过后，终是从包里取出了十月的《科幻世界》。 虽然林逾静劣迹斑斑。 但至少这次，她表达善意了。 自己一个大男人，让着点，吃亏就吃亏吧。 李峥就这么攥着杂志，凑了过去。 可他刚往前凑了两步，又往回退一步。 怎么说呢？ 急得挠头。 林逾静忽然扭头，红着眼睛瞪了过来：“唔？” 李峥原地挠脸。 “这个……你昨天落下的杂志，还看么？” “……”林逾静发现他手中的杂志后，愣了一下，又紧张得把头扭了回去。 就不理他。 不过，身体却很诚实。 虽然她拒绝面对李峥，但还是背着身，轻轻朝李峥抬起了左手。 张开手掌捏了捏空气。 嘿嘿，还是想要啊。 李峥笑着走过去，把杂志送到了她手上：“这一期的《这里是火星》有点意思……” 林逾静手刚碰到杂志，忽然一个哆嗦。 “？！” 又把杂志丢掉了。 她下意识地低头望去。 内页上有一滩深色的湿迹。 “？？？”林逾静指着湿渍，瞪眼。 李峥这才想到，昨晚睡觉的时候没注意。 “没事，是口水。” “？？？” 尴尬之间，李峥灵机一动：“口水里面也有酶，你猜是rna还是蛋白质呢？” 哇。 这个笑话太巧妙了，竟然跟这节课的知识点串上了。 李峥暗自为自己叫好，一定从老李那里遗传到幽默感了。 林逾静这次算是彻底炸毛。 “！！！” 她狂抓了一通脑袋发泄后，才想起来手不干净。 呆滞看着双手。 这一刻，她绝望了。 踹桌腿儿，“蹭”地起身，瞪眼，撞。 最后“唔唔唔”地冲出班门。 怎么又是这种结局…… 明明很好笑的。 女人的幽默感，真有限。 李峥只好捡起杂志。 看着湿湿的地方。 他自己也觉得很恶心。 嗯，晾干了再给你吧。 新年快乐！小时候幻想2020年，感觉像科幻场景一样，汽车满天飞。现在看看，除了可以用手机吸猫以外，以外好像也没啥质变。不对，有质变，质量变了。哈哈我可真幽默。 020 魔化全操场（感谢盟主 艾丝贝蕾特） 这一天的课间操，李峥做的尤为起劲儿。 每个动作，都超额完成。 由于太过耀眼，台上领操的同学也感受到了压力。 为了维持自己的统领地位，他也比往日更加卖力了一些。 二人你追我赶，互不相让。 把第九套广播体操，做出了魔性的味道。 队伍后面的胡春梅也看傻了。 李峥的魔爪，终究是伸向操场了。 不操则已，一操惊人。 正考虑要不要换李峥领操的时候，孙秀斌挥着手，一路小跑过来：“春梅，春梅。” 胡春梅忙上前去迎：“怎么了，主任？” “你手术排得怎么样了？”孙秀斌捂着老腰，气喘吁吁道。 “还没排队呢。”胡春梅道，“不是说好了，等他们高三下半学期再去排队么。” “不行不行，领导刚找过我，让你立刻去做。”孙秀斌摆手道，“有的没的，先排上队，身体重要。” “嗨，我这个是良性的，不严重，况且大医院排起队来，怎么也要五六个月。”胡春梅冲前面做操的队伍努了努嘴，“到时候，他们刚高三，要命的节骨眼儿上换班主任，这不是耽误人嘛。” “那也不行，这事儿由不得你。”孙秀斌加重了语气，正色道，“这次是死命令，领导班子马上就开会，讨论新班主任的人选。” 胡春梅满脸不解：“不是……主任……怎么突然搞的这么紧急……” “哎，这不是领导关心你嘛，我也心疼你啊。”孙秀斌拉着胡春梅的手使劲拍了拍，“不说了，赶紧收拾收拾去医院。” “不去。”胡春梅扭头道，“这个班本来就不行，没我拎着要掉到姥姥家去了。” “哎呀，真当地球没了你不转啊。”孙秀斌焦急地转望做操的队伍，“你看，同学们做操多整齐，尤其是那个李峥……这个李峥……是不是吃错药了，跟这儿打军体拳？怎么领操的同学也被带偏了。” “好了，您别再关注他了，他不会违纪的。”胡春梅挽着孙秀斌的胳膊劝道，“一个他，一个林逾静，一个刘新，我最放心不下，说真的主任，就我了解他们，换哪个老师来，都容不下这三位，你知道，学生一旦跟老师较劲，那是真影响学业。” “打住，领导班子已经决定了。”孙秀斌撒手扭身道，“我已经通知过乔生了，让他陪着你，中午就给我去医院排上队。” “不是主任，挂号都得提前半个月呢。” 孙秀斌不再言语，只快步离去。 不时，还瞥一眼李峥。 这军体拳打的。 眉是眉，眼儿是眼儿的。 还挺有劲儿。 血气方刚。 年轻真好。 …… 两节课过后，午休下课铃刚响，同学们便冲向食堂。 江青华、刘新他们，只匆匆塞了两口饭，便抱着篮球奔赴操场。 李峥这次并未同行，他选择细嚼慢咽，这样才能充分消化。 用过餐后，他也并未急着去做什么放松，而是揣着手机走向教学楼，不声不响地来到二层西侧的数学教研组门前。 对于昨天图书馆老大爷所说的“手术”，他一直很在意。 而且胡老师最近上课的时候，似乎真的有些异样，经常要停下来喘几口再继续。 这事儿，也怪她自己。 干嘛老是一天到晚咒自己啊。 对于刘新，换个角度欣赏明明也是很有趣味性的。 还未行至门前，李峥便听到里面争吵的声音。 “春梅，校长都开口了，你就去吧。” 这是一个闷粗的男声，应该是体育老师乔生。 体育老师，也是李峥最恐惧的老师。 长跑、跳远、引体向上。 太难了。 上学期体育差点没及格。 他还总喜欢吼。 每次上课都跟军训似的。 吓人。 光是听到乔生粗犷的声音，李峥就有些迈不开腿。 却听胡春梅道：“说多少次了，我这个大概率是良性的，等他们高三毕业了，我准去。” “不是，那帮小混蛋又不是你儿子，你何必呢。” “闭嘴，教师资格证要不要了？” “吊销资格你也得给我去！” “下午还有课呢，滚滚滚，回你们组睡觉去。” 李峥停在了离门很远的地方，不敢靠近。 全班都知道，胡春梅和乔生是夫妻。 每次刘新给胡春梅惹急了，她就会把刘新扔到体育组处理。 还记得上次的项目，是蛙跳1000米。 总之，每次刘新回来，都会有半个月的瘫痪期，没法再捣乱。 都说他们夫妻关系不错，哪想到吵的这么厉害。 可无论如何，胡老师的病情，是坐实了。 李峥想了想，终究还是上前敲起了门。 “噹噹噹” “等会！”乔生吼道。 李峥吓得一个哆嗦。 “你犯什么病啊。”胡春梅忙起身，快步跑来拉开办公室门，见是李峥，笑得有些尴尬，“问问题是吧？晚点儿吧，过十分钟再来。” “病不可怕，拖才可怕。”李峥回避着乔生吃人的目光，“我爸是这么说的，他是天潭医院的医生。” 突然！ 乔生瞪着眼睛猛跑过来：“你等等，你爸爸是天潭医院的？” “嗯，神经外科。” “来来来。”乔生俩眼一瞪，拽着李峥就往办公室里拉。 李峥慌得要死。 乔老师本来就是个大光头，这么一瞪眼更可怕了， 他拽着李峥，跟土匪抢大闺女似得就给拖进屋了。 “你有病吧。”胡春梅忙上前把乔生扯开，“李峥父亲做什么的我知道，我的情况犯不上麻烦学生家长。” “不是啊，这正好对口儿啊，天潭的神外全国前三。”乔生被胡春梅挡着，依然抻着脖子冲李峥喊道，“李峥，老师求你帮这个忙了，甭管成不成，今后体育课你爱干嘛干嘛，百米成绩我给你填1秒5都行。” “你不想干了是吧。”胡春梅气急，胸口一闷，身子忽然有些晃悠。 乔生吓得忙将她扶住，又是心疼又是气：“你看看你，都什么时候了，还……。” “你……你给我出去……”胡春梅喘着粗气道，“我20多年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那也比丢命强。” 021 冷静点乔老师…… 李峥有些看不过去：“乔老师，你先别说话，让胡老师顺过这口气行不？” 乔生眼一瞪。 “没问题，你请坐，我闭嘴。” 李峥感觉，好奇妙。 好像驯服了一只老藏獒。 他当然也没坐，而是上前行至胡春梅面前。 “胡老师，你先把病历和检查结果给我，我帮你问问。” “不用……真不用……” “我说春梅啊。”乔生急得都要抽自己大嘴巴了，“你也算为人家的孩子鞠躬尽瘁了，咨询一下总行吧？” 话罢，他便取出手机，拉着李峥加了微信。 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念叨。 “真的，以后体育课，你随便逃。” “哪个老师的体育课都可以，体育组全是我弟弟妹妹。” “我想想办法，你上学期的期末成绩也给你改喽。” 胡春梅看着二人，哭笑不得。 “李峥，别麻烦你父亲了，没什么可问的……”她摇头叹道，“就是脊柱那里一个良性肿瘤，偶尔会压到神经，麻一下子，动一动就好了，不会再扩大了，什么时候做手术都可以。” 李峥皱眉道：“胡老师，我医学知识有限，但以上的话，如果是专业医生对您说的，我认为应该吊销他的执照。” “你听她讲呢，专业医生都让她正常排队等手术。”乔生一边传送核磁照片一面骂道，“是她自己，非要带完你们高三，这家伙……非要死在讲台上才……呸！呸！艹我这嘴……” 啪啪啪啪！ 乔生真的抽自己大嘴巴了。 “乔老师……冷静点乔老师……”李峥收到照片后，立刻转发给了父亲和父亲带的医大研究生，嘴里嘟囔道，“肿瘤在脊柱附近的话，应该是我父亲的专业，他们主任是国内第一，如果肿瘤位置很危险，他可以请主任操刀。” “！！！”乔生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儿圆，“李峥！峥子！今后你就是我弟弟！体育组你横着走……不，全学校你都给我横着走！哪个臭小子以为自己是混社会的跟你臭来劲，你就喊我，看我不给丫修成三好生的。” “就你这德行……”胡春梅已经气不起来了，“怪不得二十年都评不上职称……” 不多时，李峥收到了回信，连忙将一张名片发给乔生。 “我爸今天下午两点半到三点没手术，乔老师您赶快联系这个人，她是我爸带的研究生。抓紧时间，带上所有材料，去医院找她补个号。” 乔生疯了一样狂点手机。 “程文月是吧，加了加了。” 他加一遍还不够，两遍，三遍，四遍。 第七遍的时候，对方终于通过了。 “两点之前，带着医保卡和以往病历去天潭医院主楼。”乔生扭头喜道，“我回家取材料，二十分钟回来接你。” 话罢，他凝向李峥。 就像看着自己失散多年的老父亲一样。 激动得要流泪。 差点就磕头。 “好！好！好！！”他最终抱着李峥的后脑勺，使劲跟他撞了个头。 咣！ “看完了哥请你吃顿大的。” 他就这么走了。 只有李峥蹲地捂头。 眼泪都快疼出来了。 你非要磕头我不拦着。 你磕我的头算什么！ 妈的谁说好人有好报的。 此刻，胡春梅也无力再阻止了。 她忙扶李峥起来，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包巧克力递给李峥：“还没吃饭吧……” “吃了，您留着吧。”李峥捂着脑门道，“那剩下的事，跟程文月说吧，我爸应该还在手术室里，没法回信。” 李峥说话的同时，不断做出后退的趋势。 他怕乔生再杀回来。 “别急，坐会儿吧。”胡春梅笑着拉出一把椅子，“这么久，还没好好谈过呢，有些话再不说，可能就没时间说了。” 李峥有些惶恐地落座。 胡春梅也长舒了一口气：“看得出来，你全家学习都非常好。” “嗯，全家都是名校，只有我是拖后腿的。”李峥不好意思笑道，“从咱们学校以往的成绩来看，我得进前15才有机会985吧？” “最好前十。”胡春梅道，“不过我对你的预期是前三。” “啊？” “没什么啊的，你这个狠劲儿，就是个量变引发质变的过程，只要继续积累，早晚会爆发。这个……老师昨天的措辞有些欠妥，但实话实说……你的天赋与林逾静比确实有差距。”胡春梅抿嘴道，“咱们别和她比，她可以直接去顶尖高中的，就为了离家近才选的咱们这里……” “离家近……”李峥嘟囔道，“其实我也是为了离家近。” “呵呵，都说了，别和她比。”胡春梅柔声道，“以林逾静为对手，只会越学越绝望，老师见过类似的情况，最后那个较劲的同学都抑郁了，当年高考都没参加，后来复读才缓过来。” 李峥一个哆嗦。 学习，愣给学抑郁了。 这就是被学神支配的恐惧么？ “所以，别太在意林逾静，关键还是做好自己。” 胡春梅说着打开电脑，浏览起成绩单。 “数学、物理，保持节奏，对难题适当攻克就好了，注意规划时间。” “语文、英语，我尽快找小唐老师他们交代，他们会有适合你的方法，只要你保持狠劲儿，总能厚积薄发。” “生物你问题不大，主要就是化学……” “对了，刚才我听化学俞老师跟考试办公室的人吵架来着，说要改全年级的成绩，因为李峥什么的，你不会连她也惹了吧？” “啊，这个，嗯……很难解释。”李峥挠脸。 胡春梅却摆了摆手：“算了，没事，她水平其实挺一般的，但她家里人很厉害，学校才一直捧着她，她的课你不听也罢，我回头跟她谈谈，让她放你自习。” “这个不用强求。” “嗯……化学，化学，还是化学……”胡春梅揉着下巴嘟囔片刻后，拿起电话，拨通之后，毫无前兆地唠起嗑来。 “孙老师，我，春梅。” “啊？您都知道了？” “没办法，校长军令状都下来了，这次是真没办法了。” “嗯嗯，谢您吉言。” “对了……我们班有一个很好的苗子，就是化学不太行。” “就几分钟，您能不能……” “好好好，明天中午，我让他过去。” “您也注意身体。” 胡春梅放下电话，兴奋地拍着李峥的椅子道：“孙乐秧老师是校长专门外聘来的，国内顶级的化学老师，一个礼拜就来半天，只教高三重点班。你明天准备好问题，带上近几次化学考试的卷子，去好好请教请教。” “！！！”李峥整个人都亮了。 脑门也不疼了。 “就知道你会这样。”胡春梅笑着伸出右手，“希望我手术归来的时候，能在年级前三看到你的名字。” “全力以赴！”李峥狠狠握手。 “对了，你别理乔生，你这个身体，体育课最好正常上。” “一定！” “好，那我也该收拾收拾了。”胡春梅看着自己的办公桌，轻抚着小盆仙人掌舒了口气，“你们的情况，我会交代给新班主任的，让他尽量别打扰你们的学习节奏。” “我们？” “还有林逾静。” “我觉得适当打扰她一下，也未尝不可。”李峥小声哔哔。 “都说了别和她叫劲。” “开玩笑的，我才不和她一般见识。”李峥笑着起身鞠躬，“老李的刀功您放心，回头到医院再看您。” “不用不用，非要让我舒心的话，发成绩单过来就好了。”胡春梅起身相送，“可别发刘新的，看了又该长东西了。” “求你别咒自己了胡老师。” 022 女人可是撒谎的动物 李峥蹦跶着下楼，心情顺畅许多。 转弯就撞上乔生了。 瑟瑟发抖。 赶紧捂头。 乔生不一般，上楼都是一迈四节，噌噌的，跟跨栏似的。 一边蹭还一边嘟囔：“不行，我得拉着她一起走。” 路过李峥的时候，他不忘说道：“你先忙啊，这事儿完了，哥哥请你顿大的，绝对到位。” 李峥根本不敢答应，扭头就跑。 回到班里，才算稳定下来。 午休时间，班里多数人都在趴着睡觉，少数人聊天，还有几个人围一圈偷偷看手机。 他下意识地望向林逾静的座位。 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自从关注她以后，收获了很多学习窍门，搞不好又能发现点什么呢。 但这次，视线却被一个人挡住了。 江青华正凑在林逾静桌前支支吾吾。 “这个……我刚好带了这个……”江青华故作随意地将一个小圆盒拍在林逾静桌上，“润喉糖，橘子味的，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李峥哼笑一声，坐回座位。 江青华，你可真不懂女人。 女人可是撒谎的动物。 当真你就输了。 她说嗓子疼就嗓子疼？ 她就是没事儿找事儿。 理她干嘛？ 不惯她臭毛病。 哎，你还是太年轻了。 却见林逾静侧脸趴在桌上，双手平摊，像是投降的手势，一动不动。 似乎还能听到“噜噜”的声音。 这没心没肺的。 睡的还挺香。 江青华又叫了两声才发现，她戴着耳机呢。 好像不该吵醒她。 江青华有些纠结，不知道是该拿走润喉糖，等她醒了再送，还是干脆放这里。 “呀呀呀呀呀呀。”刘月迈着范伟一样的步子挤了过来，麻花辫一翘，“我还说你在校门口收什么快递呢，原来是嗓子药啊。” “嘘……嘘……”江青华脸一红，慌得要死。 “号外，号外！”刘月兴冲冲地便要呼喊。 “别别别。”江青华忙推着她疯狂向门口冲去，“今天我替你做值日。” “一次不行，三次。”刘月大笑道。 “三次三次三次。” 二人推搡着出了教室门，林逾静却也被吵醒了。 她摘下耳机，咕噜咕噜揉了揉眼睛。 “唔……” 生气。 起床气。 “！”她发现了桌上的喉糖。 警惕四望。 很自然地，发现了李峥。 李峥扭头，不理她。 “噫~”她却把喉糖拿起来，抿了抿嘴，按着脖子假装咳嗽起来，“咳咳” 李峥不高兴了。 什么意思？ 以为我不知道你嗓子疼是假装的？ 我才没江青华那么单纯好么。 “不是我送的。”李峥横眉道，“疼死你算。” “嘁！”林逾静不屑甩头，但还是笑嘻嘻地打开盒子，剥了一颗，“啊呜”塞进嘴里，塞上耳机接着睡。 美滋滋的。 也不怕蛀牙。 江青华此时才回到班里，见喉糖盒子开了，面色一喜。 他想问李峥，却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改口道：“走着，打球去啊mvp。” “不敢不敢，我都是瞎蒙的。”李峥一板一眼地挑出比较柔软的书籍本子，按照人体工程学原理，科学地布置在桌面上，“我放学再打吧，不然一身汗，难受。” “那成吧。”江青华想了想还是说道，“那个，林逾静要是醒了，告诉她，不够我还有。” “你自己说吧，我不想理她。” “还斗气儿呢？”江青华转而笑道，“那放学打篮球的时候，你也藏着点啊，你可是秘密武器，别让二班发现你的真实实力。” “嗯，藏匿气息，这个我擅长。”李峥自信点头。 “哈哈，那我走了，林逾静要是问……算了，你睡吧。” 看着江青华离去，即便是李峥，也能感觉到，他完全没有往日潇洒了。 这家伙，不会是……对林逾静有企图吧。 李峥狞着脸摇头。 不看好，非常不看好。 林逾静，那是何等的毒辣。 江青华偏又如此单纯。 实力太悬殊了。 活着不好吗，江帅。 李峥不再多想，稳稳趴向了刚摞好的书籍枕上。 这个枕头不一般。 物理枕套，化学内瓤，中间还夹着数学作业。 趴在上面，就两个字。 有货。 嗯，争取做个考试梦。 写作业也行。 …… 天潭医院，神经外科病房区。 一个戴着无框眼镜，大中分高马尾的年轻女医生快步前行。 因为她的发型有点像曰本武士，男同事们经常开玩笑叫她苍井文月老师。 程文月完全不知道这个称呼是为了什么。 真不知道这帮医科男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 虽然男同事们很不客气，但胡春梅和乔生却是毕恭毕敬地跟在她身后。 只要跟着她，干什么都会很顺利。 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抢到的专家号，秒挂。 胡春梅却因搞了特殊，很不自在，都不敢抬头看其他住院患者。 片刻，行至副主任办公室门前。 程文月抬手看表。 “4，3，2，1。” 在她计时结束的同时，办公室里传来了手机闹钟的声音。 然后是一个男人舒展身体的呻吟声。 半分钟后，程文月才敲门。 “李老师，我。” 里面的人小跑过来，亲自打开了门。 李毅见到胡春梅夫妇，毕恭毕敬地请进门来：“胡老师，乔老师，请。” 胡春梅此前没见过李毅，但只看一眼，就确定他是李峥的父亲无疑了，只是身体看上去比李峥健康有力很多，不太像是这个岁数的男人。 当然，跟乔生比还有差距。 乔生是不太像这个时代的文明人。 “李哥李哥，打扰了李哥。”乔生笑呵呵地拥着妻子走了进来。 胡春梅一边骂一边入座：“你跟哪儿呢，你来这套……” “呵呵，没事，别见外。”李毅伸了个懒腰，坐在桌前，擦着眼镜笑道，“久等了，不好意思。我每天中午，必须得眯这20分钟眼，不然一天怎么都盯不下来。” “没事儿，刚到，刚到。”乔生忙将材料放在桌上。 李毅只扫了一眼，便拿起医保卡，在读卡器上刷了一下。 “以前在我们院看过是吧。”李毅在电脑里轻松调出了胡春梅的病案，“稍等。” 023 瞬间乔生化 两分钟后，李毅才扭头：“现在跟三个月前比，身体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更容易麻了，麻的范围也增加了。”胡春梅比划道，“之前只是后背，现在肩膀也会麻，严重的时候会喘不上气。” “真行啊，胡老师，这都敢拖。”李毅冲乔生道，“你先去准备十万押金。” “有，有，准备好了。”乔生只觉后脊一凉，“大哥……我……我……春梅她……” “虽然大概率是良性的，但肿瘤体积仍在增大，也许已经牵扯到胸腔了，神经受损程度不明。”李毅看着胡春梅道，“即刻手术，也无法保证不造成永久性神经创伤。” 这下子，胡春梅也傻了。 “我他妈就说吧，拖拖拖！”乔生急得又要抽自己大嘴巴，“就那帮兔崽子，你值当的么？除了李峥啊……” 胡春梅也满脸都是懊恼。 这次，是真的后悔了。 李毅待她懊恼足够久之后才笑道：“现在知道怕了吧？” “嗯……” “好了，刚才的话是标准流程，自己人我实话实说。”李毅指着屏幕上的照片到，“虽然拖得有些严重了，但依然在我的射程范围内。放心住院，争取四天内手术。” 胡春梅和乔生满脸都是惊喜，根本把持不住。 程文月本来在一边对着镜子弄头发呢，听闻此言忙说道：“李老师，您手术满得都快炸了，还睡不睡觉了？” “这可是我儿子第一次求我办事儿啊，别给我掉链子。”李毅转望乔生笑道，“咱们医院床位紧张，只能集体病房将就一下了。另外，临时加一台手术，家属要辛苦一些，早上四点多就要来。” “您辛苦，您才辛苦，我睡楼道里都行。”乔生一面疯狂点头，一面摸向衣袋里的红包。 程文月连忙咳了一声，开门就走：“我先去让他们留个床位……” 办公室门一关，乔生立刻掏出了厚厚的红包，这便要往李毅抽屉缝里塞。 李毅只忍俊不禁：“我们这儿可有监控啊，乔老师您悠着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乔生忙又把手抽了回来，开始四下张望，企图寻找合理的角度。 “好处我收，红包就算了。”李毅冲乔生点头道，“您帮我看好了李峥，体育课一分钟也别让他逃，还有上操，运动会什么的，就当是抓逃犯，务必把他押过去。” “没问题哥哥，份内。”乔生一口答应，但很快又犯起了嘀咕。 他好像答应李峥，让他随便逃体育课来着。 弟弟的忙，咱得帮。 可眼前，哥哥的嘱托，咱又没法不当回事。 里外不是人，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他很快释然了。 天大地大。 还是爹大。 别的事情上再回馈弟弟吧。 “这个太简单了，别的事呢？”乔生忙又问道，“樱湖高中就是我老家，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这个……”李毅想了想才说道，“李峥好像突然喜欢上打篮球了，您是体育专业的，帮我给他挑个好上手的篮球吧，这小子拿着钱，准去买文具了。” “包在我身上。” 正说着，程文月敲门进来：“病床给留了，家属跟我去办个手续呗。” “来了来了。”乔生收起材料，一路鞠着躬跟了出去。 乔生走了，胡春梅才说得上话。 “让您看笑话了……” “挺好的，真挺好的，和有激情的人在一起有助健康。”李毅说着扫了眼挂钟，“真的不是不想聊李峥的事情，5分钟后我要去术前准备，不敢耽误。” “没关系，您先去忙吧。” “别，5分钟能谈很多事情。”李毅正色道，“我和他母亲工作都很忙，没多少时间陪伴他，您可能比我了解他，您说吧。” “成。”胡春梅抓紧时间说道，“各学科老师，我已经交代好了，不用您太费心，关键时刻给他信心就可以了。特别努力的人，其实挺容易产生挫败感的，听说您家里人都很出色，没事的时候，给他讲讲家里人的故事，让他知道，谁都会栽跟头，关键是赶快爬起来，坚持不懈。” “李峥说的对，您真是个好老师。”李毅摆手道，“我对他学习其实没要求，好了坏了，都有他的归宿，我只是怕他思想上……怎么说呢，怕他太纯粹了，只有学习没有生活，我不确定这样是健康的。” “啊，这个啊……”胡春梅纠结片刻后，选择卖了儿子，“有个事，您可别说是我说的。” “我……尽量。” “这个……您其实不用担心这方面的事。”胡春梅笑着比划道，“他跟一个女生，可能，嗯，就是那么回事，这方面我看的还是很准的，点鸳鸯二十年没走过眼。不过放心，教导主任那边我给搪塞过去了，应该不至于打扰您。” “等等……您说明白点。”李毅惊了。 “就是李峥，和我们班……哦不，和我们学校，最出色的女生，可能看对眼了，相互的。” “哎呦卧艹！”李毅双掌一拍，瞬间乔生化，“我就怕他跟教科书结婚呢。” “李主任，小点声……小点声……” 李毅依然激动的不行：“好消息，好消息，我这就多给他零花钱，文具堆死他。” “呵呵……”胡春梅擦汗。 你这不是肉包子打狗么。 此时，病房区广播响起。 “李毅主任，请来三号手术室。” “哎呦，该走了。”李毅立刻稳住心态，长舒一口气，让双臂平稳垂下。 “嗯，我也出去找老乔办手续了。”胡春梅起身便要鞠躬，“哎……我何德何能，让您费心……真是麻烦您了……” “别别别。”李毅忙将胡春梅扶起，“我们医生教师是一家，都是一干就是一辈子的，互相都理解。” “谢谢……”胡春梅面露愧色，“我就这么插队进来，肯定让您为难了……真的不好意思。” “您多虑了，这点特权我还是有的。”李毅大笑道，“我们每天冒着被家属揍的风险，手术室里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这点忙都不让帮还活不活了。” “呵呵，您说话真是风趣。” 胡春梅还有后半句，但她给咽回去了。 有时间多教教你儿子啊。 他跟林逾静根本不是零花钱的问题。 是会不会说人话的问题。 024 不开心，下咒 教室里，李峥突然醒了。 不开心。 觉得有人在骂自己。 他第一时间转望林逾静。 她却还在睡，看起来还很香。 不用想，准是她。 带着怨气，李峥又趴回了御用书枕。 并且开始心里念咒，祈祷会出现相应的梦境。 林逾静不及格林逾静不及格林逾静不及格…… …… 学校会议室，长圆桌前，孙秀斌滔滔不绝。 对面，则是昏昏欲睡。 这次的与会者全部是高二年级各科任课教师。 其中，资格老的坐在桌前，年轻的坐在后排椅子上。 俞鸿除外，她从不开会。 事态紧急，年级组长很快委任给了一班班主任。 但四班班主任的人选，却迟迟没有敲定。 班主任，一个月会有几百块的绩效加成。 然而工作强度，却是成倍增加。 同时，还会承担无数风险。 什么学生打架啊，家长打架啊。 说错话学生不开心了，不说话家长又觉得你不负责之类的。 总而言之，没人愿意当班主任，差那几百块钱不如出去搬砖。 因此，每次要提班主任，校领导都要疯狂做心理工作。 优秀教师、评职称之类好处，有的没的通通往上砸。 像胡春梅这种任劳任怨，已经形成班主任习惯的教师，实在是太难找了。 正因为如此，之前大多数领导对于胡春梅的病情，也全当没听过。 现在也不知道校长怎么就想起了这件事，硬给她送住院了。 “那么，关于四班的班主任，请有意向的老师表个态。”孙秀斌终于说完了。 对面，鸦雀无声。 几乎每个人，都低着头。 集体化为雕塑。 心照不宣。 唯有后排的一个穿着正经教职装的女教师，一个劲地抬手。 眼神犀利，迫不及待。 我我我！ 然而孙秀斌好像没看到一样，继续扫视其他人。 “哎呀，大家不要这么含蓄么，那我……点一个吧，胡友斌老师，你是教四班生物的，总体应该比较了解他们吧？” 对面桌前，一个中年男老师，默默地摘下眼镜：“也……不是……很了解……” “那也是了解嘛。”孙秀斌冲周围的教师道，“大家也都支持胡老师吧？” 支不支持？那一定是支持的。 但也没人开口说出来。 虽然他们非常想让胡老师中标，那样自己就安全了。 可这种时候乱说话，很可能会被注意到。 藏好自己。 做好雕塑。 孙秀斌只好自我表态：“好了，我说没问题就没问题。” “那个……孙主任……我有困难。”生物胡老师变得紧张起来，“我……我老婆……我老婆可能要怀孕了。” “不是……”孙秀斌纳闷道，“什么叫可能要怀孕……你连这个都没法确定么？” 旁边的女物理老师强忍着笑。 因为她想到了。 薛定谔的子宫。 孙秀斌盯着生物胡老师，并不打算放过他：“老胡啊，咱们尽量克服一下，怀胎还得十月呢，到时候春梅差不多也能回来了。” 生物胡老师被孙秀斌逼到绝路，忽然一拍桌子，爆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主任，我想起来了，我老婆已经怀上了！主任你看，我们要生二胎，到时候一定照顾不过来，会耽误四班学生的。” 听闻此言，四周的雕塑都暗暗握拳。 你妈的，太狠了。 为了不当班主任，今晚要强来么。 见他如此抵触的样子，孙秀斌只好转望旁边的女物理老师：“小陶，四班的物理成绩还算可以，想必你……” “主任！”物理陶老师一个激灵，“我近期也有生育计划。” “你……你结婚了么？” “快了，快了。”陶老师连连点头。 孙秀斌咽了口吐沫：“不是前两天，还要我给你介绍对象呢么？” “啊……是啊……爱情来的太快了。”陶老师坚决点头，“而且我是女同志，真生起来，肯定比胡老师的影响要大。” 旁边胡老师面皮一抽。 好你个小陶老师！ 你个浓眉大眼的！ 平常一口一句胡大哥的叫着我。 关键时刻，卖你大哥卖的比谁都快啊。 媳妇说的对。 职场里，哪有真情。 都是利益。 在他们斗争的时候，后排的那位女老师，依然在疯狂举手，满眼都是斗志。 我不生，我不生，我这辈子都不生！ 孙秀斌，根本不敢跟她对眼。 她转而望向另一位50出头的女老师。 身为同龄人，她非常清楚，这位绝对不可能生。 “赵老师，四班的英语成绩，还是可圈可点的……” 却见这位老师忽然一抓头，一脸痛苦：“哎呦……哎呦……血压又上来了……这两年不带班刚下去一点……” “……” 孙秀斌无奈四望。 后排那位举手的女老师，终于忍不住了。 她一跃起身，差点把椅子蹬翻。 “孙主任，我可以。”她鼓圆了嘴，认真，努力，充满斗志，“倒数第一我也不怕，多难带的班我都不怕。” “小唐老师，你先坐下。”孙秀斌压手道，“不是校领导不信任你，主要是你还太年轻了，去年的时候，你刚担任一周班主任，家长就开始闹了，这不是你教学水平的问题，纯粹是家长思想僵化，学校也没有办法。” 周围的雕塑们，虽然不敢抬头，但心中也完全认可孙秀斌的说法。 于家长而言，班主任的黄金年龄是35—50岁。 这个岁数的教师，资历丰富，精力充沛，有能耐也有力气管好学生。 低于这个年龄，家长认为班主任根本压不住学生。 高于这个年龄，家长认为班主任根本没心思管。 基于这样的固化认知，如果自己孩子的班主任教龄太低或者太高，一些家长就会认为学校偏心，自家孩子吃亏了，一辈子都要完。 之前小唐老师就是，明明认真负责，没日没夜的跟家长沟通，但还是有几个家长天天来学校闹，乱扣帽子，说她体罚学生。 当时，视频监控全看了，连警察都来了。 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那几个家长却一口咬定。 小唐被几个家长追着骂，一个人躲在办公室里哭。 025 那个男人他没扛住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 碰到这种“家闹”，学校也只能息事宁人。 尤其是评市级示范校的关键时刻。 最终，学校也只好把小唐撤了，许了好几块大饼说服一个老教师出马。 “小唐，真的，真的不是你的问题。”孙秀斌有些怜悯地看着她，“我不让你来，也是在保护你。” “我已经调整好了，主任。”小唐老师使劲点头，“我一直潜伏在班级群里观察，四班家长人都很好，一定会支持我的。” “主任。”胡老师帮腔道，“给小唐一次机会吧。” 陶老师也说道：“春梅不在，我们都会帮着唐老师的。” 赵老师血压也下去了：“是啊主任，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们一块帮小唐老师，合资当这个班主任多好。” 雕塑们也一个个动了起来，使劲的夸。 孙秀斌有些下不来台：“小唐啊，四班的难点，可不是家长……” “我分析过了，主要就是三大金刚。”小唐老师自信抬手，“林逾静、李峥、刘新。林逾静太过耀眼，李峥太过努力，他们从两方面打击了其他同学的自信心。接着是刘新，由于实在是太差了，又导致其他同学对自己的现状感觉良好，在张月的催化下，最终，整个班级不可避免地集体退步。” 在场老师无不神色一震。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但这真的不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么？ “那……你有什么措施？”孙秀斌却当真问了下去。 “一，拉近同学们之间的成绩差距，让他们彼此之间产生良性竞争。” “二，增加班级凝聚力，让同学们爱上四班这个集体，不再各自为战。” “具体计划，我已经发到您的邮箱了。” 小唐老师攥紧双拳，猛一鞠躬。 “请您一定给我这次机会。” “也感谢各位老师对我的支持。” …… 高二四班，教室。 呼隆隆呼隆隆呼隆隆呼隆隆。 乱成了一锅粥。 最后一节课，本是数学课。 然而，并没有胡春梅。 除了李峥，还没人知道胡春梅去医院了，只是其他老师过来说，胡老师临时有事，让江青华组织自习。 让班长，组织自习。 这件事，等同于爆炸。 玩什么的都有，就差蹦迪了。 “胡老母不在，要不咱蹦个迪吧。”刘新摇晃着身体，开始上头，“嘿左边儿跟我一起画啊个龙……” “你歇会。”李峥把他按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我预感你要被请家长了。” “？？？” 此时，楼道里隐隐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厚底鞋，脚步贼快。 充满愤怒。 即便班里非常闹腾，却依旧能听到。 全班的音量随之骤降。 他们很快发现。 不止一个声音。 两个。 胡春梅+孙秀斌！ 不会错了。 咣！！！ 胡春梅破门而入。 “造反啊？要造反啊？” “全楼，就听咱们班了！” “怎么不说了？” “接着说啊，闹啊！” “那谁，来来来，蹦一个，让老师也学学怎么蹦迪。” 不愧是胡春梅。 有内味儿了。 同学们都低着头。 虽然被骂。 却又觉得很踏实了。 这大概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 随后，孙秀斌也走了进来。 “春梅，别动气了，简单说两句吧。” “我也不想动气，见着……哦不，闻着他们就想骂。”胡春梅摇着头走上讲台，扫视着全班同学，凌厉的目光忽然变得柔和，“行了，该你们高兴了，这下子，真……真给我气住院了……” 她的情绪瞬间失控，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啊？” “怎么了胡老师？” “您别这样啊。” “别吓人啊胡老师。” “您一哭……我也想哭了……” 一些女同学，也莫名其妙地掉起了眼泪。 李峥都有些慌。 恶化转移了？ 这个射程，还在老李飞刀的范围内么？ “胡……胡……老师……”刘新更是吓得站了起来，眼睛里滚着泪，“您别……别瞎说啊……我不气您了……真不是成心的……” “早干嘛去了！”孙秀斌骂道，“行了行了，坐下吧，没大事，你们班主任就是去做个手术，下学期还回来呢。” 同学们这才舒了口气。 想到胡老师要走。 突然有些开心。 但想到她手术又会回来。 又有些遗憾。 人的情感实在太复杂了。 他们也才意识到，胡老师在台上失控。 原来不是因为自己的病情。 而是舍不得我们。 “别再气新老师了啊……她可没我这么经的住气。”胡春梅抹着眼泪道，“我的病其实跟你们也没关系，一直都有。行了刘新，别哆嗦了，跟你没关系，上赶着当癌细胞啊？” 她说着，望向了李峥。 按理说，应该在班里感谢一下李峥父子的。 却见李峥默默摆了摆手。 胡春梅当即会意。 李峥大概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父亲的身份吧。 这么好的医院，这么好的大夫。 找他帮忙的人还不得排上大长队了。 “起立！”江青华突然一喊，站起了身。 其他同学下意识地跟着起立。 “感谢胡老师一年来的教导。”江青华深深鞠躬，“祝您早日康复，我们等您。” 全班随之齐齐鞠躬。 “祝您早日康复！” “我们等您！” 就连林逾静也跟着在喊，还很起劲儿。 胡春梅掩面扶在台前，一个劲儿地摆手。 孙秀斌也未曾想到，出名难对付的四班，竟然能搞出这么一出。 老主任抬起眼镜，默默揉着眼睛。 哎呀，到底都是好孩子啊。 铃铃铃 最后一节，下课了。 胡春梅也抹干了眼泪，冲着全班同学微微鞠躬。 “也感谢大家，一年来对我措辞的容忍，虽然说了几百遍了，但我还是要说” 没等她开口，全班齐声接上了下茬：“都—是—为—了—你—们—好！” “知道还气我！”胡春梅破涕为笑，“好了，谢谢大家的祝福，半年后我回来查你们成绩啊，都给我做好心理准备。” 不寒而栗。 就在胡春梅要离开的时候。 李峥没扛住，举手了。 “老师，还没留作业呢。” 瞬间，场面失控，群殴。 这一次，就连胡春梅，都有点想动手。 026 认真的雪 送走了胡春梅，孙秀斌上台道：“关于你们新班主任的人选，学校还在商议，今晚请大家将情况如实转告给家长，学校一定会选取最优秀的教师，请家长放心。” “主任。”刘新举手道，“那是不是能过几天没班主任的日子啊？” “刘新同学。”孙秀斌哼笑道，“乔生老师说了，等他忙完，会单独给你开小灶的。” “……” 刘新感觉很不好。 要不，转校吧。 …… 放学后，班里依然议论纷纷。 主要是新班主任的人选。 男生们以江青华为核心展开了讨论。 “班长，我们能提意见么？” “跟学校反映一下，让小唐老师来吧。” “这么巧，你也希望是小唐老师？” “那可不，谁胸大谁先啊。” “诶！”江青华横眉正色道，“别这么说老师，不尊敬。再说人家小唐老师，腿就不长了吗？” “靠！” “你个浓眉大眼的，原来只看下半身啊。”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江青华摆手道，“去年的事，你们都忘了？” “唉……” “五班的那几个傻哔家长……” “我当时都想揍他们。” 江青华收拾着书包叹道：“正评示范呢，我猜学校会选个稳一点的老师吧……但要是，真的选了小唐老师，咱们可得做好家长工作，别让咱们班家长也干出丢人现眼的事儿。” “一定！” “我们家我妈第一，我第二，狗第三，我爸第四，放心我管得住他。” “行了，赶紧抢场子去吧。” “哦操，对了，拿球拿球。” 江青华收拾好书包，笑呵呵地起身。 下意识扭头。 发现李峥正在与林逾静对话。 李峥拿着杂志走过去，给了她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还看不看了？不看我还了。” “chu！”林逾静扭头，背书包，嫌弃摆手，让李峥让开。 李峥也不再理她，回座位收拾书包。 林逾静背好书包，出教室路过李峥座位的时候，顺势拿出一盒喉糖，“啊呜”又吃了一颗。 “疼死你算！”李峥骂道。 “~” “再说一次，这个不是我的。”李峥不屑道，“是江青华送给你的。” “啊噗！！！”林逾静瞬间吐了。 喉糖划着弧线砸在地上。 弹起，又掉落。 最后转着圈，溜到了江青华的脚下。 “……”江青华低头看着喉糖，又看了看林逾静。 林逾静正在用纸巾擦嘴，呸呸呸的。 这个瞬间，江青华感觉，有些凉。 在你心中，我就这么恶心么。 凉。 好凉。 难道是冬天到了。 恍惚之中，教室里下起了茫然的雪。 雪下得那么认真。 下得那么深。 倒映出他， 躺在雪中的伤痕。 看着凉透的江青华，林逾静慌忙捂嘴，也很不好意思。 她连忙扣好了喉糖的盒子，跑过去放回江青华桌边。 “我……嗓子没事了，谢谢……” 然后，扭头。 瞪眼。 使劲瞪。 跺脚瞪。 就好像明明听到了开罐头的声音。 却发现里面是狗粮。 那种气愤。 李峥完全无法理解。 我一个老实人，睡在书枕上，又怎么招惹到你了？ 女人，无理取闹的动物。 “。”林逾静再次鞠躬感谢过江青华后，气呼呼地抄起书包就走了。 江青华依然沉浸在自己的bgm之中。 过了一会儿，李峥也背着书包过来了。 “今天还打球么？”他问道。 “李峥……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江青华抓住了李峥的肩膀。 他眼中，尽是荒谬。 “？？”李峥又慌又懵，“为了……放松？你也是么？” “啊……”江青华抱头，他恨啊。 可他又恨不起来。 没办法，这可是李峥，谁恨得起来。 “我知道自己机会不大……但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你……嗨……”江青华怅然一叹，狠狠捶了下李峥了胸口，“今天打球，我可要火力全开了。” “是么？”李峥捂着微微阵痛的胸口，不免有些期待，“我上完操后，也感觉身体充满了力量。” “别说了，球场见！今天我可不跟你一队了，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对抗。”江青华一把挎上了书包，朝门口走去，“球场，我不可能输。” 李峥很少被刺激。 江青华稍微一挑逗，他就燃了。 “那我也只好全力以赴了。” …… 打球之前，李峥抓紧时间，一路小跑到了图书馆。 先探头看看。 那个道貌岸然的老管理员正坐在桌前看书。 没有其他人。 林逾静不在。afe。 他像反恐精英一样快步跑到桌前，把图书卡和两本杂志都掏了出来。 老爷子一抬头，摘了花镜才确认是李峥，忙说道：“昨天那个女同学，没来取学生卡。” “哦。”李峥跑到书架前搜罗着问道，“《科幻世界》还有么，老师？” “以前的都在里面呢，得找一找。”老爷子收拢起两本杂志，看着内页一哼，“太不爱惜了。” 李峥才想到口水的事情。 虽然不想多理这个老大爷，但终究是自己有错。 他只好低着头回来认错。 “对不起……看书看睡着了。” “哼。”老爷子斜眼看着他，一本正经，“按照规定，损坏书籍者，三倍赔偿，取消借书资格。” “别啊。”李峥忙摸起书包，“我赔，借书资格您通融一下。” “嗨呀，你也知道做人要通融啊。”老爷子板着脸掏出一台国产手机，“那个吧里吧里……” “我给您下载。”李峥立刻拿起手机摆弄起来，“里面还有那啥视频呢。” “啥？” “……学习视频。” “好不容易上网，谁看那玩意儿。”老爷子摆着手道，“吧里吧里回头再说吧，我先问问，你们班主任去医院了么？” “去了，刚刚道别。” “嗯……”老爷子揉着下巴问道，“那新班主任呢？” “还不知道。” “那如果，从其它学科老师里选的话，你觉得谁合适？” 李峥下好了吧里吧里，把手机推了回去：“这不是我要思考的问题。” “哎呀，规矩还是挺严格的。”老爷子抿着嘴拉来一张纸，“图书馆黑名单，终于有名字写了，我得写漂亮点。” 027 你他娘的也知道怜香惜玉？（感谢萌主思时夜鬼） “别！”李峥慌忙把纸扯了过来，“您刚才问什么来着？” “班主任，你觉得谁合适。”老爷子挑眉道，“从其它几科的老师里选。” “我想想……”李峥琢磨道，“资历上来说，应该是英语赵老师，但她每次上完课就匆匆走了，作业也不会批的太认真，比较佛系，不太管我们，不太适合。” “嗯。”老爷子拽回了纸，提笔在上面记录起来，“赵老师不负责是吧。” “也不能这么说，该做的都做了，只是没胡春梅老师那么夸张。”李峥有些警惕，“您记啥呢？” “还要不要以前的《科幻世界》了？” “好好，我不问……”李峥继续思索，“生物胡老师，比较稳重，但脾气太好了，又是慢性子，可能承受不了我们班的节奏。” “就是拖着不干活，消极怠工是吧。”老爷子提笔就写。 “不是，我没说。”李峥接着说道，“物理陶老师，资历将将够，她非常聪明，我很喜欢听她的课，条理清晰，节奏快，知识点充沛，但她似乎只专注于授课，平常跟我们都是零沟通。” 老爷子大笔一挥：“讨厌学生，拒绝沟通是吧。” “算了，你开心就好。”李峥选择放弃治疗，“化学俞老师，高高在上，没心思当班主任的，她本质上是个好老师，但好像从来不会听取他人的意见，我行我素。” “这个……就算她听，大家也不敢提。”老爷子想了想，还是颤颤横起了笔，“算了，这个我也惹不起……那个，你好像没提语文老师？” “是，我也在犹豫。”李峥纠结道，“语文唐老师，非常热情，责任心很强，教学水平也够，还总有创新的教学方法，我们班唯独语文课没落下，我其实语文都没怎么下功夫，跟着她的课走，就可以拿到差不多的分数。” “那有什么可犹豫的？” “去年的事，您不知道么？”李峥叹道，“三个家长，追着她骂，说她体罚学生，这怎么可能呢？那么好的脾气，学生不欺负她就不错了。想来想去，还是别让她带班了，这么好的年轻老师，不想看她再受伤害……还是生物胡老师吧，差也差不到哪儿去，我们班长挺能干的，会帮老师的。” “哎呦呦。”老爷子抬眉道，“你小子还给我细腻起来了，你他娘的也知道怜香惜玉？” 李峥低头看着自己整洁的校服，“我哪里不细腻了？” “好吧，不难为你了。”老爷子笑着起身，“等着啊，我给你翻杂志去。” 焦急的等待过后，老爷子搬来了今年一整年的《科幻世界》。 “呼，呼……”他吹了吹，拭去灰尘，“这些书，除了我，就那个女孩看过。” 李峥暗暗叫好。 判断果然是对的，她期期都追。 “一次只能借三本，看在你给我下吧里吧里的份儿上，这次给你开个小口儿。”老爷子一边记录一边嘟囔道，“《科幻世界》啊，有年头了，我之前也问过，她一个女孩子，为什么喜欢科幻。” “为什么？” “呵呵。”老爷子抚须轻笑，“是个很浪漫的答案，我不告诉你。” “不就是为了学习么？”李峥不声不响之间，把全年的杂志都毛进了书包。 “也可以这么说倒是……”老爷子挠了挠头，总觉得哪里很奇怪，“怎么一跟你说话，正常的话都会变得很莫名。” 是你自己心术不正吧，李峥在心里小声哔哔。 鞠躬再见过后，他这便小跑离去。 与江青华的热血对抗，他已等不及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女孩才探进头来。 动作跟之前李峥一模一样。 都是暗中观察，看有没有讨厌的人在场。 “走了，别看了。”老爷子笑着挥手。 “呼……”林逾静这才走了进来，不好意思地说道，“老师……昨天……” “是要这个么？”老爷子笑着把她的学生卡推了过去。 “嗯……谢谢老师。”林逾静接来图书卡，却又望向了桌上的《科幻世界》十月号。 “要借这本么？”老爷子翻开封面道，“那小子给弄脏了，我帮你好好敲打过了。” “其实也……还好。”林逾静支支吾吾说道。 “你不嫌弃的话，当然没问题。”老爷子把杂志推了过去，顺便问道，“那小子偷偷问我，你为什么喜欢看《科幻世界》来着。” “？！”林逾静一愣。 想生气。 但又不敢。 “您……您怎么这样……”林逾静攥着杂志，红脸低头，“说好了不告诉别人的……” “嘿嘿，我没告诉他，就吊着他胃口。”老爷子哼笑道，“那傻小子，以为你是为了学习呢，脑子有坑。” “呼……”林逾静这才稳了下来，“您可千万……别告诉他更多了。” “我的为人，你放心。” 看着林逾静羞答答的离去。 老爷子心潮澎湃。 年轻真好啊。 要是能时光倒流，回到高中。 谁他娘的还学习啊。 全校的女同学。 我都要好好交流交流！ …… 林逾静刚出图书馆。 两尊粗壮的手臂忽然从身后左右袭来。 pong！ 熊抱。 她窒息。 她挣扎。 她狂捶。 “好啦好啦！” 乔碧霞闷够了才松绑：“嘿嘿。” “呼……”林逾静擦着口水，瞪眼，“再这样，我咬你。” “诶，你这小牙长这么齐不容易，别造次。”乔碧霞拥着林逾静道，“走，打球去。” “不去。” “嘿呦，你还真怕上那小子啦？”乔碧霞瞪眼道。 “就不去。” 这会儿，徐梦溪也跶着小碎步赶了上来：“没事的，我们后来跟李峥继续打来着，他挺和平的。” “咻！”林逾静扭头道，“再帮他说话，连你们我也不理了。” “谁帮丫说话啊。”乔碧霞道，“别看那小子跳的欢，他体力差得要命，十分钟一到，我一撞一跟头。” 徐梦溪擦汗：“不用十分钟……你任何时间，撞谁都可以一撞一跟头。” “就这个意思嘛。”乔碧霞捏着林逾静的肩膀，扭头就把她往卫生间拎，“赶紧换衣服，姐今天带你虐那小子。 她窒息。 她挣扎。 她狂捶。 最后，她只能咬。 啊呜。 “哎哎哎……”乔碧霞这才松手，看着胳膊上的牙印傻笑道，“还挺疼。” “……”林逾静擦了擦嘴角，侧头小声问道，“梦溪，他真的……十分钟以后，可以随便蹂躏？” “真的，我最后还盖了他一下下呢~” 林逾静，有些手痒。 嘴也痒。 牙却很疼。 她瞪着乔碧霞的胳膊。 开始揉嘴。 “提醒过你的。”乔碧霞忙推着她走向卫生间，“赶紧的，我憋一天了，昨天觉都没睡好。” 028 领悟 篮球场，人还不多。 由于今天下课早，四班男生独占了两块场地。 江青华，刘新和李峥自然而然凑在了同个半场。 刘新还在因胡春梅的病情而自责，上篮时甩出的油，都比以往少了一些。 江青华和李峥，则并排站着热身。 “一对一吧。”江青华漠然道，“趁着人还少。” “别了，我肯定打不过你。”李峥一边做广播体操，一边摇头。 “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用试也知道的。” “你不懂。”江青华抓起滚来的篮球，努力地拭去耳畔的凉意与萧瑟，“你根本不懂。” “我懂。”李峥迈开大步，蹦起了跳跃运动，“我其实，只是运气好罢了，我只想低调的放松，最好不要打击其他同学。” “能不能，不要跳着说话。” “……” 江青华刚要再说，耳畔的凉意忽然化为一道劲风，自身侧袭来。 他连忙抬手去挡。 嘭！ 是个篮球。 还好他反应快接住了。 可他的手依然很疼。 这个力道…… “搞起啊，江帅。”乔碧霞按着手指关节，一路嘎嘣着走来。 “嗨~”徐梦溪在旁边挥手问好。 后面好像还藏着一个人，从亮闪闪的鞋子上来看，是林逾静没错了。 江青华满眼含恨地吞下苦水：“你们高三……就不加课的么……” “评示范呢，学校才不敢加。”乔碧霞咣当咣当猛跑过来，一跃撞向刘新，“yoo！” 咕嗤！ 刘新被撞得一个踉跄，回头瞅了眼乔碧霞，默默捡起了球，也不说话。 “嚯，油桶今天不在状态啊。” “懒得理你。”刘新默默投篮，没进。 “没事儿，姐给你状态逗出来。”乔碧霞搓着手转望江青华，“别磨叽了，三对三，搞起。” 江青华瞥了眼歪头愣走，也不知道看路硬走的林逾静。 怎么，是在闪躲自己的目光么？ 搞不好，还有戏。 江青华神色一震：“成吧，不过男女对抗太欺负你们了，转球眼儿吧。” “来呗。”乔碧霞一把从刘新手里抢过篮球，“来来来，都凑过来。” 转球眼儿，是球场上的一种随机组队方式。 队长转到谁，就跟谁一队。 六个人，很快凑成了一圈。 乔碧霞扭球朝上一转，再接住。 针眼儿正好对准了林逾静。 乔碧霞一把就把她拎过来抱紧。 接下来，江青华转到了徐梦溪。 最后一轮，乔碧霞转到了李峥。 结果出来了。 乔碧霞、林逾静、李峥一队。 江青华、刘新、徐梦溪一队。 这个结果，每个人都很失望。 不过至少，江青华可以和李峥正面对抗了。 “十个球吧，三分算俩。”乔碧霞将篮球重重地掷向李峥。 李峥却只抬手轻轻一卸，便运着球蹦跶着走向中场发球点。 “可以。”乔碧霞凑到林逾静耳边道，“多传他球，快点给他体力耗了，打完十个球换队好虐他。” “唔！”林逾静期待点头。 另一边，江青华队，毫无交流。 徐梦溪想稍微讨论一下战术安排，却只看到了两个凛然的男人。 刘新站在篮下，生无可恋。 江青华却不然，他双拳紧攥，眼里带着火。 这倔强的不屈感，徐梦溪似曾相识，好像昨天的那个硕哥也这样过。 的确，江青华已经很久没这么认真过了。 这一次，不会再输。 搞清楚李峥！ 篮球场，它姓江！ 站在发球点的李峥，同样感受到了这异常的斗志。 似乎，已经超越比赛交流本身了。 算了，还是先避一避吧。 他就此把球传向了林逾静。 “唔。”林逾静接球，有模有样地挥手组织进攻，“唔，唔唔。” 另一边，江青华抬臂一吼：“我盯李峥，逾静就交给你了，那个谁。” “哦……”徐梦溪迎上了林逾静。 “唔。”林逾静一扭头一瞪眼，立刻回传给李峥。 李峥刚一接球，便见江青华像公牛一样扑了上来。 他吓得赶紧又把球回传给林逾静。 林逾静运了两下球，又传了回去：“唔！” 李峥运了一下，又回传。 两个人一边往前跑，一边你传我，我传你。 瞪来望去，转眼就是六七个回合。 江青华追着追着，不知道为什么，腿上忽然没了力气。 比赛明明才刚开始。 他却好像已经听到了终场哨。 林逾静每一次狠狠出球，他的心好像都被刺了一下。 李峥每一次回传，他好像都矮了一分。 跑这跑着，他再也跑不动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已被二人甩在身后。 “啊……”江青华茫然回首。 愣神。 李峥和林逾静，仿佛化成了慢动作。 默契，温馨。 还眉来眼去。 他好像领悟了什么。 痛。 好痛。 咚，唰。 李峥轻松上篮得分。 别说，这次进攻还挺舒服。 来来回回的快节奏传球，行云流水间就把江青华给甩了。 这球儿过瘾。 “好球。”李峥冲林逾静道。 “咻。”林逾静扭头，只期待李峥快些耗尽体力。 乔碧霞压着刘新抢到了球，一把扔向江青华：“不行啊，江帅。” 嘭。 正中心口。 江青华没有挣扎，仰倒在地。 “哎？！” 几个人慌忙围了上去。 然而江青华却茫然直视着天空，似乎并没有感受到身体的疼痛。 他懂了，他悟了。 他也痛了。 他嘴里还哼着什么。 多么痛的领悟。 你曾是我的全部。 只是我回首来时的路， 每一步， 都走的好孤独。 突然，操场边忽然传来了一声怒吼。 “刘新你给我过来！” 不仅是刘新，连李峥都吓得缩了下脖子。 是乔生，他正和胡春梅准备离校。 “报应……来了……”刘新一叹，垂着头走了过去。 比赛暂停，林逾静抓起球，斗志满满地练起了上篮。 乔碧霞则非常担心江青华，抱着他猛摇起来。 “江帅，怎么了，说句话啊。”乔碧霞咬着牙，在她抖动厚唇之间，勾勒出一幅铁骨柔情，“李峥你帮我按着点，我来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就人工呼吸。 为什么要按着？ 029 下半场，我来了！ 江青华也是一个哆嗦。 bgm瞬间垮掉。 生理恐惧强行驱散了他心中的寒意。 “我没事。”他蹬地后退，狼狈起身。 “呵，逗你呢。”乔碧霞哈哈一笑，抹着嘴角渗出的口水道，“还能让你占便宜喽？” 江青华明明是心口在疼，却捂向了小腹。 再看李峥。 后者稳稳点头：“你，不行啊。” 江青华摇头笑了起来，笑的很倔强：“刚一个球儿，别嚣张，看我今天不给你打服的。” 李峥摩拳擦掌。 这会儿，刘新撒丫子跑了回来。 “乔老师说，篮球赛进四强就饶了我。”刘新跟大蛾子一样忽闪着双臂跳了起来，“练起来啊！” “哔哔什么，抢内线去。”江青华骂道。 “走着。” “哼，有意思了。”乔碧霞紧跟上去。 比赛重新开始。 在一次次的跑动之中。 江青华的汗又热了，劲儿也来了。 刚刚，只是一个小小的暂停。 下半场，我来了！ …… 夕阳西下，操场上人已寥寥。 六个人坐在场边，大口喝水，畅聊着刚刚的每一场比赛。 乔碧霞：“可以啊油桶，今天的对抗，姐很过瘾。” 刘新：“明晚继续，看我治不了你的。” 徐梦溪：“呵呵，静静今天也打的很自信啊。” “唔！” 李峥：“那个不算盖帽，就手指尖儿蹭了一下……” “~” 江青华：“……” 不知不觉，每个人都完成了夙愿。 林逾静成功地盖了李峥。 李峥圆满地完成了放松。 刘新在与乔碧霞的对抗中，成长了。 乔碧霞帮林逾静找回了篮球的乐趣。 徐梦溪锻炼了身体。 江青华领悟了人生。 虽然有些痛。 另一方面，完全享受比赛的李峥，也得到了超额的活力恢复。 毕竟，是林逾静、徐梦溪、乔碧霞三重放松。 值得庆幸的是，乔碧霞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刘新身上，并没有起到太大的副作用。 这一场酣战过后，他感觉学习都更有劲儿了。 …… 次日晨。 李峥临出家门的时候，在鞋柜上发现了两张百元大钞。 不露声色收入囊中。 塞好之后，再看回帖。 【胡老师已住院，放心，射程范围内。】 【五百块钱，买文具去，不够再要。】 【关于化学，我解答不了你。】 【我好像随便翻翻书就满分了。】 【sorry，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你还是去请教班里化学成绩好的同学吧。】 【xd】 【今日金句：】 【天才就是这样，终身努力，便成天才。】 【这句话是门捷列夫说的，他制作出世界上第一张元素周期表。】 【李毅】 【2018.10.12，05：15】 看完帖子，李峥并没有记金句。 而是反复检查鞋柜。 说好的五百块呢？ 很快，他发现了旁边的跟帖。 这次是草书。 【正好没现金，我抽掉三百。】 【老李你照顾好胡老师啊，下刀利索点。】 【李峥出门的时候也轻点，你娘在屋里倒时差呢。】 【这个金句太水了，看你娘的】 【物理学就如同性爱一样，尽管它们可以带来一些实际的成果，但那并不是我们喜欢做它们的原因。】 【我永远的男神，费曼。】 【看清楚了么？】 【什么，才叫，金句。】 【你们给我品，给我慢慢品。】 【安宁】 【2018.10.12，06：37】 妈的！ 李峥没骂错。 那失去的300块。 真的是，妈的。 毛起来比儿子还狠。 不过费曼的这句话…… 也真的很有层次。 学习也是同理，尽管它可以带来一些成果。 但这并不是我喜欢的原因。 嗯，这句话收下了。 不知道用在作文里，小唐老师会不会加分。 李峥随即提笔回帖。 【致老李：】 【呵呵，这是你最后一次，在化学方面跟我装哔。】 【今日金句，的确差评。】 【对胡老师，你务必亲自操刀，别让替身程文月来。】 【下刀不仅要利索，还得切得干净。】 【最后，有三百块钱被节流了，微信转一哈子。】 【致宁儿：】 【你听听清楚哦。】 【李峥】 【2018.10.12，07：01】 咣！！！ 李峥重重砸上了大门。 拔腿就跑。 刚上自行车，他微信就响了。 【安宁：你有种，给我等着。】 李峥并不害怕。 连你儿子买文具的钱都毛。 活该。 再说，等他放学回来，宁儿八成又已经出差走了。 毕竟是贴吧母子。 …… 这个清晨，无惊无险。 不到7点20，李峥便到了学校，还抢到了最方便的自行车停车位。 进校门的时候，学校里还没几个人。 很好，完美地避开了孙秀斌。 他一路走上二楼，打开班门，在空无一人的教室中，将复习资料分门别类摆好。 终于可以安心地早自习了。 连续两天的篮球运动之后，身体的酸痛感反而有些减弱。 嗯，一定是自己变强了。 他活动着手指，拉开笔袋。 同时检视学习状态。 【李峥】 【理科基础学习阶段（待晋级）】 【语文：94】【数学：110↑】【英语：92】 【物理：102】【化学：74↑】【生物：86↓】 【今日活力值：0/29，28倍速。】 奇怪，昨天连数学作业都没做，反而成长了1点。 生物放着放着，下降了一点。 难道是智商在成长，记忆在衰退？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果然还是要活到老学到老。 当然，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化学，昨天一天的学习上升了9点。 之后拼命放松，终于攒出了29个小时的活力值。 距离目标还有11点，完成任务的机会很大。 但学习这种事，是有边际效应的，越往后越难提高。 这29个小时，务必要精打细算。 来，先列个学习计划。 李峥搓着手翻开本子，期待满满。 列学习计划，是一件非常爽的事。 就好比打网游之前，研究自己要玩什么职业一样，因为有无限遐想的空间，这个过程甚至比打游戏本身还爽。 对于今天的化学学习计划，李峥将时间分成了3部分。 1：吃透徐梦溪的学习攻略，并提炼出自己的思维导图。（7小时） 2：做题巩固。（7小时） 3：中午请教孙乐秧老师后，结合当时自己的化学评分，伺机而动。 如果距离目标较远，则采取暴力提前学习法，开始啃下学期和高三的内容。 这种方法虽然容易见效，但在根基不牢的前提下，硬灌知识，不仅事倍功半，且外强中干。 如果距离提高20点单科评分的目标很近，则继续做题，做高难度题，将至今的化学完全内容吃透。 结合昨天的经验，为确保灵活度，李峥为这部分内容留了15个小时，其中也包括正常听课的时间。 计划列完，对于学习的期待感也随之拉满。 今天的学习，依旧是这么迫不及待。 030 节奏大师 7点54分。 李峥合上了练习册。 活力值，不经用啊。 14个小时，怎么说没就没了。 看着还空着大半本的练习册，他实在有些不舍。 他想就这么一直做下去，一口气做完。 就像通宵打游戏一样，反正已经两三点了，还睡什么睡嘛。 可他必须刹车停下。 此时再做检视。 【化学：81↑↑】！！！ 李峥兴奋了。 这14个小时，效果立竿见影。 距离达到化学评分83的目标，不过咫尺。 果然啊，俞鸿的课一个字也不该听。 梦溪老师才是救世天使。 在这巨大的收获面前，李峥凝视着练习册，不禁搓起手来。 眼中，也生出了赌徒般的狂热。 距离任务目标，就差2点了。 而活力值，还有足足15个小时。 利用这段时间，把剩下半本题也给干掉…… 怎么都该够了吧…… 要不，先做个十几页试试水？ 就做十几页，二十页准停。 真的，绝对能刹住，一道题也不多做。 他的手，就这么不知不觉地伸了出去。 眼看就要再打开练习册。 “铃铃铃” 预备铃声将他惊醒。 不行！ 停手！ 学习这种事，越是深入，就越难提高。 这最后2点的难度，也许根本就不亚于前面的18点。 必须按计划来。 忍住。 李峥左手死抓住右手，原地喘起粗气。 “中午之前……不能再做题了……一道也不能做……” 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学欲给压了回去。 好险。 险些走火入魔。 想必那些打游戏控制不住抽卡的同学，也是这种感觉吧。 但其实，在他同桌的眼中，李峥已经走火入魔很久了。 “你丫还是个人不？”刘新嚼着速食汉堡道，“我看你5分钟了，你他妈练量子速读呢？” “是量子刷题。”李峥认真作答，这样反而显得更正常一些。 刘新果然接受了这个回答，信服点头：“对了，他们都说胡老母去你爸的医院了。” “没有的事，你别乱说。”李峥一口否认。 没办法，学校这么多老师，每个老师又有亲戚，将来七大姑八大姨都来找，老李怕是要连续手术48小时升入神外天堂了。 “嘿嘿，看来是真的……”刘新凑过去问道，“咱俩算老铁了吧？” “只是普通同学，毕业后除了同学聚会不可能见面的那种。” “嗨呀，你就别装了，来来，汉堡也给你吃。”刘新说着，把夹着大生菜叶子的汉堡塞了过来，“这个……不瞒你说，我爸那个痔疮，一直都在反复，听说你爸刀法可以，我寻思着……” “滚！” 另一边，以江青华为核心，班主任人选博彩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 “收盘了啊，收盘了啊，最后一次，要押的赶紧。” “物理陶老师，5次值日，买定离手。” “其他老师，3次值日。” “我我我。”刘新扯着脖子喊道，“小唐老师，100次值日！” “不行，上限就10次。”江青华骂道，“你要上十年高中我不拦着，别人总得毕业啊。” “那就10次。”刘新笑道。 “买定离手。”江青华一边记录一边说道，“你们这帮押小唐老师的，不是我说，概率上讲她真的机会不大，你们这么狂押，输了可别耍赖啊。” “小唐老师，我也押10。”李峥突然举手道。 “？？？”江青华一愣，“你也玩？” “嗯，想试试不同风格的放松。” “唔，唔唔唔！”林逾静也在远处猛晃起来，“胡友斌，10次。” “……”江青华看着二人较劲的样子，本来激动的神色，忽然凉了下来。 他提起笔，狠狠地记在了本子上，“showhand是吧，show死你们，死你们，你们，们……” “啪嗒、啪嗒……” 楼道里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 班内音量骤降。 这年轻而又性感的步伐…… 不少男同学都憋不住了。 哐！ 门开了。 哇。 是孙秀斌。 瞬间萎靡。 “瞧瞧，瞧瞧，你们胡老师刚走一天，瞧瞧你们这德性。”孙秀斌抬手道，“我来介绍你们的新班主任……” 顺着她的手势，一个身着深色正装裙的女老师怯怯地闪了进来。 长直发，齐头帘，双臂抱着教案，眼神中充满着认真，还有一点点惶恐。 刘新捶桌爆起：“yeeees！！！” 不仅是他，几乎全班男同学都炸了。 “耶！！！” “唐老师！！！” “爽！！！” 孙秀斌根本控制不住局面。 回身出门赶紧给体育组打电话。 李峥看着小唐老师，也是微微点头，笑而不语。 他很理解同学们的兴奋。 几乎可以这么说 只有小唐老师的课，他们听得进去。 就像看电影一样，总要先用美妙的画面起首，勾人去看。 之后，再用有趣的叙述方式让人进入听课状态。 但这还不够。 更重要的是节奏。 只有节奏合理，才能长时间抓住观众，哦不，抓住学生。 小唐老师无疑就是一名天赋秉然的节奏大师，张弛有度，每次刚要犯困的时候，她有总办法将同学拉回来。 但是。 小唐老师也绝非完美无暇。 也如电影一样，有时太过出众的视觉特效，难免会喧宾夺主，弱化故事内核。 比如刘新，他就不是在听课，而是看课。 同样一节课，李峥的兴奋点，是在小唐老师讲出新知识点的时候。 而刘新的兴奋点，只在小唐老师走出讲台的时候。 只有那时，他才能看到裙子以下的部分。 然后立刻就来劲了。 正如同一部电影会有两种解读一样。 同样的一堂课，他们也完全上出了两种节奏。 “好啦，好啦。”小唐老师看着乱糟糟的班级焦急抬臂，“你们再闹，主任又该把我撤了。” 瞬间收声。 无论男女，全部闭嘴。 涨红了眼，就不说话。 小唐老师这才擦了把汗，扭头冲孙秀斌道：“主任您看，我管得住。” 孙秀斌将信将疑放下电话，重又探头进来，口气充满威胁：“你们谁要是敢欺负小唐老师，我就把她换掉。” 031 败者的倔强 小唐老师俩眼发懵。 为什么别人的行为要她来负责？ 这不讲道理啊。 然而这招却非常有效。 在孙秀斌的威胁下，班里每个人都坐得笔直。 刘新甚至双手背后，目光炯炯有神，酷似中年的他，竟绽放出了小学生的风采。 不愧是教导主任。 “好了。”孙秀斌这便抚着小唐老师的肩膀道，“今天开始，高二四，就交给你了。” “感谢学校的信任。”小唐老师抱着教案深深鞠躬。 男同学们也抻着脖子，看她深深鞠躬的后影。 简单交代过后，小唐老师关上了教室的门，走至讲台前，放下了教案。 然后又紧张地侧头看了看，确认孙秀斌走远了以后，忽然眨了下眼，道：“现在允许你们高兴一下下，15秒，注意音量，可别把孙主任招回来。” 同学们都立刻放松下来。 “啊……”刘新恢复了以往的坐姿，“今天开始，我喜欢学习了。” 江青华则在懊恼地计算赔率：“这……这不科学……” “唔……唔……”林逾静更加懊恼，晕乎乎地眼睛打转儿。 正所谓小赌怡情。 李峥现在就很怡情。 一次值日半小时。 十次就是5个小时。 此长彼消，里外里比林逾静多了10个小时的学习时间。 开心。 “好啦，15秒到。来，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小唐老师拿起粉笔，认认真真地在黑板上写下了三个端正的楷书 唐知非。 一个完全不像她的名字。 小唐老师放下粉笔，转身轻轻鞠躬：“很荣幸，与大家共度接下来的高中时光。” “起立！”江青华喊话起身。 全班起立，鞠躬问好。 “请坐。”唐知非微笑着挥手，让大家落座。 看着这一双双充满精气神儿的眼神，她心中泛起了似曾相识的幸福。 一年多前，她也当过几周这样的班主任。 即便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 但此时此刻。 这种下定决心，与四十几个同学共同成长的期待。 依旧是如此浓烈。 这一次，她不会再退缩了。 “学习，不是人生的全部。”唐知非的眼神逐渐坚决，“但让我眼前这四十四位同学，以最优异的状态通过高考，走向接下来的人生，是老师的全部。” “如果你们中，将来有人对高中生活不堪回首。” “会因自己不在状态而懊恼。” “会为自己错失良机而悔恨。” “那么这些，全部，全部。” “全部都是老师的责任。” “你们，不需要盲从我。” “只需要给我机会，帮助你们。” “重点班的学生并不比你们聪明，他们只是在提前抢跑罢了。” “老师，有决心，帮助你们在本学期，完成反超。” 唐知非鼓圆了嘴，挥起拳头。 “加油。” “为每一位同学，为我们高二四班这个集体。” “也为我自己，为你们每一个自己。” “加油！” “加油！”李峥跟着挥起了拳头。 还有七八名同学也被感染到了。 李峥这才发现，跟上这个节奏的人并不多。 想必，是因为反超重点班的目标，有些过于遥远了吧。 “李峥今天也很有劲儿呢。”唐知非抬手笑道，“还有很多虚话和纪律，老师就不多说了，会在班级群和家长群里交待。” “当务之急，是拿下眼前的小目标” “期中考试。” “咱们班的情况我已经充分了解了。” “没关系，这个学期才过了一个多月，不存在追不上的问题。” “咱们班真正的问题不在大家不努力，不聪明。” “而是方差值。” “简单来说，咱们班的个体成绩，差异极大。” “这会导致老师授课的时候，很难照顾到多数同学，无论选择什么节奏，都会导致很多同学听不懂，又有很多同学没必要听。” “最终的结果就是。” “一部分同学放弃听课，另一部分同学无法听课。” “这是咱们暂时落后的唯一原因。” 同学们震惊了。 小唐老师分析起来真是头头是道。 像那么回事儿。 更重要的是，100%的同学对此都有切身体会。 胡春梅的数学课，主要照顾不太懂的同学，节奏偏慢。 物理课，节奏又贼快，似乎是专门讲给林逾静、李峥和江青华听的。 英语课，不存在节奏，只是单纯的念经。 化学课，慷慨激昂的念经。 生物课，官方睡觉课。 总之，能听进去课的机会很少。 只有语文课，小唐老师会不断变换节奏，外加身体魅力加成，才勉强维持了不错的听课率。 唐知非看着学生们信服的表情，自己也是干劲儿满满。 “接下来，老师会用很多方法，来解决这个矛盾。” “不过大多数方法，你们不用知道。” “你们只需要知道，期中考试，每个人，都有机会拿到全班第一。” 她说着，在黑板上涂写起来。 “期中考，全班前五名，将获得班内励志奖学金，老师手书的表扬信，以及为你们定制的个性礼物。” “除此之外，前三名，可以自由选择后半学期的座位。” 呼隆隆。 全是失望的嚷嚷声。 多数人完全没有被激励到。 反而很绝望。 林逾静、李峥、江青华，是铁打的前三。 其他同学，根本连惦记的资格都没有。 这不就是白给他们三个人好处么。 待声音平息了一些，唐知非才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们以为这是林逾静、李峥和江青华的内定奖励。” “完全不是这样。” “老师说了，每个人都有机会。” “请注意” “我们这次的班内排名，不是单兵作战。” “是组队战。” “两人或三人一组，以团体平均分作为排名。” “至于匹配分组，由老师完成。” “老师以月考成绩为参照，经过严格计算，会确保每一组的月考平均分都是近似的。” “说得更明白一些每一组的实力起点都是相同的。” “接下来一个月，谁的进步更多。” “谁就是第一。” 同学们这才明白了她的安排。 就像打游戏时的组队匹配一样。 小唐老师会确保每个队伍的实力尽量均等。 这样一来，每组人都有机会拿第一。 林逾静个人当然是无敌的。 但是按照小唐老师的组队算法。 毫无疑问。 她的队友将会是 刘新。 能对付怪物的。 只有怪物。 “唔唔唔唔唔……”林逾静一连五个唔，双手抓着桌子，整个人都开始发绿了。 刘新竟然也听懂了：“是哦，我也能拿第一了，还是正数的！” “挺有意思的啊……”江青华嘟囔的同时，瞥向李峥。 仔细想想，如果拿了三甲，运用奖励特权，强行要跟李峥换座位的话…… 那么李峥就会坐到墙这边，林逾静依然在窗户旁。 而自己，会拦在他们中间。 唔哈哈哈！ 虽然自己没希望了。 但杀在中间，当个超大灯泡。 闪得他们再也无法看到对方。 还是有点期待的。 没办法，败者就是这样卑微。 “嗖！” 李峥突然举手了。 “唐老师，我想了解详细的选座位规则。” 听闻此言，江青华和林逾静同时神色一紧。 果然。 你小子。 也谋算到这一步了。 “顺位选择。”唐知非答到，“首先，由获得第一名的队伍进行选择，队内分高者优先，接下来是第二名选择，选择范围是除去第一名选择以外的座位。被换座位的同学也不用着急，老师会根据情况重新安排，尽量保持大家的习惯。” “就是说。”李峥点头道，“只要组队分数第一，且队内分数更高，就可以确保坐上班里的任何一个座位了。” “是的，但要是第二名，就只能选第一名以外的了。”唐知非答道。 “没关系，我只需要知道第一名的权力就好了。”李峥不自觉地，脑袋往右歪了歪。 是的，就是那里。 中段靠窗的风水宝地。 冬天，阳光足。 夏天，日晒少。 刚好不被空调直吹。 脚也可以烤到暖气。 可以随时开窗通风。 也可以随时欣赏对面湖畔的樱树。 更关键的是，还是独坐，没有同桌。 就算是量子速读，也不会被人干扰。 “唔噜噜……”林逾静愈发狞目，指甲都快掐进桌板了。 感受到领地受到威胁的她，完全不再遮掩自己不好惹的气息。 江青华，则默默欣赏着二人的对峙。 不觉间，嘴角微扬。 你们两个，不要小看败者的心理扭曲。 搞清楚，这可是组队战。 核心元素，根本不是你们自己的学习成绩。 而是沟通和社交。 风水轮流转。 这一轮。 是我的主场了！ 我要横在你们中间。 下雪。 冻死你们！ 领悟。 痛死你们！ 其实，不仅仅是他们三个。 其他同学之间，也隐隐擦出了一些火花。 这次争第一的规则，可以说非常不利于班级前三甲。 尤其是林逾静。 毕竟，她大概率是要和刘新这样的怪物组队。 反而是成绩中游的这些同学，更有可能匹配到稳重的队友。 就像木桶效应一样。 有时，队伍实力是要看短板的。 任你林逾静如何妖孽。 分数也通通会被刘新送光。 唐知非看着蓄势待发的同学们，心下有些小得意。 嘿嘿。 小家伙们。 你们中招啦！ 她神气地抹了下鼻子，藏匿起深深的套路。 032 学气涌动 接下来，为了避免麻烦，唐知非还需要进行一些必要的解释。 “老师声明一下，也许有同学会不喜欢这样的活动。” “没问题，你完全可以像往常一样，就当这个活动不存在。” “这次也只会统计前五名，成绩不佳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另外，活动仅此一次。” “下面，公布分组。” “第一组：林逾静，刘新。” “yes！”刘新挥拳道，“这大腿粗的，赢定了！” “唔……”林逾静惨得一头撞在了桌子上。 “第二组：李峥，张小可。” 全班愣了一下子。 倒数第二，仅次于刘新的怪物，不该是张月吗？ 这个张小可是哪路神仙？ “张小可大概要下午才来报到。”唐知非解释道，“她是临时转校生，昨天已经做过我们学校的月考卷子了，根据她的成绩，由李峥作她的队友。” 李峥听得眉头直皱。 虽然很讨厌张月。 但综合计算的话。 李峥+张月的组合，其实是稍稍强于林逾静+刘新的。 这次，扔过来一个未知数，似乎月考成绩连张月都不如。 苦战啊。 “第三组，江青华，张月。” “呦吼！”张月心满意足，扭头冲江青华送上了一个勾人的眼神。 江青华头一天刚被坦克碾过。 现在又摊上了这个猛人。 也是伤得不轻。 但当他想到林逾静要和刘新组队。 败者扭曲的心灵还算得到了一丝安慰。 很快，全班同学都得知了自己的分组。 有些是两人，有些是三人。 虽然他们没有亲自计算，但能大概感觉到，每一组的月考平均分都是近似的。 大约在460到470之间。 这点误差不算什么。 至于第一。 确实谁都有机会，但也确实很难拿。 值得庆幸的是，这次前五名都有奖励。 而且每一名都是一个队伍，不止一个人。 这么算下来，四十多个人的班里，有至少十个人都能得到奖励。 机会不仅均等，还很多。 这下子，每个人都有干劲儿了。 接下来整节课，唐知非也都用来做心理建设，让大家自由发言，听取意见。 四班很久没有这么舒适的课了。 …… 刚一下课，几组人就着急忙慌地凑到一起。 毫无疑问，他们有人开始备战了。 “咱俩一队，很有机会。” “嗯，你帮我补物理，我帮你补英语。” “完美。到时候选哪个座位好呢？” “座位无所谓，最高奖学金可有500块，快够一次十连了。” “500块确实很诱人，但我还是更期待小唐老师的私人定制礼品。” “能不能跟她商量商量，自己选一个呢？” “我觉得可以。” “嘿嘿……那能不能选小唐老师的私人物品呢。” “嘿嘿……” 高二四班，变得愈发躁动起来。 张月也抱着笔记本，凑到江青华身侧，肩膀狠狠挤了过去。 “江帅，你可要好好辅导我哦。” “中午……中午再说吧……”江青华缩到墙边，很勉强才维持住微笑。 “那，小花园凉亭见？”张月挑眉道。 “那里不行，太危险了，操场吧。”江青华捂着身体说道。 “哎呀，操场会被很多人看到的……”张月扭着手指嘀咕起来。 这个没皮没脸的人竟然羞涩起来了。 江青华太难了。 他意识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 要引导张月学习。 老子。 怕不是。 要出卖色相了…… 这。 值得吗？ 另一边，林逾静抱起自己的笔记本，猛走到刘新桌前。 嘭！ 一把全砸下去了。 接着是肃杀的眼神射线：“开始，补习。” “姐姐……我就算了吧。”刘新皱眉仰头，“我就跟你后面喊加油不就够了？” 嘭！ 双手伏案。 亮爪子。 抓。 超凶。 “开始，补习。” “补补补……” 刘新被迫打开了课本。 他感觉，后面的日子，会很难。 感受着逐渐浓郁的学习氛围，看着刘新都打开了崭新的课本。 李峥有些坐不住了。 张小可，你这厮怎么还不来报到。 再这样下去，会被刘新超的啊。 500块学习资金，尊贵的顶级座位。 三年可就这一次机会。 与此同时。 教室后门小窗前。 一个小脑袋悄然浮了出来。 接着是一双极其认真的眼睛。 唐知非，正在暗中观察。 看着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讨论学习的同学。 她嘴角一扬，笑了。 春梅姐，想不到吧。 我们四班，也有今天！ 她笑着笑着，又默默缩头，潜了回去。 任重道远，这才刚刚起头。 接下来，要去套路各科目老师了。 看我不把这个班给带飞了的。 想着想着，她又笑了。 嘿嘿。 流口水了。 赶着来上课的物理陶老师吓了一跳，赶紧扶了上去。 “妹妹，刘新到底怎么你了？” “啊，没事没事……”唐知非赶紧擦了把口水，挽着陶老师的胳膊道，“亲爱的，我刚做过他们思想工作，你今天帮帮忙，试试慢一点讲好不好？” “你都开口了，我当然可以。”陶老师抬了抬眼镜道，“不过我试过，没什么大用，大多数人都不听，想来想去，不如照顾好班里的尖子生，搞不好能多出个985呢。” “嗯，你这个思路特别对。”唐知非凑近了小声哔哔，“不过今天我给他们下过药了，你再试试，就半节课，不行就调回去。” “ok。”陶老师也从后窗瞧了进去。 她傻眼了。 这个班的人。 他们竟然在。 讨论学习？ 多半个班的人，都拿着月考卷子，互相评头论足。 我滴个妈呀。 刘新的课本都开张了。 反而是李峥。 一个人低着头看闲书，跟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陶老师难以理解地望向了唐知非：“我以为，‘下药’只是一个比喻，合着你是真给他们下药了啊？” “嘿嘿。”唐知非眨眼道，“给他们一个机会，搞不好能超一班呢。” “这个……有点难。”陶老师扶好眼镜说道，“不过只要跟上我的节奏，物理前三手到擒来。” “全交给你了，亲爱的。”唐知非双掌合十，眨着眼说道，“期中只要不是倒数第一，我介绍一个超靠谱的男人给你。” 033 我们静静心肠黑啊？ “哦？现在不能介绍么？”陶老师瞳色一闪，“你知道，我跟胡友斌抢着要孩子呢。” “哎呀，再着急，人家也要下个月才回国的~”唐知非拿起手机，从朋友圈里点开了一位男士的照片，随便放出一张肌肉健身照，“学人工智能的，博士刚毕业，国内几大公司都发offer了。” 陶老师看着那精壮的肌肉，有些眼晕：“那……我这个条件是不是……” “你条件多好啊，再说你别看他又帅又壮，个子其实也不高，还没到你180的身高要求呢。” “嗨……这个，身高其实差不多就好了，也没那么严格。”陶老师彻底晕了。 “总之，等他回来，我立刻给你安排上。” “o一万个k！”陶老师也来劲了，挥着教案道，“这帮小崽子，放心交给我。” “加油！” 哄走了陶老师，唐知非默默地拿出本子，勾掉了一个名字。 嘿嘿。 这个上午。 樱湖中学，暗流涌动。 套路女王，她解封了。 …… 这个上午，李峥却很难熬。 明明还有活力值，却不能学习。 只能看闲书，或者闭目养神。 更难受的是。 周围的同学们，都学习起来了。 物理课的听课率高得吓人。 小陶老师像被下了药一样，讲的很卖力，提问也很频繁，班上一小半同学都被问到了。 高二四班，明明是学气最为贫乏的地方。 眼下，却荡出了些许灵气。 李峥着急啊。 张小可，你倒是快给我出来啊。 人家刘新都知道f=ma了。 再拖你就来不及了。 李峥没有办法，他也急不得。 只能先做好自己了。 用过餐后，他整理好了往期化学试卷，抱着一摞笔记本和教材爬上了四楼。 高三领域，依旧学威满满。 李铮心怀敬畏地一路凑到高三一班门前，探头进去。 多数人在午休，少数人在复习。 唯有乔碧霞，正在讲台前练平板支撑。 却并未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此时，前排的一个女生看到了李峥，眯眼一乐，扭头冲后说道：“梦溪，你们家小奶狗学弟来啦” 听闻此言，休息的人也不休息了，复习的人也不复习了，连乔碧霞都撼地起身。 一堆人，齐齐望向了班门口的李峥。 李峥很不自在。 高三的学霸们，怎么如此没有礼数。 徐梦溪更是呼地一下惊醒，匆匆放下龙猫抱枕，红着脸跑上来。 顺便捏了一下那个起哄女生的耳朵：“你别乱说……” “哈哈，谁让你用化学笔记包养人家啊” 徐梦溪闷头出了教室，跟上次一样，推着李峥走了老远才停下。 “我是不是打扰你了？”李峥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徐梦溪低着头使劲甩手，“她们瞎说呢，别理她们。” “小奶狗是什么意思？” “啊，这个，就是……年轻可爱的男生。” 李峥不开心了。 他很不喜欢“可爱”这个形容词。 我哪里不猛男了嘛。 徐梦溪揉了半天脸才抬起头：“那个，就把教材和高三笔记还我好了，放学后我再给你，下周五还给我就好。” “不用了，我已经领悟了你的学习技巧。”李峥大大方方点头道，“而且最近手头莫名的宽裕，我已经提前网购了高三的全部化学学习资料。” “那……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知识点ok了，剩下的就是做题了。”李峥转而问道，“孙乐秧老师你熟悉么？我们班主任给我安排了他的辅导课，有什么要注意的么？” “哇，你们老师面子可真大。”徐梦溪点着下巴，一边想一边说道，“就是，孙老师的相貌，有点……怎么说呢，就是长的不太亲切，我一开始都有点害怕，不过其实他是个非常好的老师，就是时间太紧了，每周只来半天。” “没关系，我从不以貌取人。” “那你跟静静那样……”徐梦溪掩面笑道，“我们静静心肠黑啊？” “她是真滴黑。” “靠……” 正说着，一个巨影哐哧哐哧扑了过来：“聊啥嘞？” “我以貌取人。”李峥连忙把一大摞材料塞给乔碧霞，“帮忙拿回去，谢谢。” “跟你霞姐客气个啥。”乔碧霞倒也不含糊，接过材料，一脸浑笑说道，“你小子成天往我们班跑，是几个意思嘛？” 【活力值：↓↓↓】 打住！ 李峥扭头便跑。 “嘿，这小子。”乔碧霞面色红晕，很是舒适，“见到我就羞答答的，打篮球的时候也故意躲闪我的目光，这不是逼我多想吗。” 徐梦溪友善提醒道：“内个，霞姐，其实所有男生对你都这样。” “不，这小子跟他们不一样，他尤其逆反。”乔碧霞抿嘴回身，“哎呀，要不是因为高三，我横竖要跟他好好盘盘的。” 徐梦溪笑嘻嘻推着她往回走：“你盘江帅和油桶还不够吗，给其他人留点资源吧。” “说不清，说不清……”乔碧霞不禁悍然回眸，“这小子有股贱劲儿，就尤其的想盘。” “哈哈，你还是好好准备高考吧。”徐梦溪把乔碧霞的头扭了回来，“李峥篮球打的这么好，下周篮球赛一露面，怕是要被小学妹们盯上了。” “笑话，小学妹跟他打过篮球么？能跟他身体对抗么？” “不愧是霞姐，太懂男生了……” …… 李峥一路逃窜到西侧的化学教研组门前，才敢回头。 不容易，徐梦溪可算把她哄回去了。 明明已经尽可能躲闪了，怎么还是被盯上了。 他重新调整好情绪，顺过了气，才抬手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女声。 听到这个声音，李峥就觉得不太妙。 但没办法，来都来了，他还是推门进去了。 办公室内，只有俞鸿坐在桌前，正在吃外卖烤鸭。 “嗯？有问题么？”俞鸿瞥了眼李峥，而后继续专心卷起鸭饼，“月考成绩已经改了，但就不重新发成绩单了，你自己计算一下就好。” “辛苦俞老师了。”李峥硬着头皮问道，“那个……孙乐秧老师上课前会来这里么？” “嗯，会来坐坐。”俞鸿答过之后，才发觉异样，“你找他？” “嗯。” 俞鸿顺势瞥向了李峥手里的卷子。 “李峥，有意见你就直说。”俞鸿三两口吃掉了卷饼，擦着手说道，“我不够教你了是不是？” 转变来得太突然。 李峥慌得冒烟。 你问是不是？ 那肯定是的。 所以。 你就不要问嘛。 大家心知肚明不好吗。 你非这么问。 我怎么答嘛。 “没关系，你直说。”俞鸿点头道，“我跟谁都直来直往。” 李峥只好强答：“我只是在化学上，实在找不到感觉，想请教各种风格的老师，硬着头皮试试。” “那人家孙老师有时间么？”俞鸿转而问道，“需要我帮你打个招呼么？” “不用，打过招呼了，谢谢老师。” “打过了啊……”俞鸿想了想，随即“嗯”了一声，“孙老师是仁大附中的优秀教师，带队去奥赛的，水平肯定在我之上，既然打过招呼，试一试也是可以的。” 俞鸿这便起身收拾起快餐盒：“随便坐吧，他一会儿就来。” 李峥领命，不敢多言。 片刻后，俞鸿便拎着餐盒昂首快步离去。 李峥劫后余生，擦了把汗。 虽然俞老师总是照本宣科，但这性格还真是可圈可点。 又过了两三分钟，一个风尘仆仆，穿着大风衣的男老师推门进来。 标准的地中海发型，银边眼镜。 八字眉，迷糊眼儿。 虽是位教师，脸上却写满了这个年龄男人逃不过的猥琐。 是他了，没错。 “孙老师。”李峥起身迎接。 “哦哦，是李峥吧？”孙乐秧放下公文包，一边脱外套一边抽了抽鼻子，“这大中午的，谁吃烤鸭呢，你们学校伙食这么好？” “应该是某个老师自己订的吧。”李峥帮忙接过外套，挂在衣架上。 “准是俞鸿了，想起什么吃什么，一个月不带重样儿的。”孙乐秧笑着落座，“春梅咋样了？” “已经住院了，很快手术。”李峥抓起卷子，拉了一把椅子凑了过去。 “那就好，那就好。”孙乐秧不再多言，拿起李峥的卷子快速扫视起来。 “概念题得分率很高。” “分析题不太行。” “公式稍微玩点花样就迷糊。” “没事，别灰心。” “春梅说你其它理科都不错，那就不是悟性的问题。” “这样，我带了一份高一的卷子，你现场做一下，”孙乐秧说着，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小沓卷子，挑了挑，选出一张递给李峥，“我出的卷子比较全面，能暴露问题，你好好做，我也看看你以前的错误，看能不能总结点东西出来。” “谢谢老师。”李峥火速接过卷子，但眼睛却停在了孙乐秧的公文包上。 孙乐秧，首屈一指的中学化学老师。 他的卷子，一定也是极尽妖娆与巧妙，随便做上两道，都会有不小的启发。 想做。 摸一摸都可以。 李峥根本控制不住身体，攥着属于他的基础卷迟迟不动。 孙乐秧见状只一笑：“其它都是给我们学校学生做的，你非要做，怕不是要给你做哭喽。” “那也想做。”李峥完全失态了。 “哎呀真是……”孙乐秧挠着地中海乐了，“春梅真是没说错，你这样的学生我都没见识过……这样吧，你如果15分钟内，能做完基础卷，得分85以上，我就再发你一张。” “！！！”李峥拉起椅子往旁边的桌前移坐，撕开笔袋就抓笔狂写。 你妈的。 活力值不就是该这么用的吗。 034 耍我？ 孙乐秧一笑，这便翻起了李峥其它试卷。 越看越难受。 这小子明显是没有化学天分。 别说天分，一点亲和力都没有。 稍微超出课本固定概念、公式的地方，准错。 “你们化学谁教的？” “yhosi。” “啥？”孙乐秧慌了，有种听到20年前磁带快放的感觉，“说……说慢点……” 李峥连忙调整语速：“俞鸿老师。” “哦……那我明白了。”孙乐秧抿了下嘴，不再多说。 俞鸿的公开课他也听过。 实在是…… 不如听广播。 基本就是毫无引导，让学生自己悟去了。 化学亲和力强的同学，自己多用心，还能混得差不多。 稍微差一点，很容易绝望。 自己也只听了前三分钟，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因此，那节公开课过后。 俞鸿就评上了正高级职称。 没办法啊，她爱人太顶了。 一个职称倒也还好，麻烦的是她这人还好面子，非要带重点班。 这届樱湖高二的化学成绩，怕是难喽。 正寻思着，俞鸿推门回来了，赫赫生风。 “来啦。”孙乐秧起身笑道。 “那个，老孙，别光帮春梅不帮我啊。”俞鸿回礼之后，引着一个学生走进了办公室，“四班的林逾静，比你们学校的学生不差，你帮我指点一下？” “哦？”孙乐秧一愣，望向了后面的女同学。 女同学藏在俞鸿身后，揪着一个卡通飞船笔袋，恭敬问好，却依旧有些羞涩。 孙乐秧下意识挠了挠地中海。 这个，至少相貌上来说，是一定不比孙乐秧他们学校差了。 不过，论到成绩…… 不是我瞧不起你俞鸿。 跟仁大附中比。 你们这里真的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更让他惊奇的是。 一向不可一世的俞鸿。 竟然拉着自己的学生来求教。 两种可能。 一个是，俞鸿她变了。 算是，这个不可能。 所以只能是，这个学生真的有货。 没等孙乐秧说话，林逾静忽然“唔？”了一声。 接着就藏到了门后边，抓着门边咬牙开瞪。 孙乐秧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是正在量子做题的李峥。 “嗯……”孙乐秧一笑，觉得很有意思，表情也跟着猥琐起来。 这绝非他本意，纯粹是相貌问题。 林逾静也缩得更厉害了。 “逾静，别害羞。”俞鸿拉着林逾静的手道，“你这个化学天赋，理应去奥赛的，但你知道，咱们学校没这个条件，孙老师好不容易今天有空，别错过机会。” “唔……”林逾静在俞鸿的拉扯下，只好瑟瑟进门。 扭头看墙。 孙乐秧尴尬笑道：“这位同学，我虽然长的不太正义，但也从事这个专业快20年了。” “逾静……”俞鸿也拉着林逾静道，“还没叫老师好呢。” “老……老师好。”林逾静勉强问好。 俞鸿忙道：“真不好意思，老孙……” “没事没事，我习惯了，我们学校女生一开始也躲着我。”孙乐秧一口咽下了苦水，“从公文包里抽出了最下面的一张卷子，“这一张，全部是高一知识，不到奥赛水平，但也难于所有公开的考试卷了，距离上课还有40分钟，能做到哪儿是哪儿吧。” “谢……谢谢老师……”林逾静接过试卷，立刻逃窜到最角落的桌前，拉起椅子，放好笔袋，认认真真开做。 俞鸿也拉了把椅子，跟孙乐秧开唠。 “李峥的情况怎么样？”俞鸿问道。 “嗯，不太会变通。”孙乐秧小声道，“确实不是化学料子。” “这个我自然能看清。”俞鸿瞥了眼李峥叹道，“但他其实是全学校最用功的学生，按理说，这么努力，怎么也不至于太差，可你看他月考，才将将及格。” 对于自己出题疏忽了的事情，俞鸿自然隐去不提。 孙乐秧扫了眼那道题的卷面，倒也猜出了七七八八，当然也不会说的。 “说真的俞老师，对于李峥这种情况，我也不太好办。”孙乐秧抿嘴道，“你知道，这样的卷子，我们学校的学生肯定都能90多分的，低于80的同学，我整个教学生涯，其实都没接触过……实在不知道怎么指点……你说说，就这么简单，怎么可能不会么？”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俞鸿扼腕道，“那高三重点班，您教起来感觉如何？” “实话实说，还是挺平庸的，矬子里拔将军吧。”孙乐秧思索道，“那个课代表徐梦溪，挺踏实的，别看她平时闷声不响，其实明白着呢。还有那个乔碧霞，看着明明不是一路人，做起题来可毫不含糊。” “徐梦溪我不知道，乔碧霞是挺出名的。”俞鸿掩面笑道，“我走路就够使劲的了，可是见到她，还得我躲。” “哈哈哈。”孙乐秧笑过之后，冲量子李峥努了努嘴，拍着自己的公文包道，“这个李峥，也挺有意思，明知不行，还想挑战我的难题，精神可嘉啊。” “是，您别看他成绩一般，真是个叫劲儿的人。”俞鸿问道，“那他现在做什么卷子呢？” “一套比较基础的。”孙乐秧抬腕瞅了一眼，“依他的水平，40分钟能做完就不错，及格有点难。” 忽然。 嘭！ 砸笔。 李峥擦了把汗火速起身：“到15分钟了么，孙老师？” “？？？”孙乐秧咽了口吐沫，“刚十分钟。” 李峥也是没有办法。 速度一开，就是28。 要不是受制于书写速度，他其实两分钟就能完成了。 就算唰唰写，五六分钟也够了。 剩下的时间，他只好检查七八遍。 按理说，本应恢复正常速度，拖个几分钟再交的，这样正常一些。 但他实在不想浪费与孙乐秧共处的每分每秒。 如果徐梦溪是化学天使。 那孙乐秧就是化学老妖。 怎么能放过他呢。 孙乐秧将信将疑接过卷子，扶正了眼镜，随随便便扫了过去。 字满的都快溢出来了。 “艹。”他突然一掌拍向了自己的地中海，“耍我？” 俞鸿也慌了，顾不得孙乐秧的粗口：“这也太快了吧……李峥，这卷子你是不是做过？” 035 妙啊~ “不可能，我的题不对外公布的。”孙乐秧就这么目判起来。 片刻后，他把卷子一拍，转头怒视李峥：“李峥，你捣什么乱，不知道我时间很紧么？你这个程度装什么呢？” “……”李峥无话可说。 “别生气，老孙……”俞鸿连忙劝道，“我保证，他成绩真的很差，没有戏耍您的意思。” “这叫差？”孙乐秧指着卷面道，“94分，仅就高一知识而言，放仁大附都快到平均水平了，加上这个做题速度，我真不知道怎么形容。” “李峥。”俞鸿问道，“你这两天都干什么了？” “那个，我请高三重点班的徐梦溪帮我补习来着，还借了她的笔记，这两天就死磕学过的知识，磕了得有20个小时吧。” “没睡觉？”俞鸿惊道。 “嗯。”李峥攥拳，“我这个成绩，还有什么资格睡觉。” “是个狠人……”孙乐秧也惊了，“你现在大脑还正常么？” “感觉很好。” 好个头，这他妈是要成魔啊。 孙乐秧终于忍住了没说。 “我姑且相信你。”孙乐秧抓紧时间抽出了与林逾静相同的那份卷子，“时间不多了，你试试这个，打预备铃的时候交，能答到哪儿是哪儿。” “谢谢老师。” 李峥拿了卷子就回去开做。 全程甚至都没发现林逾静。 但林逾静，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唔。 她感觉很不好。 化学，是她全方面碾压李峥的科目。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追上来了？ 徐梦溪…… 叛徒！ 二五仔！ 咬你！ 她也不及多想，继续飞速做题。 越做越烦。 这题好难。 但每当她瞥向李峥。 却又看见了那恐怖的量子态。 她也只好含泪硬做。 像是被迫营业的猫猫。 可怜巴巴的。 另一边，两位老师也是惊疑未定。 俞鸿更加未定。 徐梦溪一天的功夫。 比自己一学期还管用？ 孙乐秧忙抬起手，稳住俞鸿：“每个学生都不一样，也许对一些特殊的同学，徐梦溪的思路更有效。” “嗯……”俞鸿拿起李峥刚刚做完的卷子品味起来，“这个答的是真不错，虽然还不如林逾静，但正常人能得的分都得了。” “是，差的那6分是拉分题，没有特别培训，很难做出来。”孙乐秧拍着俞鸿道，“如果他没瞎说的话，这个李峥不简单啊，一个晚上就把支离破碎的地基，给修得瓷瓷实实的了。” “还是徐梦溪有办法，归根结底还是您水平高。”俞鸿笑道。 “唉，你这么说，我也只能接受了。”孙乐秧笑着揉起了地中海，猥琐了起来。 “这个，孙老师，我跟您提个小意见，您将来面对新同学的时候，尽量不要笑。” “……” …… 另一边。 李峥面对这样的进阶卷。 举步维艰。 题目看上去明明很简洁，都是高一的基础知识点。 可为什么，做起来会这么难？ 举个例子 现有kcl、nal、na2co3组成的混合物，该混合物中na+的质量分数为31.5%，cl-的质量分数为27.08%，则混合物中na2co3的质量分数为_____。 这三种化合物及其反应，离子状态，都学过，并不难。 可真要计算，即便是现在的李峥也要用很久才能找到思路。 这还是比较简单，能有思路的题。 更多的是那种看懂都很困难的题。 实在是难得令人绝望。 李峥虽然做题做得头皮发麻。 但不得不说，孙乐秧的卷子 妙啊 就像打超难，超虐人的游戏一样。 真正的硬核玩家，越死越开心 李峥早已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学习计划。 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神奇的虐题状态。 虐题，实际上应该说是被题虐。 多数人都会越来越绝望。 但总有人。 愈挫愈勇。 不知何时，他突然眼前一闪。 【化学：83↑↑↑】 【单科狂热，任务完成。】 【20游戏币，已入账。】 【获得全新buff。】 【化学狂热：化学学习效率提升100%，仅基础阶段有效。】 啊。 不觉间，他早已人题合一。 就这么不经意间地。 在做题中，完成了。 在题海的拼杀中，悟了。 以战养战，不过如此。 兴奋之时，预备铃也响起了。 李峥立刻收笔。 对于纪律，他始终严格遵守，说到时间就到时间。 他这才发现，卷子上早已滴满了汗珠。 满是自己奋战的点点滴滴。 “李峥同学……”孙乐秧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后怕地说道，“该睡觉，还是要睡的，人的大脑，太疲劳是会损伤的。” “没事……刚刚好……”李峥拿起卷子，走向孙乐秧。 这会儿，他才看见林逾静也在。 即便已经打铃儿了，林逾静却仍在草稿纸上狂算。 下笔散乱，狼狈不堪。 完全没有以往答题的优雅。 李峥呵呵一笑。 看样子，林逾静一定很痛苦。 的确，这种难题，痛苦是一定的。 但可惜，你还停留在上一个境界对抗痛苦。 而我，早已融入痛苦，享受困境。 假以时日，我早晚会将你踩在脚下。 然后瞪回去。 两位老师倒也不在乎林逾静争的那几分几秒，拿起李峥的卷子便目判起来。 “能答这么多，不容易……”孙乐秧嘴巴里默算着得分，几十秒后，便放下了卷子，长叹一声，“59分，可惜了。” “不可惜，老师，差就是差。”李峥诚恳点头。 这份卷子，他实际耗时早已超过7个小时了。 相当于用了正常人几倍的时间去做，这个结果已经是作弊的极限了。 差就是差，没什么可说的。 “不得不说，你这个态度，我很喜欢。”孙乐秧笑着点头，继而猥琐，“这是我们学校高一期末的卷子，你知道当时平均分多少么？” “多少？” “63。”孙乐秧抿嘴道，“这么短时间，能达到这个水平，已经很夸张了。” 他说着，抽出另一张纸递给李峥：“这个是标答和思路，你拿去对比吧，千万别外传，下礼拜还给我，还是周五老时间老地点，跟今天一样，到时候我再专门辅导你一下，顺便给你发新的卷子。” “谢谢老师！”李峥激动鞠躬。 这是什么？ 这是孙乐秧的小灶。 无价之宝啊！ 与之相比。 巴菲特的晚餐算个毛线球啊。 “林逾静，你也交吧。”俞鸿扭头催促道，“孙老师就要上课了。” 036 疼吗？（三更，你怕了吗？） “唔……”林逾静这才长顺了一口气，扔下笔，捧着卷面交给孙乐秧。 孙乐秧再次目判。 与面对李峥不同，这次他惊喜连连，喜形于色，地中海的反光度都提升了几分。 片刻后。 “9……95分……在我们那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了。”孙乐秧张圆了嘴，回身望向林逾静，“你要参加奥赛么？” 林逾静惊得往回跳了半步，连连摆手。 “哎呀，也是。”孙乐秧拍着大腿咒骂道，“你们学校也组不起队伍……话说林逾静，你到底是怎么学习的？在这个环境怎么做到这么出色的？” 林逾静呼了口气，无奈耸肩。 “真是气人，这大概就是天才吧。”孙乐秧急得抓着头，不分青红皂白便从包里抽出一小沓卷子，“这些，你拿回去慢慢做，下周五，一定还来这里，我给你好好讲讲。” 林逾静吓得缩到了俞鸿身后。 因为她很痛苦。 她刚才做那些难题很痛苦，要绞尽脑汁。 费了很大力气才做成这样的。 俞鸿却硬把卷子塞给了她。 “别忘了啊，下礼拜还来。”孙乐秧这才拿起包，匆匆赶往教室。 待他走了，俞鸿才敲了下林逾静的脑袋。 “这是孙乐秧，仁大附的化学奥赛领队，你还有往后退的道理啊？”俞鸿埋怨道，“他师德很好的，长这个样子……那也没办法，你就克服一下嘛。” 林逾静抱着卷子，无奈嘟嘴。 “好了，快去上课吧，已经迟到了。”俞鸿也推了推李峥，“跟好了孙老师，今后我的课，你想自习就自习吧。上午小唐老师找过我了，要我放慢节奏，多让大家做卷子，人家年轻老师不容易，我也帮她试试吧。” 李峥也鞠躬言谢。 二人肩并着肩，拿着文具袋和卷子，一齐出了化学教研组办公室，走上了楼梯。 明明已经上课了，他们已经迟到了。 却都没有走快。 林逾静开始来劲了。 她不自觉地抬起手，晃荡起自己的卷子。 “~” 95比59，刚好倒过来。 这下知道差距了吧~ 李峥却一言不发，直直地走下楼梯。 林逾静又甩了甩卷子。 李峥依然不说话。 虽然林逾静就在他面前。 但他其实没看见。 他的思绪，完全被天才的光芒淹没了。 这一次，他真正感受到了。 什么，才叫，天才。 我，李峥，7个小时，死磕，59。 你，林逾静，明明很痛苦，很不愿，硬做了半个小时，95。 天才。 真是让人绝望啊。 你脑瓜里，随便一个瞬闪，都是灵巧的思路。 而我，只有一个个试，一条条算，方才勉强劈开一点点。 胡老师啊。 你又对了。 林逾静抬手在李峥眼前使劲晃了晃：“？！” “知道了，知道了，你赢了好吧。”李峥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拭去了额头上早已冷掉的汗珠，“我知道了，我就算再怎么样，也超不过你的。” “嘁……”林逾静嫌弃地侧过了头。 “鄙视我也没用，今后我就按照自己的节奏走了，再跟你比下去，搞不好真的会抑郁的。” 噹。 林逾静突然敲了下楼梯的栏杆。 接着，又敲了两下。 噹噹。 随后，她向李峥重重点头：“嗯！” 接着，又做了个手枪的手势，瞄向自己的脑袋。 “pong~” 她吐着舌头翻起白眼，假装被干掉了。 “还是那道敲钟的题啊？”李峥笑着摇头，“我只是天赋凡庸，只知道用老老实实的方法罢了，纯属侥幸。” 林逾静却猛拦在李峥身前，一个劲地猛摇头。 “不是侥幸么？”李峥挠头，“在你眼里，我这种循规蹈矩的思路，应该很被瞧不起吧？” 林逾静摇够了头后，拍了拍胸口，又冲李峥点了点头，好似一幅大人物的认可。 “你会佩服我这种人？”李峥惊道。 林逾静抬手挥了挥手里的卷子，相互指了指：“唔，唔。” “还……还要来？” “嗯！”林逾静头点得根本停不下来。 “你真是……要把我虐哭啊。”李峥骂道，“你是变态吧，是不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虐的对手，非要玩死了算？” “~”林逾静挑起了眉毛，眼里也闪过期待的光芒。 “你这家伙……”李峥被激得头皮发麻，“想清楚，我可是一晚上就追上你这么多了。” 林逾静手舞足蹈地逛荡起来，嘴里还哼起小曲儿：“哼哼哼哼” 然后脚下一滑。 咕噜噜。 就摔下去了。 李峥原地大笑：“哈哈哈！” “……”林逾静揉着脑瓜起身。 “疼吗？”李峥笑得更开心了。 林逾静攥拳，想打人。 “好了，不闹了。”李峥见她摔得不轻，这才舒服了一些，“我缓过来了，仔细想想，时间还多，而且我现在的化学悟性，搞不好已经超过你了，期中考试过后，你准备好收拾收拾换座位吧。” “？”林逾静挑衅式地眯起了眼。 两个人有说有唔地，下到了二楼。 拐角就遇到孙秀斌了。 “啊！！你们！啊！！”孙秀斌眉毛差点竖起来，“干嘛呢，干嘛呢，上课时间！像话吗，像话吗？” 林逾静火速低头，抱卷逃向教室。 李峥照例横眉冷对：“我们刚刚只是在一起学习。” “我pui！！！”孙秀斌喷的险些虚脱，“我也就是看你们都是好学生，懒得跟你们废话。赶紧的，回班！” 【活力↓↓↓】 不好，要被榨干了！ 李峥也只好抱头鼠窜。 孙秀斌无奈一叹，回头冲身后跟着的女生道：“你条件这么好，可别跟他们学早恋啊。” “我超乖的，主任” …… 高二四班，正在上语文课。 江青华一中午的时间，帮张月梳理了不少知识。 全程，张月也没少趁机蹭江青华一下，抓他一把什么的。 总之，伤的很惨。 但想到，能给李峥和林逾静下雪，江青华还是扛住了，愈挫愈勇。 这节语文课主讲月考，江青华很积极地上台帮唐知非分发起优秀范文的复印卷。 分着分着，门开了。 林逾静低头羞红着脸跑了进来。 唐知非笑了笑，没说什么。 江青华却感觉很不好。 接着，李峥随后也贼眉鼠眼溜进来。 江青华喷了。 你妈的。 就真的不给活路？ 唐知非的眼神也跟着认真起来。 胡春梅刚刚打电话嘱托过，这两个人，是有分寸的。 他们在一起，会产生良性竞争，互相督促着进步。 对他们，可以适当宽容一些。 春梅姐你认真的吗？ 这叫有分寸？ 嘶……嘶…… 唐知非听到了纸张被捏烂的声音。 “青华……青华……”她慌忙拉了拉江青华，“给各组下发吧……” “哦哦。”江青华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拿着卷子分给各个小组。 唐知非心如乱麻。 感觉事情，比想像的还要复杂。 下课后，还是再向春梅姐请教一下吧。 037 《她的旅行》 虽然局面焦灼，但课还是要上的。 为了平均分，为了好座位，为了领地，为了下雪。 唐知非、李峥、林逾静、江青华四个人，都很快调整好状态。 一组组传范文的功夫，唐知非嘴也没闲着。 “这次作文的题目是去年上沪高考的变体” “【预测。】” “【预测是人们基于已有认知，对未来进行的预先判断。】” “【有人乐于接受预测，有人则不然。】” “【请写一篇文章，谈谈你的思考。】 “自拟题目，不少于800字。” “先表扬一下刘新，这次没写诗歌，老师谢谢你了。” 熟悉的哄笑声中，刘新也熟悉地挠头。 没办法，流水的老师，铁打的刘新，横竖都得是他。 不过小唐老师就是不一样，损人损的都很开心。 “来，我们先审题。” “关键词一上来就说清楚了预测。” “作文内容只要围绕于此，怎么都不会跑题。” “因此，这次作文非常容易，发挥空间也很大。” “咱们班同学的表现也有很大进步，一旦发散起来，个个都很有文采。” “这里，还要特别表扬一下刘新同学，是真的表扬。”唐知非朝着刘新点头笑道，“刘新这次写的是记叙文，题目是《彩票大仙》，讲的是他叔叔预测彩票的故事，语言生动，诙谐幽默，里面还藏着小讽刺，最后还是个正能量收尾，老师阅卷的时候，感觉就像看喜剧片一样，笑了好几次。如果不是因为错字太多，字迹太差，这次铁定会上50分的。” “啊……”刘新整个人都懵了，“唐老师……您真的在表扬？” “真的真的，你的才华纯粹是被狗爬一样的字迹遮住了。”唐知非连连点头，“不过记叙文很冒险，这次你恰好有贴题的经历，可以写的很生动，真正高考的时候，恐怕就没这个好运气了，今后还是要多练练议论文哦。” “练！！练！！” 刘新抱着李峥的肩膀，差点就哭了。 “李哥……我……我好像恋爱了。” “滚。” “另外，李峥。”唐知非顺势望向李峥，“你这次的议论文同样出彩，但是，这个方向很危险，看到你题目的时候，老师就开始慌张了。” “《大国博弈光锥之外的预测之矢》。” 呜啦啦！ 同学们也跟着慌了。 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唐知非也擦了把汗。 “真的，老师看到这个就慌了。” “每个字都慌。” “中间还结合了一些物理概念，很勉强才能看懂。” “你的大概意思就是，大势博弈，国运难料，个人不该限于盲目预测之中，唯有奋力拼搏，方能接近理想的成果。” “这个论点是没问题的。” “问题是你的论据。” “作为中学生作文，写这些内容是很危险的。” “阅卷老师会感觉自己在被教育一样。” “老师的建议是，把立意缩小，不要讨论国运这个级别的事情。” “换成个人奋斗，甚至职场奋斗都是可以的。” “很抱歉，老师这次只能给你30分。” 李峥点头接受。 这次确实是自己没克制住，题面太诱人了，想尽情发挥一下。 30分也是个好结果。 今后再有控制不住的时候，就想想这个悲惨的分数吧。 唐知非也不再多谈，转而望向林逾静。 “最后，是刚刚下发的范文，林逾静的这篇说明文。” “通常，我们不会以说明文为范文。” “但这一次，她真的发挥太好了。” “所有阅卷老师都给了满分。” 全班再次望向林逾静。 膜拜。 林逾静焦红的脸色刚褪去一些，这下又烧了起来。 急得并腿埋头。 这次被作为范文，似乎尤其地羞耻。 李峥不禁有了兴致，拿起刚传来的复印版品读起来。 作品题目是《她的旅行》，讲的是一颗名为旅行者1号的探测器，是如何飞出太阳系的。 先不说别的，单是这一手干净利落的钢笔行楷，就足够50分起步了。 所以说“字如其人”这个说法，实在是扯得没边。 瞧着这满卷大气灵动的钢笔字，谁会想到书写者会是一个如此小气且吃独食的家伙呢。 再看正文。 上世纪，科学家根据轨道预测，发现1977年是一次绝佳的天文机会。 此时土星、木星、天王星、海王星，都在太阳的同一侧。 届时，如果发射卫星，则可以运用引力弹弓效应，依次借助这四颗行星的引力，获得超常规的推进力。 从而第一次，将人造卫星送出太阳系。 在科学家们精妙的预测计算下，旅行者1号载着镀金唱片出发。 在之后若干年，她像是芭蕾舞者一样，与这四颗行星纠缠共舞，而后分离。 最终，她将载着人类的问候，飞往无限可能，无从预知的星辰大海。 人类掌控预测，却又执迷于未知。 说明文都升华出境界了。 本来是一篇硬科普，却在她的笔下，化为了一场浪漫的舞蹈，精密预测到每一分，每一秒的科学之舞。 即便是李峥，也不得不承认，这比《科幻世界》上的很多文章还有可读性。 妈的。 常年读《科幻世界》，果然能提高作文成绩。 被她偷跑了，好气。 李峥不甘抬头，才发现林逾静正埋头从胳膊缝里偷窥他。 在等着同为科幻迷的自己给出反馈么？ 李峥又瞅了一眼卷面。 说明文活活写出散文的味道了。 这文采，没办法啊。 李峥点头道：“我帮你投《科幻世界》试试。” “！” 挠桌子。 “不行吗？”李峥只好收起卷子，“那我就拿回去抄20遍，你的文采就是我的了。” “？？？” 此时，教室门突然开了条缝。 毫无预兆地，一个摄人心魄的脑袋探了进来。 又是孙秀斌。 “新同学手续都办完了，现在方便么？”她朝着唐知非问道。 “可以，进来吧。” 孙秀斌一让，一个穿着小裙子小皮鞋的女生一跃蹦跶进来。 头发中长，看似潇洒。 面带坏笑，表面可爱。 她鞠躬向唐知非问过好后，转望全班同学，抬起右手，单眨着眼，像是自拍摆poss一样挥手行礼。 “大家好，我是张小可，学习一般，喜欢动漫，很高兴加入高二四班~” 话罢，她傻兮兮地吐了下舌头，向全班抛去了坏笑。 038 你怕不是个天才吧 全班男生都被这活泼的声音激励到了。 林逾静的作文被瞬间扔到一边。 李峥必须除外。 这个女生的发型看似凌乱随意，但其实每一根头发的摆放都是经过精心打理的，她出门前至少花费了一个小时打理。 这坏笑看似顽皮可爱，实际上只是一种浮夸的伪装，她的套路很深，绝没有看上去那么单纯。 不好搞啊，这个队友。 “好……好可爱……”刘新眨巴着厚重的眼皮，抓了抓李峥，“李哥，咱们班终于有美女了。” 林逾静猛然转头：“？” “不是这个意思，队长，您是天仙……”刘新慌忙道。 林逾静却并不买账，眼中反而射出一抹肃杀的气势。 抬手，斩下。 不好惹！ 刘新咽了口吐沫，抓向李峥：“李哥你给翻译一下。” “期中考试之前，不许分心。” “是是是……” 林逾静这才扭回去。 讲台前，张小可正在偷偷审视着四班同学。 逐渐控制不住坏笑。 嘿嘿~ 果然是平凡的学校，平凡的班级。 不觉间，她嘴角微扬。 我的真实底细，只有教导主任知道。 说出来吓死人。 在下，可是仁大附中的正牌高中生。 仁大附中，是垄断了这个城市近70年前三的霸主级高中。 本年度高考，理科平均分644！ 全市理科前十，独占六元，包揽状元榜眼。 共计157人考入菁华和蓟大。 那才是真正不平凡的学校。 不平凡到。 没他妈一个正常人。 正常人根本无法生存。 某人每次考试……都是倒数第一。 差平均分一百多分。 每次想到这里，张小可就会双目酸红。 好歹，在下也是小学智商测试中的佼佼者。 118不丢人吧？ 可为什么，在仁大附中，活的一点尊严也没有？ 真正的没有尊严。 不是被欺负，被凌霸。 也不是被瞧不起。 而是。 被视为另一个物种。 是的，在仁大附中。 她根本就不是人。 就是一只凑巧坐在教室里的动物。 偶尔有人瞅一眼，投个食。 但绝不可能多说什么。 更不可能讨论学习。 谁会和动物聊求导和概率呢？ 在仁大附中，她俨然就是一只，拥有人类身体的狗狗。 还经常被摸头。 “加油啊，小可。” “继续努力啊，小可。” “要坚强啊，小可。” 够了！ 这些逗狗的话。 够了！ 我要当个人。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张小可才终于说服了家人，转校来到家附近的中学。 樱湖中学，坐落在樱湖公园旁，环境优美，但也许正是因为地理条件太好，成绩始终止步于全市中游。 本年度高考平均分将将才过500，连一本线都没到。 虽然在下在仁大附中永恒垫底。 但在这所平凡的学校，混个前30应该不成问题。 呼…… 想到这里，张小可舒适了很多。 终于，可以享受到被普通同学敬仰的滋味了。 但是！ 她没有露出锋芒。 在头一天的入学小测验上，她刻意答的很潦草。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成绩再差的小可，她也不普通。 万一火力全开答题，一不小心就该进重点班了。 那样转校就完全没意义了。 一定要答的很烂，进一个很普通的班级。 然后，假装很淘气，很贪玩。 从不学习。 结果一考试。 哇！ 第一！ 全班震惊。 ‘小可你好聪明啊。’ ‘你怕不是个天才吧。’ ‘教教我不好好？’ 啊呜…… 太爽了。 张小可开始飘了。 “张小可同学？”唐知非看着她迷幻的表情，有些担忧。 “到。”张小可小跳着回应，元气满满。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先坐到那个空位上吧。”唐知非指向了教室靠墙的角落，“你前面是班长江青华，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他。” “嗯，好的。”张小可理了理书包带，愉快地蹦跶过去。 教室的最后一排，历来都是班级哔王的保留地。 很好。 不错的起点。 见唐老师如此分配，江青华也连忙起身。 “你稍等，我给你擦一下。”江青华从校服兜里掏出纸巾，麻利儿地帮张小可擦起座位。 张小可背着手，微笑着微微俯身：“谢谢班长大人。” 一股香气随之贴来，江青华不禁从胳膊缝里往下偷瞄。 这小皮鞋，小黑袜…… 江青华瞬间脖子都红了。 但他还是尽量稳重地笑道，“都是同学，叫我青华就行了。” “嗯，谢谢青华哥。” “哎呀……青华就行了嘛。”江青华口干舌燥。 张小可默默欣赏着班长的焦灼。 笑而不语。 嘿嘿~ 班长还是挺帅气的嘛。 不过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型。 性格还是太普通了。 这样的男生太过简单。 时间久了，只会索然无味。 就在江青华刚收拾好，要请张小可就坐的时候。 “嗖！” 一个男生，他举手了。 “李峥，请说。”唐知非点头道。 李峥起身：“我请求让张小可坐我同桌。” “啊？” 不仅是唐知非，全班同学都“啊？”了出来。 尤其是刘新。 “李哥……你这什么意思嘛……”刘新捂着胸肌又惊又惨，“这，这……我算什么？” 张小可更是一愣。 扭头望向这个名为李峥的男生。 明明，很普通的。 但为什么，气势如此吓人？ 总感觉，这个人很危险…… 还有，第一次见面，就当众提出这种要求。 他这……算是…… 表白吗？ 嗨呀，在下的这个条件，在这种普通学校，被十个、八个、几十个男生表白是一定的。 可这也太快了吧。 未等她多想，李峥已说道：“本次期中考试，我希望与队友并肩作战，坐同桌会更方便一些。” 大家这才理解。 其他人说这种话，一定被怀疑还有特殊目的。 但李峥这么要求，实在是合情合理。 张小可也才想起来，唐知非好像之前跟她说过期中考试组队的事情。 这个人就是自己的队友吗？ 虽然表面普通。 但总感觉满脑子都是坑啊。 “李哥……李哥……”刘新不甘地拽着李峥的袖子，“明明……明明是我先的啊……” “嘁。”李峥俯视着刘新，满脸都是嫌弃。 叛徒。 逆贼。 你已经是林逾静的人了。 我会给你偷看笔记的机会？ 刘新也才反应过来。 是的啊，自己跟林逾静是一队了。 可是。 我们的友谊。 就这么脆弱么？ 讲台前，唐知非问道：“嗯……这个……刘新你同意么？” 刘新看着他李哥恩断义绝的表情，颓然一笑。 “呵……”他摇着头，不情愿地收拾起桌面，“我懂了，李哥……我们的兄弟情，也就不过如此。” “期中考完再换回来。”李峥帮着他一起收拾书包，“本质上我还是喜欢与你同桌。” “啊……我就知道，李哥你不会这么抛弃我的。”刘新擦了把眼睛，“成，咱们就分开一个月。” “嗯，就一个月。” 唐知非有些尴尬地说道：“既然这样，小可你坐李峥同桌可以么？” “啊，我？”张小可有些慌乱。 精心打理的呆毛都有些无处安放。 挣扎之中，李峥凝向了她，深沉开口。 “来，一起学习。” 妈耶。 更慌了。 怎么好像死神在召唤一样。 以下为作者小剧场： 唉…… 大家总嫌我更新少。 还总唔唔唔的。 那么，有没有一本书，他日更万字，节奏明快，又暴爽的呢！ 有！当然有！ 蓝白新书《我渡了999次天劫》。 《地下城玩家》之后，又一力作！ 好看的根本停不下来。 不说了，我要渡劫，求求你快让我渡劫吧！ 039 少年，你想多啦 “没事儿，李峥人挺好的。”江青华笑着帮张小可拿起了书包，“想学习的人，跟他同桌一定能进步。” “是……是吗……”张小可本能上有些抗拒。 啊，你这个帅班长。 这么可爱的女生做你后桌。 你就不再争取一下了么？ 张小可并不知道，江青华亦有他的打算。 人在学校。 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个张小可，一看就不是善茬。 期中得胜之前，不妨先将她拦在李峥与林逾静之间。 这水，天知道能搅到多浑。 套路。 全是套路。 半推半就之间，张小可茫然落座。 江青华则回身安慰他的新后桌刘新。 林逾静则微微侧头，冲着李峥，活动了几下手指，而后使劲一攥。 期中之役，就此打响。 在这诡杀的气氛中，语文课继续。 “好了，范文大家拿回去慢慢品吧。” “下面，我们讲解月考试卷。” “李峥，林逾静，江青华，你们可以自习。” 哗啦啦 同学们一一翻出试卷。 虽然依旧有不少男同学偷窥张小可。 但总体终究认真了一些。 毕竟，期中大战的奖励太过诱人。 张小可也翻开书包。 惊疑未定的她，偷偷打量起李峥。 看样子是个很认真的普通人。 既然有上自习的特权，成绩应该还好吧。 哼，只是普通中学的还好罢了。 在你眼里，一定以为我是个差生。 嘿嘿~ 少年，你想多啦。 张小可又不自觉地眨起了眼。 虽然在仁大附垫底，但其实，我的成绩依然比你好哦~ 但我不告诉你。 就假装是个不用功的差生好了。 然后一考试。 吓死你。 真想看看，到时候你这张认真脸，会是怎样的表情。 张小可越想越开心，哼着小曲儿拿出了试卷。 “呃……” 身旁传来了恶心的声音。 原来李峥正在偷窥她的卷面成绩。 看到这个分数，李峥露出了厌恶难捱的表情。 满分150，她只得了79。 果然，只比刘新略微强一点点。 张小可很气愤。 人家根本没认真好吗。 这破卷子，随随便便都能拿100多分的。 哼。 不过是个死用功的普通人。 竟敢这么瞧不起人。 “哎……”却见李峥又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同情，“加油，继续努力，要坚强。” “？？？”张小可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对，就是这个表情。 看狗狗的表情。 我不是转校了吗？ 啊啊啊！ 张小可强忍着痛苦，挤出一丝笑容：“我其实……学习确实一般啦，既然我们是队友，今后还请你多多辅导。” “知道了。”李峥应道。 张小可咬牙握拳。 生气。 什么叫知道了？ 我就客气一下，你神气个鬼。 真是的，本来一上来不想那么高调的。 是你逼我的，你这个毫无自知之明的普通男生。 快，快考试。 我吓死你。 到时候看你是不是要羞得缩在教室角落里。 张小可生着闷气，摸向了书包里的漫画。 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 嘿嘿~ 在下要开始假装不学习了。 你不是嫌我学习差吗。 第一节课就看漫画，厉害吧。 你越嫌弃越好。 成绩一出来，吓死你！ 正在她掏漫画的时候，李峥也动了。 他默默地把手伸进课桌。 搬出了一整年的《科幻世界》。 张小可喷了。 强捂着嘴，才没喷太多。 这个人……不按常理出牌啊。 等等！ 难道你也要假装不用功？ 然后回家拼命，最后拿高分？ 靠，这都抢。 “现在谁还看小说啊。”张小可抽出一本漫画，封面是一个咬着竹筒的大眼妹子，“要不要看漫画？最新发行的单行本哦~” 李峥眉头一皱。 他看着张小可，很不满意。 你都这成绩了，还不学习？ 测试成绩可是倒数第二。 眼看着刘新就要踩在你头上了。 而且，人家刘新就算学习不成，将来还可以去搬砖，去开个挖掘机什么的。 你呢，家里有矿？ 李峥难免又哀其不智，怒其不争。 但他终究没说出来。 虽然是组队战，但他并没有逼迫队友学习的权力。 李峥最终还是压下了怨气，看着漫画的彩色封皮问道：“这是什么？我没看过。” “《鬼灭之刃》。”张小可坏笑着封面上咬着竹筒的女角色道，“祢豆子超可爱的~” “她为什么要吃竹筒？” “这才是萌点啦，想知道就要从头看。”张小可很快又翻出了第一本，吐了下舌头傻笑道，“嘿嘿，我带了全套。” 李峥愣了一下子。 这家伙，货也不少啊。 “试试看吧。”李峥点头接过。 最近科幻看多了，有些乏味，恢复速率持续走低，正好换换口味。 张小可心下暗笑。 喜欢装是吧？ 我叫你看，叫你看。 看着看着就上瘾了。 学习成绩就下来了。 到时候你就傻了。 ‘哇，大家明明是一起追祢豆子的。’ ‘为什么小可的成绩就这么好啊？’ ‘难道是个天才？’ 爽了爽了。 张小可突然觉得，安排到这个同桌，还是挺有意思的。 就是要踩在这种人头上，才够劲儿。 千辛万苦转到这个学校。 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她笑嘻嘻地把漫画铺在大腿上，低着头嘿嘿看了起来。 可刚半分钟，就出现事故了。 “张小可？”唐知非提醒道，“第一节课，先别放弃老师，搞不好听得进去呢。” 同学们都呵呵乐了起来。 “我……我在听……”张小可红着脸把书塞了回去。 “嗯，耐心点，给老师一个抓住你的机会。”唐知非笑着抓了抓手，而后继续讲课。 张小可恨呐。 这么普通的学校，老师不该放羊吗？ 她斜眼瞥向李峥。 哎呦呵，这家伙看起劲了，翻书都很用力。 开头明明没那么好看的。 看吧，看死你。 …… 下课铃声响起，不少女同学都围了过来，跟张小可套近乎。 “你这个头发是怎么弄的，真可爱。” 张小可眨眼道：“嗨呀，随便一抓就出门啦~” “小可，你原来是哪个学校的？” 张小可吐了吐舌头：“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你书包上挂了好多手办哦。” 张小可美滋滋：“喜欢动漫，没办法喽。” “这个气味，你偷偷喷香水了吧？” 张小可坏笑：“嘘……” 040 全班魔化中 众星捧月，张小可很快融入其中。 真是个普通的班级呢。 自己一下子就耀眼起来了。 但是。 这个班里，唯一不普通的人却没有凑过来。 她正趴在桌上睡觉。 刚刚一整节课都在睡。 真不知道中午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对了，那个是谁啊？”张小可冲林逾静那边努了努嘴，“好像很累的样子。” “哦，你说林逾静啊。”一个女生答道，“别搭理她，我们远远看着就好了。” “为什么啊？” 女孩子们不禁凑近了一些，叽叽喳喳小声议论起来。 “她，各方面，都是超人级别的……” “真是的，明明随便就能去仁大附的，非来我们学校捣什么乱。” “那个谁……江青华，好像喜欢她。” 张小可不禁侧目。 同时，心生敌意。 看来，这个叫林逾静的家伙，是自己在班里的唯一敌手了。 竟然抢先将帅班长玩弄于股掌之间。 还什么随便就能去仁大附。 哼。 清醒点，孩子。 仁大附是你去的地方吗？ 你也就是在这种普通学校叫嚣罢了。 看我今晚回家熬夜用功，期中考试秒杀你。 想着想着，她又转过头盯向李峥。 当然。 还有你。 …… 最后一节课结束后，小唐老师及时出现，认认真真地安排起这个周末。 “这个周末，老师会安排很多家访，已经在跟家长商议了。” “可能会突然袭击，可别不给我开门啊。” “然后就是，为了下周的篮球赛……” “我就不留语文作业了，周记也是自愿完成。” “好好练球，务必要赢啊。”唐知非说着望向刘新，鼓着气挥了挥拳头，“这方面就靠你了，刘新同学。” “啊啊啊啊！！！”刘新像公牛一样喷气式起身，“输了我去死！” “别……也没这么严重。”唐知非也没料到这家伙一点就着，忙冲其他同学说道，“不上场的同学，你们也有你们的任务，趁着周末，好好想想加油鼓劲的口号，到时候老师带你们一起喊。” “最后，祝大家周末愉快。” 唐知非大臂一挥 “放学！” 哇哇哇。 学生们沸腾了。 这个周末，没有留堂，也没有作业。 坐在家里，还随时有可能，得到小唐老师的特别照顾。 妈呀这个天使。 神奇的是，宣布放学后，却并未有人急着走。 反而，都讨论起学习。 四面八方，各个队伍，都鼓着劲儿列起了学习计划。 此时，已并不仅仅是为了奖励了。 四班的人打心眼儿里，想让小唐老师留下。 期中考，无疑也是为小唐老师，赢得学校和家长信任的绝佳机会。 在这样的氛围中。 整个班，都开始学魔化了。 至于刘新，他被强行按住了。 林逾静不知何时，已经把他给安排了 她将一张写满了计划的日历，强贴在了刘新的桌子上。 每天的学习内容，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要完成了才能去打球。 不然就把刘新的成绩单发到家长群里。 刘新虽然无所谓，但据说他爸爸特别好面子。 在家长群公布这样的成绩，他爸爸会当场爆炸。 后果，将远不止一千米蛙跳那么简单。 刘新被安排得如此妥当，唯有原地学习。 眼见学习氛围逐渐浓郁，李峥愈发不安。 整个下午，他已经旁敲侧击提醒过张小可很多次了。 但张小可依旧我行我素，散漫得令人不忍直视。 张小可本人，却并没把成绩当回事儿。 她哼着小曲儿，一边收拾起书包一边问道：“李峥，咱们学校有打篮球好的男生吗？” “我。”李峥如实答道。 “呵呵！”张小可皮笑肉不笑。 这个男生，可真是乏味呀。 开玩笑都开的这么恶心。 课间的时候，她已经打听过了。 李峥不过是个资质平平，疯狂用功的男生罢了。 拼了命学习，也不过在这个普通学校混个五六十名。 尤其是化学，卷子都出这么简单了，他都没及格。 张小可虽然故意得了三十几分，但只要认真做起来，七八十分不成问题。 就这，也好意思在这里装？ 张小可懒得再理李峥，转而望向窗外，眼中充满了期待。 算了，我自己去操场看看吧。 不知道，那些打球的男生，看到这么可爱的转校生，会有什么反应。 想着他们假装没注意到自己，却又拼命争抢篮球企图耍帅的狼狈。 张小可歪嘴笑了。 “喂。” 一个冷淡的声音打断了她。 李峥侧头道，“这样下去，会输的。” “啥？” “期中战。” 张小可想了很久才弄懂他在说什么，百无聊赖地挥了挥手：“不就五百块钱吗，理她干嘛~” “你已经很危险了，能不能认真一些。”李峥咬牙望向拿着手机威胁刘新，随时要发成绩单的林逾静，“既然是队友，就容我直言了，你的学习成绩非常差，只比智障标准线上的刘新强一点点，但你要知道，智障也有春天。” 张小可越听越气。 尤其是听到“智障”两个字的时候。 气得牙颤。 但这毕竟是她来的第一天，她也不好发作。 张小可只好强压着怒气，故意傻乎乎地挠着头撒娇道：“李同学，不就是一点奖金吗，不用这么夸张吧？” “重要的是座位。”李峥压着嗓子说道，“我们这个位置非常难受，全班的浊气都会沉积在这里，不仅离暖气远，空调还正吹。” “那你还非让我坐这里！” “反正也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不要纠结于这些细节。”李峥充满诚意地伸出右手，“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各科目月考卷都给我看一下，我会帮你制定复习计划。”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 张小可，终于忍不住了。 “李同学……我受够了。”张小可瞪着李峥，露出了超凶的表情，“整个下午，你都在这里指指点点，现在还变本加厉，现在，我偷偷告诉你，李峥” “在学习上，我，是你惹不起的人。” 张小可这话说得很是威风。 李峥看着她，呆了。 就像在看一个智障。 “算了……”李峥终究是摆了摆手，“加油，继续努力，要坚强。” 狗狗三连。 又来！ 张小可气得疯狂挠头大喊：“我不是狗狗！” 这下子，全班都看过来了。 江青华沉声一笑，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但身为班长，还是要维护班级团结的。 他傲然起身道：“唉！李峥，怎么回事，怎么一上来就欺负新同学？” “他才没能耐欺负我。”张小可激愤抬臂，瞪着李峥道，“一天到晚学习学习的，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有多厉害。” 被李峥叨叨了半天，她不忍了。 没办法，提前暴露实力吧。 倒要看看，谁才是狗狗。 “李同学，你不是喜欢学习么。”张小可面露坏笑，不屑仰头，“敢不敢，现在就跟我做一份卷子？” “？”李峥听到这话，有些窒息。 其他同学见状连忙奔来救驾。 “别想不开啊，小可。” “快离他远点。” “比赛扔铅球你都可能赢，千万别做卷子啊。” 041 孩子，你已经死了 “大家不要劝了。”张小可坚决抬臂，满面傲然，“之前的小测验，我没发挥好，现在，在下要认真了。李峥，你敢不敢？” 李峥缓缓抬头道：“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想做卷子，我们各自做就好了，这种比赛对学习没有意义。” 李峥当然不是不想做题。 他是在为张小可考虑。 毕竟人家这个水平，也挺惨的，应该多鼓励，而非打击。 “别说了，求你别再说‘学习’两个字了。”张小可猛地捂住耳朵，红眼瞪着李峥道，“有意义，如果我分数比你高，今后就麻烦你不要再叨唠了，再也不许跟我提‘学习’！” 李峥这才意识到她暴走的根源。 的确，自己求胜心切，把人家惹烦了。 “明白了，是我失言了，不用比赛，我今后不说就是了。”李峥抬臂挥拳道，“你自己加油吧。” “啊啊啊，你才狗狗！”张小可双手往桌子上一拍，“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如果我赢，你就再也不许招我，如果你赢……你就随便安排我学习，一天24小时都无所谓。” 李峥闻言，魔心一动。 “哦，这么有决心？”李峥激动地站起来了，“小可，我看好你。” 其他同学更是冲上去疯狂拉扯。 “停停停！” “小可啊，求你了，活着不好吗？” “趁现在快跑吧。” “李峥体育差点不及格，追不上你的！” “都别说了，我有信心。”张小可大臂一挥，神气地走到李峥跟前，“我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咱们做就一个科目的卷子，一战定胜负如何？” “可以。”李峥不觉搓起了手。 虽然不忍打击张小可。 但如果能完全支配她。 对大家都是好事。 张小可正在气头上，并未发现李峥眼神中荡出的魔性，她就此抬手道：“我也不欺负你，我化学最差，就化学好了。” “没问题。” 见李峥这么痛快的答应，张小可心下狂喜。 你这个单纯的大笨蛋。 我已经偷看到你的笔袋了，化学才57分。 抱歉了，化学是在下唯独没落下太多的学科。 孩子，你已经死了！ “那，青华哥。”张小可扭头道，“卷子，你负责找吧，务必难一些，才好拉开差距。” “啊？”江青华还沉浸在张小可的一系列自杀操作之中。 李峥也侧目点头：“嗯，青华为人公道，交给他再好不过。” “不是……这个……算了吧……”江青华颤颤抬手，“小可，你冷静一下，周末回去好好休息一下，非要比的话，咱们下周一再说。” “就现在。”张小可毫不退让，偷偷眨了下眼，递去一个坏笑，“难一点也不怕的呦。” 江青华眉色一转，细细品味起这个小眼神。 有意思。 很有意思。 难不成，张小可隐藏实力了？ 想想也对，一个学渣绝对犯不上这么自取其辱。 而且，她一上来就挑到了李峥的绝对弱势科目。 想必早就探听过情报了。 如此看来。 这个小可，怕是不简单呐。 倘若她真的赢过李峥，必然会成为李峥的叫劲对象。 那她便是拦在李峥与林逾静中间的大灯泡了。 借刀杀人，兵不血刃。 隔空下雪，防不胜防。 有的搞！ 江青华这便应道：“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化学组，找一份绝对难的试卷。” 张小可暗自寻思一番，又冲李峥道：“我也不欺负你，咱们就比高一化学吧。” 其实是她这学期的课落下了一些。 “我都行，是卷子我就做。”李峥迫不及待。 江青华这便跑出教室，奔向化学教研组。 教室内，满是痛惜之声。 张小可却不在乎，她重新放下了书包，脱掉外套，拿出贴满动漫贴画的笔袋，理了理裙角落座。 似乎很沉稳。 其实在暗中，她正在扫视着那些痛惜的眼神。 哼。 狗眼不识泰山。 你们。 全是狗狗。 就我是人。 李峥按捺激动，一言不发地活动起手指关节。 还好憋了一个多小时的活力值没用。 林逾静，则满眼忧虑。 她不禁望向自己的队友刘新。 刘新远远地看着张小可，流者哈喇子叹道：“太惨了……怎么能这么惨……” 林逾静当即就一尺子抽在桌上：“！” 刘新吓得不轻，忙又继续背起课本。 但他有些哀怨。 人家张小可，好歹能跟李峥斗上一斗。 凭什么林逾静一上来就把自己安排了？ 他瑟瑟抬头：“要不……咱俩也比一场？” “？” “算了算了……我继续学习……” 不多时，江青华奔回了班里，手里拿着两张刚复印完的试卷。 “这个是兄弟学校的高一期末考试卷，据说特别难，一班老师那里要的。”江青华喘着粗气奔到二人桌前，拍下卷子，满是同情地看着张小可，“小可，最后机会，现在跑还来得及。” “别说了，本学霸急不可耐啦。”张小可转着笔吆喝道。 “李峥你呢？”江青华转头，“要不，放人家一马？” “青华，你是了解我的。”李峥凝视着试卷道，“兄弟学校的高难度试卷，从未见过的题型，已经摆到我桌上了，你让我怎么放？” “是啊……”江青华继而说道，“那我来做公证，再次声明一下规则和奖惩。” “本份试卷，满分100。” “考试时间，60分钟，可以提前交卷。” “如分数相同，先交卷者为赢。” “张小可赢，则李峥今后不许再滋扰她。” 听到此，张小可连忙抬手道：“不要再提学习有关的事情就可以了……另外，我可以叫李峥‘狗狗’，他必须答应。” “‘狗狗’有那么重要么？”江青华不解问道。 “重要！” “好吧……”江青华转头道，“那李峥，如果你输了，不许再跟张小可提学习，并且她一叫狗狗你就得答应，可以吗？” “叫‘刘新’都可以，随她。” “嗯，‘刘新’已经是我们能想到的，最过分的羞辱性词汇了。”江青华沉声道，“那么，如果李峥赢了，则可以全面安排张小可的学习计划，张小可必须执行。” 042 怕是要废了 “补充一下。”李峥抬手道，“我要有监督权，包括但不限于同场学习，定期考试，安置摄像头监控等等。” 江青华忙道：“喂喂喂，摄像头过分了啊。” 张小可却一拍桌子：“没事！随他，把我关起来都无所谓。那我也加个条件，如果我赢了，我也可以随时视频连线叫他狗狗，还有，中午要无偿跑腿出去给我买饮料，当我的小弟，作业也帮我抄。” “可以，很公平。”李峥点头。 江青华无奈道：“具体细则你们自己记吧，太残忍了。我只公证输赢，就不公证执行了。” 话罢，他把试卷发到二人， “都准备好了？” 二人点头。 “各就各位。” “3。” “2。” “1。” “开始！” 二人瞬间提笔，也不管会不会，写姓名学号的气势是绝不能输的。 江青华也吆喝着其他人退开他们三桌之外，不要打扰他们，也杜绝作弊。 寂静无声，只有刘新在嘟嘟囔囔背书。 明明要等一个小时才有结果，却又没一个人走。 虽然大家之前都在劝张小可活下去。 但既然她自己往火坑里跳。 大家当然也很期待，她死的到底有多惨。 一时之间，议论连连。 “小可啊，挺可爱的一个女生，接下来怕是要废了。” “我只是比较关心摄像头，这个能挂卧室里吧？” “嗯，24小时监控，李峥的学习监控……了不得。” “那你说，李峥会不会一个人监控不过来，也分给兄弟们监监？” “你这么一说，突然变得有些期待了。” 江青华不声不响地凑到了林逾静身旁。 “逾静，这是标准答案。”他将复印纸递向林逾静，“一会儿你来判卷吧。” 林逾静忙摇头。 “李峥答题，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我水平不够。”江青华沉声道，“再说，我们其实，也是有共同利益的。” 林逾静两眼一眯，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判卷，是有主观操作成分的。 强扣硬塞，最多能拉开上下五分。 这很可能是决定输赢的五分。 江青华嗽了嗽嗓子，低声道：“我是公证人，判卷，最好还是交给你这个第三方吧。” 林逾静犹豫片刻，终是摇头：“大家都相信你，你来吧。” “……”江青华很失落。 情场三十六计之借刀杀人，之远交近攻，落空了。 此时，门口突然探进一个大脑袋：“嘛呢？大礼拜五的，打球啊。” 全班男生都缩了缩。 江青华连忙冲过去做出收声的手势：“斗题呢，别打扰他们。” “斗题？”乔碧霞虎躯一震，瞅着认真做题的李峥笑道，“还有这玩法？” “好啦，那就别打扰人家啦。”徐梦溪小心地探进脑袋，很快捕捉到林逾静，“静静来吗？” “唔唔唔。”林逾静指着刘新，挥了挥直尺。 “都不来啊……”徐梦溪摇了摇乔碧霞，“那要不，你自己去吧，我害怕跟生人打。” “得。”乔碧霞拎起书包大步踏了进来，跟回自己家似的，随便找了个位置一坐，回身冲徐梦溪挥手道，“跟其他人对抗不得劲儿，咱坐着等吧。” “这个……”徐梦溪僵在门口，不太敢进陌生的班级。 林逾静却一路小跑过来，拉着她就往里走。 江青华也笑道：“没事儿，那个谁，都是同学，坐吧。” “那，打扰了……” 林逾静一路把徐梦溪拉到刘新身前，还把尺子塞到她手里，坐了个挥的姿势。 “什么意思？” “他走神就抽桌子。”林逾静凑到徐梦溪耳边神秘兮兮说道，“很好玩的。” 正巧，刘新现在就走神了，正流着口水发呆。 林逾静抓着徐梦溪的胳膊，一把就抽在了桌子上。 “不敢不敢不敢！”刘新吓得赶紧继续背书。 “呼……”林逾静满意了一些，自己的压力似乎也有所缓解。 徐梦溪擦了把汗：“你们班……真是……有情调啊。” 不知不觉，十几分钟过去了。 李峥始终在用正常速度做题。 一方面，围观的人太多了，不好进入量子态。 另一方面，速率作弊这种事，他只忍心对林逾静下手。 不得不说，这张卷子的确有些难度。 跟中午做的孙乐秧基础卷不相上下。 但这种难，是傻难，计算愣麻烦，步骤愣多，完全不比孙乐秧那种妖娆的难。 即便是李峥，也要费去不少时间。 他也刻意放慢了速度，以求过程精准。 另一边，张小可。 她想尿尿。 这什么卷子啊，突然这么难。 比月考难了三倍好吗。 你这个傻班长哪里找的嘛。 还没做到一半，就好几道题不会了。 张小可都快晕过去了。 不自觉地，她开始偷瞄李峥。 嗯，好在这个装哔犯做的也不是很快。 想来也对，我难你也难，大家一起难。 绝对水平，在下是绝对在你之上。 如果在下不顺。 你只会答得更烂。 想到此，张小可心态稳住了一些。 60分钟内，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只要节奏别乱，一定能血虐李峥。 嗯。 张小可，加油，努力，坚强。 呸呸呸。 听多了，都快拿狗狗三连当座右铭了。 他们并没注意到，教室前排，已经以乔碧霞为核心，展开了比赛解说。 乔碧霞当真不简单，相声和比赛都没少看，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依我看，这个李峥，怕是要栽跟头喽。” “你看他的样子嘛，笔法都乱掉了。” “再看这个张小可，初生牛犊不怕虎。” “管你什么学霸学魔，我都拼给你看。” “跟你们说，可万万不要小看转校生。” “转校生属于神秘选手，没人知道底细，那个答题风格，思路手法，都自成一脉。” “乱拳打死老师傅你们信不信？” 半个多班的人都围在她身旁，听得那是相当过瘾。 未曾想到，霞姐才艺竟如此广泛，连考试都能解说的这么刀光剑影。 “呐，三国，你们都读过吧？” “依我看，这个张小可，正是初出常山的赵子龙。”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李峥嘛，成名已久，也算是个名将，就分他个颜良当当吧。” 旁边，江青华为她递上水壶，顺口说道：“霞姐，一会儿帮忙判个卷子呗。” 乔碧霞接过水壶，冲旁边努了努嘴：“化学我不在行，找你梦姐，别看她现在装得文静，大小是化学课代表，年级前三。” “我？”徐梦溪一惊，“我不是装的哇。” “那辛苦你了。”江青华就此送上标答，“还有20分钟。” 徐梦溪勉强接过答案，想来想去，也就自己合适了。 043 入魔仪式 旁边，乔碧霞一仰头，咕咚咕咚，整瓶子水一饮而尽。 “你们看，现在两个人的进度，都不太顺。” “这种时候，拼的就是心态了。” “按理说，李峥终究是老道一些。” “可你们要知道，颜良这种老道，也只在杂鱼面前管用。” “真碰上赵子龙，管你老不老道，都给你一波捅穿。” “再看这个新人张小可。” “发现没有，她身上有种看不懂的自信。” “要么是脑子不够用，要么是真有货。” “我个人，还是偏向后者的。” 在乔碧霞的解说下，大家都被她忽悠得五迷三道，竟又觉得张小可有几分胜算。 江青华也借势铺开了小本子，压着嗓子道：“四班大博彩，第二局。” “老规矩，最高押注，10次值日。” 此前的班主任博彩，令江青华损失惨重，现在必须回本。 他本就隐隐觉得张小可不简单，眼下乔碧霞这么一聊，简直就是必胜的了。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我押张小可，10次。”江青华一马当先，先给自己记了一大笔。 其他人也紧跟着下注，五注十注的下。 未曾想到，张小可竟然成为了热门。 乔碧霞见状，忙挥臂解释道：“不关我的事啊，我就是一个解说，出了事情我可不负责。” 然而根本没人理她。 多数人下完了，林逾静才凑过来小声哔哔：“李峥，10。” “哦？”江青华不禁皱眉，“你这么相信他？” 林逾静点了点头，又溜了回去。 江青华咬着牙，记了她十次。 准备好失望吧林逾静。 让你也知道什么叫伤心。 …… 收盘之时，李峥正好起身。 “交卷。”他说道。 紧接着，江青华手机的定时闹钟也响了。 60分钟时间到。 “哇，不愧是名将，李峥是真的骚。”乔碧霞拍着大腿讲解道，“提前1秒钟交卷，也算提前，当真是算无遗策啊。” 张小可也随之落笔，无力地瘫坐原地。 可算是结束了。 脑……脑仁疼。 懵。 好像有很多狗狗在围着自己转。 她吃力地扶桌起身，瞥着李峥咬牙坏笑。 好在，这一切是值得的。 准备好当我的狗狗了么，普通男。 她抢在李峥之前跑向了江青华，一把把卷子塞了过去。 “我先交的。”她说着回头冲李峥吐了下舌头，“交卷交卷，要交到考官手里才算啊，大笨蛋。” “是这样么？”李峥姗姗来迟，缓缓放下试卷。 “这个……嗯对，是这样的。”江青华亲手操盘，卑劣点头，“算是张小可先交的卷，如果同分的话，算她赢。” “好吧。”李峥充分尊重了裁判的权力。 很快，卷子送到了徐梦溪手里。 她对比着标准答案，拿出红水笔，小心翼翼地判起了张小可的卷子。 乔碧霞嘴也不闲着。 “跟你们爆个料啊，我们班化学老师，每周只来半天。” “平常作业和试卷，多半都是课代表梦溪判的。” “我话摆在这里，她的判卷水平，不在你们任何化学老师之下。” 说话的同时，乔碧霞眼睛也始终盯着卷面。 不觉间，浓眉紧皱。 “哎呀，不好办啊……” “错题怎么这么多……” “难不成我要走眼？” “先别慌。” “仔细看看，这题貌似也挺难的。” “让我做，怕是也只有七八十分。” “一个高二新生，能做成这样，也算大差不差了。” 5分钟后，徐梦溪判卷结束，小心地标上了分数 54。 “嗯，霞姐说得对，这张卷子挺难的，计算量很大。”徐梦溪说着将卷子递给张小可，“别灰心，继续努力，小可。” 张小可一把拿过卷子，脸有些红。 烦死了。 早知道就不要这么难的卷子了。 初次装哔，大打折扣啊。 这个分数，都没人震惊了。 不过说到底，54分，其实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高一些。 毕竟难度摆在这里。 张小可随即瞪向李峥。 哼，你怕是连40都到不了吧。 唰！ 李峥的卷子被铺平在桌上。 满满当当！ 张小可当即就是一哆嗦。 这家伙，瞎编乱凑的能力倒是挺强。 徐梦溪就此开判。 随着一个个对勾的出现。 张小可的表情，可见地陷入坍塌。 喂喂喂，搞错了吧。 想尿尿。 乔碧霞的解说也越来越虚。 “啊，还可以这样的吗？” “不是说李峥化学很差，都没及格么？” “这谁给出的消息？跟我没关系啊。” “这个正确率……你要我怎么解说嘛。” “押注的，你们可别怪到我头上……” “不说了，烦死了，打篮球打篮球。” 乔碧霞抱起篮球就跑了。 押注的人，就算想追过去说理，也没这个勇气。 不多时，徐梦溪也完成了判卷。 “89分……”她惊讶地将卷子递给李峥，“再努努力，就能超过我了。” 轰！ 张小可的天。 塌了。 她踉跄地退后，一路退到了窗台前。 不是。 不是…… 怎么就这样了？ 这不是普通学校，普通男生么？ 说好的不及格呢？ 我明明……应该比他强的啊。 “很不错，小可，你比我想像的要强。”李峥左手握卷，右手持笔，一步步走了过去，“如果是昨天，我可能连40分都没有，但我努力学习了几十个小时，效果就是这么立竿见影。” “别……你别过来……别……”张小可屁股顶在冰凉的窗台上，已无路可退。 “加倍努力，你也可以的。”李峥点头道，“加倍不够就四倍，四倍不够就八倍，不管多少倍，只要把能学习的时间，全部用来学习，你也可以的。” “啊……”张小可蜷在窗前，眼里闪着泪花。 现在的她，不仅是狗狗。 还是赌狗。 倾家荡产赌输的狗。 她颤颤转头望向窗外。 要不，跳下去吧。 感觉那样。 会更好受一些。 其他同学，难免心生恻隐。 “哎……不听劝啊。” “她高中生涯，怕是废了。” “54分其实也不差，关键是李峥这两天摆这么多化学书，还真没白学……” “这算是入魔仪式么？” “嗯……小可怕是他李门的第一个门徒了。” “门徒？是学奴吧。” 044 Happy Study Weekend 此起彼伏的叹息中，同学们逐渐离去。 最后，只剩下了三组人。 前排，是江青华和张月。 “江帅，今晚要特别辅导么？”张月羞答答地说道，“我家……刚好没人。” 江青华的天，也危在旦夕。 唉…… 赔了身子又折值日。 张小可，你也太不争气了。 以为你是个赵云，谁知道是个潘凤。 乔碧霞，再信你我就不姓江！ 在他们后面，是刘新和林逾静。 “姐姐，仙女，我给你磕头了……放我走吧……” “唔！” “听不懂啊，姐姐……” 另一边，是李峥和张小可。 张小可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坐回座位的了。 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朦胧状态。 在她身旁，李峥翻看着她的试卷，滔滔不绝。 “好了，我看过你的月考测试了。” “感觉你并没有认真作答。” “为了评估准确，你要重考。” “每个科目都要重考。” “卷子我来找。” “八个小时应该够了。” “你晚上有事么？” “争取在凌晨3点前做完。” 张小可听得脑袋要爆炸了。 “啊！”她抓着头扑倒在课桌上，“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李峥叹了口气。 这种不爱学习的同学，一上来就搞太高的强度，确实不太人道。 “那你今天先回去休息吧，我找好卷子通知你。” “睡足一些，明天需要连续答题8小时的。” “这个周末，也要通通用来学习。” “这种学习周末，你一定是第一次。” “你会慢慢喜欢上的。” “happy study weekend。” 听着这恐怖的祝福。 张小可早已面无人色。 “李……李峥……”她擦了把脸，惨兮兮地转过头，“李峥哥哥，这次就算了好不好……” “唉！就一个月，之后你让我辅导我还没工夫了呢。” “不就是为了冠军么……”张小可着急忙慌地翻出手机，“1000块，我转给你1000块好不好？” “都说了，不是为了钱。”李峥生气了，“而且小唐老师也不容易，我们理应出些成绩支持她。” “那……1500，1500可以吗？不够我再管我爸爸要。” “你是真的很抗拒啊。”李峥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我设立一个标准，你只要达标，就可以提前结束学习。” “可以这样的吗？”张小可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嗯，我是个讲究通融的人。”李峥抬手道，“只要你单科成绩达到我的90%，就算你达标，今后就可以结束这个科目的学习了。” “具……具体一些……” “拿数学来说，同样的卷子，如果我能得120分，你只需要得108就算达标。全部科目达标，即可提前结束学习辅导，这样可以吗？” 张小可两只眼睛溜溜转了起来。 还有活路！ 刚刚的化学，明显是个意外。 都是那个什么霞姐，在那边瞎咋呼，影响了自己。 回头想想，李峥终究也只是普通学校50名的水平罢了。 自己超过他都是理所应当的，何况90%。 他一定是这两天突击化学，碰巧撞上了刚刚卷子上的题，才拿的高分。 真正的新卷子，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再说只要赢一次，就可以结束一个科目的学习。 机会很大。 “那~就辛苦学霸哥哥指导啦~”张小可吐着舌头收拾起书包，“下周一再见喽~” “不行，明天就要开始。”李峥拿出手机，打开了一个剁手应用，“你知道哪个监控摄像头品牌比较靠谱么？” “……” “开玩笑的，别看我这样，情商可是很高的。”李峥点着手机笑道，“我是给你买新习题。” “啊……这个……我自己买就好了……” “诶！”李峥大方抬手道，“跟着我学习，哪里还有自己买习题的道理，包在我身上。” 张小可咽了口吐沫。 虽然听起来很可怕，很霸道。 但似乎，并不是坏人。 而且，他好像说他家很阔绰来着。 难不成，是反差萌？ 瞥着认真寻找习题的李峥。 张小可的心，忽然乱跳起来。 这个人，难道是一个超有钱超霸道，却又超认真超努力，伪装得超普通的家伙？ “不行，这次需求量太大了，网上找不痛快。”李峥扭头道，“明天上午我去图书大厦淘，午饭后，找个地方一起做题，具体等我通知。” “那……也只能这样了……”张小可抓着裙角，既矫揉又造作，“就……就我们两个吗？” 李峥头一低，脸略红：“嗯，我正好也有些事要请教你。” 在他眼里，这个张小可。 一看就是个很会放松的人。 可得请教一些门路出来。 而且和她在一起，活力值的恢复曲线非常妖艳，那是相当的给劲。 一起学习，不算撩妹。 李峥这便咳了一声，拎起书包：“你要是实在不想来，下周一在学校也可以。” 张小可一愣。 啊。 突然温柔。 是反差萌没错了。 “嗨，谁让我刚好有空呢。”她抓着领口，避开李峥的目光，扭捏着身子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许告诉别人我们两个单独出来。” “好。”李峥背起书包，快步离去。 张小可原地默默收拾着书包，感觉很古怪。 为什么，对学习这件事。 突然有些期待了。 教室后门窗，一个小脑袋悄然浮起。 唐知非，暗中观察很久了。 看张小可头一眼的时候，她就已经确定了。 这个女生，绝对是个心腹大患。 身为班主任，她当然是看过档案的，知道张小可曾是仁大附中的学生。 但张小可的家长请求隐瞒这件事，她也莫得办法。 张小可的月考测试，唐知非也是看过的。 明显有诈。 但唐知非，并未点破。 与刘新、张月之流不同，张小可明显心眼极多，且思想独立。 自己擅自干涉，只会遭遇加倍逆反。 治她这样的妖人，必得上一个更妖的。 没错。 将她分给李峥，也是唐知非的套路。 现在看来，十分成功。 不愧是李峥。 气场已经影响到其他人的学习观了。 为了犒劳你。 老师的第一次家访，就献给你了。 045 奇怪的她（单更大章，讨厌盟主高射炮打蚊子） 四十分钟后，当刘新满眼热泪冲向操场的时候。 保安已经在清场了。 噗通。 他摔倒在地。 李峥刚好放松结束，一路小跑过来：“明天再打呗，你约个地方。” “明天……哪有明天？”刘新抱头道，“那个女人……周末也不会放过我的……” “嘁。”林逾静背着书包路过停下，翻出一沓卷子，硬塞进了刘新的书包里，“唔唔，唔！” 李峥叹了口气说道：“她说周末做不完，就把成绩单发家长群。” “啊……要不要这么精准啊，李哥。” “你们……就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江青华抱着篮球，沉着脸路过，“明天，我要去张月家……特别辅导。” “唔哇”林逾静都不由得张圆了嘴。 论付出，还是江青华最舍得。 …… 李峥骑车回到家，天空已仅剩最后一抹亮色。 进单元门的时候，他突然预感到了危险。 早起离家的时候，门已经撞了，坑已经挖了。 万一，宁儿没出差怎么办？ 他赶紧翻开手机。 因为白天微信都是勿扰模式，他点开才发现，宁儿后来又发了十几条恐吓。 【08：38】 【安宁：啊啊啊啊，刚睡着就有快递敲门，你买什么了！】 【09：05】 【安宁：又刚睡着，你到底有几个快递！】 【10：22】 【安宁：……】 【安宁：吾儿啊，你知道什么是头痛么？】 【安宁：一上午三份快递，我受不了了，我全给你拆了。】 【安宁：你……你买这么多化学习题干什么……】 【12：55】 【安宁：又是快递！我回家睡一次觉容易吗？】 【安宁：信不信我给你习题全烧了，连灰都给你扬喽！】 【13：27】 【安宁：我走，我走还不行么，我睡酒店去。】 【安宁：我下次回来是夜里两点的飞机，你给我等着！】 “呼……”李峥长舒一口气，踏上电梯。 至少今天安全了。 出了电梯，一路走到自家门前，插钥匙开锁。 嗯？ 没锁，家人出门都习惯用钥匙再转两圈的。 老李今天回来这么早？ 李峥满怀疑虑。 他并未吱声，而是悄悄打开门。 首先望向鞋柜。 老李的日常皮鞋，在。 旁边，是一双银色的女士高跟鞋。 这种亮闪闪的银色，是宁儿绝对不会选的颜色。 李峥心头一紧。 此时，一串笑声从里屋传来。 “哈哈，李峥的房间，果然跟想像中一样的枯燥……哦不，朴实。” 李峥愣了一下子。 是小唐老师。 家访么？ 单独联系老李，不跟自己打招呼？ 这又是什么套路。 “咳……”李峥一边换鞋，一边重重地咳了一下。 里屋传来了一阵慌乱的声音。 听着像是扣上房门，假装没人进过李峥的房间。 很快，李毅故作镇定地从过道走了出来：“嘿，你猜谁来了？” “不用猜。”李峥问道，“今天下班这么早吗？” “唐老师说要安排家访，我就都扔给程文月了。”李毅躲闪过李峥的目光，望着天花板道，“内个，刚刚走廊看画来着，可没进你房间啊，这个岁数男生的房间怎么能随便进呢。” “呵呵。” “抱歉抱歉。”唐知非也跟着走出来，敲着头道，“老师看到你在打球，就没打扰你，正好你父亲有时间。” “没关系，唐老师请随便坐。”李峥换好了鞋走向厨房，“你们聊，我去泡茶。” 唐知非见李峥似乎不悦，忙往外走：“不用了，我们已经谈完了，你们也快吃饭吧。” “走什么，都这个点了，吃饭吃饭。”李毅拿出手机问道，“咱们家里点，还是出去吃？” “不不不，真不用。” “您赶着回去跟家人吃饭么？”李毅问道。 “也不是……我自己住。” “嗨，那听我的，大礼拜五的，一起吃一起吃。” 这会儿唐知非已经走到门口，下意识提了提连裤袜，便拎起高跟鞋摆在地上俯身换鞋，一边穿一边说道：“真的不吃了，您等李峥母亲回来，一家人好好吃顿周末大餐吧。” “没关系，他妈出差了，我们爷俩儿大眼瞪小眼吃着也没劲。”李毅按着门把手，转头冲李峥骂道，“傻小子，唐老师等你开口呢。” 李峥闻言，忽然变得热情起来：“一起吃吧唐老师，我也好请教您一些问题。” 毫无疑问，他是有私心的。 品味美食，同样是一种放松。 但他很难拥有。 身为医生的老李，平常只会吃很有营养，但超难吃的东西。 比如清水煮白菜，清水煮西蓝花，鸡胸肉，蔬菜沙拉什么的。 每顿饭，都吃出了早餐风采。 现在有客人在，好歹能吃上一顿美食了。 李毅也借势道：“唐老师您瞧，李峥都这么说了。” 唐知非见李铮父子诚意满满，外加还有想聊的事情，看了看拦着门死不放手的李毅，也只好摇头一笑：“那，就简单吃点吧，少添点麻烦，我也帮忙一起做。” “哪能让您做，我叫点简单的外卖，家里吃。” 二人重新在客厅沙发上坐定，李毅一边点外卖，一边继续聊李峥的事情。 李峥则去厨房烧水泡茶。 不过他刚烧上水，就藏到了厨房门边，暗中偷听。 小唐老师，人不可貌相。 怕是要搞什么套路。 果然，俩人在客厅，也只是小声对话，根本不敢张扬。 李毅：“我刚刚都慌了，差点被那小子发现……” 唐知非：“嗯……我也有些失态。” 李毅：“我再跟您确认一下，李峥和那个女生，真的，两个人共处了一个中午？” 唐知非：“千真万确，迟到了3分钟才回来，而且两个人的神情都很怪。这种事，我不喜欢插手，一来没用，二来也容易触发逆反心理，将来说什么学生都不听了。” 李毅：“理解，理解，交给我，我一定好好管教。” 唐知非：“别别，您也别太暴力了，适当引导就好。实话实说，中学生恋爱，最后走向婚姻的其实也不在少数，这种婚姻反而更加稳固。” 李毅：“哈哈，怎么就说这么远了，这还没进家门儿呢。哈哈，哈哈哈！” 唐知非：“李老师，您怎么笑的这么开心？” 李毅：“没事没事，不都是被这孩子气的吗，看我不好好管管他的。” 李峥在屋里听得面红耳赤。 小唐老师！ 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家访就是给我告状的吗？ 他本想冲出去自证，但唐知非紧跟着又开口了。 唐知非：“林逾静那边的家访我也约了，到时候两边家长一起引导，让事情往良性发展就好了。” 李毅：“别别别！人家女孩子家，就别捅给家里了，我来就行了。您放心，我们李峥是个正派人，对人家闺女绝对秋毫无犯。” 唐知非：“李峥的品格我是一定相信的，可这样瞒着人家家长……” 李毅：“诶！我儿子我还不懂吗，他们在一起能做什么？一定是一起学习，比拼学习，共同进步。就这样挺好，绝对不会更进一步了。” 唐知非：“这个……春梅姐也是这个态度，她的意思是，林逾静一直都没什么学习动力，她本该去挑战奥赛的，就这么耽误了，现在好不容易有点学习动力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李毅：“胡老师说的没错，您一告诉女孩家长，那指定就是一顿训，好好的学习氛围就给打没了。这样，我再多给李峥点零花钱，他准拿去买学习材料，到时候跟林逾静一起做，我连媳妇……不不，我连林逾静的学习资料也包了，这就不用告诉人家了。” 听到“零花钱”，李峥忽然停步了。 的确，活力充沛的他，学校的全部试卷加起来，也填不满了。 必须要购买海量的资料。 另外，张小可那边也要分配一些资源。 就这么讹零花钱，似乎也还好。 最终，他选择忍辱负重。 之后的晚餐一点也不简单，丰盛得吓人。 平常如果只是爷俩在家，晚餐一定是是50块以内搞定的。 而这一次，老李叫了500块钱的日料，还临时点了一大瓶清酒。 似乎准备用海鲜刺身封住小唐老师的嘴。 小唐老师使劲的推辞，最后不得不喝了一杯。 然后第二杯。 第三杯。 第十杯。 很快，称兄道妹。 最后，就差抱在一起唱《青春舞曲》了。 如果不是李峥拦着，他们怕是要去唱k了。 邻近九点，唐知非才摇摇晃晃穿上鞋子。 “诶，妹妹，听哥哥的。”李毅满面红润，还有些没喝到位，“这么晚了，就别回……” 咚。 李峥狠狠地给了他肋骨一哈子。 “下个……下次……”唐知非跨上手包，扶着门，擦着嘴边的酒渍道，“对不起对不起，一不小心喝这么多。” “那，李峥，你送送唐老师。”李毅推了把李峥，“务必送回住所。” 唐知非拒绝不过，只好从了。 二人下到单元口，各自取了自行车。 但唐知非摇摇晃晃的，李峥也不敢让她骑。 最后，李峥自己放弃骑车，帮唐老师推着车出了院子，回头自己再跑回来就是了，练体能放松。 月色下，凉风飕飕。 唐知非的酒意，却并未被吹去。 她东倒西歪地，一边走，一边拥抱起天地：“啊……李峥，老师好难啊……” “保持好平衡，唐老师。” 他话音未落，唐知非就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她扶着墙，干脆把高跟鞋脱了，拎着鞋光脚走。 “别，扎脚。”李峥忙支上自行车，一狠心，脱掉了自己的运动鞋，硬按着唐知非给她换上。 可刚一蹲下，李峥就后悔了。 妈耶。 这脚好臭。 屋里就闻见了，他还以为是老李的，没好意思说。 但已经出手了，总不能因为这个停下吧。 李峥只好强挺着，攥着唐知非的脚踝往鞋里套。 整件事，除了臭，李峥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反而是唐知非，被他突然这么强行穿鞋，一阵头晕目眩。 “别……别李峥……不用……” 李峥屏息说道：“没事，我鞋……应该……没什么味……” “你什么意思……” “这个……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要坚强。”李峥狞着脸，快背过气了。 唐知非晕晕乎乎，并未发现李峥话里的玄机，只当他是纯粹的关心自己。 她扶着墙，看着拼命努力的李峥傻笑道：“平常看着你呆呆傻傻的，想不到，你竟然这么细致……怪不得……” 她说到一半连忙捂嘴，可不能让李峥知道自己给他告状的事情。 李峥看她捂嘴，只当她是被自己的臭脚熏到了：“诶……你是挺难的。” “就是啊……老师好难啊……”唐知非叹了口气，“又有家长提意见了……” 这会儿李峥也换好了鞋，终于得以起身大口呼吸。 唐知非只道是他紧张了：“好了，别多想，就是换个鞋子。” “是，我也没想到这么难……”李峥屏住呼吸，把唐知非的高跟鞋放进车筐，然后把自行车架得老远，才又推了起来。 “诶……你鞋还挺舒服的……”唐知非傻兮兮跳了起来。 “……要不你留着吧。” “你什么意思啊，我自己不会买吗，我有钱。”唐知非不服气了，撅着嘴当街叉腰。 李峥摇了摇头。 酒精真可怕。 不仅会影响学习，还会让人说出很多奇怪的话。 第二天，当唐老师醒过来，如果还有记忆的话，一定会恨不得自杀的。 李峥忙扯回话题问道：“您刚刚说有家长提意见？” “嗯，期中分组的事。那几个家长……真是……烦死了……”唐知非叹了口气，跟李峥并肩而行，“他们不满意不参加就是了，像平常一样就可以了，反正只评前五名……反而是你们几个尖子，家长都非常支持。” “这个实在没什么办法。”李峥无奈道，“慢慢劝吧，反正就这一次。” “孙主任也有帮我沟通，不过她其实，更希望我不要搞什么期中组队。”唐知非忽然又认真起来，“不行的，一定要做点什么的，我都接手了，好不容易当上班主任，就是为了混日子吗？对主任来说，无过便是功，对我来说正相反无功便是过。” “嗯，我支持你，我也会尽己之力让其他同学支持你。”李峥坚决点头，“主任只在乎家长情绪稳定，评示范校。但一所学校，不出成绩，就算评个宇宙级重点又有什么用。坚持下去小唐老师，再有家长来闹，我让江青华和刘新给你挡住。” “哈哈哈，你就不挡啦？”唐知非笑哈哈地跳着撞了下李峥的肩膀。 “我打不过，不行我叫高三的来。”李峥认真点头，“我认识很厉害的高三大佬，天天中午做平板支撑。” “行啦行啦，谁都不用挡，老师谢谢你啦。”唐知非点了点李峥的脑门，“就是有你这样的学生，老师才有做下去的动力啊。真的谢谢你，李峥，你爸爸也是个很好的人，相信你妈妈也很好，老师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家庭。” “这个，其实，我爸一般般。” “天潭神外副主任诶！这再一般般你让一般人怎么活？” “这个人臭毛病很多的，睡觉不洗脚，内裤乱扔什么的。” “哈哈哈，要不要这么黑自己老爸？” 二人一路闲谈，根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一晃眼便走到了唐老师的住处。 这是一栋破破烂烂的红砖简易楼，连小区都没有，上面还印着“拆”字。 难以想象中心城区还有这样的地方，怕是有钉子户杠了好几年了。 “没办法，又近又便宜的只有这里了。”唐知非俯身脱掉鞋子，笑着递还给李峥，“谢谢你，为所有的事。” 李峥接过鞋。 他的第一反应是闻一闻。 据说臭脚是传染的。 这鞋可能已经废了。 当然，他还是克制住，没有当面做。 他就这么目送着小唐老师，一个人走入了黑漆漆的门洞。 看着她摇曳的身影。 李峥的脸，有些红。 只因某个指数，刚刚达到了6.7。 这直接导致他故意走慢了一些，多聊了两句。 只为多恢复一些活力值。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龌龊了。 他回过身，尽力挥去了这些负面情绪。 但还是闻了一下鞋。 脸色很不好。 日了。 扔了吧。 …… 周六晨。 唐知非猛然惊醒。 她蜷在被窝里，瞪着眼睛，默默回忆了几秒钟。 脸色逐渐涨红。 尖叫。 “啊……” 我都做了什么啊。 太丢人了！ 她抓着头起身，无地自容。 接着，鼻子抽了抽。 然后望向随便丢在地上的连裤袜和高跟鞋。 脸蛋瞬间爆炸。 想死！ …… 另一边，李毅也不好过。 他正满屋子追李峥。 “咱们父子一场，你没必要这样……” 李峥抱着手机边躲边说：“我只是如实将昨天晚餐的照片发给宁儿。” “别别别！我根本没喝多，就是脸有点红。”李毅追上去说道，“再说了，我这是在帮你啊，把你们老师哄开心了，好日子是你的啊，儿子。” “有道理，相信宁儿也一定能理解。” 046 习题，还远远不够 “哎呀，你妈就不用知道了嘛。”李毅慌得一把拽住儿子，“、老师那个时间家访，留人家吃个饭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呵呵。”李峥回头冷笑道，“胡春梅约了你一年多，你都没时间，这个怎么解释。” “这……这不是换新老师了么，给个面子，支持工作嘛。”李毅很快想到了与唐知非交流的重点问题，当即抓出手机，“我看你最近买了不少学习资料，钱还够么？” 听闻此言，李峥的手，松了松。 “不太够。” “那再支持你一千。”李毅点头道，“买什么都可以。” 这话说得李峥很舒服，他这才放下手机：“实话实说老李，我最近确实缺学习资料，可能要频繁管你要钱了。” “没关系，只要用在正地方，多少都给你花。”李毅快速完成了转账，“行了，我赶紧去医院了，你们胡老师后天开刀，到时候最关键的一下，我请主任来。” “等等。”李峥咽了口吐沫，“我还需要一双新鞋，最好是篮球鞋。” “直接说嘛。”李毅又拿起手机一通操作，然后挠头，“内个，儿子，我没钱了……” 他忙又跑到衣架前，掏出兜里的钱包，翻出信用卡递给李峥：“密码还是那个，你看着用吧。” 李峥看着信用卡，有些不忍：“算了，我节省点，买个100块以内的鞋子就好了。” “得了得了，你别有压力。”李毅硬把信用卡塞到李峥手里，“咱们家经济上还是没问题的，主要是我的工资卡，每次我查的时候，就已经被你妈薅了一多半了。你说她天天四处开会，各种倒时差，怎么就记我发工资的时间这么准呢。” “没办法，女人总有一些神奇的能力。”李峥收起信用卡道，“那我省着点，后半个月多管宁儿要。” “别省，该花花。”李毅说着套上了外衣，“我额度80万的，罩得住你。” 80万。 李峥难免陷入意淫。 买下的卷子能把家里堆满了吧？ 好家伙，睡觉都能睡在卷床上了。 …… 这个上午，李峥骑车去了图书大厦。 比较尴尬的是，他一直穿着老李的皮鞋，骑车走路都感觉怪怪的，有种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怪味。 至于那双运动鞋，也算寿终正寝了。 想起昨晚的那个味道，李峥此时依旧不寒而栗。 好在，图书大厦的书香，很快冲散了他的嗅觉阴霾。 毫不犹豫，他冲向了三层的教科书区。 这可是个了不得的地方。 放在武侠小说里，这儿就是超级藏经阁了。 整整一层都是教材，工具书和练习册。 李峥推起购物车，走向了那一排排大书架。 淘学习资料，无疑是至尊享受。 眼下预算充足，平常舍不得买的超级习题全集，他也有胆出手了。 ……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 书这东西，哪里都好，就一点不好。 太沉。 限制李峥采购数量的，并不是金钱，而是负重。 最后，他也只能精挑细选，买了将将几百块钱的学习资料，这其中很大一部分，都会跟张小可共用。 想到张小可，李峥还是很期待的。 这个孩子，论资质，也许比自己还要聪明一些。 昨天那么难的卷子，她都差点及格，这可比刘新、张月都强多了。 只要按照计划，做个几百小时的习题，成绩准能突飞猛进。 期中考，至少也能拿个450。 自己这边，充分利用活力值，争取冲击600。 如此一来，本组平均分也能到525了。 再看林逾静，她其实挺可怜的。 已经721分了，实在没什么提升空间。 她要想赢，就必须把刘新辅导到330分以上。 等等。 330…… 按照刘新现在的学习状态。 似乎并不太难。 只要正常用功，闭眼瞎做差不多都能到这个分数。 想到此，李峥拎着四大袋子习题，突然有些慌乱。 不行，目标必须要拔高。 要假设刘新能考到450分的平均线，这样才能稳操胜券。 也就是说，自己和张小可还得一人再拔60来分。 自己这边，能过600分就已经很难了，再要提，那是天才的领域了。 李峥有决心去挑战，但问题是时间就剩下三周了，铁定不够。 所以，必须从张小可身上榨出更多的分。 张小可必须提高到550分水平。 想到此，李峥又回过了头，把四大袋子习题放进购物车，再次推向学习资料区。 不够。 习题，还远远不够。 他决定尝试一下图书大厦的同城快递业务。 …… 在李峥争分夺秒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在一栋公寓楼的顶层，他的队友正在挥霍着时间。 满是少女气息的淡粉色卧室中，张小可对着镜子，小心地贴上了美瞳。 在她身后的大双人床上，还铺着七八条裙子和长袜。 伴着音箱中激燃的歌曲，张小可眨巴着眼睛跟着哼了起来。 “哼哼哼哼哼”她对着镜子仔细端详了一番，甚是满意，随后拿起睫毛刷，笑嘻嘻地勾勒起来，“唰唰唰~” 才睡了一觉，她又元气满满了。 对张小可来说，这可是第一次约会。 虽然主题是学习。 在新学校，她的校服还没发下来，可以穿自己的衣服，但碍于孙秀斌的威慑，她也只能选择保守的穿戴。 现在可不是了。 离开了学校，她张小可，才是真正的张小可！ 下午一见面，李峥的震惊已经可以想像了。 ‘你……你……你原来这么漂亮的，小可……’ ‘我都不敢……和你说话了……’ ‘和我这么普通的男生在一起……你会不会觉得丢人啊……’ ‘我真的没勇气跟你坐得那么近……我还是当你的狗狗吧……’ ‘汪汪汪……’ 想着李峥脸红心跳，不敢直视，自卑而又庆幸的样子。 “哇哈哈哈……”张小可蹬起腿笑翻了过去，“哎哎！！唉！” 她爬起来后发现，又要重新刷睫毛了。 但她并不觉得麻烦。 为了从心理上俘虏这个男人。 她再麻烦也不怕。 外貌碾压，仅仅是个开始。 047 禁断之地 今天再做卷子，她张小可可绝对不会被那个坦克影响了。 败绩，绝不可能重现。 她会一门一门的，战胜李峥。 到时候，本已陷入外貌自卑的李峥，将被彻底摧毁！ ‘啊……小可……难道我才是笨蛋……’ ‘是我不对小可，我飘了，我只是个傻用功的普通男生罢了。’ ‘我认输，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中午出去给你买饮料……’ ‘汪汪汪……’ “rua哈哈哈……”张小可差点又笑翻过去。 毫无意外地，第二大敌人，李峥，很快就会被踩在脚下。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林逾静。 感觉这个人，心思极深，比李峥更难对付一些。 期中先赢过李峥，抢了林逾静的座位再说。 噔噔噔 微信突然亮了。 【李峥：下午1点30分，咕噜咕噜猫咖（学校南门东600米），自备纸笔。】 张小可哼声一笑。 普通的男生，连约会地点都如此没有创意。 那种地方，喵来咪去的，裙子和袜子上不得沾满猫毛。 讨厌猫。 还是狗狗可爱。 怎么就没有撸狗咖啡。 …… 下午1点25，李峥背着老李的登山包，来到了咕噜咕噜猫咖门前。 虽然这里离学校很近，但他却从没进去过。 毕竟，影响学习，还不便宜。 撸猫一时爽，但撸完就完了，同样的钱拿去学习，不是更好么。 不是为了尝试放松，他才不敢选这里。 他抬起头，看了看霓虹迷幻的卡通logo。 他又透过窗户，看了看窗台上安然内拐趴的布偶猫。 不知为何，有种即将犯罪的紧张感。 他长舒了一口气，心一横，终是推向咖啡馆大门。 即将推开门的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根据经验，每次，自己开发新放松项目的时候。 总会碰到一个人。 考虑到这家猫咖离学校很近，现在又是周末。 这里很危险啊。 李峥小心地推开门缝，朝内望去。 咖啡馆不大，只有六七张桌子。 猫却数不清楚有多少只。 此时只有两对年轻的女顾客，正抱着猫嘻嘻哇哇地狂撸。 并没有林逾静。 李峥才松了口气走了进去。 但同时，他竟又有些失望。 不知为何，他竟然暗自期待撞上林逾静。 想想也对。 如果撞上她，就证明自己又踏对点了，实是个放松天才。 现在看来，撸猫放松，也许并不是个好方式。 李峥一面往里走，一面瞄向那两对顾客。 她们怀里的猫猫，似乎已经放弃挣扎了，只是在麻木地伺候着客人。 实在是太刺激了。 一位四十岁上下，围着猫猫围裙，套着猫猫袖套的阿姨，正好从里屋出来，忙与李峥问好：“欢迎光临，楼上楼下随便坐。” “还有楼上么？”李峥这才发现里面的楼梯。 “嗯，楼上比下面地方大，阳光足。”阿姨拿起饮料单给李峥引路。 “我就在这里点吧，您送上去就好了。” “行，谢谢你了。” 李峥站在柜台前，翻起饮料单。 无非是咖啡、果汁还有甜品。 价钱贵的可以，随便什么都得四五十块起。 他正纠结要不要硬点一瓶农夫山泉的时候，柜台里的阿姨忽然又抬起头，愣了一下才说道：“欢迎光临。” 接着，身后传来了包包掉在地上的声音。 “你……是李峥么……” 这声音是张小可。 李峥忙回过头，紧跟着也愣了一下子。 这家伙，大秋天的，怎么光着腿就出门了。 上身倒还知道套上件咖色的小风衣，下面却只有白裙子，大白鞋倒是挺耀眼。 除此之外，发型比昨天更加做作，梳了一个大歪辫，刘海也整了个细麻花。 这得多浪费时间。 张小可慌忙捡起地上颇具几何线条感的蓝色包包，半掩着脸快步走向柜台，全程都没敢让那几个撸猫妹子看到，好像超级丢人一样。 “喂……”她行至李峥身侧，压着嗓子，又急又气，“你怎么这样就来了？” “我还没问你呢。”李峥上下打量着她，反向质问道，“你这是学习么？你不冷么？还有你这个包……倒还有学习几何多面体的决心。” “哼，算你有眼光。”张小可提起蓝色包包坏笑道，“loewe puzzle几何蓝，这个颜色你知道有多难买吗？” “lo什么？”李峥皱眉，“背单词也没见你这么溜。” “呸呸呸，我跟你说这个干吗。”张小可忙又挡脸，“学习是没错啦……可你……你特么的……特么的也不用穿着校服来啊！” 的确。 李峥这一天，都穿着校服。 因为骑车风大，拉锁还拉到了头儿，顺手把领子卷了下去，愣是穿成了方方正正的立领。 校服本身也了不得，蓝白相间，左前胸印着“樱湖中学”四个大红字。 不仅如此，上面还别着颇为吸睛的团徽。 李峥低头看了看：“我每天都穿校服，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啊……”张小可低头捂脸，苦不堪言。 人家，可是打扮了一个上午才出门的…… 如此的潮流、如此的时尚、如此的轻奢、如此的可爱。 跟你这种变态校服党走在一起…… 就好像一个穿着白背心大裤衩的老大爷开兰博基尼一样。 简直是一种审美摧残。 这还不要紧。 张小可低头才发现。 这厮还穿了一双锃亮的大皮鞋。 我滴个妈呀！ 比短裤运动鞋配丝袜还恶心。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张小可狞目咬牙，“参加万圣节舞会吗？扮演五道杠僵尸大队长？” “等等。”李峥看着她惊道，“你眼睛怎么蓝了？” “呃啊……”张小可捂头道，“不管了……你非要学习……先给我回家换衣服去……” “我就这一身。” “咳嘶……”张小可咬牙道，“至少，鞋给我换了。” “唯一的一双废掉了，这是我爸的。”李峥说着把饮料单推了过去，“别废话了，点单。” 话罢，他抽出了老李的信用卡。 一道黑亮的光芒闪过。 张小可眼睛一眯。 呦吼，这个卡不简单。 卡体纯黑，卡面是镶金的世界地图。 她可是识货的。 这种设计必然是银行顶级，大佬专属。 这家伙，来个破猫吧刷什么至尊大佬卡嘛。 再看这身不忍直视的校服皮鞋。 这个反差萌，有点招架不住呐。 “快。”李峥沉声道。 “……” 张小可的气势，不禁软了下来。 不得不承认。 拿着这种银行卡的人，就算穿着校服和大皮鞋。 说话都莫名其妙地苏了起来。 让人无法招架。 048 就真学习啊？ 看了半天戏的阿姨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同学，二楼现在还没人，比较安静。” “那就……勉强去二楼吧。”张小可咽了口吐沫，挡着脸随便扫了眼饮料单，“拿铁，榴莲蛋糕。” 然后把饮料单推给了李峥。 李峥眉头一紧。 这俩东西得130了。 你他娘的还真不客气啊。 本来想尝尝咖啡的，算了。 “农夫山泉。”李峥合上了饮料单，还给阿姨，怕她不愿意，还抬手道，“两瓶。” “……”阿姨接过银行卡，也是慌得不轻，“我们这里乳酪蛋糕很不错的，要不要尝尝？” “还不到最低消费么？”李峥不禁叹气，撸猫果真是一项贵族消遣。 阿姨闻言更加慌张地答道：“没有最低消费……就是推荐一下。” “那不用了，农夫山泉已经够甜了。” 阿姨叹了口气，选择放弃这个男人。 接下来刷卡签字，李峥尤其认真确认小数点的位置，生怕一不小心刷他个一万三。 随后，二人上到二楼。 这里果然比一层宽敞很多。 阳光明媚，凡是光照的地方，都或多或少赖着几只猫猫。 李峥吞了口口水，选了处靠窗的座位颤颤落座。 桌上仰躺着晒太阳的美短眯了条眼缝瞥了李峥一眼，随后翻了个身，继续晒。 对李峥来说，这么近，还是第一次。 “就这？”张小可扔下手包，坐在李峥对面的沙发座上哼笑道，“搞不懂你们这帮喜欢猫的人。” “先……先学习。”李峥克制着揉猫的欲望，从登山包里取出资料。 然后取出资料。 接着取出资料。 更多的资料。 无尽的资料。 随着资料越堆越高。 张小可的身体，逐渐塌陷下去。 就…… 就真学习啊？ “你最有信心的学科是什么？”李峥一面整理一面问道。 “物……物理。” “好，我们先来一套物理题，中等难度，你能到我90%的分数，物理就算通过。”李峥问道，“想做高一的，还是高二头一个月的？” “高一吧。” 张小可这个选择也是莫得办法。 她原来的学校高一就把三年的课都教完了。 因为全校都是顶级天才，因此讲课节奏，犹如野蜂飞舞…… 她只勉强掌握了高一部分，就再也追不上了。 不多时，李峥抽出了两份相同的模拟卷，推给张小可一张：“全是上午新买的，我一眼还没看过，做完后我们互判，无论结果如何，休息20分钟吸猫。” “我才不吸那玩意儿。”张小可拉过卷子，哼了一声。 瞅一眼题，还可以，不算太难，但也没那么基础。 她这便从包里抽出笔袋，蓄势待发。 “我想提出一个额外条件。”她挑选着签字笔说道，“如果物理我通过了，就立刻先跟我出去，买一套衣服和鞋子换上。” “驳回。” “李峥！”张小可伏案瞪着李峥良久，最后也唯有低头，“求求你了……和你这种造型在一起，我很不自在。” “会影响学习效率么？” “影响，特别影响。” “那……好吧。”李峥点了点头，而后避开张小可的目光望向旁边一蹿而过的猫猫，“正好，我也要请教你，我上网查过有关放松的方式，很多人都会回答逛街。” “你想逛街？”张小可惊得张圆了嘴。 “是。”李峥纠结道，“所谓的逛街，其实就是去商场买东西对吧？” “嗯嗯嗯嗯！”张小可狂点头，两眼冒光，“你算找对人了，别说咱们学校，整个樱湖区域，不会有人比我更懂逛街了。” “那就好，一个人去逛我会手足无措。” “嗨呀呀，早说嘛！你就别装了，咱们现在就去吧”张小可吐着舌头坏笑道。 “除非这张卷子你能通过。”李峥随即提笔，“限时60分钟，开始。” 他啥也不说，低头就开始做。 这就是李峥。 一切场景，一切流程，一切对话。 他都可以无缝转做题。 “烦死了……”张小可揉了揉脑袋。 物理算是她第二优势学科了。 必须，必须现在击败李峥。 张小可不再多想，提起笔就是干。 赢了血拼狂买。 输了坠入题海。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张小可觉得很神奇。 和李峥一起做题，竟然很容易就投入进去了。 心无杂念，连旁边讨厌的猫猫都可以无视。 李峥这个变态，似乎自带一种学习气场，谁跟他在一起都会沉下心来。 前提是，不要抬头看他的立领和团徽。 另一边，李峥倒是做的很随意，只用常规速度，不欺负人。 “嘀嘀嘀，嘀嘀嘀……” 闹钟响起，二人先后停笔。 他们这才发现，蛋糕和咖啡早就送上了桌子。 咖啡还好，蛋糕正在被五六只猫围着挠啃。 “去去去！”张小可呼扇着手，却毫无威慑力。 李峥也是手足无措，不知该先搞哪个。 最后他只好按下呼叫按钮，请阿姨来处理场面。 阿姨一上楼，便匆匆跑来。 “哎呀，猫不能吃这些的，本来就感冒了……” 张小可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抱歉，刚才做题太认真了。” 阿姨看着她愣了一下。 穿成这样，还真他妈是来学习的？ 张小可自己也愣了一下。 这种话不该是李峥的专属台词么。 怎么自己这么自然的就说出来了？ 她惊望李峥。 李峥抿嘴一笑：“有慧根，我喜欢你。” 谁要你这种喜欢啊！ 阿姨很快拿走了蛋糕，不太情愿地承诺再补一份。 二人这便开始互判。 物理卷子简洁明了，按步骤判就好了，没什么难点倒是。 李峥率先判完，颇为惊喜地点头道：“83分，可以啊。” “呃。”张小可的表情却不怎么好。 她判的慢不是因为别的，时间全用来找茬了。 字里行间，每个缝隙，每个步骤，她都想搞出一些事情。 可奈何，李峥的答卷，严谨得可怕。 步骤不仅不少，还莫名多出许多。 恨不得把算式都写上去。 最后，她只得狠狠写上了94的高分。 049 高手，这是真正的高手 “可惜啊，离目标就差两分。”李峥比对着两份卷子笑道，“不过物理我最近不会太用功，你很快就可以挣到这两分。来，我先给你讲讲错题。” “不用你讲。”张小可挺身抢回了卷子，“我刚才对答案的时候已经看懂了。” “是么，那你好像比我聪明。”李峥颇有信心地点头道，“这么看来，很有机会达到我为你制定的期中目标。” 话罢，他将两本习题册推给张小可：“这两天就重点突击这两本吧，随时可以挑战我。” “你等着，天黑之前我就要通过。”张小可接过练习册瞅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高高的书山，“你买这些，花了不少钱吧？” “是的。” “看不下去……”张小可抓了抓头，掏出手机，一通操作。 李峥手机跟着响了，他才发现张小可转了150块钱过来，差不多是今天的消费。 “算是辅导费了，别废话，我可不想欠你的。”张小可说完便塞上耳机，开始检查错题。 李峥再次感受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看上去总是要搞事情的样子。 真学起来还是蛮乖巧的么。 他有种想正式收为门徒的冲动。 正在此时 “唔？？？” 多么熟悉的声音。 李峥一个哆嗦，紧张之余，竟有些小刺激。 接着是期待回头。 林逾静正端着餐盘僵在楼梯口。 她围着猫猫围裙，套着猫猫袖套，戴着猫猫头巾。 什么情况？ 未等李峥发问，林逾静已闷头快步走来，放下蛋糕就要溜。 此时楼下传来了阿姨的声音。 “静静，顺便给二楼的小坏蛋们喂一下药呗。” “呃……”林逾静捂着头，走到了墙角的小柜子前，熟练地掏出一个针管，拿起水壶开始配药。 “啊？”张小可也摘下耳机惊道，“是我们班的林逾静吗？” 林逾静哆嗦了一下，不说话。 张小可却来了兴致，放下习题，踮着碎步蹦跶过去，也不管熟不熟，上去就是一个拥抱，贴着林逾静脸蛋坏笑着问道： “亲爱哒，这个店是你家的吗？” “不是。”林逾静红着脸道，“打工。” “啊？我们这个年龄可以打工吗？” “嘘……”林逾静忙抬手道，“经常来，和阿姨很熟，周末就来帮帮忙了……” 她说着，瞅向刚刚上楼的无辜小布偶，蔫滋滋傻笑起来：“可以随便摸。” “哦哦哦。”张小可搂着她贱笑道，“那我们也可以免单吗？” 林逾静揉了揉脑袋：“那我，问问阿姨。” “逗你的哈哈。”张小可眨眼道，“我先去那边学习啦，你忙完了来找我们一起玩~” 她也不管林逾静答不答应，便又蹦跶着回到座位，探着身子小声道：“林逾静……家境不太好吧？大周末的还来这里打工。” “我怎么知道。”李峥不稀得理她，只盯向旁边的地面。 那里，有一只异常肥硕的美短，正对着桌上的新蛋糕虎视眈眈。 还舔了舔嘴。 试试看吧，吸猫放松。 他这便缓缓起身，瞄向美短。 可他刚走出半步，肥美短一蹿便跑出老远。 还回头瞅了瞅李峥，眯着小眼儿用后爪挠起腮帮子，似乎是在挑衅。 好难。 于是，李峥离开座位，试图去接近其它猫猫。 但这些猫猫警惕得要死，李峥刚有接近的意图，他们就会逃跑。 根本就抓不到。 僵持之中，李峥窥向了林逾静。 此时，林逾静已经配完了药，也开始抓猫。 与李峥不同，她不是直接走向猫猫的，而是假装路过，根本没正眼儿看猫。 猫也只是警惕地看着她，有些想动窝，但又懒得动。 就在林逾静与猫猫处于切线最短距离的时候，只见她突然矮身一蹿抓向猫猫。 身体仿佛都变长了。 猫猫刚一蹬腿儿要跑，便被林逾静抓住了命运的后颈。 “嘻嘻”林逾静轻轻一提便将猫猫拎了起来。 只见猫猫面色安然，竟没有一丝挣扎，像是被打了麻药一样。 好妖的手法。 李峥的震惊溢于言表。 林逾静这还不算完，只见她手一翻，便又顺势将猫猫揽入怀中，接着笑嘻嘻地挠起猫下巴。 猫猫这才回过神来，忙又扭身蹬腿试图逃跑。 却见林逾静不抓不抻，只双手上下抵着乱蹬的猫猫，犹如揉太极一般将猫猫的挣扎之力引成收束的环形，任由猫猫凭空瞎扭。 但见那猫猫，用尽浑身解数，却只在林逾静的把控下原地翻滚打转儿，无论怎么扭，总会莫名地落到林逾静怀中。 斗了几个回合，猫猫的动作减缓。 林逾静瞅准时机，右手一翻，手掌张开抚向猫头，拇指挠向猫猫下巴，食指挠向猫猫后耳根子。 只见猫猫俩眼儿一翻，瞬间放弃挣扎。 林逾静借势将它抱稳，又是一通挠。 不多时，猫猫已经彻底仰躺在林逾静怀中，眯着双眼，耷拉着前腿儿，像是睡着了一般原地打起了呼噜。 卧艹！ 李峥拍案叫绝。 高手。 这是真正的高手。 这一手缚猫术，没吸个百十来只，休想练成。 不仅如此，林逾静还精明得很。 为了省下吸猫的钱，竟然在此地打工，又能吸猫又能赚钱。 李峥满脸敬佩地走向抱着猫喂药的林逾静：“这个……” “嘘。”林逾静小心地拿起针管，滴到猫猫嘴里，而后嘻嘻一笑，把猫猫放在桌上，拍了拍猫屁股。 猫猫一个翻身站好，凝着林逾静，有些不舍。 李峥忙伸出手去，想借机想撸一把。 猫猫小腿一蹬，呲楞就跑了。 李峥咽了口吐沫，转望林逾静，目光异常真诚：“能不能，教教我？” 林逾静嗤笑一声，走出两步，回身勾了勾手。 李峥忙凑上去。 林逾静就此把针管交给了李峥，接着瞄准了几米外桌子上趴着的蓝猫。 然后哼着小曲走过去，眼睛却假装看着相反的方向。 这只蓝猫聪明很多，就在林逾静靠近警戒范围的时候，一个翻身就要跑。 林逾静也一猫腰，跟着蹿了过去。 就在蓝猫跳下桌子腾空之时，林逾静双手已将她它腋下环抱。 “喵呜……”蓝猫惨叫一声，连忙蹬腿挣扎。 这敏捷度和伸骨功，李峥自叹是无法掌握了。 另一边，林逾静又是一通揉太极，任它挣扎，顺势而为，牵引着它的身子绕了几圈。 李峥注意到，林逾静揉猫太极，毫无章法而言，实乃顺势而为，见招卸招，早已融入身体本能。 怕又是个天赋技能，学不来啊。 一系列的迷之操作过后，蓝猫已无力地仰躺在林逾静怀中。 开始被揉下巴。 这还能怎么办？ 蓝猫只好眼睛一眯，咕噜咕噜打起呼噜。 “qiqi”林逾静跟它碰了个鼻头，又嘻嘻一笑，抬手要过李峥手中的针管喂起药来。 李峥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 犹如一个草莽布衣撞上了太极张三丰。 实在是太开眼了。 050 猫魁 喂过药后，林逾静并未放走蓝猫，而是架着它前腿腋下，递给李峥。 幸福来得太突然，李峥手足无措。 “我……现在可以吗？” “唔！”林逾静把猫猫向前抖了抖。 李峥舔了舔嘴唇，这才轻轻伸手，触了蓝猫肚皮一下。 【检测到放松活动：吸猫】 【活力恢复速率：2.8。】 【每日最多恢复60分钟。】 【无法通过游戏币提升恢复速率。】 早说嘛！ 李峥兴奋了，不由得揉起了猫猫的肚皮，恢复速率也开始持续上涨。 蓝猫被迫营业，可怜巴巴地空蹬着腿，根本无法阻止眼前这个男人。 “喵呜”它回头冲林逾静恳求起来。 林逾静却再次将猫猫递向李峥。 李峥吞着口水问道：“我可以抱吗？” “嗯。” 李峥提了口气，回忆着林逾静抱猫的姿势，左手绕到猫后背，右手托着猫屁股，轻轻一搂。 林逾静就此松手。 蓝猫紧跟着挣扎起来。 李峥还是新手，哪顶得住这个，蓝猫蹬着他的小臂便扑了出去。 事态紧急，李峥下意识伸手抓住猫尾巴。 “唔！！！”林逾静急了，抬手就扇了李峥手背一下。 李峥感觉这一下又凉又软，虽然不疼，但还是松开了手，满脸不好意思地问道：“不能拽尾巴？” 林逾静点了点头，抬手抓了下自己的后脖子：“唔，唔。” “是，是，抓后脖颈子对吧？谨听教诲。” 接下来的时间，李峥根本没有学习。 而是与林逾静一起抓猫喂药。 不过林逾静不太地道，根本不开口指点抓猫手法，顶多让李峥看着。 偶尔两面夹击。 李峥也只有死盯着她偷学，跟后面找机会捏一把猫毛，撸个便宜。 张小可偶尔抬头望向俩人，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形容。 大概就是 《猫舍灰姑娘之霸道校服狂魔缠上我》？ 真是的，有种去犬舍啊，让你也见识见识在下的手法。 李峥就这么偷师了近一个小时，才算把猫猫都喂了药。 之后，林逾静下楼去忙别的了，李峥自己展开了实战训练。 虽然捕获率做不到林逾静那么高，但十次出手抓到个三四次，逐渐不成问题。 顺便，李峥也将各种品种，各种花色的猫猫，用各种姿势都通通撸了一遍。 这当然是极爽的，但也不仅仅是为了爽。 实际上，他在选拔猫魁。 所谓猫魁，便就是撸起来最爽，放松速率最高的那一只。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找到了。 那是一只倔强难抓的小英短。 灰白两色，后背、尾巴和头顶都是灰色的，脑门往下开始是白色的。 眼睛滚圆，脸更圆，鼻头贼湿，叫起来软绵绵的。 有些像“目瞪喵呆”表情包里的那只。 不仅如此，它还非常嫌弃人类，极其警惕。 因此抓住它一通猛撸，带来的快感要明显更高一些。 同时，李峥也找到了爽入云巅的吸猫姿势。 就是把脸，全部埋到猫猫的肚子上。 一边吸一边上下左右狂蹭。 李峥将这个姿势命名为超速螺旋吸。 对这只猫魁，用这个姿势，可以达到巅峰7的恢复速率。 每天吸它个十分钟，次日就能多出一小时的学习时间。 实在又爽又解气。 不一会儿，李峥吸足了今天60分钟的份额，还给这只猫拍了张照片。 回到桌前，见张小可还在认真做题，他便将猫猫照片发在了家庭群里。 【15：42】 【李峥：我想养这只猫。】 【安宁：问你爸，他收拾屋子。】 【15：55】 【李毅：多少钱？】 【李峥：还不知道卖不卖，先问一下，你能接受的极限是多少？】 【李毅：嗯……三千内吧。跟你说清楚，养猫的话，今后扫地擦地就都是你的工作了，猫砂盆也要放在你的房间，你要自己选猫粮，自己铲猫屎，自己给它洗澡，自己带它去医院，最后自己埋葬它。】 【李峥：怎么就说到埋葬了……】 【李毅：我也养过猫，知道最难的是什么。】 【李毅：提前给你打好预防针，猫的寿命一般不会超过15年，通常10岁以后，就不太动了，像是人类的老年痴呆。】 【李毅：如果是纯种猫，更有可能在这之前被各种先天疾病夺去生命。】 【李毅：这些，都要你负责，也都由你承受。】 【李毅：能下定决心的话，就去选一只3000以内能对上眼的吧。】 【李毅：如果你没能负起我上面说的责任，我会趁你不在的时候把它送人。】 【李毅：最后提醒你一下，不要买折耳，折耳有先天基因缺陷，夭折率很高，繁殖折耳是一种残忍的行为，不要支持。】 【李峥：谢谢，我知道了。】 【安宁：好家伙，弄只猫李老师都给你上课，比娶媳妇还来劲。】 【李毅：@安宁，老婆，我钱不够花了，给车加油都快加不起了。】 【安宁：那就骑车。】 【李毅：（捂脸哭）】 放下手机，李峥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养猫很麻烦，但带来的收益终归是更多的。 而且，自己本能上也非常享受这个过程。 下面就是怎么开口议价的问题了。 正想着，老板娘阿姨和林逾静一同走了上来。 “早说是静静的同学啊。”阿姨热情迎来。 林逾静则端着餐盘跟在后面，里面有两小块乳酪蛋糕。 李峥和张小可连忙起身相迎。 林逾静不太高兴地将蛋糕盘摆到李峥面前，自己站在一边，抓起蛋糕嗷呜咬了一大口。 “坐，坐。”阿姨招呼大家坐下后，自己也坐在了旁边的沙发座上，“以前你们学校的学生，放学老来，就是突然有一阵，一个教导主任每天都来查早恋，搞的没人敢来了，也就静静，总是一个人来这里学习。” 林逾静侧过头，更加不高兴了。 于是“啊呜”又吃了一大口。 李峥笑而不语。 吸猫放松，果然是林逾静的常备项目。 但总是频繁来猫咖，甚至打工，难免浪费时间。 还是自己更精明一些。 喜欢，就带回家，想撸就撸，撸多久都免费。 “阿姨。”李峥随即指向窗台上趴着看风景的英短，“这只可以出售么？” “？！”林逾静忽然一个炸毛，蛋糕都不吃了。 “外售的，我们同时也有猫舍。”阿姨笑道，“同学，你眼光好啊，这只在低月龄猫里，算是品相最好的了。” “那多少钱？” 林逾静又是一个抽抽。 “你稍等，我要问一下老板。”阿姨笑着起身，取出电话走到另一边窗前聊了起来。 051 静静，静静 张小可有些气恼地探过头来：“喂，你傻啊？” “啊？” “哪有你这么问价钱的，一看就是肥羊，要被宰的。”张小可坐回座位，眨着眼挥手道，“你这种砍价低能就别说话了，交给我吧，你预算上限是多少？” “三千。” “嚯。”张小可内心有些激动。 这家伙，衣服都不舍得买。 花起这种闲钱来倒是挺潇洒的。 不喜欢，就一毛不拔。 只要喜欢，花多少都可以。 这反差萌越来越凶了诶。 林逾静却在旁桌瑟瑟发抖，蛋糕都难以下咽。 不多时，阿姨收起电话坐了回来。 “我跟老板说了半天，这只最低5500，还是看在静静同学的份儿上。” 这个价格太夸张了，李峥接受不了。 他只好不说话。 闭嘴，放张小可。 张小可果真相当沉稳，顿了片刻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阿姨，这个价格明显超过我们中学生的承受能力了吧？” 阿姨瞅了她一眼，眼睛稍稍眯了起来。 这男的，明显是个二愣子。 可这个女生，都不用说话，瞅一眼都知道，绝对有货。 阿姨就此嗽了嗽嗓子。 “没办法，这只品相太好了，猫舍那边，最开始挂8000的。”阿姨无所谓地说道，“要不，你们再看看别的？有几只能卖到4000多。” 张小可缓缓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问道：“就是说，猫舍卖不掉的才会放在这里对吧？” 阿姨笑答：“当然不是，猫咖这边总要放几只品相好的，招揽生意。” “没事阿姨，那我们换个角度。”张小可指向李峥，“别看他呆头呆脑的，在学校可是很出名的人，随便发个带地址的朋友圈，都能影响到很多同学，更别提我了。” “……”阿姨分别看了看二人。 这二愣子出名，是纯扯淡。 但这小姑娘出名，那是必须的。 但即便如此，想靠引流压价？ 当我第一天开店啊？ “这个不用，樱湖中学的人都知道我们这里。”阿姨掩面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5500真的是老板给的价格。那这样，我个人让500，5000好了，回头再跟老板说说。” “真的谢谢您，但实话实说，还是承受不起。”张小可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冲李峥道，“没办法，阿姨也尽力了。据说58同城，赶集网什么的有很多个人在卖猫，要不看看那个吧。” “哦。”李峥就此拿出手机，傻呆呆搜索起来。 在他的视角里。 刚刚二人的对话，全部都是真诚的交流。 于是，他此时也是真诚的在搜索。 阿姨似乎被这真诚的演技吓到了，连忙说道：“个人卖的猫不行的，没打针也没血统证明，万一夭折，都没个地方说理去。” “啊。”李峥盯着手机神色一震，“这只看起来差不多，只要1300。” 不仅如此，他还真心诚意地把手机递向阿姨：“您帮我看看品相。” “这个……还行吧……”阿姨陷入了焦灼。 这二愣子，实在不像演戏。 怕是这就要下单了。 “好啦，别让阿姨尴尬。”张小可摆手笑道，“谢谢您送的蛋糕，我们会帮忙多宣传哒~” 阿姨看着拿出银行卡，正在输入的李峥，纠结一番后，终是说道：“那你们开个价，我再问问老板。” “2000。”张小可自信抬手，“权当买个保险，猫万一有事还可以请教您。” “两千太低了，真的不行。”阿姨好像听到了很荒唐的事情一样，“猫舍卖的时候，有人出4800我们都没卖，” “好歹您先问问嘛~”张小可忸怩着撒娇道。 “我可以问，但两千真的不行，不如放在这里揽客。”阿姨一个劲儿地摇头，再次拿着手机走到对面窗前。 张小可见阿姨走远，立刻探过头来坏笑道：“有戏。你实话实说，跟照片里1300那只比哪个好？” “还是它好一点。”李峥瞅着窗台上的小猫点头道，“关键是，我亲手撸过，比较稳。” 的确，换一只猫，就算长的差不多，但毛发的触感，性格，骄傲的程度，也必然会有差别，放松速率难免会受影响。 李峥与张小可讨论的很激烈，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竖起耳朵，面色渐渐僵硬的林逾静。 不多时，老板娘又叹了口气，坐回原位。 “两千真的不可能，3800，最低了。” “嗯，看来您真的帮忙好好求老板了，真的谢谢您。”张小可不急不躁说道，“实话实说，他就两千块钱，我刚刚也管家长要过钱了，可以先借他五百，两千五是我们全部的家当。” “可以刷信用卡。”老板娘点头道。 “可是他只能再刷2000，家长的卡也不能乱刷的。”张小可双掌合十撒起娇来，“2500，要不您再问问？” “同学，你这不是难为我嘛……”阿姨瞅着小猫泛起愁容，“静静，可是静静一手带大的，我们这里养的最好的一只猫。” “唔……”林逾静痛苦低头。 “等等……您是说……”张小可瞅着小英短咽了口吐沫，“这只猫就叫静静？” “嗯，我们已经叫习惯了，你们再重新起名也可以。” 嗖！ 突然传来举手的风声。 举手举出这种声音，无疑只有李峥才能做到。 “到此为止。”李峥沉声道，“我不要了。” “啊？”张小可和阿姨都傻眼了。 林逾静也是一愣，眼神中迸发出难抑的感激。 “不想夺人所爱。”李峥拿起手机道，“我再看看网上挂售的那只吧。” 林逾静长舒了一口气。 再看李峥低着头认真的面容。 突然，感受到一种莫名的…… 莫名的…… 莫名的讨厌。 “算了算了。”阿姨烦躁地摆手道，“两千五就两千五……受不了你们。” “唔？”林逾静一惊，吓得拽起阿姨的胳膊来。 “哎……快到年底了，总要做生意的嘛……”阿姨硬是扯着她的胳膊摆到了一边，“生意归生意，你别说话。” 话罢，她转望李峥道：“还是刷卡吗，同学？” “我说过，不要了。”李峥只摇了摇头，“一块钱也不要。” 张小可惊跳起身：“喂喂喂……好不容易谈成这样。” “同学……”阿姨也有些气恼，“你这不是耍人呢么？” “如果您这么认为，对不起。”李峥拿起农夫山泉喝了一口，缓缓拧上瓶盖，不轻不重地拍在桌上，“但我不会改变决定。” 张小可一屁股坐了回去。 她看着面色如铁的李峥，唯有无奈一笑。 妈的。 这个屌人。 凭什么。 喝农夫山泉都这么霸道。 哎呀呀，不好啦不好啦。 这次真的被这家伙萌到啦。 与此同时。 林逾静咬牙掏出手机，亮出二维码：“唔！” “嗯？”阿姨不解地看着她。 “我买。”林逾静认真点头。 “静静……你要买静静？” “嗯。”林逾静顺势摘掉了猫猫头巾，“立刻，抱走。” 她眼神中写着四个大字 恩断义绝！ “你……我……”阿姨有些尴尬，“你这个意思，是不想做了么……” “嗯。” “可……”阿姨眼睛一转，抿嘴道，“现在冷静下来，2500确实太低了，不然还是算了吧……” “那就三千。”林逾静气得摘掉了袖套。 “三千也……” “那就五千。”林逾静撕掉了围裙，“现在，立刻！” 张小可看呆了。 妈耶。 李峥就特么够脑残的了。 你还得加个“更”字。 她连忙起身拦在二人中间。 这一次，张小可也不再走卖柔弱的路子。 眼神逐渐泼辣起来。 语气也如后宫娘娘一般阴阳怪气，笑里藏刀。 “阿姨，说好的2500，您这样真的过分了。”她眯眼哼笑道，“的确，我们学校的人都知道这里，没什么宣传空间了。但我保证，以我们三个人在学校的影响力，足够把你这家店黑到关门。” “唔唔唔！”林逾静跟着挥起拳头。 李峥也抬手道：“我在高三也认识人。” 阿姨这次彻底傻了。 你们到底是哪儿来的三大金刚嘛。 她酝酿良久，终是挤出一丝强笑。 “蛋糕够不够吃？我再送你们一块吧。”她这便歉笑起身，冲林逾静道，“那静静你先跟我结个账，2500。” “嗯。” 阿姨赶紧逃命一般快步离去。 林逾静则走到窗前，自然而然地抱起了小猫静静。 与其它猫不同，静静并没有挣扎，反而很享受地在她怀中蹭了蹭。 这一人一猫，是真的有感情啊。 林逾静抱着静静，转望二人，颇为感激地点了点头。 “嗨，都是同学。”张小可吐了下舌头，“要出头的事，找在下帮忙就对啦。” “啊。”李峥却根本没在意，只呆呆看着手机，“私人交易，不能信用卡支付。” 林逾静无奈捂了下头，这便也跟着阿姨下了楼。 “好啦好啦别搜啦。”张小可摆手道，“我有朋友家里是做这个的，回头我帮你问问，来路不明的猫可不能乱买，搞不好真的会夭折的。” “你有朋友做猫舍？”李峥略显惊讶，不愧是张小可，货真多。 “其实是狗舍，我经常去郊区的饲养场玩。”张小可坏笑道，“做狗舍的一定也认识猫舍的，你把静静照片发过来，我让他帮忙找一只就好了。” “我没有林逾静的照片。” “我说猫，猫猫静静！你在想什么？” “混了混了，不好意思。” 052 不自量力的我 之后，林逾静真就立刻把静静抱走了，没再上楼。 只是发了个微信给李峥。 文如其人 【林逾静：】 李峥回话。 【李峥：不客气。】 对面的张小可突然质问道：“你笑个啥，给谁发信息呢？” “没事。”李峥看了眼时间后，收起手机，抬头问道，“今天学习的怎么样？” “哼。”张小可眯眼笑道，“别说，效率还真的莫名其妙的高，我现在可是物理大师了！” “就喜欢你的自信。”李峥笑道，“要不要再次挑战为师？” “来就来！” 二人谁也不含糊，这便选卷开做。 和李峥在一起，做卷子似乎成为了一件愉悦的事情。 这实在玄妙得吓人。 这次比试，李峥动用了28倍速。 但他并没欺负张小可，只做了两分多钟便撂笔完事儿，连检查都没检查。 算是暗中让了张小可一手。 接下来的时间，他开始享受化学的美味。 100%效率提升后，对于化学，学习效果相当于56倍速了。 但活力消耗，依然只是28。 实在太赚了。 二话不说，李峥先是将剩下的高一半本习题做尽，而后查缺补漏。 完事儿后看了眼时间，不过20多分钟的样子。 但算上效率翻倍，实际上他已经投入近20个小时在化学上了。 干脆，趁热打铁，高二也学起来。 樱湖中学作为区级重点，教学进度相对正常，大约要到下学期才能将高中化学内容全部学完。 但那些拔尖的市重点中学，早在高一就学完了，接下来两年全是做题强化。 非要说的话，那些顶尖院校的学生，天生的学习效率就是普通学校的十几倍了。 此前，李峥的目标一直是跟着学校的教学计划走，努力触及可知的目标。 但从几天前开始，一切都变了。 我。 也该变了。 不知不觉，李峥手中的笔，握得更紧了一些。 也许，我真的很平庸。 也许，如胡春梅所说，只是路子跟别人不太一样，爱钻牛角尖儿，永远都在死磕，从不用巧劲儿，只待厚积薄发，唯有后发制人。 又也许，如林逾静所期待，稳重的笨方法，只要一直做下去，同样可以自成一脉。 再或者，像一些人期待的那样，我只是个傻努力的凡庸之辈。 我不知道。 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我能做的，只有做。 做下去。 一以贯之，做到底。 请允许我自不量力地。 瞄准那个也许永远无法触及的。 林逾静。 721分。 李峥眼一瞪。 又来劲儿了。 像名校生一样，超前学习，走起！ …… “嘀嘀……嘀嘀……” 闹钟声惊醒了李峥。 他抬起头，才发现张小可正呆呆看着他。 “嗯？” “同学，你着魔了。”张小可道。 “你慢慢会习惯的。”李峥伸了个懒腰，顺便检视起状态。 【活力值：28.3/29。】 28倍速开起来，时间是真的不经用啊。 可得快些寻找更多的放松项目。 另一边，学科评分。 【化学：104↑↑↑】 【生物：88↑】！！！ 李峥又惊又喜。 这个下午，化学足足提升21点，已经成为自己的优势学科了。 100%的效率加成果然恐怖。 而且，这本教材还没学完，一旦超前学习完成，怕是要炸。 梦溪老师，我喜欢化学。 除此之外，生物还莫名其妙地提升了两点。 看样子这两门课难免有一些相通的地方。 李峥逐渐领会到了“基础学习阶段”的意义 提高知识广度，终有一日融会贯通。 的确，高考结束后，这些学科知识，也许一辈子也用不到了。 但谁又知道，到底哪些能用的到呢？ 更妙的是，学科之间有无数细琐的相通之处，今日学到的某个看似无关紧要的知识，也许便是来日解开关键难题的灵感之钥。 这愉悦的遐想很快被张小可打断。 “赶紧的，天都快黑了。”张小可把自己的物理卷子推了过来，“这张卷子，是我的人生巅峰了，你给我判仔细点。” 李峥哼哼一笑，与她换卷。 这一次，张小可放弃给李峥找茬了，两三分钟便结束判卷。 “96。”她气呼呼地拍下笔，捂头叹气，“烦死了……你又发挥这么好。” 她并不知道，李峥其实是胡逼做的，检查都没检查，只是为了鼓励张小可，这次选的卷子简单罢了。 没多久，李峥也拍下了笔。 他抬头望向张小可，学着她的样子坏笑道，“90。” “！！！”张小可瞪大了眼睛，有些反应不及，“90？我？” “自己看吧。”李峥笑呵呵地把卷子推了过去，“大难题都做出来了，反而是小题马虎，努一努搞不好能超过我。” “哎呀呀呀呀呀！”张小可兴奋地打量起自己的卷子。 她其实也并没有看太多地方，完全就是在看分数。 一遍一遍看，眨着眼看，倒着看，放下再拿起来看。 90。 90。 90！ 什么概念？ 仁大附的物理考试，她特么就没过过几次50。 后来的理综大卷就更别提了。 “9和0……这两个数字原来这么好看呐。”她欣赏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有些发颤地问道，“等等……你多少分来着？” “96。”李峥点头笑道，“你超达标线4分了，恭喜你，物理通过，今后不用补物理了。” “啊……”张小可呆滞当场，“我……竟然……通过了……” “努力的结果。”李峥评点道，“虽然耽误了很多，但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棵好学苗。” 张小可从没想到，自己竟然感受到了学习的快乐。 她鼻头一酸，看着李峥，克制不住自己说出了那两个字。 “师……师父……” “急什么，还有五门呢。”李峥脸一红，侧身抓了只猫过来开撸。 “哼……”张小可看着他的贱样，又跟着飘了起来，“这师门考核，也挺简单的嘛~” 李峥抱着猫，不禁魔性一笑：“是啊，不仅简单，且快乐。” 张小可有些纠结地比划道：“……是有那么一点点啦。” “下个科目想选什么，我给你习题册。”李峥并未沉迷太久，一拍屁股便放走了猫猫。 053 你这个逆徒 “等等！”张小可却机警得不得了，“说好了，我赢了要去逛街的。” “那是第一盘。” “我不管我不管。”张小可指着地面道，“你这个鞋，必须给我换喽。” 确实，李峥也感觉这双皮鞋很不搭。 正好，探究一下逛街放松效果。 “好吧，让着你。”李峥点了点桌子，“逛街的事，留完作业再说，先告诉我下一科你想补什么？” “嗯……”张小可陷入了纠结。 化学，是一定不行的。 之前那张卷子已经显现出了差距。 那么，自己的第三优势学科无疑就是 “英语吧。”张小可舔了舔嘴唇。 这可不是瞎选的，她已经调查过了，英语是李峥的第二弱势。 而且作为女人，对语感是有先天优势的。 “好的，英语我就不让着你了。”李峥快速翻出一套英语学习套餐递给张小可，“明天我们自由学习，周一见……” 话说到一半，李峥突然取出手机：“刚才班级群里，江青华好像组织活动来着。” “是吗？”张小可也翻出手机。 这小半天的学习太忘我了，竟然都忘了刷手机了。 【高二四班交流群】 【16：04】 【江青华：@全体成员，我跟乔老师联系过了，胡春梅老师下周一手术，我准备周日下午去探病，有时间一起去的，私聊我拉群。】 【张月：@江青华，么么哒，我去~】 【江青华：我们就在一个房间里，你说就好了……算了还是不要说了，就这样吧。】 【刘新：@江青华，老子也去。】 【江青华：私聊！懂什么叫私聊吗？】 【林逾静：去。】 【江青华：好，我拉你。】 【江青华：人太多了也不好，差不多可以了。】 【16：24】 【李峥：@江青华，我也去。】 【江青华：……】 【江青华：人真挺多的了，我们代大家表达心意吧。】 【李峥：@江青华，我也去。】 【江青华：知道了知道了……】 【张小可：班长大人，也算我一个吧~】 【江青华：小可，你见过胡老师么……】 【张小可：嗨呀，班级活动还是要积极参加哒。】 【江青华：好吧。】 【刘硕：@江青华，那我也去。】 【马寅彪：@江青华，我去我去。】 【刘月轩：@江青华，我去。】 李峥有些烦躁地放下手机，盯向张小可。 “为什么你一去，就突然这么多人去？” 张小可笑呵呵地吹着口哨收拾笔袋：“明天穿什么好呢~” 李峥摇头：“没校服的人真可怜。” “笨蛋，不穿校服的时间才是最爽的好嘛。”张小可一边往书包里塞材料一边说道，“总之，接下来，你要听我安排啦。” “嗯，我带你学习，你教我逛街，没毛病。”李峥也收拾起堆积如山的资料，“虽然我不太懂逛街，不过我对交通还算熟悉，我们上长安街一路往东骑，没多久就能到西丹了。” “stop！”张小可抬起胳膊比划了一个大叉叉，“还西丹，你是60后吗？60后现在都不去西丹了好吗。” 李峥惊讶问道：“西丹不是蓟京最繁华的商业区吗？” “你说的是三十年前的事情。” “那……王府景？我去过那里的新华书店，很有氛围。” “王府景是给外地游客照照片的地方。”张小可捂着头道，“你怎么比我爸还不懂。” “我知道了。”李峥拳掌一击，“紧扣时代脉搏的商业区，你说的一定是国茂吧？” “那是真商业区，不是购物的地方。” “金荣街？” “去那里干什么，抢银行吗？”张小可面色凝重地伏案起身，“现在，我开始给你补课，听清楚了。” “好。”李峥火速抽出纸笔。 “不用这么记。”张小可无奈道，“要逛街呢，首先要想清楚自己的需求和预算，根据这两者决定去哪里逛。你如果要买奢侈品牌，那就去skp或者老佛爷，顶尖品牌都在那里啦。” 李峥一面记笔记一面问道：“老佛爷是指慈禧太后么？因为她的皇室身份很尊贵？” “闭嘴！不许提问，给我听。” “是……” “反正跟你说了也白搭。”张小可直接问道，“先把你的购物需求和预算告诉我。” “一双运动鞋。” “不行，衣服也得买。” “不用，我有三套校服。” “闭嘴，给我买！”张小可骂道，“明天可有班级集体活动，我可不许你穿着校服给我丢人，我们师门现在已经是利益共同体了！” “好吧，反正都是逛。”李峥想了想，比划道，“需求就是，一身可以冬天穿的衣服，以及一双可以打篮球的运动鞋。” “不行，具体一点。”张小可追问道，“什么牌子，什么风格，说清楚。” 李峥托腮沉思：“我记得，双星的胶钉球鞋比较耐用。” “我错了……”张小可再次捂头，“别说品牌，直接告诉我需求。” 李峥掰着手指嘟囔道：“经穿，经用，经脏，洗衣机随便洗，不掉色，能适用多个季节，低调，简单……” “这不还是校服！”张小可气得把本子砸到桌上了。 “这么一说，对啊，你知道哪里卖校服风格的衣服么？” “呵呵，日式校服可以吗？” “等等，我找照片看看……” “好了好了，我大概知道你的需求了。”张小可无力地叹道，“告诉我预算吧，上衣、外套、长裤加运动鞋，总预算。” “500吧。” 张小可喷了。 老子随便买一套内衣都这个价钱了好吗？ “怎么了？”李峥不解问道，“我三身校服也就几百块钱。” “好了……不问你了……我直接给你指定吧。”张小可撑着桌子说道，“咱们就选最普通的好了，上衣300，外套500，裤子400，鞋800，总共2000块。” 李峥瞪眼骂道：“静静才2500！” “给我闭嘴。”张小可喘着粗气道，“这是我的底线，再便宜的街，我逛不下去。你要是想找我逛街，必须接受这个预算。” 李峥咬牙握拳。 这个学费，太贵了。 我明明免费教你的。 不地道啊，你这个逆徒。 话虽这么说，但张小可终究是个逛街高手，这样的机会到底是很难得的。 大不了，学会了逛街，就把她给甩了。 “那就两千，一分钱也不能超。”李峥沉痛地背起了登山包，“你车停哪了？” “呵呵。”张小可笑骂道，“你是说我的法拉利，还是兰博基尼啊？” “别骗我，这两个是汽车，我知道的。” 李峥笑得像个小机灵鬼。 “呃啊！”张小可捂头道，“你给我骑车回家，把包放下，然后打车来接我。” “你没自行车？”李峥毫不犹豫说道，“没事儿，我带你。” “带你个头啊。” “里外里省几十块钱呢。” “不行，硌得慌。”张小可甩头道，“再说，我这么漂亮的打扮，坐自行车简直蠢死了，必须打车，我等你接。” “那我不去了。”李峥扭头就走，“想来想去，其实找江青华帮忙更靠谱，实在不行我自己去西丹也够用了，问一问总能找到双星柜台。” “诶诶诶！”张小可忙挎上包追了上去，“江青华那个土老帽能和我比吗。” “至少他有自行车。”李峥头也不回地下楼。 张小可傻在原地。 这个气啊。 跺脚，抓头。 啊啊啊啊啊。 自行车一点也不萌啊。 挣扎了半天，她还是冲了下去：“骑车你也得把包先放回去。” “可以。”李峥笑了。 …… 街上的场景，像是拍电影一样。 一个精神的高中生，载着侧坐的少女，虽然腿上很累，脸上却写满了快乐。 这本来是个美妙的场景，但吊诡的是，后座的少女，打扮得一点也不清纯，怎么看都该坐在宝马后座。 而且，这个美女没脸见人。 她一只手抓着登山包，另一只手全程捂脸。 “不是我说……”李峥有些吃力，“你好沉啊。” “闭……嘴……” “你肉是不是都长在肚子上了？” “……” “也可能是骨密度高，这是好事，劳动起来结实。” “再说我跳车了。” “跳上你的法拉利么？”李峥哈哈大笑，“我真是越来越幽默了。” “……” 几百米的路，张小可感觉有一生那么长。 到了李峥家楼下，她才得以下车。 四下望去，小区倒还不错，绿化面积很大，楼间距也够远。 抬头瞅瞅，十五六层吧。 周围路过的邻居，也都体面有涵养。 所料不错的话，北面应该能看到樱湖。 张小可瞅着驶入地下停车场的特斯拉道：“这是什么楼盘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没有名字，都是机关单位的人。”李峥锁好自行车问道，“你上去么？” “啊？这么突然？”张小可连忙背身摇头，“你说话就不动动脑子么……” “哦，那你等着吧。”李峥这便独自踏入单元门。 张小可又是一个跺脚。 烦死了，不萌。 李峥快步回家，才发现老李又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做白水煮青菜。 “嘛去了？”李毅听见开门声便问道。 “学习。”李峥答道。 “哦。”李毅当然相信了他。 李峥匆匆放下背包，摸了摸兜里的信用卡道：“爸，我要去买一身衣服，一双鞋。” “哦？”李毅闻言冲出厨房惊道，“终于肯买了？” “主要是鞋坏了，顺便买衣服。”李峥抬脚道，“皮鞋走起路不舒服，不然我就凑合了。” “买买买，挺好。”李毅一个劲儿地抿嘴。 嘿嘿。 这傻小子也知道注意形象了。 “这个……预算……”李峥挠头道，“可能有点多。” “随便买，你我还不知道，顶天儿也花不了几个钱。”李毅说着又冲到鞋柜前，从上方的抽屉里找出美发卡塞给李峥，“顺便弄个头发吧，别去十五块钱的小发廊了，剪个精致点的。” “放那里吧，以后再说。”李峥转身便走。 李毅拉住他问道：“水煮全品类蔬菜也不吃了？” “时间有限，外面吃吧。” “跟谁啊？” 李峥脸一红：“……同学。” “嘿嘿”李毅勾了下儿子的鼻头。 李峥烦躁地推走了老李：“想什么呢，只是一起学习。” “那必须的，必须学习。”老李拍了拍儿子说道，“去吧，别让人家等。今天你爹高兴，不限制预算，吃点好的。” “你都这么穷了，怎么还傻撑面子。”李峥骂道。 “你老子有的是钱，花去。” “真是……程文月知道跟了你这种老师，怕是要转行了。” 054 江湖十大门派 李峥下楼时，张小可已经选好了购物地点。 那是一段更远的路。 张小可坐在自行车棱角分明的后座上。 不到一公里。 屁股就要被颠烂了。 但已经上了贼车，她怎么都跳不下来了。 只有含泪坐在后座。 好像有个人说过，宁可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坐在自行车上笑。 谁说的？ 自行车后座明明哭得更惨好不好。 还是肉体与心灵的双重摧残。 一公里后，李峥也废了。 体力本来就是他的短板，更没想到骑车带人这么累。 他只好把车停在地铁站，强迫张小可一起坐地铁过去。 …… 坐进地铁，李峥依然在喘粗气，张小可依然在揉屁股。 都不太好过。 “你……你怎么能这么沉……”李峥又喝了一大口农夫山泉。 “闭嘴……”张小可此时已经放弃捂脸了。 虽然，地铁上的人都在看他们这对奇妙的组合。 但她已经彻底麻木了。 逛街，本来是如此有期待感的一件事。 为什么，搞的像过奈何桥一样。 痛苦之中，一个戴着眼镜小帅的男青年凑了过来。 “美女，能加个微信么？” 张小可看也没看，头一摆，压根不搭理他。 应付这种场面，她也是老手了。 男人倒也不气馁，转望校服男李峥：“那弟弟，咱俩加一个？” 李峥惊了：“弟弟？” “你们不是姐弟？”男人也惊了，“难道是……母子？” 周围人也都刮目相看。 了不得啊。 这个妈妈了不得。 整个车厢都响起了学校里才会出现的“呜呜”声。 咕嘶。 张小可把包都捏烂了。 “冒犯了……冒犯了小兄弟……”男人连连后退，“我不知道是你母亲……没别的意思。” 张小可生无可恋。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 …… 接下来的地铁旅程，张小可都在向李峥普及基本的时尚知识。 其中的核心，便是她评选的蓟京十大购物场所。 李峥听这些的时候，冒出了像刘新听数学课一样的疑问 你说尼玛呢？ 好在，他有自己独特的学习方法。 那就是面对无法理解的概念时候，可以通过比喻进行描述。 眼下有关购物的事情，刚好就可以用武侠作喻。 购物如江湖，刀光剑影。 商场似门派，纷争不断。 李峥所熟知的那些商场，早已是上个世纪的江湖历史，只有不懂门路的外来客才会涉足。 而张小可这种高手中的高手，眼里只有顶尖的那几个门派。 其中，奢侈品牌是传统名门，老佛爷（武当）、王府中寰（华山）、skp（峨眉），在十大门派中，独揽三席。 潮牌购物中心则为后起之秀，深得年轻人青睐，如今以三里屯太古里（明教）为首，正逐渐蚕食传统门派的地盘。 另一方面，大众综合购物中心，依靠品类齐全的优势，以大悦城（少林）为尊，震慑整个武林。大悦城，又分为西丹大悦城（嵩山北少林）和朝阳大悦城（林泉寺南少林），共治南北武林。 此外，因地缘优势而崛起的王府景apm（全真教）、国贸商城（丐帮），颐堤港（日月神教），同样不可小觑。 最后，是那曲高和寡的侨福芳草地（古墓派），虽人气不比其它九大门派，但胜在清幽别致，单是走一走都会让人沉浸其中。 别看她张小可年纪轻轻，可别说十大，百大门派她都游历过，此番带着练家子李峥，直当当就瞄上了飞速崛起的三里屯太古里（明教）。 出了十号线地铁，二人沿着工体北路一路向西。 李峥没走多远，就感受到了街面上的时尚气息。 确切的说，这气息已经有些妖艳了。 明明已是深秋，露着大腿的家伙，却越来越多。 李峥看着她们，感同身受。 不禁将地铁上刚刚放下来的拉锁，又提到了头。 “这里人都不怕冷的？”他问道。 “她们是去酒吧夜店的。”张小可指向一个霓虹灯隐隐闪耀的方向，“乱糟糟的，没意思，有时间不如去郊外狗舍。” 李峥看着那些略显轻浮的男女，好像踏入魔教禁地一样，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我说去少林就好了，你非来这种是非多的地方。” “少林？” “就是大悦城。” “这俩地方有什么关系吗？” 争执之间，二人已走到太古里跟前。 三里囤太古里，实际上是一整片玻璃质感的建筑群. 华灯初上，每栋楼都被橘色的暖光点亮。 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大堆长方形的扎啤杯。 错落摆放，高矮不一。 时尚男女，人头攒动。 “要不还是去少林吧。”李峥有些紧张。 “哎呀，来都来啦。”张小可却一把抓过李峥的胳膊，硬把他拉向了这个深渊。 与李峥的局促不同，张小可闲庭信步，穿梭在楼宇之间，领着李峥绕过一栋栋“扎啤杯”，赶往她最钟爱的店面。 李峥却愈发不适，不仅是与这里气场不同，还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 他悄咪咪回过头，清楚地看见了一个得有两百多斤的眼镜男，正举着手机稳定器朝这边拍摄。 “别理他。”张小可拉了拉李峥，“老有人在这边街拍，无视就好了。” “街拍？”李峥低头看着团徽，满脸不解，“拍我做什么？” “当然是拍我啦。”张小可嘻嘻一笑，捋了下头发，“没办法，在下逛街自带流量的，上次有个人追着我拍了半个小时，烦死了。” 李峥不禁又扭头瞅了眼街拍男。 出于厌恶，下意识瞪了过去。 街拍男一个抽抽，连忙转向其它方向。 “哎呀呀”张小可掩面笑道，“果然和男生一起逛街，这些人怕挨揍就不敢拍了。” 李峥点头道：“那刘新和霞姐一起逛街，一定很安全。” “你脑回路还真是独特。”张小可随即指向面前的一栋矮楼，“就是这里啦，只有超级内行才知道的淘货地。” …… 李峥随张小可走入室内，顿觉一阵闷热，忙拉下外套拉锁。 露出了夏季校服内瓤。 055 排列组合与概率论 【检测到放松活动：逛街】 【活力恢复速率：0.2。】 【每月最多恢复40小时。】 【可通过投币，提升放松体验】 【时尚潮人：能够认清每一款高级口红的色号，赞美每一件应季新品。】（5游戏币） 【识货大佬：能轻易辨别出时尚品真伪，获得砍价优势。】（5游戏币） 【搭装高手：能根据体型、相貌、需求与场合，搭配出合适且美妙的装扮。】（10游戏币） 与之前的那些放松项目不同，逛街的恢复上限竟然是以“月”为结算的。 就是说，可以一次性恢复40个小时，等下个月重置了再来。 这个效率，颇为诱人。 遗憾的是，逛街就像打篮球一样，只有成为内行才能体验快乐。 现在这个效率，不如回家睡觉。 李峥瞅了瞅那20枚游戏币，难免陷入纠结。 他还没来得及做决定，张小可便领着他走入一间昏暗的店面。 与其它专柜不同，这里的装饰有种暗黑风，货品也摆放得又满又乱，实在不像个干净地方。 老板就更脏了，梳着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的大脏辫，一身油乎乎的拉垮牛仔，胡子也不刮，就这么抬手迎了上来。 “来啦，小可。” “来啦，飞叔。” 二人似乎很熟地击了个掌。 飞叔接着抬臂迎向李峥。 然后手臂在空中僵住了。 这……他妈的是什么范儿？ 敞胸高v校服？ 还有这大皮鞋。 以及这刚正的眼神。 张小可忙解释道：“我不是转学了吗，这个是我的新同学李峥，我师傅，他教我学习，我带他买衣服~” “哦。”飞叔勉强冲李峥挥手，“yoo？” 李峥知道，这是武林人士的打招呼方式。 他便也抬起手，勉强与飞叔击掌问好。 “呵呵……有意思……”飞叔对着李峥一撇嘴，“这就是所谓的学霸吧？” “行啦，我赶紧带他挑衣服了~”张小可拉着李峥朝店铺深处走去，嘴里嘟囔道，“这家店很棒的，都是店长自己选的货，潮牌为主，什么品类都有，算是最前沿的地方了。” 李峥扫视着那些拉拉跨跨的衣服，却一个劲儿地皱眉，这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没多久，张小可便搭配好了一身衣服，把李峥硬推进试衣间。 李峥换好衣服，站在镜前。 “啊。”他惊了。 镜子里的那个人，简直就不是自己。 那家伙里面穿着灰色帽衫，外面套着短款黑牛仔。 下身是卷边牛仔配棕色高帮球鞋。 若不是棱角分明的分头，怕是以为在翻杂志。 服装真神奇。 不知不觉，恢复速率也在飞涨。 当李峥走出试衣间的时候，张小可也捂脸惊了。 “卧艹！” “小可，你一个女生，这么说话还是……”飞叔闻言笑着小跑过来，跑到一半忽然停住，“卧艹！！！” 李峥脸一红，挠头道：“是不是太堕落了？” “没有啊，很好啊。”张小可忙掏出手机，咔嚓咔嚓狂按，“果然是人靠衣装，谁能想到你也有今天。” 飞叔也上前上下打量着李峥：“小兄弟，没看出来啊，你还挺适合当衣架子的。” “衣架子？” “就是什么衣服都能穿，身材好的人，好词儿。”飞叔抿嘴道，“咱这发型，再稍微捯饬一下，你再跟小可走一块，那就没的说了。” 李峥和张小可同时一侧脸：“谁跟他（她）走一块儿啊。” “嗨，得得得，你们接着挑，随便挑。”飞叔摆了摆手，忙又去招呼别的顾客了。 “哎呀呀哎呀呀~”张小可踮着小碎步凑到李峥身前，舔着脸笑道，“明白了吗，跟着我逛街，让我搭装，随随便便就能麻雀变凤凰。” “确实有一手。”李峥回身理了理领口，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心动。 当然，他心动的不是造型，而是活力值，现在已经到3了。 寻找喜欢的货品，搭配出美妙的组合，这就是逛街的乐趣吗？ 说到搭配与组合。 李峥眼一瞪。 逛街的核心，难道就是排列组合？ 他奋而望向琳琅满目的货架。 单这一家店，少说就有上百件货品。 假设上衣数量为80，裤子数量为40。 那么简单一算，就有3200种组合。 这还没算鞋和帽子。 “我想再试试别的。”李峥瞳中隐隐荡出魔性。 “随你，反正不可能比我搭的更好了~”张小可也自己挑选起来，“我正好也想买件毛衣，下面开始分头行动了哦。” “好。” 李峥很快就抱着距离最近的上衣裤子进了试衣间。 并换上第一套组合。 黑底中国龙套头衫+大白运动裤。 镜中的自己，有些滑稽。 像是被拉到嘻哈演唱会的中学生群演。 【活力恢复速率：0↓】 这…… 是不是还需要观众？ 他连忙出了试衣间，跑到张小可面前展示自己。 “呕……”张小可捂嘴骂道，“你怎么不去死！” 于是，李峥又换了一套。 大白体恤，加黑底中国龙大运动裤。 【活力恢复速率：-0.3↓】 再跑到张小可面前。 “你能不能不要中国龙啦。” 第三次。 红底中国龙帽衫配墨翠绿色旅行裤。 【活力恢复速率：-0.5↓】 张小可：“给我换回校服！” 第四次进入试衣间。 李峥对着镜中红绿色的自己，含恨握拳。 原来，这不是排列组合。 是概率论。 服装之间，只有小概率会产生化学反应，触动美感神经。 且因人而异。 也只有张小可那样的高手，能随手为各种类型的人，搭配出像样的组合。 而自己，用排列组合的傻方法，根本入不敷出。 但这可是一次性几十个小时的活力值。 他不禁又瞄向了状态栏。 【游戏币：20。】 【放松等级：lv2。】 【距离升级：放松9/72（小时）】 倘若一次性得到一个月的逛街活力值，不出两天，必升级。 到时候搞不好又能跳出什么精妙的任务。 就像【化学狂热】一样，越早到手，收益越大。 他终是没忍住，锁定与逛街相关的三张技能卡。 【时尚潮人：5游戏币】 【识货大佬：5游戏币】 【搭装高手：10游戏币】 时尚潮人，过于浮夸，感觉更偏向卖弄装哔。 识货大佬，无非就是砍价用的。 怎么看，都是搭装高手更来劲一些。 056 魔鬼的步伐 根据经验，搭装试衣，这也正是逛街放松的精髓所在。 而且，搭装高手这个技能也具有很广的泛用度。 有朝一日领诺贝尔奖的时候，也不用为形象发愁了。 想着那个舞台，李峥嘴角渗出了一些口水。 就像刘新他二叔想像中彩票头奖一样。 停，跑偏了。 就搭装了。 留10个币备用。 叮叮。 随着游戏币的投入，李峥的世界变了。 【检测到逛街水平上升。】 【放松速率上限提升为20↑。】 【每月恢复上限提升为60小时↑。】 他火急火燎地冲出试衣间。 此时，每瞄向一件衣服，都会本能地想像出与之搭配的色彩和款型。 把衣服和裤子放在一起，也可以轻易地想像出自己穿上的样子。 各种身材、肤色、脸型、配色，也尽在掌握。 比如，红+白，红色明媚，白色清爽，搭配在一起非常有夏日气息。 珍珠白和卡其色在一起，则会显得柔和文静。 与之相比，李峥更喜欢深蓝+浅蓝的层次组合，既不至于像黑色那样沉重不堪，又可以有效的在视觉上收敛身形。 不管了，先来一套。 李峥火速放回了之前几件，没两分钟便换上了一身自创学院装。 灰色休闲西裤+卡其色羊毛衫v领外套，里面是大领口白衬衫。 镜子中，他整个人都荡漾出一股忧郁的现代学院书卷气。 【活力恢复速率：6.9↑↑↑】 来了！ 果然按照自己的喜好搭更带感。 他再次冲到张小可面前，微笑插兜。 “！！！”张小可小嘴张得老圆，“这是……人家现成的套装么？” “随便一搭。”李峥理了理头发道，“逛街，有意思。” “是……是吧……我也挑了几件，好纠结啊。”张小可拎起两件小毛衣问道，“明天班级活动，我不想穿这么成熟，想可爱一点，又想保留学生范儿，你说哪个好？” “款式上来说，搭裙子左边的好，不沉。裤子右边的好，压得住。”李峥摆弄着两件毛衣道，“色系的话，这件米黄色的百搭，另一件必须和深色一起。” 张小可呆滞了几秒，而后望向这两件衣服：“好像……是的啊……” “来。”李峥搓着手朝更里面的货架走去，“我记得那边，有一条适合这件毛衣的吊带长裤。” “有吗有吗”张小可像闻到了骨头香一样，舔着嘴唇跟了过去。 没多久，李峥给张小可搭了一身可爱校园风的秋装。 白吊带裤+米黄色小毛衣，里面也是衬衫。 “哇……看起来还不错。”张小可对着镜子左右晃了晃，“有点想买呢……不过没那么多预算啊。” “别急，我刚刚又给你挑了一套狂野的。”李峥又塞了第二身衣服过去。 “啊？”张小可看着这身皮衣道，“这个适合我吗？” “信我就对了。” “哎呀呀，这个小皮衣确实是我喜欢的风格……那我再试试吧。” 李峥推着张小可再次进了试衣间。 很舒适，很满足。 只因他发现，陪别人逛街，帮别人挑选，败别人的家，一样可以有活力值入账。 …… 一小时后。 张小可蹲在试衣间里，瑟瑟发抖。 “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皮都要换烂了……” “就两身，再换两身看看。”李峥急切地敲门，“都很好看的。” “我知道哇，可我没控制住，已经买了3000块钱的了，回家我爸要抽我了。” “咱就试试，不买。” “根本控制不住啊，谁让你挑的那么搭！” “唉，那算了，你出来，我自己试衣服了。” 张小可这才敢开门。 可她看见李峥手里的可爱小白裙+卡通红帽衫，挣扎了一下，终是抓了过来：“再试最后一套。” “多少套都行，不要控制自己，解放天性。”李峥笑道。 “闭嘴！”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 飞叔站在店门口柜台前，颇有兴趣地看着不断进出试衣间的李峥，将账单递给了张小可：“5280，自己人，5000吧……” “谢……谢谢飞叔……”张小可满是罪恶感地将账单塞进包包。 完蛋了，根本控制不住。 说是帮李峥买衣服。 结果自己一口气买了5000多的。 后面的日子。 怕是要吃土了。 飞叔也咽了口吐沫，冲着试衣间努了努嘴：“这小子憋多久了，瘾够大的。” “我反正……再也不跟他逛街了。”张小可攥着包包哭腔道，“什么嘛……逼我一套一套试……又都搭得那么好，这谁顶得住啊。” “是是，我都想让这小子给我搭搭看。” 正说着，李峥又换回了最初的那一套学院装。 “还是喜欢这套，买了吧。”李峥来到柜台前，心满意足地掏出信用卡。 飞叔接过卡，在计算器上点了起来：“羊毛衫外套+休闲西裤+衬衫，原价1480。” 他说着，又打出了一个全新的数字亮给李峥：“小可的朋友，又是第一次来，1200给你。” “成。” “下次再来啊，千万跟小可一块儿来。”飞叔笑呵呵地准备刷卡。 就像古玩行当买一送一的套路一样，飞叔想赚的那部分，已经从张小可身上薅下来。 只要他俩能再来。 李峥的钱，一分不赚也罢。 李峥刚把信用卡递过去，一位换上大风衣的姑娘从旁边的试衣间走出来，转着圈给男朋友展示起来：“亲爱的，好看吗？” 男朋友忙放下手机，一个劲地点头：“好看好看，买。” “跟上一件比呢？”姑娘又问道。 “都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那我上一件试的是什么颜色的？” “……白色？” “根本就没有上一件，这是第一件！而且我最讨厌的就是白色。”姑娘扭头哼道，“你敷衍我，连我最喜欢的颜色都不知道。” “……” 飞叔抿了抿嘴：“那女的不好整。” 李峥看着这个女人，却荡出了灵感：“我记得里面有一套运动装，挺适合她这种瘦人的。” 飞叔眼睛一转，忙说道：“小兄弟，要不这样，你临时客串一下导购，给你10%提成。” “哦？”李峥简直太感兴趣了。 放松还能赚钱？ 这他娘的就是捡钱好嘛。 “不要……不要造孽了啊李峥……”张小可拉着李峥道，“因果轮回，会遭报应的哇！” “诶，让我小兄弟试试看么。”飞叔顺势将信用卡还给李峥，“你先试着，万一能成交，咱哥俩的账最后单结。” 李峥点了点头，简单思索过说辞后，便凑向了这对情侣。 步伐也跟着魔性了起来。 张小可吞着口水，暗自心叹。 这大概就是。 魔鬼的步伐了。 057 沾了我还想走？ 此时，那对购物的情侣，对一切还浑然不知。 “那我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女孩抱臂质问道。 男友揉了揉脑袋：“……粉色？” “幼儿园开始就不喜欢粉色了好吗。” “那……红色？” “唉……问你也白问。”女孩叹了口气，又是转了一圈展示起来，“就告诉我这身好不好看吧？” “好看。”男友想也不想答道。 “哪儿好看？” “哪儿都好看。” “少来这套。”女孩凝视着男友道，“亲爱的，我只想听实话，不好看也没关系，告诉我，到底好不好看？” “……”男友打量着女友的神色，苦心思索过后，咬唇说道，“我觉得……没有你以前的那件风衣好看。” “好啊，明明刚刚还说好看的。”女孩俩眼一瞪，“那你之前都是骗我的啦？” “不是啊……我这个……就，就……”男友急得揉脸，“就是你，不太适合这种款式。” “是吐槽我身材不好吗？” “哎呀……”男友欲哭无泪。 僵持之时，李峥横空出现，搓着手笑脸相迎，就连声音都满是磁性。 “这位老兄的意思是这件衣服，配不上你。” 场面瞬间凝滞。 男人呆呆地望向这个小伙儿。 之前看他帮一个女孩挑选很久了，看来是这里的导购。 李峥不忘冲男人眨眼：“是这个意思吧？” “对对对！”男人忙起身朝着女友称赞道，“亲爱的，就你这个身材，穿这么肥的衣服真的是浪费了，暴殄天物啊。配不上你，这衣服配不上你。” “哼~”女孩一哼，这才算舒服了一些。 “小姐，你这种模特身材，确实可以搭更有线条感的服装。”李峥慢悠悠凑了过去，“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想到我们主推的最新运动装了，稍微胖一点的人穿上都不好看，要不要试试？” 姑娘瞥了眼李峥，似乎不太感冒：“我不太喜欢运动装，想成熟一些。” “正好，那款就是深色系的，运动装中成熟的典范。” 姑娘又看着镜中的自己晃了晃，终是勉为其难说道：“那带我去看看吧。” “请。”李峥引路的时候，顺便冲她男友点了点头。 女友交给我，踏踏实实玩你的手游吧。 男人见这小兄弟如此诚恳，又有救命之恩，也点头暗谢，这便又打开手机重新连入战局。 很快，李峥拎起那身墨蓝色运动装比划起来。 “这一身，我第一眼就锁定了，除了你没人能穿。” “是不是，太瘦了……”姑娘有些犹豫，“颜色我倒是很喜欢。” “刚刚好。”李峥比划道，“穿的时候注意，要想达到最佳效果，袖子要撸上去一截，露出2/3的小臂。” “这么专业的？那我信你一次试试看。” “请。” 几分钟后，姑娘兴冲冲地冲出试衣间。 “咋样？”她冲男朋友笑道。 男朋友一抬头，眼见这一身线条，也是难得真诚地赞扬起来：“这个真的好，比之前的都好。” “我也没想到~”姑娘对着镜子晃悠起来，“平常出门都可以穿的，明明是运动装，感觉还挺有气质。” 飞叔伺机笑着走来：“识货啊老妹儿，这身是抄的parda秋季新款，除了胸口的标，其它都一个模子，他们官网标价6800的，我们这里便宜，上衣700，裤子750。” “这么贵的啊？” “呵呵，parda可不是谁都抄的过来的。”飞叔指着衣服道，“这料子和配色，99%的厂子都出不来，老顾客都知道，我这里只进精品，全是我自己选货。” “嗯……”姑娘望向了男朋友，“怎么说？” “买，买。”男朋友这便掏卡，倒不是他有多大方，主要是想快点结束行程。 “嘿嘿~”姑娘笑着搂住了男友的胳膊，“真帅” 李峥却俩眼一瞪。 这就想走？ 没那么容易。 李峥便又微笑着拦了过来：“我记得，您对风衣感兴趣是吧？那边有一件深色束腰风衣，刚好配您来的时候穿的那条仔裤。” “是吗？”姑娘冲男友眨了眨眼，“我本来确实是想选件风衣来着。” “……”男友感觉有些不对。 “试试看么。”李峥搓着手笑道，“试的开心，以后再搭也可以。” “可以吗？”姑娘抱着男友的胳膊撒娇似的甩了甩。 男友看着她期待的样子，还能怎么办？ “那就……试试吧……” 姑娘瞬间扔掉了他的胳膊，满面春风地跟上了李峥：“那就顺便看看~” “请。” 李峥再次冲男朋友点了点头。 这一次，男朋友有些抵触。 但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 一个多小时后，商场放起了打烊送客的音乐。 “总共6748，咱抹个零，6700。”飞叔愉快地刷了信用卡。 姑娘将两大包衣服扔给男友，表情非常圆满：“爱死你了老公” 男朋友大包小包拎着。 茫然得像个傻瓜。 狼狈得腾不出手接信用卡。 还时不时瞪一眼李峥。 临走的时候，他终是没憋住，走至李峥跟前强笑道：“兄弟，加个微信，交个朋友。” 李峥刚要掏手机，飞叔忙拦过来。 “下次，下次。”飞叔搂着男人的肩膀往外送，“嫂子这不也买开心了吗，哄这么舒服，今年都不用逛了，多好。” 正说着，男人手机一响，瞅过之后，惊望向前方的女友：“你干嘛打给我6000？” 姑娘晃着手机笑道：“你的大方我收到啦，不过这次真的买了太多了，我还是自己付了吧。” “别别别。”男人放下购物袋便开始操作手机，“几件衣服而已。” “好啦，带我去吃好吃的就可以了。”姑娘跑过来挽起男友的胳膊，“主要是那个导购搭的太好了，难得碰到这么有眼光的，干脆一口气多买点，后面半年都不用逛街了~” “半年……都不用……”男友顿时心驰神往。 回身望向李峥。 这个男人，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 他已看不清了。 待二人甜蜜蜜地手挽着手走了，飞叔才冲李峥说道。 见二人走了，飞叔才擦了把汗冲李峥道。 “兄弟，咱也别抓住一个猛薅，容易出事儿。” “没控制住。” 李峥是真的没控制住，不知不觉就恢复了50多个小时，再随便来两套就能恢复满额了。 之后，飞叔给李峥抹了700的买单钱，只收了他500。 二人互加微信，李峥如果有时间做导购，飞叔这里随时欢迎，佣金日结。 张小可和李峥一起走出购物中心的时候，已经傻掉了。 她好像打开了一个了不得的魔盒，全天下的姐妹们恐怕都要遭殃了。 旁边，李峥默默寻思道：“下个月再来，得挑个人多的时候。” “你还要坑多少人哇！”张小可拿出账单亮给李峥，“5000就这么没了，你怎么比李佳琦还狠。” 058 带货#无双#堕落 “李佳琦是谁？”李峥问道。 “直播带货，不挖干净你钱包不松手，我才刚戒了他的直播。”张小可气得跺脚，“反正，再也不跟你逛街了。” “我给你搭的不好看么？” “其实挺好的。”张小可瞬间软化，提起三大包衣服满脸期待，“哎呀呀，明天班级活动刚好用得上~” “那这样，咱们明天活动完了，再来这里挑挑鞋子怎么样？” “闭嘴！我要再跟你出来，我就不姓张。”张小可说着，肚子里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饿了？” “嗯……”张小可挠头。 “你推荐个馆子吧，我请。”李峥大方笑道，“今天收获颇丰，全是你引路的功劳。” “算你有良心，我是真没钱吃饭了。”张小可取出手机搜索起来，“我想吃啥就吃啥？” “嗯。” “嘿嘿，那就火锅啦。”张小可舔起了嘴唇。 “可以，听起来很放松。” 之后，李峥赚到的钱。 几乎全部被张小可吃掉了。 李峥最后也不知道，张小可是怎么点了四五百块的东西，还全部吃光的。 肉果然都长肚子上了。 怪不得那么沉。 他更加不知道的是。 张小可实际上是在为过冬做准备。 毕竟，她春节前都只能吃土了。 …… 李峥送完张小可骑车回家的时候，升级经验已经顶到了【放松68/70小时】。 就差两个小时升级。 这能忍？ 他干脆一拐，去了旁边花园的篮球场。 硬是跟一帮中年男人，打了半个小时的深夜野球儿。 最后，回家洗澡看漫画。 终究是抢在午夜之前完成升级。 新的挑战也如约而至。 【李峥】 【游戏币：10】 【放松等级：lv3↑】 【距离升级：放松0/360（小时）】 【请选择lv3奖励】 【a】 【带货妖人：一周内，推销出价值500万的时尚商品。】 【奖励：游戏币20枚，获得带货狂人称号，逛街放松速率30%↑，上限30%↑】 【b】 【无双：接受任务后，全部放松项目将取消活力值上限，持续15分钟，请在15分钟内，恢复100个小时的活力值。】 【奖励：游戏币20枚，选择并获得一项无双称号。】 【1：人形词典，英语词汇量+40000（完全掌握出现频率前40000的单词拼读及运用）】 【2：辞海游龙，掌握《辞海》及《新华字典》中的全部内容。】 【3：公式反馈器，掌握使用频率前3000的数理化公式及方程式。】 【c】 【堕落之路：拉帮结派，成为实质上的班级管理者，并将班主任气哭两次。】 【奖励：游戏币50枚，堕落2debff，学习效率永久减少50%。】 李峥愣了。 这次都是什么鬼任务。 c当然是要删掉的，这已经不是下地狱的问题了，而是化为地狱本身。 再看a，能提升逛街放松效率当然是好的，但这奖励实在有些差强人意。 而且感觉，是在把自己往奇怪的职业方向推。 至于b。 这三个称号，无论哪一个都十分诱人。 相当于直接节省了几百上千小时，最为枯燥的学习时间。 而且不用温习，不会遗忘。 但这个任务，也他娘的太难了吧？ 15分钟内，恢复100个小时。 这就需要活力恢复速率达到400，持续15分钟。 没记错的话，至今为止的恢复巅峰是10。 还是打篮球盖林逾静的那一下子。 难道世上还有比那更爽的事情？ 除此之外，逛街搭装的时候，理论上有机会达到20，但今天搞了这么久，实际上也只是在10以内浮动。 李峥想来想去，完全没有头绪。 难不成要一秒盖林逾静40下，连盖15分钟？ 她怕是扛不住啊。 看样子，似乎只能不情愿的选a了。 思来想去，李峥选择睡觉。 先这么放着吧，搞不好后面会开发出什么新的放松项目。 实在不行的话，就选a，下周末再找飞叔盘盘道，看看有什么快速推销的方法。 李峥能感觉到，张小可说的那个李佳琦，大概就是在做这类事。 …… 周日上午，老李照例天没亮就走了。 探望胡老师的活动安排在下午4点。 李峥自然而然地像往常一样展开学习。 吃过早餐后，李峥拉开卧室窗帘，闭目享受起晨光。 老李和宁儿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白天不可能在家，于是便把朝向最好纯南大窗房分给了李峥，这让李峥的房间异常敞亮，实乃修学宝地。 李峥稍事调整后，不到九点，便泡上一壶淡茶，坐在了书桌前。 如往日一样，取出作业和习题分门别类铺好。 欣赏着错落有致，高矮不一的各门习题，李峥拿起茶壶，美滋滋地倒上了一杯。 晨曦中徐徐的蒸汽让李峥飘飘欲仙。 他手握玻璃杯，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学习氛围。 舒坦。 太舒坦了。 轻抿一口热茶后，李峥迫不及待地取出钢笔，打开了作业本。 对很多学生来说，作业是一种负担，单是完成作业就很难了。 但对李峥来说。 作业。 仅仅是热身而已。 这些不疼不痒的题目，不过是稍稍巩固一下知识，让大脑进入做题状态的前奏。 一做起来，不知不觉，就过了二十多分钟。 李峥就做完了。 他合上习题，摸向茶杯。 茶水尚温。 刚刚好。 李峥浑身舒畅，不禁雅兴大发。 这便顺势打开了语文周记本，提笔书道 一缕晨曦一壶茶， 题波清彻映芳华。 我欲乘风闯学海， 梦回云散见无涯。 题罢，落笔。 妙啊！ 他随即赋上了题目。 《不能无题》。 接着又品了几遍，在下面补充了两行小字 ‘诗句并非原创，只是我背的诗太多了，想起不来引自哪首。’ ‘唐老师若能识得，望标注。’ 李峥这才合上了本子，骚情抒罢。 接着检视起活力值。 【6.1/93小时】 还有差不多90个小时可以学习？ 太舒服了。 这还要感谢张小可，昨天逛街，一口气就恢复了近60个小时。 只可惜，逛街是月度放松，下次再这么爽还要等一个月后。 李峥这便痛饮着绿茶，观赏起作业成果。 【语文：94】【数学：110↑】【英语：92】 【物理：103↑】【化学：104】（效率提升100%↑）【生物：90↑】 还算不错。 语文没留作业，李峥只自愿写了周记，没提高很正常。 数学、物理是他的传统强项，总是控制不住就能提高。 至于英语，是周末作业量最大的，搞了这么多都没提升，实在是烦。 最后是生物，毫无存在感，就先这样吧。 由于过快的完成了作业，接下来的自由学习时间，李峥反而有些犯难。 真是幸福的烦恼。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手，还是下意识摸向了化学课本。 没办法，100%效率提升，这谁顶得住。 而且，接下来也许还有机会获得各种各样的学科buff，到时候根据情况再攻克别的学科也不迟。 就化学了，先给刚上去。 他就此又续了一壶茶，展开化学课本，继续超前学习。 这一次，再抬头的时候，茶已经凉了。 耗费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李峥终于完成了整个高中阶段的化学学习。 同时，他也提炼出了自己的思维导图，方便以后复习。 接下来，休息十分钟后，他便又续上了茶。 趁热打铁，先定个小目标，做他个两套题！ 059 Tony也会词穷 题门一入深似海， 从此时间是路人。 陷入化学狂热的李峥，不知不觉创造了他的一次性做题新记录。 两个小时的时间。 一整本化学基础题，和一整本进阶题。 全部做完吃透。 此时，活力值仅剩不到一个小时了。 李峥感觉既充实，又空虚。 90多个小时怎么就这么没了？ 还是不经用啊。 好在，化学评分及时安慰了他。 【化学：131↑↑↑】 李峥立刻又来劲了。 这个水平，高考应该都够用了。 曾经的弱势学科，现在已经成为绝对优势学科了。 这礼拜没白学！ 可他刚高兴没多久，又瞄向了语文和英语，顺势瞄向了还未选择的升级任务。 又开始焦虑了。 虽然化学开窍了，但对这两门课，还是欠缺学习方法。 但貌似，这两门也没什么太好的方法。 能完成“无双”任务，直接获得“人形词典”称号该多好。 话说这个人形词典，李峥是越看越喜欢。 背单词始终是个苦不堪言的过程，却又是英语学习中根基之中的根基。 但15分钟100小时的恢复量，也太难了。 想着这些，他午饭都吃的有些苦闷。 饭后，他换上了昨天新买的学院范儿套装，拿上家里的美发卡，去了小区对面的发型中心，请一位叫tony的老师，帮他稍稍设计了一下。 老师一通洗剪吹之后，曾经贴着头皮，棱角分明的大分头，也随之蓬松起来，最后还喷上了一些定型水。 镜子中的李峥，可谓是真真正正变了个人。 曾经的他，从头到脚，只能用一个字形容 愣。 现在的他，竟散发出了几分张小可那类奢靡堕落的风采。 李峥对着镜子拍了拍头发，还不太适应这个形象。 “帅，真的帅。”tony满意地搓着手。 “可看起来学习成绩很不好的样子。”李峥不太满意地摇了摇头。 tony原地呆滞很久。 面对这个问题，浸淫话术多年的他。 竟然词穷了。 离开发型中心的李峥，依旧有些苦闷。 美发一点也不放松。 眼见距离探病时间还早，他便又骑车去了北少林，西丹大悦城。 精挑细选，结合网络攻略后，他最终锁定了一双黑色的实战篮球鞋，kd12。 这个价格略微超出预算，但这个鞋穿起来也是真的不一样。 全掌气垫，能够在各种变向移动中提供全方位的牵引力。 后跟zo，则带来澎湃的脚感反馈，适应各种落地打法。 当然，论性价比，李峥还是更喜欢99元的双星新款老年鞋。 但没办法，科技的力量就是这么无法抵抗。 这之后，他又去了游戏厅、攀岩俱乐部等场所尝试放松。 这些活动也的确有些效用，但距离400点的目标仍然存在两个数量级的差距，即便投币成为攀岩高手，恐怕也要去挑战真实山崖才有机会贴近目标。 如此看来，极限运动是个方向，只是自己还没资本去尝试。 老李倒是一有假期就会出去登山。 回头蹭他的吧。 …… 李峥坐地铁赶到天潭医院的时候，已临近四点。 南门口，他找到了江青华和张月。 但江青华和张月并没有发现他。 直到他面对面站到江青华面前，一动不动对视很久后，江青华才惊跳道：“李峥？” 李峥很懊恼。 完了。 我的学习造型，果然崩了。 “李峥？”张月也惊得瞪大眼睛，“你……你校服呢？” “洗了。”李峥侧过头，撒了个小谎。 麻烦了。 【检测到放松活动：撩妹】 【活力恢复速率：-0.3（张月）。】 正说着，另一个女同学也赶了过来。 跟江青华和张月一样，她也上上下下打量了李峥半天才惊道：“我还说这个帅哥是谁，李峥？” 【活力恢复速率：1.7（刘月轩）】 【总速率：1.4↑】 李峥咽了口吐沫，望向刘月轩。 她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戴眼镜梳着马尾，是个文静人。 一年多来，二人几乎没说过话。 没办法了，为了弥补张月带来的损失，只能辛苦你了。 “下午好，月轩。”李峥笑道。 “下……下午好……”刘月轩突然被搭话，小脸一红。 【活力恢复速率：2.4↑（刘月轩）】 【总速率：2.1↑】 李峥因自己的卑鄙而脸红。 紧接着，身后传来了一个充满活力的女声。 “yoo” 这么散漫，一听就是张小可。 李峥也便回头招手：“徒儿快来。” “呀？”张小可一愣，下意识捂住了嘴，“骗……骗人的吧，帅过头了吧。” 【活力恢复速率：4.7↑（张小可）】 【总速率：6.8↑↑】 李峥虽然很惭愧，但同时也很惊喜。 不愧是张小可，没白吃那么多饭，货就是多。 随着一个个同学的到来，李峥的恢复速率开始莫名的增长。 四点十分左右，半个班的女生差不多都到了。 李峥的恢复速率也达到了峰值。 【29.3分钟/分钟】。 可惜，在达到巅峰的同时，也达到了每日1.5小时的撩妹放松的上限，停止累加，数值也随之消失。 其实原本的上限只有1小时，还是因为成为【搭装高手】，才提高到1.5的。 无论如何，对于不小心撩动同班同学这件事，李峥心存愧疚。 但他也发现了一个惊人、且邪恶的事实。 撩妹，可以同时撩很多。 “无双”任务，原来要的不是质量。 而是数量！ 也就是说…… 只要自己够卑鄙。 只要妹够多。 15分钟，100个小时。 是有希望的。 当然，前提是其中不能有乔碧霞、孙秀斌之流。 如果全是她们那样的，自己这辈子怕是废了，只能去走堕落路线。 想通此径，李峥心下也默默盘算起来。 撩妹的平均值，大概在2上下徘徊。 要达到400的速率，则需要同时撩200妹。 全年级加起来也不够啊…… 而且，还需要场景。 一个超过200妹，同时出现，关注自己的场景。！！！ 李峥眼一瞪。 篮球赛啊！ 不仅能狂撩。 还能向高三的那帮人证明，自己是个猛男。 这思路一通，灵感便如泉涌一般。 同时他也不禁陷入意淫。 【人形词典】，【汉语辞海】，【公式反馈器】，到底选哪个好呢？ 李峥并不知道，在他醒悟的同时，一个男人，默默地被冷落了。 060 阿秋！！！ 为了今天的活动，江青华动用憋了快一年的压岁钱，逛了整整半天，买了一身全新款的耐克运动装。 然而，并没有人看。 连张月都没看。 学习，打球，比不过就罢了。 他堂堂江帅，莫不是连帅都要保不住了？ 江青华看着被簇拥的李峥，哆嗦了一下。 接着狠狠咬唇，只为刺痛自己。 稳住，不要慌。 其他人，怎么都无所谓。 组织这次活动的真正目的，无疑只有一个。 “唔唔唔。” 她来了！ 江青华猛然转身，抢在其他同学之前迎了上去。 林逾静今天穿了一身略显厚重的卡其色风衣，还蒙着白围巾。 她见到江青华，就是一声“阿秋！” 打喷嚏了。 她连忙掏出纸巾擤鼻涕。 江青华愣在原地。 吐我的喉糖就罢了。 现在连气味都过敏了？ “哎呀呀。”张小可很熟络地凑上来笑道，“就知道给猫猫喂药，结果自己感冒了吧。” “嘿……”林逾静傻笑着擦了擦鼻子。 李峥也颇为关切地迎了过来。 “静静，还好么？”他问道。 江青华浑身一颤。 晴天霹雳！ 当当正正劈到了他身上。 劈得他一动不动。 刚刚，没听错吧？ 李峥说什么？ 静静？ 他叫她静静？ 什么时候，凭什么，你妈的。 “唔。”林逾静红着脸点了点头。 轰！ 又是一霹！ 江青华呆呆问道：“逾静……你们……” 林逾静刚一转望江青华，立刻又上头了，鼻子一抽，脑袋后仰：“阿秋！！！！” 此刻，江青华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库嚓库嚓库嚓库嚓…… 是他的心，被碾成碎渣的声音。 李峥走至林逾静近前，柔声笑道：“没事就好，我们静静是最坚强的。” 林逾静点了点头，看着李峥，欲言又止，羞红低头。 库嚓库嚓库嚓库嚓…… 江青华又被碾过一轮。 接下来的时间，李峥静静来，静静去的，问个不停。 江青华也逐渐失聪。 他都忘了是怎么走到病房区门口的了。 直到被看门大妈呵斥，他才反应过来。 “一位患者，最多进四个家属。”大妈看着这半个多班的同学呵斥道，“而且你们也不是家属啊。” 在场的毕竟都是高中生，人生经验有限，应对不来这样的局面，大家自然而然地把江青华推了过去。 江青华心下瑟瑟。 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想到我么？ 就没一个人发现我穿了一身新耐克么？ 但身为班长，他再难过，还是承担起了责任。 “阿姨，住院的是我们班主任。”他强打起精神上前说道，“要不，我们四个四个进去也成，老师就要动手术了，我们想祝福一下。” 大妈上下打量了一圈江青华。 这小伙子倒还挺精神。 就是身上有种莫名的悲凉。 “可以。”她点头的同时，看了眼表，“不过距离探视结束就七八分钟了，抓紧时间吧。” 江青华连忙推着近旁的四个同学进了病房区：“胡老师在1005，咱们遵守秩序，快一些。” 四个人着急忙慌进了病房区，还剩下二十来个只能干瞪眼。 李峥也看了眼表。 1005应该在很里面的地方，光是步行折返，就要三五分钟，里面随便说两句又是三五分钟，这么下去，最多只能有两组同学探视。 没办法了，走私人关系。 他赶紧给程文月发了条信息。 【16：22】 【李峥：我们班同学来探视病情，麻烦让门口放一放，别声张。】 【程文月：在跟患者家属谈话，谈完就来。】 …… 事实证明，里面那一组人远比想像中的还要磨唧。 6分钟过去了，依然不见他们出现在走廊里。 大妈起身说道：“行了，意思到了就行了，两分钟后要清场了。” 同学们顿感失望。 一些嘴碎的已经叨唠起来。 “江青华你干嘛约这么晚啊。” “事先不打听一下探视规则吗？” “哎，白跑一趟。” 听着这些声音，江青华也不是个滋味。 老子叫你们不要来的。 老子和林逾静两个人来就好了么！ 就算再多来，四五个人也就得了。 你们非要来。 至于时间晚，倒是可以怪。 毕竟，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想想看，五点来钟探视结束，大家（请林逾静）一起吃个饭，不过分吧？ 吃完饭，去唱个歌（请林逾静），去游艺厅玩会儿（请林逾静）再回家，不过分吧？ 痛苦之中，江青华只好再上前交涉。 “阿姨，您再通融一下……”江青华借着自己悲凉的情绪，硬是挤出哭腔，“我们半个班的人都来了，这也许是……最后一面……” “呸！”大妈拉下脸来，“有你这么说话的么，是咒人还是不相信我们医院的水平？” “不不不……”江青华见苦情不成，抓耳挠腮，“我们抓紧时间一起进去，绝不打扰其他患者您看行么？” “别说了小伙子，明天早点来吧。”大妈甩手道。 “您再……” “这是规矩。”大妈板着脸，不再理他。 与此同时，病房区广播也放起了音乐，示意探视时间结束，家属该离场了。 此起彼伏的叹息中，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大中分女医生突然出现在走廊上，呼哧呼哧往这边跑，相当咋眼。 大妈忙起身问道：“怎么了，文月？” 程文月一边跑一边说道：“周老师周老师，这些孩子是李主任儿子的同学……” “李毅主任？”大妈闻言忙望向江青华，下意识觉得是他，可这脸型又不太像。 “嗯嗯嗯。”程文月跑到近前，看着一堆学生越看眼越花，“李峥呢？没来？” 唰。 同学们齐齐转望2.0版造型的李峥。 李峥瞪着眼睛差点就骂出来。 程文月！ 枉我苦心瞒这么久。 我说没说别声张？ 你丫的别想毕业了！ 同时，议论和惊呼也响起。 “还真是李峥爸爸的关系。” “从来没听他说过。” “靠，果然学霸也是遗传的。” 程文月也才发现，这个小帅哔竟然是李峥。 “呦嚯？”她抬了抬眼镜走至李峥近前，“你这是……交女朋友了？” 库嚓库嚓库嚓…… 旁边的江青华再次被碾过。 “你还有没有点正型儿了。”李峥沉声骂道，“你学位证没了。” “哈哈！”程文月一把搂过李峥，架着他走到看门大妈身前，“就是他。” 大妈热情洋溢，连连点头：“和李主任一样，一表人才啊。” 接着，她冲其他同学道：“那你们快进快出，千万别打扰其他患者。” 于是，程文月搂着李峥走在前面，其他同学乌央乌央跟在后面。 “嘿嘿。”程文月揉着李峥蓬松的头发道，“姐姐够意思吧，有面儿没有？” “别摸我头。”李峥挣扎着。 “呵，还挺注意。”程文月说着回头目巡，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张小可，接着咯咯一笑，凑到李峥耳边道，“你俩还穿情侣装啊，要不要脸？” “呵。”李峥根本懒得跟她争，只哼笑道，“我记得你快28了吧，想要礼物么？学位证还是男朋友？” “喂，要不要这么狠。”程文月的表情悲伤了起来。 “恶人还需恶人磨。” 后方跟着的同学们，虽然肃静收声，却又各怀鬼胎。 张小可：果然不简单！ 江青华：库嚓库嚓库嚓…… 刘新：我爸的痔疮有救了。 林逾静：“阿秋！！！” 061 真我______也！ 病房内，胡春梅正靠在床头跟同学们说话，见这么多人涌了进来，忙要起身，却又被乔生拦住。 “行了，坐着就好。”乔生安顿好胡春梅后，冲同学们说道，“大家小点声，别吵到其他人。” 同学们这便小心地围了上去。 江青华作为代表，将大家凑钱买的水果和鲜花送到床头。 胡春梅也有些感动，这次生病，亲戚朋友同事没来几个，反倒是这帮不成器的学生全来了。 但她究竟是个不招人喜欢的人，没聊几句就问道：“小唐老师怎么样？有家长闹意见么？” 江青华答道：“挺好的，您别费心，我们都等您回来呢。” “诶，高二肯定是赶不上了。”胡春梅摆手笑道，“就算能回去，你们肯定也想跟着小唐老师，看不上我了吧？” 一片沉默。 的确，是这样的。 胡春梅也是一愣。 合着你们真这么想的？ “好了好了，别老说学校的事……”乔生忙用屡试不爽的方法扯开话题，揪着刘新开骂，“你小子好好练球了么？” “乔老师……分身乏术啊……”刘新欲哭无泪，“您是不知道……我这两天全在学习，我都学瘦了。” “骗他妈谁呢。”乔生给了刘新脑袋一下子，“不管啊，至少第一场得赢，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刘新苦不堪言。 文有林天仙。 武有乔大爷。 双重夹击，全面压榨。 他太难了。 正说着，一队医生行至门前。 一位戴着无框眼镜的中年男医生走在最前面，虽两鬓有几丝白发，却步伐矫健，身子像快板子一样挺拔，完全没有这个年龄的臃肿感。 在他身后，是七八个抱着本子的主治医生和实习医生，程文月位列其中。 同学们见状，都下意识让了让。 看着这位男医生也是面露敬仰，心生憧憬。 没办法，这气势，太足了。 医生就是这样的职业，虽然有很多麻烦的地方，但始终身处职业逼格的顶端。 尤其是外科，全是真本事。 然而这位男医生的逼格，很快就崩了。 “李峥？”李毅看着李峥，眼镜差点被吓掉。 “……”李峥默然不语。 李毅赶忙扶了扶眼镜，咳了一声笑道：“没事同学们，我就日常交代两句。” 说这话的同时，他眼睛也没闲着。 其实，这个时间，他本不用来的。 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 看林逾静。 倒要看看，哪个天仙能把李峥这块石头给捏软喽。 张小可第一时间映入眼帘。 但李毅很快否定了她。 太浮夸。 怎么看都不踏实。 绝对不是儿子的菜。 继续扫描，李毅很快便锁定了林逾静本人。 只一眼，心中便是一阵窃喜 真我儿媳也！ 文静、精致，内敛。 哎呀，傻儿子还有点配不上人家啊。 正品味着。 “阿秋！”林逾静忙用纸捂住鼻子，远远跟胡春梅点头祝福过后，怕传染其他病人，便匆匆离开了病房。 李毅不禁侧目，又有些恼怒地瞪向儿子。 怎么就生病了？ 你到底怎么人家了？ 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李老师……我们在巡房……”程文月忍无可忍，戳了李毅腰一下。 “对对对。”李毅咳了一声，连忙领队走到胡春梅床前，交代起手术相关事宜。 同学们也借机凑到李峥身旁说起悄悄话。 “你爸这么厉害的？” “怎么早不说啊。” “你高考目标是不是也是医大？” 李峥被搞得很难堪。 心下不禁又记了程文月一大笔黑账。 …… 探病结束，全班一同出了病区，来到南门前。 江青华不自觉地提了口气。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故。 但正戏，现在才算开场。 他还没有气馁，还剩这最后一口气。 “时间不早了，要不大家一起吃个饭吧。”江青华冲同学们招手道，“班费还剩一些，正好活动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目光始终看着林逾静。 她，才是这次活动的意义所在。 只要能拉上林逾静聚餐，之后就可以顺理成章提出k歌。 在ktv，他情歌王子江青华，有绝对的自信称霸全场。 唱到你心痛流泪。 唱到你为我痴狂。 “吃饭好啊。”张月第一个扑到江青华身前。 几个好热闹的同学跟着响应。 李峥则远远摆手。 江青华嘴角一扬。 你走，你快走！ “那没时间的同学，就先撤吧，一起吃饭的留下来商量。”江青华冲着林逾静的方向加重了语气，“班费啊，不吃白不吃。” 你来，你快来！ “阿秋！！！”林逾静打了个尤其大的喷嚏，这便也挥手离去。 江青华慌了。 等等啊，再考虑一下啊。 却见林逾静三两步追上了李峥，拍了他一下。 李峥茫然回头。 林逾静随即掏出了一沓卷子，也不看李峥，就这么红着脸塞了过去。 “哦？”李峥翻开卷子惊道，“孙乐秧的妖题？” 林逾静揉着鼻子点头。 “是为了昨天的事情么？”李峥异常感激，“没什么的，我本来就不应该独占静静。” “嘁。”林逾静一甩头，包好围巾走向地铁站。 “同路。”李峥也跟了过去，“正好给我讲讲这几套题。” 江青华看着二人逐渐远离的身影。 最后一口气也没了。 这次是真的凉了。 “我家里还有事，下次再参加喽，班长~”张小可也摆了摆手，朝二人追了过去，“等等我啊，师父，憋不住啦，想买配这身衣服的鞋。” 眼见张小可不参加活动，越来越多的人也临时退出。 最后，只剩下张月了。 “算……算了吧……”江青华眼前一片白雪茫茫，“回家吧。” “我车都叫好了。”张月却一抬手，掳着江青华走向刚刚停在路边的轿车。 “别了吧……”江青华想反抗，却使不出力气。 “再废话我期中不好好考。”张月抬眉道，“快点吃，吃完了还能干点别的，唱个k啥的。” “呜呜呜……” …… 次日清晨，李峥刷着牙走到门口看帖。 【天气渐凉，小心感冒。】 【我让文月取了些药，放鞋柜上了。】 【你拿学校去，哪个同学身体不适，也分一些给人家。】 【今日金句】 【知道吗，男孩站在女孩的左边，是因为那样可以离她的心更近一些。】 【张爱玲】 【当年我给你妈写信用过的句子，将来你也用得上。】 【:-)】 【李毅】 【2018.10.15，05：15】 李峥扭过头，果然看到一大袋子药。 但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金句。 这什么狗屁金句。 离心脏更近一些有什么意义吗？ 方便做心脏起搏？ 莫名其妙。 李峥咬着牙刷回帖。 【不要再写这种无脑金句了，我需要可以自己上网查。】 【药也不用再开，我们家里的都快过期了。】 【最后，对程文月严格一些。】 【:-(】 【李峥】 【2018.10.15，06：59】 062 师父的宠溺 上学路上，李峥感受到了更多潜在的妹。 活力值总是莫名其妙地跳动。 这恐怕和他形象的改变有关系。 就连往日经常撞上同路骑车的眼镜妹，都不免也多瞅了李峥两眼。 虽然这类一面之缘，恢复值通常都不高，但胜在随意，且数量众多。 可惜的是，撩妹放松，每天都只有1.5小时的恢复上限。 多半还会被张小可一个人占据。 总之，如果没有特殊任务的话，李峥也无须再在撩妹方向投入太多，只需扮演一位猛男，供妹们欣赏就可以了。 这是双赢。 重点还是中午的篮球赛。 可得保存体力，撩动全场。 为了这个，就连清晨的早自习，李峥都十分克制，只做了两份孙乐秧的妖题。 这题虽然难，但身为化学评分130+的高手，他也能拿个七八十分。 大概快跟上仁大附的平均水平了。 真是实实在在的进步。 保持这个节奏，一旦中午的篮球赛能完成“无双”任务，他将迎来史无前例的提高。 挑战600分有望。 至于那一袋子药，李峥趁着没人的时候塞到了林逾静的课桌里。 毕竟，她大方地共享了孙乐秧妖题，自己也该表示一下，礼尚往来。 随着上课时间的临近，同学们陆续走进教室。 周一虽然很痛苦，但大家都养了一个周末的精力，终究还是有一些精气神的。 只有江青华，黑眼圈很显眼。 李峥看着他，有些心疼。 班长真是不容易，总要组织活动。 明明，昨天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今天一早就累成这样了。 真不知道搞了些什么。 另一边。 “唔？”林逾静刚一落座，就发现了课桌里的异样。 拿出来，一大袋子药，从嗓子疼到痛经全都有。 林逾静吓得又打了个大喷嚏：“阿秋！！” 迷迷糊糊擦过鼻子后，她拎起袋子左右四望。 李峥早已低头，假装看漫画。 “哼……” 这一次，林逾静学聪明了。 她快步走到江青华座位旁，将一大袋子药拍上了桌。 “谢谢，我没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江青华这张苦情脸就开始上头，说着说着，又是一抽，“阿秋！” “啊？”江青华满面茫然，“给我药干什么？不是我的啊。” “不是？”林逾静身子一缩，原地跳转身体，准确地锁定了李峥。 李峥也在偷窥这边，没想到她这次如此迅捷，忙又紧张地低头看漫画。 “chi~”林逾静嘴角一扬，又把袋子拎了起来，笑呵呵地回到座位挑选起来。 李峥则低着头，很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后颈。 江青华双目圆瞪。 开始充血。 你妈的！ 老子坐在这里碍着你们哪根筋了？ 老子都退出了。 你们还大老远跑过来伤我一下。 …… 7点55，预备铃响起，唐知非走入教室。 她换装了，今天穿着正装长裤，表情也比以往更加认真。 甚至严肃。 严肃得脸都鼓起来了。 似乎很生气。 她尽量克制地放下教案，双手扶在讲台上，眯眼扫视全班同学。 扫到李峥的时候，停了。 这是李峥？ 这松垮的发型，还有穿搭风格。 难不成被张小可带坏了？ 她刚要问话，却见李峥轻轻抬起了胳膊。 握拳，点头。 那眼神满含深意。 ‘我不会说的，小唐老师。’ ‘要坚强。’ 唐知非瞬间脸蛋一红。 又气又怒又羞。 但她又不能说什么。 只好把气撒到别的地方。 自然而然地，瞪向了江青华。 而后故作气恼地开口。 “有家长反映，我们班最近有一股不良的风气” “博彩。” 江青华闻言身子一抽。 黑眼圈愈发浓郁了一些。 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上辈子是汉奸还是咋的？ 唐知非继而扫向其他同学。 “虽然筹码是做值日，但这依然是很严重的纪律问题。” “一两个同学之间，开玩笑耍耍，当然可以。” “但超过三个人，有组织地进行博彩，是严重违纪。” “孙主任主张严肃处理，警告处分。” “老师求了很久，才算压住。” “这一次，不深究，只做班内处理” “一，博彩结果无效。” “二，作为惩罚，请组织者，自觉擦这个月的所有黑板。” “三，再犯者，移交孙主任严肃处理。” 鸦雀无声，同学们都低下了头。 小唐老师厉害起来，也挺可怕的啊。 同时，他们也心中愤愤。 准是赌输的人，回去告家长了。 当然肯定不是江青华，他没必要这么坑自己。 江青华本人，微张着嘴，颤颤无言。 只有后桌刘新，抬手安慰着他。 “没事儿，跟你输的比起来，擦黑板不算啥。” “你闭嘴，让我自己凉一会儿。” 讲台前，唐知非目光冷冽扫视全场。 心下却在暗笑。 嘿嘿。 镇住了。 我还是蛮有气势的嘛。 开心。 屁大点的事情，哪有什么孙主任。 吓唬你们的，嘿嘿。 不知不觉，他又看到了李峥。 后者貌似正盯着她的脚。 然后鼻子一抽，缩了缩，又低头做题。 你够了没有！ 我都换成棉袜运动鞋了。 …… 课间，张小可异常活跃。 她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尤其喜欢在楼道里晃悠。 毕竟她的校服还没发下来，可以穿着李峥给她搭配的可爱学院装。 在课间操的时候，她的愉悦达到了巅峰。 连李峥都注意到了，周围几个班的男生都开始疯狂往这边偷瞄。 这个数量，大概是偷瞄李峥女生的5.7倍。 就连领操的男同学，都没像往日一样跟李峥斗操，而是三心二意，时不时瞥一眼张小可。 这下子，下操回班，张小可爽的不轻。 “哎呀呀，一上来就成焦点了，很不好意思啊……”张小可刚一落座，就开始检查起课桌，“有没有情书呢~” 她一摸，还真摸到了一个大牛皮纸信封。 “呀呀呀！”她兴奋了，拿出信封展示给李峥，“瞧瞧，瞧瞧，怕不是给我画了一套素描吧。” 李峥笑而不语。 “才入学第二天就收到情书~想低调都难呐~”张小可舔着嘴唇，迫不及待地撕开，“我也不想这样的，但实力不允许哇。” “嘿，还挺厚。” “要不要这么费力啊。” “这么大张的” 期待良久后，她终于把纸张展开，第一页便是两行明明白白的大字 【李峥手书】 【赠予爱徒小可】 “呀？”张小可瞪大了眼睛，颤颤望向李峥，“师父……你这……要不要一上来就这么猛烈……” “翻页。”李峥道。 张小可顺势一翻 【高中化学精选300题】 瞬间爆炸。 李峥抿嘴笑道：“开不开心？为师是不是很宠溺你？” “哪有这么宠人的！” “主要是这个周末，我的化学又有些提高，一时技痒，把做过的精华题目都筛选了出来。”李峥拍了拍张小可的肩膀，“可别辜负为师的厚爱。” 张小可绝望抓头。 不萌不萌不萌！ 063 雪人 张小可抓耳挠腮的时候。 一道凄凉的身影黯然吹过。 热烈的场面顿时笼上了一层寒霜。 江青华如游魂一般飘上讲台，拿起板擦。 无力地擦拭黑板。 凄凉之中，粉笔沫点点飘落。 像是在下雪。 而他，就是那个雪人…… 这凄凉，有人看在眼里。 张月三两步过去，抢过了板擦，认真擦起黑板。 “别管我……”江青华沉沉叹道。 “不就是被罚擦黑板么，这有什么可消沉的。”张月扭头骂道，“中午篮球赛，我们都等着你发挥呢。” 江青华神色一震。 这两天打击太密集。 差点忘了这茬。 篮球赛。 是男人之间的战斗。 不会有乔碧霞捣乱，更不会有林逾静干扰。 更何况，这次的对手二班，正是本班死敌。 去年就是惜败给了他们，止步年级八强。 今天，正是一雪前耻的时候。 想着想着，江青华又不自觉地瞥向了正在擤鼻涕的林逾静。 每次跟你打球，我都莫名其妙地发挥失常。 是时候让你看看，真正火力全开的我了。 高二篮球赛。 是我江青华的主场。 是男人翻盘的地方。 退一步说，就算林逾静不来看又如何。 高一高二高三的女生都会来的。 输了你。 赢了天下。 也不错。 江青华立刻又来劲了，抢过板擦，用力地狂擦起来：“男人的事，别插手。” 张月瞬间心驰神往。 那个江帅，他又回来了。 “诶，感觉他俩还挺配。”张小可一边看戏，一边收起精选300题，“据说班长打篮球不错啊，咱们班应该能赢吧？” “去年输了，今年不一定。”李峥也下意识地活动起手腕，“每个人都在进步。” “呵呵。”张小可看着他的样子笑骂道，“你装个啥呢，你还能上场不成？” “全场难，半场努努力差不多。”李峥点头道。 “受不了你。”张小可坏笑道，“放心啦，有我加油助威，今年一定能赢。你中午帮我出去买瓶饮料，我喊加油的时候还能更有劲。” “是你该给我买红牛。”李峥寻思道，“学校应该不会尿检，冒险喝吧。” “呵呵。” “我认真的。” “好好好，我买。”张小可哼笑道，“可我丑话说前头，我可不是白给的，你如果没能上场，没能得个一二十分，怎么办？” 张小可想的很明白。 不可能的。 体育是李峥的死门。 这种人会是主力？ 打死也不可能。 李峥看着张小可的挑衅，有些窒息：“你又来？” “倒是你，只换了个造型而已，别这么膨胀。”张小可抬手道，“如果你没能满足条件，今后就天天给我买营养快线。” “唐老师刚说过不要搞这个。” “不超过三个人就行。” “哎，好吧，既然你都送到嘴边了。”李峥托腮道，“只是……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你有什么利用价值。” “靠，我人缘关系遍及全市高中好吗。”张小可摆手道，“那就先攒着，想起来再说。” “也好。”李峥比划道，“此前，一场高二篮球赛，单方面得分平均值大概是35分，我只要拿下12分就算赢可以么？” 张小可看着他的样子，有些慌：“十……十六分吧……” “十四。” “好！” 二人头一歪，谁也不理谁了。 “阿秋！！”林逾静的症状依然在继续。 …… 上午最后一节下课铃响的同时，唐知非从门口冒出头来。 “篮球赛12点40开始。” “老师准备了饮料零食。” “大家都要去啊。” “主力快去吃饭。” “刘新你别吃太饱！” 同学们赶紧乌央乌央冲出教室。 李峥也很急。 吃完饭最好半小时后再活动。 时间太紧了。 与去年一样，学校篮球赛在中午午休时间进行。 其中，高二被安排在这个礼拜。 赛制是淘汰赛，算上两个文科班，总共八支队伍，根据林逾静的速算法，要打七场。 对阵由抽签决定。 星期一和星期二，每天中午同时打两场，决出四强。 星期三，两场半决赛也是同时进行，决出双雄。 星期四，总决赛。 今天的对手和去年一样，是二班。 去年以28比31惜败。 其中江青华一个人独得22分。 今天，是时候一雪前耻了。 当然，对李峥来说，更重要的是活力值。 他会根据观战妹的数量，决定是否解开“无双”封印。 封印一旦解开，将进入15分钟的无限恢复状态。 收获几十个小时是一定的。 但挑战100，仍有很大难度。 …… 十二点二十分。 四班和二班的主力，已经先后来到篮球场边。 隔场相望，虎视眈眈。 与四班江青华的一枝独秀不同，二班水平相对平均。 唯一突出的，是他们的队长，一个高个子大前锋。 在篮球上，他和江青华不相上下。 在学习上，他更与刘新难解难分。 他便是月考缺考两门，随时处于劝退边缘的大佬凌世杰。 与江青华那种充满阳光，偶尔冷郁的帅不同。 他脸上，写满了“痞”字。 头发略长，还烫了个小卷，硬说成自来卷。 毫无疑问，他就是那种李峥绝不可能接近20米以内的人。 他也是李峥想像中，走堕落任务路线最终会成为的那种人。 凌世杰蹲在阵前，双臂耷拉到膝盖上，眯眼瞧着对面。 队友都自然而然地站在他身后，颇有种大哥小弟之间的气势。 “哼哼。” 凌世杰瞅着做热身的四班队员哼笑出声了。 “四班是除了文科班最垃圾的。” “这帮憨逼就有一个战术把球传给江青华。” “江青华确实可以。” “我也早他妈想办他了。” 他说着，吐了口吐沫，回头冲着一个黝黑的寸头男努了努嘴：“江青华交给你，没问题吧，软泥怪？” 寸头男生一语不发，稳稳点头。 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傻愣傻愣的，颇有几分影视角色“许三多”的风采。 他这个外号，当然也不是白来的。 他的实力其实极其恐怖，才打球不到一年，却已经成为了班级主力。 与其他选手不同，他的进攻能力为0，全部精力都只用于防守。 一个人，一旦被他盯防。 无论是否触球，无论身处何处，无论谁攻谁守。 他都会100%粘住，贴身紧逼，就像是甩不掉的超粘稠鼻涕一样恶心。 故而得名软泥怪。 他这样的盯防，几乎每次都会将对手逼得心理大崩溃，一边想甩脱他，一边狂骂，甚至大打出手。 毕竟，大家都是来打篮球的。 只有他，兴奋点十分奇怪，似乎粘住一个人废掉他，才会让他快乐。 去年高一篮球赛时，他还没有出山，二班就已经赢了。 现在，二班男生更是觉得稳操胜券。 064 有学奴真好 另一边，场对面。 江青华江指导指点江山。 “今年，我们打双核。” “前场两个点，我和李峥。” “陈森伺机出球，油桶卡好篮板位，刘永辉多跑动。” “去年，只是运气不佳，惜败三分。” “今年有秘密武器李峥加入，我们必胜。” 众人闻言，也是气势满满，胜利似乎已是囊中之物。 但江指导自己，却有些忧虑地望向对面。 凌世杰也正盯着他。 江青华一个哆嗦，忙又转回身来。 说到底，他是好学生，还是怕这套的。 去年就是跟凌世杰对位，没少被肘击什么的，那家伙抡起胳膊肘，冲着脸就来。 要不，把他交给李峥防守…… 让这小子也吃点苦头。 江青华刚冒出这个想法，便又抹去了。 一码归一码，班级胜利才是第一。 凌世杰的球风，李峥吃不住的。 也就自己能挨了。 他提了口气继续说道。 “今年，还是对位防守。” “我盯凌世杰。” “其他人自己找对位。” “李峥你盯那个戴眼镜的。” 李峥抬手道：“我没打过全场，跑动应该会很多，我的体能坚持不了太久，要不我上半场先上7分钟，然后下场休息，中场再决定后续安排。” “可以。”江青华望向替补队员，“随时热身，准备替换李峥。” 正说着，张小可拎着一大袋子饮料小跑过来。 “买……买来了……”她喘着粗气把袋子递给李峥。 “太慢了。”李峥忙取出一罐蓝瓶红牛，咕咚咕咚开喝。 看着李峥，大家都很羡慕。 有学奴真好。 “你还……真是主力啊？”张小可擦了把汗，有点虚。 “呵呵，你师父强得要死，是咱们四班的三井寿。”江青华笑道，“毛病也跟三井寿一样，中年人体力。” “哈哈哈。” 李峥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我在练了。” 张小可却忽然一惊：“呀，那个人是咱们学校的？”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凌世杰正蹲在场边跟人聊天。 大家忙又收回目光，不太敢与他对视。 “怎么了？”江青华问道。 “就是他，跟一帮人在我们学校门口晃荡过……挺可怕的。”张小可咽了口吐沫，“你们……小心点吧。” 队员们听得都有些发慌。 倒是江青华，没事一样哈哈一笑：“没事儿，凌世杰我熟，又不是没跟他打过球，一会儿该怎么打怎么打，凌世杰就交给我，你们别管。” “我会伺机补防。”李峥道。 刘新也使劲捶了下胸口：“老子是跟乔碧霞对过线的，球场上老子谁也不怕。” 嘻嘻哈哈之中，更多的同学聚到场边。 唐知非领队，带着几乎全班人来到场边加油助威。 林逾静因为感冒，留在教室趴睡。 李峥感到很遗憾。 她可是恢复力的大头啊。 只能想办法多从张小可身上榨一些汁了。 12点30，距离开赛10分钟，两个班的绝大多数人已经聚到场边。 其它班今天没比赛的也来了不少，高一、高三也来了一些人看热闹，里面当然少不了江青华的传统迷妹团。 当然，也有少数凌世杰的支持者。 毕竟年龄还小，心智未开的时候更容易崇拜这类野蛮强者。 至于另一个场子，因为是文科班之间的战斗，观者寥寥。 没办法，他们能选出10个会拍球的男生就很不容易了。 比赛还没开始，江青华的粉丝团就喊起“江帅江帅mvp！”的口号。 李峥侧目望去，领头的正是那两个高一小妹。 这个组织能力，很好。 你们将是我重要的拉拢对象。 眼看比赛就要开始，校门口突然冒出来一个大光头。 “李峥，过来！” 循声望去，乔生背着一个大背包一个劲儿地挥手。 李峥一慌。 这个时候，胡老师应该还在手术室。 难不成出问题了？ 他赶紧跑过去。 却见乔生满头大汗，拽着李峥就往体育组走：“忘了大事儿了……快跟我来。” “还有比胡老师更大的事？” “春梅手术完成了，没问题，很完美，我这才溜出来给你送东西。”乔生着急忙慌拉着李峥进了屋。 办公室里，两个男体育老师刚挂上哨子，准备出门。 乔生当即拦住二人：“二班对四班的球，谁吹？” “我吹，”一个高个子大中分老师问道，“咋了，生哥？” “这个，李峥。”乔生当即介绍，“四班的，我弟弟，明白我的意思么？” “明白了，生哥。”高个子老师颤颤点头。 “行了，去吧。”乔生这才送走二人。 李峥一直以为，樱湖中学虽然水平一般，但校风校纪还是可以的，没什么不良恶霸。 他错了。 原来坏人在老师群体里。 乔生二话不说，这便从包里掏出一套白底蓝边的运动背心裤衩。 “首钢队服，纯真品，我藏了好几年了。”乔生说着就开始扒拉李峥衣服，“2015年夺冠现场，老马给签的名儿。” 李峥瑟瑟发抖。 “别磨蹭了，赶紧脱。”乔生催促道，“看你换上，我还得赶紧回医院呢。” “太贵重了，乔老师。” “贵重个屁，随便就能买到，我跟俱乐部认识人，凑过去签的。”乔生看着李峥的短袖校服骂道，“我弟弟哪能这么没排面，赶紧换了。” “算了吧。” “还磨唧？比赛可开始了啊。” “……” …… 在乔生的逼迫下，李峥不得已换上了这套队服。 他并不知道，这是老李不小心给他挖的坑。 蓟京首钢，本地最著名的篮球队，也是cba传统强队。 现在李峥穿上的，是3号队服。 这个数字，属于首钢传奇外援，超级mvp，斯蒂芬·马布里。 穿上这么一身。 毫无疑问。 那是相当的羞耻。 别说学校，就算在野球场，都很羞耻。 但李峥不得不承认。 这身篮球服确实很舒坦。 感觉身体都飘了一些。 再配上已经磨合完成的kd12篮球鞋。 实在是有些强的过分了。 “o**k！”乔生满意地拍了拍李峥，“我着急回医院，就不看你们比赛了。” “嗯，打完比赛还给您。” “还个屁，赶紧的吧！” 065 你嗓门大 与此同时。 学校的至尊秘境，高三一班。 “睡啥睡，看球儿啊。”乔碧霞搬着徐梦溪的桌子摇晃起来。 “真的困啊……霞姐你放过我吧……”徐梦溪趴在龙猫抱枕上，死抱着桌子两侧。 “不是，今天有四班，江帅油桶他们班。” “那我更得睡觉了……”徐梦溪一个劲儿地摇头，“再说我看也看不懂。” “这不有我解说呢么。”乔碧霞也不管这么多，一把就拎起了徐梦溪。 “哎哎哎！”徐梦溪费了好大劲才挣扎出来，“好歹让我拿本书看。” “矫情。”乔碧霞拍了拍手，冲前排女生笑道，“梦溪去看她们家小奶狗比赛了啊。” “呀？”女生机警抬头，用更大的音量重复道，“梦溪去看喜欢她的男生比赛？” “梦溪去看她喜欢的男生比赛？” “梦溪去看男朋友比赛？” 呼啦呼啦，全班涌动。 全往外走。 徐梦溪怕什么来什么。 就是怕被人说，才想睡觉躲过去的。 “乔碧霞……”她抱着书委屈道，“你再说我……我就……我就……我就……” “你看，你也不能咋地。”乔碧霞哈哈一笑，拥着她便往外走。 徐梦溪抱头，欲哭无泪。 交友不慎呐。 …… 篮球场，大分头体育老师站在中线上，向两边重申规则。 “比赛分上下半场，各15分钟，总计30分钟。” “中场休息10分钟。” “比赛中，死球的时候可以喊我换人，咱们是业余的，就不叫暂停了。” “三次犯规罚下。” “严重犯规直接判负。” “没问题就开球儿了。” 凌世杰在旁笑道：“什么叫严重犯规啊，王老师？” “贫他妈什么贫。”体育王老师转望江青华，“四班还有问题么？” 江青华连忙举手：“我们有个主力上厕所去了。” “呵。”凌世杰吐了口吐沫笑道，“瞧给你们吓的，我就正常打，不欺负你们。” 王老师也看了眼表：“已经到时间了，四班换个人上吧。” 话罢，他刚要吹哨，忽然想起了什么，冲江青华问道，“上厕所的，是那个头发很蓬松的同学么？是叫李峥么？” “对。” “哦……那这个……人有三急，这没办法，再等等吧。”王老师背手望起了风景。 “……” 另一个场地，两个文科班已经开赛。 十个男生，都软绵绵的，莫得办法。 这边的场地，却依然在等人。 正在大家颇有怨言，准备开骂的时候。 一个异样的猛男，小跑入场。 与其他穿着t恤运动衫的队员不同。 他一身首钢队服，像是刚打完职业联赛。 羞耻得让人打寒颤。 尤其是对面二班的人。 “这逼谁啊？” “要不要……这么不要脸……” “好歹穿个科比乔丹啊……首钢算啥？” 四班的人，也很尴尬。 李峥，你变了。 还是唐知非，不管不顾，振臂就是高呼：“加油！李峥！加油！” 男女生这便跟着她一起呼喊，总算稍稍冲散了一些尴尬。 李峥羞耻地低着头跑入场中，与队友们一一击掌。 因为这身装扮，现在的撩妹恢复值，只有9.3。 稍微粗算一下，现在观战的，怎么也有小一百妹了。 这不行呐。 突然。 恢复值又一通猛降，接近零点。 完蛋。 乔碧霞来了。 李峥含恨握拳。 我太难了。 林逾静你能不能帮忙来对冲一下？ 体育王老师见李峥来了，这便吹了声哨子。 “各就各位。” 江青华和二班一米八七的大中锋就此站进中圈，准备争球。 一声哨响，王老师托着球向上抛出。 二人同时起跳。 江青华如揽月一般，越至高点，足足领先对手半只胳膊，回手一捞，便将球拍回了本方半场，准确地落入控球后卫陈森怀中。 粉丝团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呼喊：“江帅江帅mvp！” 全班人也跟着拼命叫好。 比赛，开始！ 陈森控球，四班大军压境。 江青华这便要展开跑位，试着拉出空档。 但是。 一个黝黑的寸头男突然拦在他面前。 寸头男俯身屈膝，双臂张开，像是要环抱江青华一样黏了上来。 江青华几个急停转向，那人只穷追不舍。 甚至都跑回中场线了，那人依然紧贴不放。 江青华才发现，这个人眼里根本就没有球，只有人。 纯粹就是来恶心人的。 “你丫有病吧！”江青华愤而骂道，“nmsl？” “嘟嘟！” 王老师耳朵极好，当场就吹哨喊道：“禁止辱骂，进攻犯规，二班中线发球。” 瞬间，二班的加油声淹没了一切。 凌世杰憋着笑跑到江青华身后小声道：“nmsl，这个音量才行，懂？” 场上，四班这边，陈森和刘永辉憋屈地挥着拳头跑回本方半场。 “江指导，咱悠着点啊。” “这么吹也太憋屈了。” 场边，四班加油助威也受到了打击。 还是唐知非，第一个挺身抬臂：“加油！防守！” 大家这才勉强跟着喊了起来。 但这次张小可没出声。 还有些嫌弃。 这个班篮球好逊哦。 正此时。 “呀，这不子龙么？”一个硕大的身影扑了过来。 张小可浑身一颤，不用转头，光看影子大概就知道谁来了，一边躲一边说道：“这个……咱们也不是很熟吧……” 此时唐知非也发现了这个大块头，二话不说就拉到本方阵营。 “碧霞碧霞，你嗓门大，快来帮我们班加油。” “好说，唐老师。”乔碧霞这便拉着徐梦溪，与四班人一同站在边线外，撸起袖管审视起局面，“别急，我先品品。” 场上，攻防转换。 二班进攻，四班防守。 虽是如此，软泥怪却依旧没放过江青华。 “不是，大哥，你们进攻啊，你追我干嘛啊？”江青华在他的压迫下，焦头烂额地追向凌世杰。 软泥怪一语不发，还很兴奋。 另一边，二班的进攻还算耐心，频繁传球，试图打出空档。 李峥不管其他人怎样，自己也始终死盯对位的眼镜男，不敢出任何纰漏。 但问题还是发生了。 江青华本来是去盯凌世杰的，因为与软泥怪纠缠，莫名就失位了。 凌世杰得以轻松突破到三秒区边缘，轻松跃起，零度角中投。 唰。 得分。 凌世杰微微一笑，高举双臂庆祝回场。 “二班！！二班！！！二班！！” 二班的加油声一边倒地盖满全场。 场边的记分员也调整记分牌。 【四班0：2二班】。 “艹……”刘新不甘地望向江青华。 眼见他被寸头男缠得苦不堪言，也不好意思问责了。 刘新一咬牙，只得硬着头皮充当临时领袖，拍着手朝队友跑去。 “没事儿，慢慢来。” “今年不一样，还有我李哥。” “现在开始主打李峥这个点。” 066 我也只是一个爱好者 比赛继续。 四班发球。 控卫陈森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 这边李峥很快发现，与自己对位的眼镜男，似乎是对方最弱的。 这一定是江指导安排好的，好让自己这个点发威。 李峥这便一个急停，突然反向跑位，伸手要球。 陈森当即出球。 球在空中之时，李峥借机用余光回望。 眼镜男刚反应过来，要来防守。 来不及的。 这球有了。 李峥提前沉吸了一口气。 接球瞬间，扭身起跳。 舒展抬臂，稳稳出手。 眼镜男根本没反应过来，连跳起干扰都没做出。 唰！ 球已入网。 三分。 3：2。 全场静默之中，李峥落地。 他想也不想便转身奔向己方半场回防。 刘新接过入网的篮球，原地暴躁起来，“牛逼啊李哥！！！” 伴着这一声吼，全场炸锅。 单一个三分球不算什么。 但李峥一系列的操作，外加堪比职业球员的动作，谁都看得出来是个绝顶高手。 “我操……这哥们儿真是首钢的啊？” “帅过头了吧。” “突然出山？还有这准度……真是三井寿？” 唐知非更是激动万分，手掌扩在嘴前，拼命鼓劲儿：“四班！！必胜！！四班！！必胜！！” 全班男女生也被李峥这一投彻底点燃。 “李峥！！加油！！加油！！” 这一刻，群情激昂。 四班夺回了主场。 其实，每个人都知道，只是学校比赛罢了，输赢也不过如此。 但看着自己班的男生真拼起来，再高冷的女生也成暴躁老姐了。 平日连话都不怎么说的语文课代表刘月轩，也控制不住自己扯着嗓子狂喊。 张小可，也是彻底惊了。 且想尿尿。 没……没道理啊…… 师父你学习都那么好了…… 没道理啊。 旁边，乔碧霞都有些汗颜。 “我的思想，还是太简单了。” “李峥，强得可怕。” “我现在才明白，他平常跟我们打球，都是有所保留的。” “这回，他认真了。” 徐梦溪也放下了化学书，直挺挺地看着李峥。 说好的一起做普通人。 你怎么就这么单飞了？ 还飞得…… 这么高这么帅。 这谁顶得住啊？ 她也顾不得被人说闲话，扔掉书跟着四班一起加油助威。 李峥却根本没看别人，只盯着数字。 417.8↑↑↑ 形象提升+精湛球技+首钢球衣。 效果斐然。 任务有戏！ 巡视场边，观战的女生不会超过100个。 她们竟然能顶着乔碧霞创造如此佳绩。 看来是真把她们撩起来了。 正在四班高兴的时候。 裁判哨响，二班突然快速发球。 高中锋铆足了力气，大臂一抡，直接将球掷向四班半场。 “不好，快攻！”江青华虽然被软泥怪拥着，眼里依然有球儿，忙冲其他人喊道，“防守啊！愣着干什么！” 但他终究是喊晚了。 凌世杰早在李峥出手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进攻跑位，此时已奔到三分线附近。 绝望之时，又是李峥最先杀了回来。 二人都用最快的速度狂奔，不时回头判断篮球的落点。 李峥已经拼了老命跑了，却仍差了几个身位。 篮球跨过一个大弧度坠下，凌世杰纵身一跃接住，顶着迟来的李峥完成上篮。 轻松得分。 3：4。 李峥一系列全场快速奔跑后，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膝盖原地粗喘。 单这一次攻防，便打的他一身臭汗。 队友却才将将回到本方半场。 凌世杰，笑呵呵地走至李峥面前：“速度不行啊，马布里，老到跑不动了？” 艹。 李峥一语不发，抢过了球。 接下来的四分钟，几乎一直在重复这样的节奏。 因为江青华被限制，四班只能打李峥这个点。 李峥也算不负众望，即便二班开始对他重点防守，他的出手成功率依然高达令人发指的75%，同时也积极防守，成功断球两次。 麻烦的是，二班的进球效率也很恐怖。 能力最为出众的凌世杰，本应该让防守能力最强的江青华对付的。 但江青华已经是废人了，这让凌世杰如入无人之境，频繁得分。 就连体力都省下很多。 倒是江青华，忍无可忍推了软泥怪一下，又被吹了个犯规。 如此高强度的作战，五分钟的时间，李峥就已经有些迈不开步了。 他抓准江青华犯规的时机，向王老师申请换人。 此时比分【四班9：7二班】 9分中，李峥独得8分，刘新罚球得了1分。 李峥一下场，就一屁股坐回自己班级区域，仰倒在地。 全场跑动，又攻又守，太他妈的累了。 以唐知非为首的加油团，立刻送来毛巾饮料，揉肩擦背。 就连语文课代表刘月轩，也在旁边可劲儿地鼓励，好像要把自己的力气分给李峥一样。 李峥也确实还留有余力，但必须留到下半场。 另一方面。 早在进第一个球的时候，他1.5小时的撩妹活力值就已经满额恢复。 巅峰值超过了460，后面就不知道了。 倘若开启无双，15分钟恢复100小时…… 机会是有的，但有赌的成分。 他躺在场边，右臂挡在眼前，不停喘着粗气。 周围满是二班与四班的呐喊。 在这此起彼伏的呼声中。 一向沉稳的李峥。 心有些乱。 “师……师父……喝红牛。”张小可小心地把饮料放到他手里，“用我喂吗……” “没事……”李峥擦了把脸，直腰坐了起来，仰着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才停下，擦了把嘴冲张小可笑道，“还喂我，你不怕我赢你？” “这个……我们之间是小胜负……”张小可挤着眼忍痛点头，“大胜负不能输就对了。” 正说着，周围一阵不甘地“哎呦”声。 二班又进球了，9：9。 李峥也尽量沉下心，审视起比赛。 难受。 看着双方的跑位，他很难受。 但也说不出为什么。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绝佳的撩妹机会，正在一点点远去。 自己第一次出场，无疑是最震惊的，也是活力恢复最高的。 如果这场输了，下一场就要等高三了。 到时候自己铁定已经升级，会刷出新的任务，人形词典什么的想都不要想。 因此，想完成无双任务，要么先拿下这场，明天再伺机而动。 要么就下半场硬开“无双”，闭眼就是干。 可无论怎么选，现在这种境况都是不可能的。 这个比赛节奏，自己体力根本连十分钟都撑不住。 李峥就此审视起篮球有关的技能。 【暴走中锋：获得普通职业中锋的内线能力，5游戏币。】 【控卫之魂：获得普通职业控卫的组织能力，5游戏币。】 …… 不行的，这些技能都不行的。 只能增加一个位置的适应力，没有本质的实力提升。 除此之外，也没有任何体力有关的技能。 唯一一个与众不同的只有它 【阅读比赛，拥有普通篮球教练员的水平，5游戏币。】 此时，又是一阵痛呼。 9：11，二班反超了。 果然，李峥一下场，唯一有余力补防干扰凌世杰的人也没了。 换上的替补完全就是在跟着队伍瞎跑。 “哎呀呀呀！”张小可气得要流眼泪了，“帅班长你给点力啊！加油！” 江青华满场飞奔，欲哭无泪。 即便偶尔能接到球，也被缠得七荤八素，根本甩不掉。 这个软泥怪不仅恶心，防守也是真的强，就连体力都壮如牛。 此时，身后传来了乔碧霞的解说声。 “哎！” “李峥这一下场，全线崩盘。” “这个替补不给力啊。” “江帅确实也被限制了，但更重要的是，四班完全没战术。” “满场乱跑，还总被快攻。” “依我多年看wnba的经验，这种乱了阵脚的状况，教练多半是要叫暂停安排一下的。” “可我们既没教练，又没暂停，唯一有指挥能力的江帅，自身难保。” “油桶只会吵吵，而且他那个智商，也说不出什么战术。” “再看二班那些小鸡子，鬼主意都多得很。” “那痞了吧唧的凌世杰是最骚的，防守就是溜达，体力全留给进攻了，下半场怕是会更强。” “没办法，这是智商碾压了。” 乔碧霞叹息着比划道。 “呐，还是三国。” “十八路诸侯讨董卓，虎牢关大战，你们知道的吧？” “今天场上，江帅便是那华雄。” “要说这华雄，本来也是个东西，却偏偏撞上了那个二愣子关二爷。” “温壶酒就给斩了。” “但斩了个华雄，四班本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毕竟，还有无双上将吕布，吾儿李峥威震全场。” 徐梦溪忍不住揪了乔碧霞一下：“怎么就成你儿了哇？” “诶，说着顺口，你别管。”乔碧霞嗽了嗽嗓子道继续说道。 “李峥在的时候，能攻能守，姑且还能跟这十八路诸侯斗上一斗。” “怎奈，对方这车轮战，任谁也招架不住啊。” “这虎牢关，怕是要弃了。” “现在这个局面，四班想赢，唯有天降个教练诸葛亮，才有一丝机会。” 乔碧霞叹了口气。 “碧霞碧霞！”唐知非连忙摇了摇她巨大的身躯，“你这么厉害，帮忙指挥安排一下啊？” 乔碧霞慌乱摆手道：“唐老师，我也只是一个……一个爱好者，我能觉出场面不对，但也说不清哪里不对。” “你。”李峥突然回头，“如果我能告诉你战术精髓，下半场你帮忙场边指挥可以么？” 067 我怎么打都行！ 乔碧霞眼见李峥深邃的样子，不屑道：“呵！你个吕布还跟我比起智商了？” 徐梦溪却急得不轻，摇晃着乔碧霞道：“好啦霞姐……你就帮帮忙吧……” “我吼起来安排战术，大家当然都听得到。”乔碧霞瞥着李峥哼笑道，“只怕这小子也安排不出什么战术。” “我试试看。”李峥沉吸一口气，凝视球场。 5个游戏币随即甩出。 叮叮。 正式获得【阅读比赛】技能。 紧接着，眼儿就一瞪。 第一个信息尤为明确 江青华是个毒瘤。 并不是说他有多坏，而是他的打法问题。 总是全场狂奔要球，导致其他人都患得患失，总想着把球给他推卸责任。 每次进攻的时候，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都在他身上，很难有什么积极性。 这就导致进攻节奏难受得要死，每个人都迷迷糊糊地跑来跑去，浪费体力。 去年没有这个软泥怪缠身，运气好，能只输三分。 现在怕是要被血洗。 李峥在场的时候，凭借职业本能，还能积极防守。 其他队员也有个出球空间，能勉强进攻。 现在简直就是一团乱麻，还不如平常放学打球有章法。 进攻节奏一旦失去，防守就不可能有节奏了。 这也正是导致李峥体力狂泻的原因。 他在场的时间，疲于奔命，包揽了一切任务，最终体力过早透支。 总而言之，一切的关键都在“节奏”二字。 抢回节奏，才有胜利的可能。 李峥就这么默默看了五分钟。 把比分看到了11：20。 很着急。 但心中已有定夺。 他这便回身叫来乔碧霞，在她耳边交待了一番。 “可以这样么？”乔碧霞惊道。 “规则上是允许的。”李峥点头道。 “这……不大好吧……”乔碧霞有些犹豫。 “帮帮忙，今后霞姐有什么事，我也义不容辞。” “那我称呼你‘吾儿’也可以喽？” “那是你的事，反正我不会答应。” “好。”乔碧霞眼睛一眯：“这个忙我帮了，胜负我可不管，只管尽力。” “尽力就行。”李峥顺势冲张小可道，“去找战术白板和水彩笔。” “？？？” “快。” “……”张小可气得一跺脚，撅着嘴，满是屈辱地跑走了。 凭什么这破事儿都使唤我。 我是……那啥吗。 哨声响起，半场结束。 14：23。 李峥下场后，江青华终是拼了老命得到3分，刘新内线捡了两分。 队员们一一坐在地上，只管喘气喝水，累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青华，则是躺着的。 他感觉自己跑了一场马拉松。 还是全程流着大鼻涕跑下来的。 李峥抓紧时间，走到江青华身前，俯身伸出右手：“青华，我对你的指挥没意见，但如果想赢，现在开始，指挥权给我和霞姐可以么？” 江青华喘着粗气，拉着李峥的胳膊勉强起身。 他凝视着李峥，五味杂陈。 接着，咧嘴苦笑：“风头……又让你小子都出了……” “……” “无所谓了，咱们的账以后再算。”江青华吐了口吐沫，狠狠捶了李峥胸口一下，“班集体是第一位的，只要能赢，我怎么打都行！” 李峥没想到，江青华这么轻易就交出了指挥权。 他连忙将队员招成一圈。 张小可也刚好抱着小白板跑了回来：“实验室……找到的……这个不算偷吧……” “不算不算，你兑出兴奋剂我都给你顶了。”唐知非早已焦急万分，一把就接了过来递向李峥，“抓紧时间。” “嗯。”李峥这便在板子上涂画起来。 “发球，以及防守转进攻的时候，第一件事不是出球。” “是看。” “看每个人的位置。” “这两种站位，毫无疑问，打快攻。” “除去一两名快攻队员外，其余人原地恢复体力。” “这三种站位，是推进战。” “球给陈森，其他人有条不紊地压过去。” “另外，这种情况，是单人秀。” “把球给我或是江青华，其他人养体力。” “体力是一切战术的支撑，规划体力，是我们下半场比赛的核心。”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需要利用节奏变换，尽可能消耗对方的体力。” “我会拼命抢回节奏。” “其余的，听乔碧霞在场边临时指挥。” “最后。”李峥望向江青华，“你的跑动非常有用，往人多的地方跑。” “可以。”江青华擦着汗叹道，“只是，我帮不了大家太多了……反而更像个累赘……” 他越说越酸，拳头也攥得发沉：“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是……” 说到此，眼眶湿红起来。 妈的，努力了那么久。 不甘心啊。 “不是的，你才是最大的功臣。”李峥使劲拍了拍江青华的肩膀。 “啊。”江青华一愣，有些被感动。 “毕竟，有你吸引火力，我才能发挥。” “……”江青华突然感觉自己好惨。 “下半场，也千万不能放慢脚步，要一刻不停地抱着摆脱寸头男的目标奔跑，证明自己的价值。”李峥满面诚恳，“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来盯我。” “……”江青华这次真的想哭了。 “对了。”李峥又递了个小眼神，“有可能的话，造犯规试试。” …… 这边中场休息还没结束，旁边场地的比赛就打完了。 全程没什么犯规，没有延误时间。 外加比分悬殊，实在没什么可打的了。 于是，更多的人涌向了二班与四班的对决场地。 中场比分，14：23。 这还稍微有的看一点。 …… 10分钟后，中场休息结束。 李峥沉吸一口气。 承受着全场的目光，再次登场。 今天，是初战的高光时刻，也是最能撩的时刻。 即便能取胜，后面的对手也只会更强。 疲惫的自己反而更弱。 就现在吧，来个痛快。 接受任务。 b 开无双！ 【已接受任务：无双。】 【全部项目恢复上限已取消。】 【倒计时：15：00】 【总速率：228.9↑↑】 无双已开，唯有以命相搏了。 哨声响起，二班发球，四班防守。 068 猛虎式再现江湖 “区域联防！”乔碧霞站在球杆子旁招手喊道，“都给我把好自己的位置！” “把好哇！”徐梦溪也帮忙喊道。 在乔指导的吆喝下，四班的防守终于有了些章法。 三分线内，以刘新为中心，守城一圈，严阵以待。 江青华，则引着软泥怪四处纠缠。 马拉松就马拉松。 我他妈跑死你！ 二班这边，照例开始频繁传切。 但面对乔指导指挥的区域联防，打了十几秒也没出什么机会。 球传到凌世杰手中，他眼见进攻时间不多，欺负刘永辉个子矮，这便强行起跳中投。 却见此时，乔碧霞忽然张开双臂呼扇起来。 同时虎目圆瞪，像是要把他吃掉一般。 “ruaa！！！”乔碧霞猛然吼道。 猛虎式再现江湖。 这一吼，凌世杰当场就一个缩缩，动作也随之变形。 就连其他队员都被唤醒了本能的恐惧，后脊一凉，步伐一顿。 唯有刘新，稳健地卡住了篮板位。 毕竟，他是个跟乔碧霞摩擦过千八百回的男人。 小场面而已。 果然，凌世杰这一投绵软无力，有失水准，眼看就要三不沾了。 刘新对此也早有预判，油身一挺便抢到了篮板。 接着，按照李峥说的。 第一时间看位置。 他果断地发现了向对方半场马拉松冲刺的江青华。 这是快攻的站位。 刘新当即抡圆了胳膊，也不管多远，像扔铁饼似的就这么拼命把球掷了出去。 “防守！”凌世杰回身大喊。 二班队员随之展开奔跑。 四班人，却一个都不动。 原地歇着。 李指导安排过，现在正是拉开体力差距的时候。 这球不管进不进，都不争了。 江青华那边，利用弹跳优势，不负众望接到了球。 他一面回身探望软泥怪，一面不快不慢上篮。 软泥怪本来已经放弃了，但见他这节奏又来劲了，硬是纵身扑了过去。 江青华瞅准了时机，故意等他侵入自己的身体区域才起跳上篮。 软泥怪却收不住了，一掌拍在了江青华的胳膊上。 江青华出手被干扰，球遗憾弹到了篮筐上。 “嘟嘟！！” 哨声响起。 裁判王老师举手示意：“犯规，罚球！” 江青华暗自庆幸过后，冲老远遛弯的李峥点了点头。 在他身后，二班的人这才大老远跑回来，还扑了个空，累得不轻。 四班人却只是溜溜达达过来。 一方在养体能，一方在耗，一进一出，效益明显。 接下来江青华罚球。 独自站在罚球线前，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自由感。 好像黏在手上的鼻涕，突然擦掉了一样。 抬手，投篮。 第一球，稳稳进了。 再来第二球。 哐！ 歪了一点，弹框而出。 刘新与江青华打得太多了，早就下意识卡住了这个方向，一跃抢到篮板。 回身望去，李峥正回防跑到一半，此时正巧站在三分线边缘，无人盯防。 他想也不想，传了过去。 李峥也是机灵得要死，如开场时一般，接球的同时，便已起跳。 出手。 唰！ 再次应声入网。 这是李峥本场的第三个三分了。 17：23。 还差6分。 场边的人顿时疯了。 “啊啊啊！！” “李峥牛逼！！！！！” 久违地。 再次沸腾。 更加意想不到的是，江青华拉拉队，终于扛不住了。 叛变易主。 “李峥mvp！！！李峥mvp！！！” 四班人更像疯了一样互抱欢呼。 唯有乔碧霞不辱使命，根本没空庆祝，只一个劲地呼喊着队员防守。 徐梦溪其实也在帮忙喊，然而并没有人发现。 激动之中，二班的大中锋，如法炮制，又是一个远距离发球。 这次李峥却更快地投入了防守，与凌世杰互不相让狂奔追球。 这一次，李峥休息那十分钟的体力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眼见着越追越近。 更可怕的是。 “ruaa！！！”乔碧霞又冲着凌世杰猛吼一声。 凌世杰吓得心脏都抽了一下。 硬是被这一手狮吼功逼迟了半步。 李峥却早已习惯了这招，借势一跃，扬臂捞球。 身子都舒展得长了一些。 啪！ 捞到了！ 抱球。 落地。 稳住。 全场欢呼。 “李峥！！啊啊啊！” “帅啊！！！！” “干过去！干过去！！” 此时，李峥的恢复值已屡破巅峰。 【总速率：572.5↑↑↑↑↑】 李峥不敢多看活力值，抱着球稍一审视，便抬手示意节奏放慢，稳固进攻。 凌世杰唯有吃力回防，路过裁判王老师的时候喊道：“内坦克喊得我肝都碎了，你管不管？” 王老师瞥了眼乔碧霞。 也是一个哆嗦。 但想到了他生哥的交代，也只是摆了摆手：“nba观众不也能干扰的么，好好打球。” “艹！” “艹他妈谁呢？你再艹一个？”王老师的手这便伸入衣袋，像是要掏牌儿。 “没事没事……” 与此同时，场边围来的妹正在稳固增加。 传说高二出了个球神。 樱湖马布里。 四班三井寿。 有的没的都赶来看看。 场上，李峥知道恢复力正在稳固上升，但已战至此刻，他再不敢分丝毫精力去看活力值，只专注于比赛。 刚才那次狂奔没白费，不仅断了球，还抢回了比赛节奏。 四班的信心也更足了，连加油都加的更有劲儿了。 但李峥依然不敢全力去拼，必须留够力气打满15分钟。 接下来几分钟，双方互有来回。 下半场第10分钟。 比分29：31。 差两分就追平了。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最后5分钟。 全场所有人，跑动都慢了一些，像是限在了泥潭里。 体力都见底了。 李峥的技术动作，也难免变形。 饶是他休息小半场，外加刻意保留，此时也有些喘不上气，双腿更是酸得发木。 他站在自己的防守区域，眼睛都有些花了，看东西都一闪一闪的。 但他必须守在这里。 二班的这次进攻，球传来传去，最后还是到了凌世杰手上。 凌世杰沉吸了一口气，运球只冲向李峥的区域。 李峥提了口气，拖着步子拼力防守。 他能感觉到，凌世杰运球的动作与之前有些不同。 似乎铁定心思要突进去。 李峥再累也不能让他如愿，只迎着他死顶过去。 凌世杰眼见路线被封死，便背身运球，倚着李峥硬往里挤。 李峥身体远不如他，却也分毫不让，咬牙相抗。 谁能想到，他李峥这样一个人，也会有这样一天。 为了班级比赛胜利，把命都拼进去了。 场边的女同学，看得都快流眼泪了。 “李峥！！加油！！” “啊啊啊李峥！！！！” 凌世杰奋力往里顶了七八秒，硬是没吃进去。 眼见进攻时间所剩无几。 他瞅了眼记分牌。 “他妈的……”凌世杰一个咬牙，突然双手抓死了球，高抬双臂，猛然回身甩肘。 这一甩，肘尖正正撞到了李峥的鼻梁上。 李峥还未感觉到疼痛，便是两眼一黑。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 沉沉倒地。 疼痛这才侵上了头。 接着就是一股腥味儿。 “嘟嘟！”王老师扯着嗓门狂跑过来，“凌世杰你他妈打不打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肘没压住。”凌世杰笑眯眯地俯身伸手，“没事儿吧兄弟。” 这一俯身，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李峥满脸是血。 鼻孔里还在往外淌。 “老王你管管啊！”乔碧霞老远吼道，“这还不算严重犯规？这该判负了吧！” 两边班级加油的人也跟着叫嚷起来。 “真……真不是成心的……”凌世杰蹲在李峥身旁，抓着他的胳膊想把他硬拉起来，“流点鼻血不碍事……别装了，快起来吧……” 却见江青华满眼通红地冲过来，一把推翻了凌世杰：“你丫装他妈什么孙子啊！” 刘新也连忙扶起李峥：“李哥，挺住，咱这就去医院。” “没事……”李峥抹了下鼻子，甩掉手上的血渍勉强站直。 鼻梁疼那一下子，很快就过去了，就是脑袋还有些发沉，腿更软了。 “行啦！”刘新扶着李峥走向场边，“你腿都打软了，先止血。” 他一面扶李峥，一面瞪红了眼睛朝向凌世杰：“艹你妈的……” 场上，江青华一把扯起了凌世杰的领子：“你他妈自觉滚下场！” “凭什么啊。”凌世杰也扯着领子给体育老师看，“老师，这怎么说，算严重犯规么？” 体育王老师奋力将推开二人，拦在中间。 “凌世杰，罚下！” “四班发球！” “谁再犯规，直接判负。” “你们两个再纠缠，都判负。” 这个判罚，好歹让江青华好受了一些。 在陈森刘永辉的拉扯下，暂时咽下了这口气。 凌世杰哼了一声，吐了口吐沫，回身冲本队队员交待道：“我把那小子废了，接下来打整体，只要江青华那个点不放，我们必赢。” 队员们眼神里有些抗拒，但面对凌世杰，却也不敢说什么。 哨声响起，比赛继续，替补暂代李峥出场，刘新只得先回到场内。 看着比赛再度开始，李峥只懵糊糊地站在场边。 伴着那股鼻血，一口气，好像也跟着泄了。 抬脚都困难。 他感觉到几只手正在帮他擦拭血迹，还有人帮他把鼻孔堵住。 乱糟糟的，也不知道是谁。 069 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李峥虽然迷迷糊糊的，但有一个人的声音听得清楚。 “师父。”张小可满眼泪花，“挺住啊师父。” “一边待着去……”李峥无力地挥手道，“鼻血而已。” “别动。”唐知非此时已顾不得场上，双手扶正李峥的脸，仔细端详，“鼻梁骨应该没断，先跟我去找医务室老师，看情况决定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唐老师……”李峥抬手摸了摸鼻头，而后使劲挤了几下眼睛，尽力专注地瞄向场内比赛，“血已经止住了，可以上场。” “行了，别管比赛了。”唐知非拉着他就要走。 “真没事，我必须打满。”李峥默默看了一眼状态。 【总速率：625.2↑↑】 【剩余时间：04：25】 600多？ 他才发现，此时根本没几个人在看比赛。 所有妹都心疼地看着李峥。 李峥恍然大悟。 莫不是激战负伤，还有撩妹加成？ 那可得多流点血，让大家看看清楚 什么，他妈的，才叫猛男。 唐知非拗不过他，只好叫副班长去喊医务室老师，先取个棉塞什么的。 李峥也抓紧时间，大口喝水，紧张地看着场内局面，能恢复一分血气是一分。 场上。 哐！ 刘永辉中投失败。 刘新手上沾着李峥的血，硬是抢到了篮板。 这会儿他已经失去理智，不管三七二十一，内线强起投篮。 嘭！ 被对面大中锋死死盖了。 伴着惋惜声，二班再度展开快攻。 纵是乔碧霞和徐梦溪猛吼防守，四班的人依旧慢了。 江青华倒是没慢，但被软泥怪粘着，跑位像是淤泥一样粘稠。 李峥这一下场，节奏再次拱手让出。 眼见二班新上场的大前锋要上篮的时候。 “嘟嘟！”王老师猛一吹哨子，朝江青华骂道，“想直接判负是吧？” 大家这才发现，江青华情急之下，干脆推了软泥怪一把。 强行犯规。 “这是战术犯规，王老师。”江青华擦了把嘴说道，“职业比赛都这么打。” 王老师气得牙痒痒。 本该当场把这家伙罚下的。 但想到他乔生哥哥的嘱托。 又不敢。 “警告你，最后一次啊。”王老师便又吹了下哨子，“二班罚球！” 江青华这才舒了口气，望向场边的李峥。 李峥稳稳点头。 好样的老江。 战术犯规是职业联赛也会用得上的技巧，意在拖延时间，宁可让对方罚球，也要争取运动战机会。 这是规则允许条件下的脏招。 江青华这招用的很是时候，拖一两分钟，让李峥止住血，又是一只猛男。 李峥也在场边尝试着小跳了一下。 根本跳不起来。 妈的，这身体。 真不该逃体育课。 看着倒计时愈发临近。 他急，却也无力。 恨不得时间停止。 突然。 “阿秋！！！” 听到这个声音。 李峥感觉。 时间真的停止了。 他回过头去。 林逾静正擦着鼻子，闷头小跑过来。 不知为何，周围的同学都让了让。 就连唐知非，都让了让。 林逾静一路跑到李峥身前。 低着头。 抓起李峥的手。 悄咪咪把手里抓着的一对棉塞放了上去。 也不说话，扭头就跑。 可跑出两步又停下。 回头瞪向李峥。 凶光渐柔。 脸也跟着烧红起来。 原地攥着拳头努了半天，终是挤出了几个字。 “加……加油……” 轰！ 不知道为什么。 李峥感觉自己炸了。 林逾静却是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这就要溜。 却被张小可一把薅住后领子。 “哎呀，来了就看会儿嘛，多一个人加油多一份力。” “别……别抓这里……” 张小可硬推着林逾静往回走，同时冲李峥道：“傻等什么呢师父，还不快换棉塞。” “嗯，来劲儿了。”李峥二话不说，抽掉鼻孔里的纸团，换上了棉塞。 再看林逾静，脑袋始终深埋，全被头发挡住了，根本看不到脸。 这家伙，一定是在教室窗户前看的比赛。 见到自己挂彩后，第一时间跑去了医务室，要来了棉塞。 明明，我们是敌人的。 为什么？ 忽然。 李峥感动了。 他头一次，感受到了一个词的力量 友情！ 虽然我们视彼此为仇敌，却又一次次结下深厚的友情。 惺惺相惜。 这才是英雄之间该有的气魄。 不觉之间，李峥浑身充满了力量，眼睛也不花了，腿也不抖了。 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 来来回回看着二人的样子，就连唐知非脸都红了起来。 这…… 这都在我面前耍起来了…… 你俩悄咪咪的不行么？ 给我个面子好不好？ 让我怎么办嘛。 李峥借着二班罚球的时间，又喝了两大口水，剩下的干脆浇到脑袋上降温。 爽。 像加满了油一样。 肾上腺素万岁。 李峥兴奋地甩了甩头后，便向体育王老师抬手喊道，“四班，换人。” 王老师看着李峥球衣上的血迹，还过来了一个表情“？” 李峥还了一个“！” 王老师就此吹停比赛，换李峥上场。 这次登场，李峥感觉自己好像带着bgm一样，乔峰级别的。 这个血染的猛男，他又回来了。 顿时，全场欢呼。 且是完全失去理智的欢呼。 “杀死他们！” “啊啊李峥！！” “加油啊啊啊啊！” 甚至一些二班的女生也跟着叫嚷起来。 “不可能……”凌世杰蹲在场边，硬是把喉头的吐沫咽了回去，“不可能还有体力……” 显然，野蛮虚浮的他。 根本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友情。 李峥登场，王者归来。 明明体力早已耗尽，却又异常迅猛。 这一次，没了凌世杰的干扰，李峥在场上犹如一只泥鳅，根本不再考虑体力的事情，虽然没跑一步小腿都会传来阵痛，却像战车一样奋勇决然。 狂奔。 接球。 突破。 起跳。 滞空换手。 上篮。 唰！ 得分。 31：31！ 此刻，他真的成马布里了。 四班的人也如李峥一样原地复活，拼了命地喊出了那个名字。 一次次地喊。 “李峥！李峥！李峥！” 李峥进球后，却抬起手，用食指掩着嘴，一路跑回本班阵前，将手扬出。 感谢我的好同学们。 “啊！！！！”女生们撕裂尖叫。 唐知非都尖叫了。 就连男生都扯着脖子叫嚷起来。 此刻。 【总速率：1031.2↑↑↑↑↑】 李峥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卑鄙，为了这个任务，他是真的不择手段了，连职业球员的庆祝动作用上了。 在这尖叫之中，林逾静却闷头跑了。 她似乎很讨厌这样的事情。 不好了。 脆弱的友谊，又荡然无存。 李峥也摇了摇头。 确实，这庆祝太浮夸了。 我也不想这样的。 但没办法。 奖励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070 被猛男吓到了 最后三分钟。 场上，二班重新组织进攻。 不知为何，他们已彻底没了气势。 本班的加油声都很少。 就连软泥怪，他都有些粘不住了。 刘新直接一个内线断球，再次远远抡给了江青华。 江青华都不相信，自己竟然甩开软泥怪了。 老子的节奏终于回来了。 标准的江帅式上篮，送给你们！ 33：31！ 反超了！ 我才是mvp！ 他第一时间望向自己的迷妹团，手指已然挡在唇前，想复刻李峥的庆祝动作。 “李峥李峥mvp！！李峥李峥mvp！！” 迷妹团却喊出了另一个名字，压根没在看他。 啊？ 被策反了？ 什么时候？ 怎么……连你们也…… 妈的，以后再说吧。 场边，凌世杰再也蹲不住了。 “都他妈跑起来啊！” “想什么呢！” 然而二班队员们却依旧有气无力。 李峥一系列的操作。 已经把他们的气势完全打散了。 接下来，简直就是垃圾时间。 李峥甚至频繁做球，让陈森刘永辉他们也拿上几分。 “嘟嘟！” 哨声响起，比赛结束。 记分牌也定格于此。 【四班41：33二班】 欢呼声响彻全场。 李峥与队友们抱成一团。 场边班里女生们也跟唐知非抱成一团。 课代表刘月轩已经哭出来了。 四班自从成立伊始，还没这么凝聚过。 乔碧霞拥着徐梦溪，满眼热泪。 “吾儿吕布，天下无双啊！” 徐梦溪也是看得窒息，根本喘不过气来，但还是忍不住说道：“所以……你是董卓吗……” 因为没人想和刘新拥抱，他只好跑到乔碧霞这边挑逗起来：“我还行吧霞姐，不丢人吧？” “可以，没白栽培你。”乔碧霞大笑道，“分你个南蛮王孟获当当。” “哎，也凑活了。”刘新傻笑道。 另一边，江青华搀着李峥走向场边。 “鼻子怎么样？”江青华问道。 “没事儿。”李峥点了点鼻头的棉塞，“林逾静还挺机灵的，及时给我送来了这个。” 江青华瞬间松手，无缝换季。 “哎哎哎！”李峥差点倒地。 “自己走吧，坚强点。”江青华满面寒意地展开了独行。 李峥却追上去扶着他的肩膀一瘸一拐往前走：“比赛就不说了，你贡献巨大，其它方面，也多谢你了。” “啥？” “对裁判员施压，非常管用。”李峥扭头望向收工的王老师，“当时你冲上去为我出头，逼裁判把凌世杰罚下，这才能赢不愧是江指导，招太多了。” “啊，这个……呵呵……”江青华挠头傻笑道，“没办法，经验足么。” “战术犯规也很精髓。” “诶，还是不如你的投篮精准。” 欢呼声中，二人互捧着臭脚得胜归来，真正的臭脚连忙上前送上饮料毛巾。 “都是大功臣。”唐知非挥着拳头道，“老师跟女生们商量了，免你们一周值日，可得好好恢复体力。” “这个，唐老师……”江青华憨笑挠头，“那件事，是我不对……我当时感觉是小事，就是瞎玩，但仔细想想，大事都是从小事玩出来的，我深刻检讨。” “过去啦过去啦。”唐知非转而望向李峥，“现在可以去医务室了吧？” “已经没事了。”李峥点头道，“我该回去午自习了。” “再学习我打死你，跟我走！”唐知非搀着李峥就朝教学楼走去。 李峥也不敢再反抗。 打，这种物理手段，猛男是不怕的。 可怕的是化学武器。 …… 二人来到医务室，卫生老师简单看了看，鼻子没有歪斜，八成只是粘膜血管出血，能快速止血的话，应该问题不大，但最好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子。 真是毫无意外且毫无意义的诊断。 出了医务室，唐知非还是想带李峥去医院。 李峥却坚持说，回家让老李摸摸就好了。 唐知非勉强应了，这便把胳膊架在李峥腋下，扶他回教室。 李峥被唐知非这么架着，很不自在。 尤其是胳膊，总要使劲往回缩，怕不小心碰到哪里。 唐知非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路都在不停的夸奖。 “真没想到，最后是你拯救了咱们班。” “老师都被你帅到了。” “刚刚你没看见，全班同学都抱成一团。” “齐心协力，万众一心！” “没问题的，咱们班没问题的！” “你真的是帮老师大忙了。” 唐知非兴奋地自语了很久，才发现李峥一直没说话。 “你有什么需要老师做的么？” “您……撒手就好了，主要是右小腿疼，我自己能跳回去。”李峥答到。 “不行。”唐知非厉声道，“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另一只腿也不能吃力。” “……” 虽是如此，唐知非好像也意识到与学生有些太近了，微微歪过头，也不好意思再言语。 场面陷入尴尬。 李峥知道，自己把天儿聊死了。 放在以前，他不会注意到这种事。 毕竟，除了学习，其它全不是事。 可现在，他是个必须全面发展，四处放松的人了。 为了合群，理应主动一些，锻炼聊天技巧。 他很自然地想到了之前成功的导购经历。 女人，很简单。 找些对方喜欢的话题，变着法地赞美就对了。 他低着头一瘸一拐走着。 很快就发现了突破口。 “唐老师。”李峥眼儿一瞪，故作兴奋地赞扬道，“新鞋不错啊，很适合你的脚型。” “……”唐知非面色一狞。 这坎儿咱们过不去了是不是？？ 她有种想灭口的冲动。 接下来。 双方都一个字都没说。 …… 回到班门口，唐知非才放开了李峥。 李峥扶着墙友善再见，唐知非却只冷冷回了一句，便气冲冲跑走了。 哎。 女人，真复杂。 李峥扶墙单腿跳到教室门口，还没进去，就感受到了热烈的气氛。 “就二班那帮人，全是阴招，去年就被阴了，今年也差点。” “要我说就该直接把凌世杰开除了。” “对对对，害群之马。” “不就认识几个人么，臭牛逼什么啊。” “青华你场上给他的那一下子真解气。” “李峥也牛逼，浴血奋战。” “赢了赢了，今年总冠军了！” 李峥颇有感慨。 散了一年多的班级，可算是团结起来了。 他刚要进门，突然有人点了他后背一下。 “那个，腿很酸吧……” 是梦溪天使的声音。 “还行还行。”李峥回身笑道，“也辛苦你和霞姐了。” “行什么行，都瘸了……”徐梦溪低着头，把两条冒着腾腾热气的棕色熊熊毛巾捧了上去，“拿这个……敷一下，不会太酸，明天也能好一些。” 李峥呆呆接过毛巾，愣了片刻。 而后恍然大悟。 “明白了。”他使劲点头道，“肌肉酸痛，源于运动中的糖类代谢产生的乳酸，热敷毛巾可以加速血液流动，尽快将乳酸带走，减少酸痛损伤。” “……是……是的吧……”徐梦溪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不愧是梦溪老师，学以致用。”李峥握着毛巾道，“那我放学的时候还给你。” “不用了……你拿着用吧……”徐梦溪匆匆摆手，转身就逃。 李峥才发现，楼道拐角，有一帮高三的女生正在偷看，见状都叽叽喳喳笑了起来，徐梦溪推了半天才算把他们推走。 李峥微微一笑。 这帮奶狗怕是被猛男吓到了。 071 这题选B 李峥回到教室，在众人的围捧中，缓缓将两条熊熊毛巾敷在了大腿上。 暖暖的。 松弛舒适，很解乏。 梦溪老师，又分享知识，又帮忙恢复。 真的是天使。 “呀呀呀呀呀！”张小可看到两条可爱毛巾，当时就跳起来了，“这么快就有人暗送秋波啦。” “无聊。”李峥摇头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的就是你。” 李峥也是恨铁不成钢。 明明是棵好学苗，心思偏偏都用在浮夸的事情上，这不是耽误了么。 回头可得好好掰掰她。 “你是mvp，你说什么都对啦。”张小可嘿嘿笑道，“这个，师父，我也没少给你加油，有些事，就算了吧。” “你不说我都忘了。”李峥忙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嘟囔着记录道，“张小可又输了，要无偿满足我几件事。” “哎呀，就一件，一件！” “差不太多，路还长，我们的账慢慢算。”李峥说完话，下意识朝某个方向扭头。 却只看到了空空的座位。 “林逾静呢？”他问道。 “好像病情加重了，回家了。” “果然惹她不高兴了。”李峥叹了口气。 “啥？” “你不懂，我为了某个目的，以英雄之名，行了小人之事。” “我特么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所以你是小人。” “……” …… 直到预备铃响起，李峥才哄走了围着他讨论比赛的同学。 随着教室逐渐安静下来。 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 任务提示早就出现了，但李峥一直忙着没功夫看。 成不成的，都给我出来吧！ 【已接受任务：无双】 【倒计时：00：00】 【计时结束】 【关闭无双】 【最高瞬时恢复速率：1031.2/分钟】 【平均恢复速率：489.7/分钟】 【总恢复活力：122.4小时】 【完成任务：无双】 【游戏币：5→25】 【请选择一项无双称号：】 【1：人形词典，英语词汇量+40000（完全掌握出现频率前40000的单词拼读及运用）】 【2：辞海游龙，掌握《辞海》及《新华字典》中的全部内容。】 【3：公式反馈器，掌握使用频率前3000的数理化公式及方程式。】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 李峥陷入了无尽的幸福之中。 虽然幸福感很难量化。 但一定比中500万彩票大奖要幸福。 至于后面考虑怎么花这500万，才是更幸福的。 1、2、3都很不错，但考虑到自己更喜欢理科，将来的学习与工作也会更偏向理科，《辞海》还是等到陶冶情操的时候自己读吧。 至于1和3，其实是难解难分的。 单纯从内容量和实用度上来看，3似乎更变态。 但李峥却始终有些难言的抵触。 还是以武侠做喻。 假设李峥是个练家子。 “公式反馈器”，就相当于瞬间掌握了全天下的武功招式。 这当然诱人。 但与此同时，一个习武之人，他毕生的快乐，也被剥夺了。 品味那一招一式，苦思那见招拆招。 钻研那技巧，领悟那精妙， 全都没有了。 对李峥来说，理科学习，也许从此便失去了大半的快乐。 况且，瞬间拥有了那些招式的记忆，与自行参悟相比，是否缺失了关键的灵性，犹未可知。 就连“公式反馈器”这个名字，都充满了机械与僵化。 再看“人形词典”。 与“公式反馈器”直接得到“最快乐”那部分知识不同。 它是直接得到“最枯燥”的那部分 背单词。 毫无疑问，英语是少见的，让李峥厌恶的学科。 枯燥、无趣，缺少逻辑链条，从没有解开难题的爽感，更没有天马行空的脑洞。 但偏偏，生在这个世界上，想要深入学习，总避不开英语文献和学术期刊。 更进一步，要与国际上志同道合的朋友交流，甚至需要直接用英语写论文。 虽然对此不适，但客观考虑，现阶段，谁也避不开英语。 除非有朝一日，中文学术期刊能在质量和数量上都碾压英语期刊内容。 这也正是中华儿女的奋斗目标之一。 倘若有一日成了，那接下来的孩子们。 就再也不用学英语了。 再也不用在这件无聊的事上，砸上人生最珍贵的时光了。 就是有些对不起外国的小朋友。 他们怕是要开始学汉语了。 这应该比我们学英语，要难上一个数量级。 停，怎么又跑偏了。 李峥擦了擦口水，凝向了“人形词典”。 如果说“公式反馈器”是武功招式。 那“人形词典”就是铁打的根骨。 需要用数千个小时，十几年的反复，方能炼出的根骨。 四万词汇量，足以打破知识海洋中的一切礁石险阻。 不说了。 英语这块难吃的石头，老子啃了。 只愿未来的孩子们，再也不用为此发愁。 人形词典，确认。 【您已获得无双称号“人形词典”。 【英语：92→148↑↑↑↑】 嘎嘣！ 李峥脑子像是要裂掉一样。 这他妈也太暴力了。 不过我喜欢。 他迫不及待地找出一本最高难度的英语习题，随便翻出一页完形填空，随便瞄向其中两行amsung's most reent innovation is alled the note7. sadly， it was disontinued only 38 days after being made ______ for onsumption. a. aessible b. responsible c. affordable d. available 粗粗一扫，他便笑了。 放在以前，他看到这些内容，凭借当时的词汇量，视野里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 山星的最近□□□□叫note7，遗憾的是，被停产仅仅38天后制造______□□□。 a.□□□□ b.有责任 c.□□□□ d.可获得的 所有的“□”，自然就是看不懂的地方，越看头越□的地方。 基于这个视野。 那就只能开蒙了。 相信大多数同学做完型的时候，主要也是靠蒙。 当然，蒙也是要有水平的。 比如这一段，既然提到了山星，那么首先可以确认的是，肯定不是啥好事儿。 所以，【b.responsible（有责任）】的可能性就很大。 脑补一下，大概意思就是，【山星要为某件事负责。】 虽然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就读起来很顺，也很合理。 至于aessible和affordable，这两个词的词根很面熟，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最后是d，available，可获得的。 它都爆炸了还获得个屁啊。 综合考虑，以前的李峥大概率会选b。 当然，如果前面的题有很多b了，也有可能瞎蒙选别的。 072 师父你又来？ 不过此时，李峥的视野完全变了。 虽然他对于英语语法，定状补什么的还有迷糊的地方，可一旦认识所有单词，很容易就可以脑补出意思 【山星最近的新品叫note7。不幸的是，它在制造38天后就被停产了____消费。】 最后一句还有一点点绕，因为英语总是莫名其妙的倒装。 按中文的习惯应为 【它在____消费后仅38天就被停产了。】 确认这一点之后，只粗扫一下四个答案，便能凭感觉确认是d了。 d.available，可获得的，同时也有“可购得的”意思。 而且available for是一个固定的短语，直译就是“可供”的意思，接上onsumption（消费），就是可供消费。 总而言之，语感好词汇量多的同学，不难做出正确的选择。 背下“available for”短语的人，更是可以无脑选对。 李峥这便翻了翻答案，标答果然是d。 他摇了摇头。 实在是太简单了，简单到枯燥。 英语学习，果然是词汇量堆出来的。 别人不管。 反正我这辈子也不用背单词了。 “呵……”李峥又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噫！”张小可吓得一个哆嗦，有些担忧地望向李峥，“师父你又来？” “没事，没事，突然想到了开心的事情。”李峥摆了摆手，塞回习题。 “看英语能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张小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今天要挑战英语的。” “哦？”李峥眉色一扬。 “哼哼，我可不会因为你流着鼻血打完球赛就放过你。”张小可哼哼一笑，“你要是太累了，算我赢就好了，也免得你答英语卷子受罪。” “小可，我好好跟你说。”李峥诚恳地点了点头，“你最好把英语挑战，放在最后。” “为啥？” “我怕你绝望。” “呵呵！” 正说着，铃声响起。 还沉浸在球赛中的同学们，不得不各回各位。 张小可顺势翻出课表：“正好，下午连续两节都是英语课，很可能会连堂做卷子，这样就不用单抽时间跟你比试了。” 话罢，她双手合十，沉吸一口气，闭目祈祷。 “做卷子……做卷子……做卷子……” 旁边人看着她虔诚的样子，难免有些心惊。 上礼拜还活蹦乱跳的那个张小可，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李峥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不多时，英语赵老师抱着一沓卷子走进教室。 “耶……”张小可暗暗握拳叫好。 周围人却狠瞪过去。 妈的这人怎么跟李峥一个德行了。 赵英华是一位老资格女教师，五十来岁，半白头发盘成一个球状包在脑后，走起路来也慢悠悠的，跟胡春梅完全相反。 但据传说，她曾是胡春梅的引路人，当年性子比胡春梅还刚。 直到，她遇到了传说中“最差的一届”。 那一年，她被彻底击败了，血压不断攀升，学校迫于压力，允许她不再担当班主任。 她从此开始了养生之旅，只管教英语，也不问学生听不听。 这也让英语课成为了仅次于生物课的睡觉课。 至于周一下午的连堂，确实多半会做卷子，张小可也算赶上了。 赵英华一边揉着卷子分发，一边慢悠悠说道：“两个完型，两个阅读，60分钟做完，休息10分钟同桌互判，然后讲卷子。” 伴随着她的佛系语调，刚刚还很亢奋的同学们，逐渐生出困意。 唯有张小可，凶得要死。 她一边暗笑，一别瞥向了正在拿起熊熊毛巾换面的李峥。 哼。 管你是谁，现在也快累趴下了吧？ 机会难得，看我一鼓作气把英语也给过了。 她兴冲冲接过两张卷子，稍作审视后说道：“20道完形填空，每个3分，8道阅读理解，每个5分，刚好100分，开始吧师父。” “小可，我真的不想这样。”李峥接过卷子，有气无力地说道，“要不今天算了，明天你可以先挑战我语文。” 张小可耸肩一笑。 李峥啊李峥，你也有今天？ 那别怪我趁人之危了。 张小可冷眼笑道：“嘿嘿，今儿娘娘我兴致来了，你是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 “哎。”李峥叹了口气，拔开钢笔。 接下来，是枯燥的做卷时间。 没了林逾静的威慑，外加篮球赛真的累着了，刘新倒头便睡。 教室内，以他的鼾声为主旋律 哈欠声伴奏此起彼伏。 这便是樱湖中学的午后交响曲了。 就连李峥都被他们搞得困意连连。 当然，完型也确实无聊。 通晓四万单词的他，感觉就像在看给5岁小孩看的说明文。 什么野生动物保护，什么早起床的益处。 还有绕来绕去的倒装句，定状补。 怕是老外看起来，跟我们看文言文一样。 可即便拥有了四万词汇量，李峥的答题却仍称不上完美。 语法、语感还差好多。 这就需要阅读量来累积了。 阅读英语小说、期刊杂志，他以前也试过，但因词汇量所限，看的时候很痛苦，总要随时查单词，对比译文，效率低下。 但现在，这个问题不存在了，虽然看起来仍会比阅读中文慢一些，但只要看个百十来篇，相信很快就能找到感觉。 嗯，不如找些英语科幻杂志看看。 既有趣，又能积累知识，提高英语实力。 想到此，李峥眼一瞪。 这不正是林逾静干的事儿么？ 平常上课的时候，林逾静就经常会低头翻外文杂志。 以前以为她是在装哔。 现在看来，是在学习啊。 哎呀，她明明那时候就暴露了。 自己竟然以为她是在装哔。 真的是鼠目寸光。 是词汇量限制了我的想像力啊。 接下来，李峥用了足足两分钟做完了英语题。 本来他还想再做些广泛的阅读，但浓烈的困意又袭了上来。 超载透支身体，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一开始还想撑一撑。 可英语课的睡眠氛围，实在是太好了。 李峥再也扛不住了，倒头便睡。 张小可见状，喜上眉梢。 哈哈，你也有今天！ 嗨呀，这都送到嘴边了。 是时候让你见识仁大附中第1479名的真正实力了！ 073 识破真相的男人 恍惚之间，李峥被张小可摇醒。 他才发现已经睡了快一个小时，此时赵英华正在黑板上写正确答案。 “休息10分钟，顺便互相判一下。” 说完之后，赵老师便拎起水壶溜达出去。 虽是如此，大多数同学却并没有醒来。 “快快快，判完了再睡。”张小可急不可耐地把自己的卷子推给李峥。 李峥打了个哈欠，拿起笔，睡眼惺忪开搞。 张小可则抽了红水笔，气势汹汹开判。 两分钟后。 她绝望地哭了。 “师父……你是不是做过这张卷子啊……”张小可抓着李峥的胳膊摇来摇去，无路可走的她唯有化身学闹，“94分也太夸张了吧……师父你给条活路哇……” “别摇，我晕。”李峥打着哈欠，把张小可的卷子推了回去，“78也不错了，不过距离达标还远，真实考试还有作文听力什么的，你会落下很多。” “我不管，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张小可一通小鸡啄米拳猛砸李峥的胳膊，“你这种人为什么会在这种学校嘛……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疼疼疼。”李峥捂着大臂道，“行了，我今天没空管你，玩去吧。” “我就不玩，我就学习！”张小可咬牙提笔，“给我讲卷子！” “你不会听赵老师讲？” “听她说话就犯困。”张小可瞪着李峥道，“别藏着了，你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窍门。” “英语有什么窍门？”李峥为难的挠了挠头，“就词汇量，上去就会了。” “就这样？” “就这样。”李峥说着打开手机，发了个文件给赵小可，“你就把高中这3500个词背下来，120分就是白给的，差不多搞搞搭配和语法就140往上了。” “我不信我不信，你逃避师父的责任，随便打发人！” 看着狂热的徒儿，李峥挠了挠头。 一个人太爱学习了，也不一定是好事啊。 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好辅导，唯有摇头轻叹道：“真的，我除了词汇量，一无是处。” “呵，又开始了？”张小可随口问道，“蚯蚓用英语怎么说？” “earthworm。” “……你就欺负我不懂。”张小可咽了口吐沫，慌忙点开手机。 然后，就傻掉了。 “算你走运……”张小可一咬牙，紧接着问道：“赌博怎么说？” 李峥只觉索然无味：“gambling，或者bet，你这样的人会被称为gambler dog。” “等等……”张小可一一检索过后，发现最后一个词并不简单，气愤扭头，“赌徒就赌徒，干嘛要加dog？”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背单词就对了。” “呃……”张小可依旧不服，按着头皮苦思道，“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 “来个难点的。”李峥嘱咐道。 张小可低头找了半分多钟，突然嘴角一扬，冷笑道：“色氨酸合成酶a蛋白质。” “够劲儿。”李峥感觉很刺激，一面思索一面说道，“这玩意儿的专有名称我也不知道，只能靠拼了……嗯……是tryptophan synthetase a protein么？” “………………” 漫长的沉默过后，张小可苦涩地关掉了手机。 “师父，我背，我背还不行么……” “慢慢背，我睡觉了。”李峥往桌上一趴，不省人事。 此时，赵英华也打完热水溜达回来了。 她重登讲台，看着趴睡的同学们，自己也打了个哈欠，想趴桌子上歇会。 不行，自己好歹是老师。 她这便拍了拍手说道：“醒一醒，上课了，没判完的抓紧时间判一下。” 大家虽不愿，但好歹还是卖了她个面子。 两分钟后，赵英华见大多数人都出分了，这便说道：“这张卷子，80分大概相当于平常英语120分的水平，我先问问，除了林逾静有没有80以上的？” 江青华、刘月轩和英语课代表陈瑾瑜三个人举起了手。 “不错，那有没有90分以上的？”赵英华下意识望向了那个靠窗的位置，“林逾静除外……哦，没来啊。” 这下，江青华和刘月轩的手都放下来，只剩下英语课代表举得老高。 “嗯，不错，”赵老师问道，“陈瑾瑜你多少分。” “92。”陈瑾瑜捋了把头发，很是威风。 其实如果没有天降张小可，她算得上是班级第二美女了，也是那种存在感很强的类型。 与张小可不同的是，她走的是高傲路线，成天喊着要出国留学，抱着英语资料朗读那种。 赵老师听到这个分数，也是满意点头：“陈瑾瑜，你既然全力投入在英语上，一心要留学，其实还可以再拔拔尖，能到林逾静的程度就稳了。” “她又没来。”陈瑾瑜哼了一声。 对她来说，好不容易得一次第一，还要拿林逾静作比，真是阴魂不散。 “也对，这张卷子难度还是有的，确实不知道林逾静能拿多少。”赵英华见鞭策无效，只好鼓励道，“小测试也见水平，来，咱们恭喜陈瑾瑜拿第一名。” 陈瑾瑜“唰”地拉上了笔袋仍在桌上，头一扬，神气得要死。 同学们却困得没人鼓掌。 更多的人其实是烦她。 张嘴闭嘴就是外国名校，全部精力都用在英语上，拿个高分有什么可狂的？ 林逾静在就好了，来个满分虐哭她。 此时，张小可突然举手：“老师，李峥94。” 瞬间，同学们困意全无。 趴桌睡觉的李峥都是一个激灵。 一把将张小可的手按了下去。 “我没有，别瞎说。” 对李峥来说，用这种方法拿高分实在没什么光彩的，陈瑾瑜好不容易拿一次第一，就让她装一下子呗。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件事已经不是李峥能把控的了。 前桌的女同学，满眼期待地回过头，瞄向李峥的卷子：“呦，真的啊，真是94！” 课堂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可以啊李峥！”隔壁的同学也抻着脖子祝贺。 江青华也瞥了眼陈瑾瑜，帮腔起来：“连英语都被你超了，服了你了。” “李哥，你丫是不是开挂了？”刘新笑骂道。 未曾想到，唯一识破真相的，竟然是这个外表酷似中年，大脑却停留在初中水平的男人。 074 ~~ “呀呀呀？”前排的张月回身瞥向陈瑾瑜，口吐芬芳，“有人其它的什么都不管，光学英语，到头来还是不如李峥啊” 张月也不是凡人，她的阴阳怪气是雨露均沾的，任何付出努力却没获得应有成果的事情，她都不会放过。 此时，陈瑾瑜已然坐不住了。 她可没李峥那么好的心态，一拍桌一跺脚，朝着张月回骂道：“都是同桌互判，判100都行。” “喂。”张小可脸一沉，“你是在攻击我的人品么？” 陈瑾瑜回头一瞥，哼笑道：“谁作弊谁知道。” “呦，这么会说话呐？”张小可也哼笑道，“行了，期中考试见吧。” 一时之间，针锋相对。 赵英华完全控制不住场面。 同学们也都嘟囔起来。 “这俩人早就不对付了吧……” “张小可刚来的时候，陈瑾瑜好像都没跟她说话。” “都没说过话，为什么就不对付了？” “女生之间的事，看不懂……” 李峥倒是看得很清晰。 本来，没什么事情，就算有人要被记恨，也应该是自己的英语才华过于出众，遭到陈瑾瑜的嫉妒才对。 但谁知，中间杀出来一个张月拱火，一盆油泼了出去，然后就溜了。 陈瑾瑜被轻易点燃，无处发泄，只好用作弊污人。 就在这个时候，张小可主动出击，将仇恨抢了过去。 无论是自己还是张月，在这个过程中，都不过是工具人罢了。 这纯粹是两个女生找茬互怼。 后宫剧大概就是这么编出来的吧。 “好了好了，又不是正式考试，有什么可比的，开始讲题啊。”赵英华这才发声救场，用浓重的睡意光环，压制住同学们看戏的欲望。 随着她开始讲卷子，场面再次归于困倦。 但张小可却依旧怒气满满。 攥拳瞪着前排的陈瑾瑜，隐隐发出“呜呜”的低吟。 跟林逾静的“唔”不一样，她主要靠腹部发声，气更足一些。 “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成天说留学移民什么的，不跟其他人一起高考……” “不要管别人。”李峥训斥道，“我正睡得好好的，你给师门惹什么是非。” “师父你别管，我就是看不上这种人了。”张小可愤然道，“你不知道，我原来的学校，每个人都比她强十倍，也没见谁把出国什么的成天挂在嘴边。” 李峥一愣：“敢问是哪所学校？” “嗨呀，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张小可连忙摆手，而后小拳头又是一攥，“最烦跟我这儿装的，看我不把她玩死。” 李峥咽了口吐沫：“真就清宫剧啊？” “这叫手腕。”张小可使劲点了点自己的爪子弯儿。 “随你吧，别把我扯进去就行。”李峥往桌上一趴，继续睡觉。 张小可却毫无倦意。 虽然师父待自己很好。 但再这样下去，离被当成狗狗也不远了。 必须，找个家伙立威。 杀鸡儆猴。 还怕你陈瑾瑜不来呢！ 张小可这便取出手机。 时隔180天后，再次打开了“贝客单词”app。 圈定高中英语词汇。 列计划。 距离期中考试还有10天，一天200个。 对自己狠一点。 小可。 你可以的。 比不过师父。 还比不过陈瑾瑜这类普通学校的装哔犯吗？ …… 李峥再醒来，已然放学。 他想起身，但右边小腿刚一吃力，就疼得叫了出来。 “啊~” “噫！”张小可猛然转头，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师父，你叫的要不要这么……” 李峥只狞着脸。 难受，不开心。 妹太多，过度透支身体，果然还是要耽误学习了。 紧接着，刘新抱着篮球凑了过来：“走啊，李哥，趁姓林的不在，赶紧打球儿去。” “你还有力气？” “那必须的，也不看我天天跟谁对线。”刘新这便绕过来，把李峥桌子上的书往书包里塞，“下场比赛是礼拜三，我叫上陈森他们了，咱再练练区域联防。” 张小可收拾着书包在旁笑道：“放过你李哥吧，也不看看情况，他连学习的力气都没有了。” 刘新一瞪眼，这才发现事态有多严重。 是的啊。 李峥竟然一个下午，都没学习？ 天塌了，天塌了。 刘新吓得丢掉了篮球：“李哥，你还好么……” “以前没喝过红牛，这次怕是一口气喝多了。”李峥揉了揉脸，“外加肾上腺素大量分泌，脏器、肌肉超负荷运转，我现在很不好。” “我错了李哥，你走，你快回家。”刘新赶紧帮李峥收拾起课桌抽屉。 突然，他“诶？”地一声，从课桌里抽出了一个粉色的信封。 没抬头没落款。 看来看去，只有封口上，画着一个。 “卧艹！”刘新一拍大腿，“情书！！！” “闭嘴！”李峥赶紧把他按住，红着脸抢过信封。 张小可也来劲了，扔下书包也不管刘新有多油，就这么凑了过来：“哎呀呀，该来的总会来啊” 刘新接着又是在课桌里一通摸，摸得眼睛都亮了：“还有！” 愣是一连掏出来两封。 一封还好，这一下午就是三封。 也不知道是谁什么时候塞的。 张小可突然有些嫉妒了。 不远处的江青华，表面正在收拾书包。 其实内心五味杂陈。 一次三封。 我江帅混了这么久，总共也不过收了七封而已。 李峥，你又过分了。 他接着又扫向了林逾静的方向。 还好，林逾静回家了，至少里面没有她的。 江青华这便也起身笑着凑了过来：“可以啊李峥。” “好了，别开玩笑了。”李峥一把将信封都抢了回来，塞进书包。 张小可搓着手，用肩膀撞了李峥一下子：“好歹看一封让大家过过瘾呐。” “那样对发信人太不尊重了。”李峥有些吃力地扶着桌子起身，背好书包，冲刘新和江青华道，“我真累了，练球再说吧。” “哦……” 李峥这便收起腿上的毛巾，背起书包，硬挺着腿疼，用尽量正常的步伐走出教室。 没办法，他要维持猛男人设。 待李峥走了，刘新才一扬手，又亮出了一个蓝信封：“哈哈，我还藏了一封。” 本来准备追师父的张小可立刻折返回来，满眼放光：“快拆快拆。” “不好吧，这是给李峥的。”江青华也咽了口吐沫。 刘新抬眉道：“咱们就偷偷看一下，看完再塞回去。” “那我就管不着了。”江青华说道，“要拆你拆，我就是路过的。” “怕什么，李哥最多骂我一顿。”刘新这便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淡绿色的信纸。 字迹也还算可爱。 【呆呆】 【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呕……”刘新当时就吐了，把信往桌子上一拍，“我不看了……” 倒是江青华，神色一凛。 这字迹和写法，似曾相识。 他忙凑到桌前，与张小可一起品读起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个很喜欢看篮球的人呢~】 【再透露一点，我是高一的哦。】 【不知道你能不能猜到我是谁】 【给你一点小提示】 【高一精选习题一万道，你可还没给我呢！】 【星期二中午，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我会在小花园等你哒。】 【慢慢喜欢上呆呆的文文。】 “呕……”张小可终于也顶住不了。 唯有江青华，面色逐渐凝重。 是你么文文？ 明明每天都会拉着姐妹来看我打篮球的。 明明与我许下过相同的诺言。 明明也曾慢慢喜欢上我。 此时，张月单肩背着书包路过。 “江帅，今天还辅导吗？” “辅导。”江青华心一横，红着眼睛咬牙道，“使劲辅导。” 李峥，你夺走了我的一切。 也别怪我在你最钟爱的学习上，将你击败了。 075 都这样了还不是猛男？ 四楼，高三学境，一班尊邸。 李峥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扶着楼梯和墙，吃力地单腿蹦到了这里。 高三比高一高二多了节晚自习，此时高三还只是课间，仍未放学。 李峥跳到一班门前，双脚着地，握着毛巾，尽量站得笔挺一些。 然后咳了一声。 前排的女生果然发现了他。 立刻兴奋地回头道。 “梦溪~奶狗男友找” 李峥喷了。 我都这样了还不是猛男？ 歪头趴睡的徐梦溪更是吓得直跳起来，满脸通红地闷头跑来，照例推着李峥就往外跑。 然而现在的李峥，今非昔比，被这么一推便是一个踉跄，右腿吃劲儿又是一阵剧痛，痛得单腿蹦了好几下才算稳住。 “啊……”徐梦溪忙追上来扶住李峥，悔得慌不择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男人总要受伤的。”李峥咬牙扛着腿疼，把毛巾递给徐梦溪，“谢谢，很管用。” “你就为了这个？”徐梦溪却始终盯着他的右小腿，心疼地骂了出来，“都肿了。” “有么？”李峥低头一看，才发现右腿果然比左腿充盈了一些。 “不行，得赶紧去医院。”徐梦溪当即回身喊道，“霞！” 顿时，班里响起了咚咚咚撼地的声音。 比召唤奥特曼还来劲。 乔碧霞猛跑出来，瞪着李峥道：“吾儿有恙？” “我也不知道，反正得赶紧去医院。”徐梦溪拉了把乔碧霞，往班里跑去，“你先带他去校门口，我拿手机。” “没事的。”李峥缩着腿喊道，“睡一觉就好了。” “别废话，跟谁睡啊？华佗？孙尚香？”乔碧霞一扬手，蹲在李峥面前，仔细端详起来：“都肌肉拉伤了，瞎逞什么能。” “啊？” “我初中体校训练的时候见过，那小子韧带撕裂直接废了。”乔碧霞原地扭身，背朝向李峥，“赶紧的，我背你。” “？？？” 怎么可能？ 我宁可爬回去。 “都什么时候了。”乔碧霞扭头骂道，“我都不嫌你，你羞个屁啊！” 看着乔碧霞充血的眼神。 李峥竟有些感动。 就连活力值都不往下掉了。 “霞姐，好意我心领了。”李峥抬手道，“只求你帮我去医务室借一副拐。” “死要面子活受罪。”乔碧霞骂过一句后，便咚咚咚跑下了楼。 很快，徐梦溪也背着书包出来了，这便扶着李峥下楼。 “真不用，你们高三还有课呢……”李峥满面愧意，“实在不行，叫我们班人帮忙。” “别说了，我车都叫好了。”徐梦溪看着李峥肿胀的小腿，急得要哭，“你都这样了怎么还撑着，将来坏掉了怎么办？生物课学没学？有些组织是不能再生的。” “好像，还没学到。”李峥傻兮兮挠头，“梦溪老师不愧是高三的，学以致用。” 徐梦溪看着李峥，哭笑不得。 这家伙，怎么真跟个傻儿子似的…… …… 上了车，李峥还要推辞，徐梦溪当然没给他机会，硬摁着他来到了最近的樱湖医院。 这是一家小医院，这会儿门诊已经停止挂号了，只能挂个急诊。 然后就是问诊、交费、拍片。 徐梦溪跑前跑后，李峥几次让她走，她也不走。 最后，医生判定为中度肌肉拉伤，可以在这里冷敷包扎，但他还是建议李峥去专业骨科医院看看。 李峥实在不好再麻烦徐梦溪了，只好求助老李。 老李在手术台没回，只能联系上程文月，用程文月人肉联系老李。 几分钟后，程文月着急忙慌回了个电话过来。 “你爸急了，要你立刻去云霄潭医院。他还有两台手术，没法陪你，我也在值班。”程文月急得说话也结巴起来，“那个那个那个，你跟同学在一起呢么？” “嗯。”李峥问道，“老李急了？” “能不急么，肌肉拉伤可轻可重，治疗不当你这辈子都不痛快。”程文月催促道，“把电话给同学。” “……”李峥看了看旁边同样焦急的徐梦溪，“直接跟我说吧。” “赶紧的！” “……”李峥只好把电话交了过去。 徐梦溪接过电话，一边点头一边记，“嗯”了半天后才放下。 把电话还给李峥后，她便焦急起身：“你坐一会儿，等我办完手续，咱们就去云霄潭。” 李峥此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眼前也没别人能指望了。 “最后应该收着点的，得意忘形了。”李峥懊恼万分，敲着脑袋道，“我自己也就罢了，还耽误你高三学习。” “行了！”徐梦溪这便跑向交费窗口。 为了省时间，她也没让李峥在这里包扎，只弄了两个冰袋便押着李峥上了车，赶往全蓟京最权威的骨科医院。 一路上，她也没怎么说话，只俯着身子，轻轻帮李峥冷敷小腿。 这也让李峥愈发惭愧。 好在，李毅在手术间隙联系了相熟的骨科大佬，李峥一到医院就给安排上了，又是一通照片子加核磁过后，大佬才放下心来。 “没大事，加压包扎一下就好了。”大佬这才有功夫瞥向李峥外套里面染血的球衣，“你也是，打篮球就打篮球，又不是打仗。” “确实用力过猛了，您说的对。”李峥点头接受。 “道理你都懂，我也不多说了，回去尽量卧床，有力气就抬高患肢，有恶化迹象及时来。顺利的话话，24小时后就可以解开包扎了。”大佬说着抽出一张小单子，“先给你开一周的假条吧。” “一周？”李峥一愣，“这么久？” 大佬当时就乐了：“假条你还嫌多？” 李峥低头道：“我这个，一两天就能好了吧？” “没有的事，恢复期15天，不能吃劲儿。”大佬一边写一边问道，“需要轮椅么？” “这个就不用了。”李峥咬牙问道，“那我拄拐上学可以么？” “理论上是可以的。”大佬看着李峥，有点愁，“李峥啊，我也上过学，成绩应该不比你差，咱不至于吧？” “至于。”李峥狠狠点头，“周五，我必须去学校。” “那你回去跟李主任商量吧，我先给你开一礼拜的。”大佬也只好苦笑摇头，“一个月后，如果还有觉得不适的地方，再来找我。” 076 高手切磋的平台 待二人离去，大佬才悄咪咪合上门，发了个微信出去。 【帮你看过了，女孩很不错，踏实，文静，也是真关心咱儿子。】 【但是李哥，咱们现在就打算人家，是不是太早了？】 上了回程的车，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徐梦溪这才终于踏实下来，长舒了口气。 李峥又是惭愧，又是感激。 “梦溪，这已经不是大恩的问题了。”他盯着徐梦溪点头道，“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东西也是你的东西。” 徐梦溪看着李峥信誓旦旦的样子，扭头羞向窗外：“你……说话怎么越来越……讨厌了。” “还不够么？”李峥含恨握拳，“也怪我水平不够，我要是能帮你学习就好了。” “够了够了，求求你别再说了。”徐梦溪险些笑哭，摆着手笑道，“你爸爸好强啊，云霄潭的专家都专门为你开诊。” “嗯，老李是货真价实的学霸。”李峥苦笑道，“我的确有些追不上他的步伐。” “这刚哪儿到哪儿，你离高考还早着呢。”徐梦溪见李峥有些气馁，忙抓着他的胳膊晃了晃，“上礼拜你跟张小可做的那张卷子，已经快比我强啦，这还只是一个晚上的努力。” “梦溪老师太谦虚了。” “没有没有。”徐梦溪缓缓低头，“我才是，追不上你们步伐的那个，现在这样，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每次看到静静，都望尘莫及。” “同感。” “你不一样，你还有机会，至少孙乐秧老师是这么认为的。”徐梦溪打起精神，冲李峥强笑道，“你不知道，其实孙老师还悄悄问我呢，问你和你们班林逾静的情况。” “问我？” “嗯，问你们有没有参加什么学科竞赛。”徐梦溪挥着拳头笑道，“他很看好你哦~” “学科竞赛……是奥数什么的么？”李峥问道。 “那肯定啊，奥数肯定是最重要的，不过除了奥数，还有四大学科竞赛。”徐梦溪比划道，“按照重要程度来说，分别是物理、化学、信息和生物。” “有这么多呢？”李峥惊道。 “靠，你一天到晚学习，连这个都不知道……” “确实没关注过。”李峥挠头道，“竞赛这种事，总感觉离我很远。我也就小学的时候稍微接触过奥数，学校推荐我去考试，结果就被那班天才碾下来了。” 他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咬牙切齿：“搞不好里面还有林逾静……越想越不爽。” “等等，你说学校推荐？”徐梦溪问道，“你没参加过奥数培训班么？” “没。” “那肯定不行啊，静静小学都有奥数老师专门给她培训的。” “当年我爸也没参加过培训班，他就行。”李峥面色刚正，从不给自己的失败找理由。 “时代不同了哇。”徐梦溪着急忙慌解释道，“拿高中竞赛来说，现在的门槛很高的，好多人都是从初三暑假就开始准备了，要报很多培训班。更夸张的还是仁大附那种学校，入学就会分竞赛班，孙乐秧老师就是带化学竞赛的。” “怪不得，他不让我泄题出去。”李峥嘟囔道，“妖题，都是给自己学生准备的啊……” “这也没办法，人家是拿仁大薪水的嘛。”徐梦溪也随之叹了口气，“我本来还想报今年十一月的初赛呢，但我实在没经验，就去请教孙老师，他说我的程度，就算超常发挥也只能拿省三，就是省级三等奖，对升学没有任何帮助，我想想还是别分心了，就算了。” “为什么一定要对升学有帮助？”李峥不解道，“竞赛，不该是高手切磋，挑战自我的平台么？” “……这个……毕竟大多数人没你这么纯粹。”徐梦溪尴尬一笑，“多数人都只想拿个省一省二，这就算是名校自主招生的敲门砖了，要是能拿国一，保送菁华北大都是有可能的……” 徐梦溪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异常兴奋，手舞足蹈，就跟李峥意淫诺贝尔奖一样。 “其实林逾静的实力，完全可以参加奥赛，但可惜咱们学校没条件，她家里好像也不太重视的样子，真是浪费才华啊……”徐梦溪突觉失言，揉着头发傻笑道，“算啦算啦，人家搞不好能直接考进菁北的，我这个半瓶子醋，怎么还担心起人家来了。” “梦溪。”李峥却极其认真地谋算起来，“理论上，一个高中生，可以同时参加所有学科竞赛么？” “啊？”徐梦溪嘴巴张得老大，“你疯了吧？” “只是理论上……”李峥也觉得自己有些张狂，但这其实并非他本意。 随着各科评分的提高，他感觉自己离瓶颈不远了，尤其是化学。 他需要站上更高的平台，挑战自我。 徐梦溪看着李峥的样子，也不好嘲笑。 没办法，这家伙就是这样的人。 她也便帮着李峥盘算起来：“只要比赛时间不冲突就行，不过我提醒你，信息你还是别想了，和高考没什么关系，纯粹是编程什么的，一心学it可以试试。” “好，那就先划掉信息。” “喂喂喂，你不会真要报名吧？”徐梦溪劝道，“你化学可以了，再投入会耽误其它学科的，而且竞赛有赌的成分，用大量精力冲击一个学科，万一没拿省一，高考总分会吃亏的。” “嗯，我会综合考虑的。”李峥反问道，“十一月的化学初赛，你不报名试试看么？又不亏。” “还是算啦，我还是太普通了，全力准备的话，其它学科会落下的。”徐梦溪靠在椅背上傻笑道，“唉，我要是有林逾静那么聪明，一定会报的。” 正说着，车子停稳。 “阳光家园到了。”司机说道。 李峥转头望去，这是个普通的老小区，但管理还算整洁。 “好啦，别想竞赛的事啦。”徐梦溪背起书包下了车子，关门之前，不忘探身嘱咐道，“24小时后再摘绷带，不许洗澡。” “是，梦溪老师。” 目视着天使离去，李峥的心态也逐渐平稳下来。 真的报名竞赛的话。 怕是会碰到成群的林逾静，然后被虐的遍体鳞伤吧。 想到那么多林逾静堆叠在一起的嘲笑脸。 李峥不寒而栗。 077 强学灰飞烟灭 八点来钟，李峥拄着拐回到家，不仅浑身酸痛，且大脑发沉。 但他还是坚持完成了作业，顺便把马布里球衣也给洗了，第二天好还给乔生。 拄着拐晾衣，拄着拐吃饭，拄着拐洗脸刷牙，李峥逐渐适应了这样的节奏。 老李九点多才回来，先是数落了李峥一顿，说他不心疼自己什么的，然后又帮李峥请了假，逼他至少卧床两天才算罢手。 他也带回了好消息，胡春梅老师手术完美成功，肿瘤化验为良性。 李峥嘱咐老李让胡春梅多养几年，最好养到小唐老师带完他们高三。 十点整，李峥才终于料理完一天的事情。 往常，这个时间是要学习的。 但这会儿他实在没力气了，上了个闹钟后，便一头栽倒在床上。 …… 李峥再醒来，天已大亮。 小腿的痛感缓解了很多，但全身的痛感却愈发严重。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言的疲惫昏沉，大概宿醉也就是这种感觉了。 吃着老李留下的早餐，他感觉自己学习状态很差。 果然，身体是学习的本钱。 昨天确定能赢后，早些下场就好了。 得意忘形，飘了啊。 李峥难免懊悔，吃着鸡蛋都味同嚼蜡。 他开始安抚自己。 这次生病，虽然耽误了学习。 但也算是个教训。 正所谓吾日三省吾身。 他开始反省了。 人生得意，如喝酒上头。 难免丧失理智，做些蠢事。 今后务必倍加谨慎。 越是得意的时候，越要稳住。 想想看，将来如果拿了诺贝尔奖，怕是会更飘，到时候自我膨胀的代价，只会更大。 想着西装笔挺，手捧奖杯，依然稳重的自己。 李峥情绪终于缓和了一些。 这是他惯用的自我安慰法。 遇到挫折→难受反省→吸取教训→我变强了→诺贝尔奖→开心。 虽然逻辑欠妥，但屡试不爽。 吃饱了饭，李峥因为状态太差，顺便试了下表，36.5，不烧。 那就只能是过量运动+红牛+林逾静牌肾上腺素导致的肉体过载了。 随后，他照例泡了壶茶，拄着拐回到桌前。 揉了揉脑门，依然状态不佳。 怕是要缓缓了。 呆着也是呆着，他这便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准备督促一下张小可学习。 然而一进去，就看见下面【通讯录】按钮上的“46”个待处理提示。 点开一看，全是好友申请。 且全是女生。 各个年级的女生。 【daniella：能认识一下么，学长。】 【.素染年华：你打篮球好帅~】 【一厢╭ァ：信收到了吗？()】 【royal：hi，我是陈瑾瑜，才发现同班一年多了，竟然还没加好友~】 【尔乃插标卖首：吾儿，给一个好友位。】 …… 李峥越看头越大。 本来就不舒服，还来这些个打扰学习。 还有，乔碧霞就你这个id，谁特么跟你聊天啊。 真是祸不单行。 这要是那个道貌岸然的图书馆老大爷，怕是开心了。 他干脆就关掉了微信，点开了吧里吧里。 虽然刷视频不好，但这会儿总得拿个东西提神儿。 猫猫视频，就看俩。 半小时后。 李峥满是罪恶感地放下了手机。 大数据推荐机制太过分了，一不小心就看了十几个。 不行，必须学习了。 他顺势检视活力。 【今日活力值：0/188小时，28倍率。】 啊。 终于，有一件开心的事情了。 活力值多得都要溢出来了。 好烦恼，好幸福的烦恼。 不过，这次真的太多了。 有必要稍稍计算一下来源。 昨天那15分钟的无双时间，获得了120小时的活力值。 加上每日正常恢复的，大概30多个小时，最多应该也只有160个小时才对。 然而现在快190个小时了。 多出来的那30个小时，只能是昨天没用掉的那部分了。 也就是说，活力是可以攒起来的。 这是个大好事。 但能否无限积攒，犹未可知。 能用还是用一些吧。 李峥这便喝了口茶，给钢笔灌满了水。 开始带伤病学习。 可没学多久，他就开始犯晕了。 连热身数学题都做的晕晕乎乎的。 身体终究还是透支的太厉害，不在状态啊。 再看活力值，一小时都没用掉。 难受。 他咬着牙，强挺着继续做题。 越做头越晕，笔越乱。 咬牙切齿，浑身冒汗。 我要……做题……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几分钟过后，李峥终于丢掉了笔。 不行了。 强学灰飞烟灭。 再这么做题，怕是要做死过去了。 又喝了些水后，他含恨缩回床上。 莫欺少年穷。 你等着，我失去的题，早晚会做回来的。 …… 樱湖中学，铃声响起，该上操了。 同学们一一起身，却都先后望向了两个空空的课桌。 今天，有两个人没来。 偏偏就是林逾静和李峥两个人。 有些人浮想联翩。 有些人独自悲凉。 是的，江青华已经发呆好几节课了。 星期六，林逾静与李峥共处。 星期天，林逾静生病了。 星期二，李峥生病了。 这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们有过怎样的接触？ 江青华痛得根本不敢去想。 树欲静，而风不止。 明明已经退出了。 但为什么，还是会痛。 “噹噹噹。” 后门传来了敲玻璃的声音。 江青华回头望去，是唐知非，她又在观察了。 观察我么？ 唐知非打了个手势让他出来。 江青华连忙小跑出教室。 接着，唐知非引着江青华走向办公室。 “唐老师，我不用上操？”江青华问道。 “不用，谈点事。”唐知非神秘兮兮。 江青华闻到了套路的味道。 进了办公室，唐知非关上了门，与江青华相视落座。 脸上，满是深邃且阴谋的笑。 这便是 班主任的微笑。 江青华对这种微笑很熟悉。 作为班主任，想管理好一个班级，光靠表面交流是不够的。 谁是好学生，谁是捣乱的，谁准备搞什么事，谁又在做害群之马。 单靠观察，很难全方面地掌握这些情报。 因此，班主任需要眼线。 一个混在学生队伍里的眼线。 江青华不才，从幼儿园大班开始，就在做眼线了。 这当然也是为了同学们好。 说来也怪，没一次是他自己主动表忠的，都是班主任选中的他。 想到此，江青华一个哆嗦。 难不成，我长了一张二五仔的脸？ 上辈子还真是个汉奸？ 078 那个电话很欠（感谢盟主天海祥云！） “青华，有个安排提前透露给你，别告诉别人。”唐知非面带班主任的微笑，缓缓说道，“期中考试后，老师准备重新安排班干部。” “啊，大事啊。”江青华熟练地露出了惊讶，熟练地答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 “你放心，班长一定还是你，就是其他班委，老师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知无不言，唐老师。”江青华连连点头。 “嗯，陈瑾瑜找过我，她家长也暗示过，她也有当班长的意思。”唐知非一边说一边安抚道，“放心，你肯定还是班长，老师就是在考虑，要不要设一个副班长。” 江青华神色微微一怔。 在试我？ 他这便答道：“一切听老师安排。” “哎呀，青华，我们是一个班级，又不是什么部什么局的，没必要这么拘谨。”唐知非起身倒了杯水推了过去，“老师只是没有完全了解每个同学，想从你这里得到最客观具体的评价罢了，放轻松。” 江青华想了想说道：“那我说真话了？” “嗯，把你了解的都说了吧，老师也会综合其他同学意见。” “好。”江青华叹了口气道，“陈瑾瑜，就是学生队伍里的俞鸿。” “！”唐知非惊道，“精辟啊。” “甚至比俞鸿还过分，俞鸿只是我行我素罢了，陈瑾瑜却总认为自己高人一等，早晚要出国，跟很多同学的关系都不太好。” “具体是哪些同学呢？” “最近的是张小可。”江青华点头道，“不过是陈瑾瑜冒犯在先。” “哎，张小可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啊。”唐知非一边听，一边在纸上记：“看来，陈瑾瑜不是个好人选。” “嗯，而且我没猜错的话，她当班长，也只是希望简历更漂亮一些，申请国外大学的时候能加分。”江青华说到此，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还是看老师安排，我就随便说说。” “没事，你尽管说，那张小可感觉怎么样？” “很活泼，虽然爱打扮，但是个好学生，就是……”江青华呢喃道，“跟李峥组队后……对学习莫名的狂热起来，有些令人担忧。” “这个是好事……”唐知非继而问道，“那李峥呢？” “李峥啊。”江青华长叹一声，“是个努力到让人讨厌的家伙，但也是我在这个集体里最尊重的人。” “相当高的评价。” “没办法，实事求是。”江青华叹道，“尤其是昨天篮球赛，之前我以为他是一个不关心集体的人，现在才知道，他只是外冷内热，外刚内柔。” “是啊，老师也没想到……”唐知非顿了顿，忽然眼睛一眯，小声问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他和林逾静之间的事？” “……”江青华面色一寒。 怎么，连你小唐老师都不放过我？ 唐知非见状忙挥手打起了哈哈：“这个这个，老师也是听人瞎说的，据说，他们可能已经开始……约会了？” 江青华又是心口一痛。 但同时，败者的卑微也开始作祟。 唐老师，显然是怀疑他们的关系了。 这种时候，告他一状。 借刀杀人，借棒打鸳鸯。 似乎也未尝不可。 一番纠结过后，他终是摇了摇头。 “我没听说，应该是正常的同学关系吧。”江青华昧着良心说道。 没办法。 甭管上辈子了。 反正这辈子不能当汉奸。 输，也要堂堂正正的输。 然而唐知非却不简单，她早已从江青华变换的表情中，读到了太多的东西。 江青华这个谎撒的，太明显了。 在她看来，一切与江青华描述的恰恰相反。 看样子，李峥和林逾静怕是早就木已成舟，比想像中的还要严重。 正因如此，江青华为了保护同学才不敢正视自己。 “那林逾静呢？”唐知非追问道。 江青华扛着心口的疼痛说道：“除了不太积极，话少以外，非常完美的中学生。” “就这样？” “嗯……”江青华又想了想说道，“唯一可惜的是，在我们学校，轻轻松松就能拿第一，缺乏竞争和热情，她这个实力，如果能去名校的竞赛班，搞不好还能爆发。” “胡老师说的没错，你的判断力比很多大人都要成熟。”唐知非合上了本子，再次露出了班主任的微笑，“像这样的交流，我们以后可以多一些对吧？” “随时都行，唐老师。”江青华异常熟练。 “那，今天就到这里？”唐知非看了眼表，“你回教室休息吧，我准备一下去上课了。” “嗯，老师再见。” 待江青华走了，唐知非才露出一丝紧张。 李峥和林逾静…… 你们真的让老师很难办啊。 你们知不知道，昨天那一幕，孙主任都看到了。 她才刚刚把恋爱氛围压下去，你们就往上撞。 为此，孙主任已经下通牒了。 你们只要再在学校里高调一次，她就要亲自请你们家长了。 那绝对是一场灾难。 老师也顶不住了哇。 明明已经跟李毅说了那么多了。 怎么没有任何效果？ 反而越来越顺？ 这个人不靠谱啊。 不行。 必须找当事人当面说清楚了。 …… 李峥这一觉，昏昏沉沉的，不知又睡了多久。 直到被电话铃声吵醒。 那个电话很欠。 响一声就停，响一声就停，断断续续的。 李峥本不想接，但实在被搞烦了，这才拿起手机。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刚要接，对面就又挂了。 显示未接来电，27。 没半分钟，就又打了过来。 这次李峥秒接。 “谁？”他质问道。 无人应答，但确实接通了，有杂音。 “有事没事？” 依旧无人应答。 李峥刚要骂，却听见了一声“喵呜”。 这声音。 是静静！ 他“噌”就坐起来了，汗毛都直了：“林逾静？” “唔。” “早说么，什么事？” “看……微信……” 嘟嘟嘟嘟…… 她就这么自顾自挂了。 李峥忙又点开微信。 因为无聊消息和申请太多，他早就禁止了提示音。 现在才发现，两个小时前，一个头像是毛茸茸白猫爪的家伙，发来了一段视频。 点开一看，李峥就哭了。 一个粉色的猫箱，在马路边。 一只可怜的静静，在箱子里。 旁边，是大袋的猫粮和猫砂。 静静被关在箱子，爪子一次次从缝隙里扒出来。 它想去外面的世界。 “喵呜……” “喵呜……” 无家可归，流落街头。 这个鬼天气，它一定冻坏了吧。 李峥上头了，这就要骂人。 但他终究还残存着理智，稍做分析后才发出信息。 【李峥：你家人不让养了？】 【林逾静：555555（大哭）】 【李峥：你要把静静……交给我？】 【林逾静：（抱拳）】 【李峥：那我过去取。】 林逾静很快发过来一张地图位置。 正是李峥家楼下。 【李峥：已经到楼下了？】 【林逾静：（龇牙笑）】 【李峥：那，1303，你上来吧，我给你开门。】 【林逾静：（ok）】 李峥接着单腿跳下了床，赶紧穿衣服。 越穿越兴奋。 是静静。 静静就要来了！ 可得好好欢迎一下。 079 卡住了 李峥开门的时候才发现，林逾静已经站在那里了。 一只手抱着猫箱和猫碗猫盆，一只手提着猫粮猫砂。 身上穿的还是那身卡其色的小风衣，白围巾裹得严严实实。 就是脸上多了一副猫猫口罩，外加长发挡住的部分，几乎只露出了眼睛。 然而今天的眼神，左右游离，不敢直视，似乎没那么不好惹。 她见到李峥拄着拐缠着绷带，也是吓得不轻。 “唔？？？” “没大事，养养就好了。”李峥抬手道，“就是要辛苦你把东西搬进来了。” 林逾静忙俯下身子，把东西一样一样搬进门来后，便要闷头开溜。 “好歹交代一下注意事项，我是第一次。”李峥咽了口吐沫，“养猫。” 林逾静低头看了看笼中的静静，终是点了点头。 刚换鞋进屋，她就神色一紧，提了提口罩。 李峥扬拐指向厨房：“我们家有股蔬菜味，见谅。” 林逾静没再多说什么，这便脱下风衣挂好，接着把小白毛衣的袖子撸得老高，抱起猫箱。 “唔！” 似乎在决心帮静静占领这里。 之后，在李峥的指挥下，她将东西一样样都搬进了李峥的卧室。 首先是猫砂盆，放在房间角落。 这个猫砂盆是封闭的，静静需要从一个挡板钻进钻出，这样可以防臭。 然后是猫盘，里面有两个凹槽，一边放猫粮，一边放水。 还有一棵猫树，备爪子用的。 一切都安顿好后，林逾静长唔了口气，才打开了猫箱门。 静静立刻蹿了出来，闷头四嗅，把整个屋子都闻了一便。 没多久，它就锁定了猫砂盆，熟练地钻了进去，嗅了嗅猫砂，然后原地蹲坐，面态安详。 搞定之后，又回头闻了闻，接着蹬腿把沙子盖了上去，这才算完事儿。 钻出盆后，它便一跃上了李峥的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劈开腿，闷头自舔。 李峥笑道：“还真是不文雅。” 却见林逾静一掏兜，摸出了一个塑料包装的东西，揉了揉，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塑料音效。 静静瞬间一个哆嗦，停止自舔，呆望林逾静。 林逾静嘻嘻一笑，撕开包装，蹲在猫盘前，小心地挤了些软块小肉。 静静“噌”就扑了过来，嗷呜嗷呜狂吃，一边吃一边叫。 林逾静趁机揉了揉它的脑袋后，才笑呵呵地起身，把这包神奇的东西交给李峥。 “这就是传说中的妙鲜包吧。”李峥反复看着包装，“海洋鱼味儿。” 林逾静没回话，只默默凑到李峥跟前，眯眼观察。 片刻后，抬手点了点自己的鼻子。 “哦，昨天顺便拍了个片子，没事。”李峥还揉了一下，“不疼。” 林逾静吓得按住他的胳膊，凶瞪过去：“唔！” “知道了，不摸了。”李峥傻笑。 林逾静这才有功夫巡视起李峥的卧室。 这个房间可不一般。 东墙上，贴着高中数理化公式全图谱。 西墙上，是世界地图，中华地图和中华地形图。 门上，还挂着巨大的元素周期表。 “唔……”林逾静难受得缩了缩脖子，又抬手紧了紧口罩。 她看着李峥，忽然有些同情。 “对了。”李峥摸出手机道，“我把2500给你。” 林逾静连忙摇头，把李峥的手机按了下去。 李峥顺势收起手机笑道：“嗯，我其实也并没有2500，就客气一下。” “！！”林逾静抬脚就给了李峥伤腿一下子，不过非常非常轻就是了。 “不疼。”李峥傻笑道，“虽然不准备给你钱，但静静在我这里，你放心，欢迎你随时来看它。” “唔……”林逾静低着头揉了揉脑袋，勉为其难挤出了两个字，“谢谢……” “没事，我也谢谢你的鼻塞。” 林逾静脸一红，逃窜到静静身旁，闷头就又撸了几下子，还把脸贴上去蹭了蹭。 最后，叹了口气，起身告辞。 正要往外走。 “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 两个人都是一怔。 “别慌。”李峥先抬手稳住。 一个认真的女声随即传来：“打扰了，是我，唐知非。” “！？”林逾静瞬间炸毛，急切四望，好像要找个缝隙钻进去。 李峥也是一阵头大。 周五晚上我刚喷过消毒水。 怎么又来？ 而且林逾静也在，小唐老师怕是又要多想了。 李峥扭过头，刚要说话，却发现林逾静已经不见了。 低头才看到，林逾静正在往床底下钻，下半身被卡在外面，傻撅着蹬腿，进不去出不来，唔都唔不出来了。 “别这样……”李峥勉强俯身小声道，“我们别理她，让她以为家里没人就好了。” 话音刚落，李峥手机就响了。 声音很大，隔着门都听得清清楚楚。 林逾静吓得又是一阵猛蹬。 李峥眼见混不过去，忙问道：“要不去我父母的卧室避一避？” “嗯……”林逾静开始反向蹬腿，倒腾了片刻后，唔唔哭腔道，“卡……卡住了……” 李峥没办法，只好揪着她的脚踝往外拎。 也是着实费了一番力气才拔了出来。 林逾静得救后，羞红着脸起身，也没时间多说，赶紧在李峥的指导下潜入他父母的卧室，轻轻关好了门。 李峥这才沉吸一口气，行至门前。 心思缜密的他，顺便把林逾静的小毛绒靴子藏到了鞋柜里。 一切安排完毕，才打开门。 “不好意思唐老师……”李峥抬了抬拐解释道，“行动不便。” “不不不，是我不好意思。”唐知非放下电话，俯身看着李峥的小腿问道，“怎么样了？不是骨折吧？” “没大问题，明早就可以拆了。”李峥这便回身拿了副拖鞋给她。 全程，尽量不去看她的脚。 唐知非也发现了李峥的异样，只好红脸忍着，也不好说什么。 事已至此，只能用事实证明自己了。 换了鞋袜绝对没有味道。 给我使劲闻，闻到一点算我输。 她刚换好拖鞋，就见到一只猫正站在李峥卧室门前，舔着嘴巴暗中观察。 “好可爱。”唐知非三两步跑过去，蹲下便揉。 静静却不领好意，身子一扭便挣脱了，而后凑到她脚边，使劲闻了起来。 “呃。”李峥打了个哆嗦。 活着不好吗，静静。 唐知非更是烦得挠头。 但她又不好把静静踹走。 为了打破尴尬，她只好回头问道：“这只猫也太可爱了吧，它叫什么？” “jin……”李峥话到嘴边，忙扭头改口，“它叫旺财。” “……旺财不是狗的名字吗？” “是啊，好奇怪。” “……” 080 旺财旺财旺财 这个天儿，又被聊死了。 诡异的气氛中，唐知非扶着李峥落座，接着从包里取出了几张卷子放在桌上：“你好好休息，老师就是帮你送作业的。” 李峥的神色，顿时缓和了很多。 早说是送卷子的么。 他放下拐，拿起卷子品读起来：“放座位里就行了，我明天早点去全给做了。” “腿都这样了，这礼拜就好好休息吧，再说……你座位里放不下了。”唐知非有些尴尬。 “不会吧，我东西都拿回来了。” “别的原因。”唐知非话锋一转说道，“你好好养伤，别想篮球赛的事情了。” 李峥摇着头说道：“周三是不太可能上场了，但决赛有戏。” “不行就是不行，班级荣誉还没重要到牺牲个人健康的地步。也怪老师，当时就该拉着你去医院的。”唐知非摇了摇头，顺手取出了李峥的周记本，“既然来了，当面告诉你吧。” 李峥这便凑了过去。 唐知非翻出李峥的那篇诗展开评点。 “这首诗写的很有意思，很符合你，相信类似你的人会有共鸣吧。” “不过，如你所说，不是原创哦，下次可以挑战一下纯原创。” “其中，题波清彻映芳华，原句为【渡波清彻映妍华，倒绿枝寒凤挂。】，出自苏轼的《西江月·咏梅》。” “【梦回云散见无涯】，出自宋词《定风波·不是无心惜落花》。” “这首词很偏，你连这个都背到了也是厉害。” “词作者是魏夫人，宋朝首屈一指的女词人，其实并不亚于李清照。” “你这首诗中，两段摘引，用的都是宋词，看样子是对宋词情有独钟吧？” “是么？”李峥挠头道，“我自己都没发现。” “提到宋词，林逾静也很喜欢。”唐知非两眼一眯说道，“周记和作文里经常用到宋词。” 这个转折，异常的生硬。 纵是李峥社会经验有限，也意识到唐知非的套路了。 咣当！ 卧室里传来了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 “啊？”唐知非惊跳起身，“你父母在家？” “那个……”李峥硬着头皮说道，“我妈正在倒时差，别打扰她了。” “可这个声音……”唐知非有些担忧地看着卧室门。 “她睡觉不老实，老掉床，没事，她会自己爬上去的。” “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用了。”李峥赶紧扯回话题，“林逾静也很喜欢宋词，然后呢？” “哦，哈哈，没什么没什么。”唐知非笑着摆手道，“知音难觅，老师有点理解你们之间的……感觉了。” “是么？您也能理解么？”李峥尽力描述道，“那种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之间的友情。” “友……友情……”唐知非寻思了很久，终是敌不过李峥刚正的眼神，硬着头皮说道，“这个，老师自然是相信你们的，只求你们一件事能不能，稍微低调一点。” “哦？” “就是……别让那么多同学都看见，尤其是我在场的时候，好歹给我个面子……”唐知非双掌合十，可怜兮兮，“帮帮忙，你好做，我好做。” “唐老师您不用这么说。没错，林逾静这个人，是有点欠。”李峥点头道，“都是她招的我，我不理她就是了。” “阿qwu……” 里屋传来了打喷嚏硬给憋回去的声音。 唐知非再次惊望卧室：“令堂身体还好吗……” “没事，飞机坐太多了，空调吹的。” “那我长话短说，你快去照顾吧。”唐知非继续说道，“倒也不是说禁止你们交流，主要是怕孙主任那边，这不是要评示范校了么，校风校纪抓的很严，你们一对没事，就怕带坏风气，带动其他同学。” 她说着又压低了嗓音：“孙主任跟我说的很明确，她要是再见到你们一起鬼鬼祟祟的，立刻越过我，直接请你们双方家长去教导处。” 李峥一怔，这可太可怕了。 万不能与孙秀斌产生任何交集了。 “理解了，绝对不会再让孙主任看到。”李峥拿起拐敲了下地，以示决心。 唐知非感觉这个承诺怪怪的，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这便起身道：“那老师先走了。” “辛苦您了。” 送到门前，唐知非换鞋的时候，静静又钻了出来，开始闻脚，搞得唐知非很难堪。 李峥下意识呵斥道：“别闹了静静，回去。” 唐知非瞬间一颤：“你刚刚，叫它什么？” 李峥也意识到不对，硬答道：“旺财。” “你……确定么？” “确定，旺财旺财旺财。” “……”唐知非欲言又止，终是摇了摇头，“总之……千万别被孙主任抓到了。” “嗯。” 送走了唐知非，李峥又使劲闻了闻，才终于松了口气。 “安全。”他冲里屋说道。 卧室门唰地打开，林逾静飞速钻了出来，一句话也不说冲到门口，头发挡着脸光速换鞋。 李峥自恃情商很高，这种时候按理该客套一下，留人吃饭。 但他看了眼表，已经快六点了。 今天还没学习呢。 抉择一番后，他拿起风衣递向林逾静：“所以，我们躲着点孙主任吧。” 林逾静一把抓过风衣套上，低头看着正在闻拖鞋的静静，牙缝里强行挤出了几个字：“不许……叫它静静了……” “这名字挺好的啊。” “不许！” “那叫什么……” “旺财。” “好吧。” 送走了林逾静，李峥俯身抓起了闻拖鞋的猫猫。 猫猫被架着胳肢窝，与李峥四目相对，人瞪喵呆。 “今天开始，你就叫旺财了。”李峥认认真真说道。 接下来的时间，李峥二话不说，先来了波超速螺旋吸，将今日的吸猫满额恢复。 这个旺财，也当真是他的福星，它一来，头不晕脑不涨，连单腿蹦都充满了力量。 李峥也是胃口大开，吃了两大碗炸酱面后，重新坐在桌前，感觉力量满满。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老子又回来了。 题呢？别跑！ 都给我出来！ 081 魔化之路·无尽 李峥这学劲儿一上头，根本停不下来。 憋了小200个小时的活力值，像岩浆一样喷裂而出。 作业三两下就给杀了。 接着，一鼓作气，展开了各科目的提前学习。 语文、数学、物理、生物。 几个小时的功夫，他便将四个科目全部未学内容，通通斩于马下。 这还不尽兴。 顺手，杀尽了孙乐秧妖题。 这还是头一次，活力值太多了，他竟然在用完之前就困了。 回过神，时间已接近午夜，活力值却还剩下两个多小时。 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他也不好再熬了。 简单洗漱过后，便抱着静静，哦不，抱着旺财进了被窝。 天气转凉，暖气还未来，把旺财捂在胸口，刚好是个毛茸茸的小暖宝。 他就这么一边揉猫，一边审视这一天超额学习的成果。 还有比这更享受的事情么。 【语文：98↑】【数学：117↑↑】 【英语：152↑】【物理：111↑】 【化学：145↑】【生物：99↑↑】 痛快！ 昔日的两个最弱学科，已经掌握到妖孽程度了。 简直不要太爽。 尤其是英语，掌控四万词汇后，再做题简直如鱼得水，往常傻做好几套卷子也很难提高，现在随便看两篇阅读就噌噌的涨。 舒服啊。 回头只要再把生物书背下来，找其他同学请教一下语文学习方法，那自己就彻底没有弱项了。 正在李峥刚一闭眼，准备睡觉的时候，进阶提示弹了出来。 【学科平均评分已达到120。】 【单科评分，已超过150。】 【是否即刻升级系统，进入专项学习阶段？】 李峥这才发现。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达到了高中生毕业的水平了。 按字面意思理解，专项学习无疑就是像大学强者一样，开始钻研某个专业方向。 这很诱人。 但李峥想得清楚。 自己的基础还差得很多。 不如再继续打牢固一点。 而且进入专项阶段后，弹出的任务大概也会是那个阶段的，像“无双”、“化学狂热”这种打基础的神技，怕是再也遇不到了。 现在正是筑根骨，练内功的时候。 如同修仙筑基，还远未到渡劫之时。 这几大学科，不修满了好意思晋升？ 早得很呢。 李峥不忘初心，坚决选否。 【系统已暂缓升级，今后可随时重启升级。】 【文理双修现已开启。】 【文科评估中……】 【历史：39】 【地理：28】 【哲学：41】 李峥气得丢掉了旺财。 就我现在这个基础，怎么配双修文科？ 不经过我的允许么？ 万一刷出一个哲学任务可怎么办？ 还有，思想政治怎么就被改成哲学了？ 就算学哲学，我只想学马列毛概邓论，谁要多余的东西。 老孟孔庄也就罢了。 什么苏格拉底柏拉图黑格尔维特根斯坦谁分得清楚？ 岂止是分不清楚，这些名字连在一起，在哪里断句都是个麻烦。 正当他烦得要死的时候，新的提示骤然弹出。 【检测到您满足专项学习条件后，依旧坚持停留在基础学习阶段。】 【隐藏任务现已开启】 【魔化之路·无尽】 【任务描述：通过疯狂钻研各个基础学科，打通学科之间的经络，以力破巧，强行增加脑力、脑速和脑洞。】 【任务目标：在基础学习阶段，学科总评分每增加10点，魔化等级+1，学习倍率+10%，每日固定活力值恢复+10%。】 【特别提示：魔化为终身buff，无视阶段，永久有效。】 【特别提示：每魔化10级，将开启一次魔化称号挑战，完成后方可继续魔化。】 【特别提示：该任务为无尽任务，永久存在，且不会影响其它任务。】 伴随着一系列的提示，学习界面终于也像放松界面一样，浮现出了它本该有的面貌。 【李峥：初入魔道】 【魔化等级：0】 【加成：0%】 看着这一系列的提示。 李峥兴奋地坐了起来。 这他妈才对嘛！ 学科总评分每增加10，提高魔化等级1。 怎么看怎么顺眼。 可以想像，随着各科目学习的深入，这个魔化等级，一定是越到后面越难提高的。 但是！ 【历史：39】 【地理：28】 【哲学：41】 这三门提高起来不要太简单。 文科。 真香！ “哈哈哈。”李峥魔性狂笑，“文科！哈哈。” 他刚笑两声，便传来了紧张的敲门声。 “儿子……你还好么？”李毅轻轻推开一个小缝。 “嗯……”李峥忙盖好被子，嗽了嗽嗓子说道，“突然对文科产生了浓烈的兴趣。” “哦？”李毅三两步走进来，看着羞涩的儿子，略微沉思一番。 而后眼一瞪，露出了跟李峥一样“悟了”的表情， 莫不是媳妇要学文？ “挺好的，没问题。”李毅往床头一坐，满面春风，“我和你妈态度不变，对你的学业选择，只咨询不引导，只解惑不干涉，原则上，只在你做出明显荒唐选择的时候，才会纠正。” “什么叫明显荒唐选择？” “比如高考模拟成绩适合211，你却非要报菁华；或者明明只有野鸡大学给你offer，却坚持出去留学。你老子虽然有钱，但也不想这么给帝国主义白送外汇。” “嗯……”李峥问道，“所以我高考真的报文科，你们也无所谓？” “呵呵，你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李毅嗤笑道，“就你这张脸，学文？谁信呐。” “我对你的逻辑判断过程感到羞耻。”李峥侧过头，不给老李看，“别的不说，最近怕是又要让你破费了。” “好说，学习资料该买买，你把账单存好，我回头跟你妈报销。”李毅这便起身，“行了，赶紧睡吧。” “嗯。” 临出门的时候，李毅瞅了眼趴在椅垫上的猫猫。 “对了，它叫什么？” “旺财。” “这不是狗的名字吗？” “我不管，它就叫旺财。” “……”李毅一怔，突然想起了什么，着急忙慌跑出去，又跑回来，将一张黑灰色的银行卡放到了床头柜上，“给你办了张附属卡，默认额度三万，不够找我加，这就算是18岁生日礼物了啊，别再要了。” 李峥感动了。 这哪里是附属卡。 是学习基金啊。 还有比这更好的成人礼吗。 082 每天，都要更博学 “不用这么激动。”李毅揉着脑袋傻笑道，“你看，你腿坏了我都没法陪你，也就只能支持你买点学习资料了。” 李峥坚决点头：“为人父母，能支持学习资料，这就够了，还有什么可要求的呢？” “好了，赶紧睡觉，别臭贫了。” “嗯。” 李毅关上门后，李峥并没有睡觉。 而是打开手机，点开“东哥购物”app，光速绑定了附属卡。 魔化等级，是个稳赚不赔的长线投资，越早魔化，越早赚，魔化越深，越疯赚。 不说别的，先定个小目标，干它一百点史地政，效率和活力值加个倍。 很快，购物车就堆满了新鲜的书籍。 东哥，你又赚到了。 唯一可怜的就是老李了。 他刚躺下，就收到了东哥一千多块钱的账单。 他自信娶了一个不爱购物的女人。 却不曾想，败在了儿子身上。 …… 李峥这一觉睡到早上九点多，伸着懒腰起床，神清气爽。 接着，坐在床边，按照医嘱，把绷带全给摘了，彻底解脱。 拄拐来到桌前，才发现今天老李难得的准备了几片肉，看样子是昨晚现买的。 这顿早餐丰盛得吓人，牛奶，面包，鸡胸肉，还有从不缺席的蔬菜沙拉。 李峥难得的，在这个家里收获了蛋白质。 洗过澡，刚好门铃响起，昨晚网购的史地政书籍已到货。 东哥家买东西，送的就是快。 打开包装，书香气扑面而来，李峥也是一阵清爽。 什么红牛啊，都是扯。 以后提神儿就闻这个了。 再看这些书，都是相对深入的内容，文科生才学的。 里面还混杂着一本《哲学概论》。 毕竟，在学魔系统里，那门学科是哲学，范围比高中课本更广泛一些。 李峥顺势翻出了高一的史地政课本，跟新书结合在一起摆在桌上。 泡好茶后，坐在桌前，照例检视起活力。 【0/32】（28倍率）（魔化等级0：+0%） 没记错的话，现行每日固定的活力恢复量是26个小时，另外的6个小时，是昨日累积和放松得来的。 倒要看看，能将这个基础数值强化到什么程度。 李峥摩拳擦掌，这便翻开了有些陈旧的《历史1》。 虽然对高考没有直接帮助，这却是个复习会考的好时机。 那么，开始吧。 魔化，卍解！ 李峥并没有想到，这一次重新学习历史课，反倒比第一次接触的时候更加沉浸。 不以考试为目的，纯粹的学习，竟然出人预料地上瘾。 当考点变成故事。 当死记硬背变成积累知识。 抱着这样的态度，畅游在历史的海洋中。 李峥整个人都升华了。 夏商周秦西东汉，三国两晋南北朝。 隋唐五代又十国，辽宋夏金元明清。 他在一个个历史事件中飞速穿梭，就连刻板的“历史分析”都品出了新的味道，什么秦统一六国的意义在哪里，它又为何灭亡之类的。 冥冥之中，这些知识完全契合了政治课所说的“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 整个唯物历史观，连同政治哲学，都一口气串上了。 这种知识之间的呼应与联结，给李峥带来了一种打通奇经八脉的畅快感。 想不到，学文都能有如此高潮的体验。 妙啊！ 此刻，李峥才领会了学魔系统最初的问候 【今天，你变得更博学了吗？】 不止今天。 现在开始，每天都要这么问自己。 不然，这一天不是白过了吗？ 在这种无压力的博学期待中，李峥学得愈发纯粹，也愈发通透。 然而，这样的美妙体验并不长久。 刚打开《思想政治2》没多久，活力值便已告罄。 明明顺得要死，脑洞大开，却硬被叫停。 李峥憋屈地拍下了笔。 难受。 爽的要死，却要硬憋回去，难受。 比昨天学不进去的时候还难受。 痛心疾首之间，他竟又对学习有所感怀，诗兴大发，再次翻开了周记本。 如果说，写《不能无题》的时候他是李白。 那现在就是杜甫了。 酸涩辞藻开始在脑中酝酿，很快便来了灵感 【逆风学习如吔屎，顺风学习如拉稀。】 妙！……么……？ 不管妙不妙，描述精准是一定的。 顺风学习，那是真的畅快到一泻千里。 然而现在，却必须停。 正如拉稀拉得正酣畅淋漓的时候。 突然，就给你堵住了。 憋啊。 翻云覆雨爆炸一样的憋。 李峥提起笔，对着本子，犹豫了很久。 终是没真的写上去。 作文讲究个信达雅。 这个描述虽然精准大气，做到了信与达。 但雅方面，扣分实在是太多了。 怕是久经考验的小唐老师，也经不住这个气味。 合上本子，李峥伸了个懒腰。 不管是吃是拉，今天着实收获颇丰。 高中历史课全过了一遍，具体年代意义虽然没有硬背，但也通晓全局了。 思想政治也看了小一半，结合历史分析，相互渗透，相互印证，别有一番体会。 不仅博学了很多，还参悟了全新的学习技巧，思路大开。 又喝了口茶后，随着憋屈感逐渐褪去，李峥才终于打开了系统界面。 从这个角度来说，学习就像收菜，是时候验收了。 【历史：39→81↑↑↑↑↑】 【地理：28→30↑】 【哲学：41→76↑↑↑】 【语文：98→100↑】 【完成任务，魔化之路。】 【魔化等级：0→1】 【完成任务，魔化之路。】 【魔化等级：1→2】 【完成任务，魔化之路。】 【……】 【魔化等级：7→8】 看着这一连串的任务提示。 李峥笑得也有些魔性。 老子现在是八级学魔了。 【李峥：初入魔道】 【魔化等级：8】 【加成：80%】 【距离下次魔化：1/10】 李峥十分满意地抿了口茶。 对现在的他来说，这世界上只有一条路。 那就是魔化之路。 稳。 粗粗一算，明天开始，自己光是固定恢复的每日活力，就高达47个小时了。 效率，更是升到了恐怖的50倍。 这可是近乎翻倍的提升。 接着，李峥看了眼表。 还不到11点。 他又感受到了近乎翻倍的空虚。 没办法，只能用放松全家桶填充了。 他猛一扭头。 旺财也猛一哆嗦。 怕是又要被架住四肢超速侵犯了。 083 涉猎广泛 中午，一点二十。 樱湖中学的操场上，终场哨声响起。 【四班29：41一班】 叹息声中，高二四班，输给了重点班。 这届篮球赛，止步年级四强。 江青华等人，落寞地走向场边，脸上写满了遗憾。 更遗憾的是，因为李峥的缺席，其它班的女同学，全去看旁边场地的比赛了。 唐知非倒是还好，依旧热情鼓掌。 “表现很出色啦英雄们。”她一面为壮士们一一送上饮料，一面笑道，“没办法，礼拜一咱们拼得太凶了，伤的伤病的病，现在也都不是最好状态，这个比分不丢人。” 江青华摇着头接过饮料：“都是我的错，我还不够强。” “好啦。”张小可笑呵呵安慰道，“你看我师父够强吧，都强断腿了。” 旁边刘新擦着汗，有些担忧：“李哥也不回我微信，太无情了。” 乔碧霞哼笑着挤上前来：“怎么着油桶，想知道吾儿的消息么？” 见乔碧霞驾临，队员们纷纷问好：“乔指导辛苦了。” “诶，我指导个屁。”乔碧霞挠了挠脸，转望对面的庆祝队伍，“一班这帮小崽子是机灵啊，一个个都戴上耳塞了，我这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也只能收了。” “不是你的问题，我们都不在状态。”江青华喝了口水问道，“你知道李峥的情况？” “那必须的。放心，去过云霄潭医院了，中度肌肉拉伤，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等等……”张小可揪着乔碧霞道，“我师父连我都不理，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嘿。”乔碧霞笑而不语，摆手回身，深藏功与名。 唐知非看得也是暗暗心惊。 李峥的涉猎。 未免也太广泛了。 …… 这一天，李峥也确实涉猎的很广泛。 旺财就不说了，撸得毛都开始秃了。 漫画小说当然也要放松满额。 就连静坐什么的他都用过了。 可即便全做了，依然留有大把的时间。 怀着复杂的心情，他下载了同学们都在玩的lol，试了一把人机。 恐怖的是，与刷视频一样，玩游戏这个行为并不放松，猛掉活力。 无奈之间，李峥突然有了灵感，开始用钢笔画画。 别说，这倒不错，每天可以恢复2个小时。 只是自己毫无基础，画得自己都嫌丑，恢复速率始终在1.0上下徘徊，很低。 游戏币倒是很多，稍微投一下子就可以变强。 但考虑到闲在家里也是闲着，提升画技本身也挺有趣的，李峥反而没有投币，正儿八经地从素描基础搞起。 如同学习历史一样，放下了包袱后，他的放松也变得愈发纯粹。 这一天唯一的遗憾，恐怕就是篮球赛的事情了。 打篮球，输给了学习最好的班，这很打击人。 李峥也暗下决心，即便体能锻炼放松有限，他也有必要列一个长期计划了。 …… 周四一早醒来，李峥第一件事就是检视活力值。 【今日活力值：0/52小时，50倍率。】 （魔化8，+80%） 好的。 继续魔化。 《思想政治2》搞起！ 毫无疑问，政治是一门枯燥的学科。 大段的概念和论述，全都是死记硬背，最后解题的时候，还要硬着头皮分析。 对于数学物理而言，好歹还有一个解题快感，思想政治这种课，干脆就是全背，句型还都绕来绕去的，明明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搞不懂了。 这就是大多数应试者对于思想政治的感觉。 然而持续魔化中的李峥，早已飞升至更高的境界。 那就是轻记忆，重应用。 不去刻意死记硬背，而是运用那些概念，分析现实问题，解构历史。 别有一番滋味。 一旦活学活用，那些孤立扁平的概念，立刻变得婀娜妖娆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根本不用强行记忆，便可完成对知识的理解。 全新的快乐，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被挖掘了出来。 在一次次愉悦的分析中，李峥的整个逻辑思维，唯物史观也被一次次强化，直至融会贯通。 冥冥之间，他又悟了。 学科之间，果然是四通八达，遥相呼应的。 只要展开脑洞，举一反三，知识之间，竟也能产生化学反应，双向加深理解，深层掌握。 想不到，学习文科这步闲棋，竟然带来了如此的收获。 当然，李峥能收获这个，纯属巧合。 正是因为不以考试为目的，他才能信马由缰，找回最纯粹的学习快乐，参悟更高的境界。 稍有遗憾的是，李峥这次学习政治的速度并不快。 毕竟，每一页都细读深品，广开脑洞，中间还经常翻出历史书。 这样的学习方法，导致30分钟闹钟响起的时候，他只学掉了两本。 算上昨天，高中思想政治五本必修中，他也只完成了三本。 后面可还有六本选修呢。 饮着尚温的茶，李峥检视起学习成果。 【语文：100→103↑】 【历史：81→90↑↑】 【地理：30→31↑】 【哲学：76→91↑↑↑】 虽然耗时不短，但收获也远超想像，短短两天，历史和政治已经达到文科班水平了。 最神奇的是，从头到尾李峥也没有强制记忆，纯靠参悟就能到这个水平，实在是既有趣又有用。 老李曾对他讲过，人活到一个岁数，反而会对知识重新产生兴趣，那种源于人类求知欲与好奇心的兴趣。 也正是因此，无数明明不用考试的人，却会点开吧里吧里，看科普视频。 李峥品味着老李的感悟，也再次想起了费曼的骚话，并将其写在了草稿纸上。 【物理学就如同性爱一样，尽管它们可以带来一些实际的成果，但那并不是我们喜欢做它们的原因。】 这会儿看，更有感觉了。 李峥忍不住添上了一行大字 【讲道理，结果和快乐，我全都要。】 紧接着，他检视起无尽的魔化之路。 【完成任务，魔化之路。】 【魔化等级：8→9】 【完成任务，魔化之路。】 【魔化等级：9→10】 【魔化达到10级，停止晋升，开启称号挑战。】 【地魔挑战】 【地魔，指无限痴狂于某一学科的学魔，最初级的学魔。】 【地魔，即便对某一学科的掌握，早已超出了高考要求，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不计成本地狂热学习。】 【挑战达成条件：单科评分达到200。】 【注：完成地魔挑战前，将无法提升魔化等级，但魔化经验会累积计入经验池，突破后即可释放，晋级。】 【当前魔化经验池：9】 看着这样的挑战，李峥长吁了一口气。 魔化之路，果然癫狂。 单科200，怕是早就超过高考要求了。 现在看来，对基础学科的掌握，根本就没有上限，评分也仅仅是指自己对某一个学科的掌握程度，并不代表考试的成绩。 再看地魔。 明明早就可以进入专项学习阶段，掌握一门谋生的学科，却偏偏留在这里打基础。 这不就是自己么…… 李峥的脸上，荡出了他独有的微笑。 魔化之路，越来越有意思了。 现阶段，毫无疑问，能最快速完成挑战的学科，只有一个。 那就是处于狂热中，100%效率加成的化学。 有的没的，今天剩下的20多个小时，先砸进去试试水。 084 你看，她听懂了 短暂休息过后，李峥翻开了全新的硬核化学学习资料 《高妙》系列。 全称《更高更妙的高考化学思想方法》。 普通人，可用不到这个。 这是全盘掌握学科知识后，用来拔尖突破用的高端学习资料。 这个系列，全是名师大佬提炼出的精华，是对整个学科的全新梳理， 李峥就此浸入全新的思路之中，半个小时的时间，刚好刷完一整本。 合上书，他迫不及待想找几本难题刷刷。 可惜的是，活力值也见底了。 再看学科评分。 【化学：145→153↑】 8点。 差强人意。 但已经这个水平了，能一次性提升这么多，也够意思了。 接下来，距离成为地魔，还差47点。 想到这个数字，李峥难免心里没底。 《高妙》已经是最顶级的学习资料了。 再深的东西，还有么？ 怀着这样的疑虑，李峥提起画笔，展开了这一天的放松。 …… 李峥并不知道，虽然他本尊没有去学校。 但在班级内，魔风犹存。 上操的课间，同学们向外涌去的时候，都刻意绕开了一个人。 是张小可。 师父不在，她唯有独自修炼。 不知不觉，她已经连续背了三节课单词了。 双目充血，嘴唇破皮。 江青华看不过去，上前劝道：“小可，去上操吧……” “impossible。”张小可瞬间蹦了一个单词出来。 刘新也苦兮兮凑了过来：“李哥脑子跟我们不一样，他开挂了，别跟他学……” “don't bother me！” “哼~”陈瑾瑜正好路过，摇头笑道，“还真要跟我拼英语啊？这么大人了，够无聊的。” “呜噜噜……”张小可含恨望去，“go away！” “好好好，你词汇量可真大。”陈瑾瑜一乐，回身走到李峥桌前，轻抚着干净的桌面笑道，“对了，你这么幼稚，好像很喜欢赌点什么对吧？” 张小可眼睛一眯：“tell me。” “没什么可说的，就期中考试吧。”陈瑾瑜坐在了李峥的椅子上，贴到张小可耳边轻叹道，“我赢了，你就把跟李峥同桌的座位，让给我。” 张小可眼睛一瞪。 这鬼地方还有人抢的？ 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赌什么，但江青华是吃过亏的，他连忙上前劝架：“好了好了，都是同学，小可你冷静点……” 刘新也心痛不已：“可姐，你是必输体质，放弃吧。” 毕竟，他们还不知道张小可的真实身份，只当她是个处于刘新和张月之间的存在。 却见张小可哼哼一笑。 败给李峥，纯属偶然中的偶然。 赌上仁大附中第1479名的尊严。 绝对不可能再输了。 张小可眯眼瞥着陈瑾瑜道：“那如果你输了，就主动选座位去和张月同桌。” 陈瑾瑜也是一愣。 够毒的啊。 江青华本来是要劝的，但听到这个赌注，江青华又克制不住自己了。 恶人还需恶人磨。 他神色一凛，站在桌子中间道：“如果你们坚持的话，本人可以公证。” “敢么？”张小可冲陈瑾瑜挑眉道，“总分啊。” 陈瑾瑜回了个阴笑。 总分，我也班里前15的。 你拿什么跟我争？ “好。”陈瑾瑜就此起身，“幼稚的游戏，陪你玩一次吧。” “wait and see。”张小可一低头，再次浸入了单词的海洋。 其余人，也只好惋惜着离去。 这个人遁入魔道。 怕是救不回来了。 …… 期待的周五，终于来临。 这一天，李峥必须去上学。 只为那化学老妖的猥琐一笑。 因为要拄拐的关系，他临近八点才到学校。 士别三日，班级的氛围已经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抄作业的少了，上自习的多了。 就连张小可，都在低着头背单词。 看着这满满的学气，李峥笑着拄拐入室。 “师父。”张小可第一个听到了拐声，猛然抬头，又是兴奋又是心疼，赶紧放下单词本，起身便要过来搀扶。 “别捣乱，我自己行。”李峥熟练地拄拐跃进，一跃一跃，堪比残奥会运动员，溜得飞起。 这一手也是让同学们开了眼界。 “唔！”就连林逾静也感受到了这身残志坚的力量。 李峥并不知道，林逾静之前也连着请了三天假，今天是她第一天回来上课。 但江青华知道。 好在，他的内心早已千锤百炼，习惯了这样的节奏。 一点也不冷。 即便看着二人双双离去，又结伴归来，江青华也能面带不失体面的微笑凑到李峥桌前，帮他摘下书包。 “对不住啊李峥，我们半决赛输了。” “没关系，还有明年。”李峥坐在座位上，支好了拐，振振点头道，“明年，我保证不负伤打满全场。” “明年就重新分班了吧？”江青华回身看着刘新等人叹道，“不太可能还是这个阵容喽。” “全进重点班就是了。”李峥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抽出书本准备塞入课桌。 他却发现，课桌抽屉早就满了。 被一堆信封挤满的。 抽出一把，全是情书。 再抽，依然是。 “啊……”李峥的三观有些崩裂，“什么情况……” “哎呀，好多哇。”张小可兴奋得很，“我们可一封都没看啊。” 江青华的神情，也很复杂：“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半个班的人，都受外班女生的托付，给你课桌里塞情书了，光我就塞了十几张。” “连我都塞了三张。”张小可挑眉道，“不过绝对没有我本人的哦。” 李峥叹了口气，默默的将成堆的情书塞进书包。 这种备受瞩目的感觉，他很不喜欢。 不仅要处理情书，还要承受微信滋扰。 浪费时间，影响学习。 本班的林逾静、张小可和小唐老师，已经能满足我的全部撩妹需求了。 求求你们不要再来了。 铃铃铃 预备铃响起，江青华随即回到座位。 张小可看着李峥把一封封心意雪藏，有些心疼：“师父，一封都不看的？” “不看，拿回家当草稿纸。” “喂，草稿纸过分了……”张小可比划道，“万一，里面藏着你关心的人的呢？” “比如？” 张小可瞬间转望林逾静的方向，疯狂挑眉。 李峥转望过去，这才发现林逾静也正借助胳肢窝的缝隙暗中观察，发现自己被关注后，火速甩头朝向窗外，抽出小火箭水壶，咕咚咕咚狂喝。 “你怎么也传谣。”李峥瞪了张小可一眼，“再说一次，我和林逾静的关系，参考叶孤城和西门吹雪。” “噗！”林逾静喷了。 “你看，她听懂了。”李峥朝林逾静问道，“你病也好了对吧？” 林逾静狼狈擦嘴，勉强点头。 “那中午老时间。”李峥冷笑道，“化学教研室，不见不散。” “呃……”林逾静有些痛苦地挤着眼睛，不敢想像。 085 一个讲卫生的男人 因为学习效率过高，对李峥来说，学校的节奏反而比自己在家更舒服一些。 他可以经常用正常速度听课，惬意地享受学习，而不是一股脑把50多个小时都学尽。 顺便，还能督促张小可。 不得不说，张小可狼狈学习的样子，总能给李峥带来异样的快乐。 课间，李峥还抽空去了趟体育组，想把篮球服放乔老师桌上，但没想到，乔生已经回来上班了，打死也不收。 最后二人商定，高三篮球赛后再还。 两节课过后，又到了课间操时间。 同学们并不知道，四班的课间操时间，早已超脱了它本身的意义。 这个时间，已经成为了套路的时间，“师生沟通”的时间。 江青华小心地脱离人群后，按照约定，悄悄潜入了语文教研室。 短短的五分钟，他便向唐知非汇报了本周的舆情。 周一，篮球赛过后，班级气氛涨停，虽然半决赛输了，但依旧总体向好。 期中临近，学习氛围愈发浓郁，各个小组全力备战。 至于唐知非的那三个心腹大患。 刘新进步不小，已经达到了普通人高一上半学期的水平。 林逾静和李峥午间有约，但似乎并不是什么苟且之事，而是化学教研室小灶学习。 上星期五似乎也是误会他们了。 张小可和陈瑾瑜的斗争进入白热化阶段，但双方决定用期中考试来决胜负，总体可控。 总之，本周一切向好，保持下去，期中考试必有斩获。 报告完毕后，江青华蹦跶着走向楼道的最东侧。 这正是男厕所的方向。 在学校，静谧上厕所的机会，十分难得。 与大多数男生不同，江青华是个讲卫生的人。 每次小便过后，都会用纸擦一擦，里里外外，反反复复，翻开来包进去，必须确保全部擦净，一滴也不会渗出来后，他才会提上裤子。 因为这件事，他经常会被旁边上厕所的同学们嘲笑。 这会儿可不同了，大家都在上操。 看我擦个痛快。 掀帘入厕，果然空无一人，惬意得很。 江青华愉快地走到小便池前开搞。 由于今天的厕所太过安静，反倒勾起了他那些隐隐作痛的回忆。 伴着哗哗的声音，他闭目哼起了拿手的金曲。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在逼一个最爱你的人即兴表演” 他不禁越唱越入戏。 唱至酣时，掏出纸巾，悲伤地擦拭起来。 突然，身后的隔间里传来一个声音。 吧！ 虽然很短，但很明确。 是打火机点火的声音。 紧接着。 咣！ 靠外的隔间门被一脚踹开。 凌世杰插兜叼烟，眯眼走来：“你，好骚啊。” 江青华顾不得许多，拉起裤子就要跑。 然而不知何时，三个男生已经堵在门口。 其中一个是二班的大中锋，另外两个是高三的。 都是学校里有名的坏小子。 凌世杰一路绕到江青华身前，冲他吐了一个烟圈：“你他妈的，上厕所的时间太诡了，堵你可真不容易。” “咳……”江青华被熏得咳了起来，眼见对方人多，只尽量陪笑道，“杰哥，你想找我随时啊，没必要这么麻烦。” “装他妈什么孙子！”凌世杰一把将江青华推撞在隔间壁上，“不是你揪我领子要揍我的时候了？” 几个人随即围上前去。 江青华熟练地抱头蹲入角落：“杰哥……那都是技术性表演，迷惑裁判用的。” “怂样儿，已经准备好挨打了是吧？”凌世杰呵呵一笑，掏出一包红塔，蹲在江青华身旁，“放心，我们不揍你，来，抽两根。” “？？？”江青华更慌了，满脸无辜地摇头，“要不，还是打我吧。” “打你干嘛，你这么好的学生。”凌世杰晃了晃烟盒，“赶紧的，我就想看你抽烟，看你一身烟味儿进教室。” 江青华抱头遁地，死闭着嘴，一言不发。 “嘿。”凌世杰一笑，这便抽出两支香烟要上手。 突然。 “哗啦啦啦……” 冲马桶的声音。 几个人眼一瞪，望向了最内侧的隔间。 竟然还藏着人？ 那么久，怎么什么声音都没有？ 便秘吗？ 接着，是“邦邦”的声音，好像什么硬物杵到了地上。 门开了。 一双拐杖率先而出。 接着，才是人。 是李峥。 李峥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拄着拐走向洗手池。 看着吊的一逼。 但其实，他慌得要死。 很明显。 他只是来拉屎的。 可酝酿了半天，还没拉出来，就撞上了这些。 这种事，他之前是要躲出两公里开外的。 可偏偏，受害者是江青华。 眼见江青华就要惨遭毒手，李峥只好强行搅局。 凌世杰看清是李峥后，当时就笑出了声：“怎么了马布里，伤了啊？” 旁边几个人也笑了起来。 “现在不是马布里了，是铁拐李了。” “哈哈哈。” 笑声中，江青华一个劲儿地冲李峥使眼色：“没你事儿李峥，你回去。” 李峥没有说话，只嘎嘣嘎嘣拄，拄到水池边。 默默地打开龙头。 洗手。 一边洗，一边酝酿说辞。 凌世杰见他根本没胆说话，也便摆手道：“得了，咱俩也没仇，你赶紧的吧，马布里。” 高三的帮手干脆骂道：“洗你妈洗，滚！” 李峥默默合上了水龙头。 酝酿完毕。 缓缓开口。 “我爸，是个思虑周全的人。”李峥抽出纸巾，一边擦手，一边慢条斯理说道，“他给我讲过，碰到类似事件的处理方案。” “所谓坏学生，只是在大家都在学习的时候，把精力用在打架和结交同类上的一群人。” “用结群欺压的方式，获得存在感和优越感的一群人。” “短暂的中学生涯，将是他们惨淡一生中，最后的辉煌。” “好学生，一旦被这类人盯上，没什么好办法。” “能转学就转学。” 说到此，李峥扔掉了擦手纸，转望凌世杰。 “但我让我爸失望了。” “我并不是个单纯的好学生。” “拉帮结派，小团体。” “我也有所涉猎。” “我能叫到的人，比你们加起来还狠得多。” “现在，立刻放开江青华。” “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086 眼里带刀，头皮冒油 场面静默几秒。 接着，一通狂笑。 “哈哈哈，你丫学傻了吧？” “你认识哪个大哥啊，说出来听听？” “就你还叫人？哎呦卧艹逗死我了……” 江青华更是挤眉弄眼，一个劲儿地摆手：“行了我没事儿……早晚的事儿，你快走……” “逼都装了，还能让你走喽？”凌世杰踏上前来，一脚便踹飞了李峥的左拐。 李峥眼儿一瞪。 【检测到放松活动：格斗】 【活力恢复速率：4.8，上限为60分钟。】 【自由搏击：全面掌握普通搏击运动员的战斗技巧。】（5游戏币） 【太极高手：姿态优美，博大精深的武学，虽然实战大概率会吃亏，但适合表演，健身，开设培训班。】（5游戏币） 【搏命死斗：掌握普通特种部队成员的战斗机巧，招招致命。】（10游戏币） 李峥感觉很不好，这一定是堕落路线的玩法。 但如果点出搏命死斗的话。 即便现在这个状态，也足够对付他们了。 取舍之间 咣！ 凌世杰又踹掉了他的右拐。 李峥只好金鸡独立。 虽然姿势不雅，但面色极其肃然。 路是你自己选的，凌世杰。 一旦我投资过游戏币。 今后可就要天天拉着你搏命死斗了。 李峥眼见便要投币，江青华却突然飞身扑了过来，护在李峥身前求道：“几位大哥，真的没他的事儿，他是纯学习学傻了，这样……我微信里还剩五百块压岁钱……” “你这不挺明白的嘛。”凌世杰一听这个，立刻笑着收手，“一个人五百。” “大哥你这……” 江青华刚要咬牙应了。 门外突然传来叫嚷。 “乔老师……没事儿……您别进去……” 接着是标志性的大爷嗓门。 “我他妈没长眼？不知道你们堵人呢？” 凌世杰吓得一个惊跳，死死踩在脚下。 紧接着，一个光头掀开了帘子。 一身红色运动服，脖子上还挂着哨子。 眼里带刀，头皮冒油。 真正的恶霸，乔生。 降临了。 实际上，李峥早在隔间里发出了求救。 所谓老李的解决方案，纯粹是拖时间的扯淡。 作为一名好学生，面对违纪现象，永远有且只有一个选择 告老师。 “乔老师……我们这儿聊天呢……”凌世杰一把拥过江青华，“都是兄弟。” 乔生板一言不发，板着脸走来，伸出右手晾在凌世杰面前。 凌世杰一缩，摸着裤兜熟练地答道：“没……没带……” “想他妈什么呢，我是老师！”乔生骂道，“味儿都蹿楼道里了，疯了吧？” 在乔生的呵斥下，几人藏无可藏，终是把东西都上缴了 乔生也是烦的抓头。 “凌世杰，你已经有严重警告了，够劝退的了啊。”乔生清点着罪证，抿嘴道，“其他人也够留校察看了。” “别别别……乔老师……”凌世杰眼看着就要掏出其它东西上缴。 这一系列操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滚滚滚！”乔生怒斥一声，指着窗户道，“都给我过去，蹲着！” “……” 片刻，几个人老老实实在尿池旁蹲了一排。 江青华借机捡起拐杖交给李峥，而后冲乔生陪笑道：“乔老师……那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有事。”乔生指向门口，“给我把着点门，别让人进来。” “……”江青华咽了口吐沫，“这……不合适吧。” 乔生眼一瞪：“你也来劲是吧？” “不敢……”江青华不得不走向门口，客串望风小弟。 乔生这才拥着李峥，走到几人跟前，冲凌世杰道：“说吧，怎么就招上我弟弟了？” “您……弟弟？”凌世杰难以理解。 “哪儿他妈那么多废话。”乔生吐了口吐沫骂道，“就你这怂逼操行，跟你爸一样，当年我们就这么圈儿你爸的。” “……” “得，我跟你爸也算认识，让他训你吧。”乔生说着便取出手机。 凌世杰吓得挪动着蹲步凑来：“别别别乔老师……我错了……真的错了……” “少来这套。”乔生哼笑道，“我跟你实话实话，孙秀斌正愁你不犯事儿呢，就想赶着明年评示范之前把你给劝退呢。” “别介乔老师……我们家全指着我考个大学呢……” “那你他妈还作！”乔生转望其余三人，越骂越凶。 “你们几个也是，瞎逼混有用吗？” “当年老子混成扛把子了又怎么样？又能怎么样？” “最后还不是突击学习勉强进个专科，出来托一圈关系才进学校当体育老师。” “我这还算聪明的，那帮傻混的，你看现在有一个好东西没有？” “就差要饭去了！” “告诉你们，再这样下去，你们最多在中学风光个一年半年。” “将来进了社会，走路都寒碜。” 乔生说着说着，忽又叹了口气。 “你们呀……” “你说我怎么办？” “告诉孙主任，给你们劝退了，然后呢？” “放你们祸害社会？” “任你们自生自灭？” “最后还不是又多一堆杂碎。” “真的，我也懒得劝你们，我就告诉你们，现在是你们这辈子最后的机会了。”乔生揉着额头骂道，“哪怕上不了本科，去个专科，技校都行，那将来也算个有用的人。” “现在劝退你们，是，对学校是好事，对好学生也是好事。” “可你们这辈子，可就真完了。” “可不劝退你们，你们不还得祸害好学生？” “人家李峥江青华好好学习，碍着你他妈凌世杰哪根儿筋了？” “肘击那事儿，人家没干你，你就该烧高香，还他妈自己找上门来了。” 正骂着，一米九的二班大中锋，忽然哇地哭了出来。 “乔老师……我再也不敢了……” “我就跟凌世杰撑个牌面……真是第一次……” “烟我也没抽过……架我也没打过……” “我不混了……求求您别告诉主任……” 紧跟着，凌世杰和两个高三的也软了下来，死命哀求，就差抱乔生的大腿了。 “他妈的。”乔生却只摇头骂道，“跟我这儿哭管个屌用，我能不知道你们？出去就扭脸不认人，还他妈得祸害好学生。” “不敢了乔老师，绝对不敢了。” “再搞这个，您就告诉我爸。” “都闭嘴！”乔生一声呵斥之后，转望李峥，“除了这个傻大个儿，剩下三个都是顽劣，都够格劝退了，我这就领着他们找孙主任去。傻大个儿就算了，给他个机会。” “乔老师你安排你的，将来别再有人惹我们班的人就可以。”李峥也不去看他们，拄拐转身。 “李哥！”凌世杰一把扑上来，抱住了李峥的拐，“帮帮忙……跟乔老师说说……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两个高三的也凑上来哀求。 “得得得！”乔生忙上前推走了李峥，冲着凌世杰道，“今天这事儿，人证物证都有啊，现在开始，不管你们校内校外，再干半件违纪的事，立刻主任办公室。” “是是是！” “乔老师牛逼……” “再也不敢了……” “还有。”乔生不忘拍了拍李峥，“这是我弟弟，校内校外，我弟弟的面子，就是我的面子，明白我的意思么？” “明白！”凌世杰一跃起身，搀住了李峥的胳膊，“今天开始，李峥就是我大哥。” “咱学校的大哥！”高三的人也跟着点头，“咱学校，以后就姓李了。” “李哥不霸气，峥哥好听，高一高二高三，全得认咱们峥哥！” 乔生这才满意点头：“行了，意思到位就行了，可别给我弟弟招事儿啊。” “保证没人招事。” “就算有事，我们也不打扰峥哥。” “峥哥是我们的灵魂图腾，不用亲自上阵。” “别他妈臭贫了。”乔生越听越玄乎，只挥手道。“我可不是吓唬你们，孙主任可是真想找你们茬，再给我逮着，我就真拿你们领功去了，老子也评职称呢，还真就差这一口气。” 几人连连点头称是，又被乔生骂了几句才快步溜走。 看着他们离去，乔生才叹了口气。 李峥也才问道：“把他们劝退，真能评职称啊？” “真能。”乔生摇头道，“别跟春梅说，她又该骂我了……嗨，明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忍心就这么给毁了。” “没事，这样也挺好的。”李峥劝道，“真把凌世杰开除了，他一定会记恨我，到时候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再在校外纠结一帮人找上门，我还是要费些力气对付的。” “这个咱不怕。”乔生笑道，“学校养我，专门就是处理这些事的，谁来了咱都不怕。” “乔老师牛逼……” “行了，我马上有课。”乔生看了眼表，拍了拍李峥，“再有事儿，叫体育组的谁都行，男女老师都是我的人，男女厕所通吃。” “不用，女厕所那边，我也有人。” “可以呀……” 一群人都走了，李峥才和江青华一起回班。 这一路，两个人都很尴尬，又很羞涩。 江青华没想到，李峥这么仗义。 李峥也还记得，江青华扑过来保护自己的样子。 与和林逾静之间的那种英雄相抗又相惜不同。 这又是一种别样的友情了。 “真是……挺危险的哈……”江青华傻笑挠头，“其实你就别管我了么，抽支烟又死不了。” 李峥低头猛拄：“你才是自不量力，我一个人可以对付他们的。” 二人谁也没看谁，就这么进入教室。 教室里，张小可依然在背单词。 她突然鼻子一抽，闻到了什么。 转头望向门口二人，眼睛一眯，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却见江青华忽然一拍脑袋：“哎呦卧槽，忘擦了。” 接着扭头跑向厕所。 张小可咽了口吐沫。 什么叫忘擦了？ 擦什么？ “师父，你们……”张小可心里没底。 “不要问。”李峥拄着拐默默回到座位，“很不好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 087 妈妈粉 午时，江青华为了感谢李峥，想方设法说通了食堂大妈，打了满满一盘餐送到了李峥的座位上。 张小可感觉愈发不对，却又不敢说什么。 同时，其它班级女生托人送来的营养品，也源源不断落到李峥桌上。 巧克力奶，脑白金，士力架，应有尽有。 颇有种供养偶像的感觉。 但她们并不知道，这些好东西。 全都被张小可吃掉了。 毕竟，张小可无粮过冬，见啥吃啥。 “男友粉”，往往就是这样。 姐妹们省吃俭用供养偶像的物资，最终难免会落入另一个女人囊中。 相反，乔碧霞那样的“妈妈粉”就很稳。 她送了一盒“麝香虎骨膏”。 正中李峥痛处。 既有用，又感激。 李峥快速吃过饭后，这便拿起笔袋，连同一摞做好的卷子，拄拐去化学教研室。 这本是一段孤单的旅程，但他刚到楼梯口，两个不认识的高三男生就热情地凑了过来。 “峥哥，我来。” “我扶你。” 李峥根本推辞不过，只能挣扎着问道：“我们认识？” “哎，谁不认识峥哥，毕竟樱湖三井寿。” “世杰都告诉我们了，有事儿随时说。” “据说……你父亲是蓟京一霸，能不能给我们讲讲。” “乔生当年还被你爸揍过，真的假的？” 李峥实在不知道怎么跟这群人交流了。 路过的男女同学，看到李峥竟然也被这帮人簇拥了，惊得不浅。 直到化学教研室门口，他们才悻悻告退。 没有听到李爸当年的故事，似乎还很遗憾。 李峥也是原地整理了好久的情绪，才抬手敲门。 门刚开了条缝，就钻出来一股油辣味。 俞鸿，正在涮火锅。 实在是太过分了。 俞鸿倒还算热情，见李峥便招呼道：“买多了，我一个人吃不了，来来。” “不必了俞老师，我吃不了辣。”李峥找了个空办公桌，拉了把椅子就坐。 其实他吃辣。 只是因为上午的厕所事件，硬给憋回去了。 很难受，不想吃。 俞鸿见状，只好把剩下的东西都倒进锅里，抱锅起身：“行了，我抓林逾静去了，不抓她准不来。” 李峥当即提供情报：“班里没有就去凉亭，不然就在图书馆。” “嚯，那事儿是真的啊。”俞鸿撇嘴一笑。 “什么？” “没什么。”俞鸿赶紧把脸板回来，抱着锅就走了。 李峥这才起身，拄着拐走到窗台前。 开窗的同时，门就被推开了。 “咳……”一个短发女生捂着鼻子咳了起来，“好呛……” 李峥回过身，一阵惊喜：“梦溪老师。” “哎……快别叫老师……”徐梦溪低着头回身关上了门，“你腿怎么样了？” “没啥事。”李峥说着拄拐跃来，来回来去的蹦跳，灵活的像一只长臂猿，一边跃一边笑道，“反而上肢力量也变强了。” “求求你快坐下吧。”徐梦溪忙扶着李峥坐稳，自己也拉了把椅子坐在李峥旁边，抽出笔袋放在桌上，使劲揉了揉脸，好像在给自己打气。 “怎么了？”李峥问道。 徐梦溪直视着前方，虽然声音依旧很小，但气很足：“那天跟你说完，我回去想了想，还是不甘心，想试试，嗯！” “化学竞赛？” 徐梦溪点头：“我跟孙老师说了，今天中午他会带去年初赛的卷子过来，我如果能拿到省二的分数，就参赛。” “可以，这个可以有。”李峥眼儿一瞪，“卷子有几份？” “孙老师说会准备三份。”徐梦溪使劲点头，“你，我，静静，应该是樱湖化学最强的三个人了。” “好！”李峥一拍桌子，单腿起身，兴奋地伸出右手，“今后，我们就是樱湖化学队的队友了。” “哪……哪有……”徐梦溪瞬间又没了信心，背着头道，“正常来说，我连省三的分数都达不到。” “不试试怎么知道？” “嗯……就因为这个，我才来的。”徐梦溪的手，这才勉强搭在李峥的手上，避开李峥灼热的目光，低着头悄声道，“反正……一直都普普通通的，以后……大概也没机会……接近n……接近这种不切实际的梦想了吧。” 李峥握着徐梦溪的手，感受到一股绵绵的力量。 他忽然有些慌乱。 这…… 这…… 这应该不是友情了…… “不……不要这么说，我也很普通。”李峥也有些语无伦次。 正说着，孙乐秧推门进来，看着二人的样子，不禁猥琐一笑：“嘿嘿，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嘿嘿。” 李峥连忙收手，徐梦溪也怯怯起身，向孙老师问好。 “诶，你们坐着就好了。”孙乐秧摆了摆手，挂好风衣后，从公文包里掏出了几张试卷，一边理一边问道，“林逾静呢？” 楼道里突然传来了洪亮的声音：“抓到了！” 扭头望去，俞鸿正揪着林逾静，大步流星赶了回来。 林逾静还在擦嘴边的米粒，看样子是在食堂被抓到的。 唔唔呼呼，惨兮兮的。 李峥也便将上周的题交还给孙乐秧。 孙乐秧扫视着李峥的答案问道：“这些高难度的，不是给林逾静的么？” 话罢，他回头望向林逾静：“怎么，自己不想做，给李峥做了？还学会偷懒啦，嘿嘿。” 林逾静不敢直视孙乐秧，只站在徐梦溪身后，抓着她的胳膊道：“在草稿纸上做过了……” “哦，留着白卷给李峥做呢是吧？”孙乐秧愈发猥琐，“还挺会照顾人。” “不……不是……”林逾静红脸低头，手上下意识使了劲。 徐梦溪忍痛才没叫出声，很委屈。 另一边，孙乐秧扫着卷面笑道：“可以啊李峥，这是第一次做的真实水平么？” “是。” “那真的可以，已经比……比高三的都强了。”孙乐秧这便拿起新卷子，回身冲三人道，“这是去年竞赛的卷子，昨晚临时决定拿过来给你们做的，你们以前做过么？” 三人都摇了摇头。 但摇头的样子各不相同。 林逾静紧闭双眼，好像要躲避什么可怕的事情。 徐梦溪很正常，也很稳重。 而李峥，则是在狂热的摇头，即便频率飞快，眼神却始终紧锁孙乐秧手中的试卷。 就连孙乐秧都有些害怕，退了半步说道：“李峥，你冷静一下……先听我说。” 李峥狂热点头。 088 10分即是天才 “咳……”孙乐秧这才说道，“化学竞赛的事，是上礼拜五，你们俞老师跟我提的，她的意思是，樱湖的尖子，缺乏竞赛环境，被耽误了，如果能组个队，她来教。” 李峥顿时不寒而栗。 要不咱还是各玩各的吧。 俞鸿却认认真真地扫视三人：“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可人家孙老师毕竟是仁大附的教师，他的学生，跟你们是竞争关系，他辅导你们，是要被说闲话的。今天的事，是我个人请求孙老师帮的忙，无论参赛与否，万不可外传。” 三人连连点头。 孙乐秧抬手笑道：“没这么严重，看到好学生，谁都想栽培一下么。” 话罢，他又冲三人问道：“这个卷子包含高中的全部内容，梦溪自然已经掌握了，你们两个高二的都自学过了么？” 林逾静和李峥同时点头。 而后惊讶对视。 接着各自甩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冷笑。 提前学习，够脏的啊你。 “嘿嘿，你们两个别急着骄傲，翻过书，可不等于掌握。”孙乐秧晃着卷子笑道，“真正准备参加竞赛的同学，可是从初三暑假就开始下功夫了，高中阶段基本都在挑战难题，而这张初赛卷，就是难题之中的难题，虽然理论上，用高中知识可以做出来，但实操起来……嘿嘿……” 孙乐秧笑得愈发深邃，且猥琐。 他点着卷面说道：“实操起来，里面的大多数化合物，都是高中课本里闻所未闻的，需要你们用已掌握的知识点进行推断，没培训过的人，不太可能超过5分。” “多少？”李峥怀疑自己听错了。 “5分。”孙乐秧点头道，“所以，做这套题的时候，你们不要绝望，它根本就不是给普通人做的，高考化学能拿九成分数的人，做这张卷子，得0分都很正常，毕竟一道选择题也没有。况且，你们三个人，从没准备过竞赛，学校的教学强度也摆在这里，按理说是不可能超过10分的，但凡超过这个分数，你们就可以尝试性准备明年的竞赛了。” “至于今年的竞赛，基本不要想了。” “除非……”孙乐秧说着摆了摆手，“先不跟你们透露分数线了，尽力而为吧。” 林逾静抓着徐梦溪的胳膊，不禁哆嗦起来。 徐梦溪则硬点着头，给自己鼓劲儿。 孙老师说的很明白了。 如果李峥和林逾静能拿到10分，就证明他们是好苗子，孙老师方才有心栽培他们参加一年后的竞赛。 而自己，已经没有明年了。 只有现在。 如果达不到省二的分数线。 就可以放弃了。 旁边的李峥，则更加狂热。 你妈的。 都是高中范围内？ 老子连10分都得不到？ 干死你。 不是干死孙老师。 是干死这些题。 话不多说，孙乐秧唰唰唰分了卷子。 三人联排坐好。 身为化学评分153的高手，李峥正好也缺个衡量自己的机会，这次干脆也没开倍率，用常速答题，尽力而为。 徐梦溪则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认真作答。 林逾静刚扫了眼卷子，头就开始疼了，接着捂头转望徐梦溪和李峥，见二人非常起劲，她也只好痛苦一唔，提笔硬答。 在他们身后，俞鸿和孙乐秧又唠起了家常，不过声音比监考老师还小，确保三人听不见。 “真的，俞老师，如果分数不达标，我是不建议他们参赛的。”孙乐秧叹道，“就算智力够，精力也不够，硬拔高会很伤。” “他们两个不一样。”俞鸿看了眼痛苦的林逾静，又看了眼狂热的李峥，“一个智力超群，一个精力超群。” “这倒也是。”孙乐秧乐呵呵说道，“林逾静这个悟性，做一道题，相当于做一百道了，李峥干脆就是……有的没的，先做他妈一千道。” “我平常挺反感说脏字儿的……”俞鸿拍了下孙乐秧笑道：“不过这个……用的好。” 她转而问道：“徐梦溪呢？您带她那么久了，没有培养竞赛的心思么？” “有，但怕耽误人。”孙乐秧抿嘴叹道，“她对化学悟性不错，也很努力，可竞赛这种事，‘不错’是远远不够的，我怕她挑战一个达不到的目标，最后一无所获，不仅丧失信心，还耽误高考。” “没办法，您毕竟在仁大附，见过太多的天才了。” “是，但林逾静就算跟我们那里的尖子比，都不差。”孙乐秧点着桌子扬眉道，“说句不好听的，樱湖的教学强度这么低，她能读了一年多依然保持这么高的水平，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评价了。如果林逾静分数达标，个人也有意愿参赛，我会支持的，不过明面上的指导老师还得是你，千万别让人知道我参与了，不然林逾静万一拿个省一，把我们学校的人给挤下去了，那就尴尬了，嘿嘿。” “这规矩我肯定懂。”俞鸿继而问道，“那李峥呢，以力破巧，有机会没有？” 孙乐秧抿嘴叹道：“李峥还真不好说，但如果只是企图以力破巧，一定是没机会的。竞赛不是靠刷题就能做出来的，必须要深入领悟知识技巧，思维还得活跃，死做题的话，就算把题库刷穿了，最多也就拿个省三，当然，这题库的厚度，可能一辈子也刷不穿。” “哎……”俞鸿叹道，“这张卷子，也算是让他认清自己吧。” “别急着定论，我刚说了，李峥不好说。”孙乐秧笑道，“他两天就能提高这么多，说明悟性也不赖，尤其是刚才，我看他的卷子，答得很不错，有种融会贯通的感觉，不是死做题的那种。我打个比方林逾静好像是鸟，飞得又高又快，那李峥就是树，扎得又深又稳，仅对化学而言，李峥的风格反倒更好，从门捷列夫到居里夫人，哪个不是恨不得一天研究30个小时的？” 俞鸿虽然觉得孙乐秧说得有些浮夸，但还是赞赏道：“您就是有见解，我爱人说您当年完全有能力去搞科研的。” “诶，搞不动搞不动。”孙乐秧摆手笑道，“还是带学生有意思，嘿嘿。” 他就这么无缝猥琐起来，搞的俞鸿很是慌张。 089 Mg2B2O4(OH)2 化学教研室内，李峥、林逾静、徐梦溪三人，本是雄赳赳气昂昂，以雷霆之势前来杀题的。 可刚刚撞到第一题，就好似陷入了八卦阵 【一，根据条件，书写化学反应方程式】 【1-1：工业上，利用碳酸氢铵和镁硼石（mg2b2o4(oh)2），在水溶液中反应制备硼酸】 李峥：这他妈的是什么？我化学真的150+了？ 徐梦溪：不慌……不慌……仔细分析……一步步推……不慌……不……不会哇！ 林逾静：唔……>。 然而这还只是第一大题的第一小题。 最最最最简单的一道题。 答对了，只有2分。 李峥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孙乐秧说能得10分就是大佬了。 虽然题目恐怖如斯，但李峥依然没开56倍速。 这一次，他只想了解自己的真实水平。 回家再开。 …… 三人拼力做题，已经完全没了时间概念。 直到预备铃响起。 李峥惊恐扬头。 开什么玩笑？ 才做了1/4。 却听俞鸿说道：“孙老师去上课了，我已经跟唐老师打过招呼了，你们继续做，考试时间是三小时，别着急。” 李峥这才松了口气，顺道瞥了一眼旁边的两个人。 徐梦溪的答题进度跟自己差不多。 林逾静侧趴在桌上，无力地翻开了第二面试卷。 李峥眼儿一瞪。 什么情况？ 已经开始答第二张了，完成进度过半？ 连大学化学也偷学了吧？ 太他娘的狡猾了。 李峥也不及多想，再次回到卷面。 【在金属离子m3+的溶液中，加入酸 hmx，控制条件，可以得到不同沉淀。ph 1，得到沉淀a(m2xn·yh2o，y 10)……】 你妈的。 这到底在说什么…… 不管了，硬做。 …… 不知不觉间，三个人都化为了做题机器。 铃声一次又一次响起，他们却置若罔闻。 终于，俞鸿拍了拍手：“好了，孙老师等半天了，三个半小时了都。” 咣。 林逾静拍下笔，一头趴死在桌前，双手抓头，又抓又摇，爆发出了从未有过的痛苦呻吟：“啊唔哼啊……唔唔……哔咔哔咔！！” 旁边，徐梦溪手一软，笔掉到了地上。 瞪着白墙，双目空洞，浑身虚脱。 好像历经了蹉跎的一生。 李峥大脑早已混沌不堪，扔掉笔后，茫然地靠在了椅背上，喘起粗气。 就好像是拆弹部队刚刚剪断了红色线头一般。 劫后余生。 与此同时，李峥的嘴角也在不住地抽动，不知何时，已默念起只有学到崩裂时，才会启动的静心咒：“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罗耶……” 毫无疑问。 这三个人，全部都崩溃了。 做题，做坏掉了。 俞鸿也是头一次见识到这种情况，惊叹不已。 “嘿嘿。”孙乐秧却稳稳一笑，“第一次做竞赛，都这样，嘿嘿。” 在俞鸿的催促下，林逾静和徐梦溪互相搀扶着走向厕所。 李峥更是连拐都杵得绵软了。 小便的时候，拐还没放稳，掉地上了。 咚！ 李峥狠狠砸了下墙。 这就是天才的领域么…… 太……太他妈的难了…… 比小学懵逼地去考奥数还难。 那张奥数卷子，至少还能得个二三十分。 这张，真的连10分都没信心…… 还什么挑战自我……高手切磋…… 全是变态！那堆玩竞赛的全是变态！ 怀着这样沉痛的心情，李峥险些将小便池滋穿。 搞完事出来，他才发现林逾静和徐梦溪依在楼道窗边，瑟瑟发抖。 “唔……”林逾静颤颤巍巍地掏出一块薄荷糖，撕了好几下包装，却怎么都撕不开，气得扔到地上，抱头狂唔。 徐梦溪则呆视着窗外，一语不发。 李峥拄着拐过去，做了个高难度的俯身捡糖动作，而后将包装纸稳稳撕开，把白色的糖果递向林逾静：“给。” 林逾静一愣，纠结一番后，还是伸手去接。 却见李峥突然收了回去，皱着眉道：“我好像……没洗手……算了，自己吃吧。” 他这便扔进了自己嘴里。 “？！” 林逾静想挠人。 “别这么小气。”李峥抬手道，“给了你那么多药，吃你块糖你还喘上了。” “哈！”林逾静扛不住了，上去就挠了李峥胳膊一下。 “你真挠啊……”李峥吃疼，连忙拄拐退了两步。 虽然，刚刚上厕所的时候，有很多负能量。 但他已经通通滋出去了。 “搞不好，我会得零分。”他坦诚地冲二人说道，“但我依然会参赛，自学也参赛。” 林逾静吓得缩到角落，闭眼捂住耳朵，拒绝听到一切与竞赛有关的东西。 徐梦溪则强撑着窗沿，转望李峥：“你们可以的，毕竟还有一年的时间。” “没有，我只参加今年的。”李峥尽全力让自己的语调表现出谦虚，“我查过时间了，明年我要参加物理数学竞赛。” “唔5555……”林逾静吓得使劲蹬腿，唔得都颤音了，看着李峥就像在看一个魔鬼。 “你可真是……够坚强……”徐梦溪晃了晃头，趴在窗边叹道，“我就不行了……就这一次机会了。我猜，省二的标准大概是40分左右……不太可能了……” 若是往常，李峥必然是要鼓励一下的。 但现在不同了。 即便热衷于虐题的他，也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恐怖。 这已经不是绝望这么简单了，而是杀死你对一个科目的全部热情。 “嗯，你不行就别硬来了。”李峥上前安慰道，“全力高考，进个985。” “借你吉言吧……”徐梦溪转望林逾静，“静静你做的……大概能多少分……” 林逾静闭眼摇头>.，拒绝回忆。 三人就这么放了好久的风，才终于缓和一些，相互依偎着回到化学教研室。 推开门，孙乐秧和俞鸿正在静坐，一语不发。 怎么，连他们判卷的也挺不住了？ 待三人走到跟前，孙乐秧才一个哆嗦，起身瞪向林逾静。 “林逾静，你已经是省二了。” “？？？” 孙乐秧激动地拿起试卷：“52分！你知道省一线是多少么？55，差3分省一！还是完全没培训过，你啊，你是要进国家队的料子啊。” 090 化学不美妙么？ 林逾静吓得汗毛直立，像是见了鬼一样踉跄着退去，眼看就要逃跑。 俞鸿一个激灵起身，拦在门前。 关门，反锁。 然后瞪向林逾静。 今儿个谁也别想跑。 “没办法，具体分数线是不公布的，我们虽是推测，但也基本准确，”孙乐秧随即拿起了李峥的卷子：“你也是李峥，24分，能拿省三了，培训一下，省一有望啊。” 话罢，他狠狠抓了一把李峥的脑袋：“好多题你都是硬做的，还真做出了点东西。” 李峥也是惊得不浅。 就我，24分？ 省三？ 赞许过二人后，孙乐秧才想起屋里还有个人。 “嗯……这个……”他咽了口吐沫，把卷子折起，交到了徐梦溪手上，“梦溪，去年的题，尤其难，省二分数线是34分，你参考一下，自己决定吧。” 徐梦溪接过卷子，心脏仿佛停跳。 大脑发懵，喘气都难受。 但她还是咬了咬牙，翻开了卷面 9。 只有一个数字。 9。 她没有过多的惊讶或是失望，只笑着抬手，傻兮兮挠了挠头。 “果然还是……太普通了……”她呆呆看着一个不存在的方向，声音逐渐发颤，要很努力地咬着牙，才不至于当场哭出来。 李峥看得出她的酸楚与勉强，上前劝道：“已经很出色了……我都是瞎蒙的……” “别这么说，瞎蒙，才是最见才智的……”徐梦溪不住地后退，一路退到了办公室门口，低着头颤声道，“那……我先回班了，你们加油。” 孙乐秧难免于心不忍：“没关系的梦溪，你这个水平依然是高三第一，高考够用了。” 林逾静也追上去，摇着她的胳膊逛荡起来：“很厉害了梦溪……我也是蒙的。” “哎呀，你们……”徐梦溪笑得发颤，“你们的安慰，真是……总之谢谢你们啦，我没事。” 话罢，她一秒也撑不住了，猛地打开门，捂着脸跑了出去。 “哎……”俞鸿叹了口气。 “唔！”林逾静要出去追她。 俞鸿瞬间一瞪，又将门锁死。 后方，孙乐秧也传来了笑声：“嘿嘿，你就别跑啦。” 林逾静被前后夹击，求助似地，泪汪汪望向李峥。 李峥却依然沉浸在自我认同中。 “24……省三，我可以的，参赛，刷题，刷一千道，不，一万道……”李峥眼里冒着火，冲林逾静点头道，“先让梦溪安静一下，听孙老师讲完再去找她。” “呜啊噜！”林逾静此时才意识到，与俞鸿和孙乐秧相比，李峥才是最恐怖的那个。 …… 稳定过情绪后，孙乐秧才讲解起来。 “对你们来说，做竞赛题，等于用已学过的知识推出新知识，难度比专门学竞赛的，高一个维度，能做成这样，实在是不易。” “梦溪可惜了……还是停留在已掌握知识的那个层面，让她现学竞赛，会很困难，一定会耽误高考。” “这些都是客观事实，梦溪一定也理解，你们不用想太多。” “至于你们。”孙乐秧点开手机，把二维码亮给二人，“先加我好友，我把《初赛基本要求》发给你们，这算是个考试大纲，但你们放心，竞赛的时候一定会超纲的，比如你们刚刚做的这张去年初赛卷，超纲就很严重，导致大家分数都很低。” 李峥当即拿起手机扫码。 就算不玩竞赛，偷窥孙老妖的朋友圈那都是极好的。 林逾静却低着头，一直没动。 “哦？”孙乐秧问道，“你是……真的不想参赛啊？” “嗯。”林逾静点了点头。 “逾静！”俞鸿咬牙道，“孙老师都答应帮忙了，没有更好的机会了。” 林逾静一语不发。 “好了俞鸿，人各有志，没关系的。”孙乐秧叹了口气，“就算不参赛，你也听我讲完，用一周时间考虑一下，跟家里人，学校老师也都商量商量，你真的是太出色了，我愿意等你一周。” “谢谢老师。”林逾静这才勉强直视孙乐秧的双眼，“老师们都对我很好，但对化学……我真的……喜欢不起来。” 俞鸿惊道：“你不喜欢化学都能学到这份儿上？” 面对俞鸿的气场，林逾静再次失语：“唔……” “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李峥诚恳举手，“最近才喜欢上的。” “这都什么啊……”俞鸿甩手摆头，气恼地望向窗外，“你们继续，我不说话了。” “嘿嘿。”孙乐秧又笑了。 他心里是很明白的。 学生对学科的喜好，一半源于学生自己，一半因为讲课老师。 俞鸿的风格，怕是谁都喜欢不起来了。 孙乐秧自然也不会说破，待李峥加过好友后，继续讲解起来。 “竞赛相关的学习内容，非常多，我等等会发给李峥，林逾静需要的话可以找李峥要。” “也正是因为资料太多了，自学根本学不过来，因此才体现出老师和培训班的重要性。” “好的竞赛老师，会根据学生的情况，指导学生专精一些知识点，放弃一些知识点。” “这里面其实有赌的成分，对于没那么拔尖的参赛者，赌对了往往能提升一个级别。” “但你们，我希望能全盘掌握，毕竟，还有一年的时间……” 李峥此时忽然举手：“老师，我今年就想参赛。” “别闹。”孙乐秧嘿嘿一笑，“11月初就比赛，不到半个月，你学个球。” “能学多少学多少。”李峥点头道。 “这……”孙乐秧转望俞鸿，“你说说他。” 俞鸿一摆头，显然是被林逾静气到了，干脆连李峥也懒得管。 “嘿嘿……”孙乐秧无奈一笑，“那就让俞老师先给你报名吧，一口气把复习点和题目都给你，不能外传啊。” “谢谢孙老师。” 接下来，孙乐秧讲解起竞赛流程。 “11月是初赛，蓟京地区，参赛人数一般在3000上下，根据最终成绩发奖。” “去年，一共有66人获得初赛一等奖，也就是省一。” “这些人，大约有一半出自我们学校和市一中学。” “毕竟，最强的两个化学竞赛老师，就在这两所学校，嘿嘿。” “接下来，重头戏到了，好好听。” “去年这66个省一，有17个人，通过了985院校的自主招生，获得降分优惠，这个降分，一般不会超过20分。” “是的，辛辛苦苦拿个省一，也就给你加20分。” “从去年的情况来看，蓟京地区，化学省一，获得t2（菁华北大）降分的，只有2人，c9（九校联盟）3人。” “所以，我才不建议梦溪参赛，就算拼了老命拿到省一，也不过如此。” 孙乐秧说着转望林逾静：“但你不同，不需要花费多少精力，就能拿下省一，甚至有机会进省队，我可以告诉你，进省队的人必拿985降分，至于决赛奖牌，含金量就高得多了，金牌是可以保送菁北的，所以，你要真的回去跟家人好好商量商量。” “唔……”林逾静带着颤音点头。 李峥问道：“那省二省三呢？” “省二开始，用处就不大了。”孙乐秧摆手道，“去年省二大概两百来个吧，少有能获得名校降分的，211倒是可以，但我估计，你们也看不上211。” “至于省三，基本就是一个重在参与，没什么意思。” “也可以了。”李峥却非常热衷参与，“那我就定个省二目标吧。” “嘿嘿，明年还有戏，今年你也就走个过场。”孙乐秧说着伸了个懒腰，冲俞鸿道，“非要试试水倒也无妨，报名眼看就截止了，要不先给他俩报上？” “报上。”俞鸿冲李峥点头道，“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尽力而为，我倒不怕你耽误高考，就怕你身体……吃不住。” “我特别注意劳逸结合的，俞老师。” 时间也不早了，孙乐秧这便将卷子连同解析交给二人。 待他们走了，孙乐秧才叹了口气：“哎。” “唉。”俞鸿也拍了下大腿。 孙乐秧双掌一拍：“她怎么就不喜欢化学呢？化学不美妙么？” “是啊，还非当着我们说出来。”俞鸿更加恨铁不成钢。 “哎呀，这要不是林逾静，我早骂她了。”孙乐秧满脸怨气地收拾起公文包，“你再跟他们班主任谈谈吧，看能不能做做思想工作，你们学校难得有机会实现零的突破。” “嗨，我也不是为了什么突破，就是不想看着好学生被耽误。”俞鸿起身道，“无论如何，都辛苦您了，孙老师。” “不辛苦，嘿嘿。”孙乐秧挑了挑眉。 这个挑眉虽然猥琐，却也有深意。 回家记得跟你爱人说，俺老孙抬了你一手。 以下为作者小剧场。 第二部。 话说，有一位多年支持我的大姥，她叫乐三爷。 混在群里的朋友们都知道。 她人不狠，话却很多。 以下为我们2月4日的聊天节选： 【乐三爷：蘑菇，帮个忙】 【蘑日天：妈妈请说。】 【乐三爷：帮我推本书呗~】 【蘑日天：这个……我虽只是个lv.4的九流作者，但推书这种事，还是很有风骨的，就算咱们这么熟，我也要先看看书再决定。】 【乐三爷：《一个人的仙境》，作者文风朴实，很有仙气，我觉得很好看。】 【蘑日天：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 【［转账］：500元已转账成功，请使用手机qq查看。】 【蘑日天：我觉得很好看。】 【蘑日天：越看越舒服，不愧是历史文出身的厚重作者。】 【蘑日天：哎哎打转账干嘛啊，这不是钱的事儿，我是那种人吗？人家寇十五郎的书就是好啊！撤回撤回！不撤我翻脸了啊！】 【乐三爷：qq转账不能撤回的。】 【蘑日天：哎呀，那就没办法了……话说你还没给我女儿压岁钱呢吧？】 【乐三爷：……】 091 你就说我这招妙不妙？ 李峥和林逾静出了化学教研室，也各舒了口气。 接着，不约而同地朝高三一班走去。 省一省二什么的聊得再起劲，他们眼下最担心的还是徐梦溪。 其实，做竞赛卷拿9分，一点也不丢人。 人比人，才是最气人的。 李峥和林逾静两个高二的，竟然比高三拿的分高，还不是高一点点。 尤其是李峥，上礼拜还是个化学弟弟，嘴里喊着梦溪老师，结果硬是拿了20多分，实在是令人绝望。 李峥也很难解释，他其实已经砸了上百个小时在化学上了。 至于林逾静。 她的存在，就像一只飞天肥橘猫一样。 你能清晰地看到她软绵绵的肚皮。 可无论你怎么跳，都撸不着。 纯恶心人！ 此时正值课间，二人站在教室门口，能看到徐梦溪正趴在抱枕上，身体不时抽缩一下，看样子已经哭了很久了。 “唔……”林逾静徘徊在门口，想叫她，又不知除了唔还有什么可说的。 同样，李峥也不知是否该打扰徐梦溪。 该说什么？ 该怎么安慰？ 这也还有意义么。 就像孙乐秧说的。 普通，是客观事实。 而我李峥，若不是命运垂青。 现在又何尝不是在舔舐伤口呢？ 李峥转而望向林逾静，越看越气。 “话说你到底喜欢哪个学科？”李峥不忿道。 “呼。”林逾静头一撇，不理他。 “要不是……看在你把旺财给我的份上，我才懒得说你。”李峥也撇过头，虽知不该干涉他人的选择，但还是忍不住说道，“你知道么，我和梦溪这种人，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才能看到你的背影……而你，却始终轻易地站在那里，你知道我们这些努力的凡人，有多不甘心么？” “……”林逾静一愣，没想到李峥会突然说出这么重的话。 “你以为梦溪在为什么哭。”李峥看着徐梦溪不时抽动的身体，双拳逐渐紧握“我们这种普通人，梦想被碾碎，当然会难受……” “可是，让我们更难受的是……”他猛地瞪向林逾静，“看到我们一生不可及的梦想，被你像是丢垃圾一样丢掉。” 林逾静看着李峥通红的双眼，吓得退了两步。 “所以，我猜她现在不想看到你。”李峥也低下头，不再去看林逾静，“你走吧，去度过你随随便便就能成功的天才人生吧。挑战卓越，遭受挫折的人生，交给我。” 林逾静缓缓捂住了嘴，接着是委屈，声音也跟着哭颤起来：“可……我真的……讨厌化学……” “你所谓的讨厌，只是因为你的一切都太顺利了，受不住一丝挫折。”李峥靠在墙边，仰着头松下拐，苦笑道，“而我们，从小就在承受挫折，竟还一次次不自量力地迎难而上。非说的话，我和梦溪都是自讨苦吃，你什么都没做错。” “挫折……”林逾静看着李峥，牙关越咬越紧，“有的，我也有的。” “好了，抱歉，我没控制住情绪，说了很多不讲道理的话。”李峥抹了把眼睛，背过身去，“你没想伤害任何人，只是天生的光环，刺痛到我们了。” 林逾静下意识退了退。 她从没想过，离得太近，会刺痛人。 毕竟，从小到大，大多数人，只是下意识躲她很远罢了。 只有少数几个人，才会主动靠近。 却又偏偏伤他们最深。 不知不觉，她已退到楼梯口。 她低着头，逐渐微攥起拳，从牙缝里挤出颤颤的声音。 “挫折，我也有的。” “什么？” “你！” 林逾静捂嘴转身。 消失在拐角。 李峥打了个寒碜，愣在原地。 看来这段时间，是真的给她制造了一些困难。 可是叶孤城，你又何尝不是我西门吹雪的命劫呢？ 况且，挨不过那高手寂寞，先出招的是你啊，叶城主。 所以任你怎么口是心非，我都全当再加把劲听了。 毕竟。 我也寂寞。 李峥刚刚代入西门吹雪，衣服后领子就被人拽了起来。 刚猛的质问接踵而来。 “你，到底怎么我们梦溪了？” 李峥咽了口吐沫，非常不敢面对这个人：“刚刚我们在做化学题。” “我不管。”乔碧霞直接把李峥拽进了教室，“我安慰没用，你试试。” “不是……这是你们班……”李峥奋力挣扎。 “少废话。” 乔碧霞说着，已来到徐梦溪同桌跟前。 同桌是个蘑菇头小眼镜儿，正在卖力地自习。 “咳！”乔碧霞重重咳嗽了一下。 小眼镜抬头一看，瞬间抱起书本跑远。 乔碧霞这便将李峥按了下来：“距离上课还有5分钟，劝不过来你就留我们班预习高考吧。” 徐梦溪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又不想抬头让人看见自己的面色，只好使劲推了推李峥，让他出去。 全班人也都看着李峥，神色很复杂。 主要是因为李峥的身份也很复杂。 梦溪的男朋友。 樱湖的三井。 乔生的弟弟。 坦克的儿…… 这个算了。 李峥刚开始坐在陌生的班级，头还有些晕，但没一会儿，也就适应了，毕竟他脸皮还算厚。 “我没事……你快走……”徐梦溪把头埋在抱枕里，摇摆着胳膊说道，“我没那么矫情……” “不是矫情，都是林逾静的错。” “啊？” “她暴殄天物，浪费资源，心胸狭窄，鼠目寸光。” “有……有么？” “我说有就有。”李峥凑近了小声道，“我已经教训过林逾静了，几乎把她也骂哭了。” “……” 李峥撸起袖管道：“咱们一起，晾她三天，不理她，让她主动示好承认错误，你说我这招妙不妙？” “不要哇……”徐梦溪猛地抬起头抓着李峥，“我自己笨，跟她有什么关系？” 李峥这才看到，徐梦溪眼睛通红，哭得真是不浅。 “你不笨，你是李峥的老师，李峥的化学启蒙者。”李峥沉了口气，直视着徐梦溪道，“你好好准备高考，竞赛的事情通通交给我，我会把你的名字一起刻在奖状上。” “呜哇！”前排的女生喊了出来。 “啊！” “要不要这么甜。” “奶狗变杜宾啦。” 徐梦溪也在尖叫声中痴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而后要死了一样拼命趴回抱枕，使劲推搡起李峥，“我知道了，你走，你快走。” “没事了么？”李峥问道。 然而他却再次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乔碧霞拎起，一路扔到教室外。 “呵，没事了。”乔碧霞掸着手笑道，“可以啊李峥，有两下子啊。” “说多少次了，我口才和情商很高的。”李峥对乔碧霞，敢怒不敢言，这便拄起了拐，“膏药不错。你也是，好好高考。” “哎呦！”乔碧霞虎目圆瞪，“几个意思？别走，咱说清楚喽。” 却见李峥异常灵活，双拐狂跳，转眼便消失在拐角。 “嘿，也算没白疼你。”乔碧霞这才笑呵呵回班。 …… 高二四班。 物理课。 物理陶老师适当放慢了节奏，大多数人都努力跟着。 但李峥和林逾静却反常地没有听课。 江青华则是假装在听课。 不时观察二人。 有意思，很有意思。 这俩人一个朝窗外趴着，一个朝墙里趴着，谁也没理谁。 据说，之前他们一直在俞鸿那里做卷子。 这二位，就是有情调。 做卷子当吵架用。 江青华憨憨一笑。 秀恩爱，死得快啊！ 可他刚一兴奋，又陷入了纠结。 这种暗爽，让他有种罪恶感。 和李峥也是兄弟来着。 这样笑他，不太好啊。 此时，林逾静和李峥一个姿势，同时都累了，换了个方向趴。 接着陷入了某种奇特的对视，长达三秒。 “哼。” “唔。” 二人又都气呼呼地扭了回去。 嘎吱。 江青华一个寒颤，死死捂住胸口。 妈的，还是会痛啊。 …… 语文教研室，俞鸿游说了唐知非足足十分钟。 “就是这样唐老师。”俞鸿握着唐知非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拍着，“让林逾静参赛，100%会让我校奖牌实现零的突破，搞不好还有菁华蓟大给她降分。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无论是对林逾静，对学校，还是对你个人，都有极大的好处。” “啊……是吧……”唐知非勉强笑道。 其实她心里已经骂了一万遍了。 老师当然希望学生能出成绩。 可那也不能拿学生当绩效工具啊。 人家林逾静明明喜欢物理好不好。 我和陶老师这边已经在套路了，适当的时候会试探她对物理竞赛的态度的。 现在让她去化学竞赛，当然也行，但既然她本人这么抵触，为什么不把精力放在物理上？ 准备两门竞赛，就算是林逾静也吃不住啊。 话虽如此，唐知非却也不愿直面顶撞俞鸿。 “那行，俞老师，我放学找她谈谈。” “关键是家长，家长更要好好谈。”俞鸿劝道，“不行你把家长联系方式给我，我说。” “这个，不劳您费心了。”唐知非笑得更加勉强了一些。 麻烦您动动脑子啊俞老师。 林逾静的家长诶。 能把林逾静送到咱们这种学校的家长。 他们怎么可能管嘛。 怎么可能管得住嘛。 又说了半天林逾静后，俞鸿才谈起李峥：“对了，李峥坚持要参加今年的化学竞赛，我这边干脆给他和林逾静一起报名了，去不去再说。” “李峥？”唐知非惊道，“化学？” 092 老子这里，只有学府 “我承认，李峥我也看走眼了。”俞鸿点头道，“孙乐秧老师对他评价很高，你这边也尽量给他些环境，虽然今年不太可能拿奖，但拼尽全力试试倒是可以的。” “好，我这边一定支持。”唐知非这次很认真地点头道，“批他放假在家复习都可以。” “嗯，咱们学校出两个能打竞赛的不容易。”俞鸿这便起身道，“我现在去找校长，看他能不能报销他们俩的资料费。” “这也行？” “那当然，全套资料下来小一千块钱呢。”俞鸿嘟囔道，“这还没算培训班的钱。” “那我也跟李峥家长打个招呼。” “行，你忙，千万做林逾静工作啊。” “一定。” 送走了俞鸿，唐知非回到办公桌前，打开手机。 林逾静的家长，虽然在班级群里，但从来没说过话。 通知接龙都没参与过。 高冷得可怕。 就连入学资料里，都没填他们的身份职业。 怕不是情报部门的…… 或者是超级特工。 这种迷之大佬。 因为一个化学竞赛的事情突然打扰。 会不会招人烦？ 被抹杀掉？ 唐知非傻笑起来。 这个脑补的确过分了。 她纠结过后，终于还是点开了林逾静母亲的微信。 沈听澜，头像是蓝色的天空。 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和状态。 完全无法推测。 她硬着头皮发了条信息。 【林逾静家长您好，林逾静各科目的成绩都很突出，尤其是数理化，下个月正好是全国化学奥林匹克初赛，这个竞赛对升学很有帮助，拿奖后可以参加名校的自主招生，林逾静机会很大，学校想让她报名参赛，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 十来分钟后，对面才回话。 【静静自己拿主意，谢谢学校关心。】 就这样没了。 唐知非舒了口气。 果然是三不管家长。 要不要告诉他们早恋的事情？ 正犹豫间，一个尤其不靠谱的男人发来信息，一连发了好几条。 【李毅：哈哈，那小子要参加化学竞赛？就他？】 【李毅：到底真的假的？咱学校就他一个人去？不应该吧？】 【李毅：这个，没别的意思，这不要买学习资料么，又是一大笔，我跟您确认一下。】 【李毅：所以真就他一个人参赛？】 唐知非挠了挠头。 这样过度参与的，也很讨厌啊。 而且，这手速也太恐怖了。 不愧是我神外狂刀李哥。 …… 放学的时候，俞鸿特意来了一趟，操着大嗓门通知二人，校长特批了他们每人1000元的竞赛经费，可买书可报班，留好票据报销即可。 本来没人知道竞赛的事情，俞鸿这么一吼，班里立刻炸锅，通通围到了李峥桌前。 “真要参加竞赛？” “林逾静我能理解……可李峥你认真的吗？” “据说拿个奖也没那么难。” “我们这届开始，竞赛加分变少了吧？” “这些竞赛，不是仁大附那种学校专属的么？” 李峥费了好大口舌解释清楚后，才望向林逾静的座位。 她早就走了。 好像也没人真的围过去。 除了乔碧霞和徐梦溪，还真就没朋友啊…… 想到这个，李峥有些后悔。 话说重了。 她怕是不好面对梦溪老师了。 懊恼之间，突然有人拍了下李峥。 “喂。”陈瑾瑜晃着手机道，“还没通过好友验证？” 李峥抬头望去，他其实从来没观察过英语课代表。 现在看来，深眼窝浓睫毛，阴气很重，眼神也有很强的攻击性。 与此同时，旁边传来了张小可充满敌意的声音。 “呜呜……” 看来张小可也有这样的感觉，并且比自己更加灵敏。 李峥这便问道：“有什么事么？” “没事儿就不能加微信？”陈瑾瑜笑着蹭了李峥的桌子一下。 李峥一边收拾书包一边答道，“那等有事再加吧” “诶！你……”陈瑾瑜憋得脸色发涨，却又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 其实她一年多来，也没正眼儿瞧过李峥。 直到最近，突然有了些感觉，想赏他个好友位。 他却不领情。 陈瑾瑜气得一个跺脚，这便要走。 却见张小可一把抱住了李峥的胳膊，乐呵呵笑道：“师父，别理她，咱们继续学习。” 李峥一笑，这便又拿起笔袋：“唉，你都提了，没办法，陪你上会儿晚自习吧。” “嘿嘿”张小可不忘冲陈瑾瑜瞥眼一瞪。 陈瑾瑜面色一怔。 跟我来这套？ 不走了。 她这便又凑了回来，蹲到李峥身旁嘟囔起来：“我有一个初中同学也参加化学竞赛呢，本来是想介绍你们认识，传授一下经验的。” “哦？这不是有事么。”李峥瞬间抽出手机，“你叫啥？” “royal~”陈瑾瑜说话的同时，冲张小可眨了眨眼。 张小可登时就冒火了。 真就来后宫那套？ 我会输？ “师父！”张小可立刻压住李峥的手机，“我有200个同学参加化赛，不仅如此，我还认识7个省一。” “！！！”李峥听得浑身过电，头发都要翘起来了，“你当真？” 陈瑾瑜忍无可忍，拍桌开骂：“张小可你成心是吧，哪儿蹦出来7个省一？你种葫芦娃呢？” “嚯，嚯。”张小可不怒反笑，“这刚哪儿到哪儿啊，这就急眼开撕了？嫩了点吧。” “张小可！”陈瑾瑜怒而抓头。 李峥夹在中间，虽然莫名其妙，但隐隐感觉出一丝争宠的味道。 怪不得，后宫剧里的皇帝，一年到头总是愁眉苦脸的。 他忙甩了甩头。 毛个后宫。 老子这里。 只有学府。 “陈代表。”李峥当即抬手，划清界限，“有事在群里爱特我就可以了。” “……”陈瑾瑜面色铁青地瞪着李峥。 好，有你的。 你等着，期中完了我就坐你同桌。 看你还从不从。 “成，英语阅读资料也没你的了。”陈瑾瑜一甩头，气呼呼走了。 “啊……”李峥怅然若失，有种起身的冲动。 “哎哎哎，英语资料好找。”张小可立刻把李峥拉了回来，舔着嘴唇道，“事已至此，我该告诉你我的秘密了。” “嗯，我大概猜到了。”李峥也点了点头。 “啊？”张小可惊讶捂嘴，“这你都能猜到。” 李峥点了点头，神神秘秘地说道。 “你的表现很诡异。” “一，你不愿透露是哪个学校的。” “二，你对知识的掌握远超入学测验的表象。” “三，你认识省一。” “综合以上，不难推断。” 李峥哼笑道：“你是留级生。” “滚呐！全错啦。” 李峥愣道：“复读生？” “你够了！” 093 从一到无穷大(单更大章） 图书馆，老大爷正坐在桌前看文件。 突然。 “唔……” 一本杂志被撂在桌上。 老大爷一抬头，才看到林逾静正在桌对面摘书包。 “呦，今儿怎么了？”老大爷抬了抬眼镜，“‘唔’的都这么没力气。” “唔……”林逾静放好书包，一头趴在桌上，叹气，“不高兴。” 老大爷笑呵呵地摘下眼镜：“那小子又惹你了？” “也不……不全是。”林逾静脑门顶着桌子，傻呆呆地看着运动鞋，“不知道，不喜欢，不高兴。” 老大爷看得却很高兴。 烦恼中的少女，这多好看啊。 但他终究不是孙乐秧，他十分懂得表情管理，此时满脸都是感同身受的样子。 “不高兴就别想嘛，看书。”老爷子起身道，“新进了几本阿西莫夫的书，我给你拿过来？” “都看过了。”林逾静木木说道。 “那你想看什么，我给你找找。” “谢谢老师，不用了，就想安静一下。” “那好吧……”老爷子这便又坐回桌前，“按理说，6点闭馆，今天我也没事，给你往后延吧，想待多久待多久。” “谢谢老师……”林逾静呆望着鞋子，又叹了口气。 …… 教室内，李峥尖叫出来。 “仁大附？就他妈你？！” 还好教室里没别人了，不然李峥人设又要崩了。 张小可脸一红：“你什么意思吖？人家初中阶段很优秀的好不好。” 她说话的同时，起身跑到门前，把门关死， “就是说，你是因为受不了垫底才转来樱湖的？”李峥瞪着张小可，再次怀疑起她的智商，“竟然能做出这种决定，你实在是太……” “警告你啊，闭嘴！”张小可反锁了门，走回桌前，低下头，突然悲伤起来，“你根本不知道那些人有多恐怖，和1400多个林逾静朝夕相处，你受得了么？” “唔……”李峥倒抽了口凉气，“你这么说，我就理解了。” “我……已经没别的渴望了……”张小可咬着牙，一拳砸在桌上，“只想当个人。” “樱湖会满足你的愿望。” “你可千万帮我保密。”张小可转而瞪向李峥，“期中我是一定要考到前50的，这本来是挺开心的事情，如果让人知道我是仁大附来的，反而会被笑话。” “知道了。”李峥突然眼一瞪，“怪不得，你认识那么多参加奥赛的，还有省一。” “哼，我早说过了，我在全蓟京高中的关系网，是你难以想像的。” “这样一来，你欠我的那次愿望也能落实了。”李峥点头道，“辛苦你了，帮我搞到仁大附竞赛班的习题，越多越好。” “啊？你说什么愿望？” 李峥忙抽出小本子：“篮球赛，你赌输了，这就忘了？” “呃。”张小可抓了抓头，“可……那么多卷子……我生给你要么？” “你不是关系网很深么？” “深是深……不过交情比较奇怪……”张小可红着脸，不敢多言。 就我这个智商。 突然要竞赛卷，会不会很奇怪？ 李峥这便拿起手机：“那算了，我找陈瑾瑜了。” “别！我去要！”张小可立即将他按住，“师父你怎么也玩这套，有意思嘛？” “只是在激发你的潜力。”李峥笑着抿嘴，“你瞧，这么几天，你都背下来多少单词了？” “哎呀，那个……”张小可挠着后脑勺道，“感觉进步是不小呢。” 李峥乐呵呵地拄拐起身：“好了，我这个周末就不监督你了，加油，努力，坚强。” “！！！” 走到门口，刚一开门，便见到了一个硕大的身影。 “我……什么都没听见。”乔步霞有些尴尬，笑哈哈说道，“放学后，一男一女，关教室，讨论学习，没毛病，哈哈，没毛病。” “说什么呢……”徐梦溪从她身后钻了出来，这会儿状态好了很多，但一见到李峥，又藏了回去，低声叹道，“静静已经走了啊……” “这个……”李峥也挠起头，“晾她三天，有点过分了，要不半天算了。” “你个吕布，智商真是不行。”乔碧霞骂道，“静静胡思乱想的毛病你还不知道吗？就这么点破事儿，活活被你搞得这么麻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咳……”张小可此时背好了书包，低着头路过，“你们聊，我先走了……” “拜拜。”乔碧霞这便凑到徐梦溪耳边道，“这二货仁大附的……脑子抽了吧……” “呜呜呜……”张小可欲哭无泪，又没胆反抗，只好攥着拳头跑远。 …… 图书馆，林逾静趴了20分钟了。 扭来扭去。 不高兴。 老大爷却一副无事的样子，一张又一张地看文件。 林逾静见他这样，就更生气了。 把头往桌上一趴，使劲跺了下脚。 “嗯？”老大爷忙摘下花镜，“愿意说话了？” 林逾静扭捏了一下，这才呢喃出声：“讨厌化学。” “嗨，谁又不讨厌呢。” “不想参赛。” “那就别参赛了呗。” “他们非要我参赛。”林逾静连跺了好几下脚，“讨厌，讨厌，讨厌。” “就这事儿？”老大爷呵呵一笑，“你这烦恼还真是难解决啊。” “还有别的……”林逾静的腿又软了下来，声音也像蚊子一样，唔唔起来，“好朋友……可能开始讨厌我了……” “你做了什么啊？” “我……”林逾静想了很久才捂着脸勉强答道，“太……太聪明啦……” “咳……”老大爷捂着心口干咳了两下，“我也开始讨厌你了。” “我也不想的……已经尽量……不怎么表现，连话都很少说了……”林逾静扭过头，下巴抵在桌子上，呆视着前方，嘟嘴喷气，“噗噗噗噗噗噗……” “哎呀……”老爷子看着她的样子，有点顶不住，只好侧头不看，才能保证表情的体面，“什么叫不怎么表现？” “就是……”林逾静又嘟了好几口才说道。 “我只要一表现，就会被讨厌，说话也会被讨厌，说什么都会被讨厌。” “比如……考了100分。” “我说没复习。” “会被讨厌。” “骗人说好好复习了。” “也会被讨厌。” “说考题简单，会被讨厌。” “骗人说题难，也会被讨厌。” “就是……怎么都做不对……” “哎……这就是高手寂寞了吧。”老大爷叹道，“为什么不试试去更好的学校，那里可能有跟你差不多的人。” “远。”林逾静立即答到，“想睡懒觉。” “咳……”老大爷又是一阵干咳，“你……是够讨厌的。” “嘿嘿。”林逾静傻笑道，“骗人。” 老大爷老脸一红，忙又侧头避开目光。 挺住。 一年多来，处心积虑塑造的知心图书管理员的人设，不能崩。 “逾静啊，我只能说，你之前碰到的人，都不太好。”老大爷沉了口气，才有勇气望向林逾静，“真正的好朋友，不会因为你太出色而嫉妒你的，也不会因为你太差劲而嫌弃你，虽然你上了一所配不上你的学校，但一定有配得上你的朋友。” “唔……”林逾静缓缓低下了头，“之前，有的……” “那现在也有。”老大爷点了点桌子，“如果因为这点屁事就离开你，只能说他们配不上你。” “……” “还有，化学竞赛的事情。”老大爷嗽了嗽嗓子道，“这真的不重要，你尊重自己的态度就好了，我唯一能说的是，你真正想做的那件事，困难重重，不，简直就是困难无数，不是夸张修辞，是真正的无数。” “嗯。”林逾静也点了点头。 “这无数的困难中，少不了比化学还让你头疼的，甚至于说，这些困难中，根本就包含着无数个化学难题。”老大爷银眉一扬，“那时，你也会这么选择么？只关注自己喜欢的那部分，只关注顺利的那部分？” “唔……”林逾静低头顶着手指，陷入了纠结。 “呵呵，我说得太重了，你别有压力。”老大爷语气渐柔，“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次化学竞赛而已，跟你的未来没太多必然联系，你怎么选都没毛病……话说，你这么不高兴，那小子到底怎么你了？” “他最讨厌。”林逾静头一撇。 “好吧……”老大爷揉了揉脑袋，“不会是……他参赛了吧？” “……嗯。” “嘿嘿。”老大爷又乐呵起来，“那可有意思了，那小子就不怕困难，回头怕不是要拿个奖状砸你脸上喽。” “唔……”林逾静狠狠握拳，“就算我讨厌化学……我也比他厉害好多……” “不见得呦，竞赛提升可以很迅猛的。” 正说着，图书馆门口传来了最讨厌的声音。 “哼，太没创意了，我就知道在这儿呢。” “！”林逾静一个炸毛，狠瞪过去，拎起书包就要跑。 可她的动作，又渐渐变缓，停住了。 一起走进来的，还有乔碧霞和徐梦溪。 乔碧霞一边咣咣走一边骂道：“我就奇了怪了，放着你霞姐不理，跟这老……老师有啥好聊的嘛。” 老大爷感觉被冒犯了。 她要说什么？ 老家伙？ 虽是如此，但他还是冲林逾静挑眉一笑，这便拿起一大摞文件，遁入藏经阁。 这会儿，徐梦溪也跑了过来，拉着林逾静的胳膊摇晃起来：“真是的……明明是我不开心，结果还要我反过来安慰你，哼。” “啊哦。”林逾静挠了挠脸，嘴巴张圆，也不知道该说啥。 只知道自己没那么不高兴了。 乔碧霞也便抽了把椅子坐下：“你说说你，李峥你还不知道么，他会说人话么？他说过人话么？还什么天才光环，什么刺痛，脑子有坑吧？” 话罢，乔碧霞一把抱住了林逾静，窝着胸口，使劲往里收：“我就是馋你的身子，你这都不懂吗？” “唔唔唔……” 窒息的感觉又回来了。 “好啦霞姐。”徐梦溪照例劝开，干脆挤了挤林逾静，跟她坐在了一张椅子上，抬起双手，左右捏起林逾静的脸蛋。 “噗唔……”林逾静无力反抗，整张脸被拉平，眼睛也被化为了“~”。 徐梦溪捏得也是很上瘾，一边捏一边笑道：“就算真的刺痛，那又怎么样嘛，吃辣椒还痛呢，不是越吃越上瘾？” “~”林逾静被捏得竟然很开心。 “注意，这是一个知识点。”李峥突然杀出来，放下书包笑道，“辣不是味觉，是痛觉，吃辣的时候，因为这个痛觉刺激，会激发人体分泌一些激素，不仅使人胃口大开，还会上瘾。那么问题来了，请问辣椒的分子式……” “边儿呆着去！”乔碧霞一掌推了过去。 “我知道了……”李峥仓惶遁向藏经阁，“真的没人对辣椒碱的分子式感兴趣么……” “你走，你走哇。”就连徐梦溪也忍不了了。 “唔唔唔！”林逾静也挥起了拳头。 书架深处。 两个落寞的男人撞到了一起。 老大爷与李峥相视一笑，同样苦涩。 他们都只是工具人罢了。 “正好还书。”李峥道，“我书包在外面，但我现在不敢过去，等会儿的。” “不要紧。”老大爷这便放下文件，扫视起书柜，“有几本阿西莫夫……” “晚些再看。”李峥抬手道，“最近读科幻的时候，感觉自己的知识不太够用，很多地方半懂不懂。” “比如？”老大爷来了兴趣。 “广义相对论。”李峥苦兮兮抿嘴，“狭义相对论勉强可以理解，就是质量与能量，时间与速度之间，是可以相互转换的。” “不错啊，这个总结已经很不错了。”老大爷赞许点头，“这个提炼能力可以的。” “但广义相对论，教科书基本没谈，吧里吧里上的视频我也看不太懂。” “诶，不用研究那么深，你连基础数学工具都没掌握呢。”老大爷说着，在书架上寻找起来，“万有引力你们学了吧？” “学了，物体之间会有引力，引力大小与质量成正比。” “好的，那么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当然有。”李峥当即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引力？为什么随质量增大？” “恭喜你，这就是物理学了。”老大爷在书柜上翻书的同时，赞许笑道，“一个人小时候总问为什么，那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一个人一生都在问什么，他便是科学家了。” 李峥为之一振：“我……我还只是个孩子……” “是啊，是个聪明的孩子，99.999%不会成为科学家的孩子。”老大爷迷惑一笑，抽出了一本黄色封皮的书籍，递给李峥，眼神莫名地深邃起来，“但万一呢，万一你没有停止追问，万一那0.001生效了呢？” 李峥有些慌张地接过书籍。 《从一到无穷大》 乔治·伽莫夫 从一粒原子，到无穷宇宙。 老大爷拍了拍李峥的肩膀：“这本书不会帮你通过考试，却有机会点燃那0.001%。” 李峥此时才看明白，这是一本全方位的科普读物，专门用精简有趣的方式解释那些高大上的理论。 他很快在书背面找到引力的解释。 【引力并不是一种独立的力，它的本质是因为大质量物体，弯曲了周围的时空。】 “这就是广义相对论。”老大爷笑得道貌岸然，俨然一副教育家的风采。 “妙啊！”李峥眼儿一瞪，“怎么证明的？” “这我哪儿懂，我就一图书管理员。”老大爷说着又戴上眼镜，抽出纸笔问道，“你们新班主任怎么样？” “小唐老师很好。”李峥一边收书一边问道，“您怎么老瞎打听？” “问这么多干什么。”老大爷咬开笔帽问道，“别拘着，教学质量，管理方法，沟通技巧，都展开谈一谈嘛。” “都挺好的。”李峥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对。 “总有不好的地方吧？” 李峥下意识抽了抽鼻头。 硬说的话，的确有些缺点。 算了，还是帮她保密吧。 “各方面都非常完美。”李峥抹了下鼻子说道，“期中考试，我们班一定会爆发的。” “没意思。”老大爷无趣地收起了本子，但依旧贼心不死，挑眉问道，“听说你小子要玩竞赛？” “您消息可真灵通。” “那你等等。”老大爷这便又忙活起来，“里面有几本无机化学什么的，我看能不能找到。” “那多谢了。”李峥感动的同时，拿出手机，打开了孙乐秧发过来的书单，“找都找了，这十几本书，也帮忙找找呗。” “……”老大爷纵是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别说，学校图书馆也真有货，找了一圈，竟然找出了两本孙乐秧的指定教材。 李峥办完借还书手续的时候，林逾静和徐梦溪已和好如初。 其实本来也没有破裂，全是李峥瞎哔哔给搅和的。 毕竟，如果扛不住林逾静的天才光环，怕是早就做不成朋友了吧。 094 儿子大了，拿不住了 晚上回到家，吃饱喝足，一系列采购过后，李峥坐在桌前，拿出了中午做的竞赛卷，对着答案解析展开学习。 但他很快就停下了。 他娘的。 对着答案也看不懂。 没办法，他只好暂时放弃这张试卷，转而打开了化学竞赛基础的基础书籍《无机化学》。 这本蓝皮的《无机化学》，可谓是经典中的经典，就连学校图书馆都有。 虽然本质上，它已经是大学课本了，但因为竞赛的关系，反而高中生用的更多。 李峥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为今首要任务是完成“地魔挑战”，先把化学刚到200再说。 他这便翻开教材，从头开搞。 这一次学习，正如他酝酿的诗词中所述，逆风学习如吔屎。 耗了40多个小时活力值，外加化学100%效率提升，竟然才把这本教材将将啃完。 里面还有很多知识点半懂不懂。 自学的效率，终究是不比名师指点。 但硬啃硬学，也别有一番滋味。 如果每个坎儿都让老师给你带过去了，死磕能力只会越来越弱。 就像林逾静一样，小富即安，畏惧挑战，唔一下就跑。 这样将来怎么啃英语论文？ 李峥在心里鄙视过后，抓来旺财揉在怀中，顺手检视起学习成果。 【化学：153→159】 6点…… 看来真的是遇到瓶颈了。 无机这部分，看来也只能指望明天的习题了。 噔噔噔~ 手机屏忽然亮了。 【林逾静：……】 李峥眉头一皱。 你说说，你都发信息了，还只发一串句号。 那跟不发有啥不一样？ 这不浪费通信资源么。 整个宇宙的熵就被你这么无意义的增高了。 我这学了半天无机化学够累的了，还得费脑子分析你要说什么。 不管，不惯着你。 不理你。 很快，手机又响了。 噔噔噔~ 【林逾静：……书】 “哼。”李峥满意一笑。 就说不能惯着吧。 这不就老老实实说人话了。 他这才拿起手机回话。 【李峥：？】 【林逾静：……】 【李峥：？】 【林逾静：别学我（凶）】 【李峥：……】 【林逾静：……】 【林逾静：竞赛书列表，发给我。】 【李峥：呦呵？决定参赛了？想通了？】 两分钟后。 【李峥：咋不说话了？】 【李峥：怎么想通的？】 【李峥：大声告诉我，喜欢化学不？】 （红叹号）【李峥：111】 【林逾静已开启了朋友验证，你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 李峥眼儿一瞪。 我就逗两句。 有必要这么绝么？ 他赶紧发送好友验证。 【李峥：不闹了，给你。】 【林逾静回复：想通了？】 申请被驳回，李峥气得挠头，再次申请。 【李峥：赶紧通过……】 【林逾静回复：怎么想通的？】 还驳回。 李峥压着怒气再次申请。 【李峥：你不要欺人太甚。】 两分钟后。 【李峥：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三分钟之内通过。】 三分钟后。 【李峥：再给你最最后一次机会，我现在去洗澡，洗完没通过，你就再也没有我的好友位了。】 李峥抱着换洗衣服来到客厅，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 还惯着你了？ 叶孤城，真当我西门吹雪舍不得削你？ 骂过几句后，他才蹦进卫生间洗澡。 不多时，家门开了。 “呼……”李毅迈着疲惫的步伐进到客厅，有气无力地脱掉风衣，挂好。 这星期临时加的手术有点多，纵是他神外狂刀，也有些挺不住了。 见李峥正在卫生间洗澡，他也只好往沙发上一坐。 李毅仰在沙发上，忽然感觉屁股很硌，伸手一掏，原来是儿子的手机。 李毅本欲就此放下，却忽然瞳色一闪。 内心随即挣扎起来。 翻儿子手机，那肯定是不对的。 可了解儿子的生活，又是必须的。 以前，李峥对一切都知无不言，父子之间的交流坦坦荡荡，倒也无所谓。 可眼下，情况变了。 从小唐老师给出的情报看来，儿子跟儿媳妇相处，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可李峥自己却从没提过。 即便旁敲侧击去问，他也只管引开话题。 哎。 儿子大了，拿不住了。 李毅倒也十分清楚，青春期么，不愿意跟大人说真心话，很正常。 当爹的也是时候放手了。 但唯有一件事，始终盘旋在李毅心头。 程文月说，儿媳很时尚，是个辣妹。 骨科基友说，儿媳很踏实，是个过日子的小媳妇。 而在李毅的视野里，儿媳，明明就是个天仙啊。 乱，太乱了。 这个林逾静，到底是谁，是什么人？ 李毅非常想搞清楚这件事，这几天一直都瘙痒难耐。 他咽了口吐沫，痛下一番决心后，点开了李峥的手机。 一开微信，他就乐了。 最近的一条信息就是跟林逾静发的，就连洗澡分开的这几分钟，都要甜蜜别离一下么？ 可一点开对话记录，李毅顿时脸色铁青。 吵架了？ 还被删好友？ 竞赛书列表有什么不能发的？ 说话这么凶，还搞一堆标点符号。 不行的啊儿子。 李毅慌不择路地点下了好友申请，看到申请验证过程中的那些对话后，急得抓头。 你这什么态度啊。 看你爹的！ 他这便火速发出了申请，熟练得令人心惊。 【李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回复飞速传来。 【林逾静回复：想通了？】 【李峥：想通了，伤的是你，痛的是我。】 【林逾静回复：……怎么想通的？】 【李峥：在与你分别的煎熬中想通的。】 【林逾静回复：……喜欢化学不？】 【李峥：喜欢化学，更喜欢……】 【林逾静回复：？？？】 老李忙擦了把口水。 情话如尿崩，没刹住。 接下来的高端情话，还是留给儿子说吧。 【李峥：更喜欢物理。】 【林逾静回复：】 【林逾静：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李毅眉色一扬。 同时又感觉很诡异。 那么多娴熟的认错技巧，似乎都敌不过“更喜欢物理”。 搞不好，这媳妇也是个呆人呐。 095 中年男人最后的倔强 正当李毅想进一步窥探林逾静朋友圈的时候。 卫生间的门突然开了。 李毅忙把手机扔了回去，茫然望天，假装很无辜的样子。 李峥换上了睡衣，擦着头蹦了出来，与老李问过好后便拿起了手机。 正巧，林逾静发来一条信息。 【林逾静：原谅你了，快发。】 “哼。”李峥哼笑一声。 死傲娇。 明明是我原谅你了。 算了，行为端正就好了，嘴上就让着点你吧。 看着儿子乐呵呵进卧室，李毅长舒了一口气。 默默打开电视机，播到《体育世界》，深藏功与名。 以后金句，多给他写一些认错技巧吧。 你爹不才，也算是这方面的专家了。 就是有一点，很烦。 已经做出看儿子手机这么卑劣的事情了。 竟然还是没能确定儿媳的真身。 只看到了头像上的那只猫爪。 等等…… 那只猫爪，和旺财很像啊。 老李一瞪眼，望向了爬往电视机后面去的旺财。 旺财一个激灵，缩着身子，委屈发抖。 伺候完儿子，还要伺候老子。 它太难了。 …… 当晚，李毅辗转难眠，苦思良久。 生怕李峥再搞出些什么幺蛾子，毁了这到手的媳妇。 最终，他在贴吧留言如下 【儿子，你最近都没怎么留言。】 【可能是学业上，和金钱上，都没什么值得探讨的问题了吧。】 【但你要知道，无论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都需要与他人合作，与尽可能多的人合作。】 【在这个过程中，与各种人的沟通技巧，同样是一门学问。】 【你爹不才，关于话术，还是有不少经验的。】 【有什么问题你尽管留言，别不好意思，什么类型的问题都可以。】 写下这些，李毅才终于安心睡去。 …… 次日晚，李毅回家的时候，果然看到了儿子的留言。 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纸。 这让李毅相当感动，更加期待。 儿子的问题，拼了老命也得答上来！ 【老李。】 【关于沟通，我有我自己的方式。】 【但说到问题，确实有一些，困惑了我很久，望解答】 【1：肖战是谁？】 【2：朱一龙是谁？】 【3：王一博是谁？】 【4：李现是谁？】 【5：张若昀是谁？】 【6：邓伦是谁？】 【……】 几页纸，全是这类令一个中年男人彻底绝望的问题。 贴纸。 无情地滑落。 落到地上。 李毅再也没有力气，将其捡起。 中年男人最后的倔强。 已荡然无存。 这一次。 他认输了。 ……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李峥和林逾静各自展开了化学竞赛突击。 李峥开始频繁游走于化学教研室，神奇的是，俞鸿竟然能解答他的大部分问题，只有少数含含糊糊，留给周五的孙乐秧小灶解决。 孙乐秧见他们提高神速，也猥琐地分享了仁大附竞赛班的化学秘典试卷。 同时，张小可不负师望，当真从前几届省一，甚至是省队成员手里搞到了不少秘传经验和学习资料。 李峥也不私藏，大方地分享给林逾静。 换来了很多“~”。 至于其它学科，他们基本只是完成作业罢了。 班里人，眼见这两大金刚疯狂突击竞赛，小心思也泛了起来。 毫无疑问，这正是他们赶超这二人的最佳时机。 甚至是高中三年的唯一时机。 尤其是江青华，狠狠地抓死了这个timing。 从他的角度来看，没有参加过任何培训的李峥，硬刚11月初的化学竞赛，无疑是自寻死路，赔了夫人又折兵，竞赛顶天拿个省三，期中必然一落千丈。 想不到，这个以踏实稳重著称的男人，竟然走了这步大昏招。 是时候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踏实了。 等着吧李峥。 你马上就要被个人战+团队赛双杀了。 下雪！ 给老子堂堂正正的下雪！ 另一边。 张小可，亦全然醉心于学习，尤其是英语。 毕竟，她也没钱出去浪了。 在她的刺激下，陈瑾瑜也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开始疯了一样补英语以外的科目。 赢了是李峥，输了却是张月。 这个也挺恐怖的。 至于张月本人，虽然品性充满争议，但仅针对江青华以外的人的是这样的。 现在，为了江帅能重振雄风，竟也拼了起来。 最后，是强大的刘新。 失去了林逾静鞭策，他本有些懈怠。 但江青华也看不下他失去这个唯一翻身的契机，借助座位相近的便利，无时无刻不对刘新展开洗脑。 比如期中成绩不好，小唐老师就要被换掉啦。 比如你再这样下去，高二必留级，再也看不到小唐老师啦。 比如小唐老师，只跟学习好的学生说话啦。 之类的。 说来也妙，他的这些计策，虽然对李峥林逾静完全无效，却总能正中刘新下怀。 这一手偷梁换柱，潜移默化之间，让刘新的学习目标，从对抗林逾静的威胁，变成了保护小唐老师。 负能量变成了正能量。 这刘新可就来劲了。 当然，努力的也不仅仅是同学们，各科目老师也早以被唐知非套路，逐渐上心。 英语赵老师除外，这个血压高，套不进去。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四班因祸得福，因胡春梅的暂时离去，重点班的班主任补上了四班数学老师的空缺，他是学校少有的青壮派男老师，也是中唐知非套路，中得最深的那个。 面对四班的教学，以抓平均分为己任，他也是火力全开。 浓烈的学习氛围中，那个日子越来越近。 …… 10月31日，期中大考来临。 对包括唐知非在内，高二四班的所有人来说。 毕其功于一役，不外如此。 7点50，课桌已错落摆开，各就各位。 每个人都怀揣着自己的目标，进行最后10分钟的准备。 连刘新都认真地削起了2b铅笔。 有趣的是，班级的两位霸主，反而是准备最不充分的人。 毕竟，他们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化学冲刺上。 其实仅就竞赛提分而言，花点钱进培训班，一定是效率更高的。 但没办法，他们启动得太晚了，根本来不及报班。 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个都是自学狂人，讨厌报班。 比起自学领悟，硬被填鸭的快乐度是减半的。 比起自己想出思路，硬记下解题套路的快乐度是没有的。 铃铃铃 考试预备铃响起。 全班肃然，每个人都攥着一股劲。 如同暴风雨前夕的憋闷一样。 这高二四的天，怕是要变了。 096 暗度陈仓你怕不怕？ 李峥的腿也早已好了，此时只正襟危坐，闭目养神。 大清早的，其实也没啥可养的，主要是在检视学习状态。 【语文：108】【数学：129】 【英语：161】【物理：120】 【化学：194】【生物：104】 现在的水平，连高考都够用了。 发挥出色一点，冷不丁脏林逾静一手也是有可能的。 就是这化学…… 拼一个多礼拜，《有机化学》，《无机化学》，《综合原理》，《元素化学》，都杀尽了，依旧提升有限。 现在，每提升一点，都需要极大的精力，刷很多题。 成为地魔，果然还是要入得更深一些。 当然，若是只想提高评分，他完全可以去学习考点外的内容，比如《分析化学》、《物理化学》什么的。 但那些都是全国决赛的考点了，并不会提高预赛成绩。 李峥还不想搞那么远，先巩固好初赛知识范围，打好眼前这一仗再说。 因此，即便只剩最后6点，他也戒骄戒躁，稳固推进。 思索已罢，李峥偷偷眯条眼缝，窥向林逾静。 林逾静正在趴睡。 话说，最近她的趴睡时间越来越长了。 看来化学冲刺，也伤她伤得不轻。 哼。 李峥暗笑。 我可不一样。 冲刺化学的过程中，我可是偷偷拔高了一下物理的。 林逾静怕是没这个精力了，一定落下了不少。 这分数一进一出，保不齐会产生怎样的结果。 明冲化学，暗度陈仓你怕不怕？ 李峥并不知道，在他左前方不远的地方，一个男生正在展开相同的野望。 江青华眼睛瞪得溜圆。 暗度陈仓你怕不怕？ 眼睛瞪得更圆的，那就只能是张小可了。 她岂止是眼睛圆，连身体都变圆了。 这半个月学的太拼了，屁股就没咋动过窝。 长了5斤。 肚皮都快有游泳圈了。 想死。 不行。 考完期中再死。 等了小一个月，终于等到今天了。 你们都是狗狗！ 师父除外。 他是大狼狗。 …… 5分钟后，语文开考。 李峥全程只用常速，时间完全够用。 尤其是写作文的时候，那是相当的小心。 十点来钟，考试完毕。 这一次，林逾静竟也没提前交卷。 看来是相当重视啊。 午休时间，大家也都嘻嘻哈哈起来，表面无所谓，其实笑里藏刀。 张小可无疑是其中的翘楚，奔来跑去，恨不得要告诉每个同学自己有多惨。 “嗨呀，没考好啊。” “背的古文全忘啦！” “作文也完全没头绪，砸啦砸啦。” 神奇的是，她竟然跟陈瑾瑜熟络地聊了起来，似乎从未有过什么矛盾。 李峥并不知道，她们是在互相打探信息，虽然一切都是假情报。 午休过后，物理开考。 李峥正常发挥，全部题都做出来了，也没觉得哪里有错。 不过一般情况下，这些都是错觉，一定会错一些的。 当晚，他为了暗度陈仓，度得更多一些，又偷偷砸了30多个小时的活力值，把《高妙》数学也给干了。 这直接导致，第二天上午的数学考试非常舒适，除了最后的半道大题，他全做出来了，也没觉得有错。 但愿这不是错觉。 下午，是化学考试。 对李峥来说，这试卷就像小学题一样，简直弱智。 他才发现，一旦开始搞竞赛，就会完全脱离群众。 仅就化学而言，他现在跟除了林逾静以外的人，连聊天都没法聊了。 这次答题他也实在没扛住，不到半小时就交卷了。 交了卷子才发现，林逾静也早就回家了。 这家伙，似乎还是比自己强了一个境界…… 正因如此，当晚，李峥又猛度了一些陈仓，常速练了四个小时国家中级笔译资格考试的听力题，连写带背搞了十几个小时的专八英语写作，顺便干了五六套生物题。 这临阵磨枪，一磨就是几十个小时。 李峥越磨越觉得，脏林逾静这件事，这次真有戏。 …… 11月2日，周五。 期中考最后一天，上午是英语。 这简直就是送分。 尤其是听力。 几乎达到国家中级翻译水准的李峥，现在听这些幼儿园对话，简直就是浪费生命。 至于写作题，英语老师一直说，尽量用高端的词汇。 所谓高端词汇，就是没那么常见的，显现水平的词汇。 拿中文写作来说，假如有人写了这么一句话 【有一只鸟，名字叫鹏，它的脊背像座大山，展开的双翅特别特别大。】 这就是典型的普通词汇，虽然写的没问题，但不高端，不给高分。 所以，为了彰显水平，拿高分，一定要这么写 【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 这就有水平了。 高度凝练一下，就是通过用生僻字和诡异的语法，尽量将句子写得高贵优雅有文化，能不用大白话就不用，能让人看不懂就看不懂。 当然，前提是保证不要有错误。 根基不足的人这么玩，是要把自己秀死的。 而李峥下笔的时候，必须稳如泰山。 比如，他要写这么一句话 【根据考古发现，人类最早的排水系统始于9000年前，6000年前开始普及。】 那么真正用英语写下来，大概就是这样的 【arhaeologial exavations unovered plex systems of drainage dithes dating bak to 9000 yea ago and being extensive by 6000 yea age.】 是的，不仅充满了魔幻词汇，而且一个逗号都没有。 赵英华，我爽死你。 能不喘气读完，算你赢。 判卷子的时候可千万备好降压药。 整个英语考试，唯一困扰李峥的问题就是。 考试时间为什么这么长？ …… 下午，最后一门，生物。 做题的时候，李峥稍显烦恼。 没办法，这是他现在的最弱项了。 继打通化学经脉，英语词汇量40000+之后，生物成为了唯一一个纯背科目，他除了昨晚，也几乎没有投资过。 尽力而为吧，反正林逾静一定也没工夫背。 …… 四点钟，铃声一响，收卷。 期中这就算考完了。 刘新卷子刚被收走，就开始发泄式撕书：“解放啦啦啦啦！” “你给我冷静点。”江青华慌忙阻止，“这不是高考，只是期中。” “可我感觉比高考还拼呐。”刘新已经有些癫狂了，也许是他的大脑承受不了这么多知识了。 097 这天，该变了 张小可这边，第一时间跑到了陈瑾瑜身旁：“亲爱的，这次真的考砸了呢，怕是又要倒数了。” “呵呵，是么~”陈瑾瑜笑道，“我发挥还算正常吧。” 真是令人恶心的对话。 “唔。”林逾静也挤眼弓背，伸了一个巨长的懒腰，而后转望李峥，冲窗外指了指，“唔。” “今天有兴致？”李峥哼笑起身，从教室后面抱起了江青华的篮球，“走着。” 林逾静快速收拾好书包，指了指楼上，示意要叫乔碧霞他们。 “好的。”李峥顺便问道，“考的怎么样？” “~”林逾静眼儿一眯，扭头便跑了。 “呵呵。”李峥明晃晃笑了出来。 还来劲。 还打球？ 等着吧。 高二四班这天，该变了。 …… 当晚，连磨了两天枪的李峥，重拾化学竞赛。 期中已经结束。 距离化竞初赛还有最后一周。 今晚，他誓要突破。 为此，他祭出了初赛阶段的终极boss。 《高等无机结构化学》。 这套教材，基本相当于竞赛的珠穆朗玛了，很多竞赛题甚至直接选取该书中的例题。 孙乐秧只建议学习其中的一小部分，大概5%左右。 倒不是说剩下的95%无用，而是他考虑到，李峥是个中学生，这么短时间连这个都干完，会秃的，人一秃就会变得猥琐起来，某人对此深有体会。 李峥却不以为然。 爱因斯坦秃了么？ 牛顿秃了么？ 岂止是不秃，牛顿都快长发及腰了，拿头发当墩布都富裕。 真正的大佬头发都好好的，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些学秃的人，不快乐。 学习的时候不快乐，而是当成一个任务，一种折磨。 这当然是有可能被折磨秃的。 比如程序员。 即便是程序员，比尔盖茨、扎克伯格，那头发不都好好的？ 好吧，他们发际线是有些高。 至于牛顿那个，好像是假发来着……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真正像费曼一样，享受学习快乐的人，头发只会越学越旺盛。 李峥就这么快乐地打开了《高等无机结构化学》。 随即沉陷其中。 令他惊讶的是，因为之前的一系列死啃，他的基础实在是太过牢固，阅读这种boss级教材，反而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困难，虽不至行云流水，却也没太多磕磕绊绊。 这也是李峥最近的学习体会。 现阶段，越往深钻，越依赖基础知识的广度。 倘若基础不够，那看两行就会看不懂了，要扭头查资料，一点点抠，耗时耗力，效果也不好。 而像他这样循序渐进稳扎稳打，越到后面，反而越流畅。 这大概就是基础学习的意义所在了。 现在虽然略显枯燥，看不到太多应用成果，可一旦进入专项学习，必然会比他人顺畅百倍。 正如胡春梅所说，厚积薄发，不外如此。 这也是李峥一直以来走的傻路。 …… 半小时过后，李峥竟然将这本计划中怎么也要两天啃完的boss书，提前攻坚完毕。 李峥按捺着兴奋，去厨房啃了一块鸡胸肉。 为了更好的学习与放松，他腿伤恢复后一直坚持健身，饮食结构也有所调整，三餐之外，实在饿到不行，就会这么啃一块鸡胸，或者半块牛排。 解过馋后，李峥回到房间，搓着手打开系统界面。 其实学到一半，已经弹出提示了，只是他醉心学习，不想打断状态。 现在，是时候检验成果了。 【语文：109】【数学：134】 【英语：168】【物理：121】 【化学：201↑】【生物：110】 【检测到化学评分已达到200。】 【地魔挑战完成！】 【地魔称号奖励：持续学习某一科目达到1小时（系统时间），将进入“入魔”状态，该科目学习效率提升50%，该效果持续到切换科目，或停止学习为止。】 李峥瞪着眼睛，双掌一拍。 这魔道入得好啊。 随着挑战完成，李峥的魔化界限也突破了10级的束缚，系统首先开始计算这段时间积累的魔化经验。 【语文：103→109（6）】 【数学：117→134（17）】 【英语：152→168（16）】 【物理：111→121（10）】 【化学：145→201（56）】 【生物：99→110（11）】 【经验池：9→125】 【挑战完成，释放经验池，开始魔化。】 【完成任务，魔化之路。】 【魔化等级：10→11】 【……】 一连串的提示中，李峥意识到，这次怕是要连升n段了。 明明文科还没怎么开杀，魔化等级就如此一路飙升。 这魔化之路，还真是深不见底啊。 我喜欢。 【……】 【完成任务，魔化之路。】 【魔化等级：19→20】 【魔化达到20级，停止晋升，开启称号挑战。】 【魅魔挑战】 【魅魔，指充满魔性魅力，侵染人心的学魔。与初入魔道的地魔相比，具有更广泛的影响力。】 【魅魔，乃弘扬学魔道的中坚力量，举手投足间，都会让人感受到学习的魅力。】 【挑战达成条件：感召、引导、诱惑你所在学校的50个人，主动沉迷学习。】 【注：完成魅魔挑战前，将无法提升魔化等级，但魔化经验会累积计入经验池，突破后即可释放，晋级。】 【当前魔化经验池：25】 看着魅魔挑战任务，李峥脑袋胀了起来。 这个麻烦了。 我自己学习就好了……怎么还非要弘扬学魔道。 这事儿还搞出担当来了？ 纠结之间，系统弹出了挑战进度提示。 【魅魔挑战进度：4/50】 【感召名单：】 【1、林逾静】 【2、张小可】 【3、江青华】 【4、赵文文】 李峥眼儿一瞪。 自己搞了这么多事情呢？ 先想想林逾静…… 嗯，她一开始确实没啥学习热情，都是被自己一步步刺激出来的。 毕竟女人不能惯着。 然后是张小可，这个就不用说了，她纯粹因为离得太近，直接在物理层面上被魔气改变了。 江青华…… 这个有点看不懂。 啥时候感召他学习了？ 白给的？ 莫名其妙。 至于最后这个赵文文。 完全不知道是干嘛的。 难道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我一眼？ 看不懂看不懂。 不过无意间就感召了4个人学习，这终究算个好消息。 至于怎么搞定更多人，慢慢想办法看缘分吧。 眼下，先要看属性爽一会儿。 【李峥：地魔】 【魔化等级：20】 【加成：200%】 【每日活力值恢复：78小时】 【学习倍率：84】 这里面，尤其是，怎么看怎么舒服。 得了这么多好处，弘扬一下我学魔道，倒也未尝不可。 098 《学习养生法》 这个周末，无疑又是一个化学周末。 李峥真正感受到了，为什么叫做学海无涯。 随着学习的深入，化学200+的他，却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很无知。 此前的高中化学学习，只不过是去记忆最表层的知识罢了。 比如c+o2→co2，知道烧炭可以产生二氧化碳就好了。 而现在的竞赛学习，则是在探讨为什么会这样。 就像图书馆老大爷说的，人类就是在质疑“为什么”中变强的。 烧炭的化学过程中，化学键产生了怎样的变化，最后的结构是怎样的，为什么会这样。 一个小小的二氧化碳就能剖析出这些东西，更何况试卷中的mg2b2o4(oh)2。 通过这一系列原理分析，掌握了更基础的化学知识后，方可推一及百，再不用硬记任何反应式，便可描述反应过程，给出反应结果。 这种对抽象原理的提炼掌握，也正是人类面临无穷宇宙，无穷知识的制胜之法。 如果说，此前李峥眼中的学海，是一望无际的海平面。 现在，则是一头扎了进去，目睹了深邃千万倍的海底世界。 此刻方知，学海无涯，亦无底。 但这完全没有打击李峥的积极性。 相反，他更加兴奋了。 所谓学海无涯，回头是岸，当然是一句扯淡的话。 你浸入学海，目标根本就不是到达某个彼岸。 而是享受学习的快乐。 如果单纯的学海泛舟还不够快乐。 为什么不试试跳下去潜水？ 海面的风景难免千篇一律。 这水下世界可就妖娆多了，什么美妙的东西都有。 面对这些全新的景色，未知而又精妙的知识，李峥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 爽就对了。 …… 周一晨，高二四班。 李峥已不同以往，现在都是7点50卡时间来学校。 毕竟，他再也不需要早自习了。 更充分的睡眠，更具营养的早餐才是关键。 临近上课，同学们都在议论期中考的事情。 “据说成绩已经出来了……” “好慌啊。” “明明下礼拜才家长会的，成绩出这么快干什么……” “长痛不如短痛，只求一口气公布，来个痛快。” 与这些焦虑的同学不同，李峥红光满面，赫赫生风地走进教室，利索地拉开椅子坐好，把各种闲书、画笔，一一摆上桌面。 张小可见他这幅样子，非常羡慕。 这个气色，好像是啃了一顿大棒骨，做了个全身水疗，又睡了个大香觉一样。 “师父，你周末去旅游了？”张小可打探道，“还是泡温泉去了？气色怎么这么好。” “没，我一直都在学习。”李峥轻轻抚摸着头顶，“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是感觉头发变多了。” 张小可咽了口吐沫：“你这算什么……学习养生法？” “学习，养生……有点意思啊。”李峥揉着下巴思索道，“你看，打太极什么的都能养生，我搞个《学习养生法》，让大爷大妈们，每天清晨都聚在一起学习，延年益寿，倒也未尝不可。” “呃……”张小可完全不敢深想，只低头握拳道，“随时有可能公布期中成绩，你不紧张吗？” “完全没有。”李峥畅笑到，“毕竟，周末的学习，化解了我体中焦虑的浊气，不仅净化心灵，还舒筋活血……” “够了师父……”张小可抓着头趴在桌上。 李峥见状，便也停止了试探。 是的，他在试探。 为了魅魔挑战，为了感召更多人沉迷学习，周末没事的时候，他刻意研究了一些营销课程，结合了当代武林宗门的一些案例，以“强身健体”、“养生保健”之类的名目吸引大家加入，似乎是个屡试不爽的方法。 现在看来，至少在高中生范围内，这招不太好用。 可惜了，自己的头发，明明是真的变多了。 学习能养生保健，也许是为数不多的，经的住科学论证的保健方法之一啊。 此时，一道妖风刮过。 扭头望去，林逾静紧赶慢赶，踩着预备铃坐到了座位上，拉书包拿笔袋的时候，耷拉着嘴，满脸都是疲惫：“唔……” 李峥看得直吧唧嘴。 你看，这就是反面例子。 她一定是学习态度不对，没有体会到快乐，自然就没法养生了。 “师父……”张小可也偷偷打量着林逾静，凑向李峥悄声道，“老实说，你感觉这次比林逾静低多少分？” “呵呵。”李峥笑而不语。 “你该不会觉得能超过她吧？”张小可惊道。 “谁知道呢。” “？”林逾静耳朵一抽，突然一个回头，瞥了眼李峥，颓丧的脸色重又精彩起来，而后一甩头，哼着小曲儿摆放起文具，“嗯嗯嗯~” 相反，李峥的神色反而狰狞起来。 他生出了一个恐怖的假说。 快乐守恒。 林逾静似乎并不以学习为乐，而是以李峥为乐。 她通过几个简单的犯欠表情，夺走了李峥辛辛苦苦学出来的快乐。 实在是太卑鄙了。 李峥正想着如何夺回属于自己的快乐，班级突然安静下来。 抬头望去，只见唐知非风尘仆仆走进教室。 也许是因为今天很重要的缘故，她重新换上了正装，眼神也异常认真，像是第一次来上课一样。 唐知非放好材料后，拍了拍手说道：“既然都到齐了，就提前两分钟上课吧。” 瞬间肃静。 唐知非双手扶在讲台上，两只眼睛严肃而又认真地扫过每个同学。 大家的脸上，有焦虑也有期待，有渴望更有畏惧。 然而历史的车轮滚滚。 逃不过的，宝宝们。 唐知非面无表情地抬起手，亮出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大表格：“期中成绩，昨天下午就已经出来了。” 班里人立刻“呼隆隆”聊了起来。 “这么快……” “唐老师脸色不太好啊……” “这家长会可咋过啊。” 在同学们愈发焦虑的时候。 某几个人，却岿然不动，只待发榜。 尤其是江青华，拳头早已攥紧。 是时候了。 我考试从未如此拼命过。 辅导同学也从未如此牺牲过。 你们两个瞎搞奥赛的家伙。 马上就你们也切身感受一下。 什么才叫痛！ 叮铃铃 上课铃适时地打断了同学们的议论。 099 你个大傻子！ 铃声过后，唐知非依然面无表情，张口冷冷说道。 “结合各科目的情况来看。” “期中考试比月考，难度略微下降，全校分数都有小幅提升。” “上次月考，咱们班的平均分是491.4。” “位列理科班第六。” “与第五名的差距是，5.2分。” “而这次期中，我们的平均分是” 唐知非说着拾起白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数字 519.8。 唐知非放下粉笔，双手扶案，忽然眉头一翘，声音也跟着放浪起来。 “年级第二！哈哈哈哈！” 瞬间炸锅。 嗡 啊 嘢！ 唔！ 各种声音掺杂在一起，彻底沸腾，比烧开的水壶还恐怖。 根本就没人管什么课堂纪律，喊叫就是了。 …… 与此同时。 四楼，高三一班。 乔碧霞感受到了地面的震颤。 一楼，图书馆。 老大爷感受到了掉落的灰尘，摇头一笑。 三楼，教导处。 孙秀斌拍案而起，冲向声音的来源。 …… 高二四班，这样失控的场面足足持续了半分多钟。 唐知非不仅没有控制。 甚至自己也加入了。 借着乱劲儿自己也闭着眼睛发泄式地欢呼。 这一声卡在嗓子眼的闷气。 迟到了一年多。 终于喷出来了。 反正这么乱，她也顺便加了一些奇怪的发泄怒喊出去。 “啊啊啊啊！” “垃圾家长都闭嘴吧！” “李峥大傻子！” “我脚不臭！” 正在她喷最后一句的时候。 同学们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能听见她自己在喊什么东西臭。 唐知非惊恐转头，才发现孙秀斌已经叉腰站在教室门口了。 孙秀斌本来这就要开骂。 但她似乎听懂了唐知非最后的呼喊。 并且望向了她的鞋子。 这就很尴尬了。 “嗯……那个……”孙秀斌抹了抹鼻子说道，“知道你们兴奋，那其它班还得上课呢不是，下课再嚷嚷成么？” 同学们点头应了，但似乎仍然沉浸在疑惑之中。 小唐老师到底在喊什么？ “你也是，不管管。”孙秀斌看了看唐知非，摇着头关上了教室门。 唐知非此时才转望同学们。 长舒了口气。 还好他们没听清。 但是。 有个人正在笑。 低着头捂着嘴狂笑。 李峥！ 你个大傻子！ 唐知非费了老大劲，才缓过了这口气，尽量沉稳地说道。 “519.8，虽然还落后重点班20多分，但也比理科班第三名高了足足2分了。” “半个月的时间，提升了这么多。” “我们班每个人，都是好样的。” “感谢大家的努力！” “老师会拼尽全力护航，直到你们毕业。” 唐知非说着，迈开一步，冲全班深深鞠躬。 江青华也起身一吼：“起立！” 同学们全体起立。 “谢谢唐老师！”江青华带头鞠躬。 “谢谢唐老师！” 看着同学们齐刷刷的身影，齐刷刷的眼神，唐知非眼眶一酸，眼瞧着就要哭出来。 然而，在那些感谢声中，唐知非听到了一个异样的音符。 “唐老师牛批！（破音）”刘新扯着嗓子吼道。 立刻就哭不出来了。 擦了擦眼睛，让同学们落座后，唐知非才继续说道。 “这一次，咱们班几乎每个人的年级排名都有所提高。” “林逾静除外。” 大家都笑了起来。 虽然听过无数次“林逾静除外”，但这次是最好玩的。 毕竟第一名，没有提升空间了。 但李峥听这话，却露出了一抹邪笑。 没提高。 可不意味着没退步。 醒醒吧同学们。 小唐老师特意说这么一句。 是在埋伏笔啊。 伏谁的笔？ 还能是谁？ 哼哼哼…… “但是。”唐知非抬手道，“大家也千万别骄傲，我们平均分这么高，其实也少不了几名突出同学的功劳，实际上，大多数同学并没有领先年级平均水平那么多。” “虽然教委不主张公布成绩，但老师还是希望表扬一下排名靠前的几位同学。” “他们是大家的榜样，在他们有时间的前提下，大家也可以请教各科目的学习经验。” “没时间请教也没关系，老师也会想办法，在班级内分享学习技巧。” “下面，从第五名开始公布。” “提前预警一下，前五名的情况远超大家想像。” 唐知非说着，眯起了小眼睛，无意间瞥了一眼李峥的方向。 同学们的心也跟着吊了起来。 尤其是李峥。 这是在暗示我对吧？ 我暗度到了陈仓对吧？ 唐知非这便拿起成绩单，嗽了嗽嗓子开讲。 “第五名……嘿嘿。”她说着望向了教室中排的一个恬静的马尾辫女生，“我的课代表，刘月轩。” 在江青华的带头下，同学们纷纷鼓掌庆祝。 刘月轩傻笑低头，一个劲儿地冲周围摆手。 “月轩，老师可以公布你的具体成绩和排名么？”唐知非笑道，“这也是表扬的一部分。” 刘月轩轻轻点了点头。 唐知非这才说道。 “刘月轩。” “语文：138，年级排名2，班级2。” “数学：99，年级87，班级11。” “英语：116，年级45，班级6。” “物理：68，年级128，班级17。” “化学：72，年级96，班级9。” “生物：79，年级51，班级5。” “总分：572，年级39，班级5。” 话罢，唐知非挥拳道：“语文依然强得吓人，物理也有所进步了，年级排名比月考进步了不少，再接再厉！” “嗯！” 其实在唐知非公布的同时，李峥已经把分数记在本子上了。 他并不是窥探别人成绩的变态（林逾静除外）。 他只是想搞清楚班里谁能指点自己。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 班里的同学，一定有在某方面强于自己的。 这不，刘月轩的语文成绩就很亮眼。 圈下来了，重点目标。 下课就去请教一下。 当然，贸然求教也不太好。 就拿化学精选300题做交换好了。 评点完刘月轩，唐知非看着成绩单，念出了第四名的大名。 “第四名。” “江青华。” 江青华一呆，本欲带头鼓掌的手，僵在了半空。 嗡隆隆。 同学们也议论起来。 情况与公布刘月轩成绩时完全不同。 江青华应该是铁打的前三才对，与李峥的差距一直微弱到不可见。 期中考，他似乎也拼尽全力了。 本该趁着李峥准备化竞反超的。 就算反超不了，也至少应该能守住第三。 竟然还跌了一名…… 江青华本人，更是呆滞原地，双目僵圆。 怎么……就这样了…… 搞错了吧唐老师？ 我的出场，是不是太早了些…… “不用气馁，青华。”唐知非连连点头，“你这次考得很好，年级排名是进步的。” “啊？”江青华更呆了。 100 来了……来了…… 唐知非这便公布了江青华各科成绩。 “江青华。” “语文：116，年级排名47，班级4。” “数学：119，年级34，班级4。” “英语：121，年级29，班级5。” “物理：82，年级41，班级5。” “化学：73，年级31，班级5。” “生物：78，年级40，班级4。” “总分：589，年级31，班级4。” 唐知非放下成绩单，冲江青华点头道。 “各科目发挥都很稳定。” “进步也很稳定，比月考进步了8名。” “至于班级排名，不用太在意。” “继续这样平均提高，没有任何问题。” 江青华长舒了一口气。 自己没问题，考的很稳。 没办法，看来杀出了一只黑马啊。 他第一时间锁定了陈瑾瑜。 这才发现，陈瑾瑜自己也跃跃欲试，嘴角微扬。 果然是她！ 因为与张小可赌局的关系，突然加强了英语以外的科目学习。 据说她临时雇了一个强力大学生家教，每晚都在全方位辅导。 本来学习也不赖，痛下功夫，加上强力辅导，突然晋升班级第三，也是有道理的。 除了江青华外，其他同学也纷纷望向了陈瑾瑜。 “听说她请的家教高考700多分……” “期中考之前，每天只来半天，然后就回家恶补。” “艹，是钞能力。” 李峥却并没有望向陈瑾瑜那边。 而是记录着江青华的分数。 越记越乏味。 这种平均主义。 实在是……没啥意思啊。 学习上的事，还是不要请教他了。 至于营销、管理，如何感召他人的事宜，倒是可以问问。 讲台前，唐知非坏笑着搓起手来。 “来了啊，来了啊，大黑马来了啊。” 陈瑾瑜已经半掩着脸，暴露出了胜利者的喜悦：“别……呵呵……别卖关子了唐老师” “嗯，那我直接说了。”唐知非稳稳点头，突然凝向了教室后排，“第三名，张小可！” 整个教室，都窒息了。 张小可瞬间双目圆瞪。 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只好扬起胳膊，狠捶向李峥。 咚咚咚…… “……”李峥很疼。 张小可本来想叫出来欢呼。 但她忍住了。 转校。 学得这么拼命。 为了什么？ 特么的！不就是为了此刻吗。 她强行把喜悦咽了回去。 沉吸，眨眼，舔嘴唇。 “哎呀……明明没怎么学的……这么走运呐~” “噫！”全班同学送上了鄙夷。 你已经是李峥外魔化最严重的了好么。 不过想到她进班的时候，还只是处于刘新和张月之间。 半个多月，能拼到全班第三。 这还是很恐怖的。 大家也不禁议论起来。 “别说，小可还真挺聪明的。’ “怕不是个天才吧？” “回头让她教教，哼。” 张小可听着这些。 整个人已经飞了。 还有比这更爽的事情么？ 怎么能这么爽？ 这就是梦想照进现实哇。 身旁，忽然传来了一个稳重的声音。 “干的不错。”李峥笑道，“没给我丢人。” 张小可转望李峥，满眼泪汪汪：“师……师父……” 虽然自己没少努力。 但师父也没少夯实哇。 就连唐知非都看得很感动。 这次组队战，对成绩中游的同学，其实影响不大，就像平常一样学习就好了。 唯独班级的前几名，要想拿好成绩，势必要投入精力在队友身上。 而真正持续的，持之以恒投入的。 只有两个人。 李峥便是其中之一。 大方地分享复习材料，总结习题，督促学习。 李峥这个大傻子，别说辅导同学。 这个力度和能力，当老师都够用了。 唐知非想着想着，又望向了江青华。 有些心疼。 另一个全身心付出的，当然就是我的内鬼了。 无休息日，天天黏在一起。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学习了。 而是牺牲性学习。 头发都掉了好多。 年纪轻轻的，已经把头发往前梳了。 都怪这不争气的发际线呐。 明明挺帅的内鬼。 也不知道将来秃顶了，会是什么样子。 老师保证，再也不搞这样的活动了。 另一边，前排。 陈瑾瑜依然处于呆滞之中。 她的呆滞甚至比江青华更严重一些。 不可能……凭什么…… 也就是说…… “嘿呦~”张月忽然扭头望了过来，“咱们要好好斗上一斗了。” “啊……”陈瑾瑜抱头，陷入崩坏。 唐知非征求了张小可的允许后，便也公布了她的成绩。 “张小可。” “语文：109，年级排名55，班级6。” “数学：113，年级43，班级6。” “英语：131，年级7，班级4。” “物理：91，年级17，班级3。” “化学：88，年级19，班级3。” “生物：63，年级101，班级19。” “总分：595，年级29，班级3。” “小可的进步是最想不到的，英语、物理和化学，都很棒。” “大概也是因为精力用的太集中了，没怎么顾及生物。” “没关系，距离期末还有充足的时间。”唐知非挥拳道，“加油，努力。” “嗯！” 张小可听过无数次狗狗二连。 唯独这次，舒坦！ “接下来，是前两名了。”唐知非晃了晃头，揉了揉后颈，调整的过程中，先后不经意地瞥了林逾静好几眼，才拿起成绩单。 李峥已经看得热血沸腾了。 这么多无关的小动作，身体语言。 没跑了。 是林逾静了。 第二名一定是林逾静了。 无数的暗示和气氛都告诉他。 这天要变了！ 唐知非长舒了一口气，眼神很不简单。 “第二名，非常不一般。” 李峥的血已经充到脑袋尖。 来了……来了。 林天已死，李天当立！ “第二名。”唐知嘴巴张的老圆，猝不及防瞪向李峥，“李峥！依然是李峥！” 咣！ 李峥一头栽倒在桌上。 干。 依然是我，你搞的那么激动干什么？！ 暗示挑逗我这么久，就这？ 你个大臭脚！ 同学们也起哄似的摆起了手。 李峥就李峥，这不成心吗？ 要去说脱口秀还是咋的？ 唐知非却不管不顾，看着李峥栽倒在桌子上。 神情异常享受。 你个大傻子。 享受够了，才又开口。 “我说的不一般，是李峥的进步不一般。” “成绩我就直接说了，不征求允许了。” 101 越来越讨厌 “李峥。” “语文：115，年级排名48，班级5。” “数学：131，年级5，班级2。” “英语：148，年级1，班级1。” “物理：96，年级2，班级2。” “化学：100，年级1，班级1。” “生物：89，年级9，班级2。” “总分：679，年级2，班级2。” 在唐知非公布成绩的时候，班级先后三次爆发出了惊讶的呼声。 第一次，是英语148，年级第一。 第二次，是化学100，年级第一。 第三次，是总分679，年级第二。 唐知非还没念完，班里人就疯了一样议论起来。 “英语148？疯了吧？” “化学100才是疯了吧。” “总分679就不疯吗？” “我他妈就说李哥开挂了吧！” 江青华瞪着李峥，眼白逐渐泛红。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学习、竞赛、考试、篮球、撩妹。 全他妈不耽误。 还顺便带了一个魔徒出来。 拿了百十封情书。 当了学校的扛把子。 下一步你要干嘛？当校长吗？ 同学们的议论依然没有停止。 “等等，李峥两个年级第一……” “就是说……” 回过味儿来的人，开始盯向林逾静。 “唔呃……”林逾静两只爪子早已紧抓桌角，眼神异样凶狠。 就没有这么不好惹过。 她僵僵扭头凶向李峥。 意识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 李峥表面化学竞赛，其实根本没少下功夫准备期中考试。 表面老实，心里全是花花肠子，哪科都沾！ 大猪蹄子！ 大愣猪蹄子！ 唐知非待议论平息一些后才说道。 “李峥的进步幅度非常非常大，尤其是英语和化学。” “所以，李峥，你必须共享你的学习技巧。” 李峥恨恨点头，有臭说不出。 好你个唐知非，老子辛辛苦苦帮你，你扭脸就开始脏我了。 女人善变。 唐知非忽然眼一眯说道：“还有，你所有成绩都那么突出，唯独瞧不起我们语文是不是？” “嘁。”李峥含恨侧头，还不是你讲的太好了，根本就懒得特意补习。 他这幅样子，唐知非看得很爽，爽够了才摆手道：“哎，也不怪你啦，你可以课后向刘月轩请教一下语文。” 刘月轩咬着嘴唇，怯怯回头，“也麻烦李峥教教我化学物理。” “成交。”李峥远远应道。 不知道为什么。 总觉得他们说的不是一件事。 情绪都稳定下来后，唐知非开始公布最没有悬念的部分。 “好啦，接下来是日常年级第一，林逾静。” “语文：143，年级排名1，班级1。” “数学：149，年级1，班级1。” “英语：145，年级2，班级2。” “物理：98，年级1，班级1。” “化学：100，年级1，班级1。” “生物：92，年级2，班级1。” “总分：727，年级1，班级1。” 报成绩的过程中，全班又是几次哗然。 第一次是英语，年级2，班级2。 第二次是化学，并列第一。 第三次是生物，年级2。 这还是头一次，她没有全部111111。 也就是说。 这所学校。 林逾静元始天尊的地位。 正在动摇。 英语被李峥反超。 化学被李峥追平。 生物大概率也是被某个重点班的傻屌追上了。 虽然最终结果，依然是年级第一。 但与第二名李峥的差距，已经拉近到50分之内了。 此前可一直是领先年级第二至少80分的。 至于李峥，饿狼一样狂升了一百多分。 这个男人。 已然炼成真魔了！ 林逾静撑在桌前，亦已颤音。 “唔—u—u—o—o—” “逾静，千万别气馁。”唐知非忙劝道，“在月考的基础上，你竟然还有所进步，这已经非常难得了，生物你可能发挥有一点小失常，不碍事的，至于英语……不是你不努力……” “呃。”林逾静勉强抬手，而后捶了锤自己胸口，喷了口气，重新又凶了起来。 唐知非见状，只柔声一笑。 想不到，李峥还真的威胁到她的地位了。 连林逾静都有努力的劲头了，好事情。 唐知非这便说道：“再特别表扬一位同学，刘新。” “啊？”刘新一怔。 唐知非低头看着成绩单笑道：“刘新的进步幅度可比李峥大。” “语文：90分，排名164。” “数学：77分，排名180。” “英语：59分，排名253。” “物理：51分，排名199。” “化学：26分，排名260。” “生物：61分，排名138。” “总分：364，年级排名238，班级排名43。” 虽然这个分数依然很辣耳朵。 但刘新，毕竟是个初中水平的存在。 这次竟然有两门课都及格了。 还史无前例地超过了20多个人。 更是扭转了班里万年垫底的命运。 这也是个不亚于李峥的奇迹了。 刘新自己也愣了：“我这么牛逼呢？！” “注意措辞。”唐知非皱眉道。 刘新赶紧捂嘴：“我这辈子再也不说那个字了。” 唐知非无奈笑道：“其实你大多数成绩，已经接近平均水平了，这么短时间进步这么大，非常有潜力，只要化学、英语能跟上，下次考试进200不成问题。” “一定！”刘新亢奋点头，“那团队赛呢？” “正要说呢。”唐知非打开了随身本子说道，“按照既定评分结果来说” “第一名是李峥张小可队，1274分。” “第二名是林逾静刘新队，1091分。” “第三名是江青华张月队。” “第四名……” 公布的过程中，李峥肆意地望向林逾静的座位，笑容逐渐失控。 在这魔性的笑声中，林逾静已瑟瑟发抖，默默收拾起课桌。 张小可看着李峥的样子，却莫名有些不舍。 林逾静是靠窗独桌。 今后怕是再也没法和师父一起同桌学习了。 虽然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好期待的。 但就是有种落寞。 宣布过后，在同学们的叹息与兴奋中，唐是非抬手道：“奖励即刻生效，根据顺位，李峥你先选座位吧。” “哼。”李峥轻哼一声，抬手，点了点自己的桌面，“还是这里。” 全班哗然。 林逾静更是收拾书包的手都停住了，唔得好大声。 “原地不动？”唐知非问道，“你确定么，李峥？” “确定。”李峥点头道，“胜之不武，下次。” 这个胜之不武，寓意颇多。 不仅是他个人分数依然差林逾静50左右。 更关键的是，张小可的分组成绩根本就是作弊得来的。 想必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战紫禁之巅的时候，也绝不会用这种手段吧。 林逾静惊讶过后，却又忽然低下头，呼噜呼噜伸手把两侧的长发都抓了下来，完全挡住了脸。 猫猫也是。 座位也是。 真是越来越…… 越来越…… 讨厌了。 以下为作者小剧场。 第三部。 《抗疫在家》 【我媳妇的一天】 起床，骂我，吃饭，骂我，骂孩，打扫卫生。 骂我，吃饭，辅导作业，骂孩，顺道骂我，吃饭，睡觉! 【我的一天】 挨骂，起床，挨骂，吃饭，看手机。 莫名其妙挨骂，吃饭，又莫明其妙挨骂，码字，挨骂，挨骂，睡觉！！！ …… 这个……这只是个是朋友圈的段子，跟我本人没关系啊。 只希望大家打起精神，苦中作乐，共度难关。 另外，这里既然是作者小剧场，那一定是要有真货的。 下面请观看，作者真实的一天 《真·抗疫在家》 【我媳妇的一天】 起床，做饭，跪地叫帅哥起床，吃饭，挨训，擦键盘。 偷看帅哥码字，做饭，招待吃饭，挨训，擦键盘，偷看帅哥码字，提前暖床，睡觉。 【我的一天】 被请求起床，吃饭，训老婆，码字。 被偷看，吃饭，又训老婆，又码字，又被偷看，试被窝温度直到满意为止，睡觉。 不必羡慕，这只是一家之主普通的日常。 102 你不是这样的班主任！ 张小可见师父留守原地，心花怒放，却又感激涕零。 “师父……”她抓着李峥的胳膊使劲摇晃起来，“你果真是舍不得我哇……” “走开。”李峥狂甩。 张小可却死不撒手。 就像电风扇里夹了一团纸一样混乱。 唐知非也是无奈一笑。 的确，张小可的入学测试，明显有诈。 君子之风，还真就西门吹雪了。 “那张小可呢？”唐知非问道。 张小可顶着被李峥狂甩的节奏，颤音答道：“不换，不换……” “好吧。”唐知非继而转望林逾静。 “唔。”林逾静颤颤点了点桌子。 然后是刘新。 刘新可不来这套，当场就决定换座位了。 换到了李峥的后桌。 一边摆文具，一边油乎乎笑道。 “嘿嘿，李哥，咱凭本事回来了，牛b……牛叉不？” “恭喜。”李峥笑道，“欢迎回家。” 之后，江青华顺势换到了刘新的同桌。 战略上，他是该换到李峥右前方的座位的。 那样刚好拦在中间下雪。 可眼见李峥如此坦荡，原地不动。 他又怎忍乘人之危呢。 只是。 刘新挨着李峥坐，二人都很自然。 可江青华搬过来的时候。 李峥却下意识避过了头。 江青华自己也不知该怎么打招呼。 明明是一年多的同学，经历了那么多的患难。 现在却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 这到底是怎么了？ 再之后，张月兴奋地换到了陈瑾瑜身旁。 “就不劳你大驾了。”张月挑眉道，“江帅派我来跟你打个招呼。” “离我远点……”陈瑾瑜咬牙掏出铅笔，“过这条线，我就戳你。” “哼，我这儿还没说什么呢。”张月晃着头开始碎嘴，“也不知道是谁啊，花大几千请了个贴身家教，玩儿命学了半个月，还不是不如张小可~” “啊……” 座位调整完毕后，这节课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 但唐知非依然没有讲课的意思。 虽然高二四班进步明显，但高中生活连一半都没到。 这股气势，必须保持下去。 分组战争议颇多，已经不能再用了。 只能换些新套路了。 她老远与江青华对了个眼神。 江青华微微一笑。 本月的师生交流，是时候展现成果了。 讲台前，唐知非眼神一变，突然又认真起来。 “结合现在的班级情况，综合了多方面同学的意见。” “老师决定适当增加几名班干部，并提出一些工作要求。” “当然，老师也不能硬来，还是需要大家表决一下。” “首先，由张小可担任副班长。” “啊？”张小可本来还在缠着李峥，这会儿突然就愣了，“我？副班长？” 唐知非点头道：“嗯，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同学们对你的评价都非常高，组织能力强，性格活跃，学习和体育都很出色。” “啊，是么？”张小可傻兮兮挠起头。 不大的脑，飞速运转起来。 唔哈哈哈…… 班长。 我张小可也有今天？ 回家告诉爸爸。 怕是能有过冬补贴了。 有火锅吃啦！ 虽然内心十分兴奋，但她还是尽量无辜地说道：“嗨呀……我这个……笨笨哒，怕是胜任不了这么重要的工作哇。” “没问题，小可。”江青华第一个举手，“我同意。” 他当然同意，这个人选根本就是他推荐的。 张小可积极性很高，也混的蛮熟的了。 虽偶尔有些小心思，但总体依然是个憨批。 有这么一个副手，自己会轻松很多。 “同意。”李峥紧跟着举手。 他其实是有私心的。 毫无疑问，小可是他的人。 将来班级工作，活动，排值日之类的事情，都能让她给自己弄的清闲一些。 越来越多的人举起手来，包括林逾静在内，毕竟她也得了张小可带来的化竞省队成员的秘笈。 “” 到最后，大半个班都举手了。 “好的，具体班级工作，咱们课后交流。”唐知非带头鼓掌，“小可班长，以后就辛苦你了。” 哗啦啦啦。 在同学们的掌声中，张小可再次飞起了，感觉升入了狗狗天堂。 掌声平复后，唐知非继而说道：“接下来，增设一名学习委员，李峥，同意请举手。” 听得这个名字。 唰！ 全班的人，像军队一样整齐划一举起手来。 这实在是太他妈合情合理了。 这样的人不当学习委员，谁当？ 李峥大惊失色。 好你个大臭脚，怎么又脏了我一手？ 唐知非只哼哼一笑。 通常而言，家长对孩子当班干部，都是支持的。 但对于班干部组织工作，尤其是耗时耗力的工作，却又没那么支持了。 但李毅是个例外。 尤其是当他知道，另一个学习委员是林逾静以后。 他极力请求唐知非多安排一些工作。 “李峥，你可不要小看学习委员。”唐知非提点道，“这是个锻炼组织能力和协调能力的过程，下半学期，学习委员绝不是虚职，你们有很多工作要做了。” 李峥本来是要拒绝的。 但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魅魔挑战。 成为学习委员，独揽大权，以公之名，弘扬我大学魔道，感召大家学习。 这手操作。 妙啊。 李峥魔心一动，这便应了：“我会在放学前给出工作计划，号召全班同学一起深入学习。” 听到这个，同学们整齐举起的手。 瞬间整齐落下。 不行。 不能给这个人权力。 刘新当学习委员都行，不能是李峥。 “刚刚已经表决结束了。”唐知非笑哈哈鼓掌道，“学习委员，李峥，林逾静，你们两个务必带好咱们班的学习节奏啊。” 无人鼓掌。 只有一片哀嚎。 唯有张小可，暗中与李峥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峥微微一笑，表示赞同。 他很欣慰。 如今，我学魔道。 一个班长，一个委员。 权力的触角已然深深扎牢。 离感召全班还远么？ 唐知非看着狂热的李峥，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不对。 “特别提一下。” “两个学习委员这周末就要去打初赛了，下周开始再开展工作吧。” “其它学科老师我也打过招呼了，你们两个可以自主学习。” 话音刚落，铃声响起。 同学们都十分欣慰。 这节课全在说杂事，一秒钟也没学习。 就这么混过了一节正课，很舒适。 唐知非也是有苦难言。 自从当班主任以来，语文课总要讲些班上的事情，几乎相当于一周少了一个课时。 因此，这次期中考试，其它学科都进步明显，语文反而是唯一一个原地踏步的。 套路用的太多了，反而把自己套进去了。 唐知非这便回身望向课程表：“这么巧，下午有节体育……” 四班的江湖再次哀嚎遍野。 “别！” “唐老师你别学坏！” “你不是这样的班主任！” 103 学委→学阀 课间，李峥顺理成章地走向刘月轩的座位。 刘月轩的同桌，一个蘑菇头女生，似乎也感觉到了魔气的逼近，早就远远躲开了。 嗖 李峥稳稳落座。 毫不隐藏地暴露出学习委员的英姿。 刘月轩心下慌得要死，表面却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收好语文书，换上下节课的数学书。 要说李峥，对她的印象其实很有限，文静人，文艺人，瘦瘦高高的，内敛到有些闷骚，虽然脸上有些痘痘，但看起来依然很舒服，不像陈瑾瑜，好像每句话每个眼神都带着刀子一样。 与跟班上的所有女生一样，李峥除了被催交作业外，一年多也没跟她说过几句话的样子。 眼下，为了学习相处，为了展现学习的魅力，为了感召与晋级，李峥变得主动起来，开门见山说道：“月轩，我可以提供化学精选300题影印版，全吃透，期末考试80分不成问题。” “啊……这个……”刘月轩抬了抬银边眼镜，咽了口吐沫，依然不敢去看李峥，“我能提供……我能……我我我……我错了……我什么都拿不出来……” 她越说越委屈，整张脸都枯萎了。 仿佛在被习题凌霸一样。 李峥也跟着慌乱起来。 他只是主动献题而已，并没有要强制交易什么。 “不用，不用，你别多想。”李峥忙劝道，“随口说一些语文学习方法就好了。” “这个……这个也没有……”刘月轩愈发委屈，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峥，“我就是比较喜欢阅读罢了。” “没问题，平常做的，与语文相关的活动，告诉我一下就好了。”李峥点头道，“这对我就是极大的帮助了。” “可我感觉，跟你的300题，完全没法比……” “题哪里都有，启蒙才是可遇不可求。”李峥笑道，“几周前，我也还是个化学废物，谁能想到周末就要去竞赛了呢？机缘巧合，高人指点才是关键，做题只是最后的强化训练。你就当聊天，随便谈谈就好。” “那……我试试吧……”刘月轩强提了口气，扶正了眼镜说道，“嗯……现在的语文高考，已经非常偏向阅读和写作了，硬记的知识越来越少，我分高，主要是因为我平常喜欢读书吧。” “哪方面的书籍呢？”李峥打开本子问道。 “嘿嘿……”刘月轩闷骚一笑，“晋江你知道吗？” “没听过，我回去试试。”李峥姑且先把这两个字记下了。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刘月轩忙把他的手按住，“那里面都是言情文，帮助不大。” “是么，我平时看科幻比较多，帮助大么？” “应该也不大。”刘月轩一本正经地分析道，“总体而言，小说，尤其是偏商业化、畅销类的小说，主要都是供娱乐消遣的，帮助都不大。想要领悟文字的魅力，主要还是要靠严肃文学和世界名著，优秀的时评读起来也很痛快。” 李峥听得极其仔细，感觉进入节奏了，一边记录一边说道：“月轩老师请继续。” “才疏学浅，不敢不敢……”刘月轩继而说道，“具体到作品范围，凡是名著都可以读，近现代的名家小说也可以的，最好主读二零零零年以前的名作，那会儿的文学字斟句酌，文采飞扬，有很多惊艳的句子和段落。” “拿近现代白话文而言，老舍和鲁迅的每一篇作品都是经典中的经典，那些描述和句子，你品透，自然就有收获。” “不过你要想清楚，读书并不是为读而读，甚至不是为了故事而读，只大概看懂故事囫囵吞枣，读了等于没读。” “关键在于领略其中的文学之美，更深入一些，可以在脑海中分析句子的用意，再试着仿写，比如我每浸入一部作品的时候，自己连载小说的时候，文风都会下意识往那边靠。” “连载小说？”李峥惊道，“这么强的？” “也不是也不是……谁都可以连载，就是在晋江上自己瞎写的，一个月也就更新一两章。”刘月轩说着瞥了眼李峥，又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江青华，便又低头唧唧笑道，“嘿嘿，最近灵感比较多，写了七八章的样子。” “那你笔名是什么，我去拜读。”李峥满面诚恳。 “不行！”刘月轩脸一红，双手遮在面前，“这个太羞耻了，绝对不能读……” “好吧。”李峥转而问道，“所以在晋江上连载小说，也能提高语文了？” “这个……写作肯定是最锻炼的，不仅是练作文，你在写作的时候，同时会思考句型句式，什么时候用什么描述。”刘月轩美滋滋说道，“站在创作者的角度绞尽脑汁，想将意境传达到位，配合上阅读，语文自然能提高。” “颇有道理啊。”李峥点头道，“就是说，写作训练是全方面的语文锻炼，绝非作文那么简单。” “是的，不过……晋江还是算了……”刘月轩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至于文言文和诗词，我也没太好的办法，只能对照译文多读了，跟学英语差不多。其它，我也想不到太多的了……” 李峥收获颇丰，但还是禁不住问道：“那题呢？有什么推荐题库么？” “这个真没有。”刘月轩立刻又委屈回去了，抓着裤子颤声道，“我除了考试……基本没怎么做过题。” “原来如此，语文是最不可能玩题海的。”李峥心满意足合上了本子，“月轩老师，你提供的思路非常重要，我决定，再附送你化学拔高150题。” “别……不用了……” “那，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找我。”李峥掏出手机，“周末也可以，加好友吧。” “哦……”刘月轩惴惴不安地扫了李峥的二维码。 与刘月轩交易完毕，李峥刚一起身，就撞上了陈瑾瑜。 “喂，也教教我呗，全校第二。”陈瑾瑜眼睛看着旁边，有一搭无一搭地晃着手机道，“没别的意思啊，谁让你是学习委员呢~” 李峥当即收起手机，转身道：“学习方面的事，我会总结出文案发送给全班，就不单独辅导了。” 陈瑾瑜这就不干了，追上来问道：“那凭什么刘月轩可以？” “人家是前五名。”李峥满脸鄙夷地侧过头。 “靠……还能这样？”陈瑾瑜抱头痛呼，“问你一道题还要资格了？” “当然，我精力有限。”李峥认认真真解释道，“就像武林门派一样，资源有限，只有嫡传弟子才能得到掌门的亲自指点。” 李峥话罢，拂袖而去。 陈瑾瑜呆立当场。 学个习而已…… 怎么比修仙宗门还严苛。 你这哪是学委？ 是学阀啊！ 气死了气死了。 不就前五名么，有什么了不起。 刚刚成绩单下来，我已经是第六了。 你等着，等我进了前五，看你加不加我好友。 与此同时，李峥走到半路，身子一僵。 【魅魔挑战】 【成功感召：陈瑾瑜】 【挑战进度：5/50】 李峥眼儿一瞪。 无心插柳，莫名其妙。 这么看来，这个挑战也没那么难。 不过这件事还是先放放。 像唐知非说的，现在先全力准备竞赛吧，下周再搞。 104 最大的赢家 中午，李峥和林逾静被叫到了化学教研室。 各领了一大摞卷子。 李峥自然是兴奋异常。 林逾静必然也满脸苦痛。 这批卷子，可不是一般的卷子。 是今年各省的预赛题，以及营地和培训班的模拟题，当然还包括孙乐秧的最终冲刺题。 俞鸿可是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搞到的。 要说俞鸿老师，虽然教学水平有待商榷，但人脉和手段一定是第一等的。 再看初赛题。 与蓟京这种直辖市不同，很多省份的考生极多，没法全部安排去考国初。 因此，那些省份的化学会，会先在各个地级市安排预赛，做一轮选拔后，才集中打国初。 这些题虽然质量一般，但很适合查缺补漏，找到自己没有吃透的知识点。 至于培训班模拟题和孙乐秧冲刺题，其质量不亚于历年国初真题，全做一遍，不仅能有提高，还能以此为参考，预估自己的国初成绩。 这一大摞卷子，绝对算得上是雪中送炭了。 但对另一些人来说，也许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比如林逾静，她和李峥一同走在楼道里，抱着卷子，腰都压弯了，生命气息十分微弱。 “唔……” 竞赛不易，逾静叹气。 李峥却满心欢喜，手不释卷：“好了，既然决定参赛，就全力以赴吧，早点做完，让孙老师根据咱们的答题情况，最后再做出一些指导。” “唔。”林逾静终是提了口气，暗暗握拳，并且很快找到了释怀的理由，凶巴巴说道，“受这么多罪，不拿奖就亏了。” “也是个道理。”李峥哈哈一笑，“可反过来想，万一你进了省队，要去打全国决赛呢？” “咯……”林逾静瞬间一个寒颤，怒瞪李峥，“你才进省队，你全家进省队。” “哈哈，我还真巴不得进去呢。”李峥挠着后脑勺道，“讲真的，你好好考，可能真的能拿到蓟大化学系的降分。” “不去。” “那你考这个干啥？”李峥不解道，“我是因为单纯的喜欢。你又不喜欢，你又不想进化学专业，你是受……你是变态么？” “嘁。”林逾静一侧头，不理他，“我喜欢别的竞赛。” “哦？”李峥问道，“数学？” 林逾静不说话。 “生物？” 不说话。 “物理？” “唔……”林逾静的笑容暴露了自己。 “什么时候，我也参加。” “去去去。”林逾静嫌弃摆手，“不跟你一起。” “呵！学习竞赛，你还能绕得过我？”李峥已经拿出手机查找起来，“初赛大概四五月份是吧，搞完化竞我就去找陶老师。” “咯……”林逾静对此相当鄙视，小眉毛都凑成了一堆儿，“没有信仰，竞赛狗狗。” “呵呵，少来这套，也不知道是谁求着我要化竞参考书，最后低头认错加的我好友。” “？？？”林逾静猛一瞪眼，“认错的是你！” “呵，女人可真幼稚。” “！！！”林逾静抄出手机，竟然给李峥亮出了一张张截图。 【李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林逾静回复：想通了？】 【李峥：想通了，伤的是你，痛的是我。】 【林逾静回复：……怎么想通的？】 【李峥：在与你分别的煎熬中想通的。】 【……】 李峥完全看傻了，差点把卷子都掉在地上：“你……你ps，你有意思吗？” “咕咕~”林逾静这才算舒服回来，抱着卷子蹦跶着回班了。 李峥脸色是又青又红，思索许久后，终于有了答案。 老李！ 你死了！ …… 放学后，是日常篮球放松时间。 老时间，老地点，老队伍，老方法。 所谓的方法，其实是抢占球场的方法。 众所周知，人多篮少，很难独霸。 除非，你有乔碧霞。 她的出现，如同是震场炸弹，总能将一些人逼走。 只是，这一天的分组对抗中，徐梦溪比以往，更加没有存在感，连基础的跑动都很少，总是发呆，有两次连球都没接住。 李峥的情商，是很高的，他自然发现了徐梦溪有心事。 打完球，大家坐在场边休息喝水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凑过去，假装看着夕阳喝脉动。 “我说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李峥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后，低吟道，“这句话，是没有时限的。” “……”徐梦溪脸一红，吓得跳起来跑出老远。 要不是她还算了解李峥，这话当结婚誓言都够了哇。 “又欺负我的女人。”乔碧霞单手一攥，捏瘪了手里的饮料瓶，狞目骂道，“梦溪本来期中就没考好，你还欺负她？” “哦？”李峥眉色一紧。 接着，是汹涌而来的负罪感。 这段时间，真的是没少耽误徐梦溪学习。 作为高中生而言，还有比耽误别人学习更重的罪孽么？ “是我的错。”李峥惭愧低头。 “没……没有的事……”徐梦溪双手挡着脸，一个劲儿地摆手，“是因为化竞耽误了，跟你没关系……” “唔。”林逾静小跑过去，抱着徐梦溪，怒视李峥，“你的错！” “别闹啦静静……”徐梦溪欲哭无泪。 李峥也很着急。 他很想帮徐梦溪一把，但才疏学浅，实在找不到角度。 除了英语和化学外，他其它学科根本就不如徐梦溪。 而英语，背单词+阅读就对了，这个没法指点。 化学，人家已经够用了，没指点的必要。 李峥含恨握拳。 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无能的男人。 还是在最擅长的学习上。 身后的乔碧霞也是长叹一声：“梦溪平时不是年级第二就是第三，唯独这次，20多名了，应该只是失误，别慌。” 旁边，刘新一边拿领口擦脸上的油汗，一边问道：“那你呢？” “涨了两名，第七了。”乔碧霞嘿嘿一笑，“话说最近越来越有精神头儿了，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李峥听得一个寒颤。 怕不是撩汉撩的吧。 仔细想想。 我们六个人，天天这么混在一起。 最大的赢家根本不是我李峥。 而是乔碧霞。 105 不经历贪嗔痴，怎懂得断舍离 “咳……”江青华忽然冲徐梦溪抬手道，“那个谁，关于成绩下降的事情，我有一些小经验，可以分享一下。” “没事的没事的……”徐梦溪忙摆手。 “唔！”林逾静却硬把她推了过去。 江青华直视着前方，语气渐冷：“我猜，你分心了对么？” “啊。”徐梦溪一愣。 好像被江青华一语洞穿了。 她忙答道：“……好吧……我确实分心给化学竞赛了。” “呵呵。”江青华笑了，有些凄凉。 徐梦溪也跟着后脊发凉。 这个男人，有故事。 正当江青华沉浸在雪中的时候，一双巨掌扇了过来。 重重地扇在了他的后背上，把雪全给抖落了。 “有话快说，装给谁看呢？”乔碧霞骂道。 “咳……”江青华感觉自己受了内伤，擦了擦嘴才说道，“关于分心，我深有感悟，分心的时候，做题会不连贯，学习会走神，就连睡觉都不踏实。” 徐梦溪慌张至极，不置可否。 “总之，我也曾因分心，耽误学习。”江青华瞥了眼林逾静的鞋子，终是不敢直视这段过往，只侧头道，“我的方法是，转移注意力，看2到10分钟的视频，提神醒脑，清空杂念。” “妙啊。”李峥附和道，“我偶尔脑子不清醒的时候，也会看猫猫视频。” “猫猫视频不好，会上瘾的，我们需要的是短平快，立刻就能来劲儿的视频，我称其为鸡血视频。”江青华摆了摆手，拿出手机，“我最近的激素视频，主要是是奥利给和影流之主。” 接着，几个人都围了过去。 首先出现的，是一个脑袋出奇地长，发型清奇，声音莫名洪亮的男人。 “我们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要怕，微笑着面对它!” “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 “坚持就是胜利!” “加油!奥利给! 看着男人最后兴奋的表情。 就连李峥都来劲儿了：“这个好，提神儿，我也要。” 林逾静也跟着唔了起来：“奥利唔！” 之后，是第二段。 动感的音乐中，三个一模一样的秋衣男魔性舞动。 “难道这就是你分手的借口“” “如果让你重新来过” “你会不会爱我” “爱情让人拥有快乐” “……” 这段视频虽然没有奥利给那么直给，但却有种神奇的魔力，能将人吸入其中，看完之后，一切杂念都没有了，什么都忘了。 只剩下这三个秋衣男婀娜的身姿。 李峥也再次把这个视频加入了自己的收藏。 林逾静竟也回味起旋律：“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在几人的惊叹中，江青华黯然地收回了手机，冲徐梦溪道：“其它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话罢，他苦笑一叹。 “不经历贪嗔痴，怎懂得断舍离。” 徐梦溪已经完全看呆了。 这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话说他发际线最近往后推了好多哇。 “打扰一下……”刘新收藏过视频后问道，“你们说的分心，真的只是化学竞赛？” “哪儿都有你！”乔碧霞一把将他拎走，“再陪姐投俩篮。” “唔……”林逾静也轻抚着徐梦溪的后背安慰着她，但就是嘴里停不下来，“唔唔~唔~唔~唔~唔唔” “这个。”李峥终于也想到了现实一些的解决方案，“梦溪老师，我虽然成绩一般，但很早就全方位研究过各科目的参考书和习题集了，如果可能的话，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成绩单和卷面，推荐一些书目给你。” “我真的没事……”徐梦溪快被这堆人气笑了。 “唔！”林逾静却再次推了推他。 江青华也说道：“这方面一定要相信李峥，他虽然不是学习最好的，但一定是研究学习材料最深的。” 众人的推搡下，徐梦溪莫得办法，只好把自己的试卷和成绩单取了出来。 江青华和林逾静，也知趣地找乔碧霞他们投篮去了，不好意思窥她成绩。 徐梦溪攥着成绩单，坐在李峥身旁…… 实在是不好意思出手。 情商很高的李峥，自然也发现了她的烦恼，这便也抱起书包，翻出自己的成绩单，不过是月考那张，笑呵呵递了过去。 “再差也没我差。” “呃……”徐梦溪勉勉强强才算交换。 李峥接过单子，便是一抖，而后小心翼翼地捋平，见不得一丝褶皱。 这是看成绩单的必要仪式。 【姓名：徐梦溪】 【学号：20160108】 【语文：120，排名12】 【数学：88，排名131】 【英语：129，排名8】 【物理：91（110），排名78】 【化学：96（100），排名1】 【生物：77（90）排名30】 【总分：601，年级排名21，班级排名19】 李峥看着徐梦溪的成绩，微微呢喃。 原来梦溪老师也有偏科啊。 因为高三已经在用总分300的理综卷了，物理、化学和生物的总分也不再是100。 至于具体分值，各省不一，每年也都有所调整， 仅就这张卷子而言，物理91并不是个高分，生物77也不是低分。 但数学88终归是有问题的。 旁边，徐梦溪看着李峥的分数单，也是惊叫出来：“你化学开玩笑呢？57分，排名176？” 李峥笑道：“是啊，化学都这么差了，但只要找对老师，也能努力到参赛水平。” “等等……”徐梦溪这才反应过来，“你这是之前月考的成绩单？” “是啊。”李峥挠头傻笑，“让你看看我有多惨，高兴高兴。” “靠！”徐梦溪气呼呼伸手，“我要看期中的。” “别了吧……” “可你看了我期中的！”徐梦溪一把把自己的成绩单抢了回来，藏回书包，“你成心，还老师老师的，逐出师门！” “好吧……”李峥摇了摇头，只好掏出了期中成绩单，“挺住。” “哼。”徐梦溪气恼地看了起来。 表情肉眼可见地产生了变化，嘴巴逐渐长大。 数学131，年级第五…… 英语148，年级第一…… 物理96，年级第二…… 化学100，年级第一…… 总分：679，年级第二…… 这……这…… 这要是没有林逾静这等妖货。 铁定年级第一了。 自己考的最好一次，总分也就640。 徐梦溪的表情逐渐失控。 嘴巴都要融化了。 要哭。 被林逾静打击就好了。 怎么你也这样。 太难了…… 我太难了…… 106 决战日 “我……我不跟你们玩了……”徐梦溪撇下成绩单，抱着膝盖埋头进去，越来越能体会到江青华的那种感觉了。 明明一起打篮球的。 怎么你们就都六七百分了哇…… “不闹了。”李峥抬手道，“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数学和物理卷？” “答得很难看的……”徐梦溪埋头嘟囔道。 “我说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好好好……求你别再说这句话了……”徐梦溪整个人都虚了，只好拿出卷子塞给李峥。 李峥粗粗一看，对徐梦溪的学习情况已有判断。 首先是数学，基础题丢分很多，她明明会做的，却在中间犯了各种各样的马虎，失误而已。 再看中等题，思路有些混乱，做得像撞大运似的。 至于拔高题，基本就是瞎写几个公式上去，能混一分是一分。 综合而言，状态好些，正常做，至少能拿个110分。 这张卷子，如果自己来做，最多应该也只有130来分，还是有些难度的。 物理与数学情况差不太多。 李峥这便有了主意，拿出手机，在自己的书库中翻找起来。 徐梦溪基本是卡在中等题瓶颈了，需要相对深层地梳理一遍概念，再做精题强化。 那么适合的复习材料就很明确了 “先吃透《高中数学构造式解题思维技巧》，还有余力的话，用《更高更秒的高中数学二轮复习》拔高，你需要深入整理一下，刷题可以往后放，” “至于物理，时间多的话，去啃《中学生物理思维方法丛书》，一共13册，虽然很多，但高起低落，深入浅出，读起来十分上瘾。时间不够的话，就看《高中物理思想方法提炼与扩展》。” “物理不同于数学，不要搞这些奇技淫巧，概念悟透，自然高分。” “这些书的购买链接都给你了，东哥家比较快。” 李峥自顾自说了半天，才发现徐梦溪没有反应。 转过头去。 她已经看傻了。 或者说是看痴了。 徐梦溪自己也没想到。 推荐教材，竟然推荐出了性感的味道。 到底是李峥病了还是自己病了？ “咳。”李峥有些尴尬地收起手机，望向几个投篮的队友，“耽误你的学习，真的是我的错，你不知道我有多自责，我恨不得……恨不得……分几十分给你。” “噗……”徐梦溪才刚刚被某种奇特的魅力打动了，这一刻又全部喷了出去。 她拿起手机强撑着说道：“这几本我还真没看过……东哥那里都有吗？” “对了，瞧我这脑子。”李峥一愣，拍了下脑袋，重又掏出手机，“你给我的化学笔记都是无价之宝了，我竟然还要你自己买。” 话罢，他唰唰唰下了单，扭头问道：“地址？” 徐梦溪再次窒息了。 好像被撩动了什么。 这，这算什么…… 听说过送钱送车送房子。 还有送习题的？ 她不甘心，甚至气愤：“我自己买。” “呵，由不得你。”李峥哼笑一声，飞速搓下了密码，“我让东哥送学校了，明天上午我就取了给你。” “我不要，你快退单。”徐梦溪抓起李峥的胳膊恼道，“那多少钱？我给你。” “我送你教材，与你何干？”李峥收起手机，霸气一笑。 徐梦溪也彻底放弃了。 这算什么。 霸道题王？ 硬给你塞习题怕不怕？ “哎……真是……”徐梦溪被彻底击败，无奈低头自语。 “你们周末就要去竞赛了，明明要劲儿的时候，瞎替我担心什么……” “嗯……都是我差太多了……害你们分心……” “再送我教材就打死你！” 徐梦溪骂过之后，深埋起头，不敢去看李峥。 没什么可分心的。 学习，学习，只要学习就好了。 就算非要分心…… 考完了……再说…… 嗯！ 不想了。 期末……绝对不会再考这么差了…… 李峥看着徐梦溪暗暗搓起的小拳头，甚是欣慰。 不觉间，又出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魅魔挑战】 【成功感召：徐梦溪】 【挑战进度：6/50】 这就…… 更加欣慰了。 想不到，只是从心而为，便能感召同学们来学习。 而刻意钻研营销技巧，太极培训，反而效果寥寥。 李峥对此稍有感悟。 原来，只要做好自己，自然而然就可以感召他人了，那些所谓的手段，反而是拙劣多余的。 可惜，现在还不是分心的时候。 化竞过后，再好好做自己也不迟。 …… 接下来的一周，李峥继篮球赛后，再次成为了风云人物，就连每日情书的数量曲线，都有一个小幅回升。 李峥也想不到，这年头，学习好竟然也能收情书了。 书中莫不是真的有颜如玉？ 总之，这段时间总计收到的情书数量，已然破百。 当然，也有些人接二连三写了好几封，拿这个当日记玩，李峥暂时也无力统计，通通收进了纸箱。 之所以没有当做草稿纸用，主要是因为，这些人中，也许能发展出不少学魔道的力量，竞赛过后，再一一感召也不迟。 说到竞赛，李峥与孙老妖的沟通愈发频繁，基本每晚都要开半个小时的微信小灶。 孙乐秧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感受到李峥恐怖的进步速度后，立刻被挑逗得积极起来，虽然多数时候只是做大方向上的指导，不过他个人也会提供一些攻克难点的小技巧，尤其是实验题方面，他自有一套专破竞赛题的猥琐思路。 这些针对竞赛的技巧，书本上还真就很难找到，李峥也真正体会到了名师的强大与猥琐。 …… 11月10日，周六。 对大多数人来说。 这一天最关键的事。 是把商品放进购物车。 是午夜零点抢购。 是集结购物战队混积分。 但有这么一批人，早已忘记了什么双十一。 这一天，对他们来说只有唯一的一个含义 第32届全国化学奥林匹克竞赛，初赛日。 他们手持着笔袋和计算器，奔赴考场。 备战三年，决战三小时。 这一天，终于到了。 如往年一样，初赛由各省（直辖市）化学会承办，全国同时同卷。 中华化学会会根据往年的成绩，为各省分配省一、二、三等奖的名额。 各省化学会，则会严格依据分数排名颁奖，大约在2至7天内公布获奖名单。 其中，排名最靠前的几十个人，会被召集参加省队集训，选出最出色的十来个人去打国决。 全国决赛，李峥其实还不太敢想。 能有个省一就足够了。 话虽如此，但这一天的意义，其实早已超越了争奖。 这一天，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由平凡，挑战卓越。 用海量的努力，去逼近，去超越那根天才水平线。 然后去抢购双十一特价教材。 停，那是后话了。 总之。 此时此刻。 李峥已碾过了数倍于初赛范围的知识点。 斩杀的习题更是十倍有余。 站在最终的化竞boss面前。 他要说的，只有一句。 “你已经死了。” 上架感言 【你是要当一辈子二更兽】 【还是要当爆更猛男，哪怕只有一天】 【你需要的不仅仅是存稿】 【还有发自心底的恳求】 【以及臭不要脸的承诺】 【只为惊醒少数人】 【手里的订阅和票】 …… 我哭了，你们呢？ 明天中午12点左右上架，我会把存稿都献出来。 如果喜欢，恳请支持。 拜谢。 特别说明一下，明天的章节中有一些有趣的化学梗，我需要自己在起点本章说配图，预计下午一点会完成，那会儿看应该稳了。 明日之后，更新时间会回归到早7点。 然后……这个…… 因为我是只老油条（lv.4）了。 真到该说话的时候，反倒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好。 比如说吧。 大家看着我书写的欢乐，但其实，背地里，我真正创作的时候…… 那欢乐你根本想象不到 还有人端茶倒水揉肩擦键盘，哎呀一家之主不要太爽。 没办法，我太喜欢码字了，一天不写小说浑身难受。 那为什么每天就这么少字？ 这个容我哭一句。 这其实。 全都是同行衬托。 怪物。 都是怪物。 不是我蘑菇不给力。 只是那班子师兄首富医生，更的实在是太多了…… 当然，我自己也会努力，争取早日进化成三更兽。 也恳请各位老爷别忘记投食。 再然后…… 我也没啥段子。 要不给您发点猫片吧。 （提示：需在起点本章说才能看到） （看不到应该是我老婆还没求我起床，或者卡审核了） 猫片1。 猫片2. 猫片3. 混进来的可可。 最后，再次拜谢每一位读者！ 每一位本章说大神！ 每一位书评区大佬！ 以及未来有可能出现的配音大佬！ 如果能配音的话，“唔”的时候都给我走点心。 感言结束，扬帆起航！ 大家明天见！ 不。 天天见！ 107 我不就是时尚英俊了一些么？ 蓟京地区，初赛考试由四中承办，这也是一所不亚于仁大附的高中，但在化竞方面却着实与仁大附和市一中学有着本质差距，大概就是差了一名猥琐的化学老师吧。 李峥被分配的考点在四中的初中部，一路乘地铁到北海公园北站，再进小胡同钻十分钟就到了。 学校门口，出示准考证的时候，李峥看到有些人是结伴而来，其中不乏校服党。 校服党中，又以仁大附中和市一中学为最。 其实不仅是化学竞赛，其余四大学科竞赛，这两所学校也是最突出的。 按学校综合实力而言，蓟京高中的前三大约是这个顺序 1：仁大附中。 2：四中。 3：蓟师大附属实验中学。 至于市一中学，排在第五名到第七名之间。 但这所学校非常注重竞赛，硬是靠竞赛打出了名声，与仁大附分庭抗礼。 即便是四中和实验中学，在这方面也只能排在后面。 总之，这一次，李峥是将名校校服看尽了。 其实也不比樱湖中学的好看。 但人家校徽不讲道理，就是牛逼。 而且这些家伙，一个个，光是一看，就知道学习一定非常好。 看着他们，李峥有一种莫名的归属感。 周末穿校服出门，不是很普通嘛？ 学习好的发型，不是很明确嘛？ 怎么让tony老师做一个学习好的造型，就这么难呢？ 查验过准考证后，李峥舒适地走向教学楼，很想找一位校服党搭搭话。 他却不知，自己由于穿搭和发型的缘故，反倒成为了竞赛考场唯一的异类。 就真的看起来学习很不好。 这就导致李峥每次试图与一位校服党交换眼神，对方都会避开。 之后再趁李峥不注意，偷瞄他两眼。 这偷瞄的眼神中，既有不解，又饱含藏不住的鄙夷。 承受着这些目光。 李峥很气。 气这个以貌取人的世界。 我不就是时尚英俊了一些么？ 要不要这么狠？ 他也只好含恨抓着笔袋，独自走进教学楼。 明明是进了同类大本营，却被当成二五仔，成了张小可那一流的人物。 下次再有这种活动，穿校服，必须穿校服。 梳平头，必须梳平头。 苦闷之中，李峥找到了自己所在的考场。 这会儿教室里还只有五六个人，都在对着手机或者笔记梳理知识。 李峥难得遇见这么多同类，很想与他们交流交流学习经验。 但同时，他又因自己过于帅气的造型而自卑，没有胆量上去搭话。 像极了面对可爱学妹抓耳挠腮的刘新。 纠结一番后，他终也没敢开口，只得找到自己的位置，放好笔袋和计算器，闭目养神。 其实，所谓闭目养神，八成都是在看数字过瘾 【化学：249】 看到真本事在手。 他终于舒服了。 之前，还总感觉学到200都难得要死。 现在看来，冲300都是有可能的。 攀越学峰，虽永无止境，但偶然回首，看着那些被自己征服的诸峰，那也是相当惬意的一件事了。 249，这个评分的分量，其实孙乐秧也做过侧证。 按照孙老妖的判断，这次只要不失误，冲击省一有望。 李峥自己也想不到，一个月前的化学白痴，已经爬到这么高了。 正想着，一个清澈的女声飘至耳畔。 “计算器带错了。” 李峥惊讶睁眼，转头望向右侧。 说话的是一个穿白毛衣的短发女生，梳着清爽的分头，虽然面无表情，稍显冷峻，但她本身是个大眼睛圆脸，却也不显孤高。 她一边摆放文具，一边冲李峥的桌子努了努嘴：“这型号不够算的。” “不应该吧……”李峥忙拾起自己桌上那个数字都快磨没了的小计算器，“别看它旧，加减乘除幂运算都没问题的。” “最好还是用官方指定的fx-991cnx。”女生这便拿起了自己的黑色计算器亮给李峥看，“很多题可以用函数和表格算，做起来更快。” 李峥看着那个按钮数量比自己这个多了一倍有余的高端计算器，咽了口吐沫。 虽然有些听不懂这个女生在说什么。 但总有一种绝对权威的味道。 他心下不禁犯起了嘀咕。 孙老妖，你怎么就没跟我提过这茬？ 女生又问道：“这是常识，你们老师没说过？” 这个问题让李峥愈发气短。 造型输就输了。 连考试的家伙儿都输了。 军容不行，武器也不行。 我还化什么竞…… 李峥逐渐卑微，卑微得像坨学渣。 学渣李峥，也只有尴尬一笑，尽量掩饰着自己的卑微答道：“我们学校比较一般，基本没有搞竞赛的。” “一般？四中的？”女生摆放着文具，随口问道。 李峥顿时面颊一阵骚红。 什么就四中的，四中高考不是全市第一就是第二，很一般吗？ 是不是在你们这帮顶级高手眼里，这世界上除了少林就是武当，我们樱湖渔帮的弟兄就不是人了？ 此时，李峥突然想起了张小可的遭遇。 嗯。 可能真的不是人。 女生见李峥不回话，便又问道：“实验？” “别问了……”李峥苦不堪言抬手，“说了你也不会知道的中学。” “没事儿。”女生大方笑道，“去年有个进省队的，就是普通学校的，我记得是广外门中学的，最后拿了全国银牌，像你们这种没竞赛环境还能杀出来的选手，都是牛人。” 李峥的脸已经烧得快肿起来了，使劲摆手解嘲道：“差得远呢，你看我计算器都带错了，怕是要崴。” “没那么严重，初赛计算量一般，你的差不多也够用。”女生说着，回身把外套挂在了椅背上，“回去记得买台我这样的，物理竞赛也用得着。” 这话，终于给李峥带来了一丝暖流。 像是被大姐姐照顾一样。 这家伙，虽然外表冷峻。 但其实是个话唠啊。 他刚要感谢，便听到一个骚气的男声从左边传来。 “你都保送了，来化竞捣什么乱。” 说话的，是一个高个子大分头的尖脸眼镜男，穿着大人一样的灰衬衫黑西裤，虽然目光锐利，但整体却很闷骚。 说话的同时，他已拉出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从书包里将文具一一取出，看也不看李峥说道：“这位朋友，你别被她骗了，她在装，小心被影响发挥。” 女生摇了摇头，神色重回最初的冷峻，也不再看李峥这边，只正身端坐：“那你又来干什么？集齐五个省一召唤神龙？” “是六个。”男生冷笑着抬了抬眼镜，“抱歉，数学省一，我拿了两次。” “是么，那我比你少三个省一。”女生面无表情，说话却逐渐狠辣起来，“就是国金比你多一个，哦对了，还有ipho。” “嘁……”男生咬牙暗骂一声，狠狠拍下笔袋，“无聊，幼稚。” 女生嘴角一扬，似笑非笑：“我只是想让你认清事实，一个国金顶一万个省一。” “好说，我这就再拿个国金让你闭嘴。”男生这便打开计算器，手指飞速敲击，开始热手，“事先声明，我和你不一样，我对化学毫无兴趣，也没有特意准备，只是这段时间太闲了。” “谁又不是呢？”女孩也拿出了签字笔，绕着五指花哨地转了起来，“裸考才好玩。” 李峥夹在二人中间，受到了成吨的伤害。 你们神仙打架不要用我隔山打牛好不好？ 女生也发现了李峥苦楚的表情，忙又安慰道：“别理我们，我们神经病。” “哼，这点打击都扛不住，还玩什么竞赛。”男生也转头过来，尤为用力地抬了抬眼镜，露出了独属于上位者的怜悯，“这位朋友，竞赛是一件残酷的事情，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四中的吧？” “……” “实验？” 李峥快哭了，怎么又来了一遍。 他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这些怪物了。 他们根本就是比林逾静还恐怖的存在。 在他们面前，当个人实在太难了。 求求你们，别再说了。 唔唔唔就好了，别说了。 李峥此时才发现。 原来林逾静少说多唔。 竟是体谅他人的贴心之举。 正当李峥无以应对的时候。 叮铃铃 终于，铃声响起。 随着一男一女两位监考老师抱着卷子进入考场，这两个变态才终于收声。 考生们也各自把无关的随身物品放到了指定地点。 李峥则在闭目收拢心神，努力不被他们影响。 但左边那个怪物敲计算器的声音着实讨厌。 右边的女生已经开始空中接力，双手十指转笔，顺口向左边那位说道：“信息竞赛后遗症，没事就用计算器编程玩。” “错。”男生哼笑一声，抬了抬眼镜道，“只是用储存器和al循坏达成的伪编程。” 李峥刚刚收拢的心神，又炸裂了。 我还是个孩子，求求你们别这样了。 随着试卷的下发，二人才终于安静下来。 李峥却已经被二人彻底搅乱，拿到卷子第一时间竟然不是读题，而是观摩二人的表情。 这一看才发现，两个人已经瞬间进入了做题状态，神色出奇地严肃认真。 你妈的，怎么状态转换这么快。 这会儿不逗贫了？ 就合伙欺负我是不是？ 108 像水一样做过去 李峥忙搓了搓脸，不再理会二人，写好姓名考号后，开始审题。 此时他没打算启用倍速，一来根据经验，他无须启用。 二来考场人多眼杂，监考严格，做题速度太夸张了不合适。 总之，虽然一左一右两个变态烦得要死。 李峥的化竞之路，也算是开始了。 同时，这也算是第一次，与林逾静决战紫禁之巅。 虽然不是一个考场，但李峥依然能想象出林逾静又欠又痛苦的样子。 正如西门吹雪，日思夜想的都是叶城主的那一招天外飞仙。 开始吧，全力以赴的最终对决。 清空杂念后，李峥首先粗扫了一圈卷面。 难度比去年那张有所下降，但送分题很少。 让大家拼真功夫，这个趋势好。 提笔，开杀！ 第一大题，照例是根据条件写反应式，四道小题，总共8分。 【1-1：氮化硅可用作led的基质材料，它可通过等离子法用sih4与氨气反应制得】 嗯，就这道，少见的送分题之一，看到氮化硅直接出结果就行了，稍微注意一下正负价，无脑配平 3sih4+4nh3si3n4+12h2↑ 接下来，三道方程式题，也像水一样就做过去了，这个强度刚好够热身。 李峥的心态也逐渐稳了下来。 这卷子，就当普通考试做好了，没什么特别的。 遥想第一次做竞赛题时抓耳挠腮的样子，他自己都想笑。 一步步走来，时至今日，回望那些曾经令人绝望的高峰，也不过如此。 第二大题，结构题，同样4道小题，总共8分。 【2-1：195k，三氧化二磷在二氯甲烷中与臭氧反应生成p4o18，画出p4o18分子的结构示意图。】 这道题稍微有些麻烦，需要分析一下。 稳扎稳打，看好反应条件，一步步分析反应过程，最终p4o18的结构示意图自然就出来了。 首先，195k指的是反应温度，大约是-78c。 据此可知，反应介质是非常惰性的…… 根据p2o3的结构，p上有孤对电子，而o3的共振结构式为…… …… 前两小题又像水一样就做过去了。 后两道是橡胶有机体，考的竟然是世界杯指定用球的生物橡胶。 有意思。 虽然不懂足球，但李峥很懂橡胶。 推测结构的过程中，唯一只碰到一个超纲点，但只要结合足球“耐踢”的特性，也很容易做出选择。 …… 第三大题开始，是价值12分的大题了。 拉开差距的真家伙。 这第一个真家伙，就让李峥爽的不轻。 这是纪念门捷列夫发现元素周期表150周年的题。 讲的是门捷列夫预言了多种元素，其中包括a。 a的硫化物在氮气中800c处理产生了b。 之后升温注入氨气，又产生了红色化合物c。 c又如何如何……产生了d和e。 e遇水又会生成d……d又怎样会得到b。 根据这一系列条件，推测出abcde都是什么。 这是李峥最喜欢的推断题，既全方面考验化学积累，更充满了逻辑魅力。 做这种题，有种解谜的爽感。 门捷列夫万岁。 第四大题，高考难度，像水一样做过去。 第五大题，元素题，矿产信息，同位素测年代，专门死磕过，走起。 …… 实际上，在他们做题的时候，一男一女两位四中老师也没闲着。 大周末的，被薅来监考，本来是很烦躁的事。 但看着这堆焦头烂额的学生，他们好歹舒适了一些。 而且找到了好玩的事情。 “第四排第三个，我觉得行。”男老师悄声道。 “是很稳，但进度太慢了。”女老师瞥眼望向李峥右侧的短发女生，“这个才稳，从头到尾一下头都没抓，连表情都没变。” “确实，大多数考生都在抓头了。”男老师抓了抓不多的头发，望向那个区域，“要说抓头，这联排三个人，好像都没抓过，是咱们学校的么？” “没，这个考场没咱们学校的。” 正聊着，他们刚刚夸赞过，很稳的李峥，忽然眼儿一瞪，“嗖”地举手。 男老师忙凑了过去，关切问道：“怎么，肚子不舒服？” 男老师的误会，当然也不是他的错，不熟悉李峥的人，通常看到他举手，都会联想到拉肚子。 李峥却指着卷面小声道：“这里，用镥铪法做年代测算，镥的天然同位素，只有175和176，但题目说的是176和177，这导致第二问没法算，麻烦老师反映一下。” 男老师眉色一紧。 “同学……我也不是教化学的啊……” “这么一个大考场，应该有蓟京化学会的吧？”李峥问道。 “有是有……”男老师举目四望，陷入了犹豫。 竞赛题可都是大学教授的手笔，出错，是很罕见的。 就算真的出错了，也会有更多同学反映的。 难不成，这小子是本考场做的最快的那个？ 男老师不禁又望向李峥。 这时尚的装扮，蓬松的发型。 看起来学习很不好的样子。 就凭他一个人的一面之词上报，实在欠妥。 但也不能以貌取人，万一他真的是全考场最妖的那个呢？ 男老师就此问道：“同学，你是哪个学校的？” “樱湖。” “樱湖？不是公园么？”男老师一脸懵逼。 “……” 这会儿女老师也凑过来了：“樱湖中学我知道……区重点……” “跟我的学校没关系。”李峥指着卷子道，“177lu/177hf，这个同位素样本是不成立的，应该是176lu/177hf。” 男女老师对视过后，男老师硬着头皮说道：“这样，你先做后面的题，如果还有人反映，我们就向上反映。” “一定是错的，不用等。”李峥也只好摇了摇头，直接瞄向第六大题。 男女老师这才舒了口气，走回讲台前。 “还真有樱湖中学？”男老师问道。 “嗯……实话实说……”女老轻声道，“现在基本都没普通中学了，最差的就是区重点。” “就这条件，还来竞赛，不是捣乱吗。”男老师摇头笑道，“再说了，就算题真有错，也该咱们学校的学生先挑出来吧。” 正说着。 李峥左右二人，几乎同时举手。 男女老师对视一愣，分别过去。 他们反映了和李峥一样的问题。 再问学校。 两个仁大附。 这下可真慌了。 女老师留场，男老师匆匆出去找人。 那一男一女反映过问题后，又几乎同时瞥了眼李峥。 这个屌人。 竟然做的比我还快？ 明明这么狠，怎么这个形象？ 接下来，三人都跳过了这道题，继续沉浸在答题中。 李峥虽然做题像水一样。 但时间也过得像水一样。 考试时间虽然有3个小时，但刚满一个小时，就开始有同学离场了。 这肯定不是做完了。 而是放弃了。 这便是孙乐秧所述的“竞赛赌徒”。 也许是没有特意准备过，只是来混混，万一会做，搞不好拿个奖。 也许是准备不足，只特意瞄准了几个有限的知识点，一旦发现卷子考了别的，就全不会做了。 至于真正全力以赴的人，是不可能轻言放弃的。 哭着也要做完。 李峥就这么做了足足两个半小时，才长舒了口气。 90分的题都做上来了。 5分是真的没思路。 也可以说是被孙乐秧坑了。 他明明说初赛不用看《分析化学》《物理化学》这些书的。 但似乎仍然考了一些这方面的内容。 当然，孙乐秧可能是为了李峥好，不想让他在难题小分上耽误时间。 再看卷面。 这最后5分的空题，自然就是题目出错的那半道题了。 李峥抬起头，望向讲台。 正好与男老师来了个对视。 男老师匆匆走来，小声说道。 “同学，问题反映上去了，还没回话。” “我的感觉是，应该不会有回话了……” “就算化学会那边有决策，可全国那么多考场，一个一个通知下去，也来不及了。” “你能做就做，不能做就算了，这事儿八成没说法了。” 监考老师送上了这样的回答，李峥也只好作罢。 人家只是普通的监考老师，能说到这份上也不错了。 于是，李峥按照自己的思路，把题目改成了176lu，强行做完。 又检查一小会儿，铃声响起，收卷。 这个收卷有点讨厌，是连着草稿纸和原卷一起收的，想留个纪念都不行。 随着卷子被收走，李峥的决战，就这么平淡的结束了。 大约是准备得过度充分了，明明是超级大考，却比平时自己做习题还要玩闹。 其余人可不这么想。 刚宣布考试结束，教室里便是一通哀嚎。 “啊啊啊啊！” “这什么啊……不是说今年会比去年简单吗？” “双键碳负？卡宾？啊我死了！” “讨厌门捷列夫！” “第五大题什么鬼！” 这些人明明考之前还都人模人样的，看上去很稳的样子。 现在却几乎全员被考卷摧毁，彻底失态。 在这一系列痛苦的发泄之中，有两个女生。 竟然哭了…… 一边抽泣，一边收拾文具。 想来也是，这里不乏从初中就开始准备竞赛的人。 对她们来说，这件事的压力，不亚于高考。 非说的话，高考失误，好歹也有大学上。 竞赛考砸，这多年砸在化学上的努力，就彻底付诸东流了。 就像左边的闷骚眼镜男说的。 竞赛，真的很残酷。 李峥看着那两个抹泪的女生，有些心疼。 你们啊，这又何苦呢。 享受乐趣就好了么，学到知识就对了么。 非抱着自主招生的目标，功利性学习。 这才是痛苦的根源啊。 109 高手的笑容，妙不可言 李峥感怀之间，桌上突然“嘭嘭”两声，一左一右，拍来了两个本子。 闷骚眼镜男和冷峻大姐姐，同时搬着椅子坐到了桌子两侧。 “第一大题我存计算器里了。”闷骚男一边说，一面飞速在纸上书写，“二、三题，我来。” “四五六我来。”大姐姐说话的同时，撕了两张纸推给李峥，“别闲着啊，七八九十题，能记得多少写多少。” 李峥恍然大悟，他们是要对题啊。 这个对题，因为没有草稿纸和原试卷的支持，难度极大。 需要纯凭记忆还原才行。 而刚考完的这半个小时，正是记忆残留最多的时候，确实不该闲着。 李峥也不及多想，开始还原大题。 旁人远远看着这三位，也是慌得不浅。 他们还在因考砸而懊恼的时候。 大佬们已经开始对答案了。 不行，不能等他们对出来。 跑啊，赶紧跑！ 二十多分钟的时间，三人终于将试卷拼凑完毕。 他们这才长舒一口气。 初赛，这才算结束。 三人互视，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诡异且迷惑的笑容。 这便是传说中高手的笑容。 只有与比肩的高手，身临其境，才会不由自主散发出的笑容。 不可名状，妙不可言的笑容。 “你们的节奏，太销魂了。”李峥抱着额头，像是刚做了一场全身大保健一样，颅内爆炸，面色玄妙，意犹未尽，口不择言叹道，“总之……爽死我了。” “朋友，你很可以。”闷骚男拍了把李峥的胳膊，“竟然比我先发现了第五题的错误，我宣布，你省一了。” “大佬言重了。”李峥摆手笑道，“话说第五题，到头来也没个官方说法，只能瞎做了。” “按176做，准不亏。”女生吹了口分头的刘海，四望向空空如也的教室，“明明比去年简单，也不知道他们在哭什么。” “败者食尘，仅此而已。”男生冷笑一声，拿出手机扫了一眼，问道：“群里线下对答案，去不去？” “哪儿？” “地铁站麦当劳。” “走。” 二人这便利索起身，接着又同时望向李峥。 “你去么？” 李峥受宠若惊。 你妈的。 线下对题！ 这是什么？ 这是组织啊！ 我李峥，终于找到组织了。 老子一点也不怪，都是你们没见识。 …… 去麦当劳的路上，李峥才算与两位大佬真正结交，甚至加了微信。 毕竟，于顶尖高手而言，只有看到你的实力，才会送上名帖。 这二位，都是仁大附中的高三学生，且是顶尖中的顶尖。 眼镜闷骚男名叫欧星灼，李峥一开始以为是欧兴卓，加了微信才发现是竟然是星灼，也不知他父母到底对他寄予了怎样的期许…… 冷峻大姐姐名叫吴数，李峥同样理解错了，以为是吴树或是吴束，发现是数学的数后，顿觉妙哉。 当然，比名字更妙的，还得是学习成绩。 欧星灼是仁大附数理一班的，吴数则是实验一班的，二人都是常年盘踞年级前十的存在，几个月前便已与蓟大签约保送。 这之后，他们也当真没了目标，当真是闲，这才来化学竞赛玩玩。 顺带一提，仁大附的分班十分细致。 二十来个班，只有7个普通班，其余都有名目。 有综合实验班、数理班、生化班、人工智能班等等，教学重点各有偏重。 拿欧星灼的数理班来说，就是主打数学物理竞赛的。 而吴数的实验一班，则是超脱于竞赛，纯粹的强。 顺带一提，二人虽然实力恐怖如斯，但其实没有真正经历过任何一场如中考、高考一样的筛选。 因为从小学起，就在一路保送了。 这导致他们在小学五六年级，初中三年级，以及高中三年级的时候，都很闲，闲到提前准备下一阶段的竞赛。 李峥本以为，自己试图参加多项学科竞赛，已经够神经病的了。 未曾想到，还有他们这种人。 更恐怖的是，欧星灼真的已经拿了五个省一，两个国二，一个国一（生物国一，在圈内只相当于其它比赛的省一）。 总之，这孙子怕是真要召唤神龙了。 至于吴数，虽然没有参加信息和生物竞赛，但她是数学国二+物理国一，甚至参加了去年的ipho（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混了块金牌回来。 是的，这个大姐姐，根本就是会出现在新闻中的那等人物。 这二位，才算是真大佬，巨佬，宇宙佬。 与他们相比，林逾静，也不过是块白板。 不过话说回来，倘若林逾静稍微认真一点，像他们一样报考仁大附，充分准备竞赛。 搞不好，也是能召唤出神龙的。 说到林逾静，虽在不同的考场，但李峥还是秘密告诉了她对题地点，想把她也拉进组织。 可惜人家刚考完就回家睡觉去了，似乎这辈子再也不想碰化学了。 李峥也是很生气。 如果反过来，自己被告知有进入学神组织的机会，那他妈就算在非洲，就算骑车老子也要去啊。 话说这个学神组织，其实是个qq群，光看群名就了不得 【蓟京龙珠群】 很明显，这是一批专门挑战多学科制霸的妖人组织。 入群资格更是严苛。 进群者，需满足abc三项条件之一。 a：至少两个科目获得省二及以上奖项。 生物除外，国一才算拿奖。 b：拿到某个科目的国一。 生物除外，进国家队才算大佬。 c：与某个管理员或巨佬是朋友，且参与过竞赛。 生物除外。 是的，就是这么明目张胆地歧视生物狗。 如此严苛的条件，也就导致群里的人很少，不过100来个。 其中仁大附和市一中各占1/3，其余也都是四中、实验、101之类名校的大佬，基本不太可能出现什么奇怪中学的名字。 …… 三人到达地铁站旁边麦当劳的时候，群内早已来了四男一女，全戴眼镜，两个校服党，外形满分。 此时，他们已争得不可开交。 “这肯定是反式聚异戊二烯啊。” “扯淡，不看条件么？只能是聚异丁烯。” “先别管这个了，七八九题你们谁还记得？” “就记得要画[）4]2-结构来着。” “好像还问了钒的价电子组态？” 他们争论很投入。 几乎把旁边的正常人全部吓跑了。 尤其是有一对相亲的男女。 当场就散了。 这五位大佬，本来争得面红耳赤，但见欧星灼和吴数到来，却几乎同时停止了争执，投来了敬畏的眼神。 这眼神，是真正灵魂层面上的尊重。 若以武林为喻。 大约相当于一群江湖高手打打杀杀的时候。 突然飘来了两个御剑真仙。 眼见此等人物，高手们顷刻间停止了厮杀，唯有流着哈喇子抬头仰望。 就是那种敬仰了。 李峥混在二人中间，也尝到了什么叫狐假虎威。 至于欧星灼和吴数，他们倒是很淡定，很亲和，像是回到了自己班里一样，完全没有什么学神气场。 “这是我们还原的全卷。”欧星灼摘下背包，抽出了三张纸，抬了抬眼镜笑道，“清理一下桌面，一道一道对。” 几人立刻扫荡桌面。 其中一个眼镜男看着李峥问道：“这位是？” 欧星灼这便拉来李峥，向众人一一引荐：“李峥，考场认识的，有两下子。” 能被欧星灼评点“有两下子”，这让众人对李峥肃然起敬。 李峥与他们握手相识的过程中，更是感激涕零。 这不仅仅是组织的问题了。 这他妈是是根据地啊！ 老子的井冈山！ 他只恨自己高二才来会师，与同志们相认得太晚了。 另一边，吴数买了三杯咖啡过来，催促着众人快点干正事儿。 开始了，对题开始了。 性感学神，线下对题。 要说这欧星灼和吴数，完全就是群内的泰山北斗，有他们的权威答案，对题速度立刻快了起来。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李峥也深度参与了，有几道二人意见不同的题，反倒是李峥令人信服的给出正解。 半个多小时过后，众人齐心协力，终是将答案拼了个大差不差，估计与标答误差不超过10分。 第五题出错后的两问不算。 众人立即各自埋头，与自己的答案比较算分。 不多时，一个眼镜男叹了口气：“45，不能再多了……省二了省二了” 另一个眼镜男喜道：“我没准能60，省一有戏啊。” 另另一个眼镜男扼腕痛惜：“不是我质疑你们的标答……我怎么才30分……” 欧星灼与吴数其实早已算完，但都缄口不言，好像是在等对方先开口。 僵持良久后，欧星灼终于憋不住了，抬了抬眼镜闷骚道：“不算那半道错题，84。” 吴数便也面无表情地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我82。” “少跟我打烟雾弹。”欧星灼冷笑道，“告诉你，我可一点也没兴奋，这都是虚的，等成绩下来再说。” 吴数懒得理他，放下杯子就开始收拾书包。 其余人则愈发敬仰地望向两位大佬。 “这分数……你俩差不多能进省队了吧？” “这还不算出错题的那5分。” “真的就是随便复习瞎考的么……” “提前膜拜……” 被大家如此膜拜，二人倒也与往常无异，似乎是从小就习惯了。 相反，他们露出了少有的忧虑。 并不是怕拿不到省一。 只是不确定这个分数能不能进省队集训，继而参加国决。 一片膜拜之中，先到的眼镜妹忽然问道：“对了，李大佬你多少？” “我……”李峥也有些犹豫，“我可能算错了……或者答案记错了。” “哎呀，说吧。”旁边的眼镜男笑道，“我不到30我都说了，这怕个啥。” “嗯……”李峥挠了挠脸，“我自己算出来的分……是90…………” 嗡！ 沉默了。 学神们集体沉默了。 “算没算出错题的那5分？”一个眼镜男问道。 “没算，满分按95算的。”李峥满面通红，就差羞羞捂脸了。 单凭记忆来看，他做出来的题，是真的全对了，感觉就跟平常化学考试一样。 但这也不排除自己有记忆偏差。 总之……高得吓人。 有装哔嫌疑。 怎么说都很羞耻就对了。 对面的群员们可不这么想，只有满脸狂热。 “巨佬！” “牛逼！” “你哪个学校的来着？” “去年的广外门奇迹，又要来一次？” “那哥们儿可直接拿了国二啊。” 至于左右两位真正的巨佬，也没有任何被刺激到，反而很热情。 “恭喜。”吴数微微一笑，隔空举杯，“90分肯定够省队集训了，别忘了去报名蓟大化学金秋营，表现好能签约的。” ：。： 110 今天，我们都是张小可 “金秋营？”李峥听得一脸懵逼。 “哦对了。”吴数揉着额头笑道，“你是个连计算器都不知道的呆瓜。” 之后的时间，诸多大佬，给李峥好好补了一通名校课。 以菁华蓟大为例，2018年真正裸考进去的，不足10%。 其余九成以上，都通过自主招生获得了降分。 降分幅度，多数是20分，少数可以达到，甚至直降一本线。 再剩下的极少数就是欧星灼、吴数这类的保送大佬了。 再看这些获得降分的考生，其中95%以上，都是学科竞赛出身的。 所以一切都很明确了。 想进名校，玩竞赛。 眼下，龙珠群内的这群屌人，多数都是早在初中，就已经瞄准各大竞赛了。 从往年的情况来看，于菁华蓟大而言，最低的申请门槛是省一。 招生办收到申请后，会邀请排名10%左右的人前来初试。 初试通常在高考后的那一周进行，通过后再复试，最后根据结果给予降分，原则上不超过20。 这种自主招生，是多数人有机会接触到的渠道。 但真正的大佬，根本不屑于走这种随大流的渠道。 他们只关注营地。 如蓟大化学金秋营，菁华数学英才班之类的学科营地。 营地选拔中，教师们会通过几天的观察与考试，掐出尖子中的尖子，提前签约。 像欧星灼、吴数这类巨佬，自然也是在营地里签的保送。 至于眼前这些群里大佬，有两位也已经与985签约了。 李峥听到最后，头皮逐渐发麻。 这些规矩和流程，烦躁且无趣，比学习要难一万倍…… 要不还是裸考吧，是多少分就多少分，管丫的呢。 好在，话题也很快扯开了。 在讨论蓟大和菁华各类营地的过程中，两位与蓟大签约的巨佬，已经提前嘲笑起了菁华。 “朋友，你听我的，菁华那种工程师技校般的营地，就不用去了。”欧星灼哼笑道，“它要是开电工、瓦工之类的营地，那还值得一去。” “别这么说。”吴数也掩面笑道，“网管营地也可以的。” “嗯，汽修也过得去。”欧星灼捂着额头越笑越开心。 嘲讽菁华，似乎是他们之间独有的梗，旁人完全笑不出来，只是觉得很冷。 李峥更是满脸懵逼：“你们说菁华呢还是说蓝翔呢？” “差不了多少，一个是技工学校，一个是工程师学院罢了。”欧星灼抬了抬眼镜，语调愈发闷骚，“朋友，你要知道，只有蓟大才叫大学。” 李峥不太信他，只好转望另一侧的权威大姐姐。 “是这样的。”吴数紧跟着点头道，“菁华和蓟大的差距，大概就是四中和仁大附的差距了。” “这个比喻很可以。”欧星灼兴奋地点了点脑门，“外人感觉差不多，内行才知道本质的不同。” 此时，对面的一个眼镜男扛不住了，干咳了一声：“咳……我先走了……” 这位四中的同学黯然离场后，李峥才问道：“大家不是都说菁华理工强，蓟大文科强么？” “啊……”欧星灼面皮一抽，像是看动物一样看着李峥，“不是我瞧不起你，你的常识……简直是非人类水准。” 吴数也陷入了自我怀疑，抬头望天：“这个呆瓜，竟然成绩比我还高……” 这一次，连对面几个大佬都露出了对无知者的鄙夷。 李峥这次是真的感受到了。 看狗狗的眼神。 天天被这么搞。 张小可转校还是有道理的。 之后大佬们又是一通恶补，李峥才明白了个大差不差。 按照他们的说法。 所谓菁华理工强，蓟大文科强。 完全是外行想当然的想法。 真实的情况是。 蓟大文理皆强。 菁华则是工科强。 拿一句笑谈来说，菁华出工程师，蓟大出科学家，大约就是二者的差别。 当然，类似的笑谈还很多。 比如菁华做官，蓟大坐牢…… 至于眼前二位巨佬，已经提前代入了蓟大的校园文化，像仁大附瞧不起四中一样，瞧不起菁华。 他们顺便也提前代入了科研人员的身份，瞧不起工程师。 李峥这会儿才明白，他们为啥说菁华只能开瓦工班，网管班了。 这些玄妙的文化，虚虚实实，大可一笑而过。 但有一个疑问，事关重大，李峥必须提前搞清楚。 为此，他打断了两位巨佬的嘲讽，非常生硬地发问 “坊间还有一个说法，蓟大的女生比菁华漂亮，这个是真的么？” “是的。”二人异口同声，权威解答。 回答之后，才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对。 李峥你个浓眉大眼的，脑子里不想人家哪个专业好，怎么惦记起大姑娘来了？ 李峥也是有苦难言。 据说，菁华的女生不仅数量稀少，并且……风格独特。 这尼玛万一要是扎乔碧霞堆里，这辈子岂不是废了？ …… 与大佬们共进午餐，混进龙珠群后，李峥才踏上回家的地铁。 他眼前的世界，难免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也意识到了自己与巨佬的差距。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像欧星灼，吴数这类真正的天之骄子，早就不管什么成绩了。 他们的眼里只有未来。 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异样的活力。 而且他们眼里的未来，从没有就业、出国之类的问题。 通通都是科研与挑战。 真是纯粹到令人嫉妒。 虽然此次初赛，自己的成绩有可能比他们高一点点。 但在学习上，至少还差了两个境界。 还差得远呢，李峥。 李峥坐在车厢内，想着想着，竟笑了出来。 越过山丘。 有人等候。 还不止一个。 原来自己一点也不孤独。 只是从未抬头，领略那星空的璀璨罢了。 想到此，李峥又有些遗憾。 真想让林逾静也感受一下这种氛围。 这里，全是我们的同类啊。 叶城主。 …… 下午，李峥小睡了一觉。 起床后，才发现俞鸿、孙乐秧、唐知非、老李、宁儿、江青华等等等等……好多人都送来了问候与祝福，顺便打探一些考得如何。 虽然对答案的结果是90分，但这终究有误差，李峥也嫌说多了麻烦，便只回了个“还可以”。 见到这个回答，大家便也没有多问，只当李峥发挥一般。 不过对待某人，李峥是愿意多说两句的。 他这便顺手给林逾静发了一份标准答案。 对方却只回了一个“zzz”。 睡觉，又睡觉，啥时候都在睡觉！ 怕是得了竞赛ptsd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另外，孙乐秧那边也对考卷的错题有解释了。 一般这种情况，非高考那种级别的考试，为了面子，是不会公布什么纠错方案的。 99%的可能是，出错的那半道题，就不算了，相当于全员+5分。 至于因这半道错题耽误时间，没答完卷子的人，就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了。 这个结果也在李峥的预料之中。 同时，孙乐秧再三叮嘱，千万不要吐露自己指导他们考试的事情。 他的紧张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对李峥和林逾静的实力认识更深一些，这两人很有可能拿奖，相当于间接挤掉仁大附学生的获奖机会。 因此二人实力越强，孙乐秧就越慌。 万一林逾静和李峥真拿奖了，这一传出去，他老孙不仅要被校长骂，还会被自己指导的学生骂。 更烦的是，他自己在仁大附的教学成绩也会受影响。 想他老孙猥琐一世，竟然做出了这种自掘坟墓的事，也是伤的不轻。 李峥再三保证过后，来到客厅，摆好了健身垫，开始做蜘蛛弓步和深蹲跳。 健身不仅放松，还强身健体，现在已经是他的必备项目了。 健完身洗完澡后，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三点。 往常，这会儿是要展开学习的。 但他这次没控制住自己，泡茶的时候，扫了一眼走后门混进去的龙珠群。 说到qq群，李峥以前也进过几个学习资料分享群。 遗憾的是，这些群的风气，都堕落的很快。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群友的话题、表情包、id和头像，都会随着热门手游和番剧产生变化。 《明日方舟》流行的时候，都养驴。 《辉夜大小姐》火的时候，全是书记， 曾经一度，也不知道为什么，全民都沉迷于唱，跳，rap和篮球。 在这些潮流的冲击下，群的主题很快便会被忘记，继而沦为水群，废群。 最终导致，李峥咨询某本学习资料强度的时候，根本没人搭理他，全部都在讨论游戏里应该培养哪位干员。 他也只好对着【教参互推】、【精题分享】这类群名默默叹息一声，黯然退群。 而眼前的这个大佬龙珠群，也未能免俗，也是跟着潮流风气走的。 但这里的潮流，令李峥很兴奋。 只因这是学科竞赛潮流。 眼下正是化竞热度的巅峰，很多群友的id和表情包，都在向专门的化竞群靠拢。 【theinorgani'syttrium（无机钇）：对完了，51，省一没戏了……】 此人顺手发了一张化竞生专属沙雕表情包。 （我的化竞水平：ioni） 很快有人接话。 【脱碳甲醇：膜拜50+的大佬】 下方附有一张“乙基二环[40]辛烷”的结构图。 神奇的是，这个结构，刚好就是一个小人跪地膜拜的姿势。 看着这个“辛烷小人”，李峥竟是会心地笑了出来。 这些化学梗，他很喜欢，比那些二次元萌妹诱人多了。 正如一个第一次进入色图群的小学生一样。 李峥也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贪婪地收集着这些化学表情包，逐渐着魔。 【iosahetane（二十烷）：我38……省二有戏么？】 他顺手发了一张芘（嵌二萘）的结构图。 意为“慌的一芘”。 妙啊！ 李峥抬手一点，又多了一张骚表情。 一连收集了几十张骚图后，群主忽然刷新。 【群主】【灼：大家都发一下对题成绩，我做统计，预测分数线。】 立刻，底下复读出一大串化合物“聚铑”的结构图。 巨佬巨佬。 李峥也跟了一张。 庸俗的感觉真好。 ：。： 111 犬目寸光 随后，成员们先后报上了自己的预测成绩。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不算那半道错题，满分95的情况下，50分左右的人居多，分数段3人，90分以上的只有两人。 这两人中，李峥已经被统计进去了。 另一位，是一个被大家称为“钴神”的家伙，id为是“cobaltaminoaidhelate”（钴氨基酸螯合物）。 看着他的分数，李峥立马就瞪起眼来。 94分？ 就丢了1分？ 那道超级难题做出来了？ 那题可是真尼玛的难啊，化学研究生来了都不一定干得过的。 毕竟是竞赛考试，教授们为了彰显水平，总要来一道你不可能做出来的题的。 不然我化学系岂不是很没面子？ 这次的这道难题，李峥、欧星灼和吴数三个人都放弃了，根本没有给出标答。 整个群里也没有标答，只有这位钴神一个人做出来了，并且自信能拿4分。 真他妈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啊。 钴神在群里也很活跃，三两下给出了自己的解题步骤，辅以高一时候写的一篇英语小论文，方便大家理解。 李峥速速看完。 并且完全没有理解。 这是高中生？ 博士生吧？ 从大家的聊天中，李峥才知道，钴神在化竞圈成名已久。 六岁实验，烧过沙发，炸过下水道，中过毒，住过院…… 每次闯祸，都要遭遇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有的时候邻居也会加入。 那次好像是因为钴神家马桶堵了，他便干脆取出化学试剂，尝试排水管炸屎。 结果不知怎地，从楼下的马桶里炸出来了。 但钴神并不知道，只当剂量少了，因此一边加大剂量，一边辅以“一炮通高压气搋”疯狂喷射。 此时，楼下的马桶已经成为了趵突泉。 最终，当楼下小两口回家的时候。 刚一开门，那东西就淌出来了。 小两口的婚房，已经完全被淹没，屎漫金山。 这个实在不是道歉能解决的了。 钴神他爹只好拉着楼下的男邻居一起打。 可即便大大小小挨了几十顿胖揍，钴神的狂热之路却从未停止，且愈演愈烈。 因为被整栋楼视为公害，在居委会的强力涉入下，试验环境被严格限制，钴神只好向理论转型，初中就开始读本科化学内容，高中水平已与研究生相当。 这才是真正的化学狂热。 怕也是只地魔。 另一方面，也有一个恼人的消息。 与欧星灼吴数对的答案，已经外流了，一些教育培训营销号和网站，根本没打招呼就给公布了。 一时之间，群内风气再次转变，开始声讨二五仔。 李峥也便关上了手机，泡好了茶，坐回桌前。 新的目标，油然而生 进集训，冲国决！ 倒要会会那个钴神。 看看谁更狂热。 此刻，他才终于抽出了勾得他瘙痒很久的《分析化学》和《物理化学》。 你娘的，憋了半个月没碰你俩。 看我今天干个痛快！ …… 李峥拼命学习国决知识的时候，并不知道，一群人已然在暗地里勾结起来了。 微信上，有个群，群名非常直白，就叫【李峥竞赛】。 群员只有三人，分别是俞鸿，唐知非和李毅。 收到了李峥回复的“还可以”之后，他们并没有很放心，反而更焦虑了。 很多时候，学生的成绩，家长比老师反而更操心。 作为樱湖有史以来的竞赛双苗之一，唐知非开始承受学校的压力了，务必要伺候好这个大傻子。 俞鸿则一半是希望出现化学人才，一半是好脸面。 毕竟，她的教学水平，是一件很玄幻的事情，圈内人明面上都夸，但实际上就不好说了。 多年来，连个省三都没带出来过。 所以她才拼命逼迫林逾静参赛，至于无心插柳插出来的李峥，也不会轻易放过。 李毅更单纯一些。 他就是想套取一些媳妇的信息罢了。 他最初还痴心妄想，以为林逾静的家长也会进群。 想多了，完全想多了。 这群里虽然只有三人，这会儿却出奇的热闹。 【唐知非：李峥爸爸，他跟你怎么说的？】 【李毅：还可以。】 【俞鸿：我也是还可以。】 【唐知非：这个……准备时间还是太短了，可能发挥一般，回去好好安慰一下吧。】 【李毅：那傻小子不用安慰，反正他也不喜欢化学。】 【俞鸿：……李先生，不用刻意强调这件事。】 【李毅：这个……李峥还是很尊重俞老师您的。】 【俞鸿：好了，我总结一下，李峥考不好才是正常的，准备时间只有半个月，能拿个省三就是大功一件了，今年不行还有明年。】 【俞鸿：我也是蓟京化学会成员，明天要去判卷，今年成绩预计出的很快，我争取在公布之前拿到成绩，早点通知你们。】 【李毅：嗯，好了差了都早点通知，年轻人，受些挫折，锻炼心智也好。】 【俞鸿：您可千万注意引导，我给他定的目标是明年，千万别今年就放弃了……】 【李毅：哎呀，这个这个，对了，不是有个同学跟李峥一起考么，她怎么样？】 【唐知非：我不敢问。】 【俞鸿：我也是。】 【李毅：这有啥不敢的，把她家长也拉进群里，我帮你们问。】 【唐知非：去吃饭了，别忘了周三家长会啊，李爸爸。】 【俞鸿：该睡觉了，下次聊。】 办公室里的李毅，把手机放在桌上，有些受伤。 明明只是和儿子的老师交流。 却交流出了舔狗被拒绝的味道。 现在是下午三点啊，两位老师说话稍微考虑一下合理性好不好。 叮叮。 桌上的手机又是一响。 这次是信用卡短信。 儿子又刷卡了。 一口气刷了800多。 又是东哥app。 李毅滋滋一笑。 臭小子。 明明是稳了，都开始买国决材料了。 既然你们两个老师这么对我。 我也偏偏就不告诉你们了。 …… 又一个化学周末过后，迎来了充满期待的周一。 李峥进教室还没放下书包，某人便阴阳怪气起来。 “省一了吗，师父？” 说这话的时候，张小可似笑非笑。 师父你也该吃吃苦头，被真正的狠人虐一虐了。 “不知道。”李峥拉椅子坐好，一边拿课本一边说道，“结果不重要，关键是认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收获颇丰。” “哦，重在参与啦？”张小可掩面嗤笑。 哈哈，师父你也有今天。 “嗯，能参与就很开心了。”李峥忽然扭头问道，“对了，欧星灼你认识么？” 张小可一愣：“那是我们高三的男神啊……” “男神？”李峥想着那张骚脸，有些不解，“仁大附流行闷骚路线？” “嘘。”张小可连忙按住李峥，悄咪咪说道，“形象是一方面啦，关键还是他全学科制霸，从高一就开始拿奖，一个不落……更恐怖的是……他还拿了市中学生110米栏和400米跑的冠军……” “卧艹。”李峥也被这两个田径奖牌吓得不浅。 搞了半天，对这个变态的了解还只是冰山一角啊。 “那吴数呢？”李峥又问道。 “噗！”张小可喷了，擦了半天嘴才问道，“你……也碰到了？” “嗯，还加了好友。” “我去，这什么狗屎运啊……”张小可抓着头骂道，“吴数更邪……从小学就开始上新闻联播了，你知道女生拿一块物理国际金牌有多恐怖么……” “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狗狗的感受了。”李峥叹了口气，望向张小可，“你太难了，加油，努力，要坚强。” “呜呜呜……”张小可瞬间又勾起了惨痛的回忆，“我就说嘛，他们比林逾静恐怖多了。” 正说着，突然有一只小手拍在了张小可的肩膀上。 张小可一回头，便看见了凶狠的林逾静。 “唔！”林逾静使劲张开嘴，龇出两排小白牙，“恐怖！” “哈哈，一点也不害怕。”张小可笑呵呵地捏了一把林逾静的脸蛋，“奶凶奶凶的。” “不许摸……”林逾静自尊心受挫，拍开张小可便气呼呼地回到座位。 “哼，今天精神头倒是不错。”李峥老远问道，“标答发给你了，估分了么？” 林逾静慌张摆手，似乎再也不想提到化学了。 正说着，江青华和刘新也上厕所归来，拉开椅子问道：“都估出分了？多少啊？” “有些不耻，算了。”李峥忙摇了摇头。 “呵呵，你就装吧。”江青华笑道。 “别，别用常理来揣测李哥，我李哥从不装。”刘新满面愁容道，“他说不耻，一定是真的是不耻。” “也对。”江青华也跟着忧虑起来，“没事儿李峥，还有明年呢。” 李峥摇了摇头：“明年还要准备数学、物理、生物和信息竞赛，很紧迫的。” 江青华愣道：“你这个，好歹，先拿一个奖再想别的吧？” “嗯。”李峥木讷作答。 “呵，别说了。”张小可哼笑道，“师父认识了几个大佬，层次高了，开始飘了” “我没有。”李峥骂道，“参加多门学科竞赛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是你犬目寸光。” “呵呵。”张小可摊臂笑道，“省一了吗？还说我，我认识的大佬可不比你少。” “无聊。” 后方的刘新评点道：“李哥，你看小可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就满足她吧。” “啥？”李峥问道。 “咳……”江青华也咳了一声，“虽然唐老师禁止我涉足博彩，但公证人这种事，我还是乐意的。” “不来了不来了。”张小可慌忙摆手，“我就……逗两句……我学乖了，跟谁赌也不跟师父赌了。” “别骗自己了小可。”江青华挑眉道，“你不是不想赌，只是盘口不够诱人。” “呃……”张小可被勾得有些瘙痒，不禁瞥向李峥。 半个月的复习……羞耻的分数…… 似乎，有的玩啊…… 虽然大家师徒名分已定。 可也不能总被无情的使唤啊。 现在的地位有些低过头了。 像主仆宠物一样。 要不试试…… 就这一次，只为回本翻身。 以后再也不玩了。 真的。 “来，我出个盘口。”江青华笑答，“省二如何？” “不行，省一！”张小可立即说道，“低于省一我不玩。” 刘新皱眉道：“这个难度有点大吧，我李哥才复习了半个月。” “不行，必须省一。”张小可咬牙道，“师父的学习能力，不能用常理揣测，我是吃过亏的。” 江青华问道：“那李峥，省一可以么？” “不玩了，没意思。”李峥摆手道，“让小可好好学习吧，别这样了。” 眼见李峥回避。 张小可信心陡增。 机会啊，千载难逢。 ：。： 112 落子无悔 “师父，你不是还要参加数学物理什么的竞赛呢么？”张小可哼笑道，“那些竞赛专用习题、秘卷，我都有办法搞到。” “不需要了，我自己混进竞赛群了。”李峥摇了摇头。 张小可见他再次推辞，眼里已经快冒出火来了。 绝对有戏！ 快想想，自己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话说，小可是副班长吧？”刘新挠着腮帮子说道，“帮李哥把学委的工作都做了咋样？” “哦？”李峥神色一动，“有点意思了。” “好，就这么定！”张小可继而说道，“如果你拿了省一，你所有班干部工作都由我来完成，如果没拿，咱们师徒就换位，今后你得让着我，不许使唤我，还有……班委工作，我让你干啥你就干啥。” “可以。”李峥稳稳点头。 “落子无悔。”江青华双掌一拍，也算过足了干瘾。 铃铃铃 预备铃响起。 唐知非快步进教室。 上周开始，她立了个规矩。 为了不占体育课，她只好占用5分钟预备时间讲班里事了。 同学们也接受了这个规矩，毕竟比失去体育课要好一点。 唐知非摆好材料后，也是首先瞥向了李峥和林逾静。 二人与往日并无不同，一个是大傻子，一个是小懒猫。 但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的。 嗽了嗽嗓子后，唐知非开启了本周的班级评点。 “期中考试后，老师能感觉到，大家都有些懈怠。” “我可以给大家一些经验之谈。” “通过突击，获得进步，并不是特别难的事情。” “难的是保持。” “有很多同学，都是突击一次提高了一些，然后又落了回去，从此自信心受挫，就再也上不来了。” “高中学习，是一场长跑，只有稳定保持，才能获得理想的成绩。” “也希望两位学习委员，尽快承担起班干部的责任。” “唔……”林逾静低头回避。 “好。”李峥点头应了。 同学们却感觉很不好。 化竞结束后…… 这个魔鬼，终于要向我们出手了么…… 唐知非继而也谈起了竞赛的事情。 “两位学委刚刚突击过竞赛，当然也很不容易。” “我也和俞鸿老师交流过了，半个月的准备，想拿名次，确实不易。” “虽然有很小的概率，能进省队打决赛，但我和俞老师的建议还是暂且放下竞赛，全力投入正规高中学习当中。” “毕竟，高考才是我们的主战场。” “这两周，受到两位竞赛选手的影响，有几位家长也向我咨询了学科竞赛的事宜。” “老师的意见是，除非你特别突出，特别有才能，否则不要考虑竞赛。” “如果真的有那么出色，各科目老师自然会主动联系，提供参赛机会。” “更关键的是，现在出手，也已经太晚了。” “也请大家不要被竞赛选手影响，要立下更合理的目标。” “对了，最后多说一句。”唐知非转望林逾静，“逾静，得知你主动参加化学竞赛后，物理陶老师也很激动，物理奥赛在明年四月，如果你感兴趣的话，随时可以去找陶老师。” 全班同学都望向了林逾静这个恐怖如斯的存在。 其实高一的时候，各科老师就有意发展林逾静。 只是她个人很拒绝。 这次怕也是要躲了吧。 “唔！”林逾静却突然一扬头，干劲满满。 全班哗然。 什么情况？ 这家伙竟然真的主动起来了？ “嘁……”李峥却颇为不忿。 凭什么找她不找我？ 期中我们没差几分吧？ 而且这种事让陶老师和林逾静私下说就好了。 你个大臭脚当着全班说，说给谁听的？ 是告诉我陶老师没让我参赛，所以我就不要有多余的想法了？ “李峥。”唐知非眼一眯，望向李峥，“对你，我和俞老师的意见是，这次化竞只是预演，如果你有决心的话，再复习一年，争取明年化竞拿奖，最好不要再为其它竞赛分心了。” “唔”林逾静也歪过头，乐呵呵地欣赏起来。 甚至眉毛都有些跳动。 好像在挑逗勾引。 物理哦~ 最最可爱的物理哦~ 来啊，你倒是来啊~ 李峥避过二人淘气的目光，暗自嘟囔道：“唐老师，参加多门学科竞赛是很普通的事情，不用向我施压。” 唐知非也没想到李峥反应这么大，忙解释道：“没有给压力的意思，你可以报名的，不过老师依然认为应该以高考为第一要务，你只要守好现在的总分，进名校只差一口气了，现在要是分心，是冒险的行为。” 李峥也十分理解唐知非的苦心，想着当面顶撞不太合适，这便略带歉意地点了点头：“收到。” “好了，不说这个了，化竞已经结束，我们继续学语文啦。”唐知非梳理好情绪，这便说道，“请大家翻开语文课本第67页……” 同学们也便收拢心神，进入语文课状态，哗啦啦开始翻书。 就在这个时候，楼道里传来了极重的脚步声。 不是乔碧霞那种震撼山河的重，而是一种单纯用力的重。 好像在努力把楼道踩出窟窿一样。 这种脚步，同学们还从未听到过。 一时之间，纷纷望向教室门口。 总觉得这劲头是冲着高二四班来的。 果不其然。 咣！ 门被一把推开，重重地撞在墙上。 俞鸿死瞪着双眼，好像见了鬼一样，整张脸都有些变形，往日精心梳理的整齐大偏分更是异常凌乱。 “啊！！！” 她急着要说什么，但有些失控，憋了半天没说出来，愣是瞪着班里人喊了一嗓子。 “啊！！！” 又是一喊。 无论是同学还是唐知非，都慌得要死。 俞鸿这是……要变异了？ “啊！！！”俞鸿喊过第三次，才终于狰狞地说出人话，“两个省一！两个都是省一！啊！！！” 轰！ 全班爆炸。 “我操！” “真的假的？” “真就省一了？” “李峥和林逾静都是？” 唐知非更是慌得不轻。 林逾静拿省一，她是有心理准备的。 毕竟，她就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可李峥…… 怎么就省一了？ 不是说“还行”么？ 这样一看…… 我劝他回归高考，说早了啊…… 好丢人。 唐知非转望李峥，有些不好意思。 李峥却只微微一笑，轻轻抬起手，在鼻头扇了扇，像是赶走熏人的脚臭一样。 唐知非瞬间狰狞了。 李峥！ 你等着！ 我认了！ 这事儿我认了！ 今天开始我还就不洗了，穿一个礼拜都不洗！ 塞你课桌里！ 塞你笔袋里！ 另一个情绪绝望的人。 只能是张小可了。 她呆视着前方，不知还有什么活头儿。 说好了最后一把的…… 我就想翻个身，就不行么…… 门口，俞鸿扶着墙喘了好几口气后，目光重又一振，憋住了力气又喊了出来：“一个第二，一个第七！上什么语文课，给我准备国决去，我让校长停你们的课！” 轰隆隆！ 再次爆炸。 “樱湖……有机会拿国奖了？” “这算是光宗耀祖了吧！” “仁大附的不得哭死啊哈哈哈！” 刘新都炸了，抱着头喊道：“假了吧，李哥，真就省队啊林仙子！” “不是人……根本就不是人……”江青华呆愣愣叹道，“我的失败……原来……是因为种族差异么……” 唐知非身子一沉，扶着桌子才算站稳。 放弃吧…… 这两个人…… 不需要教育。 让他们自己得道升仙吧。 跟我没有关系。 我该穿什么袜子穿什么。 就当他们不存在。 就当课桌空了两个。 嗯。 加油，努力，坚强。 ：。： 113 结果，非常重要 要说李峥和林逾静。 他们其实对这个成绩并不意外。 但听到“一个第二，一个第七”后，却同时跳了起来。 “谁第二？”李峥怒问。 “谁第七？”林逾静也爆发出从未有过的焦急叫声。 随后，二人互相怒目而视。 虽然都口口声声说结果不重要。 但那是只是宏观而言的。 二人之间的结果。 很重要。 谁上谁下。 非常重要。 这一次二人皆是全力备战。 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没有任何可辩驳的。 这个结果，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决定双方的地位差距。 更将决定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快乐归属。 此时，在这个目光交火的瞬间。 李峥和林逾静共同备战化学竞赛，培养出来脆弱的友谊。 已荡然无存。 震天的战鼓再一次响起。 俞鸿此时才勉强整理好头发，让自己的表情体面一些：“第二第七，差不太多的，都能进集训……这事儿有这么重要么？” “重要！”二人异口同声。 他们并不知道，这话就像两把刀子一样，一左一右，同时插入了某人的心脏。 江青华捂着心口，若是年纪再大些，怕是要当场呕血了。 他慌忙取出手机，颤颤点开了他的速效救心丸 奥利给视频。 同时，咬牙苦叹。 退出…… 必须，立刻退出…… 再死撑下去。 会出人命的…… 俞鸿见二人坚决的态度，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李峥第二，林逾静第七。” 这个瞬间。 李峥整张脸都炸裂了，只觉得浑身都是劲儿！ 根本控制不住，腿一蹬，肆意跃起，凌空挥拳。 “yes！！！” 赢了！ 虽然就这一次。 但终究是赢了。 之前英语不算。 这个才是真赢了。 虽然比人家多用了几十倍的复习时间。 那也是赢了。 可以的，我学魔道可以的！ 继续下去，可以的。 另一边，林逾静浑身一个哆嗦。 整个人，像是灵魂被抽掉了一样，呆落到椅子上。 与此前任何一次考试，任何一门学科都不同。 这一次化竞，也是她第一次拼尽全力。 明明…… 要甩李峥几十条街。 把他狠狠踩在脚下，再碾一碾的。 可…… 在下面的。 竟然是自己…… 这下子。 唔都唔不出来了。 “哈哈哈。”李峥转身畅笑，“叶城主，所谓的天外飞仙，也不过如此啊，哈哈哈哈。” 林逾静抓着头，整个人都开始紊乱。 整个脸，整张嘴巴都陷入了“” 这样的状态。 就算从窗户跳下去也不会有人觉得意外。 旁人早已看傻了。 有没有搞错？ 这是省一啊！ 全市第七啊！ 怎么好像要死了一样？ 张小可夹在中间。 看着林逾静的神色。 自己的失败情绪，缓和了非常多。 现在，她开始有点理解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之间的状态了。 “逾静……不必这样……”俞鸿也难以理解，“我打听过了，李峥，就4分，马上集训，要加入试验考核，大家都是从零开始。” 林逾静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处于“”波动之中。 李峥只好代她发言：“她没事，自疗一段时间自己就好了。” “别逗贫了。”俞鸿摆手催促道，“现在立刻跟我走，准备练习试验。” 李峥瞅了眼林逾静的状态，回话道：“等中午吧俞老师，我不想耽误正课。” 他说着，冲唐知非点了点头。 明明是回驳唐知非意见的时候，他却让了一手大臭脚。 这招实在妙得可以。 唐知非直接被感动到了，犹如一涓暖流。 尤其是在俞鸿不打招呼，强行霸占她课堂的欺压时刻。 “哦对了……不好意思……”俞鸿这才反应过来，“抱歉唐老师……太激动了，真的太激动了……跟你没关系，校长讲话我照样打断。” “是……是吧……”唐知非信了。 正此时，楼道里响起了嘎嘣嘎嘣疯狂倒腾的高跟鞋声音。 “干嘛呢干嘛呢？怎么又是你们班，想把小唐换走是吧！” 毫无疑问，是孙秀斌。 音浪太强，又引怪了。 但孙秀斌还没走到门口，语气就客气起来。 “啊，是俞老师啊……您怎么也在四班……” “报喜啊。”俞鸿眉飞色舞道，“我们樱湖这次扬眉吐气了，林逾静和李峥两个省一，一个第二一个第七！” 高跟鞋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你说什么？” “两个省一！第二，第七！”俞鸿攥着拳头道，“国奖有望。” “啊！！！”孙秀斌也爆发出和俞鸿最初一样的惊叫。 省一！ 别说两个，一个就够拿出来显摆了。 这可是名校内部瓜分的东西啊。 去年同样是普通学校的广外门中学，就是出了一个国奖怪物，一下子名声大噪，中考录取分都变高了。 今天樱湖直接出了俩？ 评示范的时候必须好好汇报汇报。 “我……我……我找校长去。”孙秀斌一个转身，扶着墙快步奔走起来。 “一起去。”俞鸿回头交代道，“那你俩午饭后来教研室找我。” “嗯。”李峥应了，瞅了眼呆滞的林逾静，顺便也帮她应了，“唔。” 俞鸿走后，班里依旧没有任何安静下来的趋势。 “李哥，将来当了科学家，可别忘了我油桶啊。” “全市第二我的天啊！” “樱湖不会成为化学强势校了吧？” “俞老师水平这么……跳跃的吗？” “第一是谁？突然好奇。” 听到这个，李峥第一时间便有了反应。 第一。 只能是钴神了。 这个炸屎狂人。 突然，好想会会他。 唐知非这边，不仅控制不住场面。 连唯一有能力控场的孙秀斌，都叛逃了。 她的语文课。 就这么难讲吗？ 她不禁又望向了课表。 你们不仁，可别怪我不义。 体育课，没啦。 …… 二十分钟后，仁大附中第一节课课间。 孙乐秧叫来了两位高三的同学。 这也是今年最有望冲击省队集训的两位了。 办公室中，欧星灼微笑着抬了抬眼镜。 吴数一脸嫌弃，懒得说话。 “今年……就只能靠你们俩了……”孙乐秧长叹一声，“唉，省一比去年……少了两个……” 他越说越痛苦。 都不猥琐了。 妈的。 怪谁？ 能怪谁。 都是我自己的错。 放出了那两个怪物。 他也只能打碎牙咽肚子里了。 硬咽下苦水后，孙乐秧才抬头问道：“你们……都不是化竞班的吧？” “我数理的。”欧星灼道。 “实验一。”吴数面无表情。 “那我也是数理一。”欧星灼有了表情。 “好了……说一下分数，因为那半道错题的缘故，所有人都默认加了五分。”孙乐秧无力抬手，“最终分，欧星灼88，第八，吴数87，第九，你们两个，作为非化竞班的同学，非常不错了。另外，我好像从没辅导过你们……我想问问你们外面报的是哪里的培训？” “没报。” “从不报。” 二人先后答道。 “……”孙乐秧一怔，揉了揉光光的后脑勺，神色重又猥琐起来，“嘿嘿……你俩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复习的？” 欧星灼冷笑道：“只是高一化学课太无聊，自学了大学内容。” “我是高二冲物理冲太凶了，为了换脑子瞎学的。”吴数轻吹了口刘海儿笑道，“我俩基本裸考。” “我操！”孙乐秧一拍脑袋，惊讶起身，“所言当真？” 二人皆是一笑。 “实话实说老师。”欧星灼抬了抬眼镜，“我们可能比您懂竞赛。” “第一是市一中学的史洋么？”吴数问道，“真94？” “这你们都知道？”孙乐秧惊道，“今年第一，确实被市一中捡到了，但史洋的分数不是94是99。这也是蓟京地区化竞初赛的历史最高分。” 二人听见这个分数，表情各自精彩起来。 “哼，有意思了。”欧星灼嘴角一扬，手指已然飞速跃动起来，“怎么着老吴，认真对待一下钴神？” “本来不想深入化学的。”吴数也揉了揉后颈，“但钴神实在太有趣了……还有那个呆瓜……对了孙老师，第二是樱湖中学的李峥么？” “！”孙乐秧吓的又掉了几十根头发，“你……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孙老师，不是跟您说了么。”欧星灼笑道，“我们可能比您更懂竞赛。” …… 市一中学，课间。 一个大卷毛老师抓着手机飞奔进校长室。 “史洋！！”他冲着桌前颇为年轻的校长喊道，“省一15个！超他妈仁大附了！哈哈孙乐秧哭了吧。” 校长起身惊道：“确定么？” “千真万确，化学会官网马上公布。” “走。”少壮派校长迅速放下手上的事情，拥着卷毛老师向外走去，“我亲自去表扬一下史洋。” “别！”卷毛老师忙说道，“别打扰他。” “怎么？” “他在实验室，周日开始，已经在准备试验项目了……”卷毛老师露出了恐怖的表情，“我们能做的……就是保护好他，不要打扰他，给他提供试验环境……” “史洋啊……不愧是史洋啊……”校长摇头一叹，“连我都知道……他是冲着国际金牌去的。” “所以咱们校方，真的别打扰他。” “那……我们要不要请蓟大教授特别辅导一下？” “不不不……他讨厌辅导，他喜欢自己试验做出结果。”卷毛老师仰头叹道，“能指导史洋的，只有化学本身。” ：。： 作者小剧场·情人节特别篇 《我的日记：20200214》 今天，是2月14日。 情人节。 往常，我是不过的。 今年更不会过，因为我要码字。 我喜欢码字。 如往日一样，早餐过后，我便开始码字。 中间，门不时会被推开一个小缝，我能猜到，有一双大眼睛正忽闪忽闪着偷窥帅哥。 我也只是微微一笑。 毕竟，我的魅力摆在这里。 话说，我老婆从中学时就开始迷恋我了，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也未曾消退，依旧会控制不住自己偷窥。 虽然这件事总会打扰我，但我是个有胸怀的人。 这张脸摆在这里，不让人看，未免太苛刻了。 我便也不再管她，只管码字。 每每码字，时间总是不经意的流过。 我就这么潇洒地码了两百多个字后，再望向响起时右下角的时间，原来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嗯，今天速度还挺快。 我这边惬意地握起茶杯，轻抿一口。 紧跟着眉头就是一皱。 茶水有些凉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进。”我尽量温柔地说道。 “是。” 我老婆这才怯怯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暖壶。 “老公，茶是不是有些凉了？”老婆懊恼地捶着自己的头，“刚刚看手机忘记加热水了……全是我的错……” “没事，正好。”我缓缓放下茶杯，点头道，“辛苦了。” “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老婆一边加热水，一边近距离偷窥了我一眼，然后痛下了一番决心似得，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嗯。”我微微一笑，尽量收拢威严，“怪我没给你送花么？” “不敢不敢……”老婆大惊失色，热水都洒了一些，主动训斥起自己，“老公你的时间，怎么能耽误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呢？” 看着她狼狈的样子。 我才发现。 不经意间。 我还是暴露出了一家之主的威严。 吓到她了。 没办法。 我总是不怒自威。 看她的样子，怕是以为又要挨训了。 我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慢慢收拾，我上个厕所。” “需要擦键盘么。” “擦一下吧，打了两百多个字了，挺多的了。” “是。” 我阔步走进卫生间，掀开马桶盖，行方便之事。 毫无疑问，全程站得笔直。 解决完毕后，我回到书房。 她正用消毒纸巾，一个缝隙一个缝隙地小心清理着键盘。 我笑着走到她身后，轻轻拿过了她手中的纸巾：“算了，就今天，我自己来吧。” “啊……”她痴了，“老公……你怎么能做家务呢？？？” “情人节快乐。” 我，笑了。 她，哭了。 【本故事绝对真实】 【如有雷同，不胜枚举】（这句话不是原创，出自《朱一旦的枯燥生活》最新一期，应当是编剧马小策先生的原创） 对了一直忘记说了，群号是877827217，没有红包，没有活动，没有妹子，全员沙雕。 114 高三的摸得，我摸不得？ 樱湖中学。 李峥的课间也很难熬。 不仅是班里人围着他，连外班的都来了，甚至连凌世杰这类从不学习的人，都得到消息，趴在教室门口喊“峥哥牛批！” 大家在祝贺瞻仰的间隙，还会时不时请教学习方法。 毕竟，李峥相当于半个月的时间学完了化学本科一年的内容，主课也进步不小。 在大家眼中，一定有什么绝招。 班里人就这么围着李峥，叽叽喳喳问了起来。 “李峥你是不是报班了啊？” 李峥：“没有，习题倒是搜罗了一些。” “就真自学？” 李峥：“俞老师也有辅导，但主要还是自学，一点点啃别走捷径，越后面反而越轻松。” “那我现在要是开始准备明年化赛，你能帮忙指点一下吗？” 李峥：“来，这本《无机化学》先借给你，一天之内能啃完五十页，答对我出的题，才有准备的资格。” “……大佬我错了，看封面就够劝退了。” 在众人的围问下，李峥有些失望。 他们似乎总以为有什么奇技淫巧，可以事半功倍地解决一切。 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 当然……系统还是存在的。 可核心还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学进去。 如果一天连续学习十个小时都做不到，那就算有学魔道心法助力，也只会走向堕落路线，沉迷于游戏币放松不能自拔。 我学魔道，果然不是凡人能入的啊。 现在看来，眼前这些急功近利的人都很难发展。 回头以学习委员的身份，将学习思路总结成文章，看看大家的反馈，再着重吸收几棵学苗便是了。 右前方，窗边。 与李峥这边的热火朝天不同。 林逾静依然独自趴睡自疗。 通常而言，人总是会全力做一件事，然后失败，重复几次后，便学会了坚强。 江青华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但总有些气人的家伙。 从不会全力做一件事。 并且永远都会成功。 这就很气人了。 好在，气人者，早晚会碰到更气人的怪物。 终于，在18岁的今天。 林逾静知道了，什么才叫挫折。 她双手投降状侧脸趴桌，斜视着窗外的天空，哀然一叹：“唔……” “嘿！”一个家伙突然蹦跳着凑了过来，屁股小撞了下林逾静的肩膀，打趣道：“唔什么唔，恭喜啊，全市第七还不够你高兴的啊？” 林逾静扭脸，见是张小可，依旧苦兮兮说道：“不高兴。” “唉，别跟师父比。”张小可拉了把椅子坐下，抬脚蹬着桌腿儿，叹起气来，一副老江湖的样子，“我算是活明白了，永远不要跟师父比，你看，我又输了个倾家荡产，我哭了吗？” 林逾静勉强一笑：“让你赌。” “哈哈哈。”张小可探身揉了把林逾静的头发，“高兴点吧，马上就要集训了，好好练习化学试验。” “唔……”林逾静再次陷入痛苦，“绝对……不去。” “哈？还由得你不去啊。” “就不去。”林逾静攥着拳头，唔唔发颤，“不分心了，好好学物理。” “物理不是明年呢么？” “明年再学，只会像化学一样掉链子。”林逾静忽然坐直，使劲揉了揉脸，噗噗喷了几口气提神，自顾自点头道，“厉害的人很多，我也要出全力了。” 正说着，一个尤为气人的声音传来。 “哼。”李峥冷笑着凑来道，“化学你就没出全力么？” 林逾静含恨瞪向李峥，“讨厌化学，全力……全力打折了！” “随你吧。”李峥也抽了把椅子，坐下说道，“话说回来，放弃化竞集训，现在就开始准备物理，我是支持的。” 林逾静一愣。 竟然没有被当成逃兵嘲笑？ “毕竟，强学讨厌的科目，不利于健康。”李峥抓了抓自己茂盛的头发，“我原先教训你，是因为你浪费才华，成天就知道唔唔唔的，现在看到你决意参加物理竞赛，我很欣慰。” “嘁！”林逾静一个甩头，顺便呼噜呼噜扒拉下头发不让李峥看到脸，这才说道，“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喜欢物理。” “巧了，我也喜欢物理。”李峥嘴角一扬，说话的样子愈发气人，“而且，我就喜欢看你全力以赴，然后被击败的样子。” “！！！”林逾静一个激灵，中等炸毛，但还是忍住了没跳起来挠人，只暗自唔道，“你等着……等我赢了，加倍奉还……” “呵呵，你可能还没意识到，期中考试将是你人生最后一次胜利。”李峥点着自己的脑袋道，“知道么，我现在感觉与费曼灵魂合一了。” “呕！” 这次连张小可都没撑住，扶着李峥的肩膀道：“师父……我好想揍你啊……” 正说着，俞鸿再次突然刷新在班门口。 “林逾静，李峥，来来来，刘校长找你们。” “呃……”林逾静瞬间垂头，不敢直视俞鸿。 虽然她失败了。 那也是全市第七。 这种时候说要结束化竞之旅。 俞鸿会不会原地变异？ “没事，你去准备物理竞赛吧，我让你一个月。”李峥却只笑了笑，起身推回椅子说道，“竞赛和俞鸿，我帮你顶。” 李峥话罢，扬长而去。 “唔……”林逾静呆呆看着他的身影。 虽然依旧很气人。 但竟然有些高大起来。 “嗨……师父就是这样的人呐。”张小可也是满腹情绪无处发泄，眼见林逾静发呆，一舔嘴唇，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张小脸，她觊觎很久了。 质感水嫩。 有种宝宝的奶气。 此时不捏，更待何时？ 张小可心一横。 不管了。 一不做二不休。 走你！ 只见她一个飞身扑向林逾静，一爪捏在林逾静的小脸蛋上。 强行揩油。 林逾静躲闪不及，左脸就这么被强制捏住。 张小可刚一捏上去，手头和心下便是一阵酥麻。 啊…… 这手感。 绵软光滑。 细嫩娇人。 还透着奶气。 再捏一捏，搓一搓，揉一揉，拉一拉。 过瘾！ 林逾静气得当场将张小可推开，捂着红脸骂道：“没熟到摸脸呢！” 张小可却只哼哼一笑，擦了擦嘴角，一副老司机的嘴脸：“高三的摸得，我摸不得？” “我……我……”林逾静气急，干脆也扑上去左右拉起张小可的脸蛋，“我也捏你！” “唔……”张小可无法拒绝。 “哈哈哈！”林逾静看着张小可逐渐被拉伸开的脸蛋，逐渐延伸的眼线大笑道，“你好像一只二哈啊。” “你才狗狗！我捏！” ：。： 115 我学魔，又何尝不跃跃欲试呢 教室门外，俞鸿眼一瞪。 “林逾静要放弃？” 李峥抬臂道：“校长还在等，我们边走边说。” “不行，这个不行，眼看就要进省队了，怎么能这样？”俞鸿又有些控制不住情绪，这便要冲进班里。 可她身子还没探进教室，就看见了林逾静与张小可相互捏脸的快活场面。 两个人咯咯直乐，笑得令俞鸿都有些酥麻。 一直以来，每次在化学教研室，林逾静都是愁眉苦脸的。 俞鸿还从没见林逾静这么笑过。 娉娉袅袅十八余，桃李梢头笑颜出。 纵是俞鸿这颗老心脏，都有些吃不住了。 她俞鸿，曾几何时，又何尝不是个碧玉年华的高中女生呢。 “她放下化学了。”李峥在旁轻叹道，“我们，也放下她吧。” 俞鸿诧然回首。 看着李峥老父亲一样的表情。 想着这一路荆棘。 方才意识到。 这个笑容。 是谁在守护。 “……”俞鸿杵在门口，前后两顾，进退两难，这辈子就没这么纠结过，“她就真的……这么讨厌化学啊……” “嗯，初赛也是我用了些手段才强迫她参加的，这件事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她要全面备战物理竞赛了。”李峥负手而立，不怒自威，“林逾静的那份责任，也一同交给我就是了，我会拿回国金的，俞老师。” “你……”俞鸿瞪了李峥一眼，又看了看林逾静，终是一个转身，气哄哄离去，“国金可比省一难几十倍，你小子摊上大事儿了！先跟我去校长室。” “没事，我就喜欢难题。”李峥笑着跟了上去，“不难我学它干嘛？” …… 去校长室的路上，李峥大概了解了集训和国决的事情。 首先，蓟京并非化学绝对强省，在全国来说，只算中游偏上。 以去年为例，同样的国初考卷，蓟京省一分数线大约是55分，而浙冀两省，分数线高达70分，湘川两省也超过了65。 毫无疑问，强者们，是分散在全国各地的。 各地初赛结果出来后，多数省的化学会，会根据本省国决名额，召集前几十名进行集训，强化理论知识和实验内容后，选拔出最优秀的十几个人参加国赛。 竞赛就是如此残酷。 普通的省一，连国决入场券选拔赛的入场券都无法拥有。 接下来，强者云集的国决将在12月进行。 这场国决，同时也是全国最顶级的化学冬令营，由中华化学会主办，某个高校承办，为期六到七天。 其中，理论考试和试验考试，会被安排在第三、四天，各100分，总分200。 之后是各种活动与学术交流会议，同时协调评定成绩。 最终，在闭营式上，颁布一二三等奖。 后续一周左右，化学会将公布国家集训队名单，召集几十位天选之子，进行最后一轮选拔，选出四位终极天选之子，征战icho（国际化学奥林匹克竞赛）！ 从过往成绩来看，中华代表队，平均每年都会摘取三块国际金牌，甚至经常出现大四喜的状况，化学方面的竞赛实力可以说是非常强劲了。 简单来说。 接下来的化竞征战。 都是怪物。 十万里挑一，百万里挑一的怪物。 想到此，李峥的目光愈发炽热。 想着有机会与欧星灼、吴数、钴神，以及全国各地的学霸、学神、学仙、学尊们共聚一堂。 我学魔，又何尝不跃跃欲试呢。 …… 校长室。 副校长刘晓东等候已久，拉着李峥就是一个劲儿地握手。 这位东北地区调来的校领导，肤色黝黑，身材精壮，梳着整齐的大分头，虽然穿着衬衫西裤，但说起话来，依然充满了憨憨的亲切感。 要说这位校长，也是去年才调到樱湖中学的。 风传是因为大家都没怎么见过的那位老校长，年事已高，这才提前调来一个青壮有志的干部准备接班。 刘晓东入职三周不到，便开始一些列的动作，说什么也要在职内将樱湖搞成市重点，这才有了评示范校的事情，搞得全校老师都很紧张，甚至有些讨厌他。 不过李峥还是很理解的，他的仕途与同学们的学途，并不冲突。 只是与老师们的工作强度有冲突罢了。 办公室里，刘晓东紧握着李峥的双手，看着这位天上掉下来的省一，自然也是喜不自胜。 “挣脸啦，给咱学校挣脸了啊。”刘晓东一面握手一面冲俞鸿道，“林逾静呢？” 俞鸿面露难色。 “她正在准备物理竞赛。”李峥帮她答道，“她化学不行的，胆子小不敢做化学试验，集训也进不了省队，还是物理竞赛极限更高一些。” 刘晓东闻言，微露愁容，但又很快摆手打了个哈哈。 “没办法啊，毕竟是林逾静，她想赛啥就赛啥吧，愿意参赛比啥都强。”刘晓东这便请李峥和俞鸿落座，大方说道，“李峥，你放心，不管有没有林逾静，学校都全方位支持你的竞赛工作，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提，随便提，需要的话，请假一个月突击都可以。” “这倒不用。”李峥直言道，“理论部分我可以自己搞定，难的是试验部分，我基本就会点酒精灯。” 刘晓东立刻转望俞鸿。 “已经在安排了。”俞鸿答道，“我爱人会尽快安排一个博士生帮李峥突击，底线是拿过国金，有过实验室工作经验。” “让俞老师您费心了啊，也替我好好谢谢钟教授。”刘晓东热烈感谢过后，不忘说道，“培训费咱们该给给，学校出。” “这倒不用。”俞鸿冲李峥提点道，“辅导的好，你请人家吃顿饭就可以了。辅导不好，你也直说，我们再想办法。” 刘晓东连忙补充道：“记得开发票，学校报销。” 听到这个，李峥顿时喜上眉头：“吃什么都行？多少顿都行？” 刘晓东闻言一怔。 他就客气一下，这小子怎么就认真起来了？ 感觉真的是要把学校吃穷的样子。 纵是校长，也没见过这号人，一时竟然词穷。 ：。： 116 老子水的是学习群（感谢盟主叁生缘桃花·乐三爷） 刘晓东只好头一扭转移话题：“俞老师，往年蓟京第二，能稳拿国金么？” “不好说，别说国金，进省队都不是十拿九稳的。”俞鸿直言道，“因为加入了100分的试验题，集训成绩的起伏会很大。” 刘晓东抿了抿嘴，又问道：“那往年蓟京省队，国赛表现如何？” “一般都是五到十金。”俞鸿转而望向李峥，“你也别太有压力，蓟京虽然平均实力不是绝对强省，但尖子还是很突出的，就是每年的情况都会有起伏，小年的时候，蓟京第一可能只能拿个全国前二十，但大年，拿个全国第一都是有过的。” 李峥越听越兴奋，已不禁摩拳擦掌：“今年，一定是大年了。” “还真说对了。”俞鸿笑道，“今年蓟京尖子扎堆，你能拿第二，实属不易，第一的那个学生我也听说过，他根本就是为了化学而生的，你看他理论99很夸张了对吧？我可以告诉你，他的试验强于理论至少两倍，你可千万别跟他较劲。” “哦。”李峥答得非常敷衍。 不较劲，那是不可能的。 已经迫不及待想询问炸屎的细节了。 又大大称赞了一番后，刘晓东才放李峥回班，他本人则与俞鸿关起门说话。 李峥能感觉到，刘校长似乎并不准备就这么轻易地放过林逾静。 即便李峥拿了全市第二，但在所有人，包括李峥自己眼里，林逾静的天赋依旧毫无疑问地碾压一切。 凭她的能耐，稍微专攻一下试验，实现反超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 够了。 真的够了。 林逾静愿意投入物理竞赛，这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虽然很乐于看到她学习化学时苦不堪言的样子。 但与她眼中那颗名为的物理明珠相比。 这点快乐实在不值一提。 …… 回到班里，第二节物理课已经上了十分钟。 陶老师见李峥归来，也是放下课程庆贺道：“恭喜啊李峥，可得给咱们学校拿块国金回来，你就随便自习吧。” “谢谢老师。”李峥点头过后，快速归位。 短暂地中断后，课程继续。 李峥此时颇有闲情逸致，也便随意听了几耳朵。 越听，感觉越不对。 往日思路清晰逻辑连贯的陶老师，短短的5分钟内，竟然磕巴了两次。 眼神也有些游离，总是下意识扫向林逾静的方向。 就连翻书的时候，都在叹气。 联系刚刚与刘晓东的会面，以及他与俞鸿关起门说话，鬼鬼祟祟的样子。 李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很明显，全校现在都希望林逾静去省队集训。 但偏偏，林逾静非要准备物理竞赛。 很自然地，校领导认为是她小陶老师蛊惑的。 可以想象，陶老师必然是无辜的。 她男朋友还莫得，有这功夫先蛊惑出一个汉子好不好？ 可无论她是不是无辜的，接下来，恐怕都会承受一些校方的压力了。 唐知非也在劫难逃。 毕竟，这次化竞，是樱湖中学自创始以来，最接近辉煌的时刻了。 即便俞鸿放过了林逾静。 刘晓东怕也不肯撒竿。 李峥突然开始头疼。 学习哲学和政治的时候也是。 每每想到与权术、人性相关的事情，他都会头疼。 虽然能勉强理解，但总是很恶心，很厌恶。 大家都纯粹一点，一起进步不好么。 此时，右前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唔，唔？”林逾静很好奇李峥的经历，憋不住小心打探起来。 虽然事情有些复杂，但李峥亮出了一个“ok”的手势。 踏踏实实学物理，其它的我搞定。 不管是笑容还是唔。 老子既然决定守护了，就不会再跟你废话。 “唔……”林逾静投来感谢过后，脸上最后的化学阴霾也随之散去，一反常态地开始认真听课。 李峥只笑而不语。 听说你心智变坚强了？ 那就别怪我明年物竞，更大力地蹂躏了。 话说物理巅峰对决再赢了，该说些什么垃圾话让她更不爽呢？ 停，又跑偏了。 收心，先收收心。 先干了钴神再说。 想那钴神，也一定是个妙人。 正好兜里的手机振个不停，李峥干脆掏出手机，低头默默打开qq，点进龙珠群。 旁边，正在看漫画的张小可眼一瞪：“上课不许玩手机……” “老子在看化竞材料，有意见么？” “毛个化竞，你在水群。” “咳！”陶老师忽然咳了一声，“小可，注意听讲。” “啊……”张小可慌忙收起漫画，使劲冲陶老师使眼色，让她教训李峥。 陶老师却置若罔闻，继续讲课。 张小可绝望了。 这就是特权。 特权阶级。 在这个普通中学，拿个省一就这么狠了吗？ “呜……”张小可狠狠望向李峥，她也想上课玩手机。 “哼，看清楚。”李峥手一翻，亮出了群里同学们发的各种化学结构图，“老子水的是学习群。” “……惹不起惹不起。”张小可瞬间乖了，“我好好听课，不打扰你了师父……” 把徒弟搞服了，李峥才真正开始水群。 这会儿，龙珠群里的人正在疯狂爱特他。 并且发了很多巨铑的结构图。 原来是几分钟前，蓟京化学会官网公布了获奖名单。 比俞鸿的内部消息大概晚了一节课吧。 李峥便也饶有兴致地打开获奖名单欣赏起来。 这种竞赛，一般都不会公布分数，但获奖名单的顺序是根据分数排列的，因此李峥的名字和学校排在第二位，很扎眼。 第一不必多说，自然是市一中学的钴神史洋了。 再往后看，林逾静位列第七，欧星灼和吴数紧随其后，位列八、九。 这两位大佬虽然暂且排在后面，但他们几乎是裸考来的。 马上加入试验，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新内容。 他们的提高幅度很难估计。 想想就恐怖。 再后面，仁大附和市一中学的人居多，隔几个会出来一个其它学校的。 当然，其它学校也都是四中、实验、菁华附之类名声大噪的中学，几乎不会出现普通学校的名字。 因为普通学校的名字，已经在前十出现两次了。 像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中学，竟然拿了两个前十，是史无前例的。 想我樱湖渔帮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李峥甚是欣慰。 117 在下高锰酸锌（感谢盟主卑微所以定定在） 眼下，群里人疯狂爱特李峥，一半是膜拜瞻仰，另一半则是打听樱湖中学到底是何方神圣，操练了怎样的武林邪功。 这个李峥实在不好回答。 总不能说，老子这么肥，全是你们仁大附孙老妖的卷子养出来的吧？ 李峥在一系列潜水偷窥之中，也再次确认了群实力。 前十里面，4个都是群成员，此外还有十余名省一，省二省三多不可计。 群内人均省二，并不夸张。 不仅如此，群内风气还正，表情包还骚。 这样的群，可得好好混，将来其它竞赛也用得到。 李峥这便一反常态地抛头露面，发了一张黑色的结晶物质照片。 高锰酸锌，意为高萌酸新。 【李峥：在下萌新，各位大佬好。】 底下立刻跟上了一堆巨铑结构图。 【本群第一锑：大佬大佬，你才是真大佬。】 【环烷烃：自带原创表情包入群，是真大佬。】 【haucl4：这是真大佬，在下群地位自动-1】 …… 简单打过招呼后，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 【环烷烃：大佬，樱湖中学是在樱湖公园里吗？】 【李峥：在旁边……我们是学校不是公园。】 【haucl4：斗胆一问，贵校请了哪位大牛化学老师么？】 【李峥：嗯……这个……我们老师资源确实比较多。】 【本群第133铯：那大佬，第七的那个林逾静是何方神圣？真的是女生？】 【李峥：是的，她就坐在我右前方。】 【本群第133铯：哇！】 【本群第一锑：大佬拍张图好不好？】 【芳环：求图求图】 【本群第133铯：专属红包（李峥）】 李峥一愣。 不至于吧咱们。 他也才想起来，获奖名单是标注性别的。 从性别的视角看，这次的获奖情况大概是这样。 男男男男男男女男女男男男男男男男……男男男男男男男男男男。 前40名里，只有林逾静和吴数两个女生。 因此，当其中一个出现，一定是要被群体强势围观的。 李峥这就乐呵了。 嘿嘿~ 我都认识。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气不气？ 但其实，李峥也是有烦恼的。 从这个性别比例来看，未来的省队集训，将是一个和尚营地。 那几天怕是会很紧致，难以放松了。 不过化竞妹子虽少，与信息竞赛比，终究还是好一些的。 那边好像每隔100个男生，才会出现一个妹子。 这个比例，比梁山一百单八将还低了几倍。 为此，信息竞赛甚至立下了规定各省队，至少要有一名女生。 因此，妹子一旦进入信息省队，相当于进入了程序员天堂，会过上埃及艳后一样的生活。 眼下，李峥看着群里的发言，虽然知道兄弟们饥渴难耐，那也是不可能分享林逾静照片的。 旱死你们，涝死我，没毛病。 【李峥：别想了，林逾静不喜欢化学，就算被省队召集也不会去的，弟兄们互勉吧。】 顿时，群内一片哀嚎。 这会儿，另一位大姥也跳出来了。 【∞：林逾静真不来了？】 这个瞬间，群内氛围突然变得狂热起来。 【本群第一锑：allhailthequeenofphysis！】（物理女王万岁） 【hailthequeenofphysis！】 【环烷烃：allhailthequeenofphysis！】 …… 这一连就是十几条，整齐划一，像是某种邪教的欢迎仪式。 结合这个无穷符号，外加大家理直气壮跪舔的样子。 准是吴数大姐姐了。 李峥刚要跟上一条，群内又发生了惊变。 【灼：当我上课不看群的？】 【芳环被群主禁言1小时】 【本群第133铯被群主禁言1小时】 【inorgani'syttrium被群主禁言1小时】 …… 李峥才想起来，在群制度里，明文规定，不许说“allhailthequeenofphysis”。 原来梗在这里。 欧星灼也是手速飞快，片刻便干掉了十几口子。 【灼：还有谁？】 【cobaltaminoaidhelate：呵，我也不行么？】 李峥眼睛一瞪。 出现了！ 钴氨基酸螯合物！ 钴神，史洋！ 【灼：你可以试试。】 【cobaltaminoaidhailthequeenofphysis！】 【cobaltaminoaidhelate：跟我拼啊同志们，是想做一辈子的懦夫，还是一秒的舔狗。】 【cobaltaminoaidhelate：星灼jj小，说完我不跑！】 【cobaltaminoaidhelate被群主禁言10小时】 钴神也当真是刚。 不过他的遗言只存在了三秒，就被无情的撤回了。 尤其是jj小那句，几乎是秒撤。 就连之前那十几条“allhail”也被通通撤掉了。 在这一系列暴力肃清之下。 群内一片凋零。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灼：所以林逾静真的不来？】 李峥瑟瑟发抖。 【李峥：嗯，我是全樱湖最后的希望。】 【∞：那你快补试验吧，纯靠集训不够用，理论第二名也会被刷的。】 【李峥：收到。……对了，我有话说。】 【∞：？】 【李峥：allhailthequeenofphysis！】 【李峥被群主禁言1小时】 【灼：学什么不好。】 【∞：上课上课，不闹了。】 正当李峥要关上手机的时候。 【allhailthequeenofphysis！】 【星灼jj小，说完我就跑！】 接下来，又是一片血雨腥风，与撤回风暴了。 这个群，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尤其是钴神，比想像中的还要妙。 自己可也得快点融入环境，完成沙雕化。 …… 课间操。 在校园广播轻快的音乐中，李峥随着人流走到操场，站在了属于自己的上操圆点上。 接着，如往常一样，远远地，望向了主席台上领操的平头眼镜男。 眼镜男，亦早已望向了他。 六目相视。 今天的操王之战，一触即发。 随着《第九套广播体操》动感节奏的响起，李峥与眼镜男同时开始原地踏步，蓄势待发。 就在二人准备比拼第一个的动作标准度的时候。 音乐声戛然而止。 接着，一群老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三四个体育老师，陪着刘晓东、孙秀斌一同走到主席台前。 刘晓东接过麦克风，“喂”了两下后，这便跨着大步迈上主席台，稍事调整后，迸发出了憨憨的微笑。 “不好意思同学们，喜讯突如其来。” “今天的上操时间，临时改成表彰大会。” 刘晓东声音本就粗犷，这一高兴起来，广播音箱都有些超频破音。 但他依旧喜形于色，抓着麦克风喷得唾液横飞。 “就在刚刚，学校收到消息！” “第32届全国化学奥林匹克竞赛初赛。” “本校高二四班的李峥和林逾静同学。” “以全市第二名和第七名的好成绩，同时获得省级一等奖！” ：。： 118 仰望星空（感谢盟主1同窗少年都不见） 刘晓东说到此，习惯性地顿了顿。 全校师生连忙鼓掌。 同时寻觅起高二四班的位置。 尤其是领操的平头眼镜男。 平日的眯眯眼都瞪圆了。 看着李峥有些羞涩地低头。 他愈发紧张。 拿奖的，总不会是……我的宿敌吧？ 这会儿，无数的目光终于也落到了李峥身上。 这种结果。 他就很烦了…… 明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荣誉，仁大附一抓一大把。 我李峥何德何能，承受如此的尊重？ 队伍后面，旁边几个班的班主任也凑到了唐知非这边。 一班班主任，年级组长，四班的临时数学老师朱洪波是最积极的，第一个鼓着掌小跑过来：“恭喜啊唐老师。” 唐知非受之有愧，连忙摆手：“全是林逾静和李峥自己的本事，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能让他们安心竞赛，这就是大功一件了。”朱洪波也是满脸憨笑，“说来惭愧，我们一班反倒没什么成绩。” “所以说跟老师没关系嘛……” 正说着，三班的中年女班主任也凑了过来：“行了小唐，这就是你的命，你看春梅操心那么多年，这不还是让你赶上了。” “不不不，胡老师功劳更大一些，我已经跟她报过喜了。”唐知非愈发难以招架。 对于其他班主任来说，这事儿确实挺气人的。 胡春梅养了一年多的桃子，全让你给摘了。 运气咋就这么好？ 看刘校长这德行，今年唐知非的优秀教师是没跑喽。 待掌声平复一些后，刘晓东继续说道。 “李峥、林逾静两位同学，不仅获得佳绩。” “更为樱湖中学创造了历史！” “刚刚，学校已经收到了蓟京化学会的邀请。” “请两位同学参与省队集训，共赴全国决赛。” “在此，我代表全校教职员工。” “祝两位同学勇闯决赛，再创佳绩！” 说到这里，他又顿了顿，给大家鼓掌的时间。 啪嗒啪嗒掌声过后，他竟还要讲。 “当然，这个过程中，也少不了指导老师与班主任的功劳。” “首先，请化学教研组长，俞鸿老师，登台讲话。” “李峥、林逾静，你们两个也来台前，准备讲话。” 李峥一愣。 讲个屁啊。 你给我个准备好不好。 旁边女生队的张小可已经推了过来：“快去啦师父。” 前面刘新也跟着起哄。 “李哥你不是一套一套的么，这就怂了？” 江青华则更为理智一些：“别的无所谓，还是给校长个面子吧。” 一通哄声中，李峥被迫走向主席台。 领操的平头眼镜男，整个人都不好了。 竟然真的是你…… 学习好就罢了。 凭什么操都做的这么牛逼？ 苍天不公啊！ 比李峥更纠结的，无疑就是林逾静了。 她偶尔心情好，没有逃操，就碰到了这种事…… 好想逃。 二人走到主席台前的时候，俞鸿正在讲话，刘晓东已经下来了。 “别紧张，随便说两句，大英雄露露脸，应该的。”刘晓东依旧在兴头上，迫不及待说道，“刚刚的消息，本周末去蓟大集训，正好赶上金秋营同期进行，我也让俞鸿给你们报上了，这可是签约的好机会，千万要上心。” 李峥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金秋营的事，是不是该跟我们商量商量？ 林逾静更是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 刘晓东自然也知道她的苦衷，这便劝道。 “那个，逾静啊，我跟陶老师谈过了，物理竞赛，学校当然是会全力支持你的，但那毕竟是明年4月的事情。” “化学集训可是迫在眉睫，这样的机会，别说你，连仁大附的高材生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还有金秋营，我知道你成绩好，不在乎这些营地。” “可你要知道，真正裸分考入进菁华蓟大的，不足10%。” “你这个分数段，每一分都像金子般宝贵。” “这可是到手的20分，一下子能拉开几百人。” “有这20分，你再高考不也能轻松很多了？” 刘晓东自顾自说了一大堆，见林逾静越来越往后缩，只好转望李峥。 “李峥你也是，期中进步极大，万一能签约降分，也是菁蓟有望啊。” “我懂，我懂。”李峥勉强点头。 其实自从认识欧星灼和吴数后。 他对升学这件事，已经没太大感觉了。 脚踏实地是没错。 可我已经在仰望星空了。 另一边，林逾静低着头，很勉强，才颤颤挤出了两个字：“校长……” 刘晓东眉色一扬：“请说，有什么困难，什么要求，都直接说。” 林逾静痛下了一番决心后，突然抬起头。 透过发丝，能看见她那双有些发红的眼睛。 “我……讨厌化学。” “……”刘晓东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打了个哈哈，“明白，你更喜欢物理，没问题的林逾静，你放心，化竞结束后，陶老师会立刻展开物理竞赛培训，学校也会去外面请老师，一起辅导。” “结束后？”林逾静也呆了。 刘晓东依旧憨憨笑道：“嗯，近期陶老师先做一下准备，等化竞尘埃落定，再辅导物理也不迟嘛。” 林逾静沉沉一颤，本来有些迷糊的眼神，突然发狠，瞪向了刘晓东。 不好惹的气势又回来了。 李峥毕竟情商极高，当即拦在林逾静身前，微侧着头说道：“你回班，交给我。” 林逾静凶狠的表情，顿时柔软了一些。 “我说了交给我。”李峥沉声道，“你回去。” 看着李峥强势的样子，林逾静有些凶不起来了。 再转头，才发现周围的老师都在呆望着她。 “唔……”她一晃，抓了下头发，像以往一样，扭身就跑。 “诶！”刘晓东也才反应过来，“等等……” “刘校长，给我两分钟。”李峥低声道。 “好吧……”刘晓东也无奈一叹，“那你快去劝劝她。” “我要劝的不是她。”李峥向前进了一步，尽量用最小的声音说道，“我知道您有您的行为准则，但别用这套往我和林逾静身上套。” 刘晓东一脸懵逼。 李峥微微摇头，继而说道：“您所在乎的一切，与我们而言，一文不值。” 听到这话，刘晓东憨笑的脸，终于僵了。 “刘校长，我绝无冒犯的意思。”李峥沉沉点头，“刚刚如果我不打断，林逾静会选择转校，你怕她找不到更好的中学么？” “不是……就这……” “对，就这。她讨厌化学，就是这样。”李峥看着刘晓东一字一句说道，“所以现在开始，再给林逾静任何化竞压力，您连我也会失去。” “？？？”刘晓东目瞪口呆，露出了一种真正的憨。 此时，俞鸿讲话完毕，正朝这边走来。 “好了，我去讲话了。”李峥最后瞥了一眼刘晓东。 虽然明明就是在冒犯。 却也满面诚恳。 “别再让我们浪费时间想着如何与您相处。” “而是您，应该想着如何与我们相处。” 李峥话罢，接过俞鸿手中的话筒，登上了主席台。 俞鸿刚刚发言完毕，面露霞红，忙凑到刘晓东身旁道：“我讲的还行吧，刘校长。” “还行……还行……”刘晓东木木应了，晃了晃头，还有些懵，“俞鸿啊……林逾静就真那么讨厌化学？” “嗯，真的建议您不要太强硬。” “哎……”刘晓东沉声一叹，“也是为了他们好啊……”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 “那……”刘晓东无奈一叹，冲台上的李峥努了努嘴，“他俩好多久了？” “……” “这个我知道，刘校长……”孙秀斌突然凑了过来，“春梅住院之前就好上了。” “那也没多久啊。”刘晓东重又憨笑起来，“至于这么拼么哈哈哈。” “……” ：。： 119 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地问了 这边，李峥昂首登台，信不走至中央，冲着全校师生鞠躬行礼。 掌声随之响起。 李峥这才嗽了嗽嗓子，扫视全场。 看着全校师生颇为灼热的眼神。 他突然觉得很慌。 脑子里都有些嗡嗡作响。 好在，他放松的时候经常会逛知乎。 曾无意间看到，演讲紧张，主要是因为人群压力，害怕丢人。 这种时候，只要着重看某个地方，或者某个人，只对一个人说话就好了。 于是，他锁定了一个熟悉的朋友。 领操男。 这会儿，领操男正站在台下最近的位置，不甘地鼓着掌，眼镜都有些歪了。 李峥看着这个平头小眼镜儿。 眉色一扬，立刻就不紧张了。 斗操的状态又回来了。 他这便开讲。 “感谢学校的培育。” “关于学习，我的个人感悟如下” “天道酬勤。” “谢谢。” 在全场的懵逼脸中，李峥快速鞠躬，转望台下的体育老师。 “可以继续上操了么？” “……” 此时，群众才反应过来李峥发言简短的目的。 纯是为了斗操啊！ 以高二四班为起始点，展开了一片嘘声。 “这x装的，过分了啊李哥。” “打死师父！” 台前的校领导，自然不会就这么放过李峥。 “你别走，太快了，不行……”孙秀斌吆喝着四望，见唐知非也凑过来了，忙挥手道，“来来，小唐你上去引导一下。” “啊？”唐知非一愣，“我是看林逾静跑了……来问情况的……” “先别管她。”孙秀斌拉来唐知非便往台上推，“访谈节目看过吧，你就当自己是个主持人，从李峥嘴里挖些学习经验出来。” “主持人……采访什么的……我又没学过……”唐知非言语上虽然在推辞，但身体，却老实地在往前蹭了蹭。 她看着孙秀斌，忽然有些感动。 孙主任你不会知道我大学的第一志愿是新闻专业吧？ 虽然未能如愿，但依旧选修了一些新闻采访有关的课程。 本以为……已经无处发挥了。 可为什么，我的记者梦，又开始蠢蠢欲动？ 唐知非表面推测一番后，见到体育老师又拿来了一个麦克风，这便一把接了过来，抓紧时间登台。 她站在李峥身侧，看着台下乌压压的人群，倒是不紧张。 相反，还很兴奋。 记者唐知非，是时候挖点学习猛料出来了。 李峥大傻子而已，好对付。 唐知非如以往上课一样，主动放下高高在上的姿态，颇为俏皮地说道：“辛苦大家了，我再耽误五分钟，争取套出一些学习干货。” 顿时，掌声雷动。 大约相当于刘晓东演讲的三倍。 虽然大多数人离得远看不清，但单听小唐老师的声音也够幻想了。 刘新之流更是吹起了口哨。 “唐老师一生推！” “万岁！” “我好了！” 操场渐渐沦为大型偶像见面会。 在这有些狂热的气氛中，刘晓东的笑容都没那么憨了。 “小唐人气这么高的？”他随口问道。 孙秀便连连点头：“唐老师在教学上，确实有一套。” “我感觉，主要是……外形吧？”刘晓东对此十分怀疑。 “当然也有关系。”孙秀斌掩面笑道，“确实，我年轻的时候讲课，同学们也是很积极的。” 刘晓东瞬间住口，不敢多言。 台上，待呼声平复一些后，唐知非酝酿的也差不多了。 记者唐知非的第一次纪实采访，就此开始。 “先问一个最基础的问题吧。”唐知非尽量放慢语速说道，“李峥，是什么契机，促使你学化竞的？” 李峥深思熟虑过后，认真答道：“化学月考没及格，补习了很多，干脆就顺便竞个赛吧。” 全场热烈的气氛，顿时冷凝下来。 即便是精通话术的唐知非，也词穷了。 这种回答……选修课没教啊。 长久的沉默中，唐知非瞥了眼台下。 同学们茫然、无辜，且沉默。 好像真的被打击到了。 此次采访，完全是负效果。 她不禁暗搓搓握起拳头。 我就不信了…… 你脑子有坑，你爹可是个正常人。 想到此，唐知非再次挺胸抬头，柔声问道：“据我了解，你父亲的学习成绩也很优秀，他有没有传授给你一些学习方法？” “他嫌简单，不给我讲。”李峥不忿摇头。 再次冷场。 唐知非不及多想，咬牙问道：“那……竞赛题那么难，你在学习的过程中遇到困难，是如何克服的呢？” “困难？刷竞赛题会上瘾的，根本停不下来，怎么会有困难？”李峥有些为难地托腮思索道，“可既然您这么诚心诚意地问了，我再尽力想想有什么困难……” 为了配合小唐老师，李峥陷入了沉思。 整个操场也都沉默了。 十余秒过后。 “对不起……我真的想不到。”李峥放弃了。 这次，同学们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 “吁！！！” “够了我不要听！” “下去！求求你下去！” 领操男无疑是受打击最严重的那个。 因为李峥全程，都是瞪着他一个人在说的。 承受着李峥一对一的质问。 领操男有种灵魂被拷打的感觉。 他委屈地抿着嘴，终于底下了高昂的头。 够了……宿敌君…… 放过我吧，我不跟你比了。 操王的位置，让给你还不行么…… 台上，唐知非使劲抓了抓头，眼睛突然一亮，随即问道：“那李峥，如果接下来的国决你也表现出色，同时获得了菁华蓟大两所学校的签约机会，你会如何选择呢？” 这次，李峥还真的被问到了，沉吟良久后才说道：“蓟大确实不错，但化学国金，可以和物理学院签约么？” “呃……应该是不能。”唐知非答道。 “嗨，那就不签了，反正高考也能考进去。”李峥松了口气笑道。 这次，场面彻底失控了。 “下去！！！” “你够了！” “师父快跑，犯众怒了！” 台上的唐知非也绝望了。 果然。 考不上新闻专业，是我的错。 去特么的记者梦， 不过最受伤的，还是全程被灵魂拷问的领操男。 此时的他，眼镜都没了往日的笔挺，平头也不知何时塌陷。 他默然垂下头，拳头不甘而又无力地攥了起来。 本以为，我们是彼此的宿敌，以斗操为人生至乐。 但你，却走向了菁华蓟大，成为人生赢家。 而我，除了操，一无所有。 到头来，我只是你的上操玩具罢了。 我他妈就是个笑话。 这操，我还做它何用？ 妈的。 不斗操了。 学习！ 李峥被赶下台的时候，心情还是很落寞的。 诚心诚意讲了这么多，竟然一个人都没感召。 可走着走着，他突然眼儿一瞪。 【魅魔挑战】 【成功感召：雷桐】 【挑战进度：7/50】 这哪位？ 不认识啊。 到底是谁，如此有慧根！ 120 什么才叫神曲 李峥猛然扭头，正正好迎上了领操男灼热的目光。 宿敌！ 真就是你？ 领操男哪里扛得住李峥的瞪眼，吓得侧过了头，不忍对视。 李峥却忙快步踏上：“雷桐？” “哦？”领操男一惊，“你认识我……” “做操做的这么好，怎么可能不认识。”李峥笑道。 雷桐瞬间脸一红，挠着后脑勺傻笑道，“你也是，操做的不错，我早就注意你了。” “还要谢谢你教会了我标准动作。”李峥笑着拍了拍雷桐的肩膀，“自己人，学习上的事，随时交流。” “学习……我们差得有点多吧？”雷桐咽了口吐沫，“我是……比较笨的那种。” “别急着定义自己，跟着我学习，一步一个脚印，先拔高了再说。”李峥说着，抬手亮出食指，“咱们先立个小目标，数学考他个130。” “哥……我100都没上过……” “急什么，你听我讲，先来一套《……” 李峥刚要安利教材，孙秀斌就杀了过来。 “李峥！你就随便说两句场面话不会啊？不会啊？” “我说了啊，天道酬勤。”李峥摊臂。 “……这……这是两句吗？”孙秀斌硬骂道。 “还有‘谢谢’呢。”李峥皱眉道，“一共就这两句，您都没听进去？” “我我……你……”孙秀斌大脑有些错乱，转而瞪向采访失败的唐知非，想找颗软柿子捏一捏。 可孙秀斌刚要开口，却又不忍心了。 只见唐知非颤颤攥着麦克风，鼻尖微抖，眼睛湿润，有些抽抽。 要被李峥气哭了。 “好了好了。”刘晓东憨笑着迎了过来，“话不在多，大道至简，天道酬勤，同学们能记住这一句就行了。” 李峥点头称是。 即便是他自恃情商很高，但不得不承认，还是刘校长更高一些。 刚刚明明都要聊崩了，现在却好像没事儿一样，甚至比之前还要热情。 这一招反客为主，反而搞得李峥有些不好意思了。 “至于林逾静，学校尊重她的选择。”刘晓东笑哈哈拍了拍李峥的肩膀，“你回去帮我传达一下，还是那句话，有需要随时提，学校全力满足。” “谢谢校长。”李峥忙问道，“那具体学习餐费，限额和时间有限制么？” “……”刘晓东瞬间负手走开，冲原地握拳酝酿情绪的唐知非道，“那个，小唐，竞赛的事情，你上去补充两句，让其他同学们也了解一下。” “我……”唐知非嘴巴发颤，“我……我再也……” “行了，别管李峥，照你的节奏走，都说你教学有一套，也给我个机会，品品你的公开课。”刘晓东憨笑道，“也只有你讲，学生们才听得下去，快上台吧。” 唐知非连忙擦把眼睛，使劲点了点头后，才重整旗鼓上台，一五一十讲解起竞赛流程，以及何时开始准备等等话题。 这些枯燥的事情，按照唐知非的节奏和话术说出来，别有一番味道。 台下同学们也都听得头头是道的。 尤其是高一的，时间还多，其中有几位单科优秀的同学，已然跃跃欲试。 李峥拿奖前也不过年级几十名。 他能拿省一，咱也能拿！ 不就比谁肝儿吗？ 不得不说，唐知非的发言，才称得上是学习动员。 李峥看着台上大方谈论的小唐老师，竟有些嫉妒。 如果她在进行魅魔挑战的话，仅这一下子，怕就能勾引几十个人沉迷学习了。 李峥不仅嫉妒这口才，他还气。 明明获奖的是我李峥。 可感召成果，怎么就被你这个大臭脚偷桃了呢？ 气愤之中，刘晓东的憨笑声传来。 “李峥啊，我都把全校师生拖在这里了，你还不赶紧的？” “嗯？” “把学校的精神传达给林逾静啊。” “好。”李峥这才反应过来，快步走向教学楼。 看着李峥离去，刘晓东的心态，也是很玄妙。 我身为校长。 这么做。 是不是不太合适…… …… 李峥接到了校长的任务，不敢怠慢，一步四阶地蹿上了楼。 进门才发现，林逾静正趴在窗台前，哼着小曲儿踢吧着小腿儿看唐知非演讲。 就连李峥走到她身后都没发现，腿还跟那美滋滋踢吧呢。 李峥本来想暗中接近，突然吓唬她一下。 但此时藏在她背后，听她哼着嫩嫩的小曲儿，看她圈卷弄着发丝的揉指。 李峥突然就僵住了。 好似还闻到一股卷着清香，淡淡的，软绵绵，又绒绒的气味。 李峥有点上头。 心跳逐渐加快。 有种莫名的冲动。 不行…… 稳住。 稳住。 快用哆啦a梦主题曲，默唱一遍《乙烯的实验室制法》 硫酸乙醇三比一 反应温度一百七 防止暴沸加瓷片 不生乙醚生乙烯 呼…… 这他妈才叫神曲。 李峥稳住心态过后，悄悄后退了几步，这才说道：“刘晓东我搞定了。” “唔！”林逾静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从窗台上掉了下来，借着惯性，一扑便趴在了桌上。 从趴着偷看到趴桌，动作一气呵成，无缝连接。 “呵。”李峥微微一笑，顺手掏出手机，“我进了一个竞赛q群，里面有ipho大佬，你有兴趣么？” 林逾静趴桌摇头：“没有qq。” “那随你了。”李峥暗骂了一句不识好歹，这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拿起画笔，开始放松。 绘画，已不知不觉成为他的常规放松内容。 虽然画的还很烂，不过这样的自娱自乐，还是非常养神的。 眼下也没什么东西可画，不如就画林逾静吧。 李峥这便提笔打起了轮廓。 现在的趴睡侧影，还是很典型的，经常能看到。 然而林逾静却突然扭过头来，一脸想凶又凶不起来的样子，咯吱一咬牙，问到：“第八题后两问……你做出来了？” 李峥愣了一下。 想了很久，才意识到她在说化竞的初赛卷。 哈哈，拉开4分差距的，原来是那道晶体题。 这都过去好几天了，怎么还想着？ 这孩子，学习都学痴了，沟通起来都有困难。 李峥一面手绘林逾静的趴睡轮廓，一面笑道：“当然做出来了，标答不是发给你了么。” “嘁……”林逾静又把头扭向窗外，“晶体那块……我没怎么看。” 李峥又是一笑，微仰起头，学着张小可阴阳怪气的语气说道。 “已经卑微到为失败找理由了么，叶城主？” 林逾静一爪拍在桌上，扭头呲牙：“挠你！” 李峥笑着摇了摇，不再多言，继续作画。 “总之……”林逾静缓缓放下手，下巴顶在桌上，呆视着前方，“谢谢了。” “别客气，标答而已。”李峥对答如流。 “不是这个……”林逾静刚好一些，又开始生气了，食指颇为用力地卷起头发，声音越来越低，“刘校长什么的……谢谢了。” “就他？他还不抵标答呢。”李峥吧唧着嘴评点道，“你这个人啊，就是情商太低，只知道学习，正常表达都不会，这么简单的事，说开了就完事儿了。” “咳！”林逾静才刚想说两句人话，就硬被堵回去了，直起身子像往日一样凶了起来，“你也就今天闹得欢，物理竞赛，你等着！” “别乱动。”李峥皱眉道，“趴好了” “你在做什么？” “画你。” “！！”林逾静一把扯过窗帘把自己裹了起来。 然后再趴桌。 “喂，你这样很无聊啊。”李峥撂笔叹道。 “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呵呵。” “唔。” “怎么又回去了？” “唔！” “那退一步，咱俩互相画成不？” “……” 林逾静这一次，比想像中的还要刚烈。 她真的一上午都把自己包在了窗帘里。 别人还只当她是不爽校长，在闹情绪。 只有李峥知道，女人闹情绪不需要理由，纯粹为闹而闹。 处理起来，就四个字。 不能惯着。 121 跟你李哥学情商（感谢盟主土生木酿水中火） 这个中午，李峥在教室里实在待不下去了。 受课间操动员形象，十里八乡的同学们都来找他聊竞赛的事情。 尤其是高一的，他们现在准备，刚好有一年时间。 明明是你唐知非感召的人。 现在却让我李峥负责。 实在是太气人了。 为了躲避这些，李峥干脆提前来图书馆还书。 图书馆内，老大爷依旧独自坐在长桌前，看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文件。 李峥敲了敲敞开的门：“中午营业么？” 老大爷一扭头，见是李峥，立刻摘下老花镜乐呵起来：“不营业，但如果是全市第二光临，可以勉强营业一下。” “您都知道了？”李峥也乐呵呵地走到老大爷对面，放下书包，取出最近借阅的书籍，一一摆在桌上，“离国赛还远，比我强的人数不胜数，真不该这么高调的。” “嗨，咱们学校出两个尖子不容易。”老大爷伏案起身，小跑到门口办公台前，从桌上拿来两颗橘子，又小跑回来，递了一颗给李峥，“她不来么，准备了两个橘子的。” “她在闹情绪。”李峥接过橘子，包着手里的，看着对面的，“都给我好了。” “她一个全市第七，跟谁闹情绪？” “刘校长吧。”李峥叹道，“校长希望她参加集训，但她讨厌化学，只想准备物理竞赛。” “还有这回事？”老大爷眉色一紧，瞬间掏出了随身的小黑本子，熟练地拍在桌上，熟练地戴好了老花镜，熟练地提起笔，“刘晓东具体怎么她了？” “嘘！”李峥忙抬手道，“刘校长到底是您的上司，说话小心点。” 老大爷莫名有些急，只追问道，“刘晓东到底怎么她了，你但说无妨。” 李峥瞥了眼门口，确认安全后，这才小声哔哔起来：“他不许陶老师给林逾静指导物理竞赛……” “岂有此理！”老爷子咬牙切齿地奋笔疾书着，“还有么？” “课间操把林逾静叫上去，宣布她参加省队集训，让她下不来台，还擅自做主给我们报名了金秋营。” “这不欺负人吗。”老大爷眼睛瞪的老大，“小林她本来就不怎么会表达，你让她怎么说嘛！” 李峥双掌一拍附和道：“就是啊，情商本来就低。” “你歇着吧，就你没资格说她。”老大爷气恼地合上本子，摘下老花镜收进衬衫口袋，“你帮我盯一会，我去……我去方便一下。” “那……这个橘子也是我的了？”李峥的眼里只有橘子。 “全是你的，橘子全是你的。”老大爷随手拎起了椅背上的黑夹克，手一扬，夹克卷着风披在了身上。 比老李穿白大褂还来劲。 李峥看着他威风的背影，继续包起了橘子。 “拉个屎，至于么？” …… 四层，校长室。 刘晓东也正坐在桌前吃橘子。 今天教职员工食堂每人发了两个橘子，不吃难受。 刚包完皮，便传来了不快不慢，不轻不重地敲门声。 “进。”刘晓东掰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 门刚一开，便是一股劲风袭来。 只因南北通透了。 在这通透的风中，老大爷披着领导专属的中年夹克，面无表情。 这才是真正的不怒自威。 刘晓东当即就把橘子给喷了。 赶紧擦了擦嘴起身相迎：“韦校长……您有事叫我过去啊……怎么还自己爬四层楼……” “小事，长话短说。”老大爷一抬手，也不让他伺候，“林逾静，一直是我在盯的，你就不要插手了。” “……”刘晓东咽了口吐沫，“我没……” “别解释，我都知道。”老大爷抬手连点了刘晓东好几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没说，林逾静肯在咱们学校，天天来上学，就是你的福气了，你还管上人家了！” “是……不该……”刘晓东头一低，像个被训的小孩子一样，憨憨一笑，“这不……她化竞成绩实在是太好了……” “那也是她的事，哪有拿学生当功绩工具的道理？”老大爷愈发狠厉地训斥道，“我早就跟你说过，这里是蓟京，孩子都明白着呢，家长都能耐着呢，千万别玩小地方那一套。” “是是……我已经纠正态度了。”刘晓东笑着扶住老大爷的胳膊，“林逾静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只支持，不管理。” “你是亲口去纠正的态度么？” “这倒不是……” “还耍威风？”老大爷眼一瞪，质问道，“你跟林逾静耍得起威风么？” “……”刘晓东有些为难，“那……我亲自去跟她说？” “你自己看吧。”老大爷一个转身，向外走去，“李峥也由我盯，你别管。” “成。”刘晓东勉强欢送。 老大爷走到门口，话锋才忽然软了一些：“林逾静、李峥，将来都是实打实的历史荣誉校友，你不让他们念你的好么？将来校庆，捐款，礼堂演讲，面子是你的还是我的？” “对对对……”刘晓东一拍脑袋，笑得更憨了一些。 “差劲的学生，能拉就拉；普通的学生，该帮就帮；拔尖的学生，他们要放则放。”老大爷叹道，“对于林逾静李峥这类学生，不是你要管理他们，而是你要配合他们。” 话罢，老大爷抬了抬肩，批好夹克，信步离去。 刘晓东苦兮兮一笑，三两下吞了橘子，这便擦着嘴朝楼梯走去。 …… 接下来，发生了玄妙的一幕。 高二四班门前，刘晓东叫来了林逾静，满脸诚挚。 “逾静，是我没想明白，化竞的事，你就不要再想了。” “所有一切，尊重你的意见。” “甭管是物理竞赛还是别的什么竞赛，只要你有兴趣，各科目老师都会全力支持。” “来，吃个橘子。” “唔唔……”林逾静慌忙摆手。 与李峥不同，她是不会随便吃别人给的橘子的。 “行吧，不管你原不原谅老师，老师的态度都表达到位了。”刘晓东憨笑道，“回去休息吧，不打扰你了。” “嗯……” 林逾静刚一转身，又按耐不住回头问道：“他说话……这么管用的？” 刘晓东只当林逾静找校长告状了，无奈笑道：“管用，必须管用，人家水平就是高啊，说的我醍醐灌顶。你再有什么事，真的犯不上麻烦他，直接找我说就可以。” “唔！”林逾静嘴巴张得老大。 愣猪蹄子情商。 真的好高。 要不……跟他学学？ 122 这都是艺术 图书馆。 老大爷牛逼轰轰回来。 : : 本想深藏功与名。 却听到了李峥的问候。 “拉的这么快？”李峥慌忙拿起一瓣橘子，“我橘子都没吃完呢。” 老大爷瞬间破功，干咳了两声过后，又回归了往日道貌岸然的样子，一边摘夹克往椅背上套，一边说道：“全市第二，其实已经非常值得骄傲了，但我还是要多说一句，接下来，真的就全是妖人了。” “嗯……”李峥深以为然，“单是蓟京，我就已经认识了三个比我强上几个境界的高手了，全国，根本不敢想。” 老大爷本想提前给李峥打个预防针。 未曾想到，这家伙竟如此谦逊。 这个心态，好像也不太对。 “也不要妄自菲薄嘛。”老大爷勉强落座，“蓟京第二，很有含金量了，你不比任何人差。” “差，差得远呢。”李峥把剩下的橘子一股脑塞进嘴里，走向书柜区，“对了，这里有什么绘画方面的书籍么？” “第三排最里面。”老大爷刚一指挥，忽然又是一慌，“别……我给你拿吧……” “没关系我自己来。” “不，我来！” 老大爷终究是不比小伙子。 最后还是李峥先找到的那几本书。 《人体素描技法》 《人体模特实战20例》 《人体……》 李峥拿起这几本单独横放在成排书籍上的人体书。 看着上面的人体素描，眉色一紧，瞥向老大爷，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您……经常看吧……” “没有的……也不知道谁这么放的……” “没事，这都是艺术。” “是吧……也不知道哪位同学这么懂艺术……呵呵，呵呵呵。” …… 交换完书籍，李峥一路上楼回班，可刚到教室门口，他就又开始头疼了。 讨教化竞的同学虽然大多数已经走了，却偏偏留下了一个最令人头疼的寸头男。 “李哥李哥，偶像李哥！”寸头男眼见李峥从楼梯口冒出来，上去便要接过李峥手中的书籍，“我来我来。” 此人一张大号的国字脸，寸头削得极其方正，外加浓眉大眼厚唇，长得就非常欠抽，五官再稍微修饰一下就可以进“我的世界”了。 课间操之后，这家伙每个课间都要来，想讨教竞赛经验，核心教材之类的东西。 李峥一开始还试着鼓励，引导他学习，但无论怎么聊，魅魔挑战都没有任何进展。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货已经主动沉迷学习了。 完全没有利用价值。 李峥便也随手发了些学习材料，想快点打发走他。 他却说已经视李峥为偶像，缠着不放。 此时，李峥只一甩手，抱着一摞书朝教室走去：“我该说的都说了，要竞赛自己学去。” 寸头男却极不识趣儿，硬跟在后面：“是，我知道，只求李哥加我个好友，不懂的题问问可以吗？” “不行，我很忙的。”李峥说话的同时，一本《素描基础》掉在了地上。 寸头男火速俯身捡起，双手将书籍奉上：“李哥，就加个好友，我尽量不打扰你。” “你已经在打扰了。”李峥抢过《素描基础》，走进了教室。 寸头男却臭不要脸，硬跟了进去，甚至帮李峥拉开了椅子：“李哥李哥，坐。” 嘭！ 李峥把书往桌子上一砸。 彻底烦了。 指着寸头男的鼻子当场开骂： “你给我听清楚。” “学习就是学习，搞什么个人崇拜？” “就你这个态度和方式。” “别说化学竞赛，期末考试你都上不了80。” “你这样的人。” “化竞10分都得不到。” “追偶像去吧，多的是。” “不要在学习上浪费时间了。” 旁边的人都惊了，这还是李峥第一次发脾气。 寸头男更是呆立当场，片刻之后，咬牙低头道：“我……我喜欢化学……李哥……” 李峥沉稳落座，烦躁挥手：“你这张脸就不可能的，不要浪费时间在竞赛上了。” 寸头男闻言，双拳一攥，满眼湿红。 “你……你不就是比我多学了一年么……我脸怎么了，招你了？”他颤声转身，擦着眼睛朝外走去，“……你等着，不就化竞么……我根本不用你……” 话罢，他哭着跑了。 正当李峥有些愧疚，觉得不该攻击别人外形的时候。 【?魅魔挑战?】 【成功感召：赵寅彪】 【挑战进度：8/50】 李峥眼一瞪。 原来是这个意思？ 感召人最好的方法。 就是劝退？！ 这么一想，似乎还很有道理。 毕竟，要感召的对象都是高中生。 都是少年。 正所谓莫欺少年穷。 少年一个个血气方刚，又是叛逆期，那当然是不服从命运的了，你越干他，他就越猛。 也如一定要买长寿床垫的奶奶们一样，你越说不好她就越要买啦。 这个反套路，妙啊。 旁边，张小可看着李峥发呆，只当他是在自责，连忙安慰道。 “师父，人群中总是有神经病，神经病又总习惯骚扰魅力出众的人，正所谓人红是非多，这不怪你。”张小可舔了口吐沫，翻了一页漫画，幽然一叹，“那些表白我，被我拒绝，因爱生恨的人，那也是不少的，我很理解你的感受。” 李峥这边根本没听，而是拿着手机，疯狂通过好友验证。 想玩化竞的同学们，我来了！ 不多时，李峥建了一个化竞劝退群。 群里大概有二十几个人，多半都是高一的，80%都是男生。 很好，都是目标受众，给我一网打尽。 李峥这便开始劝退。 “化学期中考试80分以下的，可以退群了，化竞是不可能的。” 然而并没有人退出。 “李神……你不是说你月考也不及格吗？” “天道酬勤，我们一定也可以。” “我就是来膜拜的……顺便提高一下化学成绩，本来就不参加化竞。” 李峥一咬牙。 什么天道酬勤你也可以，太虚伪了。 你要真的被感召了，我会知道的。 他就这么对着手机酝酿了很久的垃圾话。 可半个字也憋不出来。 没办法，这些人…… 学习态度真的很端正。 怎么忍心骂他们呢？ 123 老子原来是走这个路线的 李峥在沉默，可群里人却没闲着。 “有一说一，我们也不敢耽误李神时间，能花几分钟给我们讲一下竞赛学习教材和思路就好了。” “是啊是啊，化竞教材太多了，完全不知道重点在哪里。” “求李神赐教。” 李峥挠了挠头。 不好，非常想赐教。 大家态度这么端正，根本不想劝退了。 莫欺少年穷这样的套路，看来只对少部分神经病管用。 他干脆就把群名给改成了【樱湖化竞交流群】，并回话道。 “那你们等等，我组织一下语言，等等用语音说。” “万分感谢！” “李神up！” “我再多拉点人进来。” “买教材我只认李神。” 一时之间，群内的气氛彻底和谐起来。 李峥哭笑不得地掏出几本常备的化竞书，翻开目录，对着手机录起了语音。 “第一本，最重要的就是蓝皮《无机化学》，有时间的同学……” 李峥嘟囔好久，第一段刚录完，就听到了张小可嫌弃的声音。 “就这？还推书？”张小可哼笑道，“光听你说就不想买了。” 李峥摆手道：“这是推教材，又不是卖衣服，别来那套。” “一个道理啊。”张小可这就不乐意了，合上漫画道，“别的不说，你这话术和语气就不对，你在飞叔店里卖衣服的时候比这个强一万倍。” “嗯……”李峥思索道，“的确可以调整一下语调。” “来来来，你不是问我李佳琦是谁吗？”张小可已经掏出手机，亮出了视频，“让你看看什么叫带货大王。” 李峥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屏幕里，是一个五官清晰，皮肤白皙的帅哥，抱着一大盒口红，面露笑颜。 “全套迪奥的蓝金口红。” “王炸色系列。” “我要放大招喽！” “第一支，555好色！” “oh！！my！！！god！！！” “太心动了的感觉吧！” “男生看到这种颜色就会走不动路。” “质地就刚刚好！” …… 一连看了三五个视频后。 “就这？”李峥狞着脸道，“你们女的就吃这套？” “打住！”张小可放下手机，神色严峻地说道，“你只是对口红不感兴趣罢了，下面，你试着把他推荐的东西，换成教材习题。” “哦？”李峥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 李峥眼儿一瞪：“妙啊。” “哼，明白了么，带货的魅力？”张小可笑着打开了漫画，“师父你就慢慢练吧。” “不用练，我已经掌握了。”李峥灵感突发，按着额头道，“快，现在就拍我。” “啊？” “赶紧的，来状态了。” “哦……”张小可无奈走到前座反身坐下，对着李峥摆好手机后，亮出了ok的手势。 李峥瞬间摆出了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所有想学化竞的同学。” “你知道什么叫突飞猛进么？” “我要放大招了喽！” “经典蓝皮《无机化学》。” “ohmygod！” “难度就刚刚好，谁都学得进去。” “所有化竞大佬就都会从这里入门。” “看进去，你就会心动。” “就这一本吃完了，不省二你找我退货。” …… “巨本《基础有机化学》” “哇哦……” “只要摸上去，就有种省一的感觉。” “全部考点，没错，我是说全部考点都在里面！” “两套书，200块，两个月。” “化竞，toosimple！” …… “格林伍德《元素化学》。” “我……已经没有办法用言语形容它了。” “我好久好久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爽的书了。” “就真的……哇哦……” “格林伍德就是格林伍德。” “我跟你们说这本教材……” “买到的人一定要爱特我一下，真的……” “啊呜……艹……” “爽到滴血。” “100分，我直接念出来，100分。” “就真的，恐怖的知识和猎奇的结构……” “我跟你们说，你们要是觉得‘还好吧’，随便你们，没关系。” “等你的同学学了这本书。” “你就会觉得，‘我化学一点都不好，我好难过’。” “真的，这本书是会让化学课代表都觉得‘好难过’的一本书。” “我没办法形容它。” “关键是，这本《元素化学》，它一点都不难。” “一点都不难！” “只有你开始学了。” “你才会知道化学到底多么多么多么有趣。” “我为这本书花的60块钱真的是值得。” “什么？” “57？” “人类历史上最爽的一本化学书只要57？” “我跟你们说，兄弟们，我已经预料到。” “这本真的要断货了。” …… 当李峥录完这三本推荐书的时候。 班里已经莫得声音了。 睡觉的同学都早已醒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李峥。 林逾静更是从窗帘里钻出头来：“情……情商……” “怎么样？”李峥朝张小可问道。 张小可的神色出奇地严肃。 “我……我不知道……感觉已经完全超越我的判断能力了……” “那试试水。”李峥催促道，“快发给我。” 这条推荐视频很快被发到了樱湖化竞交流群里。 两分钟后。 “偶！买！噶！” “给个链接啊李神。” “咱们找李神团购吧？” “化竞，有李神带头，我们很有机会啊！” “我不管，我就想要一本格林伍德《元素化学》，妈的到底有多有趣！” 伴随着群内膨胀的情绪。 【?魅魔挑战?】 【成功感召：程中浩】 【成功感召：王伦宇】 【成功感召：徐晶】 …… 【挑战进度：18/50】 李峥自己也兴奋了。 飞叔那里导购的时候就该发现了。 老子原来是走这个路线的。 他赶紧发表公告。 “其实化学以外，全部理科，我都有极品教材习题推荐。” “还有自己收集的至尊习题。” “我再建一个大学习群，大家有兴趣进来么？” 群员们立刻相迎。 “好啊，李神安利什么我们都吃。” “我可以拉同学也进来吗？” “李神心情这么好，赚死了。” “干脆直接把这个群改成大学习群就好了。” 李峥一不做二不休，这便将群名改成了【李峥学习分享群（仅接受樱湖校友进群）】 把那些堆积的上百条好友申请，也一并通过了，也不管是馋他的身子还是馋他的学习成绩，通通都拉进了群里。 一片无辜小女生们莫名的“？？？”之中，李峥预告，一小时后发各科目视频。 听到有视频看，那些馋李峥身子的女生倒也没立刻退群。 还聊得火热。 正在这大局当头的时候。 预备铃突然响了。 班里不多的同学，纷纷起身，准备去上体育课。 张小可当然是最积极的，偷偷地把小皮鞋也换成了粉白的运动鞋，哼着小曲儿便要蹦跶走。 “停！”李峥一把将其按住。 “？？？”张小可惊道，“你……你还要干嘛啊……” “体育课别上了，继续跟我拍视频。” “不行啊……我是好学生，我才不逃课呢。” 李峥这便拿起手机拨通了乔生的电话，打开公放。 猛男乔生的声音很快传来：“哪儿？我这就带人过去收拾丫挺的！” 乔生显然是误会了，以为李峥又接触了堕落的人。 “没事乔老师，我这节体育课要去化学实验室练试验。” “哦哦，对了，恭喜啊李峥！校长都打过招呼了，你踏踏实实复习去吧。” “我们班的张小可身体不适，也帮她请一下假。” “成，我找我老妹儿说一下。” “不打扰了。” “有事儿提啊。” 放下电话。 张小可想哭：“可……可我喜欢在外面跑啊……都憋了大半天了……” 同学们也都绕道而行。 有些同情张小可。 “不是你下注的时候了？”李峥冷笑道，“根据约定，我可以指导你进行一切班级工作，弘扬学mo……弘扬学道，这也算班级工作。” “你刚刚说什么，学什么？” “别管了。”李峥把张小可死死地按在座位上，“你架好机位，帮我把课桌布置的更有学习氛围一些，我去借家伙。” “那……我们提前完成了，能不能放我出去跑跑？”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李峥撂下一句狠话，便快步跑了出去。 手机端：: …… 高三一班。 徐梦溪顺着铃声醒来，放下抱枕，挤着眼睛伸了个大懒腰。 随后，抽出一张婴儿湿纸巾，轻轻擦了擦脸。 “呼……”她长舒了一口气，面露笑容。 林逾静和李峥都太恐怖了。 午饭后，她本来偷偷去了一趟高二四班，想祝贺一下下。 结果一个不在，一个正在被校长送橘子。 就只好跑回来睡觉了。 回头打球的时候再说吧。 自己这边，也得加把劲儿了。 她这便打起精神，从课桌里取出了李峥送的物理教材，淡然一笑。 这样，也挺好的。 就一起打打球吧，别想那么多啦。 突然，一个刚猛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来。 “梦溪。”李峥抢在任课老师出现之前探进头来，表情万分迫切。 “哇哦！”全班同学目光瞬间凝向了徐梦溪。 完蛋！ 徐梦溪抱着抱枕，捂着脸逃窜出去。 教室门口，徐梦溪真的想捶人了。 “你怎么……又……”她使劲掐了掐抱枕，才终于好了一些，揉着额头无力叹道，“说吧，什么事。” “我送你的几分教材带了么？借我用一下，课间还你。” “哦。”徐梦溪这便回身。 李峥笑道：“你都不问我做什么用？” “你……你少说两句……” “那打球的时候再细聊吧。” “呃啊，少说两句！” 124 被迫试用 搞齐了教材，李峥很快回到教室，展开了新的一轮动员。 “《高妙》数学。” “不行……” “我不能提这本书……” “上头了上头了……” “其实数学110分以下是不建议看这本的。” “但只要过了这个分数线的话。” “买了这本书。” “兄弟，今天往后，你数学130起。” “少一分，找我要。” …… “《高中化学精选300题》” “这个是不卖的。” “我，李峥，从17套做过的经典习题册中。” “一道，一道，一道，选出来的，最精彩的习题。” “我自己的东西，我没法评价。” “来，小可，你过来，你给大家讲讲，这套题到底怎么样？” 张小可：“我……我就做了二三十道……” 李峥：“才这么少？那你做完以后，期中化学考多少？” 张小可：“88……” 李峥：“之前月考多少？” 张小可：“50……” 李峥：“偶，买，噶！你在骗人吧？才二十几道题就能提高这么多？” 张小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里面的题，根本没有重复，做通一道，等于掌握了一整个类型……就很神奇。” 李峥：“好了，反正我是不信有这么神的，你骗人，你走。” “最后，这套题是我自己收集的。” “任何想要的同学，请来高二四班找张小可要。” “免费拿走复印，全套习题，只需要花费复印纸钱。” “一个周末就能做完。” “对不起，高考化学，真的就这么简单。” …… 几条视频断断续续拍完。 下课铃也响了。 张小可一头栽倒在桌上，不甘地望向窗外。 “师父……我怎么有种社畜的体验感……”张小可努力抬起手，触向窗外的阳光，“我只想出去跑跑的……” “嗯，别急。”李峥一边看视频一边说道，“配上字幕效果更好吧，你会做么？” “不会不会不会！” “字幕都不会？”李峥只好塞了一套习题过去，“那这样，你帮大家试用一下《高中物理思想方法提炼与扩展》，学完了咱们再拍一条。” “信不信我再转学转回去！” 想到了那所恐怖的学校，李峥也是一个哆嗦。 “算了，你也不容易。”李峥暂且放过了张小可，将系列视频依次发进了群里，“最近我没时间管你，你好自为之吧。” “我明明每天都很努力好不好。”张小可嘴一撅，“虽然仁大附混不下去了，可我好歹也是个一本成绩好不好。” “……”李峥面皮一抽，尽量控制住自己，不要暴露出太明显看狗狗的表情。 “靠，又来！”张小可掐着李峥的胳膊骂道，“那你干嘛收我为徒？说，到底看上我哪里了？” “我……”李峥十分肯定地拍了拍张小可的脑袋，“我喜欢你的自信。” “……” “加油，努力，坚强。” “滚呐！罢学，罢学！” …… 虽然张小可损失了一节自由奔跑的体育课。 但她却收获了梦寐以求的流量。 刚一下课，化学300题便被借走。 每隔几分钟都会有人来找她要题。 几乎是一水儿的眼镜寸头男。 都很渴望提高化学成绩。 对于张小可本人，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 这大概就是毒流量吧。 随着课间的到来，李峥的感召进度也开始肉眼可见地增长，很快突破了30大关。 群里人也越来越多，不过后面来的更多的不是来学习的，只是单纯的膜拜。 “李神你收了出版社多少钱？” “那个……张小可，是被绑架的吧？” “如果是李神推荐，那就只好硬吃了。” “就当资助你国赛了李神，给个购买链接。” “《高妙》数学已下单，有没有高三的盆友，我们130分拼起来！” 发展到下一个课间，群内已经突破了150人，大多数都是来看视频的，感召人数已经突破了45，画风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卧艹，化学300题真的可以，我给我们化学老师看，结果她拿走印去了……” “哪个老师？我也去要一份。” “高三赵老师，她说这套题比市面上的题库都要精……” “我这就让我们老师也去要一份。” 在不知名化学老师的助攻下，感召任务终于赶在放学之前完成了。 看着感召人数终于达到了50人，李峥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飞叔店里当导购的时候也是，每次推销的时候都会莫名来劲。 想不到我李峥，心里竟也藏着如此不可告人的癖好。 既然挑战完成了，那就等他们消化完这些学习资料，再做推介吧。 今后也是，务必要控制好自己，不要陷得太深。 李峥揉了揉脸，尽快从带货情绪中稳定下来。 魔性的微笑随之浮现。 被魅魔挑战卡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见收成了。 【?魅魔挑战?完成！】 【?魅魔称号奖励：开启“学运”功能。】 【学运，学习的气运，由思维方式、脑洞灵感、学科亲和力等多方面因素决定，通常某人只会有某一方面的学运，且只有在适合的时代才能有所发挥。】 【开启学运功能后，可学习到他人的学运，领略他人的思维方式、脑洞灵感，至于学科亲和力，将综合影响您未来的学习。】 【系统将显示您的学运值，学运值可在专项学习阶段投资消费。】 李峥还没搞懂学运是什么，魔化已再次解封，开始计算自上次封印之后的提升。 【语文：109→116】 【数学：134→136】 【英语：168→169】 【物理：121→124】 【化学：201→259】 【生物：110→121】 【当前魔化经验池：25→107】 【挑战完成，释放经验池，开始魔化。】 【魔化等级：20→21】 …… 一系列闪过的信息中，李峥最惊讶的莫过于语文和生物的提高了。 语文是因为采用了刘月轩的学习方法，每天抽出来3个小时做阅读分析和写作，有所进步是理所应当的。 可生物，完全就……没管啊。 难不成是玩化竞的时候，顺手就吸取了一些生物知识和思路？ 这科目也太惨了，就真白给。 拜生物白给所赐，魔化经验刚好够用。 【完成任务，魔化之路。】 【魔化等级：29→30】 【魔化达到30级，停止晋升，开启称号挑战。】 【?天魔挑战?】 【天魔，一朝蜕变升天，拥有大气运的学魔。完全超脱于魅魔，只以天地为局。】 【天魔，已不拘泥于某个学科，将自己与学习融为一体，聚拢气运，只为冲向更高的天际。】 【挑战达成条件：聚拢学运值100。】 【注：完成天魔挑战前，将无法提升魔化等级，但魔化经验会累积计入经验池，突破后即可释放，晋级。】 【当前魔化经验池：7】 【学运：4】 125 一想到……就…… 李峥呆呆地看着学运值。 整个人都蓄势待发。 不愧是我学魔道。 如果自己气运不够，那就掠……那就学习他人的思考方式，获取灵感，逆天改命。 妙啊。 只是，这学运怎么看都是个稀少的东西。 在我樱湖渔帮，我李峥本人，怕不就是气运之子了。 等等…… 铃铃铃 下课铃响起的同时，李峥望向了林逾静。 趴睡的后者听到铃声，趴桌伸了个懒腰。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怎样的人盯上了。 正收拾书包的时候，李峥已然凑了上来。 “突然，很想讨论学习。”李峥双手扶在她桌上，面色凝重，“有什么思路方法，交流一下呗。” 林逾静大惊，吓得三两下就把桌上的东西扫进书包，拎起书包就跑了。 李峥一个人怅然若失。 看样子，学运这东西，强夺……强学也是不行的么。 没办法，还是慢慢钻研吧。 之后，林逾静吓得球都没有打，徐梦溪见林逾静不打，自己也便回了家。 留在篮球场上的，只有一群男人。 以及一个乔碧霞。 也不知是她瘾大，还是别有用心。 …… 之后回到家，李峥也没太多想学运的事情，而是抓紧时间，四十分钟杀完了俞鸿提供的几本化学试验方面的教材。 与之前的理论相比，试验教材实在少得可怜，多数还都是大学内部编纂的，李峥虽然都能看懂，但没有实操环境，他能做的也只有死记硬背。 即便他现在已经是30级学魔，拥有104个小时的保底活力，以及化学狂热buff加持。 可一旦陷入死记硬背的陷阱，那也像水一样就过去了。 且效果甚微，评分仅仅提高了3点。 晚六点半，他合上书的时候，明明硬背了很多内容，但却充满了迷茫，且手痒。 比如【重结晶的操作过程】。 【1.将待重结晶的物质溶解在合适的溶剂中，制成过饱和溶液。】 【2.若待重结晶物质含有色杂质，可加活性碳煮沸脱色。】 …… 这他娘的硬记起来实在是太吃力了。 而且就算记下来，又能怎样？ 这样的学习非常蠢，就像一个从没进过厨房的人背菜谱一样 【1.将牛肉洗净切片，加淀粉、精盐、料酒、老抽拌匀】 【2.油菜、青蒜均择洗干净切成段】 …… 然后呢？然后我就能做出水煮肉了么？ 切片怎么切，淀粉加多少，老抽是什么？ 就是这样，就算把配料过程全背下来，也不代表你就是厨子了。 必须泡在厨房，千锤百炼，刀工颠勺什么的一步步来。 一旦入门，成为一个厨子，再看菜谱，那就基本不用背了，扫一眼配料，自己凭感觉都能做得大差不差。 而李峥，现在就是一个连怎么开火都不会的门外汉硬背菜谱，事一百倍功百分之一，无论给他什么牛逼配方，最后也保准做一堆屎出来。 一想到屎。 他就想到了钴神。 这个屌人，六岁就开始掌勺炸屎了。 他不正是一个先进厨房实践，再反向钻研菜谱的神厨么？ 如今他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厨艺怕是已经恐怖到无法理解的程度了。 怕是只要一勺化学物质，就能炸翻一坑公厕了。 这样的人做试验，如同名厨掌勺，单是看看，就一定能学到东西。 想到此，李峥真是越来越迫不及待了。 正当李峥打开手机，想探一探钴神的时候，老李突然一个电话过来，说是要庆祝化学省一，无论李峥怎么说，他都非要带儿子在外面搓一顿大的。 李峥只好暂缓接近钴神，步行前往老李定好的湘思情酒楼。 其实光看“湘思情”这个名称。 李峥就觉得不太妙。 明明是庆祝我李峥勇夺全市第二。 地点却是你老李最喜欢的湘菜馆。 到底是我庆祝还是你解馋？ 李峥的猜测，也很快得到了印证。 他进了餐厅，坐上桌的时候，一盘老李最爱的双椒鱼头已经端上来了。 接着，是炒香干，炸臭豆腐，牛肉粉等等…… 没一个李峥爱吃的。 还全都很辣，第二天上厕所一定很不好受。 李峥木木地落座，也只好矬子里拔将军，选那碗最好受的牛肉粉了。 李毅却是满面红光地嚼着臭豆腐，挥着筷子指点道：“吃啊，鱼头这么多呢，跟你爹客气个啥？” 李峥心里有一句…… 还是没有讲出来。 老李难得有时间，有资金，有胃口吃顿自己喜欢的，也不容易。 忍了。 李峥这便夹了一筷子米粉道：“你馋了就直说，不要以我的名义从宁儿那里套取下馆子资金。” “资金？我差钱么？”李毅忽又嘿嘿一笑，探头问道，“内个，你满十八了吧？” “没有。”李峥不高兴了，“我多大都不知道，你这爹是怎么当的！” “不好意思，太忙，太忙……”李毅不经意间瞥向了穿着长旗袍的服务员，“儿子，想不想……尝口啤酒？” “不。” “呵？一上来就白酒起步？” “住嘴。” “那我喝一瓶，别告诉你妈啊。”李毅小心翼翼问道。 “随你吧。”李峥摆了摆手，“难得高兴。” 李毅一喜，当即抬臂要了瓶酒。 这顿饭，算是完全给李毅庆祝了。 啤酒上桌，起开瓶盖，李毅刚喝了一口，手机就突然响了，还是视频通话邀请。 毫无疑问，正是宁儿。 女人的直觉真恐怖。 李毅手忙脚乱，赶紧就把啤酒瓶藏桌子底下了。 使劲擦了几把脸，才接通视频。 “嗨。”李毅对着镜头，乖巧地挥了挥手。 手机内很快传来了宁儿音色很严肃，音调却又有些俏皮的声音：“跟哪儿搓呢？这么高兴。” “嗨，这不儿子竞赛拿名次了么，庆祝一下。”李毅忙把手机递向李峥，“跟你妈好好报报喜。” “晚上好。”李峥接过手机，勉强打了个招呼。 镜头里，是一位笑哈哈的老母亲，鼻梁上顶着跟老李差不多厚的眼镜，梳着稍有些不修边幅的短发，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从头到脚也没半点首饰。 老母亲眼见大儿子，开口便是笑骂：“你这头发跟炒面条儿似的，学习很不好啊。” “呵，您这头发也该剪了。”李峥笑道。 从场景上看，宁儿应该正在机场候机，旁边还有几个同事。 只是，看到许久未见的老母亲，李峥忽然有些心疼。 虽然宁儿皮肤保养的很好，声音也称得上甜美。 但斑驳的白发和法令纹，还是出卖了她的年龄。 看着老母亲略显疲惫的神色，李峥难免鼻头发酸，不忍细看，只埋怨道：“又不好好睡觉。” “你还有脸说！”安宁骂得更来劲了，“谁啊又是撞门又是叫快递？” “嗯……此一时彼一时。”李峥忙低头吸粉，“湘南牛肉粉还不错……” 126 由此可证 此时，手机里传来了一个老男人的声音。 “是峥峥么？还记得我么？” 很快，一个戴着更厚眼睛，头发更白的男人凑到了镜头里，使劲眯眼打量着李峥，嘴里叹道：“哎呀，都长这么大啦，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那会儿……就这么高吧……还喊我爸爸呢哈哈哈！” 听闻此言，对面抱着瓶子偷偷嘬酒的老李立马眉头一皱：“谁啊，老邓？” 镜头里，安宁笑着介绍道：“峥峥，邓大大你还记得么？” 李峥看着这张背头迷糊眼老脸。 我记个毛啊…… 但李峥毕竟情商高，很会应付。 他当即便绽放出了青春少年灿烂的微笑：“当然记得，邓大大好。” “哎呦哎呦！”老背头立时笑得合不拢嘴，“瞧咱峥峥这牌面，又帅又聪明，安宁你也没怎么顾家，咋养出来的儿子就这么棒呀。” “呵呵。”安宁也抑制不住欣喜，掩面笑道，“峥峥刚拿了化学竞赛全市第二，这不正跟他爸庆祝呢。” “化竞？”老背头神色一亮，惊望安宁，“化学奥林匹克？化学会组织的那个？” “对，还能是哪个？”安宁掩面狂笑。 “这个厉害，有含金量的。”老背头双掌一拍，转瞪李峥道，“进省队了么？报金秋营了么？” 李峥也是一怔。 这老家伙，很懂嘛。 “周末去集训，今年集训跟金秋营同期进行。” “那好，省事儿了。”老背头追问道，“你试验怎么样？有经验么？没经验我给你找人突击一下。” “多谢邓大大，学校老师安排辅导了。” 老背头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你这个成绩，是仁大附的吧？仁大附竞赛就是强。” “……” “四中？” 李峥记住这张老脸了。 欧星灼老了准这德性。 老背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转移话题。 “那你有需要随时说啊，我给你安排实验室。”老背头越说越高兴，当即冲安宁道，“咱们飞机落地，你别急着回家，先去我那里取个礼物，给咱峥峥带回去。” “哎……不用不用……”安宁连忙推辞。 “你说说你。”老背头埋怨道，“一般人家里，孩子有这荣誉，恨不得送一辆车了都，你还两手空空，你合适吗？” “……”安宁有些词穷。 对面的李毅却愈发不爽：“哎，这老邓管咱们家事儿干嘛？” 然而他的声音太微弱，并没有人注意到。 屏幕里，老邓已经拍板了：“行了别推辞了，咱儿子这么争气，我替你们慰劳一下。放心，也不是什么物质性的奖励，是一个很有纪念意义的奖励，全国没几个人能拿出来，我这儿独一份。” “难不成……”安宁更加剧烈地推辞道，“别别别，真的不合适，那是您留下来珍藏的。” “我有啥可珍藏的，好东西就要拿出来，给年轻人目标和动力。”老邓冲着李峥道，“峥峥，你等着啊，保准是你喜欢的东西。” 李峥这就来劲了。 他可从不是个推辞的人。 从老邓的描述来看，铁定是个有利于学习的好东西。 李峥这便使劲点头：“那谢谢邓大大了。” 对面老李表情很纠结。 妈的是我儿子拿奖…… 你个老邓这么高兴做什么？ 正纠结着，李峥忽然受命调转屏幕。 “李毅，跟老邓打个招呼。”安宁命道。 李毅瞬间变脸，露出了很虚伪的笑容：“啊……邓兄，许久不见啊。” “哎呦，李毅啊，气色不错啊。”老邓瞬间变得更加虚伪，“儿子争气啦，恭喜恭喜。” “邓兄客气了。” 又瞎寒暄几句后，终于挂断电话，结束了这场恐怖的会晤。 李毅拿起酒瓶就闷了三大口，而后狠狠砸下。 李峥感觉。 有故事。 可他又不敢问。 思来想去，最后说道。 “要不，我陪你喝两口吧……” “哦？”李毅立刻就来劲了，“可别跟你妈说。” 李峥笑骂道：“我自己都下水了，说个毛！” 之后。 父子二人，不知不觉就喝了五瓶…… 其中四瓶半都是老李喝的，李峥只是浅尝辄止。 他是没觉得这玩意儿有啥好的，又难喝又上头。 又影响学习。 但当儿子的，总要从小照顾爸爸，天经地义。 回家的路上，老李有些飘，说话都变得放肆起来。 “院士了不起吗？” “不就是资历老了一点吗。” “就那个什么邓大大，你别理他，他水平不行，辅导不了你。” “礼物肯定也不咋地。” “你要啥跟我说。” “安宁不顾家这种话他都说得出来？” “他谁啊？” “我就自己哔哔，你别跟你妈说啊……” 李峥全程一言不发。 他感觉到。 这个男人……似乎很自卑。 觉得自己配不上宁儿。 “我说老李……”李峥站在自家门前，掏钥匙的同时，不解皱眉，“那个老背头那么丑，你比他帅一万倍，你想啥呢？” “啊，是么？”李毅笑哈哈道，“你也是，你也帅。” “这我知道。”李峥谦卑一笑，打开房门，“像老邓那种又老又丑又瞎操心的人，我也只是应付一下，不过是馋他的珍藏品罢了，相信宁儿也只是碍于工作关系，不得不客气一下。” 李毅闻言，整个人都舒缓了一些：“哎呀……也别那么说人家，多少也是个院士……” 李峥走进家门，纠结一番后，才硬生生说道：“这个……你们陪我的时间确实很少，但与此同时，你们给了我整个世界……我不确定……父母要怎样才算最棒的，但对我而言……自由，就是最好的陪伴。由此可证，你们……是全世界最棒的父母。” 李毅一呆，浑身打了个极其透彻的大寒颤。 鸡皮疙瘩起来了。 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还是我的傻儿子么？ “当然，信用卡也是很重要的陪伴。”李峥仓惶挠了下鼻头，“我去洗澡了……” 他这便冲进了卫生间，飞速砸上了门。 “啊……”老李深吸了一口气，捂着心口坐倒在沙发上。 儿子是真的大了呀。 这小嘴话说的。 怪不得，那么妙的媳妇都能领回来。 以后。 一定要经常拉他喝酒！ 127 全是师父的不对 次日晨。 李峥刷牙的时候，照例来到门前。 目光立刻被鞋柜上的一个大红盒子吸引了。 盒子大约有鞋盒的三五倍大小。 正中央，印着两个金色毛笔大字。 【龙舟】 下面，是一行略小的金色黑体字 【中华首次载人航天飞行纪念】 李峥一愣，嘴里的牙刷都掉地上了。 他慌忙擦了擦嘴，又把手在裤子上抹了抹，这才有些紧张地上前，掀开了大红盒子。 里面，是一套还未组装的卫星模型。 李峥激动地拿起几块零件打量起来。 很重，应该是铜制的。 每块零件都包在透明塑料纸里，根本还没开封。 随后，他又打开画册。 【2003年10月15日9时整。】 【“龙舟”五号载人飞船在海泉发射中心发生升空。】 【这标志着，中华成为了第三个将人类送上太空的国家，】 …… 这还真是个珍藏级的礼物。 看样子是航空系统内部珍藏的。 李峥不得不承认。 这老头有两下子啊。 这要不是赶着上学，李峥怕是当场就要组装了。 小心翼翼地将模型收好后，他才去门口看帖。 【邓大大是化学燃料方面的专家，深度参与了“龙五”项目。】 【飞机上，他一直在问我你高考志愿方面的事情，有意拉你进化学口。】 【你娘碍于身份，没表达立场，这里面牵扯到一些利益关系，你还不必知道。】 【不过邓大大欣赏你也是真，这个礼物的确很重，但并不贵。】 【这点人情你娘还是收得起的。】 【你千万别有压力，专业还是自由选择的。】 【ps.只要不学医什么都好说。】 【安宁】 【2018.11.13，02：15】 下方，某人急了。 【学医招你了？】 【不过……我确实也不建议……】 【当然，更不建议化学。】 【特别提醒你一下儿子。】 【现在开始，你已经被盯上了，随时可能有学校找你签约。】 【这些保送和降分，多半是有排他性的，签了字就要负责，你务必考虑清楚。】 【签约之前，也务必让我和安宁看一下合同。】 【今日没有金句，你已经不需要金句了，儿子。】 【李毅】 【2018.11.13，05：15】 李峥这便回帖。 【礼物收到。】 【务必让邓大大死了这条心。】 【化竞只是一个学习过程，我对化学只是中等喜爱。】 【收礼时没有多想，是我不对，今后三思而后行。】 【另外。】 【多给老李点零花钱吧，他太难了。】 【下附近期账单及发票。】 【李峥】 【2018.11.13，07：41】 回完贴，收拾一番，李峥正要出门的时候，忽然神思一动，又打开了大红盒子，把零件和纪念图通通摆好，拍了张照片。 虽然他自己很喜欢。 但可以肯定。 某人一定更喜欢。 想她浑身上下，书包上挂的都是nasa卖给游客的廉价纪念品。 真看见正牌官方的模型，怕是会当场炸毛吧。 还得是高级炸毛。 发送~走你~ 馋死你。 …… 这天早上，林逾静竟然7点53就到班里了。 比平常早了足足两分钟。 气喘吁吁，头发都炸了几撮。 看来蹬自行车的时候很拼命。 林逾静一路奔到李峥桌前，双掌猛拍在桌上，瞪着李峥满眼放光，满嘴喷热气。 “唔！” “呵，你要火箭变身么？”李峥笑道。 “拼！”林逾静不管不顾说道，“一……一起拼！” “我不，就放盒子里。”李峥随口道，“拼起来该落土了。” “！！！”林逾静双掌再次拍了下桌子，继续喷火。 “呵呵。”李峥笑着侧转过头，“班长，管一管。” 江青华并没有回答他。 只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拿出手机。 点开吧里吧里。 【我的】→【我的收藏】→【救命视频】→【正能量语录奥利给】 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 熟练得令人心碎。 “咳……”张小可忽然重重地咳了一声，单眨着眼道，“找副班长申诉也可以哦~” “申诉。”李峥催促道。 “呐……这个……”张小可皱眉望向林逾静，“静静啊，这就要上课了，你又闹哪样呢？” “唔，唔唔，唔！”林逾静一通乱指，口不择言，这次不是她不想说，是真的急到说不清楚。 “嗯，嗯嗯，我了解了。”张小可托着下巴，煞有介事点了点头，而后张圆了嘴指向李峥，“全是师父的不对，快满足我们静静！” “？”李峥面色一沉，跳帧一样嘎嘣嘎嘣转头瞥向张小可，“翅膀硬了是吧，副班长。” “呃……这个……”张小可连忙给李峥捶起胳膊，“师父你看她这样子……让着点呗……” 李峥轻哼一声，摇着手机望向林逾静，“我想好了，如果你物竞真的赢我，我就转送给你，如果没有，我就只能自己拼了。” “！！！”林逾静瞪大双眼，“送？！” “是的。”李峥点头道，“这个模型，只属于配得上它的人。” “唔！”林逾静再次喷火，又期待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峥，这才砸步跺脚回到座位，整个人都燃烧起了一种不好惹的气势。 张小可不禁叹道：“这……也是刺激学习的套路？一切都在师父的预料之中？” “哼，诲人不倦，说的就是我了。”李峥活动着手指道，“当然，我西门吹雪，又何尝不渴望一个拼尽全力的叶城主呢。” “话说师父，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她急不可耐成这样？”张小可颇为好奇地问道。 “这个。”李峥拿起手机，亮出了模型图片，“我可是很懂女人的。” “就这？”张小可狞目看了很久，“你，你……你根本不懂女人。” 李峥却笑着收起手机：“你根本不懂林逾静。” 他话音刚落。 后方就响起了电音加强版奥利给。 江青华是昨晚熬夜了么？ 这大清早的，怎么剂量这么重？ 伴随着奥利给电音，俞鸿突然在门口刷新，朝着李峥挥起手来。 “收拾书包，跟我来。” “嗯？” “去实验室，做试验培训。”俞鸿着重说道，“蓟大的实验室。” 李峥瞬间惊跳起：“来了！” 128 这种事总是毫无防备 李峥本以为可以动用学校资源，有专车接送，可他想多了。 俞鸿只是扔给了他一张微信名片，就自己玩去了。 李峥问能不能公款打车去，俞鸿让他问刘校长。 李峥又敲进了校长办公室，问刘校长能不能打车去，校长说问俞鸿。 即将年满18岁的李峥，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虚伪。 咱樱湖渔帮，只能自强了。 好在，微信联系人十分靠谱。 是个昵称叫“希米格”的大姐姐，蓟大在读硕士，头像是一块大号的规则晶体，中心有一块像是雪花形状的裂纹，充满了化学美感。 大姐姐也很热情，很快便通过了好友验证，将【蓟京大学化学与分子工程学院】的地址发给李峥，问他多久能到。 李峥粗估大约需要50分钟左右，再打出20分钟富裕，最终定在了9点15。 之后，便是地铁旅程，二号线换四号线，一路坐到蓟大东门。 中间，李峥又拿出试验教材稍微复习了一下，效果依旧有限，权当强化记忆了。 路程比地图软件给的要顺利，不到9点，李峥就出了地铁，正正站在蓟大东门对面。 遥望过去，蓟大东门并不大，就像个普通单位一样，此时只开了一个小门，往来的人不多，需要出示证件才能进入。 看着那一个个背着双肩背进进出出的小平头。 李峥知道，他们其实都是大佬。 若是时间多些，他还真想混进去看看传说中的佚名湖，但这会儿，他只能顺着路往南走。 没办法，因为佚名湖太占地了，公摊面积太多，蓟大化学院早已搬来校外，就在前方200米左右的路边。 可正当李峥走到一半的时候。 忽然眼儿一瞪。 提了个肛。 妈的……昨晚没刹住，辣玩意儿吃多了。 怎么这会儿才闹。 他连忙急切四望。 正好，路口有个公厕。 李峥不及多想，强把着关，硬挺着跑了进去，冲进男厕。 这虽是个小公厕，却也有两个隔间，此时靠外的那个正大开着门。 李峥根本来不及思考，飞速钻了进去，合上门，挂上书包，放下裤子便是一阵库嚓库嚓。 接着，长舒了一口气。 得救了。 剩下的，就慢慢来吧，没必要那么激烈了。 可他刚慢下来，隔壁就是一阵库嚓库嚓。 斗气儿一样。 李峥也未曾想到，这事儿竟也跟打哈欠一样，还带互相传染的。 隔壁一来劲，他也跟着激烈起来，翻江倒海。 二人你一下我一下，互相促进着，短短两分钟的功夫，便干完了十分钟的工程。 李峥也是难得如此通畅，想着隔壁英雄一定也是如此，难免又有了些骚情。 可惜啊，现在人都住进楼房，拥有独立卫生间了，怕是再也没法享受这种痛快了。 骚情抒罢，他便拉开书包拉锁，摸出纸巾。 接着就是眼儿一瞪。 明明记得有多半包的。 怎么就一张？ 想到今天满天飞星的特殊情况。 这处理起来，难度有点大啊。 没办法。 多折几次吧。 总比没有好。 正当李峥核算这张纸该怎么用的时候，隔壁突然传来了一个略显稚嫩的变声期男声。 “在么……” 李峥一愣。 是隔壁的英雄？ 还是位少年英雄。 “嗯？”李峥立刻回应了他。 少年英雄顿了片刻，有些难堪地问道：“内个……兄弟……有多的纸么……” 李峥顿时慌了起来，望向了手心里，那张也就比手掌大一点点的薄薄纸巾，僵僵答道：“我……也就一张……” “哎……”少年英雄沉痛一叹，“走着走着，突然就蹿了……你也是吧？” 李峥感同身受，叹然答道：“是，这种事总是毫无防备。” “就像爱情一样。”隔壁也是一声叹息。 “……” “……” “好……文采。” “多谢多谢，那个……你……擦吧，别管我了……” 李峥看着手中唯一的一张纸，为难道：“要不，我快点搞完，出去买点纸给你送来？” “别……太麻烦您了……”少年英雄只一咬牙，咯咯作响，“甭管我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李峥浑身一个哆嗦。 犯不上啊英雄。 想着大家萍屎相逢，缘分一场，李峥也是一咬牙，咬得同样咯咯作响。 “我撕一半给你吧，咱俩都省着点用。” “别了……你也不够……”英雄推辞道。 “没事儿，我数学好，能计算出最大使用率的折法。”李峥说着，从书包里翻出尺子，将纸巾对折夹起尺子，准备开裁。 “哎哎，我数学也不赖。”隔壁英雄好似被点燃了兴趣一样，“兄弟，速速把纸的长宽告诉我，我帮你一起算。” “哦？有意思。”李峥想到此，也没急着裁，先是测量起来，“18x18厘米，原始折法，是个格。” 英雄这便思索起来：“嗯……这12格如果能充分利用，一人擦6下，也是勉强够用的。” “是，但一对折，使用次数就减半了。”李峥皱眉道，“而且还要考虑手和屁股，不能沾到。” “这么一说……这个折纸问题，我好像看到过啊。”英雄突然声音一扬，“我想起来了，人造卫星的太阳能电池板，因为要折叠展开，好像有个算法来着，等等我查一下。” 李峥在这个问题上，则更偏向于实践派，拿着手中的纸反复尝试起来。 不多时，英雄敲起了隔断：“纸张长度为l，纸张厚度为t，t/6乘以2的n次方加四，再乘以2的n次方减一，这个n就是最大折纸次数，我们差不多做个log就算出来了。” 李峥呢喃道：“妙是妙，但这好像只是单纯的探讨纸能折多少次吧？我们还是要讨论一下每次的使用面积，以及如何不沾手的。” “是啊……这些方案都不靠谱啊，这么重要的数学问题，就没人研究过么？” “我这里倒有个曲线救国的方案。”李峥咽了口吐沫说道，“手指直接从纸中间穿过去，然后用手指……完事儿之后，围而一包，嚓一下子，把手指擦净，再扔掉，你看怎样？” “这……倒也是个办法，但损失有些大啊。”英雄说完，忽又心生一计，“兄弟，我们可以这样，在边缘的地方擦，然后把擦过的一小部分，折进去，换个边缘，再擦，把纸一点点的往里卷着用，最后变成一团球。” “妙啊！”李峥夸赞过后，忽也来了灵感，“我觉得还可以加强一下，设有一个角度a……” “可以可以，但还能优化，算出a之后，再把对角线……” “嗯，很有意思……但我们是不是要给手指留出至少几平方厘米的操作空间？” “哎呀，是忘了考虑了，毕竟手纸使用率，与手指屎用率，是成反比的……” 十几分钟后。 “对，就这么折，可以开搞了！”英雄道，“这样我们每人能用7次，还沾不到。” “嗯，我这就画内切圆作角度……”李峥刚要拿笔，总觉得又不太对，敲了敲隔板道，“兄弟……既然都这么麻烦了，我直接把这张纸横竖各对折两次，裁成16个小方块就不好了么？” “啊！”英雄一拍脑袋，“是啊，每次用一方块扔掉就可以了，可以啊兄弟。” “那我裁了？” “请。”英雄嗤笑道，“一讨论起数学，就陷进去了，兄弟见笑了。” 李峥也笑道：“我也是，你看我圆规都抽出来了。” “这么一说……圆规似乎也有用武之地啊……” “到……到此为止吧兄弟。” 因为耗时太久的关系。 最后二人用上的时候。 基本都已经干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之间的学术热情。 一边使劲擦，一边互相问候起来。 英雄卖力地问道：“话说兄弟，你这味儿够窜的啊。” “诶，昨晚臭豆腐吃多了，不好意思。” “我操，怪不得。”英雄继而问道，“兄弟你是蓟大的吧？这么强。” “我才高二，只是路过。” “这么巧，我也高二。”英雄忽然想起了什么，“这大礼拜二的，你们高中不上课的么？” “上课，我来这边有点事。” “这么巧，我也有点事……”英雄的声音逐渐发颤，“你不会是去……蓟大化院的吧？” “是的啊。”李峥惊道，“你不会……也是化竞？” “是啊！”英雄完全激动起来，“你联系的是希米格老师么？” “是的啊。” “你……你该不会是……”英雄急不可耐地说道，“李峥？？？” “我操！”李峥惊得捶门，“史洋？？？” “这也行？”英雄大喜过望，“我早想会会你了！” “谁不是呢！”李峥也是卖力地擦拭起来，“不说了，快擦。” 李峥这边库嚓库嚓，用完了八小块纸，全身而退，酝酿着情绪，缓缓推开了单间门儿。 这门还没打开，外面便传来了一个男人哀怨的声音。 “两位大哥，求求你们了，快点成么！” 李峥忙开了门，低着头快速闪了出去。 他只感觉到耳侧一阵风呼啸而过，那人便窜进了单间。 门“嘭”一下子就砸上了，几乎同时，里面传来了一阵酣畅淋漓的声音。 隔壁的英雄叹道：“您这个也够痛快的。” “痛快你马……”那人却反爆出了粗口，咬牙切齿骂道，“皮……皮带扣卡住了。” 这声音不仅愤怒，还暗憋着无尽的哀怨与屈辱。 李峥不敢多想，快步背包出去，飞速洗手。 隔壁英雄也提着裤子冲了出来，与李峥并排狂洗：“快撤快撤……” “是……可别等他出来……” 129 这不公平啊！ 李峥和史洋洗完手出去，这才互视一眼。 明明在厕所里聊得火热，这一见到真人，却又都腼腆起来。 比网友见面还要尴尬。 史洋的样子，与李峥想像中的大差不差。 一米七五的个头，中等偏胖，平头眼镜，属实一个plus版的学习好造型。 增强的地方主要在于，他的脸更大一些，即便板着脸都好像在笑，不是那种笑面虎的笑，而是随时随地都憋着使坏的那种笑。 尤其是那双眼睛，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后天憋出来的，永远是一副弯笑的样子，略显魔性。 总结起来就是腼腆，蔫儿坏，闷骚中带着灵气。 另一边，史洋眼里的李峥，却与他设想中的要相去甚远。 既不戴眼镜，又挺帅的，还很会聊天…… 史洋心中不由得暗骂。 这不公平啊！ 你妈的天道不公啊。 李峥这逼。 绝逼有女朋友。 不公啊！ 二人就这么一路走回大街，都没说话。 一路上，史洋满脑子都是女人。 他只想打探李峥到底有没有女朋友，有女朋友的感觉到底是怎样的，女生的舌头是不是凉凉的。 但初次见面，这些羞耻的问题，他又不好直问。 李峥则满脑子都是炸屎，但想着史洋毕竟人称钴神，究极学霸，想必脑子里都是化学公式，初次见面就问这么不堪的事情，似乎不太好。 大家明明在网络上一起“all hail”，在公厕里畅所欲言。 可没了网线和隔板，却反而距离更远了。 拐过弯的时候，李峥终于忍不住了，选了一个虚伪的话题，率先开口：“这个，史兄……你那道难题，做的真是妙，妙到我都看不懂了。” “哪里哪里……”史洋傻笑挠脸，愈发腼腆，“碰巧看过一篇论文，有些小设想，我不是发在群里了么，你哪里不懂？” “主要是……我再想想吧……”李峥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 这会儿史洋也是心一横，死瞪着地面问道：“李兄，我看你这个情况……大概是有女朋友的吧？” “怎么可能？”李峥看着史洋抵触的样子，面色一抽，“你瞧不起人是不是？” “啊？没有啊……”史洋一脸懵逼。 “不是瞧不起人么？”李峥陷入沉思，“我去化竞考试的时候，别人就都是你这样，不爱搭理我，难道不是瞧不起我么？” “肯定不是啊兄弟……”史洋嘿嘿一笑，“只是你这个造型太出众了，总感觉不是一路人，不太好面对。” “啊。”李峥惊道，“那是我误会大家了？” “误会了误会了。”史洋抬眉问道，“所以你真没女朋友？” “那是大学以后的事情了，你想什么呢？”李峥有些不忿。 “那我就放心了……”史洋这才舒服下来，笑呵呵伸出右手，“同道中人，同道中人。” 李峥也笑着伸出右手。 但两人就要触碰的时候。 却又都缩了一下，转头四顾。 这次不是因为腼腆。 而是总感觉对方没洗干净。 李峥见钴神还挺好说话的，这便也问道：“史兄，有件事我也是憋了好久了，就是。。炸屎那事儿，是真的么？” “嗨呀！”史洋双掌一拍，顿时来了兴致，笑容也跟着玄妙起来，“你早说嘛，我还当你是个正经人。” 李峥只催促道，“来来来，快点，我等不及了。” “嗨，那其实是个误传，炸的不是居民楼。”史洋舔了舔嘴唇，撸起袖管这便比划起来，“那是我小学六年级的事了……” 在史洋的一手讲解中，李峥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全貌。 比网传版更妙。 话说，史洋他爸，史父，是一位中学化学老师。 史洋小学的时候，放学还比较早，因此每天放学都会去他爸的学校玩。 每每此时，史父便会带着史洋来到化学实验室，扔给史洋一些安全的化学玩具让他玩耍，然后自己坐在旁边批作业做教案什么的。 偶尔提前完成了工作，便会做一个视觉感强的实验给史洋看。 史洋也就由此入迷了，天天缠着爸爸要做实验。 另一边，又缠着妈妈买了大量的实验设备和原料。 不仅在学校玩，在家里也玩，什么高锰酸钾+甘油凭空造火，什么私制氯气没控制好量，瓶塞炸裂险些中毒之类的事情，他都干过。 每次闯出这种级别的灾祸，史父都毫无疑问会一顿胖揍，然后扔掉所有化学方面的东西。 可每次缓半个来月，史母又总会耐不住儿子的哀求，又重新给他置办一套。 之后闯祸，胖揍，周而复始。 当一个熊孩子，掌握了化学，那一定是一场灾难。 反正，这一家子能活到今天，也挺不容易的。 待到史洋六年级下半学期的时候，实验就已经做得有板有眼了，也许是因为各种祸他都闯过一遍了，非常懂得规避危险，这会儿的他做起实验，连史父都挑不出毛病了，也便逐渐放松了监督。 正因如此，才给了史洋可乘之机。 往日，他跟爸爸在化学实验室，爸爸都是要盯着他的，就怕他使坏。 但那一天，史父提前批完了作业，眼见史洋已经很娴熟了，便趴在桌上瞌睡了一会儿。 就是这一会儿，史洋偷了块拳头大小的钠块，装袋塞进了兜里。 钠，是一种很妙的金属，化学性质很活泼，遇水剧烈反应。 史洋曾在史父的监督下，做过将小片的钠投入酚酞水中的实验。 钠首先会浮在水面上，然后熔成一个闪亮的小球四处游动，嘶嘶作响，溶液随之变红。 简而言之，就是钠与水反应，生成氢氧化钠和氢气的过程。 这个简单的实验本该就此作罢。 但怪就怪他爸爸多嘴了。 “实验的时候，千万只能用很小很小的钠，大一点是会爆炸的。” 就这一句话，撩动起了史洋的心弦。 不依赖任何燃料，金属能在水里爆炸？ 六年级的史洋，他还就不信了。 终于在这一天，他搞到了这么一大块钠，塞进了兜里。 准备哪天有机会，找个池塘或者小湖扔进去，看看到底会不会炸。 130 钠 史洋一想到这个，就激动起来，一激动，就想去厕所。 于是他就揣着钠块跑出实验室，进了操场边上的小平房厕所。 那会儿，这种厕所还是老式大联排茅房，底下都是连通的。 史洋蹲坑的时候，看着底下，自然也动了些心思，但终究不至于蠢到自己蹲坑的时候就扔进去。 正寻思着，进来了几个刚上完体育课的高中男生。 他们眼见一个小学生煞有介事地蹲在这里，当场就笑了起来，甚至蹲下来观察他，嘲笑连毛都没有，尺寸还不如自己一节小拇指之类的。 史洋这可就急了。 但对方身强体壮，他又不敢做什么。 他只知道。 知识，就是力量。 几个高中生看这小孩不哭不闹不经逗，嘲讽了两句便各自蹲下方便。 史洋，自然抢先一步提裤子完成了。 然后沉着脸，抓出了装钠块的袋子。 “记住，我叫史洋！” 留下这么一句话后，他飞速将钠块倒进坑内，转身就跑。 接着。 pong！！！ 全坑爆炸。 每个开了口的地方，都喷薄而出。 那一天，厕所里的人见识到了什么叫通天屎炮。 具体画面可参照核爆蘑菇云。 不仅那几个男生被炸得屁滚尿流（字面意思）。 隔壁女厕都连带遭殃。 据说那几个女生是捂脸哭着出来的，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另一边，真男人从不会回头看爆炸，史洋已经跑回实验室了。 实践出真汁。 原来金属真的可以在水里爆炸啊。 其实他不说“我叫史洋”，没准儿还能逃过去，但全校就一个姓史的老师，还是教化学的。 因为这件事，史父险些失业。 那个厕所也彻底废了，只能用家徒四壁，一团浆糊来形容。 好消息是，无人员伤亡，破坏主要集中在坑下面了，上面都是余波。 学校也就此加强了化学实验室和剂品的管控，算是个事故倒逼管理升级的案例。 总之，史洋能活到今天，真的不容易。 蓟大化学院门口，史洋摇头叹道：“化学实验这种事，小孩子还是不要碰了。” 李峥也是心有余悸：“这么一说，安全是重中之重啊。” “你也不要慌，我们竞赛能接触到的物质和剂量，都是很安全的，只要你别吃进去，不会有问题的。”史洋嘿嘿一笑，又想起了更多的事情，“说到吃，我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想验证一下胃酸的成分……” “够了，史兄，够了！” 正说着，院里出来了一个大姐姐，老远朝二人挥手道：“是史洋和李峥吗？” 二人连忙走了过去，自报名号。 大姐姐扎着马尾，戴着圆眼镜，穿着白大褂，也是一幅学习很好的恬静样子。 虽然她已是研究生大佬，但也与李、史二人有种相似的腼腆，面对面站在一起，完全没有聊天软件上那么大方。 行至面前，大姐姐不太好意思地伸出右手，不敢多看二人，说话也打起了磕巴：“沈一云，研二的，水平不足，你们别笑话就成了……” 李峥和史洋，也都惯性地伸出右手。 却又同时犹豫了起来。 怕是洗的不是很干净啊…… 尤其是史洋，他就几乎没怎么跟女生说过话，突然见到一个恬静大姐姐，本就有些局促，想到自己不太干净，这便把手收了回来，傻笑挠头：“一起提高，一起提高……” 他并不知道，大姐姐所谓的“水平不足”，只是谦逊罢了。 他更不知道，对一个蓟大化院研二的大佬，说“一起提高”，是一句多么狂妄的话。 “啊……是吧……”研二大姐姐手悬在半空，也是有些尴尬。 李峥是自信自己手没沾到，犹豫片刻后，还是硬着头皮握了上去：“实验方面我是真萌新，辛苦沈学姐指导了。” “啊，谈不上谈不上……”沈一云握着李峥的手，连连颔首，相当客气。 史洋瞪着二人紧握的手。 心里已然开骂了。 你妈的，要不要脸。 真摸啊！ 好你个李峥，枉我拿你当兄弟，讲这么多往事。 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就你这个德行。 你骗人！ 你绝逼有女朋友。 然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沈一云一边引着李峥和史洋往里走，一边问道：“你刚刚叫我学姐，是说你们已经保送了？” “没没没，还早呢。”李峥连连摇头，“那改叫沈……姐姐？” “别……”沈一云忙低头捂脸，“就……就学姐吧，学姐……很欢迎你们报考化院，嘿嘿~” 说到报考学院，李峥难免动了些心思，为了将来的放松保障，提前打探还是有必要的。 李峥就此笑道：“从这次获奖的比例来看，化院女生应该很少吧？学姐这么漂亮，学长们忍心让你做实验么？” “哎呀哎呀……”沈一云满面羞笑，“没那么夸张……一个班还是有几个的。” “但像学姐这么出众的，一个系怕也难寻一个吧？” “哎呀……没没没……没没没……” 二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聊了起来，没几句，沈一云已是满面桃花。 史洋老远跟在后面，有种孤苦伶仃的感觉。 李峥，你个臭不要脸的！ 你还说你不是渣男？ 你还说你没女朋友？ 我拿你当兄弟，是因为我以为…… 我们都是只敢在qq群里与女生说话的同道中人。 喊一句“all hail”就心跳加速的那类人…… 可你，你怎么就…… 现实里也开的了口呢？ 实在是太强了。 学姐你也是啊。 化院大概要许多年才出一个你这样的美女吧。 怎么被李峥这厮三两下就搞成这样了。 难不成学长们都是像我史洋一样的人，只敢在qq群里放肆？ 一路谈笑之间，李峥了解到，自己和史洋分别是被化院两位大佬推介来的，最后的指导任务，却莫名其妙都落在了沈一云头上，她也干脆约了两个人一起来做实验。 作为竞赛导师，沈一云当然也有两下子，当年也是化竞国一，从本科到研究生一路保送。 不过从她话里的意思来看，她本来是不太够保送资格的。 只因为这个专业太缺女性了。 这样发展下去，实验室里就全是一帮汉子了，汉子对汉子，实在是提不起劲。 这会儿，添个女生，就算这个女生啥都不做，那也相当于给全体汉子加了一个效率buff，总体还是赚的。 更何况，沈一云本来也是有水平的，只是距离保送稍稍差一点点罢了。 请她来辅导，大概也是看中了女生的细心和耐心。 若是男硕士，怕是像会李毅一样，满嘴都是“这么简单都不会？”，把人劝退吧。 …… 不多时，三人进了实验楼，来到了一层的教学实验室。 实验室由八张大桌子组成，上面摆着烧杯、天平、实验箱等常见仪器。 其中一张桌子，摆放的东西更多一些，其中还包括一排明显装着化学品的瓶子。 但李峥和史洋的关注点却不是这里。 而是同时走到实验台前，打开龙头使劲洗手。 毕竟，刚刚为了躲那个卡裤腰带的老大哥，走得太急了。 二人一边洗，还一边悄悄聊天。 史洋呢喃道：“你说那来不及脱裤子的老哥出来了么？” “应该是出来了……”李峥寻思着，“只是……这一站起来，不会顺着裤子往下流么？” 史洋的表情跟着精彩起来：“就是说，会走一路掉一路啊……” “史兄……你为什么这么兴奋？” “嘿嘿。”史洋鬼魅一笑，赶紧晃了晃头，“不说了，做实验做实验。” 131 化院冷笑话 整顿完毕后，三人依次坐到实验台前，由沈一云开始讲解。 “我就先默认你们通过集训，进入省队了哈。” “然后，你们这届决赛在鲁东大学进行。” “考试环境应该跟这个差不多，普通的本科教学实验室。” “实验的时候，会有两位监考老师随时记录，看你步骤是否合规。” “最后，再根据实验结果，综合评分。” 沈一云说着，将一道印有实验题的纸张推给二人，自己则取出了护目镜和手套。 “你俩也不用担心，既然理论这么出色，实验提高也很快的。” “实验题，会把原理和大概步骤告诉你们，接着就由你们来发挥了。” “丢分最多的，就是想当然，忽略了实验中的一些特殊反应，没有准备充分就加入下一步的试剂，导致反应出错，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功亏一篑。” “因为考试时间有限，中途如果遭受毁灭性失败，那就全完了。” “其余的，就是练了，熟能生巧。” “把错误都犯一遍，你也就会了。” “下面，我先给你们演示一个简单实验，你们看看感觉。” 沈一云武装完毕后，指向桌上的几个瓶子：“香豆素-3-羧酸的制备，有了解么？” “嘿嘿。”史洋闻言，心里乐开了花儿。 现在开始。 是我史洋的时间了。 老子混了这么久，还从没跟女生连续对话三句。 还不是因为女孩子都太肤浅了，不懂化学，稍微一聊，她们就跑了。 现在，机会来了。 研二的化学大姐姐。 是你李峥撩得动的么？ 化学，一旦进入大学领域。 毫无疑问。 实验为尊。 是时候，让老子给你展示展示硬实力了。 知识，就是力量。 妹子，敬畏强者。 在这个实验室，我史洋就是唯一的王。 史洋越想越兴奋。 但还是不敢看沈一云。 他只盯着容器搓起手来，犹如一只趴在蛋糕上的肥苍蝇，满脑子都是怎么把这个逼装圆润了：“这个这个，香豆素，不是去年的决赛题么？” “啊，被发现了……”沈一云窃笑道，“今年的决赛难度我也不知道，只好找一道去年的题了，可别小看这个实验，操作起来还是有点难度的，基本是本科水平。” “本科入门，入门。”史洋盯着暗棕色的瓶子，只一抬手，彰显出高手的微笑，“放在国决实验题里，也就初级难度吧。” “很自信嘛史同学。”沈一云一面检查滴管，一面问道，“以前做过？” “没，去年看完这道题，觉得太简单了，就不用做了。”史洋抿着嘴，腼腆摆手道。 怎样，大姐姐？ 在下这个逼装的如何？ 却见沈一云手一抖，滴管差点掉下去。 “哎呀，差点就扣分啦。”史洋机灵得很，当即扬眉笑道，“损坏器材，一件三分，你满分没啦。” 沈一云牙一绷。 纵是她是个出名的好脾气，也有点讨厌起这个家伙了。 史洋为赢得化学大姐姐的敬畏，却是愈发威风：“说到实验么，icho确实有那么一点点难度，不过这个国决题嘛，只要实验器材不要有故障，我基本都是能拿满分的。” 沈一云嘴一撅。 抱胸，不高兴。 不是我来辅导你们的吗？ 你这么强你来这里干嘛呦？ 李峥不比史洋，很懂得察言观色。 他眼见沈老师不开心了，连忙劝道：“史兄，咱们是来学习的，先看，看完了再聊，别干扰学姐。” 沈一云这才舒服一些，还好这位弟弟懂事。 却见史洋又是扬眉一笑，配合那张大脸和月牙眼型，一笑起来，魔性中竟还生出了些许猥琐：“哎呀，这么简单的实验，还用人家辅导么，咱来个难点的吧？” 沈一云又咬起牙来。 你可还没拿国一呢。 就开始瞧不起我了？ “那，这样吧……”沈一云忍着怒气摘下护目镜和手套，“史洋同学，你来给我们演示一下。” “这……”史洋有些为难，皱眉道，“太简单了，不见水平啊……” 沈一云看他这个贱样，气得掐起了桌皮：“我……我……我并没有觉得很简单哦。” “是么？”史洋眼见如此，当即接过了手套和护目镜，“那我让你见识见识？” 其实他还有半句“蓟大研二就这？” 硬是给憋了回去。 虽然他很想展示化学强者的魅力，但也能感觉到这么踩人不太好。 诡异的气氛中，史洋武装完毕，来到台前。 一旦开始做实验，他脸上的肉都兴奋地荡漾起来：“看好了，扣半分算我输。” “请。”沈一云站到对面，死瞪过去。 不信了，我扣死你。 李峥眼见是劝不住了，也只好凑到了沈一云旁边，用很低的声音说道。 “学姐，我这位兄弟，不太会说话，我相信他不是有意冒犯，只是一进入实验环境，会控制不住自己，表现得有些浮夸罢了。” “没事没事。”沈一云抬臂长顺了一口气。 此时再瞥向李峥，越看越顺眼。 同样都是学弟，这位虽然看上去学习不好，但是很乖啊。 她这便和颜悦色问道：“他我是懒得管了，你的实验基础怎么样？” “毫无基础，只知道灭酒精灯不能吹，要盖。”李峥惭愧点头，“虽然是理论第二，但也感觉不一定能进省队的样子，全仰仗学姐指点了。” “初赛蓟京第二，已经比我强很多了。”沈一云挥拳鼓励道，“加油，争取保送。” 李峥如以往一般谦逊推辞：“诶，还不敢想太远，努力进省队是真的。” “放宽心，我好好辅导你三天，集训准够用。” “三……三天？”李峥大喜，却又发挥情商推辞道，“是不是太耽误学姐的学业了？” 沈一云快速眨了几下眼睛，跟着坏笑道：“放心啦，教你们，总比在实验室加班轻省~我也不亏~后面集训和金秋营我也是助教~可以摸鱼好久啦~” 李峥打探到：“说到实验室加班，一定很累吧？” “哎呀哎呀……每天晚上都忙到十点多……就这教授还嫌我们下班早，我给你讲个真实的段子哦……”沈一云眉飞色舞嘿咻嘿咻讲了起来，“因为我们导师太狠了，有个师兄就受不了了，给院长写了检举信，说他压榨我们，每天都要实验到深夜，然后院长知道了，就很生气，给我们导师打来电话，大概是这么说的——” 沈一云装成院长德高望重的样子，有模有样地训斥道：“哎呀哎呀怎么回事啊，老杨你怎么能这么使唤学生呢，必须早点放他们回家，11点以前！” 紧接着，她又跳出一步，学起导师唯唯诺诺的样子：“不是的啊院长……我都是10点就放他们回去啦。” 沈一云话罢，期待地望向李峥。 132 化学的本质是…… 李峥才意识到段子已经讲完了。 那么笑点在哪里呢…… “啊……不好笑么？”沈一云挠头憨笑，“这个，大概是只有化院的人才能理解的梗吧。” “不不不，挺好笑的，如果我了解院长和导师的为人，一定已经笑喷了。” “对吖对吖，院长才是个真正的加班狂，师兄相当于找一百步的人举报五十步。” “哈哈哈……原来如此。”李峥强行笑了一下，紧接着说道，“梗本身比较难get，但学姐讲起来真的很有趣，你去演戏绝对比现在的花旦好看。” “哎呀哎呀……”沈一云脸又红了，“就是……艺术源于生活嘛~” 对面，史洋捏着滴管，似乎要捏出血来了。 他听着二人蚊子叫一样的私语。 感觉实在是不太对。 这里不是以化学实力为尊的领域么？ 化学大姐姐，不要被这个看上去就是个渣男的家伙迷惑了啊。 看我这里啊，看我这里啊。 然而沈一云和李峥却聊的愈发火热，情不自禁表演起更多的化院笑话，时不时还掩面笑一阵。 史洋实在忍无可忍，只沉声道：“那我开始了？” 沈一云听闻此言，本来喜笑颜开的面容，瞬间蒙上了一层寒霜。 “嗯，请。” 史洋一咬牙。 真就大变脸？ 不行的大姐姐。 我要用化学实力拯救你！ 史洋一发狠，连实验原理和步骤都不看，这便开始了他的表演。 “香豆素-3-羧酸的制备和滴定，史洋。” 他说着，拧开了一个深色的试剂瓶（水杨醛），捏着滴管浸入其中稍事吸取，接着拿起量筒，将溶液滴入，快速重复两次后，便拧上了试剂瓶，全程没有看量筒刻度。 “等等，要扣分了。”沈一云抬手冷笑，“看卷面——取2毫升水杨醛，你知道自己取了多少么？” “2毫升。”史洋目不斜视，已经拧开了第二个试剂瓶（丙二酸二乙酯）， 沈一云鼻头一紧，恨不得立刻检查，杀杀他的气焰。 但身为研二大姐姐，真就这么锱铢必较，总显得很丢面子的样子。 李峥虽然很会察言观色，倒还没强到能看到这一层，只是凭着好奇的本能，绕到试验台那边，趴在桌上盯起了刻度。 2ml，分毫不差…… 曾经有传说，有个卖糖的大姐，人称“一抓准”，要多少斤两，她胡逼一抓，准是那么多。 如今，他亲眼见证了钴神的一滴准。 此时，他再转头望向那个吸取试剂的男人。 好似整个人都带有一股无形的化学分子气场一般。 这个男人，他不再是史洋了。 他是钴神。 与此同时—— 【检测到学运。】 【史洋：27】 【学习上限：26。】 【学习中……】 【学运+0.1……】 【+0.1……】 李峥眼儿一瞪。 不闭眼了，吸足学运之前，他不闭眼了。 现在，对于学运的唯一参照物，只有李峥自己。 是4。 而史洋这个**人，气运竟是自己的近7倍。 他的这些实验才能，还真的是时代所需的大气运啊。 我的了，我的了，全是我的了！ 当然，窃取气运什么的，只是一句笑谈。 对读书人来说，这是学习，是集思广益，是共同提高。 既然系统明确说是学习，那么钴神的气运，想必也是不会因此而减少的。 里外里，全国的气运凭空增加，好事就对了。 李峥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史洋，又回到了沈一云身侧。 “真是2毫升，分毫不差……”李峥轻声道。 “呃……”沈一云含恨道，“这个……也不是很难，三年前有个师兄……也可以。” 史洋这边，一旦开始试验，好像根本听不到对面人说话一样，转眼之间，已将2.4ml丙二酸二乙酯，10ml无水乙醇，依次倒入50ml的圆底烧瓶。 这中间，自然有很多小技巧和小动作。 比如加无水乙醇的时候，钴神明显放慢了加入的速度，同时快速旋转着烧瓶，转着圈的倒。 很明显，这是钴神有意为之。 但李峥看不透。 只好凑到大姐姐耳边：“为什么……” 他还没问出来疑惑，沈一云便答道：“之前滴试剂的时候，难免会有一些沾在瓶壁上，他这么做，是为了用无水乙醇，把瓶壁上的其它原料都冲下去。” 李峥“唔”地一声，这才悟到。 这些小细节，试验题上是不可能写的。 只有真正做过很多实验的大佬，才会自然而然形成一些习惯技巧。 现在才刚刚开始，这样的小技巧一定非常非常多。 钴神，尽情展现你的学运吧。 对面，钴神制备好溶液后，将烧瓶放上油浴锅支架，固定完毕，之后用高精度塑料注射器，取一些哌啶，将针头探入瓶中，很小心地注入其中，溶液随之变黄。 “哼……”沈一云忽然一笑，但又很快收声。 她看出了什么？ 李峥并不知道。 甚至怀疑自己问了也不知道。 嗯，那便不问，装作很懂的样子也哼一下好了。 “哼。” 钴神却根本没有关注二人，又取了一管冰醋酸，手一动不动地悬在烧杯上，定在正中的位置良久，这才滴入。 与之前潇洒的动作不同，这两个滴入就十分谨慎了，想必也是怕沾到瓶壁上。 化学实验对剂量要求很严格，很多时候只有一滴，稍微多一些少一些，都会影响反应速率与反应量，严重时甚至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奇怪反应，最终导致实验失败。 拿这道制备香豆素的题来说，最终产量分高达40分。 此题，理论产量为2.53克。 但那只是理论，是没有任何一个分子损失的产量。 而在大学实验室这样的环境中，人类手工操作条件下，产率的极限大概是理论产量的90%。 因此在评分的时候，最终产率只要高于80%，即是满分，40分。 70%，35分。 60%，30分。 以此类推。 看着娴熟安放冷凝管的钴神，沈一云终也认真起来：“这种题，以本科标准来看，只要产率达到70%，就算是优秀了。” “也就是1.78克……”李峥嘟囔道，“可竞赛满分，要求产率要高于80%，也就是……2克。” “基本不可能。”沈一云十分自信地摇头道，“倒不是说理论上不可能，只是第一次做的人，不可能，能到70%就非常优秀了，如果有一周时间，反复做几十次，不断的微调剂量、时间和温度，追求极限，大概还能钻研出一些提高产量的方法。” “剂量，时间，温度……”李峥忍不住说道，“这不就是炼金术么……” “还真就差不太多。”沈一云抬了抬眼镜，“化学实验，本质上就是操纵微观世界的分子活动，通过键与环的魔法，创造出需要的物质。” “唔……”李峥听到这话，方才感觉，自己终于摸到了一丝化学的门槛。 此时再望向聚精会神，面露邪笑的史洋。 李峥仿佛看到了一个微观世界的造物主。 原来，这才是化学的快感所在！ 妈的。 手开始痒了。 好想做实验。 133 凭空给你造出___来 沈一云看着逐渐入魔的史洋，却是一脸很讨厌的样子，转而冲李峥问道：“你知道这道题去年得分率是多少么？” 李峥闻言，忙按住了自己的麒麟臂说道：“嗯……按照步骤进行，怎么也能制出1克吧？” “你想多了。”沈一云瞥向李峥，头一低，锐利的眼光从镜片和眸子的夹角中射出，“六成同学，最终产物是0。” “？？？”李峥后脊一凉，“这可都是参加最终决赛的人，这40分就全没了？” “是的，顺带一提，我当年实验也只得了45分，那也是国金了。”沈一云扶正了眼镜，学着自己导师装哔时的样子，冷言讲解道。 “这道实验题，步骤虽然都告诉你了，但依然有留白的空间，需要考生自行判断现象，随机应变。” “稍有不慎，便会引发副反应。” “过于保守，则会造成产率不足。” “因此，做实验可不是简单的学把式，是对理论基础和临场经验的双重考核。” “单纯的考试专家，必然会因此折戟。” “99分也不例外。” 李峥始终目不斜视地看着史洋，对此深以为然。 这道题只对水杨醛和丙二酸二乙酯两种原料明确了剂量要求，至于后续的催化剂、反应物和操作，都只是给了一个大概的描述。 如同菜谱中的“老抽稍许”，“糖半勺”，“小火煸炒片刻”。 而这，正是最重要的发挥空间。 不仅需要厨子把控合适的剂量，还要临场发挥，根据烹饪的情况调整手法。 稍有不慎，便是一道烂菜。 而在化学中，要考虑的还有酸碱性，温度，反应，过量反应，副反应，催化剂反应，只要一个失误，产物就会完全不同，最终满盘皆输。 思索之间，钴神已经打开了油浴锅开关，开始加热回流。 油浴锅是一个类似于烤箱的加热器，用以完成实验中需要加热进行的反应。 但这种反应，会造成蒸发，从而导致实验损耗。 因此，需要在烧杯上放置冷凝管，让蒸汽冷凝为滴液，回流到瓶中。 这个过程通常都会在半小时以上，实验者只需要将油浴锅上的旋钮，固定在一个温度，即可准备别的事情。 但钴神没有。 他右手握住旋钮，左手抬了抬眼镜，死盯着烧杯中的液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试液很快有些沸腾的趋势。 此时，钴神才终于小心翼翼地扭动旋钮控制降温。 可稍稍平复一些，他又微调温度加热。 李峥眼一瞪。 这不全聚德的烤鸭厨子么？ 气运吞吐之间，沈一云轻声评点道：“他在争时间。” “何以见得？”李峥虚心求教。 “我问你，温度过高，回流剧烈，会导致什么？”沈一云问道。 “液泛。”李峥毕竟是背下了整个菜谱的男人，快速答道，“会产生积液，继而降低反应效率，甚至引发副反应。” “很好，因此在这个试验中，做加热回流的时候，建议用80°左右的温度，将回流速度控制在一个稳妥的范围内。”沈一云笑道，“可史洋，明显在玩火，力求卡在液泛状态的临界点上，尽快、尽效地完成反应。” 李峥点头称是：“就像煮面条的时候，非要开大火，以为自己能控制到刚好不淤锅的人一样。” “这个比喻好……”沈一云眼睛一眯，也抬了抬眼镜，“可他们都淤了。” 手机端：: “嘘。”钴神抬手做了个收声的手势。 “呃……”沈一云咬牙一瞪。 精益求精我懂。 但你小子，自作聪明，刚刚已经犯下大错了。 等出了成品，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 李峥倒没那么多心思，只是努力吸取着学运。 接下来的时间，钴神如李峥刷题中一样，聚精会神，半个字也不说。 析出结晶，抽滤，乙醇清洗，重结晶……加入氢氧化钠，再次加热回流……将反应物倒入浓盐酸水…… 这一个个过程，都同时具备了艺术美感、化学狂热，以及史氏骚操作。 就算不能吸取学运，李峥也必然会目不转睛地看下去的。 三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一次又一次的结晶与抽滤过后，终于进入了干燥过程。 最终，得到了一大坨白色的块状颗粒晶体。 将成品放入托盘后，钴神这才魔性一笑，后退半步，回归了史洋状态，抬手道：“请吧。” 他这才发现，沈一云已经不见了。 原来是在旁边桌子上趴睡过去了。 “诶，这监考……”史洋随即转望李峥。 这家伙倒是目不转睛，依然看得挺来劲的，还在拼命吸气。 史洋这便绕过试验台，上前劝道：“兄弟，闻不到的，而且这个东西，闻太多了也不好。” “哦，结束了？”李峥这才闭上眼睛，稍微休息一下。 【学运：7.8】 收获丰富。 不仅仅是实验技巧，还有很多玄妙的领悟，感觉看了一遍，自己也拥有了很多实验灵感一般，总之非常手痒。 史洋看着李峥的样子，也笑了起来：“香豆素种类很多，像这种香豆素-3-羧酸，其实也不是必须这么做，我大概能想出七八种制法，咱们这个试验，有很多试剂也可以替换成其它的，要不是试剂限制，我能当场给你制出几种香水。” “妙啊。”李峥不由得叹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灵感？” “呵，其实也没啥新鲜的，就跟玩乐高似的，玩多了，什么都能拼出来。”史洋比划道，“一开始看见化学，是五颜六色的，固液气来回转换，还会爆炸，就很有意思，后来真的开始做……才发现玩的是元素与分子，键与环。” 史洋说着又摆了摆手：“哎呀说这些也没意思，我好几次有机会跟我们班女生讲，想为我们化竞圈引入一些妹子，结果人家都跑了……” “讲，讲，我听，我爱听。”李峥又开始大口吸气了。 “你已经入圈了……”史洋有些嫌弃，“而且你又不是妹子……” “妈的，不要这么重色轻友啊。”李峥当场骂道，“咱们可是用一张厕纸的交情，妹子能跟你做到这份儿上吗？” “这……倒也是……”史洋终究是无法反驳，这便继续比划起来，“好玩的地方就在于，在微观世界，把这些小零件拆拆合合，随意组装，每次组装出来的东西还都不一样。还有很多理论上可以组装出来的东西，但还没人成功，甚至还有理论上不该组装出来，却能莫名其妙出来的东西，就感觉这辈子根本就不够用啊。” 李峥呆呆说道：“是不是有种微观世界造物主的感觉？” “呵呵，小时候有些，但懂的越多，就越敬畏。”史洋突又腼腆起来，抹了把鼻子傻笑道，“说是冒险家还差不多。” 李峥闻言，一面吸取学运，一面叹道：“说来惭愧，史兄你说的体验，我竟从没有过，也不知是天赋的差距，还是境界的差距。” “这不怪你，全怪课本。”史洋当即骂道，“你看高中课本，那是给人写的么？一上来就让你背，什么有水没醇出醇……” 史洋说到此，竟然磕巴起来。 “醇脱水成烯。”李峥尴尬提点道，“硫酸乙醇三比一?……” “我尼玛……你为了背这些也太拼了。”史洋接着骂道，“要学化学，先领略到化学的魅力再学嘛，就好像你连音乐都没听过，就硬去学乐理，还要你背下来曲谱什么的，这背个毛嘛。” “颇有道理。”李峥呢喃道，“那怎么才算领略化学魅力呢？” “嘿嘿~”史洋笑而不语。 李峥有些后怕：“就算钠够用，那茅房也不够用啊。” “开玩笑的，实验就对了，最好不是命题实验，是能自由发挥的实验。”史洋越说越激动，“比如，我就能用这间屋子里的仪器和材料，凭空给你造出屎来，你信不信？” “我……我信……” 看着史洋狂热的样子，李峥逐渐感觉到，也许驱动他学习化学的并非是什么化学的魅力，而是对某种物质的执着。 这个气运，妈的不太敢夺啊。 另一边，沈一云终于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看了眼表。 “啊！食堂没饭了！”她这才慌乱起身，匆匆戴上眼镜走来，假装是个老师的样子，“哦哦……做完了，嗯……等很久了？” “没事儿。”史洋立刻避过了沈一云的目光，绽放出强者的笑容，神气挥臂道，“挥发点也不打紧，够用。” “够不够用不是你说的。”沈一云尽量打起精神，绕到实验台前，望向了那一皿白色晶体。 神情也跟着慌张起来。 咋这么多？ 她抬了抬眼镜问道：“后续试验又添加水杨醛了？” “没有。”李峥说道，“我全程没合眼，水杨醛和丙二酸二乙酯两种原料，一滴都没再碰过。” “嗯……那……那称重吧……”沈一云戴上手套，双手小心地拿起表面皿，放在电子秤上，然后半蹲下身子，瞄向显示屏。 紧跟着，她就哆嗦了一下。 134 这也在你的计算之中么？ “是不是忘记扣表面皿的质量了……”沈一云有些慌乱地抬了抬眼镜，对着电子秤按了几下，而后咽了口吐沫，再次望向显示屏。 哆嗦得更加剧烈了一些。 表情也跟着紧致起来。 “这……不可能吧……怎么会这么多……”沈一云颤颤起身，朝着史洋质问道，“你哌啶明明多加了一毫升的，难道我看错了？” “可以啊。”史洋依旧没有勇气与大姐姐直视，只露出丰润的侧颜供姐姐瞻仰，“不过不是多加了一毫升，而是0.78毫升。” 沈一云抓头惊道：“一滴都有0.05毫升了，你怎么可能精确到0.01！” “不然用高精度注射器做什么？”史洋这便瞄向了桌上的注射器，“0.5毫升之内，我用手就可以了。” “就算是这样……”沈一云双手撑着桌子，不甘地问道，“为什么是0.78？凭什么？” “哼。”史洋猛一抬眼睛，嘴角微扬，“feel。” “呲嗷……”沈一云却是眼镜一跌，险些爆出粗口，“这也能凭感觉？” 李峥夹在中间，只感觉二人之间的气氛十分恐怖，似乎比决战紫禁之巅还要恐怖。 更恐怖的是。 他不是很懂。 没关系，不耻上问。 “这个，我比较菜……稍微问一下。”李峥走到台前，拿起了哌啶试剂瓶，“哌啶在这个反应中，作用是催化剂对吧？” 沈一云答道：“是的……正常来说，哌啶与丙二酸二乙酯物质的量比应为1：1，换算一下，在我们这个试剂浓度中，体积比应为1：10，也就是每10毫升丙二酸二乙酯，对应1毫升哌啶。” “这只是最保守的策略罢了。”史洋笑道，“保守，是不可能做出高产率的。” 沈一云盯着眼前的白色晶体道：“问题就在这里，增大哌啶剂量，表面上看的确可以增加产率，但碱性和碳负离子也会随之增加，这就会导致其与中间生产的香豆素-3-甲酸乙酯进一步生成酰胺，极大降低产率。” “所以，加热回流要快。”史洋活动着手指冷笑道，“将标准一个半小时的加热流程，压缩到一个小时之内，你知道，加热回流是动态的，内部压强和反应液度，时刻都在变化，因此只用保守的恒定温度，是没法达到最快反应速率的，只有我一刻不停的观察，动态调整才有可能。” “这……这也在你的计算之中？”沈一云大惊，“我以为你只是单纯的抢时间……” “的确在抢时间，但这不是计算，是感觉。”史洋再次强调道。 “感觉……”沈一云有些无法理解，“化学实验，怎么能凭感觉……” “只是你做的不够多罢了。” “……”沈一云暗骂一句，气得捶桌。 我……做的不够多？ 研一刚一个月……就被导师塞进实验室……每天工作10个小时…… 这还不多？ 头一次，沈一云想揍人。 在李峥的视野中，一个恬静的大姐姐，正逐渐进化成暴躁老姐。 但同时，李峥也在史洋大放厥词之间，拼命吸取着喷荡而出的学气。 真正牛逼的大厨做菜，绝对不是公式化遵从标准流程的。 他会根据食材的新鲜程度，肥嫩状况，锅具手感，油品等等因素，动态调整做菜的手法与调味品的剂量。 这些调整，是绝不可能量化计算的。 是感觉，只能是感觉！ 只有浸淫多年，并且自强不息，不愿陷入某种轻松的固定流程，总想着不断挑战自我的神厨，才能培养出的感觉。 相比之下…… 李峥望向了扶桌空喘的沈一云。 大姐姐虽然也是万里挑一的大佬。 却被实验室繁重且重复的工作所桎梏…… 逐渐遵从了流程，放弃了动脑。 享受着捷径带来的便利，忽视了荆棘伴随的成长。 学姐。 你。 已经输了。 “那……那也不可能这么多……”沈一云死盯着晶体道，“这个实验的最大产物损失在于，其中一个步骤，必须用50%的乙醇洗涤，但同时，酯也会在乙醇中溶解……这个步骤的产物损失是不可避免的。” “这我当然知道。”史洋一步步走到墙边，默默拍了拍一个小型冷藏柜，“贪睡的人，是看不到早上的太阳的。” 沈一云瞬间一瞪：“乙醇……冰过？？？” 李峥双掌一击。 妙啊。 随着温度的降低，反应也会变慢，但对洗涤效果的影响很小。 同时又最大化地保留住了珍贵的酯。 妙啊。 “还好乙醇冰点够低。”史洋抬了抬眼镜，“还有问题么，学姐。” 沈一云逐渐低下了头，双目放空：“没……没了。” 这家伙，才高二啊…… 我的国金，就这么不值一提么…… 本科四年。 研究生两年。 我到底在做什么？ 长达一年多的时间，天天在实验室工作10个小时。 到底在做什么？ 蓟大化院的我…… 就这么不值一提么…… 就在她濒临崩溃的时候，李峥适时地走了过来。 “史洋的确很恐怖，但我相信，学姐你，也一定是有天分的。”李峥轻叹道，“只是，把实验当成工作，也一定会失去兴趣吧？” 啊。 沈一云在心中呻吟着。 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最讨厌实验了。 快点做完今天的任务就好了。 满脑子就剩下吃饭和睡觉了。 这就是我们。 被称为研畜的一群人。 “我……我不配教你们……”沈一云摘下了眼睛，垂着头，有些落寞地叹道，“我去跟导师说，找位博士师兄来吧。” “别，史洋不是凡人，就算是导师自己来了，怕也要遭殃，”李峥动情说道，“学姐，虽然他不需要你，但我需要你，至少这几天，休息一下，别去实验室工作了，就在这里，从头开始，一点一点教我，我们一起，试着找回化学的乐趣，这难道不妙么？” 啊。 沈一云再次动容了。 如果只有你的话。 这很妙啊。 沈一云这才揉了揉脸，戴上眼镜，尽力提起了老师的威仪。 “学弟，我……我可是很严格的。”她避过李峥的目光说道。 “不严格我来蓟大做什么？” “有志气。”沈一云随即转望史洋，顿时，脸上又蒙上了一层寒霜，“我教不了你，你走吧。” “？？？”正靠着冰箱，单掌托着额头，摆出化学强者poss的史洋，险些原地栽了下去。 你妈的，为什么？ 女生不是憧憬强者的么？ 难道我还不够强？ 此时再望向凑在一起，你侬我侬收拾实验器材的李峥和沈一云。 史洋突然悟了。 是母性！ 研二大姐姐的母性！ 呵护弱者的母性！ 想想也对，那些受欢迎的男偶像，不都是一副细皮嫩肉软宝宝的样子么。 有一个偶像是猛男硬汉吗？ 妈的。 好你个李峥。 装得这么菜，原来也是渣男套路啊。 这……这他妈也在你的计算之中么？ 135 这种事我就不谦虚了 李峥夹在学姐和兄弟之间，十分焦灼。 他计算个毛的计算。 学姐是一定要尊重的，不仅能指导学习，还能在这段离校时间提升活力。 另一边，兄弟的学运还没吸够，那也是不能放走的。 看着二人完全错位的目光，李峥有些头疼。 你们这些情商低的人，真是麻烦。 好在，现在有一个转移注意力的绝佳机会。 “要不，咱们先去吃个饭吧？”李峥试探地望向学姐。 “食堂已经关了，不过没事儿……”沈一云嘿嘿一笑，甩下了白大褂，“走，学姐带你下馆子。” “成，找个能开发票的。”李峥也跟着提起了书包。 “不用拿书包，吃完还回来呢。”沈一云揣上手机，手一挥说道，“不打算再来的，就麻烦背上书包了。” 史洋苦兮兮一叹，只好走到桌前，拎起书包。 这大概就是。 赢了实验。 输了人生吧。 背书包的时候，他不舍地望向门口。 沈一云正抬臂看表，等着他出来好锁门。 李峥伴在她身侧，眯眼瞥了过来，似笑非笑。 没有一个人有邀他同往的意思。 学姐和兄弟，都抛弃他了。 史洋咽了苦水，狠狠背上了书包，一把将背带撸到了头儿。 妈的，社会真险恶。 还什么用过一张厕纸的交情。 都是扯淡。 这逼早就计算好了，撵走自己，独霸学姐。 什么兄弟情，靠不住啊…… 就在史洋收手机的时候，突然屏幕一闪，亮出一条信息。 是qq群私聊的私信。 【李峥：按照我说的做。】 【李峥：立即对学姐说如下的话。】 【李峥：“学姐，我也就是今天手感好罢了，再难些的实验也都不会了，学姐懂的肯定比我多，我再跟着学两天好不好？而且，我实验做得太专注了，耽误了大家午餐，至少也让我请顿饭再走。】 这一席话，如烈阳一般扫过史洋阴冷的内心。 瞬间燃了。 史洋眼一瞪，紧跟着就望向了门口的李峥。 李峥握着手机，暗暗点头。 兄弟！ 我的好兄弟，我误会你了！ 那个眼神原来是这个意思。 史洋不及多想，忙收起手机，踱步到门前，按照李峥的吩咐，低着头，一字不差地把话说了一遍。 沈一云也是一怔。 她其实也自知失言，之前说的“我教不了你，你走吧”这种话，确实不太合适。 只是这小胖子真的太刺激人了，忍不了。 此时，眼见史洋主动低头，沈一云也便没事人一样摆了摆手：“哎呀哎呀，也不是真的让你走啊，就是怕你在这里浪费时间，不想耽误你拔高罢了。” 史洋也是个实在人，当即点头道：“没关系，用不着你教，你只管多提供一些试剂，我自己玩就能提高了。” “……”沈一云脸上再次蒙上了一层寒霜。 就算拿我当工具姐，有必要这么说出来么？ 李峥站在旁边使劲挠头，也是恨铁不成钢。 照我的路子说就好了，你不要自由发挥啊。 “走，先吃饭。”李峥匆忙转移话题，“史洋心情这么好，咱们宰他一顿。” “哪能让你们请，我来吧。”沈一云十分冷淡地锁上了门。 “我来我来，必须我来。”史洋努力地发挥起来。 “不合适吧……”沈一云毫无诚意地推辞起来。 “好了，不说了，就史洋请了。”李峥下达了终极决断，“把晚饭也一起打包回来。” …… 确定史洋请客后，沈一云倒也没忍心真的宰他，只是选了个便宜的拉面馆，一人一碗面，三个串儿就算完事儿了。 李峥本以为史洋只是腼腆慢热，吃一顿饭好歹能跟学姐聊上几句。 可这个逼，一看到拉面和羊肉串，扭脸就抓来了两头大蒜。 结果整顿饭都在跟两头蒜较劲，还真的都给吃了。 席间，还顺便打包了炒片、拉条子一类的横货，以供晚餐。 史洋虽然全程都腼腆得一言不发吃大蒜，但结账却很主动，连发票都一起塞给了李峥。 实在的令人心疼。 回到化院，沈一云要去项目实验室取些材料过来，便把钥匙给了李峥，让他俩先自由训练，注意安全。 史洋跟李峥回到教学实验室，靠窗一坐，晒着午后的太阳，这才敢畅所欲言。 “兄弟……”史洋满眼感激地看着李峥，“你情商好高啊。” “呵呵。”李峥随性地捋了把头发，“确实，这种事我就不谦虚了。” “一定有很多女朋友吧？” “诶，这个真没有，只是偶尔会交流一下。”李峥摆手道，“都是为了学习。” “哎呀你就不要装了。”史洋迫不及待道，“千万教教我啊，说话的时候，我都不敢看女生，越漂亮就越慌。” “呵，这有啥好慌的？女生而已，我就从没慌过……”李峥说着，想起了某些人，又连连摆手，“确实，我偶尔也会慌。” “连你都慌的女生，那一定非常漂亮了，回头务必介绍给我。”史洋已然浮想联翩，“总之，我这段时间就跟你混了，可得多传授一些情商方面的事情。” “情商么……”李峥托着下巴，颇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东西，七分天赋，三分经验，会的一看就懂，不会的也很难言传啊……” “七分天赋三分经验……”史洋狞目道，“你这说的不就是化学么？” “嗯，大抵同理。” “那我理解了……”史洋思索片刻后，眉色一扬说道，“那这样兄弟，这几天，我尽量教你实验，把所有小骚招都告诉你，你能悟多少算多少，也请你尽量多与学姐说些话，让我学习，有可能的话，给我也创造机会聊一聊，咱们实战走起来。机会难得，至少让我把那三分经验悟了。” “哪里的话。”李峥脸一板说道，“你教不教我实验，我都不介意传授一些情商的，咱们是用过一张厕纸的人，讨论交流就对了，搞这套做什么？你再说我要生气了。” 史洋一拍头皮，满面悔恨：“是的啊……我怎么这么下作……明明也是与兄弟相见恨晚，想一起提高，怎么话说出来就这么难听了？一定是情商问题，对，情商问题。” “史兄你不要慌，这几天先跟着我慢慢学，从察言观色开始，别急着搞花活儿。” 二人又交流了十几分钟后，时间已是下午两点，差不多也该干正事儿了。 李峥这便起身走到实验台前，之前光顾着看史洋和沈一云斗法了，此时他才想起来关注电子秤的显示屏—— 【2.31g】 没记错的话，理论产量是2.53g。 也就是说，史洋的产率超过了91%。 超出了这个实验环境的操作极限。 当然，这个极限也只是经验之谈，就像“人类百米跑，很难跑进10秒”一样的经验。 而史洋，相当于随随便便就跑了个9秒8。 如此看来，沈一云作为职业田径队员，被一个野娃娃秒了，这个情绪打击，也就没那么难理解了。 “牛逼啊史兄……”李峥看着数字由衷叹道，“你这个实力，真的该直接进博士水平的实验室的。” “嗨，大差不差吧。”史洋看着李峥跃跃欲试的样子，眉色一扬，“瞧你这德性，也想试试手吧？” “想。” “那就来吧。”史洋立刻帮忙收拾起台面，“不用严格依照我的做法，按照你的想法一步步来，做错了也不要怕，你只管做，做完了我再跟你讨论。” “这怎么好意思……”李峥抿嘴道，“说到底……我们……对吧……” “啥？”史洋满脸不解，“咱们这关系，有什么话还不能明说么？” “那我就明说了。”李峥嗽了嗽嗓子嗓子，支支吾吾说道，“说到底，我们还存在竞争关系，不管是集训还是国赛，你这么毫无保留的帮我，我总是会不好意思的。” “屁话！”史洋眼儿一瞪，满嘴喷着蒜汁儿骂道，“知道我最烦什么吗？——窝里斗！学化学的本来就越来越少了，还把兄弟打压下去，矬子里当将军，有意思吗？” “史兄……” “闭嘴，听我的。”史洋瞪着实验台，喷出来的蒜味愈发猛烈。 “我最崇拜的老师说过——任何竞争，都不是你的内部竞争，而是外部竞争。” “真正应该考虑的是：如何才能比外面的学术水平更高。” “如果只是把自己人掐灭，那最后整个圈子都会成为笑柄。” “现在学术圈的某些氛围，纯粹是一帮就知道拥兵自重，守着那点屁成果打压他人的傻哔搞出来的。” “老子就是要搅屎，屎都烂了，真家伙才能浮出来。” “老子也不管谁是谁的人，喜欢化学的都是我兄弟，喜欢权斗的都给我滚出去！” 李峥看着史洋眼中喷薄而出的学运。 和大蒜素。 燃了。 “兄弟！”李峥一掌抓死了史洋的肩膀，“从今往后，我的知识就是你的知识。” “废什么话，实验搞起！”史洋慷慨过后，擦了擦嘴边的蒜汁，眉头忽又魔性一挑，“要不，先给你合成一些提神的味道？” 136 化学冥想 “这个……你已经提供很多了。”李峥慌忙披上实验服，戴上手套，将清洗过的圆底烧瓶擦净，“那我，真按照自己的理解做了。” “必须按照自己的理解做，我全程不说话，只记录。”史洋拉来椅子坐下，低着头翻起书包，“记忆僵化的套路只会抹杀你的创造力，学姐就是这么废的。” 他这话说的，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毛病。 但李峥忽然感觉到门前袭来了一股寒意。 余光一扫。 沈一云正抱着材料站在门口，双目圆瞪，似乎就要彻底暴躁起来了。 “史……”李峥吓得忙低下头，咽了口吐沫说道，“学姐只是暂时性的任务繁重……一旦投入研究性工作，很快会创造起来的……” “嗨，没戏，化学灵感可不是说来就来的。”史洋低着头叹道，“兄弟啊，你也不用把研究生想得太高大上，就他们实验室里天天做的那点事，换成猩猩练一练差不多也能做到。” “不……不不……不一样吧史兄……”李峥已经开始跺脚了。 “嘿嘿，没准儿还不如猩猩呢~”史洋翻出本和笔拍在桌上，乐呵呵地抬了抬眼睛，“话说，兄弟你感觉，学姐交过男朋友么？她还是不是……” “学姐下午好！”李峥突然就是一吼，并腿行注目礼。 史洋吓得直接踹着桌子翻倒在地。 沈一云面皮一颤，皮笑肉不笑地走了进来：“呵，你俩挺开心的啊。” “不不不……”史洋捡起眼镜，扶着台子慌张起身，“我我……我的意思是，猩猩也是一种高级哺乳动物……就是……猩猩和人其实没那么大区别……” 李峥狞目道：“史兄，少说两句……” “行了，你俩随便吧。”沈一云抱着材料往旁边一坐，“我才疏学浅，还是想想怎么跟猩猩相处吧。” 李峥惊道：“这不关我的事啊，别把我也一起连坐了啊。” 史洋眼儿一瞪，大难临头各自飞？ 李峥忙悄声道：“至少保住一个活口……” “有道理啊……我情商不够，又误会了。”史洋连连点头。 “行了，我要写报告了。”沈一云翻开材料说道，“史洋你本事这么大，你教李峥吧。” 李峥第一时间按住史洋，赶紧说道：“学姐，不是这么算的啊，我和史洋之间还是存在竞争关系的，人家史洋好歹也要自己训练试验，不太方便教我。” “这倒是。”沈一云看着二人沆瀣一气的样子，冷笑道，“那这样，刚刚那个试验，你先做，什么时候做到70%产率，我什么时候教你。” “不要把……” “那80%？” “70，就70……”李峥忙说道，“我真没有史洋那么高的天分，先试着做一次，学姐没事儿就抽空扫一眼，最后再辅导一下我可好？” “成吧。”沈一云手一挥，“注意安全。” “好。” 李峥这才舒了口气。 “不是……兄弟……”史洋抓着李峥的胳膊小声道，“你怎么就答应了？你不是只会点酒精灯么？第一次做这么复杂的实验，产率能有1%就谢天谢地了。” “嘘。”李峥轻声道，“你，不懂女人。” “哦？” “女人生气的时候，话一定要反着听。”李峥极其严肃地点了点自己的脑门，“仔细想想，如果我真的一次就做到70%，那学姐岂不是更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还有什么可指导的？” “是……是的啊……” “所以，学姐这只是单纯的气话，想让我体验一下实验的艰难。”李峥偷瞄着认真写报告的沈一云说道，“至于实验结果，我做得越差，学姐反而会越高兴，越会来辅导我。” “牛逼啊兄弟！”史洋圆瞪着双眼，“不愧是高手，跟你算是跟对了！” “别摆出得意的样子……”李峥连忙又把他按了下去，“注意，女人是依据情绪行事的，我们万不可再臭牛逼。现在开始，我们越颓，学姐心情就越好，待我把这个试验做得一塌糊涂，学姐自然就眉开眼笑了。” “可以！”史洋连连点头，“就表现得像个傻哔就对了是吧？” “不要刻意，最好是一番努力后，彻底失败，非常真诚的像个傻哔。”李峥这便拿起了滴管，“就按照之前说的，你别纠正我，我就按照自己的理解做，我第一次搞实验，结果必然一败涂地。” “好，那我按照刚才说的，只记录不发言，做完了再讨论。”史洋这便展开本子，挽起袖管坐定。 可他看着李峥捉急地研究滴管刻度，又有些不忍：“这个……兄弟，指导思想还是给你一些吧，不然纯瞎做，毕竟多少也要花费三四个小时，就这么浪费掉不太好。” “成，你说。” “嗯……”史洋揉着下巴说道，“第一层——实验开始之前，先把每个步骤的原理在脑子里捋清了。” “你做的时候我已经捋清了。”李峥道，“第一步反应是水杨醛和丙二酸酯，在哌啶催化下合成香豆素-3-甲酸乙酯，之后加碱，将酯基和内酯水解，最后酸化形成再次闭环，形成内酯，即为香豆素-3-羧酸。” “可以，不愧是我兄弟，理论可以，那我们直接跳到第二层。”史洋满意一笑说到，“第二层，在脑子里想像微观世界，想像每个步骤中，我们需要撕碎哪个键，又要组成哪个键，在这个过程中，每种试剂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尽可能地推断副产物，全部想通后，根据自己对化学的理解，微调剂量和反应环境，以达成最高效率。” “我操……”李峥眼儿一瞪，学运爆炸。 一边吸取，一边闭目神游。 他试着想像着自己，进入了微观粒子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每个原子都是一个点。 这些点，会被某种名为“键”的力量束缚在一起。 当两种或两种以上不同的元素，被“键”连接在一起。 这便是化合物了。 而李峥要做的，就是要将现有化合物的某些“键”摧毁，再粘到他需要的地方。 只是，他没有徒手做这件事的力量。 要依赖其它物质才能完成。 麻烦的是，当这些物质混合在一起，往往会造成更多的副反应，破坏更多的键，或是占用李峥希望粘结的点。 为此，李峥尽力想像着其间的每一个过程，分子间的每一次碰撞。 如何，让他们只撞向自己想要的方向。 来感觉了…… 再结合史洋之前的哌啶过量，冰乙醇技巧，设想着这些行为对于化学微观世界的影响…… 妙啊。 李峥的冥想越来越深入，直至打穿全程。 他才突然睁眼。 接着就是标志性一瞪。 【学习史洋学运已达极限。】 【总计获得学运26。】 【学运：4→26】 【获得天赋——化学冥想】 【化学冥想：可在思维中，高效模拟化学微观世界的反应过程，从而更易设计改良实验，获取更多的实验灵感。】 史洋看着他精彩的表情，颤声问道：“这么容易悟了么，兄弟？” “悟了。”李峥不及多想，抓起了滴管，冲史洋点头道，“多谢兄弟大恩。” “啊？我就随便说了两句，不至于。” “至于。” 就此，李峥展开了他的第一次试验之旅。 此时，他已通晓了试验每个过程的要点。 并且有了些自己的理解。 几乎全部与史洋的行为相吻合。 这种偷师的感觉很不好。 但不可辩驳的是，史洋的选择已经是现有知识结构中的极限了。 李峥也就此暗下决心，后面的实验绝不能再偷师，一定要自己悟。 137 学姐的残酷考核 不过，虽然李峥在思维里已经达到了近乎史洋的水准。 实操起来，依然是动作僵硬，一塌糊涂。 光是吸取一毫升水杨醛这个步骤，他就反反复复用了三分钟。 手生这件事，真的没辙。 就算拥有了神厨的思路，可不亲手掌勺几千锅，依然到不了水准。 关于这个，没啥可说的，唯手熟尔。 过了一会儿，沈一云看见李峥对着油浴锅面板抓耳挠腮的样子，也开始不忍心了。 她假装伸了个懒腰，放下材料，溜达到李峥和史洋这边。 “我就……随便转转啊，不指导你。”沈一云瞥着烧瓶中的物质道，“你这个，还可以吧，不过动作真的太笨了，会耽误很多时间。” “的确。”史洋叹道，“不过……李峥很神奇，从手法上看非常笨拙，一定是第一次做，但每一步却异常的稳，除了手速和美观程度，我其实也挑不出大毛病……” “就是，傻稳傻稳的？”沈一云问道。 “是这个意思了。”史洋点头道，“跟我的风格不同，他决不冒险，只求精确到位。” 沈一云瞥眼道：“呵，你就是说他没创造力呗，又在瞧不起人了？” “并不是。”史洋正色摇头，“这种精确，不是保守的精确，而是精准计算过的精确……稳到没道理。还有，他是第一次做实验，还要面对学姐的残酷考核，稳一些是对的。” “喂喂，70%很残酷吗？你都91%了！” “不一样，你让我空有理论，第一次做，能50%就不错了。”史洋凝视着逐渐入魔的李峥，“我感觉他跟我的学习方向完全不一样……怎么说呢……我有点慌。” 沈一云窃笑道：“嘿嘿，第一名动摇啦？” “嗯。”史洋微微低头，看着自己发颤的双手，“不对……不是慌，是激动……他又不是女生，我怎么会慌呢？” “哼……神神叨叨。”沈一云冲史洋面前的大白本子努了努嘴，“你没记他的实验错漏？” “实验失误暂时是0。”史洋点头道，“当然，姿势美观程度，也是0，不，-100，他的动作实在太蠢了，我好想揍他啊。” 沈一云看着像是挂炉烤鸭大厨一样盯着加热回流过程的李峥，难得与史洋意见统一。 “同感。”沈一云有些不忍地说道，“我还是指导一些动作吧……” “你走开！”史洋一抬手，“这是李峥的实验。” “？！成成成！我都给你们台阶下了。”沈一云一咬牙，扭身就走，“你就聊吧，第一次实验怎么都不可能达到70%的，那可是本科生毕业优秀的水准，真当我们蓟大化学院好毕业的？” 史洋听到这生气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和学姐聊了好几句。 他又立刻腼腆起来。 “好吧，学姐说的都对……” “还瞧不起人，你就是瞧不起人是不是？”沈一云气得回到座位，“本来想让着你们的，成！什么时候做出70%的产率，什么时候再跟我说话！” “……” …… 不知不觉，三个半小时过去了。 因为全程操作不熟练，太笨重，李峥早已出了两三轮的大汗，好在史洋中间帮忙给他灌水壶，补了两大杯水。 这会儿，李峥已有些蓬头垢面。 但捧着表面皿，看着上面的那一坨白色晶体，李峥却笑得精神满满，感觉像征服了一个世界那，又像连盖了林逾静100次帽。 “这……这是香豆素3羧酸吧……”李峥颤颤问道。 “肯定是，我全程盯着呢，没跑儿。”史洋也是擦了把汗，拍了拍李峥的肩膀，“牛逼啊兄弟，这量也够多的。” “全是偷师你的技巧。”李峥傻笑道，“我傻想了半天，想改良一下，但真的找不到切入点。” “别说改良，你能想明白我的那些技巧就已经很牛逼了。”师兄转头望向沈一云，“学姐，醒醒。” 趴桌打鼾的沈一云瞬间一个哆嗦，僵起身子尖叫起来：“不要啊！我不是，我不是猩猩，别把我和猩猩关在一起！” “……” “……” 这大概是，做噩梦了吧…… 看样子，学姐的三观与自我认知，已经被史洋影响到了。 沈一云愣了好久，才发觉不对，慌忙戴上眼镜：“就……就……就突然梦到《猩球崛起》了，电影，都是电影。” 话罢，她揉了揉眼睛快步走来。 看到李峥这一大坨就又是一个哆嗦。 “哈？？？”沈一云扶正眼镜惊道，“史洋你帮忙了？” “这个真没有。”史洋退了半步，“我以人格担保。” “不用，我相信你们……”沈一云连忙摆了摆手，沉吸一口气，戴上手套，将表面皿放上了电子秤。 屏幕显示：2.05g。 产率：81%。 沈一云咽了口吐沫：“充……充分烘干了吗……” 两个人都没回话，这个问题太不专业了。 “啊……是啊……那……这个……”沈一云有些凌乱地挠了挠头，“李峥啊，鉴于你的这个姿势手法，说是第一次，我也是信的啦……产率摆在这里，我也没啥可说的……所以……你……你这样的学弟……” 她猛然转头，眼泪汪汪地看向李峥：“一定……一定……一定要给我进国家队啊！” 李峥大惊。 学姐你咋了？ “布拉格！明天三月，布拉格！”沈一云抓着李峥的肩膀，同时望向了史洋，“你们两个变态，都给我去布拉格吧！去虐外面的人，让他们看看到底什么才叫变态！” “呵。”史洋抹鼻一笑，“这是计划中的事情。” “好了，抓紧时间。”沈一云一扫颓靡，抓了抓头说道，“就算不聊icho，今年的蓟京队有你们……可称得上是强的变态了，我知道你们都很自信，但实验和理论，我一定还有强于你们的地方，现在开始，我要认真指导了。” 李峥当即就开始清洗实验器材：“多谢学姐。” “是么？我不太信啊……”史洋充满怀疑。 “我不管你。”沈一云抬手在眼前一拉，“你已被屏蔽，接来下我就当你不存在了。” 史洋顿时昏天黑地。 我，只是以诚相待罢了，到底那一句话有问题？ 为什么会这样？ 还有，李峥明明不是弱宝宝了。 学姐你怎么反而愈发宠爱起来了？ 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138 最期待的实验（单更大） 沈一云虽然口出狂言要辅导李峥和史洋。 但她热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并且很快就后悔了。 她是从下午五点半左右，开始领着二人，分别实操讲解研究生级别超难实验的。 一直，讲到了十一点半，做了三次高难度的模拟实验。 全程，莫得饭吃，莫得厕所上。 这个环境与工作强度，大概相当于项目实验室工作的两倍吧…… 到最后，沈一云只想哭。 男人，都是怪物。 果然应该听妈妈的。 女孩子为什么要碰化学啊！ 终于，11点45分，在沈一云泪光闪闪的双目下，李峥和史洋才算暂且放过了她。 然后三个人一起吃中午带回来的炒片和拉条子。 沈一云含泪吃着她并不想吃的怪东西。 此时才意识到。 李峥根本就没有看上去那么单纯。 他已经想到这种情况了，并且早在中午竟然打包了这些鬼东西。 全部，全部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跟这两个怪物比起来。 还是师兄好…… 那些头发不多，话比头发还少，单纯到愚钝的师兄们…… 竟然变得可爱了起来。 午夜时分，李峥和史洋吃完了自己的炒片，沈一云却只吃了半盒拉条子。 她难过，她没胃口，她把剩下的拉条子分给了二人。 然而这两个人，却同时邪魅一笑，端着拉条子回到了实验台前。 “嘿嘿，兄弟，这下就有原料了。”史洋搓手道，“咱们最期待的实验，可以开始了——首先，加入酸性物质，模拟胃部反应……” “这个自然简单……”李峥思索道，“可消化反应，很大程度上要依赖微生物吧？需要大量的细菌参与，还要时间发酵。” “莫慌，生物只是化学的一个小分支。”史洋抬手四望道，“考虑到这里的原料也不太够，咱们这样，放弃过程，只求结果，咱们一起构思，如何用眼前的试剂，尽快把这些拉条子，变得稀软，贴近棕褐色。” “可以，有点灵感了……”李峥刚说完，却又皱眉道，“但这样，只是空有其型，没有灵魂啊。” “好办。”史洋嘿嘿一笑，“我们再合成一些硫化氢、吲哚、粪臭素便可。” 李峥惊道：“粪臭素？还有这东西？” “我特意研究过的，这其实就是3-甲基吲哚，，可用费歇尔吲哚合成来做。”史洋抬头问道，“学姐，我们需要一些醛、酮与芳酐。” “……”沈一云早已凝着血目望向二人，“你们不如去布拉格合成这种东西好了，让老外好好看看你们的水平！” “这个不合适吧……据说老外的口味，是比我们要重的。”史洋托腮沉思道，“这是不是有班门弄斧的嫌疑？” 李峥忙说道：“不不，史兄，只有你配得上‘班’这个级别。” “少废话！”沈一云一掌拍向灯光控制面板，“关灯！都给我回家！” …… 即便李峥和史洋出了实验室，依然在狂聊，虽然不能实操，但在思维中模拟合成路线，那也是很快乐的。 空无一人的大院里，沈一云就这么苦兮兮地跟在二人身后。 尽管她非常抵触二人的恶趣味。 但不得不承认，他们两眼放光。 明明是黑夜，却好像将整个院子都点亮了。 读书读了这么多年，沈一云自恃见识过了各种各样的学霸。 可像这两位一样，如此纯粹的变态，还是第一次。 他们在一起，眼里只有化学本身。 而实验室里的师兄们，包括自己在内，满脑子想的都是留校还是找工作，出国还是进修，是否要转行去一个更赚钱的行业。 月色下，沈一云轻轻一叹。 我们这些研畜，若是能回到少年时代，大概也总有那么一两个，像李峥和史洋一样的少年吧。 只是，这段只有理想的纯粹时光，过的比流星还快。 转眼就没了。 现在，姐姐我，也只能远远跟在你们身后，带着羡慕嫉妒恨，带着无奈与辛酸，带着憧憬与麻木，偷偷地感受我们终将逝去，却又一度永恒的理想了。 感怀之间，三人已走到大门。 史洋依然在大谈“费歇尔吲哚合成”。 还好李峥逐渐脱离出化学狂热，适时打断了史洋，冲沈一云颔首道：“学姐，耽误您下班了。” “反正也没几天。”沈一云只匆匆抬手摆了摆，“你们……加油吧，务必珍惜这段时光。” “一定。”李峥四望道，“正因如此，我准备找一个快捷酒店住下。” “……”沈一云立刻又慌张起来，“也……不用这么珍惜。” “我家住的远，路上来回两个小时。”李峥苦笑道，“真的不忍浪费，想做实验，做更多的实验，把化学欠我的快乐都补回来。” “你跟家里说了么？”史洋随即掏出手机，眉色一扬，“一个人住双人间，岂不是浪费？” “你也可以？”李峥惊道，“那正好，房费我来，饭费你来。” “好说。” 沈一云看着二人火热的交流，提了提背包带：“那……我先走了……” 史洋也当真是个纯粹的人，完全不过脑子说道：“没关系啊学姐，一起……” 李峥赶紧就踩了他一脚。 史洋这才反应过来，傻笑低头：“就是……已经习惯咱们仨一起实验了，嘿嘿。” 沈一云也只是莞尔一笑。 看得出来，这小子真不是成心的，脑回路全长元素周期表上了，剩下的智商也都落厕所里了。 “行了，你们两个加油吧。”沈一云提起拳头挥了挥，“将来可要比我走的更高更远，替我们这些研畜，去见识见识化学的真谛啊。” 史洋挠头傻笑道：“放心，我肯定比普通研究生走得远。” 妈的，这个人就是成心的！ 好在，李峥懂事，快步走到沈一云面前，面露温柔的微笑。 沈一云咬了咬嘴唇，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小子又要说让人酥酥麻麻的话了。 怕是要强行送我回宿舍~~ 我是不介意的啦~ 畅想之间，李峥凝视着沈一云，柔声笑道：“那，明早七点，辛苦学姐来开门了。” “……” “等等！”史洋突然一抬手，“这么晚了，该送学姐回宿舍的吧？” “是啊。”李峥也才反应过来。 沈一云却已经横穿马路，像是躲避噩梦一样喊道：“别过来！我就住学校里，你们走，你们快走！” 沈一云的噩梦三天，正式开始了。 另一边，虽然学姐很抵触，但李峥和史洋，还是目送着她进了蓟大东门，才放心离去。 …… 当晚，李峥与史洋各自洗漱完毕，各上各床，已经是一点多了。 本来该快速睡去，但二人却依旧激动异常，辗转反侧。 更恐怖的是，史洋大蒜吃多了，气运很足。 李峥有些后悔邀请他了。 各自辗转了五六分钟后，史洋还是憋不住了。 就像军训或者什么营地一样。 男生同宿，熄灯后，是不可能立刻入睡的。 一个永恒的话题，必然会飘荡出来—— 那就是女生。 史洋压着嗓子问道：“李峥，那个林逾静，漂亮么？” “……睡觉吧，史兄。”李峥友善地提醒道，“还有，别老扬被子。” “诶，透气，透气……”史洋扭过身子，隔着床间过道催问道，“好不容易有个化学妹子，到底漂不漂亮啊？” “……算是漂亮吧。” “那，有学姐漂亮么？” “嗯……两种类型的。” “快快快，快讲讲啥类型的。” “就是……很欠的那种。野猫你见过么？你想上去揉，它却跑，你走了，它又跟回来。” “哎呀……这么有意思呢。”史洋抱着被子叹道，“这可是实打实的化学妹子啊……我怎么就碰不到……” “你想多了，她讨厌化学。” “你妈的，闭嘴！不要破坏我的虚拟女神。”史洋追问道，“我再问你，那林逾静有吴数好看么？” “史兄，作为一个化学人士，你应该清楚，人类的相貌只是一堆蛋白质与骨骼的组合罢了，没必要以蛋白质的形状评判他人吧？” “你这么一说……人脸的化学成分，好像和屎也差不太多啊。” “睡……睡觉吧……求求你了。” …… 第二天清晨，李峥更后悔了。 仿佛命里相冲一般，他与史洋的方便时间过于同步。 男人一旦抢起厕所，根本没人管什么兄弟情分。 先上的就是爽，后上的不仅憋，还要面对挥之不去的味道。 好在，实验室里的史洋知无不言。 外加沈一云的指导，学运加成，李峥的实验功力已经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了。 至于史洋，指导李峥之余，自己也霸占了两个实验台，一个跟着沈一云做高难度实验，另一个自娱自乐（80%的时间是生产粪臭素），不时还可以向沈一云请教一些问题，同样也是提升不小。 沈一云毫无意外，很多的时间都在补觉。 白天通常都会这样快乐的过去。 而晚上，却一定很难熬。 史洋除了“气运”很足外，每天晚上，还必须缠着李峥聊女生，半小时起步。 李峥都想把他踢进路边的按摩店。 但仔细想想，不能跟史洋提这个。 不能让他知道世界上有按摩店这种东西。 周四晚，三天的实验突击终于结束了。 沈一云已经被搞得不成人样，眼看就要目睹蓟京凌晨四点钟的太阳了。 但她最后还是请李峥和史洋吃了顿火锅自助。 毕竟，这几天没怎么正经吃过饭。 李峥平常在家都是清汤寡水的，已经习惯了轻口味的饮食节奏，这几天倒也还好。 可史洋着实憋得够呛，自助餐从头到尾都在不停的吃，整整吃了两个小时，大概相当于李峥和沈一云加起来两三倍的量。 最后分别的时候…… 其实大家都完全没有分别的感觉。 因为马上周六集训，就又要见面，不仅是李峥和史洋，沈一云同样也是集训队的指导老师之一。 即便如此，李峥和史洋依旧彼此许下了誓言—— 一定要在国决冬令营，成功合成出足够多的粪臭素。 …… 李峥时隔三天回到家里，总算睡了一个没有女生话题，也没有“气运”的踏实觉。 梦中，他祈祷着，集训的时候，可千万不要与史洋同屋。 次日晨，李峥九点多才醒来，这当口儿也没老师管他，干脆再放一天假，在家学习了。 整顿完毕后，常规性验收。 不得不说，实验打开了学习化学的全新大门。 经过三天的高强度洗礼，此时化学评分已经达到了286这样令人发指的程度。 更令人愉悦的是，由于实验只能用常规速度来做，这几天已经攒下了两百多个小时的活力值。 借着实验突破的余温。 是时候杀通国决教材了。 在【化学冥想】与【化学狂热】的天赋加成下，面对《分析化学》、《有机反应机理的书写艺术》、《anic》、《有机合成——切断法》，这些牵扯到复杂实验，有些难搞的书。 李峥只希望……能慢一点啃完，能多享受一些困难。 可惜，天不遂人愿。 他两个小时就全部啃完了。 剩下的时间，也只能常速，模拟做几套往年的国决理论题了。 当晚，李峥很早就上了床，毕竟次日就要开始省队集训了，精神很重要。 不同以往的是，此次集训与金秋营同步进行，地点依旧是蓟大化院。 如果报名金秋营的话，集训表现也相当于金秋营考察。 也就是说，集训名列前茅的人，不仅仅会纳入省队名单，更有很大可能提前与蓟大签约。 在这个机遇下，各路同学老师也是提前发来祝福。 【唐知非：早睡，加油，好好表现，才不是为了我第一次当班主任就带出蓟大学生呢！】 【李峥：多喝热水，勤洗脚。】 【唐知非：翅膀硬了是吧！敢跟校长谈笑风生了是吧！】 …… 【俞鸿：李峥，我本来不主张给你压力，但校长始终在给我压力，作为樱湖独苗，祝你说到做到，马到成功。】 【俞鸿：对了，集训的最高负责人，是蓟大化院的副院长周毅老师，他是国内在教学上最优秀的老师，做他的题尤其注意一下有机成环反应。】 【李峥：好的，谢谢俞老师。另外，我这里有一些发票。】 【俞鸿：时间不早了，好好休息。】 …… 【张小可：师父……你不在的时候，班级里好像没有魂了，我也好无聊啊……】 【李峥：你巴不得松懈一些呢吧？】 【张小可：不是啊，我想学习，感觉自己能上更好的学校。】 【李峥：那你稍等，我发几套习题给你。】 【张小可：好，周一做完给你。】 【李峥：你这个表现，我很不适应啊……】 【张小可：怕被超过吧？】 【李峥：你想多了，我们之间至少隔着50个**华。】 …… 【**华：这个，大家都在鼓励你，我说点扫兴的话吧。】 【**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打击是在所难免的，尽快调整心态，不要沉重太久，断舍离太难，平常心即可。】 【李峥：多谢关心，我很快乐。对了，这几天林逾静怎么样？】 【**华：……为什么一定要问我？】 【李峥：信得过啊。】 【**华：……好吧，她也请假了，好像是在家自学大学物理。】 【李峥：很好，那我再让她一个月。】 …… 【徐梦溪：本来想当面加油的，但你不在，那就——加油>__ 139 引力的对抗 次日晨，李毅竟然没去上班，而是早早准备好了餐点，亲自驾车带着儿子奔赴蓟大。 路上，他依照自己的理解，用尽量短的时间，梳理了各高校的情况，以及各专业将来的发展，顺便提醒李峥，万一有合同一定要看好，很多合约是有排它性的。 当然，最后落实回来，还是要看李峥的目标。 谈笑之间，车子已经驶入中关村大街，只剩最后一公里的路程了。 李毅把着方向盘，面态平和。 似乎不是在跟人聊天，而是在和自己对话。 “国内的情况就是这样。” “如果是想出人头地，赚大钱，自然要选择市场需求旺盛的专业。” “如果不在乎这些，摒弃用金钱来衡量个人价值，只追求自己内心所信仰的价值，那么追随内心即可。” “两条路，走哪个都会有收获，也都会有遗憾。” “历史的进程的确存在，行业的起伏也有涨有落。” “就连你对世界的认知也会变化，也许今天你想赌上一生做的事，来日也不过是一场笑谈。” “我和你妈能做的，只有给你更大的选择空间。” “至于如何选择，就看你自己了。” 车子逐渐减速，直至在路边停稳后，李毅才转过头。 “爸爸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李毅长舒一口气，微笑着抚过李峥的头发，“去走你的路吧，儿子。” 李峥却只一摆手，咬牙扛着一身鸡皮疙瘩打开车门：“不要弄乱我发型。” “嘿，那你咋不剃回小平头？”李毅憨笑道，“这么注意形象，是不是想朝三暮四啊？” “说什么呢？！” “嘿嘿~” 李峥拿下行李，目送老李离去，才终是舒了口气。 通过之前的文科学习，对于老李的话，他也有自己的领悟。 出人头地，相当于接受了社会对人的价值判断，以金钱和地位为衡量标准，通过他人的认同而获取成功的满足。 而实现理想，即是坚持自我的价值判断，只要我认为我所做的一切有价值，那就够了。 令人纠结的是，因为社会的引力太过强大，个人又是如此渺小，随着人的成长，这两条路，会渐渐合并为一条路。 即将“个人理想”设定为“出人头地”。 将赚钱，视为我的个人理想。 就像万有引力一样，像黑洞的吞噬一样，这是一个从物理学角度来看，都能自洽的结果。 甚至，有些宿命的味道。 除非。 一个人，他理想的引力，足以对抗整个世界。 他天赋秉然，他百倍努力。 他严守内心的秩序。 在黑洞面前都不让寸分。 他驳斥着一切规律，用变态般的蛮力，将出人头地这个庞然大物，撕扯到自己理想的轨道上。 爸爸，妈妈。 谢谢你们。 你们给了我整个银河。 接下来的那个黑洞。 我将独自对抗。 有始无终。 …… 李峥回过神来的时候，距离集合时间还有20来分钟。 举目四望，才发现周围其实停了好多家长的车。 同时，也不断有家庭从出租车里出来，从地铁走来。 这次集训大约召集了一个班的人，选出13个进入省队。 毫无疑问，大多数家庭都有这个愿望，却没有这个把握。 利用这二十分钟，家长们也是拉着孩子千叮咛万嘱咐。 李峥甚至听到，路过的一位父亲，在跟儿子讲解讨老师喜欢的小技巧。 这是真的想多了。 讨老师喜欢，有且只有一个方法 学习好。 这家长真是瞎教啊。 路边发呆的功夫，忽然一阵昂贵的发动机声音传来，李峥下意识往后一避，一辆骚蓝色的保时捷轿车潇洒停在了老李刚让出来的车位上。 李峥眉色一紧。 这里大多数家长开的车子都算低调，顶配也就四五十万的车子。 毕竟，大家都是以学习为重的家庭，不搞这些浮夸的攀比。 而这辆，怕是要一百万了。 在蓟大门前，如此神圣的地方，搞这种土豪炫富的不正之风。 好想拿钥匙划它一下。 此时，副驾车窗滑下，主驾上的眼镜男探着身子，骚气说道：“朋友，见到吴数了么？” 李峥眼儿一瞪：“欧欧欧……” “还欧力给呢。”欧星灼勾手道，“上车跟我打个配合，试试能不能停化院里面。” “不是……”李峥狞目道，“高中生怎么能开车呢？” “朋友，我都快19了。”欧星灼说着抬手亮出驾驶本，“还有什么疑问？” “……”李峥纠结片刻，说道，“可不是我想坐的，是你求我坐的。” 欧星灼笑着按了下面板开关，咯嘣一声，后备箱和副驾锁同时开启。 装箱上车后，李峥才发现原来欧星灼一直没换过衣服，还是灰衬衫黑西裤，强行青年才俊。 “得想个措辞停进去……”欧星灼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支在车窗上，龟速驶向化院大门口。 “别乱耍，双手扶方向盘。”李峥抓着侧窗上面的拉手说道。 欧星灼摇头一笑，双手稳稳握着方向盘问道：“没看见吴数？” “没。”李峥问道，“你们同学你问我干嘛。” “嗨，关系也一般。”欧星灼四处寻觅着说道。 李峥思索片刻，忽然生出了一股厌恶。 “你不会是想……开豪车在女生面前装哔吧？”李峥恶心地摇着头，“让我下去，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逼格了。” “没……没有，我就问一下。”欧星灼慌忙打轮，拐到了化院大门的门杆前，“别乱想，我只是想帮自己人装一下行李。” 车子停稳后，保安很快凑上前来，打出手势：“抱歉家长，外部的车不能进。” “不是家长。”欧星灼摇下车窗，随口说道，“周毅请我来营地讲课的。” “周院长请的？”保安一愣，上下打量着欧星灼。 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了。 可这个气势很足啊。 保安稳了稳，终也没敢冒犯，客客气气说道：“这个……那麻烦您给周院长打个电话。” “哦。”欧星灼没事儿人一样拿出手机，见保安又去关注别的车了，才突然转望李峥，面皮一抽，整个人都紧张起来，“那么……现在怎么办？” 140 拿我当龙珠的代价 “？？？”李峥抱头骂道，“妈的不要连上我啊！周毅是谁？我不管，我要下车。” “先稳住。”欧星灼沉了口气，稳稳抬了下眼睛，“周毅是化院的副院长，集训最高负责人，圈内很出名的。” “你妈的！更慌了。”李峥掰着门把手便要开门，“老子可是樱湖最后的希望，你不要坑我。” 欧星灼瞬间按上了保护锁，咽了口吐沫：“小……小事而已，有难同当，周毅不至于因为这点屁事记恨咱们……” “这是为人不诚实啊！人品问题，大忌！”李峥反复掰着扳手，“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人品问题么……”欧星灼托腮皱眉道，“哼，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有点慌了。” “快倒车，现在跑还来得及。” “后面被别的车堵上了。”欧星灼看着后视镜道，“咦，那个胖娃娃脸型，好像是周院长……” “快放我下去！” “朋友，不要慌。”欧星灼嘴角一扬，“冷静下来想想，反正我已经保送了，周毅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干死你！”李峥已经要疯癫了，“你jj小！” 正说着，保安又走了回来。 “您电话打通了么？” “哦，我再打一次。”欧星灼又瞬间稳重下来，假装很随意地把电话贴到耳边。 与此同时，后车已经等不及，开始按喇叭了。 眼看就要死的时候，院内突然蹦跶出来一个白大褂。 小马尾，白又白，四只眼睛瞪起来。 是学姐！ 沈一云也早就望向这辆车子了，毕竟太过高调。 此时离近了一看，也是惊叫一声。 是李峥？ 看不出来啊，这小子家里这么给的？ 那么也就是说，主驾驶座上…… 是李峥的爸爸？ 沈一云随即望向了欧星灼。 看着这张脸。 整个人都凌乱了。 李爸爸难不成是演艺圈的，肉毒杆菌拉皮还原青春？ 好吧，这跟化学也算沾上边了。 沈一云忙扶正眼镜，走了过去，冲保安道：“怎么了？” “是沈老师啊，正好。”保安也迎着沈一云走了过来，“说是周院长请来讲课的，沈老师你认识么？” “哦？”沈一云眼儿一眯。 搞了半天是骗停车位啊。 沈一云就此走到主驾旁，弯腰望向车内，抬了抬眼镜：“呵，来讲课啊，学弟。” 李峥慌得五官都有些错位，硬是答道：“是啊学姐，我看里面车位还挺多的，呵呵。” 关键时刻，欧星灼杵在旁边。 一个字都不敢说。 沈一云呵呵一笑，才冲保安道：“营地助教，我学弟，让他们进吧。” “好。” 李峥和欧星灼眼见门杆抬起，这才长舒一口气，稳定下来。 欧星灼大难过后，尽量稳重地驾车驶向停车场，擦了把汗叹道：“还是小瞧你了，路子够野的啊。” “快，不要说话，停车。”李峥指着停车场催促道。 “哼，刚刚我表演得不错吧？” “你就是个废人。” 二人仓惶停好车后，很快被敲了敲车窗。 沈一云眯着眼睛，似笑非笑。 李峥连忙下车，千恩万谢过后，不忘抨击：“这个是黑车，我再也不上了。” 沈一云不解问道：“啊？不是你家的车么？那个不是你爸爸哥哥什么的？” “哥哥就哥哥，怎么就爸爸了？” “咳……”此时欧星灼也下车了，即便再炫酷，这会儿也与所有学习中人一样，歪着头，腼腆了起来，“初次见面……我也是集训队员……” 沈一云愣了一下，而后上下打量了一番，翻开了手上的集训名单，“哪个？” “我的名字叫史洋。”欧星灼神气说道。 “……” “……” 李峥悔恨地拍了下额头。 太难了。 还是史洋好一些。 “是欧星灼。”李峥忙上前，指着名单道，“这个，第八名的这个。” “嗯。”沈一云随手打了个勾，瞥向欧星灼，“同学，注意品行，刚刚周院长的车就跟在你后面，我还好心帮你们遮掩的。” 欧星灼瞬间词穷。 直到沈一云扭头去迎刚停好车子的周毅，欧星灼才望着学姐的背影，轻哼一声。 “哼，有趣的女人。” 而李峥，已经取出行李箱走出七八米了。 “朋友等等我啊。”欧星灼慌忙锁车去追。 “走开，不要让院长看见我跟你在一起。” “不要慌，那位学姐会帮我们保密的。” “不，她不会的。” 停车场另一头，周毅也才锁好了车子。 他本人的分头有些凌乱，但发际线还很稳，毫无例外地戴着眼镜，脸胖胖的，长得很喜庆，像个中年版拜年娃娃。 着装也是万年不变的标准，白衬衫外面套着毛绒背心，再外面是有些皱巴的黑西装，看上去也就是个普通的中年文化人，并没有什么学者气场。 此时，周毅也是老远望向了那两位保时捷少年。 待沈一云迎过来，他才问道：“那俩人干嘛的？” “两个集训的同学。”沈一云咯咯笑道，“其中有一个是我跟您提起过的，李峥。” “那另一个可是史洋？” “不是，是欧星灼。”沈一云打开名单道，“仁大附高三的，资料上看，已经保送咱们学校了。” “呀哈。”周毅扬眉一笑，“保送了是吧，就是来刷成就的是吧？” “啊，这个我也不知道。” “一定是了，集龙珠什么的，我都知道。”周毅眯眼望向二人，嘿嘿一笑，“哪个是欧星灼？我要让他尝尝拿我当龙珠的代价。” “啊，这个……”沈一云捂嘴笑道，“比较帅的那个是李峥，旁边的是欧星灼。” 周毅抓了抓眼镜，眼睛眯得更紧致了一些。 这两个小崽，一个戴眼镜，一个不戴。 明显戴眼镜的学习更好，这样才更帅。 就是说，不戴眼镜的那小子，就是那个姓欧的臭小子了。 明明都通过其它竞赛保送了，还拿我周毅的营，当成就来刷，当龙珠来集。 可以啊，很可以啊。 “嘿，知道了。”周毅嘴角一扬，“你跟他们组织一下，我临时搞几道题，特供给欧星灼。” “哇，小欧有福气啦，哈哈。”沈一云满脸幸灾乐祸。 141 我要和你成环 李峥和欧星灼一路走到欢迎集训的标语下面，只是远远地看着周毅颇为俏皮地小跑进教学楼，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院长跑起来好喜庆。”李峥松了口气说道，“不像是心眼儿小，会难为学生的人。” “喜庆？”欧星灼冷笑道，“你错了朋友，周毅人送外号——周成环。” “啥意思？” “成环反应你知道吧？就是化学键连成一圈，闭合成环。” “嗯，有机化学中，由链成环是个很有趣的过程。” “呵，那是因为你还没做过周成环的题。”欧星灼抿嘴道，“记住，他是一个成环狂魔，口头禅有——【万物皆可成环】，【环是最美的】，【成环！成大环！】，【可以，这很成环。】等等。” 李峥拳掌一击道：“这很妙啊，成环本就很妙啊。” “呵呵，你还太年轻了。”欧星灼摆了摆手，笑而不语，“保持天真吧，反正你很快就要成环了。” 李峥大笑道：“慌什么，我们一起成环。” 欧星灼闻言一个哆嗦，说话都结巴起来：“话不要乱说……作为化竞生，不要轻易说你要和谁成环……” “？” “这种问题……你还是自己想吧。”欧星灼警告道，“总之这是个非常强烈的暗示，尤其是男人对男人说的时候。” 李峥略微思索一番，好像明白了些了什么，登时骂道：“你去死吧，我成环也不会找你成环的。” “呵，我都没说什么，还便宜你了？” 李峥刚要回骂，却听到了一个清冷的女声。 “够早的啊。” 抬头望去，吴数正拉着一个黑色行李箱走来。 欧星灼瞬间扭过头去，板起了脸，让自己尽量看起来高冷一些：“诶？停车场有辆很有品味的车，也不知是谁开的。” 吴数却好像没听到一样，很自然地凑到李峥身旁，像初赛考试一样，用李峥隔开欧星灼：“早啊，李峥。” “早。”李峥笑道，“allhailthequeenofphysics。” 吴数掩面笑道：“你还是第一个敢线下说的。” 另一边，欧星灼快速掏出手机，一面禁言一面说道：“你这个发音也太标准了吧，在家练过？” “只有你才会这么无聊吧。”李峥四望了一圈，没瞅到史洋，这边也拿起手机，“你们聊，我问问史洋到哪儿了。” 然而左右两人却并没有聊天，一个取出了单词本默背，一个戴上了耳机听公开课。 李峥感觉很惭愧。 不过很快他就看见了更惭愧的一幕。 他本想给史洋发短消息，却先是看到了史洋最新的朋友圈。 时间是昨晚11点，内容是盘龙路肛肠医院的夜景，下方配字—— 【不知是菌群失衡还是元素暴走，总之，我感觉很不妙。】 李峥询问之下才知道，这个**人周四晚吃完自助火锅，就感觉不太对了，但他的食欲并未衰减，且异常刚猛，第二天竟又领着父母去自助了一次，还点了最辣的锅底，最终导致急性肠炎，上下齐喷，连夜住院。 现在别说做实验，拿筷子的力气都要没了。 他也只能抓紧治疗，争取最后能来参加一下实验考核。 听到了史洋的事迹，吴数摘下耳机笑道：“没事儿，史洋这么突出，就算来不了也有他的位置。” “呵，周成环又没见过史洋做实验。”欧星灼合上了单词本嗤笑道，“而且据我观察，很多家长干脆就住在附近，随时关注着集训和签约情况，如果一个人没集训却得到国决名额，这些家长一定会闹的。” 话罢，欧星灼抬了抬眼镜，邪魅一笑：“你的思维，还是太幼稚了。” “有道理。”吴数托腮点头道，“可惜我家没有保时捷能开来。” 欧星灼一颤：“你在针对谁？我完全听不懂。” “李峥，你可别跟他学。”吴数扶着李峥的肩膀，无奈叹道，“裤腰带提这么高也就罢了，还把车钥匙这么明晃晃别着，这种‘拆迁新贵朋克’审美，你知道用英语怎么说么？” “demolitionupstartpunk？”李峥字正腔圆。 吴数一笑，转望欧星灼：“看到了么，李峥的英语是真本事，只有你才会在家练习无聊的事情。” “突……突然……想走一走。”欧星灼瞬间将衬衫拉了出来，盖过了系得高高的皮带，扭身走远。 李峥叹道：“关于他的裤带，我一直没忍心说的，你好狠。” “行了，总算支走他了。”吴数的脸瞬间冷峻下来，“快，给我一些史洋的情报。” “嗯？” “你们不是一起特训过么？”吴数拍了拍行李箱，嘴角微扬，“我这段时间认真准备了一下，不想输给任何人。” “哦？”李峥抿了抿嘴，上下打量起吴数，“我承认你和星灼根骨极佳，但这么短时间，就想挑战我们李史兄弟的化学疆域，怕是想得太多了。” “呵，突然这么自信？”吴数哼笑道，“又没问你多关键的事情，大概说一下史洋的水平就好了，我也会给你重要情报的，计算器也可以借你。” 李峥眼儿一瞪：“还……还真就忘买计算器了……” “行了，快说。” “嗯，史洋的水平么……”李峥叹道，“化学方面，我认为已经达到研究生毕业的水平了，尤其是实验技巧和思路，强到我无法说话。” “还真不是虚的。”吴数满脸凝重，“实验可要恶补了。” “一起补，一起补。” “好，那我也把信息共享给你。”吴数又贴在李峥耳边，煞有介事说起了悄悄话，“周毅的营，成环很重要，多成几个环能拿高分。” “这……貌似不是什么秘密吧。”李峥忍不住说道，“你的情报也太火星了。” “呵！火星这个词就不火星么？” “算了。”李峥摆手，“神马都是浮云。” “你……你赢了……”吴数浑身一个哆嗦，闭着眼睛颤声道，“老梗……飚不过你。” 李峥哼笑一声：“承让，我也用出了体内的洪荒之力呢。” “你够了，饶了我吧！哈哈哈……”吴数一面狂笑，一面抱臂求饶，“就受不了这个……” 142 铁索连环 “哦？”李峥看着她这欲拒还迎的样子，立刻就来劲了，“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哎呀尴尬死了。”吴数终于忍不住了，弯腰抱腹狂笑起来，“停，快停哈哈哈。” 怎么可能呢，就像刚学会挠痒痒一样，怎么可能停呢。 “厉害了我的哥。”李峥搓起手来。 “哈哈，你够了啊。” “哥吃的不是面，是寂寞。” “好了，求求你，我要死了哈哈！” 李峥玩老梗玩的很开心，但他并不知道…… 40几个前来集合的平头眼镜男，早已虎视眈眈，双目充血。 全营唯一的女生，全学霸集体都认可的官方物理女王…… 怎么，就被你小子搞成这样了？ 女王驾崩了啊！ 不过有一说一，实话实说。 他们也想加入。 可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想不到这样的老梗。 …… 十来分钟后，在沈一云与其两位师兄的组织下，所有参加集训的同学都已聚集在一起，由沈一云进行点名，并简述集训流程。 除了吴数虚脱地半趴在行李箱上，时不时傻笑一下，其他人都站得笔直。 此次集训内容，以实验为主，共计4天，在第四天上午进行实验考试，综合初赛理论考试成绩，选出排名前13位的进入省队，代表蓟京参加12月初的全国化学奥林匹克决赛。 报名金秋营的同学，在集训结束后将多驻留一天，进行额外的理论考核。 值得一提的是，化院副院长周毅会全程关注每一位同学，结合成绩，将他的推荐意见呈送给招生办。 李峥从大家的闲聊中了解到，周毅在圈内是十分出名的，与其他深居简出的教授不同，他是一位主抓教学的学者，五年来，蓟大化院每年的竞赛生签约名额，几乎都由他一人包办。 能得到如此之大的权力，可见周毅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得到了全体人员的信任。 嗯，这样公正且有才能的学者，一定不会小心眼儿记恨保时捷的事情的。 了解完大致安排后，同学们将行李放置到了统一地点，而后各自背着双肩背，来到了化院小礼堂参加集训开营式。 虽然整个礼堂也不过50来个人，可周毅刚一上台，依旧得到了雷鸣般的掌声。 “成环！成大环” “周老师我要成环！” 周毅本人也不太正经，面对同学们的呼声，握着麦克风笑道：“好，好，别急，四天之后，包你们成环，你们不成环我成环。” 和谐的氛围中，周毅完全脱稿，在台上像散步一样侃侃而谈。 “先给你们讲个真实的段子吧。” “很多同学，都经历过这样的思想过程——” “【学化竞时：我的梦想是进化院，拿诺奖。】” “【成功进入化院后：我在化院可轻松了，每天就想着怎么转系就行了。】” 笑声中，周毅并没有停下。 “另外，还有一个更真实的段子。” “我们蓟大数学院的魏老师，新生第一课，都会这么跟数学院的人打招呼——” “【我们数院的毕业率，一直都处于全校倒数第二的位置，所以你们要好好努力，改变这个历史，不过也不用担心下滑，因为倒数第一肯定是化院。】 更多的笑声中，李峥孤傲地坐着，强行扭动了一下脸皮，颇为不屑。 想不到化院冷笑话，竟然还是一个系列。 院长都这么冷，学姐也是理所当然了。 然而李峥并不知道，他早就被盯上了。 “诶！”周毅是眼睛一亮，冲李峥努了努嘴，“这位同学，从你这个表情来看，你是不是觉得我的笑话冷，不够真实啊？” 李峥与周围人一起茫然四顾，想看看到底是谁如此狂妄。 周毅笑道：“别看了，就是你，唯一不戴眼镜的那位同学。” 目标瞬间明确了。 李峥挣扎着抬起手摸了摸眼眶，而后望向左边的欧星灼，只想借个眼镜戴上。 欧星灼立刻躲了躲。 与此同时，李峥也感到了从台上射来的寒意。 看着这位笑盈盈的院长，李峥对社会的认知，又更成熟了一些。 本以为您老是个有海量的人物。 怎么……心眼儿竟然这么小。 不就是讲了个笑话我没笑么！ 李峥忙动用情商，硬是慷慨大笑起来：“哈哈，很好笑啊周老师，太真实了哈哈哈。” 鸦雀无声。 他的虚伪人神共愤。 周毅看着李峥，笑得越发像个胖娃娃。 “没关系，对于化学格外出众的同学，这些段子的确不成立。无论如何，你的这个态度，我还是很欣赏的，年轻人有志气，没毛病。”周毅扬着浓眉笑道，“既然如此，我这个演讲，对你大概也不太适用了，与其耽误时间，不如……” 他说着转望沈一云：“这样，小沈，我包里刚好有一道题，你拿来给这位同学做做，题很简单，我说完了差不多也就做完了。” 前排坐着好好的沈一云也是眼一瞪，疯狂冲周毅使眼色。 虐错人了啊院长，这个不是欧星灼！ 这个孩子是好个学弟啊！ 人家没有拿你当龙珠啊！ 然而李峥却异常老实，已然拿起笔袋起身。 小心眼儿院长，虽然可怕。 但竟然用题来砸我。 院长，你砸到钢板了！ 就这样，李峥在全体成员解气的眼神下，独自走到了礼堂旁的桌子上，开始刷题。 沈一云站在他身侧，想提醒一下，却被周毅命令去教学实验室准备一下。 她也只能道一句祝你平安，黯然离去了。 周毅的演讲还在继续，李峥的脑海里却只剩一个声音—— 成环，成大环！ 周毅的题，成环就对了。 然而他刚一审题。 就吐了。 题面是一个名为-nakadarina的物质。 并且给出了结构图。 那是一个由不知有多少个六边形累积拼叠在一起的结构图。 除此之外，边缘还有很多奇形怪状的链条。 整个结构，犹如一个烂掉的蜂巢。 这已经不是大环小环的问题了。 是铁索连环啊！ 【第一问：请简述该类生物碱中，有多少个环，如何组成。】 看到这个问题，再看那铁索连环。 李峥感觉脑壳要裂掉了。 143 可以，这很成环 再往下看。 【第二问：现用切断法进行逆合成，请给出逆合成分析】 李峥眼儿一瞪。 此时才看明白。 这题不是成环。 而是反向成环。 切环。 要把一个复杂无比的魔环，切成几个独立的大环，再将大环切成小环，依次类推，直到找到足够简单常见的起始材料为止。 以烹饪为喻，相当于把一道做好的菜扔给厨子品尝，让他逆推出做法。 妙是妙。 但这已经是研究生级别的有机题了。 icho国际竞赛都不一定会考到这么深。 即便是超量准备的李峥，面对如此魔环，也是慌得不轻。 当然，有多慌，也自然就有多兴奋。 如果是史洋，面对这道题，又会有怎样的感想呢？ 仔细想想，这个魔环的确恐怖。 但解题的知识，并未超过决赛的大纲。 其中最关键的《有机合成——切断法》与《有机合成路线设计》，也是自己刚刚啃过的，之前也偶尔与史洋讨论过。 理论上说，自己已具备了解这道题的全部基础知识。 只是，面对这个级别的题，还太欠缺经验和训练了。 就好比一个初级厨子学徒，确实已经掌握了所有烹饪技法。 但愣把满汉全席扔给他，让他根据味道逆推出做法，依旧是太难了。 李峥下意识望向了台上的周毅。 周毅也发现了他，当即就是一笑：“没关系，同学，做不下去就回来好好听讲，化学竞赛的竞争的确没有数学和物理激烈，但拿金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集训队员们面对周毅的说辞，都十分懵逼。 关数学物理竞赛什么事情？ 欧星灼却是眼儿一瞪，低下头来。 这胖娃娃貌似很介意刷成就集龙珠的事情啊…… 该不会…… 他也就此转望李峥，有些愧疚。 对不住了，朋友。 李峥也没有多话，快速回到自己的位置。 然而他并没有坐下，而是拿起书包。 抽了两个大空本子出来，又一路回到了桌前。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 他只是回来拿草稿纸的。 惊叹声中，周毅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十分兴奋。 “好，有志气！”周毅紧握着麦克风，慷慨激昂。 “正应了我接下来的话——化学如同人生。” “没有断不了的键，只是你我学识还不够。” “也没有成不了的环，只是你我的努力还不够。” “每个全新的反应，都是全新的风光。” “每个中间体，都是我们蛰伏的历程。” “每个过程都是可逆的。” “只有勇往直前，才不会回到起点！” 同学们毫无疑问再次送上掌声。 明明全是鸡汤。 但与化学一结合。 就忽然变得魔性起来了。 另一边，李峥也毫无疑问。 已经开启了究极112倍速。 周成环！ 你不仁，也休怪我不义。 很明显，现在的经验和学识都不足以破解这个魔环。 那老子就一个个试，一个键一个键的切。 咱煎炒烹炸焖溜熬炖蒸烩煮一个一个来。 以暴制暴。 键来！ …… 半小时后，周毅的演讲已近尾声。 虽然李峥没听到，但其实是很精彩的。 前半段是鸡汤与毒鸡汤，告诉了大家从事化学的甜与苦，配合他个人对环的理解，全程都荡漾出魔性的文采。 后半段，他细致讲解了进省队和蓟大签约的选拔规则，确保每个同学都知道该如何达到自己的目标。 他中间不时瞥向疯狂解题的李峥，眼见李峥如此投入，没有放弃，也是颇为欣赏。 不止是化学，搞什么都需要这种狠劲儿。 最后，周毅甚至刻意放慢了演讲速度，只为了多给李峥一些时间。 这会儿，什么集龙珠乱停车之类的芥蒂，自然早已过去了。 这道题，没在顶级化院学过几年有机，休想给出逆合成步骤。 这个欧星灼，能把环的结构说清楚了，就是个好样的了。 李峥这边，早已入魔。 这个魔环，已如万花筒套娃一样被切了无数次。 也在他化学冥想的微观世界中，模拟了无数种可能。 现实时间虽只是短短半个小时。 但现在的他，已然是112倍速了。 外加化学狂热100%，与地魔“入魔状态”提供的50%加成。 这短短半个小时，已经相当于硬刚了140个小时。 即便是李峥，也从未如此魔怔过。 直到。 他眼儿一瞪。 成了！ 五步。 切10个键。 最终拆成了三个鬼东西。 说是鬼东西，但其核心依然是环。 一个六元环，一个五元环，一个三元环。 虽然不确定这三个鬼东西，作为原料能被搞到。 但每个步骤在化学冥想中都是可以成立的。 最终。 “啪”地一声。 环成，笔落。 李峥瘫坐在椅子上，好像刚刚打了一场漫无止境的战争。 又或做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长梦。 总之，这会儿眼睛无论看什么。 都是环了。 台上，周毅见李峥停笔，也发表最后讲话，进行收尾。 “无论是现在的集训，还是将来的大学。” “请大家务必谨记。” “任何竞争，都不是你的内部竞争，而是外部竞争。” “真正应该考虑的是：如何才能比外面的学术水平更高。” “你比我强，不是强。” “只有我们整个中华化学集体强了。” “你，才配得上强。” “谢谢大家。” 周毅话罢，向着台下同学们稳稳鞠躬。 全体学生自觉起立，掌声雷动。 对他们来说，这鞠躬可受不起啊。 李峥也是才从环的世界中脱离出来。 周毅这席话，不正是史洋说过的么？ 到头来，都是自己人呐！ 大家都是环，这又相煎何太急？ 周毅也是看着李峥，眼里充满了环味儿，快步下台：“同学们稍等两分钟，我看看这个环切的怎么样。” 李峥也便起身，拿起自己的答题纸迎向周毅，眼中的环味儿完全不亚于院长。 “周老师，这题很过瘾啊。” 周毅只一笑，他是不太信的，这小子一定又是在装了。 直到他接过答题纸。 五个步骤六张图，大环套小环，有模有样的。 周毅也不得不认真地品味起来，一边品味一边嘟囔。 “可以。” “可以，这很成环。” “这也能成环？” “这都不成环？” “很有想像力的环。” “好环！” 144 集体的未来（今天四更……明天请个假） 周毅不知不觉，愈发激动起来。 这种题的解法，其实是不唯一的。 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只要能用几种原料，合成出这个大环就行。 李峥的答案，与现下最标准的实验室合成路线，自然是不同的。 但理论上，说得通。 每个键切的都很到位。 每个环成的都很优美。 同学们看着激动的周毅，只感觉到了害怕。 “周老师说了几次成环了？” “这个题到底有多少环？” “那个逼是叫李峥吧？” 两分钟后，只见周毅一拍大腿。 “这环能成！” 话罢，他使劲拍了把李峥的肩膀：“很好，欧星灼，你很懂环。” 轰隆隆，全场炸裂。 一部分是惊讶于周毅的评价。 能让周成环都说出“懂环”的人…… 怕也是个环魔啊。 如此看来，樱湖出来的这个怪物。 搞不好比钴神还有深！ 另一部分惊讶，是因为欧星灼。 吴数也才反应过来：“周成环搞错人了？” “嘘……”欧星灼立刻闷骚起来，“低调……低调……” 可惜，欧星灼仇家很多。 一位仁大附的同学当即举手：“周老师，您认错人了，他才是欧星灼。” “哦？”周毅顺着这位同学的手指望去，这才看到了无处遁形的欧星灼，他老人家也顿时尴尬起来，“啊，没事儿，欧星灼你也过来，这道题还能做。” “啊……周老师……我这个……” 李峥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了。 妈的。 坑了老子一路。 休想混过去。 “来，来。”李峥含恨勾手，“别就让我一个人成环。” “……” 欧星灼本来还想再蒙混一下，却被仇家们一路推搡着过去，可见人品这东西，还是有作用的。 另一边，周毅端详着李峥的答题纸问道：“所以，你就是传说中的史洋了对吧？” 李峥欲哭无泪，老子的名字就这么路人么？ 未等他说，周毅先是拍了下脑袋，想起来沈一云说的。 “不对，糊涂了糊涂了，你是李峥……对，李峥。”周毅扶了扶眼镜，这才仔细打量起来，“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樱湖有个中学，这个环境还能杀出来，自学成才啊。” “也不是纯自学，我们化学老师很好。” “哎，俞鸿我认识。”周毅嘿嘿一笑，再次拍了拍李峥，“你这个答题纸，我先用一用，这个思路可以作为教学参考，晚些还给你。” “不用，您拿着吧。” “也好，也好。”周毅快速折起答题纸，转而问道，“你学多久有机了？” 李峥想了想答道：“好久了。” “别谦虚，半小时就能有思路，很多研究生都做不到的。”周毅点了点脑袋，“一般只有见过很多环的人，才能快速给出逆合成，你再自学也不可能见那么多，不得不说，你很适合化学。” “您过奖了。”李峥傻笑摇头，“其实很多，都是跟史洋学的，他比我强很多。” “哎呀，你这话说的。”周毅不禁更加激动起来。 一个就不得了，还来俩？ 今年蓟京跟我玩双环啊？ 周毅迫不及待问道：“那你知道史洋什么时候能来么？” “不确定，甚至能不能来都不确定。”李峥如实说道，“但请您一定信我，史洋绝对比我强，千万别因为缺席就把他刷了。” “明白，我会考虑你的意见。”周毅并未多说，而是将干净的题面递给了磨磨唧唧走过来的欧星灼，“欧星灼是吧？慢慢做，不要急。” “好……”欧星灼接过题目，表情顿时精彩起来，“这……这啥玩意儿？” 周毅笑眯眯地按着欧星灼的左肩，推向座椅：“李峥做的出来，你也可以的。” “周老师说的对。”李峥也推着欧星灼的右肩，将他狠狠按了下去，“没有成不了的环，只是努力不够。” “我……我……”欧星灼根本不敢再看那个恐怖的东西，“我错了周老师，我错了李峥……《切断法》和《逆合成分析》我还没看呢……” “巧了，我这里有。”李峥冷笑一声，扭脸就从书包里抽出两大本书，狠狠砸在桌上，“人品很重要，朋友。” “……”欧星灼只得可怜兮兮地拿出笔袋，“那……我试试吧……” 周毅也便一笑：“行了，拿回去做吧，该换教室了，我给你们讲有机。” “谢谢周老师！” “化学金牌可没那么好拿啊。”周毅拍了拍欧星灼笑道，“继续努力，我会关注你的。如果你有意向的话，也欢迎你改志愿来化院，我可以帮你联系招生办。” 说完，他便回身组织其他同学奔赴教室了。 李峥看着他的环状背影，收拾着笔袋说道：“周院长比想像中的还要平易近人啊。” “确实。”欧星灼也是劫后余生，快速收起题面根本不敢多看，“周院长一开始是搞有机研究的，在有机成环反应方面很有建树，后来逐渐偏向了教学方向，以培养后辈为己任，用很大精力开课和招生，自己的研究基本放下了。” “这么一说，周院长好伟大。”李峥不禁叹道，“让我把已经掌握的知识，一遍一遍的复述给其他人，估计我是做不下去的。” 此时吴数也背好书包凑过来了：“正应了他那句话吧，一切竞争都是外部竞争，与个人科研相比，周院长选择去培养更多的人才，给集体一个强大的未来。” “嗯，看到周院长这样的人……”李峥狠狠背上了书包，“来劲儿了。” “你也够可以的。”吴数撸了把李峥的书包带，“周成环的魔题都能做上来。” “没办法。”李峥笑道，“我也想低调，可实力不允许啊。” 吴数脸一绷，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别别别……够了……你别来这个了……” “哼，我的低调，不是周成环装哔的资本。” “哈哈哈哈，你给我停！”吴数狼狈逃跑。 李峥当然是追了上去：“瞧，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求求你放过我吧，哈哈哈哈。” 只留下欧星灼，默默一皱眉。 怎么……吴数好像被李峥开发出了什么奇怪的功能。 他不及多想，抽出手机先给李峥加了10个小时的禁言。 然后就开始搜索老梗。 不就老梗么，谁没有？ 145 太突然了 开营式过后，同学们来到了一间小教室，周毅这便开始了他的竞赛有机课。 毫无疑问，有很多环。 且节奏极快，浓度极高。 几乎就是默认每个人都是名校本科水平了。 此时，一些根基不牢，靠硬吃某些知识点，赌对了拿下省一的人，逐渐开始力不从心。 毕竟，在省队选拔这个领域内，70分和90分差距是极大的，像李峥这种莽啃了全部知识点的变态，其实少得可怜。 当然，李峥也管不得别人，他自己是听得非常爽的。 或者说，这是他这辈子听得最爽的一节课。 授课内容，刚刚好处于自己已知与未知领域的边缘，讲课节奏，也如野马开疆一般狂奔不止，不仅高效痛快，顺便连以前一些不牢固的知识点，也顺便夯实了一遍。 这种名师的课，真的是像金子一般珍贵啊。 至于周毅本人，也是下意识地与李峥疯狂眼神交流，每个问题李峥也都会与他进行互动。 然而他们的互动，却是别人的痛苦。 周毅：“这个环明白了吧？” 李峥：“明白了。” 周毅：“好，我们讲橡胶了。” 其余人：“……” 在这个飞速的互动中，车速越来越快，短短一个半小时，周毅已不知不觉讲了海量的内容。 最后下课的时候，周游都有些意犹未尽，合上笔记本电脑叹道：“今年蓟京的平均水平是高啊，一节课讲了去年两倍的知识点。” 李峥满脸都是欲求不满：“拖个堂吧周老师，再来点物理有机？” 周围同学瞬间怒目而视。 虽然他们都是学霸，都喜欢拖堂。 但这个尼玛完全听不懂啊！ “明天，明天还有一节。”周毅拎起包，冲同学们挥手道，“我还要去另外一个场地盯一下金秋营，下午你们好好做实验，明天见。” 周毅一走，同学们才抱怨起来。 “讲的好是好，这也太快了……” “别的都忘了，现在满脑子都是环……” 李峥的左右，欧星灼与吴数也如往日般展开交流。 吴数合上笔记，轻吹了下刘海：“可惜了，就能听懂八成。” “是么？”欧星灼哼笑道，“我听懂了八成一。” “哦？”李峥忙问道，“多环体系的抗生素这里的streccker反应……” “巧……巧了，这里我也不是很明白。” “那老师刚刚讲的cyanocyclinea的逆合成……” “突然想上厕所。”欧星灼抄包起身，“食堂见。” “你够坏的啊。”吴数收拾着书包笑道，“刚刚周老师明明没讲这两点。” “我就试试他。”李峥抿嘴道，“都吃这么多亏了，怎么还不诚实。” “他这个人，自尊心很强的，无论什么场景，都想维护自己的天才人设。”吴数晃着头，揉着颈椎道，“人外有人，他也快到极限了吧，我猜他今晚不会睡了。” “没必要这么拼吧……”李峥问道，“你俩不都保送了么，何必再纠结这种不相干的学科？这里的人多学了好几年化竞的，你们几个月怎么追？” “呵，你还有脸说这个？”吴数起身，背好书包，望向窗外，又习惯性轻轻吹了口刘海儿，“欧星灼我不知道，对我而言，化学是物理在微观视角的延伸，我想试试用化学思想，重新审视物理，搞不好量子的密码就藏在里面呢。” 李峥眼一瞪。 看着吴数冷峻的轻笑，品着那如慢动作一般飘扬的发丝。 学运！ 是学运！ 太突然了。 【检测到学运。】 【吴数：48】 【学习上限：19。】 【学习中……】 【+……】 李峥先是惊讶于吴数学运之旺盛，而后才意识到，能从她身上学到的东西，远小于史洋。 大概是因为大家的脑洞和天赋，难免有相通重合之处，已经获取的，再获取也不会有新的提高。 当然，眼下的事情，还是先吸为敬。 “的确，化学中也有一个分支是《物理化学》。”李峥边吸边说道，“非要说的话，每个化学反应，其实都是微观世界的物理过程。” 李峥虽然只是阐述，但自己的思维也顺着这条路徐徐展开。 那些键与环的魔法，那些切断与拼接，元素的亲密，电离的转移，又何尝不是物理过程呢。 或者说，根本就是基于物理特性，才发生的这些反应。 与吴数相反，李峥用现在的化学知识，重新审视起他所了解的物理学。 眼见李峥对此也有所领悟，吴数也来了兴致，重新坐回座位，神采飞扬地比划起来：“确切的说，化学反应，其实就是大量量子过程的集合，但是我们还无法用量子力学对其进行描述，所以实际上，化学就是我们用来描述较大尺度上，物质相互反应的理论。” “这个理解，妙啊。”李峥拍桌瞪眼道，“所以，化学也是我大物理学的一个小分支喽？” “两码事两码事。”吴数见李峥有走火入魔的趋势，连忙抬臂安抚道，“两个学科确实有重要关联，但现在的物理学知识，还远没到能解释全部化学过程的时候，就算量子力学和相对论再怎么强悍，牛顿的经典力学依然是我们应用的基础。” “是，是。”李峥一面点头，一面整理起思路。 “吃饭去吧，先别想了。”吴数起身敲了敲桌子“这些事太远了，先管好眼前。” “别啊。”李峥也连忙背起书包起身，“再来一段。” “你当听相声呢。” “来嘛。” “不来。”吴数头一撇，抓紧书包带，跟向其他同学。 “你不来，那我可来了啊？”李峥紧追上去，“你这是肿么了，再给我涨涨姿势啊。” “闭……闭嘴……不要……”吴数双手捂着嘴低头猛走，鼓起的脸蛋眼看就要爆炸。 “我嘞个去，你这样我压力山大啊，有木有。” “噗哈哈哈！”吴数终于绷不住了，一脸趴在墙上狂捶起来，“够……够了，我说还不行么，我接着说……哈哈哈……算了你再说一个……就最后一个……” “哪能啊，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我嘞个去，我嘞个去……” “哈哈哈哈！” 吴数最终捧腹坐地，跺脚打滚，满眼都是欢乐的泪水。 146 段位的差距（最后三天求月票） 下午两点，同学们陆续进入大教学实验室。 与之前去过的实验室不同，这次的实验室全是长桌，设备都是两辆一组摆放的，共用中间一个冲水池。 经过了一个中午的熏陶，李峥面色愈发红润，时间虽不长，却已学到6点气运，成长了许多。 吴数则是随便找了个位置，连实验服都没换，一脸就趴睡下去。 李峥也意识到，硬吸已经吸到头了，剩下的，也只能等机缘了。 不多时，辅导实验的老师，一个与孙乐秧相同发型，却老了很多的老师匆匆进场，沈一云闷头跟在他身后。 这位看来就是沈一云的导师了。 导师也不多废话，站上台前便进入正题。 “我是你们的实验老师，胡增武。” “两人一组，自由分组，自己选位置。” “三分钟后，正式开课。” “抓紧时间，争取多讲几个实验。” 话罢，他便与沈一云一起收拾起教学实验台。 李峥看得清楚，平日很来劲的学姐，跟副院长周毅都谈笑风生开得起玩笑，现在面对导师，却一语不发，怂的像只小白兔。 这个师徒氛围，实在是不太舒适。 但也没办法，像周毅那么出名又平易近人的大佬，终究是少数，多数学者大概还是胡增武老师这样的性格吧。 李峥并不知道，在他暗中观察老师的这个间隙。 很多人已经悄然瞄向趴睡的吴数。 这是最后的机会。 勤王最后的机会。 这两天，总计要进行超过10个小时的实验。 也就是说，将与一名固定队友，进行十个小时的亲密交流。 在场的所有男生。 这辈子还都没有过这样的机遇。 别说10个小时，半个小时都是个奇迹了。 此时不拼，更待何时？ 当然，这其实只是yy罢了。 在场的人，这学霸可都不是白当的。 此时真有种接近吴数周围的，也不过三五人而已。 欧星灼赫然在列。 并且准备充足。 然而，他们这几个人，却依然不敢贸然说话，怕打扰了吴数的趴睡，惹她生气。 眼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越来越多的男生两两成环。 这三五人也很慌。 倒是台上的胡增武，替他们开了口。 “什么时候了，还睡？” 吴数一个激灵，抽筋一样起身坐直：“啊……真睡着了……”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学校的？”胡增武厉声问道，“知道这个培训多重要么？知道你在耽误所有人的时间么？知道我推掉了什么级别的会议才来到这里么？” “对不起，老师……”吴数慌张鞠躬认错。 “姓名，学校。”胡增武质问依旧不减，“今天的表现会计入总评。” “胡老师……”沈一云忙凑过去劝道，“我这边准备完毕，我去记录她的姓名学号，您可以准备开始了。” 胡增武手一扬，挡住了沈一云，再次质问道：“姓名，学校。” 吴数此时已经缓过来了，不躲不避，回望向胡增武：“吴数，仁大附。” “减五分。”胡增武冲沈一云交代过后，冲吴数点头，“后续我也会注意你的，准备试验吧。” “好。”吴数脸上并未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晃了晃头，吹了口刘海。 另一边，李峥又是惭愧又是气恼。 这什么情况就减分了？有病吧？ 再说，她这么疲惫，还不都是因为我。 可他刚要上去找胡增武争辩一下，便被沈一云一掌按了回来。 “别作死……”沈一云以极低的声音说道，“相信我……他能现场给你除名……” “他有这个权力？” “其实也没有……最后肯定还是周毅说的算，不过会很麻烦，你歇会儿吧。” 李峥未及回话，胡增武已然望了过来：“这是史洋还是李峥？” 沈一云一愣，慌忙回到导师身边：“李峥。” “嗯，一云对你们评价很高。”胡增武点头道，“快些组队，我也会关注你的。不过你要知道，眼前的选拔，没有任何关系可以走。” “明白，谢谢老师。”李峥也点了点头，走向后排。 胡增武话说的很明白了，最终是他让沈一云辅导李峥和史洋的，但托关系也就到这里了，不可能影响省队选拔评定。 从这个态度来看。 他也只是个性格刻薄的导师罢了，倒也犯不上置气。 另一边，欧星灼眼见吴数有难，一咬牙，迎了上去。 他与吴数最为知根知底，两个人根本就不是学化竞的，虽然凭底子在蓟京拿了这个名次，但对于实验也根本是一窍不通，如今实验一上来就扣了五分，进省队名单的难度立刻陡增。 得帮她。 虽然是这么决心的，但欧星灼毕竟是个骚人，就这么大庭广众的要求组队……还是有些开不了口。 正在他犹豫的功夫，另一个仁大附的寸头学弟已经刚了上去。 寸头想得明白。 女神的光芒太过耀眼，导致男生都不太敢靠近，天生觉得配不上，不可能。 但也许，女神一直渴望着滋润，却等不到一个有勇气的人呢？ 有的没的，咱硬着头皮试试。 他已酝酿好说辞，走到吴数右侧两米的位置，这便要开口。 欧星灼大惊，也顾不得太多，快步冲了过去。 轮不到你小子！ 他终是抢先冲到吴数跟前。 仿佛闻到了幻想中的体香。 欧星灼一个哆嗦。 一闭眼。 不行……还是开不了口…… 情急之下，欧星灼又多冲了两步，挺向了那名学弟。 “来，咱们组队。” “啊？”学弟懵逼了。 “怎么，看不上我？”欧星灼克制地抬了抬眼镜。 “没……那……”学弟欲哭无泪。 你妈的，你自己没胆子，你干嘛拖我下水？ 最后，二人在旁边的桌子，顺利成环。 欧星灼的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操作过后，场面瞬间清晰起来。 还剩下一个仁大附高三壮佬，以及一个二中的小眼镜儿。 但这两位也不争气，明明局势明朗了，却又互相谦让起来。 就这功夫，李峥过来了。 “咱们一队。”李峥根本不讲道理，站在吴数身侧就宣布了结果，“也是我不好，我会负责。” “你也知道……”吴数咬牙怯骂，“不许再弄了啊。” “嗯，不弄了。”李峥已然活动起关节，“等会儿的表现可能会计入总评，必要的地方我会指点你。” “呵，才跟史洋混两天，这就狂起来了？” “别闹。”李峥正色道，“我不会轻易放你走，我要我们一起进国决。” “你……” “都是为了物理。”李峥挥拳道，“allhail。” “好吧……”吴数咬牙低头，“你想多了，我才不是那种需要照顾的人。” “可是我需要你的物理指导。” “那……那说清楚了，是你求的我，不是我求的你。”吴数低头穿戴着手套，冷峻的脸，莫名抹上了一缕红。 “可以。”李峥“唰”一下子，披上了白大褂。 因为常年看老李披，他这一手也是风声赫赫，颇有气势。 旁边的壮佬和小眼镜儿早已目瞪口呆。 远比史洋第一次见到李峥和沈一云谈话要震惊得多。 你妈的。 咱这个段位。 差得有点多啊…… 二人安然对视，惺惺相惜。 事到如今，也只有拉手成环了。 137 又是这___？(单大) 待全部同学两两成环，胡增武也便打开幻灯片，开始实验教学。 他的风格明显与周毅不同，更严谨一些，每个步骤都讲的细致标准，不会像周毅那样对理所当然（只是他自己认为）的地方一带而过。 但同时，也有些一板一眼念书的味道，不太可能有什么冲击感，可以说跟自学没太大差别了。 这当然也不是他的错，毕竟像周成环那种妙人，太难得了。 眼下胡增武这样的节奏，对李峥来说，自然是有些困倦的，但他还是坚持硬听下去，主要是纠正一些史洋那边学来的不正之风。 就像学开车时的“空档滑行”一样，速度中等，眼见远处红灯，挂到空档用惯性滑过去，本是个省油省力没有害处的操作，但在驾照考试里，这种操作是要扣分的。 史洋这种老司机，自然满是这种骚招，不该全学，也许某个操作在当时的环境里是安全的，但换一个条件就不好说了。 李峥身为史门学徒，也算是半个野路子，回来重新理解一下学究的严谨，倒也不是无用功。 一个小时的功夫，基础实验套路讲解完毕。 休息10分钟后，胡增武便让沈一云下发了实验试题和材料。 每人一张卷子，外加一小袋工业盐泥，其余需要的试剂上课前就已摆在共用实验桌上。 一上来就玩真题，多数同学都有些慌乱，即便是理论大佬，以前实验机会也都少得可怜。 前排的一个小平头扫了眼卷子举手道：“胡老师，您先带着我们做一次对吧？” 台上，胡增武合上了笔记本，板着脸摇头。 “这个实验，需要的知识和技巧，上节课已经全部教给你们了。” “实验时间一个半小时。” “我会根据结果进行分组，达标的明天上我的小实验课，不达标的让一云继续给你们补基础，直到达标为止。” “诸位都是尖子，想必也清楚，我们正在选出尖子中的尖子，代表蓟京与全国的尖子进行交流，因此，大锅饭并不适合现在的情况。” “最后我再强调一次，你们需要的全部知识技巧，已经教给你们了。” “能力够突出的话，就算这是你们第一次做实验，也能做出达标的成果。” 话罢，他抬臂看了眼表：“实验开始，现在是三点，四点半之前交报告。” 轰隆隆…… 同学们敢出声却不敢骂。 合着这老头儿只准备教他看好的选手？ 其余的都交给这位半吊子学姐？ 更可怕的是—— 上节课教的啥来着？ 有人在懵逼，有人在愤怒。 有人，却已经去公用实验桌抢试剂了。 李峥和吴数首当其冲，分别抓向了第一个步骤需要的试剂。 “我来50毫升硫酸，够我们两个用了。”李峥抢来了标注25%浓度的硫酸瓶。 吴数顺势拿起了装有淡黄色液体的小瓶：“好的，我这边次氯酸钠40毫升够么？” “25就够了。” 旁人还在看卷子的时候，二人已将盐泥倒进了烧杯。 半分钟后，其余人才先后奔向试验台，争抢起二人取过的试剂。 胡增武依旧没什么表情，拉了把椅子坐下，叫来旁边的沈一云道：“李峥反应快正常，吴数是理论第几？” 沈一云快速翻起了材料：“第九。” “孙乐秧教的？” 沈一云听到这个名字，声音渐软，不敢多言：“这个……我也不知道。” “既然是仁大附的，一定就是孙乐秧了。”胡增武不屑一笑，“孙乐秧这种人，水平不够，科研圈混不下去，只好往教育圈挤，进教育圈就进吧，他还不老老实实教书育人，专门钻研竞赛，只知道搞些奇技淫巧，教学生走捷径破题，最后教出来一堆做题机器送到我这里。” “是……是吧……”沈一云几乎每个月都要听到胡增武喷孙乐秧，早已形成习惯性应和。 据师兄说，好像与胡增武青年时期的感情问题有关…… 至于具体的，没人知道。 毕竟这是胡增武的绝对死穴，万不能提啊。 “看样子，孙乐秧今年又压对题了。”胡增武骂够了之后，又摇了摇头，“一云呐，我也没有为难他学生的意思，就是说一个客观事实，你别出去乱说。” “不说……不说……”沈一云不敢多聊，忙取出史洋的材料，“您难得有功夫，提前看一下史洋以前的成绩呗，他父亲刚发来的。” “嗯。”胡增武接过材料，一面翻看一面说道，“史洋情况怎么样了？” “还在住院中，周院长的意思是，就算他来不了，也尽量保他一个名额。” “嗯……这件事你别添乱，给不给名额是周毅的事情，我这里该多少分多少分。”胡增武放下材料，低声说道，“这次选拔，那么多家长和系统里的人看着呢，史洋来都不来，就送他去国决，闹起来谁负责？” “是，可史洋的实验水平，我是有把握的，他真的非常非常出色，至少不亚于李峥。” “我知道，我相信你。”胡增武抬手道，“这件事不要再说了。” 沈一云微微皱眉，如果两位重量级老师都力荐史洋的话，化学会也便有理由接受他们的意见，破格招史洋进国决，所以她还想再争取一下，这便咬牙道：“胡老师，我可以出个史洋的评估报告，您给改改，然后和周院长一起联名，呈交给化学会，应该能帮史洋争取一下。” “绝对不行。”胡增武瞪了沈一云一眼，“你就怕不给自己惹事？这间屋子里，哪个学生没点家庭背景？真纠缠起来，查到最后，是你的报告，他周毅甩手没事了，你怎么解释？我们只管负责好自己的部分，不要惹事。” “好……”沈一云不甘低头，半个字也不敢说了。 她本来谋划得很清楚，如果说服周毅和胡增武两个人力保史洋，化学会大概率会认可，从而破例召史洋进省队。 为此，她已经在周毅面前说了很多好话了。 但现在看来，周毅虽有意向，但见都没见过史洋，并不敢太坚决。 胡增武则明哲保身，禁止自己再替史洋说话。 这样发展下去，这个化学变态，扬言要去布拉格向全世界表演制备特殊物质的家伙……怕是要折戟肛肠医院了。 沈一云终究人微言轻，也没法再说什么，只默默跟上了胡增武的步伐，一同巡视实验。 李峥这边，加热溶剂的功夫，已经在脑海中理清了实验思路。 从盐泥中提取七水硫酸镁。 与其说是提取出需要的东西，不如说是抽滤出不要的杂质。 毕竟在工业盐泥中，除目标元素镁以外，还存在钙、铁、铝、锰等多种化学成分。 为了提取“镁”，首先要将盐泥酸解，制成溶液，然后将其中不需要的东西氯化、水解为氢氧化物，使其沉淀为固体，依次抽滤。 最终，用留下来的镁，结晶制成七水硫酸镁。 过程很多，但原理简单。 核心只在一点——PH值。 这个实验中，每种要抽滤掉的物质，都会在不同PH值下沉淀为固体。 只要理论过关，洞悉每种物质完全沉淀的PH值，最后结果总能大差不差。 但如果是实验新手的话，大概率只会看卷面步骤，照本宣科，并不会深思到每一步反应，从而细致调整PH值。 想通此点，李峥不禁转望吴数，替她担忧起来。 吴数这边的进展稍慢一些，动作也没那么熟练，看样子并没怎么恶补实验。 李峥这便压了压嗓子，轻声道：“，氢氧化铝……” 吴数忽一抬手，也不看李峥，淡然说道：“我自己可以。” “可刚刚你已经被扣分了。”李峥沉声道，“胡增武给的时间很短，根本没有失误空间。” “我知道，那我自己也可以。”吴数低着头，小心地搅动着盐泥浆液，面色比以往更加冷峻，“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李峥见她的样子，终是点了点头，注意力回到了自己的实验。 这家伙，还口口声声说欧星灼太看重自尊。 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与此同时，胡增武领着沈一云，来来回回巡视起来，不时会对沈一云交代一句，让她在本子上记录，好像是在扣操作分。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指导。 基本摆明了就是筛尖子进小班的。 尤其是到吴数这里的时候，胡增武在她身后站了好久，记录了很多，好像是在等她多犯些错一样。 李峥这边反而只扫了一眼，一带而过。 在两位考官的巡视下，明明只是模拟实验，却搞的像是决赛考试一样。 由于实验步骤很多，且很密，越到后面就越安静。 其间，不断有人失误，重新要了些盐泥从头再来，大概率正是因为PH值偏差的关系。 在正规考试中，重做实验会扣除20分，再考虑时间问题，制备题几乎就可以宣布0分了。 这样紧张的气氛，一直持续了近1个小时。 打破气氛的，是一个“嘀”的声音。 很多人都很熟悉实验设备，这个声音只有一个来源—— 电子天平。 听到这个声音就意味着，有人做出产物了。 循声望去。 李峥正将装有一团白色晶体的表面皿放在天平上，看着数字填写起实验报告。 多数人心里都响起了同一个声音。 又是这逼？ 妈的钴神你什么时候来啊，快整整这小子，看不下去了！ 李峥这边，填完实验报告的时候，沈一云和胡增武也巡过来了。 胡增武瞥了眼电子屏后，拿起了李峥的最终报告。 【理论产量：】 【实际产量：】 【实际产率：%】 “可以。”胡增武面无表情地将报告还给李峥，“拿好东西，去隔壁做含量测定，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恭喜恭喜~”沈一云悄悄挑了个眉。 周围同学听到这话，已然意识到。 李峥这逼，进小班儿了。 胡增武的实验小班儿，那一定是精心栽培，冲着国金去的了…… 如果没进去……那就只能让不靠谱的学姐辅导了，怎么想都是炮灰的命。 不行，得抓紧时间了。 正当大家铆足了劲想拼的时候。 还是老地方，一个女声紧接着传来。 吴数端着表面皿走至桌前，吹了口刘海：“同学，天平用完了么？” 李峥也没想到吴数能这么快，看着她手里满满当当的白色晶体，当即就是一喜，连忙挪开了自己的产物：“啥也不说了，Allhail。” 吴数一笑，也不理会胡增武，径自将自己的产物放上天平。 天平显示—— 【】 见到这个结果，吴数放松地呼了口气，这便记录起结果。 李峥却惊得不浅：“你第一次做这么复杂的实验？” “算是吧。”吴数快速填写完报告，回身递向沈一云。 沈一云接过报告，因为肯定达标，所以也只是很敷衍地扫了一眼，这便问道：“胡老师……她是不是也可以……” “再等等。”胡增武看也不看吴数，只抬手道，“刚刚实验操作有很多扣分，先回去吧。” 李峥一瞪眼，这便要上去理论。 吴数见状，赶紧拉了他一把：“行了，去那边等我吧。” 沈一云见势不对，也上前推搡起李峥：“最后会有一个总分，吴数机会很大。” “一云。”胡增武皱眉道，“又替我表态？” “……” 胡增武这便转望李峥：“拿好产物，快去准备。” “……”李峥瞅了眼胡增武，心一横，默默拿起了自己的产物，“吴数这个水平都去不了小班，那我也不去了，大班就大班吧，无所谓。” 话罢，他端着产物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瞬间从书包里取出张小可特供的最新卷《鬼灭之刃》，开始原地放松。 直到李峥开始翻漫画，胡增武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拿我的课当什么了？？ 我还有功夫教你一个中学生了？ 胡增武脸猛地一绷，直接吼了出来：“你什么意思？！” 整个实验室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扯起脖子看戏。 又怎么了嘛！ 话说李峥怎么看起漫画来了？ 沈一云见势不对，忙劝道：“胡老师您先忙，我去跟他说，大概是年轻人讲义气……” “讲哪门子义气？我说不让这个女生去了么？”胡增武面色躁红，瞪着看漫画的李峥挥着胳膊怒道，“这不是讲义气，是逞英雄，你们才多大，你们什么关系？” 突如其来的怒骂中，沈一云瑟瑟发抖，连劝都不太敢劝了。 倒是吴数，大大方方拿起自己的产物，走到胡增武面前。 “老师息怒。”吴数面无表情，平缓说道，“与李峥无关，账全算我头上就是了，反正我去不去决赛也无所谓。” 话罢，她便也转身离去，众目睽睽之下，把椅子拉到李峥旁边，敲了他脑袋一下，笑骂道：“疯了吧！” “别打扰我看漫画。”李峥扭身换了个角度。 看着李峥这个样子，吴数掩面笑个不停：“你别这么可爱好不好。” “我是猛男，哪里可爱了？” “就这句更可爱了哈哈。” 他们并不知道，这旁若无人的亲密闲聊，更深层地激怒了胡增武。 “好，你们两个好样的。”胡增武一甩臂，沉着脸望向其余同学，“还有最后20分钟，都抓紧。” 众人看着他恐怖的脸色，半个字也不敢多说，有的没的都假装闷头继续实验。 实际上，却还是不禁偷瞥李峥和吴数。 吴数：“这女人为什么嘴里含着东西，唔唔唔的说什么呢？” 李峥：“别捣乱，你根本不懂漫画。” 周围人，听着这你一言我一语。 好气。 所有人都感觉好气。 妈的…… 跟这个比起来，小班算个球啊。 李峥这个逼已经赢了。 就在这个同仇敌忾的时刻。 一个男人他站起来了。 他把灰衬衫揪出来盖过了腰带。 他端着托盘走到公用实验台前。 他开始称量。 大家注意力这才有所转移。 狗群主这个逼竟然也做完了。 胡增武也再次望向了电子屏：“，可以，去隔壁实验室吧。” 沈一云连忙拿起本子：“欧星灼对吧？” “星辰的星，灼热的灼。”欧星灼这便拿起托盘，转望胡增武，抬了抬眼镜，“胡老师，我有必要提醒您一下，吴数是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的金牌选手，世界排名第二，放在这个星球任何一个地方，都是第一等出色的人物，她也许根本不需要您的辅导。” “？？？”胡增武整张脸，开始可见地发紫，瞪着欧星灼，硬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此外，本人水平有限，还是将您亲手栽培的机会，让给更优秀的同学吧。”欧星灼话罢，转身走回位置，拉着椅子凑到了李峥和吴数身旁，“看漫画不带我？” 二人小队由此变成三人组。 还是全班前三的三人组。 胡增武原地呆滞了片刻，最终怒而甩臂冲向实验室门口。 “这届都什么人？我不管了，你们自己做吧！” “老师~~不要哇老师~~”沈一云追出去的同时，不忘扭头望向李峥，暗中眨眼。 也不知道为啥。 多谢！ 148 你们欺负人 胡增武和沈一云走后，没了监考，很多人都趁机离开试验台，去偷看或讨论起实验技巧。 欧星灼扶着小眼镜儿扫视着颇为混乱的场面：“嗯，现在作弊的人，基本就不用结交了。” 吴数看着几个四处流窜的人叹道：“问咱们就好了吧，何苦呢？” “幼稚。”欧星灼哼笑道，“现在接近我们，等同于跟胡增武对着干，我猜后面没人敢跟我们说话了。” 吴数笑骂道：“那你干嘛抢着上贼船啊？” “不要自作多情，我只站在正义的一边。”欧星灼认真地抬了抬眼镜，“我一直在观察，总共一个小时，胡增武至少在你身后站了二十分钟，之后还频繁路过你和李峥身边，如果是操作考核的话，应该雨露均沾考核每个人对吧？但他一半的精力都用在你身上了，这显然是有意针对，有违公正。” “那么久？”吴数惊道，“我自己都没发现……话说你老看我这边儿干嘛？” “不要多想，我只是在关注老师的走向……然后是其二。”欧星灼继续说道，“等总成绩都出来，再决定谁进小班，我是接受的，但问题是，李峥和我都是直接进的小班，全程没有被考察实验操作，你的产率并不比我们低，却唯独要你等着扣分，这是很明显的差别对待。其三，李峥已经放弃小班了，如果我一个人过去，会显得我很不讲义气。” 李峥看着他义正言辞的样子，是不太相信的：“你做一件事之前要考虑这么多？” “常规操作。”欧星灼说着，又把衬衫塞进了腰带里。 “别理他。”吴数嗤笑道，“准是上头了，刚刚那些都是事后脑补的。” 欧星灼闻言脸一紧，跟着又是一声冷笑：“哎，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啊。” “……” “……” 李峥和吴数送上了两张冷淡脸。 “不……不好笑么？”欧星灼瞬间拉胯，“你们不是喜欢这个么？” 正说着，沈一云忽然探身进来，看着有些混乱的场面，也是微微皱眉。 “没做完实验的同学，不要交头接耳。” 几个乱跑的人这才回到自己台前。 接着，沈一云冲李峥招了招手：“李峥，过来一下。” 学姐叫，还是要去的，李峥忙放下漫画，跟了出去。 待李峥走得远一些，欧星灼才挠着下巴问道：“奇怪，怎么想都是咱俩罪过更重吧？” “不一样，李峥没签约呢。”吴数抿嘴沉思片刻，“这样，咱俩一会儿出去跟胡老师道歉吧，诚恳一些。” “嗯？这么快就怂了？” “签约的核心是国决成绩，咱们无所谓，胡老师要是成心卡李峥不让他去，李峥会吃大亏。”吴数点头道，“就这么定了，让胡老师消消气。” 欧星灼犹豫片刻，终是点了点头：“明白了，如果李峥道歉了，我也去。” …… 走廊里，沈一云虽然刚刚暗爽，不过这会儿也向李峥说了与吴数意思相同的话。 说到最后，她只叹了口气。 “胡老师确实没这么大权力，但国决对你来说太重要了，没必要给自己制造困难，我建议你还是去道个歉，最好拉上吴数和欧星灼一起。” 李峥沉吟片刻，说道：“学姐，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深刻反省了一下，我的确做错事了。” “是吧。”沈一云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尊重老师的……你快……” “不是这件事。”李峥沉沉摇头，“实验一开始的时候，我想帮吴数作弊，提示她实验的诀窍，这有违公正，也违反了纪律，虽然吴数没有接受我的‘好意’，但这依然是‘作弊未遂’，我愿意向胡老师和其他领导坦白。” “？？？”沈一云吓得赶紧堵上了李峥的嘴，“谁让你反省到这么深了，你还怕胡老师找不出茬么？” “错就是错。”李峥坦然说道，“中午的时候，我一直缠着吴数指导我物理，导致她后来打瞌睡被胡老师盯上，我想弥补这件事，却一时上头，犯了更大的错误，我会吸取教训，接受处理。” “哎呀哎呀……”沈一云使劲呼扇着胳膊，这次面对李峥，实在是有些焦头烂额了，“这个不重要啦，让胡老师没面子才是错啦，关键时刻你怎么这么傻？” “这件事我没错，相信学姐比我更清楚错的是谁。” “……”沈一云已经恼得抓头皮了，“退一步说，就算可能也许有不公，你也不该用这样的方式申诉，我自然会想办法劝胡老师的，再不然你私下找胡老师说也可以。错在态度，态度啊！再怎么说也不该对老师这样的。” “我没顶撞他，没不尊重他，也没进行任何理论，只是放弃了小班特权。”李峥沉声道，“这也不行？” “李峥啊……”沈一云抓着李峥的胳膊苦叹道，“别讲道理了好吗……你觉得现在是讲道理的时候吗？你继续僵着对谁有好处？胡老师会为这个承认对吴数有偏见？你还能逼他道歉不成了？” “那是他的事情了，我只做我的事情。”李峥避过沈一云的目光，略显不忍地说道，“我从小就不是多聪明的人，只知道傻用功，对我有偏见的老师也不是一个两个了，我知道这种感觉。” “……冷静，李峥，不要把情绪带进来。”沈一云咬牙道，“至少在这里，其实你是被偏爱的那个，胡老师本来很看好你的，别浪费这个机会可以么？” “谢谢你学姐，真的谢谢。”李峥终于望向了沈一云，柔声一笑，“以前，我是被偏见的那个，没人为我出头。现在，我终于成为了被偏爱的那个，也不该为别人出头。人就是这样长大的，对吧？” “……” “我知道，吴数根本不需要我出头，我只是过不去自己这关罢了。”李峥轻轻拉下了沈一云的胳膊，“我真的一定要去道歉么？” 这一次，沈一云避开了李峥的目光。 “我……我……我也不管你了！”沈一云红着眼睛瞪向李峥，“一个你，一个史洋，我这辈子第一次带学生，还是带了你们两个这么出色的学生，可以去布拉格的学生，完成我这个老化竞生梦想的学生！结果你们……你们欺负人……你们非在这种时候出幺蛾子，我……我……” 沈一云说着，竟扭身捂脸哭了起来：“我不管了，我全都不管了！你们去死吧，死厕所里，死屎坑里！” 李峥一呆，颇为冷峻的气场瞬间崩塌，变得手足无措。 “学姐……这个……” “学什么姐，谁是你学姐！”沈一云摘下眼镜，抹着眼泪骂道，“我容易吗？天天跑来跑去，给你们两个操心，你这么不懂事我就不说了，就单说史洋，他吃那么多干嘛？没见过肉啊？？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再带学生我就不姓沈！” 149 自强吧 这下变成李峥焦头烂额了，拉也不是拍也不是，只好一边瞎比划一边劝道：“学姐不要急嘛，不管你带不带其它学生，你都永远是我们的老师啊……” “闭嘴，现在知道说人话了？”沈一云抽搐着戴上了眼镜，“上次的……上次的段子你还记得么？其实……我没讲完，那个给院长写信检举胡老师的师兄，你知道他后来多受了多少罪才毕业么？” “那位师兄，也是位猛士……”李峥犹豫良久，还是抬手抚在了沈一云肩上，“学姐……” “滚一边儿去！”沈一云一个甩肩抖开了李峥，回身红着眼睛，指向李峥骂道，“你去当猛士吧，就我当小白兔，我活该！” “不是猩猩么？” “啊啊啊啊！我打你信不信！” 正说着，一个喜庆的人出现在楼梯口，老远挥手道：“嘿呦，我刚走俩小时，怎么就失控成这样了？” 沈一云一颤，光速整理好仪容，强笑着低头行礼：“院长……” 周毅笑眯眯走到近前，看到沈一云红糊糊的眼圈，立马转瞪李峥：“好啊你，欺负我们化院院花儿？” “我……她这……”李峥百口莫辩。 “行了，你回去吧。”周毅抬臂瞅了眼手表道，“我把晚上的事情推了，七点到九点半，继续讲有机，你通知一下大家。” “这个好。”李峥眉色一扬，这便告退进了实验室。 周毅顺势瞅了眼实验室，见胡增武不在，苦笑着关上了门，引着沈一云走到楼梯间，下了半层楼才问道：“怎么了？” “没事……”沈一云甩头道，“跟……跟李峥吵架。” “啊。”周毅一愣，“女大三……抱……抱金砖？我还说你怎么一直没男朋友，原来是有所偏好啊。” “不是不是！”沈一云嘴一颤，又要哭了，“就……就是我个人有点问题，您别操心啦。” “嗯……”周毅闻言，脸色逐渐沉静下来，片刻后问道，“李峥顶撞胡增武了？” “……”沈一云不敢说话。 周毅继续问道：“有严重到‘有你没我’的程度么？” “……”沈一云依然不说话。 “那就是没有了？” “……”不说话。 “好，我知道了，没大事儿，有问题我处理，你就别操心了。”周毅拍了拍沈一云笑道，“史洋的事情，我跟化学会的负责人打过招呼了，一点一点来嘛，还有三天呢，别急。” 周毅这轻轻一拍，着实厚重。 想着有周院长主持大局，沈一云也终于稳了下来。 然后又暗骂起来。 瞧瞧，这才叫沉稳真男人！ 李峥你活该上厕所没纸。 “谢谢院长。”沈一云这便感激鞠躬，“我这边也随时关注史洋的情况。” “嗯，去忙吧。” 待沈一云走了，周毅才哼笑一声。 “人还没进蓟大，蓟大的臭毛病学得倒挺快。” …… 沈一云去卫生间整理了一番后，这便又抱着册子进了实验室，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开始记录每个同学的成绩。 记录间隙，李峥凑了过去，试图安抚一下。 沈一云却连看也不看李峥，只一抬手：“一边儿待着去，不跟你说话。” 完蛋，学姐真的生气了。 “那我去找胡老师道歉吧……”李峥苦兮兮转身说道，“做了就认，作弊未遂，理应受处。” “打住！”沈一云一把拉住李峥，压着嗓子道，“你傻啊，因为这种鬼事情去道歉，这不是拱火儿呢么？” 李峥回头扬眉道：“所以学姐不怪我了？” 沈一云气得牙痒，一把推走李峥：“要不是这么多人，我早就打你了！” 这个语气，看来是不怪了。 李峥这才踏踏实实回到座位。 “什么情况？”欧星灼来回看着二人，“你怎么又惹了一个？” “没事，学姐自己人。”李峥笑着拿起漫画。 “等会儿再看。”吴数一把按下漫画，“你到底道歉了没？要不我们一起去？” “对，一起去，挨骂的时候，人越多体验越好。”欧星灼也点头道，“别误会，我们纯粹是怂了，才不是怕你不能签约。” 吴数哭笑不得：“大哥，有必要这么明显吗？” “哈哈。”李峥抬手笑道，“别说了，这事儿过去了，我们好好做实验。该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反正我也没那么喜欢化学。” “我也是。” “同感。” 三个对化学无爱的人彼此相视。 再看看周围努力的同学们。 突然有些愧疚。 但没办法。 谁让我们是龙珠群呢。 二十分钟后，所有同学的成绩都收集完毕。 大约有一半的人产量为0。 其余多数人的产率，在30%到50%之间徘徊，有两个人超过70%。 值得一提的是，趁老师不在乱跑的人，大多都是0。 最后选拔一番，沈一云去办公室请示过后，确定了一个8人的小班名单，底线大概是50%的产率。 李峥、吴数、欧星灼，皆不在此列。 进小班的人老远看着三人组，心下倒是十分感激的。 毕竟，这三位高抬贵手，多给了他们一些名额。 不过也真如欧星灼所料，这么长时间，还真就没人过来搭话了，就连与欧星灼同组的小寸头校友，都有所回避。 三个人倒也没因此记恨谁。 毕竟对大多数人来说，能站在这里参与省队选拔，已经付出太多太多了，理应规避一切影响成绩的风险，而非意气用事。 小班的人收拾好东西走后，沈一云也捧着一堆卷子和试剂回来了。 她一路直走到李峥桌前，放下东西，看也不看李峥说道：“这是后面的实验题，材料都给你们了，我要照顾大多数同学，这课你们仨爱听不听，自强吧。” 话罢，挺胸抬头，使劲哼了一声便回到台前，开始分析之前的实验。 “学姐人不错啊。”吴数翻看着卷子道，“这些大概就是小班的训练题了。” “嗯。”李峥也粗扫一番，“基本在射程范围内，不懂的再问吧。” “哼，大不了问老孙。”欧星灼取出手机，开始拍照。 “妙啊！”李峥一喜，“我都忘了，还有孙乐秧呢。” 吴数和欧星灼闻言，同时眯眼望向李峥。 “你和他很熟？” “你为什么认识他？” 150 另一种折磨 “嗯，这个……”李峥少见的慌了起来，“孙老师身为国内知名的化竞老师，我还是听说过的。” 吴数和欧星灼对了个眼神，而后欧星灼脸上忽然一阵抽搐，操控着面部肌肉进行了一系列猥琐表情，最终冲着李峥笑道：“嘿嘿……嘿嘿……” “噗……”李峥喷了，“这也太他妈像了吧。” “承让。”欧星灼这才揉了揉脸恢复原状，“年幼时喜欢金凯瑞的电影，不小心训练出了颜艺技能，见笑了。” 吴数也嘿嘿一笑，拍了拍小老弟，“露馅儿了吧？” 李峥慌张解释道：“不是……我是视频里见到孙老师的……吧里吧里上有他讲课的视频。” “哪个？你找出来。” “等等……”欧星灼忽然亮出手机，“老孙好像自己承认了。” 屏幕上，是孙乐秧发的一条微信状态—— 【这次一共有7位我培训的学生参与省队集训，其中有三位排名蓟京前十，祝他们成功迈向全国赛场。】 下方，是一张他自己道貌岸然的讲课图。 仁大附这次来集训的一共也只有6个人，初赛前十也只有2个人。 毫无疑问，孙乐秧话里已经承认他带出了一个校外的前十大佬。 大概是左思右想之后，在校方压力与自己身价之间，选择了后者吧。 老孙自己都把自己卖了，李峥也只好承认。 这下子，三个人也算师出同门了，联手远程请教孙乐秧，也算是抵了没去小班的损失。 …… 之后，因为胡增武的关系，不仅是实验，无论吃饭还是上课，其余人都不敢离三人太近。 三人也自然而然成了一个小团体，自己过自己的。 什么问题三人都凑在一起讨论，一起打扰孙乐秧，这样倒也开心。 李峥也逐渐意识到，吴数和欧星灼虽然基础不如自己扎实，但学起来是真的快，就连晚上周成环的有机课，都几乎能跟上了。 上完有机，已经快十点了，大家这才拖着行李来到附近蓟大新建的研究生宿舍楼，预计明年9月开学会有人入住，如今闲置，正好让集训的人来住。 宿舍是根据排名分配的，由于史洋和林逾静没来，李峥和吴数享受了单间待遇。 李峥洗漱完毕，准备就寝的时候，门突然咚咚作响。 他的心扑通就是一跳。 大脑快速运转起来。 整栋楼，除了自己，唯一一个独居的就是吴数了。 怕不是耐不住寂寞。 来讨论学习的吧？ 李峥忙搓着手走向门前。 物理最好，化学也将就了。 满怀期待一开门。 便撞上了欧星灼那张骚脸。 “室友合不来，我来找你了。”欧星灼也不征求李峥允许，拉着行李箱就进来了，回过头阴阳怪气道，“你怎么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我喜欢独居。”李峥不甘地关上了门。 “我不会太打扰你的。”欧星灼往空着的床上一坐，打开箱子说道，“你要睡觉了么？那我现在就不说话了。” “好吧……” 李峥简单收拾了一番，这便上床。 欧星灼却完全相反，支好了台灯，抱着一摞书坐到书桌前，戴上耳机，开始翻看起中级有机化学。 李峥注意到，翻书的同时，他不时望向一张试卷。 正是上午周毅的那道魔题。 看样子，欧星灼虽然表面随意，但心里其实还在较劲啊。 李峥侧躺在床上问道：“我有解法，你要听么？” “暂时不用，做不出来再说。”欧星灼摘了一只耳机，头也不回问道，“这个光亮打扰到你了？” “没事。”李峥缩在被窝里笑道，“你是不是因为通宵学习被轰出来的啊？” “合不来就是合不来。”欧星灼哼了一声，这便戴上耳机，不再言语。 李峥看着欧星灼奋笔疾书的身影，忽然感觉很难熬。 看着别人学习，而自己却闷头睡觉。 这实在是太有负罪感了。 毕竟，从来都是我李峥学习，别人睡觉的…… 头一次被这么打击，李峥十分难捱，好想起床学习。 但被窝实在太舒服了……迈不开腿啊…… 李峥只好扭身硬睡。 与史洋不同，跟欧星灼同宿，那又是另一种折磨了。 …… 次日晨，李峥七点就醒了。 醒来后第一时间望向书桌，生怕欧星灼偷偷学习了一宿。 还好，桌上虽然有很多书，位置却是空的。 再扭头望向旁边的单人床。 也没人。 而且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比原先的还要工整。 李峥睡眼惺忪起床，来到窗前伸了个懒腰。 正好看见一个男人在路旁慢跑而过。 一身紧身跑步服，运动耳机。 虽然没戴眼镜，但也能看出来，是欧星灼无误了。 “这个逼。”李峥更气了。 不仅天赋惊人。 学习还更努力。 运动都更自律。 怎么会有这种人？ 李峥不禁愈发焦虑起来。 跟这种变态住在一起，看着人家这么努力，好难熬啊。 之前跟史洋在一起的那几天，虽然化学玩的很爽，但天天吃吃喝喝，坚持很久的健身都断了。 外加久坐上火，李峥的屁股都感觉不太好了。 不行，不能忍。 李峥也便快速洗了把脸，穿上运动服下楼开跑。 欧星灼撞见李峥就是一乐，摘下耳机问道：“第一次晨跑吧？” “嗯……”李峥有些不耻，慌忙跟上了欧星灼的节奏，“偶尔会慢跑放松，但确实没有晨跑习惯。” “呵，不必勉强。”欧星灼说着又戴上了耳机，“你跑你的，不用追我。” 话罢，他逐渐提速。 李峥也跟着提速。 200米后。 看着欧星灼渐行渐远的背影。 李峥放弃了。 妈的忘了…… 这逼还是市400米冠军来着…… 随后，李峥用自己的速度跑了二十分钟，已然没了力气，坐在宿舍楼门口台阶上，默默看着欧星灼跑完了最后两圈。 欧星灼回到门前也不停歇，开始了一系列专业且装逼的拉伸运动。 “别坐着，做一下拉伸，不然会疼。” “哦。”李峥也学着他的样子做了起来，感觉这些姿势颇有些上操的风采，他一面做一面问道，“你昨晚几点睡的？” 151 唔的真谛（感谢盟主三见柳绵飞） “一点半吧。”欧星灼摇头叹道，“还是没解开那道题，今晚继续。” “白天不会犯困么？” “中午抽时间午睡就可以了。”欧星灼晃着头说道，“坚持锻炼的话，精力本来也会充沛一些。” “不是我说……”李峥不禁猛男低头，“你好强啊。” “这我知道。”欧星灼呵呵一笑，“自律没那么难，坚持一段时间就成习惯了。” “我是说各方面。”李峥压着腿说道，“又骚又强，佩服。” “嗨，也就马马虎虎吧。”欧星灼反倒扭过脸儿，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跟很多人都说过，我只是更努力罢了，其实……根本就比不过史洋、吴数这类人……包括你，至少在有机和实验天赋方面，我也自知不如……可他们都不信。” “我也不信。” “爱信不信。”欧星灼拿起水壶喝了一大口。 “所以，吴数说的对么？” “啥？” “这一切都是为了维持男神人设？” “滚！” “哈哈。”李峥笑道，“不过你这种人，怕是也没什么朋友了。” “呵，牛羊才成群，猛虎皆独行。”欧星灼话罢，稳稳戴上了眼镜。 李峥笑道：“你想多了，纯粹是跟你这种人在一起，会有优秀焦虑。” “不要突然夸人，更不要连续夸人，很不舒服……”欧星灼转身走向楼门，顺便把水壶扔给李峥，“我先去洗澡了，大约17分钟，够你跑一圈的。” 欧星灼刚进楼，李峥还没缓过来，一个跑姿和行头更专业的女生便跑了回来。 这个身形只能是吴数了，与欧星灼相比，她还多了条黑色的运动头带。 跑裤……似乎也比欧星灼更加紧致一些。 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吴数却毫无自知，一路跑至李峥身前，面颊微红，摘下耳机擦了把汗：“那边有跑道干嘛不去？” “话说，你们仁大附是田径学校么？”李峥猛男再低头，“完了，我怕是连体育都不如你。” “我不行，欧星灼才厉害，但凡是用跑的，全项目制霸。”吴数笑着抓了把李峥的脑袋，擦着汗走向楼门，“球类运动除外。” 听到这个，李峥终于感觉好些了。 有机会可要好好切磋切磋篮球。 正当他起身，准备再战一圈的时候，一个笨重的跑步身影，在眼前蠕动而过。 这个微微微胖的大姐姐，也说不清具体是哪里，总之就是有些肉呼呼的。 行头还不专业，跑起来十分吃力，似乎每一步都要命一样，像一只有运动障碍的大白兔。 李峥并不知道，这已经是沈一云坚持跑步的第一天了，她的目标很简单，减到60kg。 同时，这也是她第17次减肥。 为此，制定了一个星期的低脂菜单。 也许是这两天和年轻人呆多了，她突然也想成就更瘦的自己，让身体还原中学的曼妙。 “加油……加油……”沈一云一边跑一边默默呢喃，“年轻……漂亮……瘦……帅哥……” 正当她为自己鼓劲儿的时候，一抬头，忽然看到了一个贱贱的笑容。 不好！ 不理他！ 沈一云惊恐扭头。 没发现我没发现我没发现我…… 李峥却是不会放过她的，被欧星灼和吴数虐了那么久，这下可算捏到了一个软柿子，撸起袖子就跟了上去：“学姐，这么健康啊。” “……” “来，我带你跑两圈。” “你走，你走！” “那边好像有个早点摊啊。” “不吃油的！” “那我自己吃去了，话说，好久没吃糖油饼了，跟豆腐脑和小笼包搭配，唔……” “呃……”沈一云有些狰狞，“要跑就跑，别哔哔。” “我请你啊，算是承认错误了。”李峥挑眉道，“一人半张糖油饼，一口不多吃。” “不……不吃……”沈一云匆匆抹了把嘴，“别烦我，我减肥呢。” “给我一次认错的机会。”李峥挑眉道，“吃完这顿再减肥，早餐不长肉的。” “……”沈一云挣扎着路过早点摊，刚好新蒸的包子出笼，她克制不住自己，顺着味道瞄了过去，刚巧一个老头儿夹起包子就是一咬，愣是滋出油来，“啊……” “那我自己吃去了。”李峥摆了摆手，“早餐真不长肉，吃饱了再减肥么。” “啊啊啊……”沈一云抓了抓头，终是没抗住，舔着嘴唇跟了过去，“就……就半张糖油饼……” “必须的。” 十分钟后，一碗豆腐脑，一张糖油饼，一笼小笼包下肚。 沈一云吃了个痛快，饱饱囊囊地低下头，揉着小腹。 她知道，这第17次减肥，坚持了13分钟后，已然失败了。 …… 接下来几天，集训依旧快节奏推进。 虽没进入胡增武的小班，但孙乐秧和沈一云能帮则帮，三个人相互催化，只要环境和试剂耗材到位，一样提升神速。 学习与运动并重的过程中，李峥感觉时间过的飞快，整日与吴数和欧星灼泡在一起，学习灵感也像尿崩一样涌了出来，根本不受控制。 其实对吴数和欧星灼也是如此，他们也没少从李峥这里提升化学基础。 三个人整日黏在一起，除了听理论课以外，似乎跟其他人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 李峥成功地让学姐堕落后，自己却尽可能地跟着吴数和欧星灼的节奏，约束自己的饮食和时间表，晨跑能跟多久就跟多久。 这些事情夹杂在一起，最终引发了一个神奇的效果。 明明每天的学习强度比以往高了几倍，精力却愈发旺盛，一学就能进入状态，一上床就能睡着。 身体与大脑，都逐渐进入最佳状态。 李铮恍惚感觉到，自己正在接近学神的领域。 第四天的时候，李峥已如脱胎换骨一般，形成了固定的生物钟，几乎是与欧星灼一起醒来的，简直就是不跑不舒服。 就是跑步路过早点摊的时候，看着独自吃包子的沈一云，那眼神有点吓人。 可惜的是，这样天堂般的日子，即便有千般不舍，亦已接近尾声。 终于，11月20日，下午一点，全体集训成员，再次集结到了大实验室。 40来个人，按照随机抽取的序号，各自站到了自己的实验台前。 虽然多数人都已经混熟了，但此时却很少有人说话。 无言之间，气氛有些凝重。 最终的实验考试，即将开始。 这次考试，一切按正规流程走。 实验得分，将与初赛理论成绩加在一起，排名前13的人，正式成为蓟京省队的一员，12月1日奔赴鲁东国决赛场。 至少公开的流程是这样的，如果有所谓“平时分”，或是胡增武的“主观分”，那也莫得办法。 一片凝重之中，李峥，吴数和欧星灼远远对了一个神色，都有些难言的焦虑。 旁人只道他们三个是惹了胡增武，这会儿才知道怕。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为什么焦虑。 几分钟的沉默后，走廊里传来了一系列散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主考官胡增武，领着十来位老师和助教，先后进入教室。 这还是之前矛盾过后，李峥第一次见到他。 胡增武倒也没看李峥，登台后，便低头照着稿子复述起实验考试要求。 “考试时间，三小时。” “延长时间要扣分，最多不超过4小时。” “中途如无特殊情况，禁止离场。” “全程务请规范着装，戴好手套，使用浓碱溶液时，务必戴好防护镜。” “全程禁止与其他考生对话，任何问题请咨询考官。” “实验最终得分，由结果分、操作分、其它分共同构成。” “最后，请仔细阅读实验须知。” 胡增武话罢，扫视全场。 “这次实验，也将决定你们能否进入省队。” “如有疑问，现在说。” 顿了七八秒后，见无人说话，胡增武才冲左右打了个手势。 考试正式开始。 李峥拿到试卷和原料，只粗粗一扫，就惊得猛一瞪眼。 【由立德粉废渣法制氧化铅】 这不是98年的真题么？ 说来惭愧，李峥与史洋共度的那几天，一起把20年来的国决实验真题全过了一遍，正好就过到98年，再早一年都不知道了…… 可偏偏98年的这个就是最后做的。 至于这道题，看着虽然可怕，但万变不离其宗。 还是浸出、过滤、转化、干燥那一套流程，溶来滤去，都快玩吐了。 没记错的话，当时自己做出了83%的产率，史洋是92%。 后面的滴定和纯度测试也很常规，打着哈欠就干过去了。 现在再做这道题，实在是想失误都难啊…… 外加这两天跟吴数和欧星灼各种狂飙，如今这这手感正热，李峥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即他便如此自信，还是没敢有大意，动手之前，脑中像以往一样过了整个流程，试着寻找有危险的步骤。 嗯，并没有。 没啥可想的了，开始吧。 李峥加热等待的时候，不时扫一眼周围考场，倒不是好奇其它人的进度，纯粹是因某件事焦虑。 他也看得清楚，这次考核，比第一次要严肃许多，每四位同学身后就有一位考官，实时审视记录着考生的每个步骤。 胡增武作为主考，这次倒也没搞特殊对待，整个考场来回巡视着，不时向考官交代一些信息。 现在看来，这么严肃的考试，他大概率也不会搞什么幺蛾子出来。 接下来的考试期间，有人打碎了试剂瓶，有人提前离场，有人硬做也有人发呆。 那些擦边拿省一进集训的人，八成都刚不住了。 前二十名里，大约有一半人还算比较稳。 当然，他们都没有李峥稳。 1小时50分的时候，李峥稳稳起身，向身后考官呈交了全部产物和报告。 这位男考官很年轻，大概率是一个研究生助教，接过报告和几份产物后，快速填写起分数单，期间连连点头：“可以，又快又稳，操作分也没扣，国决加油吧。” 周围人则一边暗骂李峥这逼，一边抓紧实验。 李峥看着同学们痛苦的表情。 逐渐意识到。 不知不觉。 自己已经一步步的，成为了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 也就是林逾静。 此时，他方才理解林逾静的苦恼。 与唔的真谛。 没办法啊，朋友们…… 我也不想做这么快。 可实力不允许啊。 正当李峥收拾东西准备出去的时候，沈一云忽然快步冲了进来。 不是跑，是冲。 她一路冲到胡增武身侧，抓着讲台才算停稳，整个人都明显失态，明明是和胡增武说悄悄话，却传遍了整个教室—— “史洋！史洋挂着吊瓶来了！” 152 啥都别说了 听到“史洋”这个传说中的名字，教室内顿时一阵骚动。 “注意纪律。”胡增武压下骚动后，沉着脸望向沈一云，“你就不能稳重些？” “对不起，对不起……”沈一云忙贴到胡增武耳边，小心介绍起来。 另一头，吴数和欧星灼也是老远冲李峥递了个神色，李峥不及多想，收拾好实验台，快步离开考场，最后几步几乎是用冲的。 出了实验室，刚一转身，便见到史洋正靠在墙上，脸比之前瘪了一圈，面色发白，嘴唇干裂，微睁着眼睛，平缓地呼吸着。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正扶着吊瓶架，焦急万分，这应该是传说中的史父了。 “卧艹……”李峥下意识骂了一句，快步上前道，“都四天了，怎么还这么虚？” “呦……”史洋侧头憨笑道，“兄弟……你是不知道，这四天……我算把四年的量都拉了……” 这声音完全是干哑的，也不知是因为虚弱还是嗓子干。 “行了，你别说话了……”李峥瞅了眼架子上的吊袋，一包补液盐已经空了，现在正在打葡萄糖，这才暂时松了口气，“病情压住了，现在是在养对吧？” “对对对。”史父忙说道，“本来昨天就有好转，试着吃了一些流食，过一会儿就又这样了……检查全做了，没大问题，医院建议继续观察，明天再试试吃东西。” “那现在感觉怎么样？”李峥追问道，“做得动实验么？” “还成，脑子差不多明白，就是拿东西没力气，走路有点虚。”史洋冲老爹努了努嘴，“不敢喝水是最难受的，喝了就吐……” 史父闻言，忙拿出水壶喂给史洋。 史洋只抿了一小口，应该只是润润嘴唇和口腔。 史父端着水壶，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只冲李峥道：“那个……李峥对吧？初次见面，恕我没时间客套了，你是已经考完了么？” “对。” “那这样，我一会儿争取跟老师说说，你帮史洋递递试剂什么的，尽量别让他走动用劲儿……”史父情急之下，脸都拧成了一团，近乎单方面地倾诉道，“史洋小学六年级就瞄上蓟大化学院了，他其它成绩没那么突出，就指着竞赛呢……我知道这么求你太唐突……但真的，你千万要帮帮他，回头我一定全力感谢。” 李峥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点了点头：“嗯……” 史洋与李峥相处多日，自然看出了他的犹豫。 “爸，没事儿，我自己来……”史洋拍了拍嘴边的水壶，让父亲拿走，“还不都是我自己瞎吃……大不了还有明年么。” 史父骂道：“明年就高三了，你什么合同都没有，准不准备高考？把精力都砸在竞赛上，万一没签成怎么办？” 史洋干巴巴笑道：“没问题的，我明年竞赛期间天天吃面条就是了。” “行了，你别哔哔了，省点体液。”李峥点头道，“我尽全力。” 与此同时，教室内，胡增武还在犹豫。 “不参加集训的事情先不谈。”胡增武嘟囔道，“这么多同学家长都盯着呢，单给史洋开一场考试，不合规。” “那这样。”沈一云焦急说道，“就让史洋参加这场考试，现在开始计时。” 胡增武沉吟片刻，摇头道：“不妥。” “那……那就当史洋迟到……”沈一云咬牙道，“史洋迟到两小时，跟其他同学一样，只剩下一小时的实验时间。” “我再想想……”胡增武皱眉思索片刻，“要不你联系一下周毅，他拍板就行。” “周院长在开会，手机关了啊。”沈一云使劲挠了挠头，突然一瞪眼说道，“那这样，先让史洋进来做实验，按照正规考试要求走，等联系上周院长，再决定这次考试成绩是否有效。” 胡增武权衡一番后，终是点了点头：“可以，以迟到记，一切遵循流程，让后面那个化学会的人过来一起给史洋监考，全程记录，最后听领导意见，领导说行就计入成绩，不行就作废。” “好。”沈一云刚转身要出去，又回身问道，“胡老师……史洋身体状况非常虚弱，能不能让他父亲进来帮忙递取试剂，清洗个烧瓶什么的？” “荒唐，怎么可能让家长进考场？”胡增武面色一沉，“我已经一让再让了，你知道我要承受多少责任和议论么？” “那……那我或者其他监考老师，稍微提供一下必要的辅助可以么？” “监考者动手帮助考生，这不是更落人话头么？”胡增武凝视着沈一云，面色更冷了一些，“沈一云，你这两天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了。” “对不起老师……我不说了……” 沈一云扭身咬牙冲出实验室，奔到几人身前时，此时已有些气短。 “胡老师同意史洋参加考试了，抓紧时间。”沈一云按着腰喘着粗气道，“不过以迟到算，就剩一个小时了，不行就扣分延一个小时，只要产物过关，还是划算的。” “谢谢您……太谢谢您了……”史父和儿子对了个眼神后，抓紧儿子的手肘，一把揪掉了打点滴的针头。 李峥这边也拆开了新的创可贴，帮他暂时按住。 “其它的……听天由命吧。”沈一云咬牙回身，“家长在这里等，千万不要试图与考官交流，有信息我会告诉你，但具体结果我也不敢保证，咱们拼一秒是一秒。” “谢谢……学姐……”史洋嘴唇一颤，还要说什么，却被李峥喝止。 同时，李峥搀起了史洋的大臂，回头冲史父道：“史洋交给我，您放心。” “谢谢！谢谢！”史父使劲抱着双拳，此时已不知还能说什么了，只有不停地感谢，其间冲沈一云道，“姑娘，我最后不顾脸面再求您一次，千万让李峥帮史洋打打下手，不然他真挺不住，手一抖砸个瓶子就全完了。” “嗯……这我知道，而且时间本来就非常紧迫……”沈一云露出了与李峥相同的犹豫，“可是……李峥……你跟胡老师……” “没事，进去吧。”李峥沉吸了口气，搀着史洋前行。 史洋虚浮前行的同时，来回看了看二人问道：“兄弟……到底咋了？” “你闭嘴。” 三人就此进了实验室。 胡增武见李峥又回来，面色微微一变，但又很快恢复原状。 沈一云刚要开口，便见胡增武抬手道：“不行。” 李峥一咬牙，将史洋交给沈一云，自己迎到胡增武跟前。 “胡老师，对不起。”李峥深深低头，一字一句说道，“我没有自知之明，不识好歹，为了得到女生的好感逞能，干扰课堂纪律和集训安排，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真诚请求您的原谅，并且会尽快写悔过书和道歉书，在闭营之前交给化学会领导、集训领导以及老师您，有时间的话，我会当着全营的人念道歉书。” 胡增武听着李峥的话，面色可见地动容。 沈一云更是鼻头一酸，捂着嘴侧过头去。 怎么…… 明明那么坚持的…… 突然就这样了…… 胡增武沉吟了很久，李峥也始终没有抬头。 沈一云咬唇压制着情绪，史洋还在原地晕乎着。 胡增武的右手按在桌上，五指下意识地上下敲打着桌面。 实验室里仿佛只能听到这不安的声音。 足足半分钟后，胡增武才转头盯向李峥，缓缓开口：“你这算什么？俯首甘为孺子牛？” “不敢，只是承认错误。”李峥依旧没有抬头。 “先不说你是不是真心的。”胡增武话虽说的有气有力，眼神却有些游离，“你认错与否，与史洋的考试，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按照纪律和原则监考，不会对任何人搞特殊。” “当然是这样，那我也认错。”李峥低头应了，依旧一动不动。 “……”胡增武的舌头好似打了结，嘴唇一颤，歪过脸去。 又是一轮沉默。 沉默之中，他的手指愈发频繁地敲击起桌面。 此时，两位化学会的考官已走至台前，向沈一云了解过情况后，又看了看嘴唇发白的史洋，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望向胡增武，等待他的决定。 片刻后。 “再给周毅打个电话。”胡增武的声音也有些焦躁了。 “打了……关机……” 胡增武嘴一抿，转望茫然的史洋，揉着额头，神色逐渐发狠：“真是……你们这届……要不拿出点成绩，我看你们怎么收场。” 接着，他硬挤出一口气，扶案起身，冲两位化学会的考官道：“来个人，和我一起监考史洋。” 最后，转望李峥：“禁止进行任何不必要的交流与提示，一旦发现有作弊嫌疑，即刻取销你们两个人的实验成绩。” 李峥终于抬头了，满眼感激：“谢谢，谢谢胡老师！” “好了，抓紧时间吧。”胡增武沉了口气道，“我全程站在你们身后，好自为之。” 全场注视之中，李峥扶着史洋，在化学会考官的引导下，走向了一个空余的实验台。 钴神的名号，多数人都听说过，但这还是第一次见。 其貌不扬，倒也看不出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只是，现在这个状态，这走路都快飘起来的样子。 真的值得吗？ 史洋在众人的注视下，即便大脑依旧昏沉，也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了。 虽然不方便说话，但他还是红着眼睛，瞪着李峥，狠狠点了点头。 李峥只低头前行，没敢回应他，怕被说作弊。 在这如凝滞的沉默中，史洋终于站在了实验台前。 看着这些熟悉的设备，长舒了口气，而后活动着手指望向卷面。 如李峥一样，他也是眼儿一瞪。 接着露出了熟悉的魔性微笑，抬手道：“两支250毫升锥形瓶，乙酸、六次甲基四胺、二甲酚橙，谢谢。” 李峥看他一笑，便知稳了。 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地，这便快步奔向共用实验台。 史洋则是手一抽，提起滴管。 眯沉的双眼随之缓缓瞪大。 表演开始。 这一次，他虽然动作有些迟缓，甚至发颤，但依旧拥有超人的准确。 鉴于这次实验的严肃性，他更是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好像在实验开始前，就已经统筹好了全部行为，提前两步就会让李峥准备他需要的东西。 更令考官惊奇的是，他的实验设计已超过了标准流程，对于给出的原料试剂，他会在主要流程之外进行微调，尤其是对于催化剂的把控，根本就是一个在实验室里泡了十年的老油条。 更恐怖的是，他连后续用到调整ph值的酸性溶液，都提前备出了刚刚好的剂量，每次需要调整酸碱度的时候，只将这试剂闷头一倒，便准了。 这不仅展现出统筹思路的清晰，更是在张狂的暗示。 早在实验开始之时，全部实验流程，每个步骤、每种化合物的摩尔量，每一步制成溶液的体积，他早已心算完毕。 虽然姿态虚弱，虽然躺在病床上足足四天早已失去了手感。 但这一次，他用精密的计算和统筹，震惊了所有考官。 甚至李峥本人，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像机器一样精致的实验。 至于浸出、过滤、转化、干燥，这些早已千锤百炼的流程，史洋更是做出了四两拨千斤的味道，估计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的手法有多飘。 在史洋和李峥身后，化学会的那名考官早就看傻了。 他凑到胡增武耳边到：“这……这是高中生？” 胡增武瞪了他一眼。 他怂了。 “不过确实……”胡增武终也松了下气，“配得上那么多夸奖。” “而且……他四天没吃饭了……” “不要想这些。”胡增武提醒道，“盯好李峥，一旦他提前提供试剂，或是做递取、清洁以外的工作，立刻叫停。” “没必要了吧，胡老师……”化学会考官连连摇头，“卡了他，相当于扔掉蓟京到手的金牌啊……而且，这个孩子……搞不好是能去布拉格的。” “好好监考，别说了。” “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更多完成任务的考官也凑了过来，根本就像看表演一样。 至于其他考完的学生，他们也想看，但纪律不允许…… 他们考完后也没急着走，都聚在走廊里讨论得分等结果。 …… 一个多小时后。 史洋扶在实验台前，小心且缓慢地填完了实验报告，手一软，笔便歪倒在桌上。 随后无力地喘了口大气：“好了，完成……” 李峥立即拿起报告和几袋成品，争分夺秒回身呈交给监考老师。 这一回身，才发现早已聚集了七八名监考老师。 当先一人，也早已不是胡增武了。 那人乐呵呵抬手接过实验报告，扫视着说道：“1小时18分钟，89%的产率，滴定和纯度测试也是满分，可以啊史洋，总算没辜负那么多人的举荐。” 史洋本来已经眼皮打架，快累趴下了，听闻此言，却忽然身形一震，颤颤回头。 一见那拜年娃娃一样的脸，他直接就喊了出来。 “周！周！周成环！” 瞬间，一片寂静。 不愧是猛人，第一次见面就吼江湖绰号。 旁边几个考官见周毅并未生气，也都掩面窃笑起来。 倒是胡增武脸色一青，当即骂道：“你说什么呢！” “对……对不起……”史洋手足无措颤步上前，“可算见到您了，周老师……周院长……” 周毅也迎了过去，握着史洋的手道：“我也是久仰你了，钴神。” “这哪里……”史洋脸一红，腼腆起来，“都是他们瞎说的……” “哈哈。”周毅揉了揉史洋的脑袋，“好了，你快回医院去，有结果会通知你。” “谢谢周老师……谢谢所有老师……”史洋尽力鞠了个躬，而后才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抱向李峥，眼冒精光，“兄嘚！！！啥都别说了！！！” 这要干嘛？成环？？ 李峥好歹力量占了上风，没被他抱住，只架着他往外走去：“别哔哔了，快出去找你爸，接着挂水。” “挂挂挂。”史洋搂着李峥肩膀，小声道，“等我好了，咱先来顿火锅自助，最贵的那种，别跟我爸说啊……” “你够了！” 153 就是我最想要的 李峥扶着史洋出实验室的时候，大多数人已经转移到旁边的教室休息讨论了，只有少数几个人还在焦急地等待。 尤其是史父，颇有种当年在产房外等待的感觉。 眼见史洋笑呵呵出来，他第一个就扶了上去：“怎么样，有了？” “有了，有了。”史洋瞪着大眼睛抬手道，“周成环……周成环刚才跟我握手了。” “你给我小点声！”史父抬手就扇了儿子脑袋一下子，“哪有当面这么叫院长的。” “呵呵，我看他挺开心的……”史洋傻笑着。 此时，史父紧绷的神色终于松了一些，但依然觉得儿子可能不靠谱，转望李峥问道：“到底怎么样？” “叔叔您放心，肯定没问题，回去挂水吧。” “靠谱！”史父这才大喜，从李峥手里架过儿子说道，“我先带他回医院，等史洋好了咱们再约。” 正说着，吴数和欧星灼凑了过来。 未等他们说话，史洋就眼儿一瞪：“呕呕呕……Allhail……” 欧星灼飞速掏出手机操作起来：“当面呕嗨，罪加一等。” “哈哈，你个狗群主！”史洋大笑道，“比想像中还骚啊。” “可以，追加禁言30天。” 旁边的吴数，却是一脸严肃：“病好了可不许乱吃了，不然李峥白牺牲了。” “牺牲？” 李峥忙推了推史洋道：“你别管了，回去养病。” 半推半就之间，史洋才随父亲离去。 欧星灼这才将一张纸递给李峥：“三人份的悔过书已经写好了，这是你的那份，到时候我们一起读就没那么羞耻了。” “没事，我自己来就好了。”李峥接过悔过书扫了一眼惊道，“还是古文体？” “不好意思，高一随手拿了一个新概念二等奖。”欧星灼抬镜笑道，“大家都看见缘由了，不丢人，公道自在人心。” 吴数也拿出了自己的那份挥了挥：“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咱们三个集体低头，这大概是胡增武的人生巅峰了吧。” 李峥和欧星灼都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还是有些失望啊。”欧星灼摘下眼镜，缓缓擦拭起来，“本以为蓟大是个更开放更纯粹的地方，结果还是有这种人掌权。” “别这么说，周院长很好的。”吴数赶紧回头瞅了眼，确定没被听到后才小声说道，“沈学姐也很好。” “他们的好是理所当然的，不然我们为什么要挤破脑袋来这里？”欧星灼抓着眼镜，自顾摇着头说道，“我他妈的，从小到大闯祸无数，还从没写过检讨，想不到，第一次写检讨，是在我追寻了19年的净土，以这种方式达成的。” 李峥自然也感觉到他的不甘，欧星灼这个逼，大概是自己这辈子见到过最要脸的人了。 “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吧。”李峥劝道。 “不，我要记住现在的感觉，你们也是。”欧星灼重又戴上眼镜，一把搂住吴数和李峥，直直盯向走廊的尽头，压着嗓子道，“少年时代结束了，接下来，可要好好爬上去，不要再让未来的后辈失望了。” “……”李峥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骚，实在是太骚了。 再望向吴数。 她竟然……听进去了。 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好似单纯的痴了。 好在，最后几个做完实验的考生及时出场，欧星灼才算撒开手，回归正常。 沈一云这会儿也出来了，三人忙将悔过书呈了上去。 “好了，没事了，周院长全搞定了，不过我还是给胡老师吧，当众读什么的应该不用了。”沈一云全程也是累得不轻，此时看着三人，竟有些羡慕，有种被强行喂了狗粮的感觉。 说不清是友谊还是理想。 大约，就是那类终将逝去的美好吧。 …… 接下来，全营的人在沈一云的组织下，集体来到食堂聚餐，虽然不是大宴，却也算是一顿小型散伙儿饭了。 另一边，集训老师们和化学会的人，则在会议室里，一边吃盒饭一边商讨，周毅坚持在今晚出名单。 得知这个消息后，食堂聚餐的人倒也没急着离去，都想等名单下来了再走。 而且次日还有金秋营的理论考试，很多人压根就不走。 次日的考试，史洋肯定是去不了了，吴数和欧星灼也早已保送，对这类营地无甚兴趣。 李峥顿感一切索然无味，也便告知沈一云，自己也不参加后续的活动了。 沈一云对此倒也没什么异议，李峥几乎是铁定的省队成员，到时候国决的时候还有很多签约机会，拿着金牌签约无疑更有分量。 匆匆吃了几口后，沈一云便也回到了会议室，一起参与讨论。 食堂里，四十来个人，就这么一直拖到了八点多，眼见就要关门的时候，沈一云才又抓着手机奔了回来，看着一堆抻着脖子等消息的同学笑了起来。 “不出名单你们就不散了是吧？”沈一云呵呵一笑，抬起手机，“名单定了，明天化学会官网会公布。”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众人身子一挺，似乎在等待审判的来临。 “准备好了？”沈一云最后提醒道，“明天还有金秋营考试的同学，建议等考完了再看。” 没人动弹。 这谁忍得住啊。 是死是活，来个痛快吧。 “好吧。”沈一云看着手机屏道，“与以往相同，名单顺序即是总分排名。” “2018年第32届全国化学奥林匹克决赛，蓟京市队员名单如下——” “樱湖中学，李峥。” “仁民大学附属中学，吴数。” “市一学校，史洋。” “第十八中学，张逸然。” “仁民大学附属中学，欧星灼。” …… 于李峥这张餐桌而言，听到欧星灼的名字后，后面就不用再听了。 但周围，被点到名字的同学，依然会兴奋跃起或是挥拳。 桌前，李峥、吴数和欧星灼面面相觑，虽然明知会这样，但还是稍有欣喜。 不过他们兴奋的原因比较奇怪，主要是因为半个月后，又可以苟在一起了。 欧星灼第一个起身，冲李峥点头道：“不浪费时间了，国决见。” 吴数也冲李峥伸出右手：“别被欧星灼的骚话影响了，鲁东见。” “别急啊。”李峥也连忙起身，“我想乘保时捷回家，让街坊们看看。” “滚，油很贵的。”欧星灼这便要开溜，但瞥了眼吴数，又骚了起来，“除非……顺路。” 李峥背好书包说道：“我住樱湖附近啊，往南开就是了，顺路的吧？” “完全不顺路，再见。”欧星灼转望吴数，“你呢？” “啊哦，我爸来接我了。”吴数晃了晃手机笑道，“你自己兜风吧。” “哼……正好省油了……” “别啊，好歹拉我去地铁站。”李峥不要脸地凑了过去。 “不管。”欧星灼甩脸就走。 “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挑战这个世界的么？”李峥穷追不舍。 “你丫小点声……”欧星灼脸红了。 “大家的少年不是一起结束的么？” “够了……我拉我拉……” 正当李峥硬抓着欧星灼企图蹭车的时候，念完名单的沈一云忽然跑了过来。 “李峥，你先别走。”沈一云一把抓住了李峥的左肩，好像是怕被其他人听到，压抑着兴奋轻声道，“周院长有请。” “这么晚？”李峥不太理解。 “呵。”欧星灼立刻回身拍了拍李峥，“恭喜。” “笨蛋，是签约啊！”吴数狠狠捶了李峥一下子，“恭喜学弟！” “？？？” …… 李峥随沈一云进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是一位从没出现过的女老师，因为过于年轻精致，看起来不像是教课的。 另一个人自然是周毅。 此时二人正在酣聊，不时拍案大笑，想必是很多年的老同事了。 二人太过投入，以至于没发现李峥和沈一云进来。 “周院长，黄老师，李峥来了。”沈一云请示道。 “哦哦。”周毅连忙停止闲聊，冲沈一云，“辛苦了一云，回去休息吧。” “嗯。”沈一云冲李峥挥了下拳头后，这便告退。 周毅顺势拉了把椅子过来，冲李峥挥了挥手：“来，坐。” 李峥坐定后，周毅才介绍道：“这位是招生办的黄莺老师，负责签约事宜。” “黄老师好。” “你好。”黄莺握过手后，低头翻看起李峥的资料，“我看你的成绩，是高中才爆发的对吧？” “是。” “嗯，一般都是男生爆发晚，不过爆发到像你这种程度的，实属少见。”黄莺抬手道，“周院长您先说吧。” “嗯，时间也不早了，长话短说。”周毅微笑着望向李峥，逐渐从拜年宝宝化身传销大佬。 “我先跟你说清楚，按理说，是要到金秋营结束的时候才能签约的。” “所以今天的事情，不要往外说。” “人家黄老师临时跑来，也很辛苦，你一会儿再好好谢谢她。” “至于为什么要提前签你呢。” “实话实说，你的化学水平很强，但还没强到让我连夜请黄老师来的程度。” “真正让我下决心的，还是一些化学以外的事情。” “你与史洋，既是朋友，也是对手。” “而且是实力非常相近的对手。” “同舟共济可以，袖手旁观也说得过去。” “你跟老胡的事情我是知道的，道歉信我也看了。” “这里面有误会，你的做法也不一定对，但足以见到闪光的地方。” 周毅顿了顿才问道：“一云在培训你们实验的时候，说过的吧？” “什么？” “国家队省份名额的事情。” “嗯。”李峥点头道，“最后提过一句，化学会有规定，国家队的四名成员中，每个省，最多入选一人。” 周毅抿了抿嘴，冲旁边的招生办老师解释道：“黄老师，您现在理解我的意思了吧？他和史洋，都很有机会进国家队，并且只能进一个，在这种情况下，在之前考核的那个环境里，他能想也不想做出那种决断，这种学生，就是我最想要的，成绩差一些都可以，更何况还是省选第一名。” “周老师您过誉了，我只是没想那么远罢了……”李峥已是满面烧红，“而且，我这一手实验操作，也至少有史洋一半的功劳，我当时也问了他与您类似的问题，他是用您‘内部竞争与外部竞争’的言辞回应我的，我觉得很对。” “还有这一段？”周毅喜道，“史洋这小子，一见面就跟我玩成环，果然是粉了我好久了，哈哈！” 旁边的黄莺老师掩面笑道：“院长您矜持一些……” 154 这个学生明明不想冒犯却过于坦诚 “哎，这算什么，我一个搞教学招生的，就相当于足球队里的青训教练和球探，不跟学生打成一片连成大环，板着脸给谁看呐？”周毅转望李峥笑道，“本来也该请史洋来的，但一方面他身体状况不佳，另一方面他就露了一面，还是等国决的时候再签吧。” “这个，周老师，我其实也没那么高尚，很大程度是被史洋感染的。”李峥点头道，“还有集训的其他同学，大家都很好，如果没这次比赛，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认识这么多这么棒的人。” “行了，吴数和欧星灼用不着你吹。”周毅嘿嘿一笑，继续说道。 “当然，我权力再大，也不可能直接保送你。” “这方面国家有严格的政策要求，必须进入国家队集训，才能保送。” “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的签约。” “给你的这份合同，按照条件分为三档。” “黄老师知道的，这是我权职范围内的最高级别合同了。” 周毅说着，将一纸合同推向李峥。 “第一档是无条件的，你只要提前招生阶段报考蓟大化学院，我们就可以降40分录取。” “第二档，如果你获取决赛一等奖的话，我们给你降到一本线，你只要高考过一本线就收档。” “第三档，如果你入选国家队集训，我们立刻走保送流程。” “这三档，全部都没有专业限制，只要是化院内，你选哪个专业都可以。” 李峥看合同的同时，黄莺也笑道：“恭喜你了李峥，这还是周院长发合同最大方的一次，连金秋营都没结束就给了。” “谢谢黄老师，谢谢周老师。”李峥仔细看过合同后，指着最后几行抬头问道，“这里写到【该同学需遵守诚信，履行承诺，不与其他高校签订入学协议……蓟京大学保留取消相关优惠政策的权力。】我能否理解为，签了这个合同，我就不能签别的了？” “当然。”黄莺当即答道，“与你签约，相当于占了一部分招生份额，会缩减我们后续的招生计划，你如果不履行合约，将会影响我们的生源。” 周毅则靠向椅背，干脆笑了起来：“李峥啊，全国还有比我们这里更好的化学院么？就算你想毁约，也没有毁约的空间啊？” “可……”李峥咽了口吐沫，不太敢看二人，“我更喜欢物理、数学、历史和美术。” “？？？” “？？？” 周毅和黄莺对视一番，而后各自呆滞了很久。 有些话，是一点不夸张的。 于蓟大而言，多年来，还没人拒绝过这种级别的合同。 二人不得不整理了很久的思绪。 尴尬的气氛中，周毅先忍不住说道：“这个，李峥，物理、数学……我认了，历史……我也忍了，美术是几个意思？欺负我们蓟大没有美院么？” 李峥有些紧张地指向合同：“不是要求我诚信么……我就如实说了。” “同学……”黄莺此时难免有些嗔怒，“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要不要先跟父母商量一下？” “别别别。”周毅忙劝道，“人家遵守诚信原则，有一说一，可以的，这不算冒犯。” 黄莺却听得连连摇头：“那李峥，我也跟你讲诚信，实话实说，数竞和物竞的竞争激烈程度，是远超化竞的。历年高考，蓟大物院和数院的分数，也明显超过化院，那些热门专业，甚至会拉开十几分，乃至几十分的差距。我承认你在化竞上暂时取得了优秀的成绩，但几乎不可能在一年内的物竟、数竟上获得相同的成绩，即便破天荒地获得了，数院和物院也不可能给你这么好的合同。” “是……老师说的对……”李峥深知黄莺纯粹是好心着急，便也没顶撞她话里的破绽，“可我真的不确信，会报考蓟大化院。” 黄莺难以理解地问道：“那你是来干嘛的？？？” 李峥有些慌，但还是选择了诚实。 “提升自我，广结良缘。” “………………”黄莺终于崩溃了。 周毅看着李峥憋坏了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又碰到一个瞧不起我们化学的，难不成你也是那个什么龙珠群的？” “周老师连这个都知道？”李峥惊道，“莫非……您有马甲藏在里面？” “呵呵，不能再说了。”周毅摇头笑道，“你别紧张，咱们关起门来说话，这个协议，你就算毁约，也不会真有人追究你责任的，倘若将来你真的有机会和蓟大物院、数院签约，这就相当于改一下合同，影响不大。” 黄莺闻言，颇有些不满。 好你个周成环，你是能捞一个就捞一个，能捞半个就捞半个，你这么聊给我们招生办添多少麻烦？ 她这便补充道：“你如果能得到蓟大物院、数院的合同，这个确实可以改，我可以向你口头保证。但如果报考其它院校，继而毁约的话，对你的未来还是有影响的，尤其在牵扯到与蓟大有关活动和机会的时候。比如你未来报考我校研究生，这个毁约记录会作为参考，至于研究生保送，自然不必多说了。” 李峥一听，吓得够呛：“那我还是不签了……” 周毅忙打起圆场，忽闪着胳膊说道：“哎呀，黄莺，瞧你给孩子吓的，哪有这么严重。” 黄莺却也不让步：“不好说，我还是希望李峥正视合同的严肃性，签约后是要负责的。” “哎呀……”周成环挠了挠头，见李峥抗拒的样子，只好长叹一声，“那这样，你回家跟家长商量商量吧，明晚八点前，随时可签，再等这样的机会，就是国决成绩出来以后了。” “好。”李峥匆匆背上书包，“谢谢两位老师，真的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我是真的更喜欢物理、数学、历史和美术。” “啊……”黄莺暴躁抓头，“不用说两次……” 周毅已是捧腹大笑：“哈哈哈，行了，你回家画画去吧。” 李峥走后，二人才相视苦笑。 黄莺看着周毅吃瘪的表情，“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拒你的合同……而且……是因为为了美术……哈哈哈……” “别说了……心累……”周毅也是有苦说不出，“我得提醒你一下，你话说的太满了，就不怕在物理竞赛再碰到他？” “不可能，就剰四个月了。”黄莺点着资料道，“而且您也不看看他的学校，明显是单科尖子。他要真是全才，怎么可能在樱湖？” “诶，可不能这么想，邪乎的事儿都是连着串儿来的。”周毅把资料又翻了一页，露出了下一份档案，“这个林逾静不是更过分？第七名，来都不带来的，好像考着玩一样，她不也是樱湖的？” “这个，我觉得是家长的失职吧……”黄莺摇头合上了档案，“蓟大合约送到嘴边了，不要，这都不是神经病了，纯粹是家长不负责任。” “谁知道呢。”周毅跟着起身，满脸歉意道，“对不住啊，让你白跑一趟。” “没事儿，都是为了好生源么。” “那……”周毅扬眉道，“将来万一，李峥真出现在数院、物院的合约现场，你可得打个电话让我瞧瞧热闹。” “周院长，您多大了？”黄莺笑盈盈地收拾起东西，“实话实说，您选拔学生的水平当然没的说，但签约的时候，真的太过坦诚了，您如果看准这个学生了，我们招生办的人可以联系家长，横竖都能给他签下来。” “别别别。”周毅忙抬手道，“这种执拗的学生，就算强拉他进来，他一旦学的不高兴，随时有可能转系的，不然就是出国，这不赔大了么？不仅咱们蓟大赔，国家财政都赔啊，养这么一个大学生出来上百万的。” “行吧，那您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好，你要看见他跟物院签约，也记得联系我哦。” “您又来！！” 155 那里还是不可以的 回程地铁上，李峥本想小眯一觉，可他刚合眼，手机就传来了一系列剧烈的震动。 拿出手机一看，俞鸿的信息正一条条砸过来。 【俞鸿：拒了周毅的合同？】 【俞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俞鸿：咱们学校快十年没出过蓟大菁华了啊李峥！】 【俞鸿：蓟大化院，我都没上成啊！】 【俞鸿：我知道你更喜欢物理，可你就这么有把握去蓟大物院么？】 【俞鸿：物理有什么好的嘛，应用技术早就到头儿了，现在这个阶段，搞物理的全是大忽悠你知不知道？要么想方设法忽悠国家的钱搞对撞机，要么绞尽脑汁胡诌什么量子力学和弦论，反正都没法验证，忽悠一个是一个。】 【俞鸿：我看你就是被忽悠了。】 【俞鸿：你就是小说看多了，除了写小说的谁信他们？】 【俞鸿：其实写小说的也不信，纯粹是拿这些玩意儿当素材，忽悠你们这帮啥也不懂的学生。】 【俞鸿：化学不一样，化学在应用上还大有空间，解决的都是现实问题，从环境污染到药物研发，哪个方向都有路可走。】 【俞鸿：你是要活活气死我！】 李峥也很无奈，他每次刚打了几个字想回复的时候，俞鸿就砸来了一条新的信息。 这个愤怒李峥自然也是理解的。 甚至俞鸿说的很多话，也并非危言耸听。 理论物理，真的有些死路一条的感觉，只因观测手段远远落后于理论猜想。 或者说，爱因斯坦、麦克斯韦、薛定谔这群变态，提前把后面100年人类技术能观测的事情，全部猜完了。 可即便如此，俞鸿的说辞也有些极端。 至少在天体物理、激光物理、粒子物理这些细分领域，还有很多东西值得去深挖。 至于横空出来一个牛顿或者爱因斯坦。 一拍脑袋发现万有引力或者相对论。 这种事情是真的基本不可能发生了。 此外，化学就业前景虽然也不咋地，但好在全社会有大量的化工需求，总比只能肝儿在象牙塔里的理论物理强太多了。 李峥这边，刚酝酿好说辞要回信息，俞鸿又再次砸了过来。 【俞鸿：算了算了，真的没法跟你交流。】 【俞鸿：我第一眼看你就知道你不喜欢化学，你学的差也就罢了，莫名其妙学这么好不是成心气我么？】 【俞鸿：什么都不说了。】 【俞鸿：不拿国金回来，看我怎么弄你的！】 【俞鸿：别以为我就没手段。】 【俞鸿：把你和林逾静拆到两个班信不信？？】 卧艹？？？ 还有这招？ 李峥眼儿一瞪，刚要回话，俞鸿又火速撤回了上一条信息。 你也知道什么叫失言啊？ 【俞鸿：明天中午来我办公室。】 【俞鸿：带好报销票据。】 这话总算让李峥舒服了。 不瞒你说俞老师，这我还真没少攒。 鉴于之前的经历，这次李峥已经成熟了。 当场就截了个图，不给她耍赖的机会。 另一边，老李和宁儿反倒没有俞鸿这么激烈。 虽然蓟大也是个好学校。 但没办法，全家都不喜欢化学。 …… 次日晨，李峥已经形成习惯，六点十五左右就会醒，下楼跑了四十多分钟才算舒服下来，洗澡吃饭，看帖回帖这些标准流程过后，骑车到校门口停车处的时候，刚好七点五十。 只是，今天的感觉不太对。 周围停自行车的同学，眼神都有些讶异。 校内，也传来了广播的声音，是每个学校校广播台都必然存在的那种女声—— 【喜讯！本校高二四班的李峥同学，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入选蓟京化学代表队，预祝李峥同学代表蓟京，代表本校，在全国化学奥林匹克竞赛上，再创佳绩！喜讯！本校……】 妈的，还是循环广播。 李峥羞耻地低下头来，狠狠锁上了自行车。 走向校门口的路上，李峥承受着各路的目光和议论，也愈发羞耻。 倒不是他不同意别人欣赏自己的英俊。 主要是对现在的他而言，这个成绩实在没啥可吹的。 强人千千万，这样的水平，在仁大附顶多就上个校刊表扬一下，根本犯不上这样。 再者，他这个第一名，是在史洋状态不佳，迟到两小时的情况下拿的。 越吹，他反而越不爽。 正当李峥闷头走到校门口的时候。 “师父！” 一个异常亲切的声音传来。 即便是李峥，也没顶住，抬头见到张小可就乐呵起来。 眼前，张小可已经换上了统一的蓝白校服，胳膊上还挂着值周生的红箍，颇有些学生干部风采了。 这，当然是假象。 仔细看可以发现，校服已经被她改过了，腰部收窄了一些，领口也小了一些，翘了一些，此外还有一些杂七杂八闪闪亮亮的东西，外加她刚好处于违规边缘的发型和睫毛。 竟然将校服都穿出了“小可风”！ 眼见张小可狂扑过来，李峥也是惊得不浅：“你这是什么？舞法天女么？” “滚呐！”张小可借势一掌扇在李峥肩头，随后也跟着上下打量起来，“师父你也不对劲呐……怎么感觉……身材更……更翘了一些？” 这话是盯着李峥的屁股说的。 李峥虽然不介意被人欣赏英俊，但那里还是不可以的。 “你怎么这么堕落了，我才刚走几天？”李峥扭身便骂道：“最近欠学了是吧？看我不考死你！” “哈哈，来啊来啊。”张小可叉腰大笑，可给她牛逼坏了，“不瞒你说，我最近好像开窍了，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可以。”李峥不禁活动起手指，“不愧是你，每次都让我迫不及待。” 正说着，一个同样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干嘛呢，干嘛呢？都走啊，站着干什么，你你你，那个值周生干嘛呢？” 张小可一慌，扭脸便跑向原位。 孙秀斌扶着眼镜快步走来，边走边嚷嚷：“值周生是要检查着装发型的，你是来聊天的么？跟谁聊呢？跟谁聊呢？” 孙秀斌一扭头，正撞见负手前行的李峥。 其实，李峥这次不是故意负手的，只是单纯的捂住屁股，不想供人观赏。 然而却依然不怒自威。 “主任早。”李峥瞥向孙秀斌，微微点头道。 只这一眼，便震散了孙秀斌的主任气场。 当然也不完全是外形威慑。 主要还是李峥现在的情况，已然是樱湖之光了。 省队第一不说，将来进名校也已成定局。 这样的存在。 即便是教导主任孙秀斌，也要敬他三分。 就算李峥公然在校内谈恋爱，她孙秀斌现在也只有敢怒不敢言了。 更何况是挑逗值周生。 “早……早啊，李峥同学。”孙秀斌硬是把指责都咽了回去，有些不敢面对李峥。 李峥眼一瞪。 每次这个表情出现，都必将伴随活力值被疯狂收割。 大家明明已经相安无事很久了，怎么又来这个？ …… 直到李峥走到班门口，恐怖的广播仍未结束。 这导致他刚一进教室，就得到了全班的哄声。 “卧艹！李哥，我可想死你了！” “牛逼啊，李峥！” “你现在比俞鸿牛逼了吧？能不能上课的时候问她一个特别难的问题啊，想看她难受。” “怎么……身材突然变翘了？” 李峥勉强回应着各种声音，很艰难地坐到了座位上。 下意识一瞥。 林逾静桌子空着。 也不知是还没来，还是不打算来。 正当李峥思索之间，右后方传来了一个熟悉且冷冽的声音—— “还没来。” 李峥一个哆嗦，回头望去。 与自己的状况不同。 江青华好像突然变老了一些，眼袋已经有些发紫了，虽然发量看似没有减少，但仔细看分头的分叉点，似乎往上推进了些许。 依照中医的说法。 他的肾，貌似已经不太行了。 “你……还好么？”李峥颤声问道。 “我很好。”江青华勉强笑道，“就知道你会先看那里，这大概也是一种心有灵犀吧。” 李峥又是一个哆嗦：“我只是关心她物理学的咋样了。” “呵呵，那你算问对人了。”江青华笑着抽出了一本小绿书，书名尤其刺眼—— 《物理竞赛教程》。 “你？”李峥瞪眼了。 “不错，我也找陶老师报名了物理竞赛。”江青华狠狠点头，“人，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对吧？” “是这样没错……但也要注意程度啊……”李峥有些心疼地劝道，“总不能太透支身体的。” “我没有，我每天十点准睡觉，才没有熬夜复习。”江青华说话的同时，腿上摊着的另一本物理竞赛教材掉在了地上。 李峥低头瞅向了这本大号的，有些皱巴的黄皮书—— 《俄罗斯中学物理赛题新解500例》。 你妈的，看这书名就是邪典啊。 江青华匆忙捡起题册道：“晨读的时候，看两道题是合情合理的。” “别这样青华……学习的核心不是爆肝啊……” “就是。”旁边的刘新更加心疼，“快救救他吧李哥，最近打篮球的时候他都在叨唠弧线轨迹什么的……” 此时，预备铃终于响起，恐怖的喜讯循环广播总算结束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刘新就开始倒计时。 “林逾静还有10秒到达。” “9……” “……” “3……” “2……” “1！” 计时结束，三人同时望向教室门口。 并没有人。 “唉？这个不会错的啊。”刘新纳闷道，“难不成今天真的请假了？” 李峥哼了一声：“一定是偷偷在家复习物理呢。” “这个不用偷偷，李哥，林小姐光明正大。”刘新说着指向低头看俄罗斯妖题的江青华道，“这个，才叫，偷偷。” 江青华骂道：“我只是不想太高调而已，万一连初赛都……” “别想结果，自信点。”李峥回身点头道，“化竞初赛的时候，我看到有人现场崩溃了，这种孤注一掷的心态，或许才是失败的原因。如果有可能的话，尽量别想结果，学习本身不妙么？” “这个……也是。”江青华挠了挠头，“感觉平常做物理卷子，轻松了很多。” 挠完头，他还甩了甩手，把挠下来的头发甩掉。 “对，就是这样。”李峥不敢去看地上到底有多少头发，只笑道，“有一说一，现在，你物理应该已经能秒杀我了。” “哎哈哈——”江青华再次挠头笑道，“哪里的话，没这么快的。” “我最近除了日常看两小时语文，完全没沾化学以外的任何东西。”李峥抿嘴笑道，“月考怕是要炸。” “不会的，你就别装了哈哈哈。”江青华一兴奋，又挠掉了一大把。 他已经习惯这个景象了，只是笑盈盈地拍手掸掉头发。 “别再抓了，求你留着点吧。”刘新心疼地按住了江青华的双手，“还有，我李哥是不会装的，他说没碰就没碰。” “真心话。”李峥叹道，“手生得很，万有引力公式我都快忘了……” “那……你还真是得找找手感啊。”江青华笑了起来，“我现在套那些公式，根本不用动脑了，完全是肌肉行为。” “厉害。”李峥稳稳点头。 “嗨，不就是多做了几道题么。”江青华又开始挠了。 正说着，李峥耳朵一抽。 仔细听。 楼道里有声音。 很微弱。 但只能是那个声音了。 “唔……唔唔唔……” 竟然没有在家偷偷学物理？ 很快，林逾静出现在教室门口，不过是被张小可捕获押解的状态，还在唔唔挣扎。 “在下，值周生兼副班长宣布，你头发太长了。”张小可押着林逾静走向窗边，满面邪笑，“罚你被揉脸！” “唔？” 接下来，是一系列不可描述的景象。 另人意想不到的是。 林逾静明明被捕获了，却一个反手扭身，反而将张小可绕了进去。 接着按在自己桌上，完成反杀。 最后，她一只手抓着张小可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疯狂侵犯张小可的脸蛋。 “揉脸！” “啊噗乌鲁……”张小可精心打理的发型，卷起的睫毛，都彻底的废了，而且整张脸像是在被飓风狂吹一样，挣扎求饶，“不……不敢了……饶了我吧……” “呼。”林逾静这才撒手，随后也下意识望向李峥的座位。 四目相对。 同时都是一慌，低头避了一下。 紧接着，又都觉得自己慌个毛，又猛瞪向对方。 再之后，先后眯起眼来，尽全力表达出对对方的轻视。 后排。 江青华看着这一系列的同步。 除了死捏着腿上的俄罗斯500题。 并没有任何表情。 他早已心如磐石了。 不慌，不气，不酸，不下雪。 这是江青华的“四不”原则。 很明显，林逾静只关注学习上与她比肩的存在。 你李峥学得，我江青华学不得了？ 大不了笨鸟先飞，比你早几个月就死肝物理竞赛。 就像你说的，李峥，天道酬勤。 只要干掉这俄罗斯500题。 也许，与林逾静共赴物竞决赛的，就是我了。 江青华回过神来，才发现林逾静已经反押着张小可来到了这边。 “唔。”林逾静一把将张小可按回了座位上，冲李峥道，“管好。” “不好意思，添麻烦了。”李峥也自知是自己的问题，承认了错误。 张小可唯有无能捶桌：“靠……想不到武力值也这么高……” “武力值我还是推荐高三的一位同学。”李峥小声哔哔，“只要你拉拢了乔碧霞，就可以对林逾静为所欲为了。” “！”张小可恍然大悟，“有道理啊。” “她跑的慢，追不上我。”林逾静一扭脸，本来要走，却又忽然停住，背着身问道，“签约？” “没签，硬给拒了。”李峥答道，“没办法，还是物理数学更妙一些。” “~~~”林逾静这才舒适起来，蹦跶着回到座位。 张小可却惊了：“你刚刚说啥？拒了啥？” “没啥。” “不会是蓟大的合同吧？”江青华也惊得扔掉了俄罗斯500题。 李峥低头整理起书包：“那个合同有很强的排它性，我不敢签罢了。” “我来翻译一下。”刘新抬手道，“身为李哥骨灰粉，我还记得李哥全校演讲时说的话，反正也能考上，签了会不自由，大概是这个意思。” “那也太过分了。”张小可寻思起来，“可千万别让俞鸿或者刘晓东知道，不然干死你。” “他们已经……知道了。”李峥脸一沉，想到中午要面对俞鸿，有些紧张，“你们也别往外说了，蓟大化院的老师都挺好的，不想让他们没面子。” 刘新当场就拍了胸脯：“一定不说。” “我的嘴你还不放心吗？”张小可舔唇眨眼。 “我只是一台物理学习机器罢了。”江青华重又拾起了500题。 眼看就要上课，林逾静却又反常地绕了回来，把一张纸拍在了张小可桌上。 “有奖励。” 说了这一句话后，她扭身就跑，回到自己座位上，一秒之内进入趴睡状态。 “啥？”张小可满面疑惑地打开了折纸，看着里面的内容，吓得干吼出来，“物理题？” 江青华又放下了500题，红着眼睛，扯着脖子问道：“给……李峥的么？” “给小可的吧。”李峥摆手道。 “我做啥了我？”张小可一脸懵逼，“再说……除了师父，谁会拿这东西当奖励……” “等等！”刘新眉色一紧，忽然抬手，“我知道了。” 面对这道物理题，刘新本来是最不配发言的。 但李峥不得不承认，这个外表老成的男人，在莫名其妙的问题上，总有种超乎寻常的直觉，越是没道理的事情，他的意见，就越值得一听。 “你们听我分析啊。”刘新比划道，“林逾静的发言从来都是很精简的，会省略很多内容，只有一个中心词，需要我们脑补。” “首先，直觉告诉我，现在她心情很好。” “心情好的人，就会想发红包，想开心一下。” “所以，她发了这道题。” “但请注意，她说奖励的同时，前面还有一个‘有’字。” “这是不是很多余？这是不是完全不符合林小姐的语言风格？” “所以，我认为，这个‘有’字里，藏着最关键的内容。” “‘有’奖励。” “物理题。” “明白了么，诸位？” “这道题本身不是奖励。” “而是说，谁做出来了，谁才有奖励。” 刘新沉声落座：“我是没机会了，你们三个，倒都可以试试。” “幼稚。”李峥哼了一声，“我一眼都没看过竞赛，期中考后就没碰过物理，她现在的水平给我出题，我不可能做出来。” “嗯……”张小可看着题面道，“虽然我做不出来……但我能看懂……搞不好，可以试试呢。” “咳……”江青华干咳了一声，“我正好也在准备竞赛，做什么题不是做么，要不给我试试。” “那稍等。”张小可火速抽出自己diy的卡通柴犬狗头笔袋，“我抄两份给你俩，我们同时做。” “这么一说，毕竟是林逾静的题，我也可以试试。”李峥瞥着题面，稍微有些松动了，“做不出来不丢人。” “对，不丢人。”江青华嘴角一扬。 就是现在。 半个多月的孤注一掷。 是时候见收成了。 这一次，我们正面交锋。 实力说话！ 156 情商！ 铃铃铃—— 铃声中，唐知非抱着教案步入教室。 起立问好标准流程过后，唐知非如往常一样，低头看向这节课的内容提纲，同时习惯性地抬手抹了抹头发，抹过耳后。 每当此时，看着这样认真的唐知非，同学们都会很享受，似乎闻到了缕缕清香。 只有李峥，岿然不动，好像在努力对抗着什么。 对抗之间，唐知非猛一抬头，瞪了过来。 李峥浑身一个哆嗦。 我就心里想想你也知道？ 读心术？ 唐知非见李峥一个哆嗦，自己也是一个哆嗦。 其实她本来根本没有多想，只是看到李峥这个反应，感觉很不好。 这么久没见了，你脑子里就不能想点别的么？ 虽是如此，唐知非却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骂人，只好压抑着不爽开讲。 “虽然广播里已经表扬过了，但班里还是要表扬一下，特别是还有另一件事。” 唐知非说着拿出一纸信件。 “这是化竞初赛，全市第一名获奖者史洋，与他父亲联名写的表扬信。” “课间操的时候，会全校宣读，我这里只提炼一下主要内容。” “在化竞集训中，李峥与史洋，虽是竞争关系，但李峥却始终贯彻友谊第一的原则，在史洋身体严重不适的情况下，力排众议，尽全力辅助史洋，完成了集训考核。” “昨晚，市一学校的校长也联系了本校校长，表达了感谢，晚些会送来锦旗，后续应该还会有更深一步的交流。” “虽然李峥已经听过很多次掌声了。” “但我们还是再为他鼓一次掌吧。” 说到这里，班里人才“哇”了出来。 接着跟随唐知非集体鼓掌。 前面的内容，什么史洋，什么辅助考核之类的，其实大家都听不太懂。 但市一学校这个名号，却着实惊吓到了所有人。 以武林为喻。 这几乎相当于名冠江湖的华山派屈尊向某个渔帮示好。 这么一看，那个史洋，多少也是个华山派大弟子级别的人物。 也就是说，上个礼拜，我渔帮首席渔夫行走江湖的时候，无意间救了人家大弟子一命。 不过，虽然这种事很神奇。 但学习第一，比赛第二这种事，确实也像是李峥干出来的。 这掌声，也让李峥愈发羞耻。 不过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搞这么隆重干什么？ 怕不是渔帮掌门刘晓东，很想攀上华山派的关系吧。 掌声过后，唐知非按照惯例，安排起本周工作。 “这个星期，三件事。” “第一，是今天下午三点半开始的家长会。” “三点二十下课后，请大家立即收拾书包放学，别忘了把名签贴到座位上。” 李峥一愣，蹭了蹭旁边正在飞速抄题的张小可：“我怎么都不知道？” “家长群通知的，你爸妈知道就成。”张小可忽然顿了一下问道，“你爸你妈谁来？” “我感觉都不会来……” 台上，唐知非抬起了第二根手指，语气突然刚了起来。 “第二，两位学委，自从担任班干部以来，没有进行过任何工作。” “我也不奢望你们能做什么了。” “只求你们在中午之前，共同写一套各学科的简明学习方法。” “可以综合各科课代表的意见。” “我会在家长会时复印分发，给诸位家长和同学参考。” 这次，李峥和林逾静同时都是一个哆嗦。 生气了，唐知非生气了。 “最后，我能感觉到期中考试后大家的松懈。” “如果继续下去，我们班很快就会在月考时被打回原形。” “鉴于李峥、林逾静过于突出的成绩，咱们班的平均分其实已经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了。” “虽然我很希望陪伴在坐的每一位同学，直至高三毕业。” “但站在客观的立场上，高二期末的分班考试后，李峥和林逾静，高三必然会进重点班。” “我也希望，我们班尽可能的，多挤进重点班几个人。” “虽然不舍，但选拔考试依旧是我们的教育主题，学历也是你们未来人生的基点。” 说至此时，唐知非重重点头。 “所以，在坐的任何人，只要你有决心。” “我都会尽全力，帮助你进入重点班。” “我希望在月考，看到你们的决心。” 唐知非一席话虽然说得决心满满。 但依然没遮住那隐隐的不甘。 全班沉寂。 无人鼓掌，也无人附和。 只有一种淡淡的伤感。 这大概就是普通班老师的悲哀了。 辛辛苦苦，培养出最好的学生，却要目送他去重点班。 你培养的越用心，结果越喜人，失去的也就越多。 鉴于气氛如此悲怆。 李峥主动举起了手。 “就你不许说话。”唐知非立刻抬臂扭脸，“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把我们班变成重点班’，‘全班都考进重点班就是了’这种话对吧？这是不现实的，你要说这些下课自己说去。” “不是。”李峥开口道，“对我来说，哪个班谁教都一样，我跟刘校长说不转班，他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所以唐老师你不要这么悲怆，我会留下来的……” 顿时，哄声四起。 “呜呜呜！！” “什么啊！” “李哥够义气！” “唔！”林逾静更是于趴睡之中惊起身。 看着李峥。 满眼只有两个大字—— 情商！ 她也随即抬手表态：“我喜欢唐老师，我也不走。” 这下子，哄声更大了。 你说清楚。 仅仅是喜欢唐老师么？ 张小可也跟着抬手：“他们都不走的话，我也不走。” 江青华走投无路，不得不抬手表态：“我愿意永远当唐老师的班长。” 平日羞涩的刘月轩也激动点头：“我也是，要当唐老师的课代表。” 唐知非吓得一捂脸，背过身去，使劲甩着手道：“不行不行，千万不行！这不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这么搞家长该急了，学校也得急，尖子都不去重点班，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么？到最后还是会让我做工作的，你们别害我！” 李峥当即点头道：“不慌，学校那边，我去谈。” “住口！”唐知非背身抹着眼睛道，“你再说话就给我出去罚站！” 157 完美解答 这之后，唐知非又用了很久才把情绪缓和下来，凭空浪费了小半节课，才终于开始讲语文。 至于分班事宜，虽然依旧有些麻烦，但那也是明年六七月的麻烦了。 眼前，还有迫在眉睫的事情。 那就是张小可抄的题。 “三张，一人一张，我做原版。”张小可把题塞给李峥和江青华后，咬开笔帽，气势满满，颇有些李峥早期的风范，“倒要品一品，静静出的题有多妖。” “对的。”江青华冷峻抽笔，“只是为了学习，不是为了奖励，咱们走的是这个路子对吧？” 听闻此言，李峥头一次觉得，江青华竟也是个可塑之才。 混了这么久，可算是逐渐上道儿了，不错不错。 既然是比赛，李峥也便没有加速作弊，只是如以往一样低头瞄向题面。 别说，自己虽然最近做了海量的化学题。 但一看物理题，终究还是更亲切一些。 就好像一个男人，遍历了世间的风尘，最后恋的还是那一口家乡菜。 李峥不再多想，开始审题—— 【2011年8月，我国发射的宇宙飞船“嫦娥二号”完成探月任务后，首次从绕月轨道飞向日地延长线上的拉格朗日点。】 【在该点，“嫦娥二号”和地球一起同步绕太阳做圆周运动。】 【已知太阳和地球的质量分别为ms和me，日地距离为r。】 【该拉格朗日点离地球的距离x满足的方程为_______。】 【由此解得x≈________。（已知当λ&amp;lt;&amp;lt;1时，（1+λ）^n≈1+nλ） 李峥看完题的第一反应是。 应该是物竞题。 但没那么难。 与首次接触化竞题的感觉完全不同。 当时看那些恐怖的化合物，根本就是一头雾水，只能硬来，能混一分是一分。 因为化竞中大量涉及本科级别的化学知识，学没学过化竞，根本就是天壤之别，经常连题都读不懂。 但这道物竞题，李峥能读懂，并且立刻有思路，只是不确定能解出来。 林逾静偷学了这么久，大家又憋了一个礼拜没见面。 拿出来问候的物理题，就这么简单么？ 我一个一眼没看过物竞的人都能试上一试？ 或者是我太自大了？ 也许……很难？ 李峥不确定，只好先做起来。 这道题审题的时候，唯一的那一点点困难，大概就是“拉格朗日点”了。 浸淫科幻小说的李峥，自然熟悉这个概念，但纠结于此只会让这道题变得复杂。 实际上，解这道题，根本不需要知道“拉格朗日点”是什么鬼东西，只需要注意题面给出的关键信息即可—— 1，这个点在日地延长线上。 2，在该点，飞船和地球一起同步绕太阳做圆周运动。 这两点，虽是文字叙述，但在物理爱好者眼里，瞬间就可以化为几何图和数学算式。 既然飞船在日地延长线上，就说明它受到地球和太阳的引力，方向相同，只要把两个引力相加，即是飞船圆周运动的向心力。 既然与地球同步绕太阳，就说明角速度w相同。 同时，圆周运动角速度，半径，与向心力之间，又存在f=mrw^2 接下来，只需要把这几个方程列出来，联立求解就是了，初中数学。 三五分钟的功夫，第一问的结果就出来了。 该点离地球的距离x满足的方程为—— ms/(r+x）^2+me/x^2=ms(r+x）/r^3 这个结果颇有些复杂，但思路和计算是真的很简单。 再看第二问。 由此解得x≈_____。 这……不就是解上面的方程么…… 这是一道数学题了吧？？？ 再看上面的方程，很明显已经过于复杂了，用现在掌握的数学知识，是不可能硬解出来的。 其原因就在于等式第一列分母上的（r+x）^2，这个东西直接将方程拉入了深渊。 但李峥，并没有慌。 只因题面上，有个刺眼的东西，仿佛一直在喊“不会就看我！不会就看我！” 那就是最后括号里的提示。 （已知当λ&amp;lt;&amp;lt;1时，（1+λ）^n≈1+nλ） 外加最后的问题，也是x≈。 这就很明显了。 需要用这个公式，简化（r+x）^2。 理清思路后，首先将（r+x）^2改变形式，变成（1+λ）^n就是了。 这样就变成了（1+x/r）^2r^2。 之后代入上面那个公式…… 最后联立第一问的方程…… x≈{（me/3ms）^1/3}r 看着这个舒适美观的答案，李峥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爽啊。 还是做物理题爽啊。 最后还有半道数学题提味儿。 痛快！ 即便是搞定了那么多恐怖的化学题，但带来的爽感，依旧不如这道中等难度的物理数学题。 只是，这个难度…… 林逾静，真的是在考人么？ 想难倒老子的话，至少来点难题啊…… 难不成……她有其它目的？ 这道题里面藏着货？ 李峥不由得再次望向了题面 拉格朗日点，嫦娥二号宇宙飞船，同步环绕。 这些名词，以及整个环绕过程，本就充满了物理之美了。 就像林逾静那篇名为《她的旅行》的作文一样。 那篇作文里，可没有半个公式。 而是用纯粹感性优雅的方式，描述了整个物理过程。 如此看来…… x的解，绝非终点。 刚刚的整个解题过程，便是将这些优美的文字，变化成上头的公式。 那么现在结果出来了，不妨再将数字结果，翻译回感性的文字。 从这个角度看，最终的问题不再是x≈什么。 而是嫦娥二号，要飞出多远，才能与地球永恒的环日共舞。 李峥眼儿一缩。 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no. no. no.. 这不是物理题。 是比喻暗示题。 我李峥属土，等于地球。 你林逾静是女的，等于嫦娥。 太阳是永恒的中心，是初心与信仰，等于物理学。 换算过来。 你林逾静，想与我李峥伴在一起，进入物理学的怀抱。 要走多远呢？ 想到此，李峥面露喜色。 哈！ 老子懂了。 妙啊！ 不愧是林逾静，就知道你不会出那么单纯的题。 你在暗示我，要和我一起进蓟大物理学院对不对？ 如果我读懂了你的暗示，就填上那个答案对不对？ 有意思，这样的题有意思。 李峥不假思索，掐指一算。 这便在x的解上面，加了一个等号，填上了那个真正答案—— 【564】 距离高考还有564天！ 158 李毅的秘密任务 写下564这个数字后，李峥圆满拍笔。 他的感觉，自然是很妙的。 但在唐知非的视角里，这一点也不妙。 语文课本的课时本就很惨了。 你李峥上语文课刷题，我忍了。 你林逾静大清早就开始趴睡，我也忍了。 可你江青华和张小可是几个意思？ 正副班长当面拆台？ 张小可先不说。 江青华准备物竞的事情，唐知非还是知道的。 关于竞赛对常规学习的影响，她早已强调过不止一遍，江青华在这种前提下，依然心意已决，唐知非便也没说太多，只得鼓励一番。 现在这个架势，张小可也要蹚浑水？ 现在看来，李峥打了鸡血似的高歌猛进，确实振奋了学生们的信心。 但这股狂热，同时也让一些人开始看不清自己了。 唐知非虽然很气，但上课的时间，并未直接提醒或是批评二人。 直至下课铃声响起，收拾教案总结的时候，才不轻不重地开口。 “老师没法提着你们的耳朵，强迫每个人必须听课。” “尤其是成绩偏好的同学，老师相信你们的自我判断与时间统筹。” “如果事实证明你们不听课会更好，那老师会祝福你们，为你们高兴。” “如果事与愿违，结果并没有那么美好。” “也希望你们也不要气馁，及时调整，尽快回到正轨。” 话罢，她便抱着教案离去，怎么看都走得很急，也很气。 虽然她话说的很轻了。 但班里人依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唐老师发脾气了，她终于发脾气了！” “这也算发脾气？” “这肯定算了，走路都扭起来了。” “谁？到底是谁？连唐老师的课都不听，李峥和林逾静除外……” 众人四下搜寻之中，张小可和江青华迅速藏好了自己的答题纸，假装收拾起书包。 “下次斗题……还是生物课吧……”江青华低头喃语道，“真不该惹唐老师……” “英语课也行。”张小可回头问道，“你做出来了么？” 江青华脸一僵，反问道：“你做出来了么？” “我不告诉你……”张小可也有些脸红。 二人同时转望李峥。 李峥下意识对起了答案：“564对吧？” “？？？” “？？？” “这是方程题啊师父，没有确切数字的，答案一定是ME，MS，R一类的东西，怎么会是一个数字解？”张小可甚至怀疑起自己，重新低头审题，“难道我漏看了什么？” “呵呵。”江青华也稳了下来，瞬间荡漾出了上个学期才有的自信，轻甩了甩头发笑道，“就算真有数字解，564也是不可能的，这种天文题，最后问距离，至少都是以多少万千米为计量的，不可能是几百。” 张小可重新看了一遍题后，扭头笑道：“师父是不是太久没碰物理了，好滑稽哦~” “唉，谁都有失误的时候。”江青华忙抬手道，“李峥的手感很快会回来的。” “嘿嘿，感觉，终于能赢一次了……”张小可舔着嘴唇，迫不及待抬手喊到，“静静，判卷。” 林逾静其实也早就准备好了。 此时，她手上攥着一个小信封，依旧有些纠结要不要起身。 每当这种时候，张小可都会选择强推。 她三两步奔到林逾静桌前，双手从后背插入她腋下，反抱着她的身子就开始往这边拖。 “！” 这一抱搞得林逾静汗毛直立，很激烈地钻了出来，又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才勉强被赵小可推了过来。 张小可二话不出，拍出了自己的答题纸：“如何？” 林逾静低头看去：“第一问对了，第二问没做，50分。” “够用了，得分最多的拿奖励对吧？”张小可看着林逾静怀里小信封的一角，已然搓起手来，“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的奖励啊……越来越期待了。” “别高兴的太早……”江青华红着脸起身，双手向林逾静呈上了答题纸，“我只是一名普通的物理爱好者，只是单纯的想刷题，并不是为了奖励的，当然如果有奖励，我也是不会拒绝的……总之，请过目。” 林逾静只用余光一扫，瞬间又望向了别处。 “全错了。” “啊？！”江青华一个哆嗦，又掉了些许头发。 “哈哈哈。”张小可一把抢过江青华的答题纸，看着答案笑道，“你这个是什么嘛？直接就MEMS/^2了？你在想屁吃。” 江青华瞪眼问道：“不是问这个公式么？” “哎哎差太远了，我都懒得给你讲。”张小可汪汪大笑，同情地望向江青华，“加油，努力，要坚强！” “啊……” 江青华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 其它事，也就罢了。 现在学习竟然被…… 被张小可鄙视了…… 明明是恶补了很久的物理…… 难道连李峥的狗徒弟都不如了？ 此时，李峥也背着头，有些拘谨地递上答案：“我……不太敢100%确定，但应该就是这个吧。” 林逾静原地顿了顿，痛下了一番决心一般，终于接过答题纸。 只看了一眼，便瞬间低头，把答题纸死死地按在了桌上。 长发挡脸，不说话。 这也是她不想被人看到表情的惯用伎俩了。 “哈哈！”张小可大喜击掌，“被气到了吧？” “全……全对……”林逾静气若游丝，死抓着答题纸，“隐藏题也……” 说到此，她突又使劲甩了甩头。 “不不不，没有隐藏题，你……你乱猜的。”林逾静一把拍下了手里的信封，回身从桌上拿起火箭水壶，披头散发地跑了出去。 三人愣在原地。 片刻后，张小可不甘地抢过了李峥的答题纸。 “第一问，咱俩答案一样……第二问……看着也对了……”张小可抓纸怒问，“就是这个564，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怎么看都是你把隐藏题答出了啊。” “哼，连第一层都没做出来的人，还妄想理解第三层么？”李峥说着，轻轻拾起了桌上的信封，“加油，努力，要坚强。” “啊！”张小可死命抓头，“怎么这都没干过你？我怀疑你裸考物竞都能拿奖了，反正有好多江……有好多人垫背当分母呢！” “啊。”江青华又呻吟了一声，“你想说我是垫背的对吧？是我吧？” “没没没……”张小可慌忙劝道，“你很坚强，要努力，加油就可以了。” “这不就是反过来说了一遍么……”江青华默默垂头，“算了……物竞还是算了吧……唐老师说的对。” “别慌。”李峥正色劝慰道，“暂时不妨把物竞当做一个爱好，等我开始准备的时候，可以为你选题来做，寒假再突击也不迟。” 江青华先是一喜，接着欲言又止，表情稍显浮夸：“怎么好耽误你的时间？！” “没事，我寒假时间挺多的，八成还会约你打篮球，约小可逛街的。” “喂喂喂！”张小可慌忙按住李峥，“一起逛街这种事不能乱传啊。” “你在想什么？”李峥摇着头落座，“我都不怕被传绯闻，你慌什么？” “我好想打你啊！” 李峥哼笑一声：“我的力量和体能进步了很多，你打不过我的。” “我不信，我打！”张小可一通乱拳砸了过去。 李峥一个扭身，见招拆招，如咏春一般也是一通乱拳伺候。 师徒乱拳互捶，竟然看上去还很激烈的样子。 打铃的时候，张小可终于体力不支，败下阵来。 她捂着不知中了多少拳的胳膊，有点想哭：“你真打啊……” “你就不是真打了？”李峥晃着腕子骂道。 “那男生和女生一样么？你欺负人！” “并没有，我只用了五成功力。” “骗人，你都拼命了。” “那我们再来一局，你感受感受什么叫拼命。” “我错了，我错了……” 待数学老师朱洪波走进来的时候，李峥才终于屏气凝神，顺便，背着身向右后方递话。 “青华，你如果寒假的时候，依然不甘心，想试一试，我会帮你，不想也无所谓。” “我……”江青华一愣，沉思良久后，终是收起了俄罗斯500题，“那……到时候再说吧，谢谢你。” 他本想到此为止，但还是忍不住问道：“564，到底是什么？” “一场遥远的旅行。”李峥抚着信封轻吟道，“他和《她的旅行》。” “……”江青华本已是铁石心肠。 但这次的力度。 实在是太大了。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柠檬酸了。 是一股浓硫酸。 妈的……为什么要问…… 虽然很痛，但一个事实已经很明显了。 只有精通物理，才能走进林逾静的内心。 一切差距，都是技术差距。 不行，还远不是放弃的时候。 他含恨咬牙，又双叒叕掏出了500题。 …… 数学课，朱洪波其实讲的很好。 但李峥依然是不会听的。 待张小可和江青华稳定下来后，他才终于端详起林逾静的奖励—— 一个信封。 这自然不是普通的信封。 而是嫦娥二号发射成功的纪念版信封。 大小与普通信封无异，左下方印着嫦娥二号的概念图，中间是一个像纸箱子一样的飞船核心，两侧是展开的太阳能板。 元的纪念邮票。 右下角的邮政编码上，清晰地写着564。 果然…… 无论是这道题，还是这个奖励。 都早就准备好了。 李峥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信封。 里面同样是一张嫦娥二号的纪念明信片。 只是旁边注明的不是一段地址，而是一段有模有样的话。 【兑换券】 【凭此卷，可在2019年寒假期间，向林逾静兑换《流浪星球》电影票一张。】 【过期作废！】 【作废！】 【全都作废！】 李峥愣了很久。 这么深的套路。 层层套娃。 就这？ 你这个奖励也太水了，跟老子的珍品卫星模型能比么？ 多稀罕一张电影票啊，作废有必要说三遍么？ 不过话说回来…… 自己只读过流浪星球的科幻小说，很不错。 竟然已经拍成电影了。 那还是值得一看的。 虽然这个奖励很小气，但也算刚好有用。 李峥这便抬起明信片，望向林逾静的方向。 此时林逾静依然在趴睡，脸冲着这边，脸部都快趴到怀里了，左臂不时有些生硬的起伏。 根据李峥多年观察林逾静的经验。 她正在假装趴睡。 实际上是透过手肘和桌子之间的缝隙，在进行反观察。 叶城主毕竟是个小气人，连观察对手都这么没胆量，不像我西门吹雪，光明正大，目不转睛地看。 既然知道林逾静在暗中观察，李峥也便拿起明信片晃了晃，点了点头。 瞬间，林逾静扭了个身，脸藏进窗帘朝向另一边趴睡了。 嗯，这就是收到信号了。 《流浪星球》毕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科幻小说，电影效果再差，也是难得自己喜欢的题材。 就连老李和宁儿这种七八年没进过电影院的中年人，一定也会喜欢。 嗯，那找林逾静兑完票，以此为由，再给他俩买两张，一家三口一起去。 学习家族的科幻电影节。 YES！ …… 因为有家长会的关系，下午三点提前放学。 李峥一个礼拜没碰篮球了，颇为手痒，便又联系乔碧霞，让她擒住林逾静和徐梦溪，把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放松球赛组织起来。 另一边，家长们也陆续进入学校。 其中，有一位名为李毅的家长，来得尤其的早，三点半开会，提前半小时就到了。 他自然是带着任务来的。 这个任务，藏得很深，十分保密。 全世界，一定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就是—— 会亲家！ 在见到亲家之前，他毫无疑问在校门口就见到了儿子。 远远看见李峥在和一些女生打篮球，还有几个女生在观看。 观者中叫嚷最欢的正是医院里见过的那个比较浮夸的女孩。 李毅眉头当时就是一皱。 但看到林逾静，眉头又是一舒。 看到乔碧霞又是一紧。 看到徐梦溪又是一松。 他不得不摘下眼镜揉了揉。 太难了。 难的原因无它，只因李毅到现在为止。 都不确定到底哪个才是林逾静。 今天，无论如何，必须搞清楚。 怀着这样的决心，李毅踏入了教学楼，按照家长群的留言，一路找到了高二四班。 此时学生刚走完，唐知非一个人在教室里，站在讲台前，操练着演讲。 “各位家长，感谢您们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这次家长会……” “不好，全是废话……” “家长们下午好，今天是……” “不行太无聊了，那……” “家长们，我可想死你们啦！” “哈哈哈……好玩……” “不行不行，再想一个……” “呦，好久不见了大家。” “哈哈哈这个太张小可了。” “……” 李毅等了很久，实在是忍不了了，终于“咳……”了一声，探进教室门。 唐知非一个哆嗦，慌忙整理起仪容。 一看是李毅，她又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谁呢……” “哎呀，挺努力的啊，唐老师。”李毅笑呵呵地走进班里，四处寻觅起来。 “李峥在那里，倒数第二排。”唐知非直接指向了李峥的座位，略显愧疚地说道，“真不好意思，您和李峥妈妈这么忙，其实可以不来的。” “嗨，家长会哪能不来。”李峥依旧在四处寻觅，其实李峥早就私信他座位位置了，但李毅却强行在教室里展开了“弓字形”走位，每个桌子上的名签都得扫一眼。 “倒数第二排……”唐知非道。 “哎呀，人还没来，溜达溜达，坐着难受。” “那……你随便吧……”唐知非俩眼一眯说道，“可惜了，林逾静家长有事来不了。” “啊？！”李毅猛然回身，双目圆瞪。 那我还来做什么？？？ 多切几个瘤子不香吗？ “逗你呢，林逾静母亲来。”唐知非哼笑一声，眼睛越眯越小，“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越来越顺了，李老师。” “啊，我就是……”李毅挠了挠头，“就是想交流一下嘛，一起引导孩子，不要过早的……过早的……嗨其实也不早了……我跟李峥他妈16岁就……” “够了，李老师！”唐知非慌忙抬臂，“那天吃饭的时候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是么？喝多了，忘了哈哈……” “好了，您也别找了。”唐知非指着中间窗户道，“林逾静是那个靠窗的座位。” “哦哦，没事，我就转转……哎呀李峥正打篮球呢？”李毅借机凑到窗边，林逾静桌前，观察起桌面。 表面上，这套桌椅很整洁。 但细看，不难发现，桌上的颜色深浅不一。 这个形状。 好似有个人趴睡在上面，把桌子都趴变色了。 未等他多想，唐知非也凑到了前排的窗前：“李峥篮球打得很好的，不过平常喜欢跟林逾静徐梦溪乔碧霞他们打。诶？张小可也在。” “等等……你刚刚说了好多名字……”李毅使劲抬了抬眼镜，努力瞪向了远方的篮球场，“哪个？哪个是林逾静？” “就是那个，瘦的。” “都不胖啊。” “不是吧，乔碧霞还是挺强壮的。” “那……那是个女的？” “注意言辞李老师，乔碧霞和李峥关系非常好的。” “啊？又多了一个？” “……” 159 李毅的故事会 篮球场。 照样是往日的六人阵容，随机分组对抗。 但今天的对抗，很凝重。 没一个人说话，只是单纯的打球。 李峥虽然球打的很顺，但内心却充满疑问。 我不在的这一个多星期，发生了什么？ 刘新向乔碧霞表白失败？ 中场休息的时候，为了找出大家都不说话的原因，李峥观察起其余五人。 首先是林逾静。 嗯……她没毛病，说话才是出问题了。 再是江青华。 从眼袋上来看，应该是没有精力说话了。 之后是刘新。 他总是不时望向校门口和教学楼，大概是因为害怕家长会的缘故吧。 乔碧霞。 她说了，但没人理她，她自知无趣，也便不说了。 最后是梦溪老师。 李峥注意到，梦溪老师全程都只盯着篮球，跑动十分积极，甚至数次尝试突破。 反常，很反常。 平时，梦溪老师是毫无取胜欲望的，打篮球对她来说，只是能顺便锻炼身体的社交场。 就像很多女生打游戏根本就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换装和聊天。 而今天，梦溪老师这个社交玩家，突然变成了求胜玩家。 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峥凝神思索之间，一个庞然大物逼到了他的身后。 “不是一天了……”乔碧霞沉声叹道，“上周就开始了。” “家里……出事了？”李峥惊问道。 “没有。”乔碧霞抿嘴摇头，“和她说话会很正常，但扭脸就变成奋斗狂人了，上课的时候也是，午休的时候也是。也不知她还从哪里搞来了自律训练法，高效学习法之类的东西，给自己制定了严格的时间表……整个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现在的篮球活动，也是她日程中每日30分钟运动的一环，她必须要做到心率多少多少，出多少汗才算达标，就算你不让我拉她来，她自己也会来的。” “听起来……”李峥沉吟道，“好像不是坏事啊……” “呵呵。”乔碧霞冷笑一声，“首先用链式学习法制定学习策略。” “啥玩意儿？” “上课记笔记，一定要用康内尔笔记法。” “？？？” “然后根据艾宾浩斯遗忘曲线安排复习计划。” “你说慢点。” “之后是基于SMARTGoal的目标管理。”乔碧霞呆望向李峥，“我不解释，是因为我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但梦溪坚持这些东西可以帮助她进步。” 听到那些恐怖的名词，李峥的眉头愈发紧致起来。 学习的确可以有一些指导方法没错。 但最关键的还是找到自己的节奏和方法。 用那些僵化的，不知道哪里搞出来的方法硬来，就像是想发财的人疯狂阅读成功学书籍后，全盘复刻马芸的行为一样，不仅无法成为下一个马芸，更会耽误自己。 因此李峥在推广学习的过程中，始终只推荐教材，并未推广自己死刚硬啃的学习路数，毕竟大家时间有限。 身后，乔碧霞的声音更加凝重了一些：“我搞不定，静静不会搞，要不是探探？” “没办法，你们情商都太低了。” 李峥提了口气，想好说辞后，拿起水壶，一路走到徐梦溪身旁落坐。 徐梦溪依然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李峥。 李峥只好开口硬聊：“话说，好久不见啊。” “嗯，是啊。”徐梦溪平缓答道。 “最近在忙什么啊？” “学习呗。” “……”李峥挠了挠头，感觉自己的台词被抢了，但他并不慌，接着问道，“上次给你的那几本教材怎么样？” “挺好的。”徐梦溪随即起身，做起了原地拉伸。 这下李峥有点顶不住了。 每个问题都会被终结。 这不是我情商的问题吧？ 难不成…… 梦溪老师开始讨厌我了？？？ 关心则乱。 李峥乱了。 他也慌忙起身道：“梦溪老师，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了？” “没啊。”徐梦溪直视着前方道，“都很好啊，我没事的。” “可平时你不是这个风格的。” “我也要做出改变啊。”徐梦溪微笑着说道，“不然，就永远这么普普通通的么？” “普普通通很好啊？”李峥惊道，“我也普普通通啊。” “嗯……是吧……”徐梦溪只抿了抿嘴，逃避一般迎向了乔碧霞，“下半场，开始吧。” 梦溪老师，就这么走了。 李峥很懵。 同时又有些怀疑起自己的情商了。 难道是我有问题？读不懂梦溪老师的话，也猜不透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此时，林逾静一反常态凑了过来，小声交流。 “唔……”林逾静同样眉头紧锁，“跟我也这样。” “哦，那我就放心了。”李峥舒了口气。 “！”林逾静抬脚就是一跺，“不许放心，你情商高，你想办法。” “高是高，但女生真犯起拧来……这真不是情商的问题了，只能撩她两三天才会正常。” “你……”林逾静后退捂嘴，“你怎么这么懂？” “哼。”李峥抹了下鼻头，“我爸爸，是个高手，真正的高手。” …… 高二四班教室。 高手李毅，已然落座。 他双手托着下巴，目光稳重，看起来很有城府的样子。 此时已经有不少家长到了，有些围着唐知非问长问短，更多的则坐在自己孩子的位置上，默默地低头看手机。 至于李毅唯一关注的那个亲家座位，始终都是空着的。 不会不来了吧？ 焦躁之间，一个极憨的声音从左边传了过来。 “哎呀，您就是李主任吧？” 李毅循声望去。 是一个穿着黄衬衫黑西裤的大光头，这身衣服应该是出租司机的工装，外加他手上提着的大号保温壶，职业和身份已经可以断定了。 只是，他走起路来，很不放松，也很慢，双腿劈得很开，有点像硬要直行的螃蟹。 李毅的眼力那是何等的毒辣。 这种情况，多半是刚刚做过苞皮环切手术了。 只是，这个年龄竟然还做……这位老哥实在是很有勇气。 虽然脑子里想了很多，但其实李毅一听到这声音，便已热情起身相迎：“您一定是刘新的父亲吧？” “对对对，给李峥添麻烦了啊。”刘爸爸迈着缓慢的步子，颇有些痛苦地走来，“我老跟刘新说，你成绩好了再跟李峥玩，不然人家家长也不愿意啊。” “哎呀，您这是这么话。”李毅上前扶着刘爸爸一路走一路说，“我一直跟李峥说，结交朋友只有一个原则，就是品行，成绩都是暂时的，人好才是一辈子的。” “怪不得啊，教出李峥这么好的孩子。”刘爸爸笑呵呵抬手婉拒，“没事儿，不用扶，就是这么走舒坦一些。” 李毅小声问道：“您是……刚做完那个手术么？” “嗨，别提了，前几个月做的。”刘爸爸苦不堪言抬手道，“这几天又反复了，难过得要命。” 李毅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个手术……还他妈能反复的？ 但李毅毕竟是李毅，他很快想出了一种可能—— 苞皮增生。 简而言之，就是那里会不断的生长，越来越厚，越来越难受。 一般都是手术过程或术后保养不当导致的，也有小部分是因为先天因素。 眼前，刘爸爸走路已经如此吃力了…… 想必一定增生得很严重了。 李毅十分担忧地扶刘爸爸落座后，自己侧坐回前桌李峥的座位，这便问道：“是不是小地方做的手术？” “是……大医院排队太慢了……”刘爸爸惊道，“您真是好眼力啊……” “哎呀，这么重要的手术，不能信小地方，尤其是小广告什么的。”李毅又问道，“术后，您有没有戒烟戒酒，停吃生冷油辣？” “哎……嘿嘿……”刘爸爸挠头道，“这个还真没管住……” 李毅不禁抿嘴摇头：“你看，都觉得医生嘱咐的是废话，这小概率事件真撞上了，后悔还来得及么？” “是是，您说的对，我准备再做一次了。”刘爸爸连连点头。 李毅医者仁心，当即展开指点：“您啊，现在这个情况已经很严重了，建议去挂协和或者蓟大系附属医院的男科，他们经验比较丰富，处理起来把握大些，实在挂不上再考虑其它三甲，万不可再去小诊所了。” “成……等等……”刘爸爸眉色一紧，感觉事情并不简单，“男科？您确定……是男科么……” “不然泌尿外科也可以，但具体到你这个病症，还是专业男科经验更丰富一些。” 因为李毅太过义正言辞，外加形象也太过高大正义，刘爸爸不禁怀疑起自己。 泌尿外科……男科……这似乎也说得通。 确实，绝大多数都是男人得这个，貌似也没毛病。 李毅见刘爸爸苦思冥想的样子，只道他还是嫌挂号麻烦，当即便抬手道：“你实在实在挂不到，我可以帮你挂我们医院泌尿外科，到时候我跟那边的主任打个招呼，给你好好看看。” 刘爸爸忙推辞道：“别别别，小病，小病，不值得。我先挂男科，多等几天总能挂到。” 正说着，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坐到了刘爸爸同桌的位置上。 此人穿着一身正经的西装，颇有些孤高的文艺气质，面貌在这个年龄也算出类拔萃了，明明算得上是个老帅哥，可偏偏是个秃顶，应该是只有天灵盖以后才有头发的样子。 可就这几根为数不多的头发，他还是强行盘着圈往前梳，力求遮住天灵盖以前的空灵。 “呦，您是江青华的父亲了吧？”刘爸爸当即问道。 “是。”江爸爸一笑，下意识捋了把脑门上的几缕头发，“承蒙大家照顾了。” “您这身儿是……”刘爸爸上下打量着，“卖保险的对吧？” 江爸爸神情一矬：“算是……金融业销售吧。” “就是除了保险还卖别的？” “嗯……这个……具体来说，我的团队……” 李毅实在看不下去了，笑着打断道：“江兄应该是哪个大企业的销售总监。好了，咱们别聊这个了，家长会家长会，还是聊孩子吧。” “对对对。”刘爸爸忙点头道，“我没别的意思啊，我就是臭开出租的，瞎聊，瞎聊。” 江爸爸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 刘爸爸的直觉全部都对了。 江爸爸真的正在卖保险。 虽然挂有销售总监的头衔。 但其实一个屋子里有2/3都是销售总监。 其余是销售经理。 三人正聊着，一个甜美的女声突然传来。 “现在都流行爸爸来开家长会啦？” 三个爸爸扭头望去，才看到这位相貌非常不符合家长会年龄的女士。 这位怎么看都是三十出头的样子，身上穿着端庄的灰色套装，只能用少妇来形容了。 一时之间，三个男人竟不知道该如何搭话了。 “哦，我是小可的母亲。”可妈妈落座后便扭身加入了群聊，“小可转学后状态很好，可见这是一个好集体，辛苦大家照顾了。” “好说……好说……”刘爸爸低下了头。 “应该做的……”江爸爸也有些不敢直视她。 唯有李毅还算正常，只赞叹道：“小可妈妈，您保养的真是太好了……说是小可姐姐我都信。” “呵呵~”可妈妈掩面笑道，“哪儿有这么夸张啊……” “不行，我还是不信。”李毅按照学生的样子，做出一副正经举手的姿势，“我得跟唐老师举报，张小可让她姐姐来开家长会。” “李峥爸爸您别闹了。”可妈妈早已心花怒放，笑着打了一下李毅的肩膀，“都40的人了，您这不是让人看我笑话吗？” “哈哈。”李毅一乐，也便放下了手，“这个，其实李峥很少跟我讲学校的事，要不你们给我讲讲？” “那事情可多了。”刘爸爸立刻就来劲了，“李峥篮球打的好啊。” “啊？” 可妈妈笑道：“李峥都收小可为徒了，天天督促学习，您不知道？” “哦？” 江爸爸也应和道：“他还帮青华解决过一些非常棘手的事情，就算在坏孩子眼里，李峥也是他们不敢惹的人，这点还要特别向您道谢。” “啥？” 四人群聊就此进入了故事会模式。 李毅一路听得心潮澎湃。 妈的这么精彩呢？ 这是上学呢？ 这是学习呢？ 老子读书时咋就没这么多好事儿呢？ 直到铃声响起，外加唐知非疯狂咳嗽提醒，四人才勉强收声。 李毅可谓是意犹未尽。 但随着唐知非开始讲话。 他立刻就开始犯困了。 于是，他像之前坐在这里的那个男人一样。 望向了那个座位。 只见一个裹着大风衣的长发身影，正在趴睡。 李毅眼一瞪。 聊天聊的太开心了。 没注意。 神不知鬼不觉的，什么时候就趴在那里了？ 他不禁上下打量起来。 这个无论是风衣还是短靴，都是很低调的那种。 头发跟自己心目中的那个林逾静一模一样。 喂喂喂，不要睡啦，上课啦！ 160 0.004与1/1075 篮球场，分组对抗仍在继续。 很巧的是，随机分组阵容，竟然与第一次比赛一样，三个男生VS三个女生。 这一次，李峥主动与徐梦溪对位。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想像最初时一样，随便散散步，聊聊天，劝慰她不要太过苛刻地遵循那些“高效学习法”。 顺便，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事与愿违，徐梦溪从头到尾都没看过他一眼，只专注于比赛，且攻击性极强，不仅跑动很拼命，还频繁地强行跳投，甚至不惜用自己脆弱的身体冲撞突破。 每每此时，李峥都会让一手，象征性地抬臂干扰，假装追不上，或是故意让开怕她把自己撞伤。 可即便如此。 徐梦溪还是鲜有得分。 终于，在一次投篮三不沾后，徐梦溪自己先憋不住了。 她低头抓着双膝，努力地从虚弱的细喘中挤出话来：“不要……不要让着我好不好……” “这是基本情商，梦溪老师。”李峥上前道，“别勉强了。” 徐梦溪没再说话，只擦了把汗，便再度展开了奔跑，抬手要球。 李峥叹了口气，只好象征性跟了过去。 徐梦溪再次接到了球，想也不想，再次朝着李峥身侧的空隙突破。 李峥也再次任由她过去。 徐梦溪一个变向，已至篮下。 她咬着牙，拼命起跳。 右手努力地托起篮球，想托得更高一些，更高一些…… 在最高的地方出手，将球递向篮筐。 这次，应该可以了吧…… 正当她以为可以得分的时候。 一个身影从侧翼飞跃而来。 像是排球扣杀一样，轮圆了大臂。 啪！ 球被扇飞了，直直扇过了半场。 徐梦溪也随之摔倒在地。 那个盖帽的飞影，此时才在很远的地方落地。 是江青华。 江青华没回头，也没去拉徐梦溪，背着身冷冷说道：“差不多得了。” 徐梦溪还没说什么，林逾静先是急了，奔到徐梦溪身前，扶起徐梦溪的同时，瞪向江青华，炸出了许久未见的敌意：“！！！” “没关系……应该这样的……”徐梦溪低头掸了掸身上的土，“就这样打才对……” “好。”江青华揉了揉腕子，冲李峥道，“换位，你盯林逾静，我盯那个谁。” “别这样。”李峥皱眉道，“你情商太低了。” “两码事，你别管。” 比赛继续。 接下来的半场，徐梦溪再未触球一次。 全力防守的江青华，90%的时间都卡在了徐梦溪和篮球之间，即便在剩下的0%的间隙里，偶尔有球会传向徐梦溪，但在江青华瞬间爆发力面前，也会轻松被断。 一起打了这么久篮球，男生与女生不可逾越的运动差距，头一次淋漓地展现了。 比赛结束，男队0：0大比分获胜。 最后一个球入网后，徐梦溪已坐倒在地，只粗喘着气，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青华却依然好像没运动过一样，站在她身前低声道：“就是这样，你以后别打了。” “……”徐梦溪眼睛一红，低下头去。 江青华嘴角一扬，干巴巴笑道：“我们想要比拼技术玩对抗的话，我们找男生就是了，谁会跟你过家家？” “……”徐梦溪眼角渗出泪来，扶着地吃力地起身，一个人朝场边走去。 “你看，到现在我都没记住你的名字。”江青华不依不饶喊道，“算了吧，没意思。” 这个瞬间，徐梦溪身子一抽，再也耐不住了，捂着脸跑向场外。 林逾静忍无可忍，冲到江青华面前，龇牙咧嘴憋了半天，才很努力地骂了出来：“秃子！大秃子！！” “这么……明显么……”江青华下意识捂住了发际线，随后才小声劝道，“你听我说，我有我的用意，不经历贪嗔痴，怎懂得……” “秃子！！”林逾静象征性跺了江青华一脚后，快步追向徐梦溪。 此时，李峥也走了过来。 虽然很想揍人，但他深知江青华情商也是不低的，便也没有像林逾静那样，骂得这么难听。 “到底是什么用意？”李峥沉着脸问道。 江青华倒也不隐瞒，平心静气说道：“李峥，如果你企图拥有一个自己不配拥有的东西，你会怎样？” “努力让自己配得上。”李峥想也不想答道。 “如果努力了，依然配不上呢？” “那就继续努力。” 江青华面皮一抽，追问道：“那无论怎么努力，努力多久都不可能配得上呢？” “我怎么知道未来的事情？先努力再说呗。” “你这样我们没法聊天了啊。”江青华骂过一句之后，才说道，“总之，对多数人而言，该放下的事情，还是要放下的。” “我看你也没放下嘛。”李峥不禁望向了江青华运动过后，暴露出的真实发际线。 “你不懂，我是下一个阶段了。”江青华匆匆抓了抓头发，挡住了最后的尊严，同时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如果你真想让她好，那从现在开始，主动远离她吧，不要和她打篮球，也不要讨论学习，不要去她们班，微信删了她，永久屏蔽她，就算在校门口遇到了也要假装不认识，就算她骑车摔倒了在路边哭也不要去扶。” “这他妈还是人么？？？”李峥急眼了。 “这便是断舍离。”江青华轻轻拍了拍李峥的肩膀，“刚刚，我的行为，其实也是在断舍离。” “你也断舍离……”李峥皱眉苦思良久，突然眼儿一瞪，恍然大悟，“我懂了。” “嗯，很好。” “是头发对吧？” “……” 另一边，徐梦溪不知何时已捂着脸抽缩着哭了起来，即便是哭，都不太敢有什么声响。 乔碧霞和林逾静左右抱着她的胳膊，也不知该劝什么，也不知怎么劝。 “不用管我……真……真的不用管我……”徐梦溪死抱着脸，即便很努力，依然止不住抽缩，“怎么又是这样……明明都是我自己想不开……却反倒麻烦你们……别管我了，求求你们别管我了……” “哎呀。”乔碧霞焦急道，“有什么想不开的你就说出来嘛，你瞅瞅我这个风格，我想不开的事情不是更多？” “唔。”林逾静肯定了乔碧霞的意见，“我也有很多想不开的事情的，可以……可以交换。” “哦？”李峥忽然凑了过来，“我倒是愿意交换一下。” 林逾静扭头就是一个瞪眼：“不跟你交换！” “有了。”乔碧霞忽然拳掌一击，“你们……我们每个人都有无法克服的烦恼，不如搞一次互助会好了，把自己的事情说出来，大家互相调解。” 这会儿，江青华也混了过来：“可以。” “我K的。”李峥点头。 “呐！”乔碧霞指着不远处担忧家长会的刘新说道，“我代表他也答应了，我自己也没问题，现在就差你俩了，静静你怎么说？” “唔……”林逾静依旧有些羞耻，看看不停抽泣的徐梦溪，终是点了点头，“互相保密，不许告诉别人。” “这是当然的。”乔碧霞就此拥着徐梦溪，用力量的优势，帮她原地坐下，“梦溪你先哭痛快了，我们先讲。” 徐梦溪挣扎了几次后，也只得作罢：“对不起……真的不用为我一个人这样的……” “哪里的话，谁都有心结。”李峥说着，便也坐下了。 之后，刘新把大家的书包和水壶也都搬来，六个人很快围成了一圈。 乔碧霞一口气喝了大半壶水后，把水壶一砸，擦着嘴道：“我提的议，我先来。” “先说好了，今天，我们必须说出自己最大的心结，不能用小事情蒙混过关。” “我的心结，其实不用想，用眼睛看就好了。” “我也不想长一米身腱子肉。” “这件事……哎……都怪我小学体育老师……” 乔碧霞摇着头，恨恨拍起了大腿。 “那个老师很喜欢我，说我是铅球铁饼的料子。” “我啥都不懂，就跟着老师开始练了。” “之后进了区田径队，然后是市田径队。” “本来指望着靠这个特长，进体育大学的。” “可就在初三那年，我被刷下来了。” “没办法，虽然很难相信……” “但就是有很多比我还高还壮的女生……” “别说体育大学，连体育特长生都没算……” “可能也是我家人都比较憨，不会跟田径队走关系吧……” “反正，我已经练成这样了，我能怎么办？” “学习呗。” “肯定有不少人笑话我……” “我能怎么办？ “反正已经是个笑话了。” “那干脆就主动出击吧。” “当笑话也要当个开心的笑话。” “哈哈哈。” “我现在这样，反正也瘦不下来了，爱谁谁。” “顺带一提，我还是想进体育大学。” “也挺难考的，努力吧。” 乔碧霞满面红光地再次拿起水壶：“成了，我的讲完了，毫无保留，够意思吧？” “唔……”林逾静隔着徐梦溪伸过手，轻抚着乔碧霞的手掌，无论是神色还是动作，都透出了说不出的心疼。 徐梦溪也不知何时停下了抽泣，一把抱住了乔碧霞的胳膊，把脸紧紧贴在上面：“对不起，霞姐……” “诶。”乔碧霞大笑挥臂道，“多大的事儿啊，我挺开心的，别矫情，下一个！” “那我来吧。”江青华沉吸了一口气。 “从初中到现在，我喜欢过4个女生，全部都失败了。” “第一次，懵懵懂懂，表白失败后，哭了三天。” “第二次，被拒后撕心裂肺，一个学期，我在班里没说过一个字。” “第三次，面对结果感觉自己适应了，这大概就是宿命吧……我喜欢的女生，偏偏就是最瞧不上我的那类。” “第四次，怎么说呢，你们可能难以理解……我感觉我在修佛，没那么多大喜大悲，也没有大开大合，我也没有表白的必要了，怎样都很好，但我又克制不住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我知道我说的话听起来驴头不对马嘴，纯粹都是呓语，但这就是我能描述的全部了，大概是我的佛性还不够吧……” 江青华的自述比乔碧霞还要简短，但虐心指数有增无减，尤其是第四次。 “青华啊……你这个条件……”乔碧霞嘟囔道，“谈个恋爱不难吧？” 江青华摇头道：“只有和爱的人在一起，才叫恋爱，我们才7岁，就要开始凑合了么？” “你听姐姐一句劝。”乔碧霞抬手道，“趁着头发还多，能凑合赶紧凑合一个。” “……” “我倒觉得，青华只是单纯的愚蠢。”李峥挠着下巴说道，“对方拒绝你，在我这里是理所应当的，大学之前，谈恋爱是违纪的行为，换我我也拒绝你，这么明显的道理你想不通吗？” 全场凝滞，只有林逾静附和点头。 “嗯，嗯，嗯。” 江青华本不打算理会李峥，但见林逾静竟然认同了。 忽有种死灰复燃的感觉。 老子多年的失败，难道是因为恰好喜欢的都是家教很严的乖乖女？ 难道是这个滑稽的原因？ 接着，他颇为惊讶地转望李峥。 大智若愚！ 正当江青华再一次撩动起来的时候，刘新开口了。 “哈，我就直说了吧。” “我应该是咱们几个里，家最穷的。” “最没文化的。” “学习也是最烂的。” “你们不嫌弃我，能一块儿玩，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但是反正……时间也不多了吧。” “下学期末分班，怕是就要跟李哥、江帅和林仙子说再见了。” “霞姐和梦溪姐也就毕业了。” “再过一年。” “我大概会去某个专科吧。” “蓝翔也说不定。” “或者干脆跟我爸开出租去。” “你们，大概是我这辈子，能认识的，最好的人了吧。” “谢谢你们愿意带我玩……”刘新看着周围一圈人，中年脸都颤了起来，“真的，谢谢你们。” “滚你的！”江青华狠捶了刘新胳膊一下，“想啥呢？毕业了照样每周一聚，照样约出去打篮球，你疯了吧？” “好提议。”李峥也抬手道，“每周篮球，我支持。” “唔！”林逾静也举起了手。 乔碧霞自然也拎着徐梦溪举手了。 “哎……”刘新揉着头傻笑道，“你们将来指定都是大忙人，哪有这个时间。” “别的不敢说。”乔碧霞拍着胸脯大笑道，“至少你霞姐有。” “得！”刘新也乐呵起来。 接下来，轮到李峥开口了。 他沉吸了一口气，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我的烦恼，比你们都要严重的多。” “在我面前，你们的烦恼都不是烦恼。” 其余人都倒抽了口凉气。 李峥……难道藏着什么……恐怖的经历？ 李峥继续说道。 “而且，我的烦恼是现有条件下，不可能解决的。” “那就是——”李峥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上了年纪，脑子会变慢。” “脑子变笨，就不能充分学习了。” “明明知识变多了，却反而越学越慢，创造力也逐渐衰减。” “你们说，这是不是很气？” “牛顿2岁就提出了圆周运动向心力的计算方法。” “爱因斯坦26岁那一年，连续发表了《光量子》、《布朗运动》和《狭义相对论》。” “毫无疑问，人的脑力巅峰，是在30岁以前的。” “30岁之后，即便有所建树，也很难达到破天荒的级别。” “所以，我必须要把他们的知识全部吃透，尽早达到已有知识的巅峰水平。” “如果在30岁以前，我依然无法研究出什么重要的东西，那之后也便不可能了。” 李峥说到此，含恨握拳，不可谓不动情。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啊！” “为什么人会变笨呢？” “我好气！好气！” 李峥说完之后，期待地望向周围。 想寻找共鸣。 他找到了。 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气。 “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对吧？”李峥搓着手交流起来，“你看……一个博士毕业就要30岁了……” “你闭嘴！” “李哥你是真欠抽啊。” “你咋不说要长生不老呢？” “唔！很气！” 一通殴打过后，大家望向了徐梦溪和林逾静。 徐梦溪虽然一直没说话，但早就哭痛快了，刚刚也笑痛快了。 只不过，还是有些耻于谈及自己。 尤其是看着这么多人，为了自己的状况，而主动吐露自身羞耻心声的时候。 于是，林逾静鼓足了劲儿，开口了。 “我的烦恼……大约是时空尺度吧。” “一个人的高度，不到2米。” “寿命，是0年。” “即便从出生开始，就以马拉松冠军的速度奔跑。” “穷尽一生的时间，也只能跑完地月距离的/3。” “借助科技，我们可以让他坐上人类迄今为止，速度最快的火箭。” “这样的话，他的一生，光年的旅程。” “旅程的长度，是与太阳系外最近恒星距离的/250。” “当然，我们还可以更极致一些。” “像旅行者一号一样，抓住几十年一遇的机会，通过一系列地引力弹弓助推，达到55，000公里的时速。” “那么这一生，光年了。” “光年，到邻居家距离的/075。” “这就是我们一生所能企及的，最远的旅行了。” “而我们能观测到最远的星系有多远呢？” “34亿光年。” “这里面有多少颗星星呢？” “3后面，23个0。” “那么多星星。” “明明……我们全部都看到了。” “但用尽此生……却连家门都不一定出的去……” “既然这么远……” “又为什么让我们看到呢……” 林逾静说到最后，紧紧抱着双膝，低头红脸：“对不起……我也自说自话了……明明出国都只出过一次……嘿嘿……” 然而并没有人抱怨她。 反而都下意识扬起了头。 不知不觉，都进入了她的旅行。 这场旅行。 就算再来0个爱因斯坦，00个牛顿。 大概也是不可能走出多远吧…… 每个人都感觉，自己似乎有所升华。 唯有李峥，满脸不屑。 “就受不了你们这些放弃主义者。”李峥摇着头说道，“管它一生有多长，登月够了么？火星够了么？天王星够了么？这些都没做到，想比邻星做什么？34亿光年又有什么好绝望的？” “懒得理你。”本来娇羞的林逾静，气得甩头，“现在，再次登月都不太可能了，还火星？” “怎么就不可能了，明明很可能的。”李峥也甩过头去，“再者说，吾辈学习，不正是要将不可能变成可能么？不然你在学什么？为了拿物理竞赛冠军装逼么？” “谁要装啊，你才在装吧！”林逾静瞪眼骂道，“时空尺度摆在这里，寿命也摆在这里，走不远的，愣猪蹄子！” “呵，开什么玩笑？至少就登月而言，我国十年内必登月！不，七年！不，如果我够牛逼的话，五年！” “哈，五年你大学毕业了吗？五年后的航天计划现在就已经定了你知道吗？” “你别管，我憋着劲儿呢。” “无知！” “矫情！” “好啦好啦，怎么就吵起来了哇？”徐梦溪忙得左扇扇右扇扇，下意识成为劝架的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好不好……” 江青华一愣。 徐梦溪已不知不觉，恢复成以往无辜又无奈的状态了。 原来只要大家都崩了。 她也就不崩了。 这一招围魏救赵。 妙啊！ 再望向乔碧霞。 后者正笑而不语。 这个手腕，这个计谋…… 这也在你的计算之中么？ 董太师。 庆祝配音功能开通暨CV出道现场 在各位大佬的努力下，配音功能现已开通。 为了测试效果，顺便给各位配音姬（基）混点赞，拿cv卡的机会。 现提供一些书里或书外的经典对白，供各位配音姬（基）表现，练习。 1：《乙烯的实验室制法（哆啦a梦版）》 “硫酸乙醇三比一?反应温度一百七?防止暴沸加瓷片?不生乙醚生乙烯?~” 2：林逾静不同情况下的“唔”。 表示愤慨：“唔！！” 很愉悦：“唔~~~” 被关起来要做100道化学题：“唔wwwww……” 在街角遇到一只橘猫：“唔？~” 3：经典场面之白学现场 “是我，是我先，明明都是我先来的……” “为什么你会这么熟练啊！” “我即使是死了，钉在棺材里了，也要在墓里，用这腐朽的声带喊出：□□□□！！！” 4：经典场面之团长 “不要停下来啊！” “团长！你在干什么啊！团长！” 5：《亮剑》李云龙 “真他娘的想干他一炮。” “二营长，你他娘的意大利炮呢？” “想当年咱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 “你他娘的就是老子的master吗？” 6：蘑菇的家庭日常 “蘑菇是一家之主。” 7：任意发挥。 “xxxxxxxxx” （最后还是提一嗓子吧，这种章节一定是免费发布的，自动订阅的盆友不要慌。） （妇女节快乐） 161 闲棋妙招 李峥与林逾静偃旗息鼓后，徐梦溪也终于没有逃避的空间了。 无论是乔碧霞的烦恼，还是刘新的提前道别。 无论是江青华的恋情与发量，还是李峥和林逾静遥不可及的目标。 都比她这小小的心事，要重得太多太多了。 在这些鼓励下，徐梦溪努力许久后，终于吞吞吐吐地开口了。 “谢谢大家，为了我这么一点点小情绪……” “大家都吐露了内心最羞耻的事情，最说不出口的心声。” “我的事情，真的有些不值一提了……” “我从小，就是个普通家庭的普通女孩吧。” “爸爸妈妈在我幼儿园的时候，就帮我定下了普通的目标。” “成为一名牙医。” “收入不错，稳定，受人尊敬。” “所以，从我识字的第一天起，目标就是蓟京医科大学，至于蓟大医学部什么的，肯定是不用想的啦。” “然后，就这么普普通通的，读到了高三，似乎很接近目标的样子。” “可就在这个时候，因为一些事情，我突然……” “突然开始讨厌自己。” “讨厌自己的普通。” “普通到……” “从未想过自己为什么普通……” “普通到，就算有想做的事情，也从来都没有勇气动手。” “就算有喜欢的人……也从未有勇气开口。” “那些事……那个人……都……太不普通了……” “于是……我想试着……努力做一次自己想做的事……” “或许那样，就能接近那个人了吧。” “所以……我跟孙乐秧老师，争取了报名化竞的机会……” “结果……还是很普通啊。” 徐梦溪傻笑着挠了挠头。 “可我为什么……就不接受呢……” “看着大家每天飞速进步……” “我为什么，就越来越讨厌自己呢……” “我这么普通的人……为什么你们还要带着我一起呢？” “打篮球也是，学习也是，什么时候都是……” “大家明明都配得上更优秀的朋友吧？”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拖油瓶罢了。” “和我在一起……只是耽误时间罢了……” “现在，大家都在一所学校，还能勉强在一起……” “毕业以后……大概再也不会联系我这种人了吧……” “大家都会碰到更优秀的人，研究更深的事情，探讨更有趣的话题……” “大概只有牙齿发疼的时候，才能想到我了吧……” “一定会这样的。” “最后最后，一定会这样的……” “可是……可是……”徐梦溪双手抓着裤子，声音早已发颤，“我就这么离开……也会不甘心的啊……” “我就只有，拼命变得不普通了。” “努力，努力，努力。” “像李峥说的，几倍的努力，几十倍的努力。” “一直努力到，我不那么讨厌自己了。” “到那时，再和大家重新做朋友吧。” 徐梦溪擦了擦眼睛，抬头傻笑道：“对不起，这就是我一厢情愿的幼稚想法。” 她话刚说完，情绪还没调整过来。 乔碧霞便是铁面一板。 “梦溪，别人我不管，我有被冒犯到。”乔碧霞捶胸苦叹，“说白了，你不就是觉得你跟不上李峥和林逾静，将来没法和他们做朋友了么？可你就没想过你霞姐的感受吗？他们算朋友，你霞姐就不算朋友了吗？” “不是啊不是啊。”徐梦溪连连摆手，“咱们永远都是好朋友的……可李峥和静静，将来一定会有他们的新朋友……” “唔。”林逾静也是脸一板，抱胸背过身去，“你才势利眼！” “梦溪老师，听我一句，是你想多了。”李峥也很不满意，“将来的社交场，更多的只是利益关系，只有中学的纯洁友谊，才能伴随一生。” “行了，就你懂。”江青华捶了李峥一拳，转望徐梦溪，“你的这些话，我大概是全场唯一能听到第二层的，我理解你想要努力拼命的动机。现实来说，你想把高考目标，从医大提到菁北，对吧？” 徐梦溪一愣，全身一股寒意流过。 怎么偏偏，被这个连自己名字都没记住的家伙看穿了。 李峥眼儿一瞪：“这很妙啊，梦溪老师。” “你先歇会儿。”江青华再次给李峥按了下去，盯着徐梦溪道，“你不需要表态，我直说我的想法。距离高考还有半年多，你当然可以试着拔高，但另一方面，你的高中生活也只有半年就结束了——倘若未来注定没有结局，为何还不珍惜眼前的生活？” 这下子，不仅是徐梦溪，所有人都是一身鸡皮疙瘩。 “所以……”江青华扶着李峥和刘新的肩膀起身，“有人想像往常一样，打一场聊天局球赛么？” “走起来啊！”刘新唰地蹦了起来，“趁我爸还没开完家长会。” 很快，球赛又再度开始。 乔碧霞和刘新依然在内线推倚。 江青华和林逾静依然在互秀球技。 李峥和徐梦溪依然在外线和平散步。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又好像已经走过半生的漫长。 如果没有李峥在场的话，这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但既然李峥在，他看到了问题，就会寻求解决方案。 外圈散步途中，他眼儿一瞪。 想到了一步闲棋妙招。 突然凑近了一些，一脸正色地开了口。 “梦溪老师，信我的话，能不能把这学期所有做过的习题和试卷都交给我？” “啊？”徐梦溪惊道，“别……别再为我耽误时间了。” “不不不，就算没有你的事，我也会走这步闲棋的，不是我在帮你，是你在帮我。”李峥比划道，“信息竞赛，我也是准备试一手的，只是心中只有草图，缺乏内容，非常需要梦溪老师的数据支撑。” “数据？我做的题是数据？”徐梦溪捂着嘴想了很久，结合李峥的风格，突然也是眼儿一瞪，“难道要做一个学习软件？” “不愧是梦溪老师。”李峥嘿嘿一笑，“名字我都想好了——《学魔养成系统》。” 162 天亮了 高二四班。 家长会已临近尾声。 六个科目老师轮番上场，说些老生常谈的话，其实完全可以在微信群里搞定的。 只不过那样的话，大概大多数家长都懒得看吧。 李毅并不关心老师讲什么，他在不断地偷瞄那位趴桌的女士。 这位女士也是够憨的，一趴下去就没起来，还真是贪睡啊。 老师们，多半是碍于面子，也不好提醒。 就算是想提醒，一看到这个座位是林逾静的。 也便不提醒了。 这搞的李毅全程都很捉急。 没啥期待，就看个脸也不行么？ 只要看到脸，就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个林逾静，到底是不是真的林逾静了啊。 李毅不知道的是。 各科老师站在讲台上，视野是非常好的。 每个人的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尽收眼底。 在他们的视角里，李毅和林妈妈的情况，与李峥和林逾静的情况，几乎是完全复刻的。 就好像40多岁的李峥和林逾静，依然在这里上课一样。 实在是有种时光穿越的感觉。 当然，这就更不方便点破了。 同时，发现这个情况的，还有可妈妈。 张小可和可妈妈的关系，可是非常亲近的，什么小秘密都会说。 可妈妈看着趴睡的林妈妈，和焦急的李爸爸，其实已经猜到了不少。 她几次想点破，但都憋笑忍住了。 5点来钟，家长会终于结束。 “感谢各位家长的到来，今天的家长会就到这里了。”唐知非鞠躬过后说道，“李峥和林逾静两位同学的家长麻烦留一下，其他家长如果没问题的话，可以随时离场了。” 话音刚落，刘爸爸和江爸爸就同时起身，凑向讲台前。 “你们聊啊，我得先好好谢谢唐老师帮助我们刘新。” “最近青华状态不太好，我也去问问原因了。” 当然，上前去的不仅仅是这二位，大约三分之一的家长都围上去了。 有些是真有问题，但更多的只是刷存在感。 可妈妈倒是一点也不急，从书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李毅：“李老师，我是做奢侈品的，您或者您爱人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这哪好意思。”李毅忙也掏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送上，“我爱人对这些还真就不感冒，到现在还用大宝呢，不过将来可能送个礼什么的，保不齐要请教您一下。” “嗨，让李峥直接问小可就可以了。”可妈妈笑着收起名片，凑到李毅耳边小声道，“用不用我帮你打头阵？” “啊？” “呵呵。”可妈妈一乐，拎着手包起身，一路走到林妈妈身旁，像敲锣一样猛拍了一下手掌。 林妈妈瞬间一个哆嗦，散着头发炸毛而起。 “啊……” 虽然发型很不雅。 但李毅还是瞪眼了。 这文静而又与世无争的样子。 不用想了。 铁定是她了。 与可妈妈那种水润的年轻不同。 林妈妈身上更多的是一种干净。 因为没有沾到太多尘污，自然而然就很年轻了。 “不好意思林妈妈，会开完了。”可妈妈双掌合十道歉道，“唐老师要您等等再走，您稍微整理一下吧。” “这样啊……”林妈妈这才慌张整理起头发，像个犯错的中学生一样起身道，“刚刚……我……” 却见可妈妈突然抓出手机：“哎呀，突然有事。” 话罢，转望原地傻看的李毅：“李峥爸爸，你不也被留了么，正好，你过来跟林妈妈讲讲家长会内容吧？” 明明是黄昏。 但这个瞬间。 李毅感觉。 天亮了。 可妈妈你也太溜了！ 李毅一个抖擞，抓起笔记本起身道：“行，您去忙吧，咱们回头联系。” “嗯，我也在家长群里，回头加好友。”可妈妈挥了挥手，又与林妈妈简单作别，这便笑盈盈地离去。 李毅也不负美意，麻溜地拉了把椅子，坐到了林妈妈身侧。 都是家长，他当然也不好直瞪瞪的观察。 奇怪的是，明明每天都要接触几十上百陌生人的他。 竟然有些紧张起来了。 “怎么……又睡过去了……”林妈妈有些自责地揉了揉额头，又放下手，想跟唐知非道个歉，中间却又被一群家长隔着，连眼神都递不过去，最后只叹了口气，“唔……” “没关系……”李毅咽了口吐沫劝道，“唐老师特别留咱们要说事的，到时候再跟她解释吧。” 话罢，李毅将自己的笔记呈上了桌。 “谢谢。”林妈妈也没太敢看李毅，单单扫向桌上的笔记。 “跟咱们孩子有关的，就两点。”李毅翻页说道，“一个是下学期期末分班的事，林逾静肯定去重点班没的说了。还有就是建议大家不要盲目参与竞赛，一定要先找科目老师征求意见。” “嗯……”林妈妈又返回去认真读过后，便将笔记合上归还，此时才第一次直视李毅，面色依旧带着一些茫然，“谢谢您……您是……” “哦，我是李峥的父亲，李毅。”李毅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名片。 林妈妈有些拘谨地点头接过，同时摸起了自己的口袋，摸完风衣又解开扣子，摸向里面灰色的工服口袋：“真不好意思……很少用……” “没事没事没事。”李毅慌得一批，“别找了，该着凉了。” “嗯。”林妈妈这才又快速把衣服裹上，笑着伸出右手，“沈听澜，林逾静的母亲。” “久仰久仰……” 握过手后，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李毅好像已经没有理由继续打探了。 别的不说，林妈妈里面穿的那件工服，很令李毅迷糊。 这种服装，一般都是工厂车间才会配发的。 林妈妈……难不成在流水线工作？ 可他之前已经注意过林妈妈的手了，连一道皱纹都没有，说是十几岁少女的手都没毛病。 车间主任？ 虽然主动打探别人的工作很不礼貌。 但大家眼看就要当亲家了…… 总是要互相了解，准备一下子的吧。 但话又再说回来，万一真是不太有面子的职业…… 岂不是很尴尬。 李毅思来想去。 终究还是言多必失。 今天这家长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回头再慢慢打探吧。 163 这谁顶得住啊！ “行，那您再休息一下吧。”李毅这便起身拉开椅子，“等唐老师跟那些家长谈完了，我叫您。” “哦，没事。”林妈妈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再聊聊吧，静静在学校的情况，我知道的可能还没你们多……” “哪这么夸张。”李毅一乐，便又坐下，“我先问问，您知道李峥么？” 林妈妈茫然摇头。 “嗯……那……”李毅挠了挠头，想到了一个不失体面的好问题，“我正好问一下，您看，林逾静随便一考化竞，就是全市第七，为什么偏偏那么讨厌化学，跟菁北签约的机会都不去？” “她父亲是搞化学的。”林妈妈没怎么想，便淡然答道，“我们分开很久了。” “……”李峥吞了一大口吐沫。 妈的明明是个很安全的话题啊……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林妈妈却没觉得有什么，反而支着侧脸，玩起了手边的窗帘角：“明明有化学天赋，却很讨厌化学，大概就是这样吧。” 说到此，她才忽然一愣，转望李毅：“我想起来了，老师给我打电话，说有一个叫李峥的，拿的是第二吧？” “侥幸，侥幸。”李毅强笑道，“李峥算是后起之秀了，初中成绩也就马马虎虎。到是您，完全可以把林逾静送进那些数一数二的高中吧？” “你看，李峥刚刚就证明了，总有更高天赋的人。”林妈妈摇头一笑，继续摆弄起窗帘，顺势望向了远方的樱湖，“我觉得樱湖中学挺好的，她喜欢就来吧，干嘛一定要证明自己是最好的呢？在这里看三年风景也不赖啊。” “您这个觉悟，太高了……” “啊，不好意思……”林妈妈忙又回身摆手道，“我就是……比较无所谓，并不是瞧不上争破头去名校的人，我们当年也都争过……” “没关系，不用解释，我很理解。”李毅大方笑道，“李峥的事我也让他自己决定，我也不是臭显配，这小子刚刚拒了蓟大化学院的合同，我还觉得他挺有志气的，不瞒你说，我们全家都不喜欢化学。” “是么？”林妈妈难得笑了出来，“蓟大化院是全国第一的，现在的教学应该是……周毅在管吧，这就好玩了。” 李毅听到这话，深知自己一定是猜错了。 林妈妈绝对不简单。 已经聊到这里，他也终有勇气问道：“感觉您的气质，像是学术圈的吧？” “谈不上，工程师而已，就在……”林妈妈说到一半，又再次紧张起来，“我们这里有很多协议，太多了，我也记不清了，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权限告诉你我的工作单位。” 李毅虎躯一震，肃然起敬：“不不不，您不用说了，我肯定也不应该知道。” 普通工程师？ 是国家级重点保护的工程师吧。 里面那身工装，也的确是危险的车间才要穿的。 只不过那并不是普通的车间。 而是航天试验，甚至是核能实验的超级车间。 即便李毅自己，也是国家级的刀客。 此时面对林妈妈，也不觉矮了一头。 好在，林妈妈只有一个人。 而老李这边，还有安宁镇场。 1+1，勉强还是可以与林妈妈拼一拼的。 嗯，很可以了。 强行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 正聊着，唐知非匆匆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两位家长，久等了。” 李毅和林妈妈起身相迎，客套几句后，三人便像学生课间一样，随意坐了下来。 “主要说两件事。”唐知非看着笔记本说道，“最近有化竞，明年还有物竞，李峥和林逾静都有大量签约机会的，希望家长能给予孩子足够的支持，尤其是拿主意的时候。” 老李和林妈妈相继点头。 却又都发现了对方的敷衍。 接着又都低头暗笑起来。 唐知非眉头一皱。 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明明是李爸爸和林妈妈。 怎么比李峥和林逾静本人还要过分？ “咳……”唐知非尽量严肃起来，“特意说明一下，如果签了保送，并且想去大学提前旁听的话，学校是可以帮忙支持的。比如李峥，如果签了蓟大化院的保送，也就不必参加高考了，接下来的高中学习意义有限，提前去蓟大旁听也是可以的。” “嗯嗯，好。”李毅也尽量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用这样，我也只是传达学校的意思。”唐知非无力地摆了摆手，“校长还让我做你们两位家长的工作呢，希望您们尽快签名校保送，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嘿嘿。”李毅扬眉一笑。 “抱歉让唐老师为难了。”林妈妈也点头示好。 “没办法喽，天才父母。”唐知非摊了摊臂后接着说道，“第二件事，虽然拖了很久，但我还是要说，这是老师的责任，至少家长应该有知情权。” 话罢，唐知非合上了本子，认认真真说道。 “据我本人，以及学校多位领导和老师的观察。” “李峥和林逾静很可能正在谈恋爱。” “鉴于他们的关系目前是良性互助的。” “学校方面也并不准备强势插手。” “即便如此，也请两位家长知悉。” “如果需要学校做什么，请及时与我交流。” 听到这个，老李和林妈妈都是一怔。 老李不仅是怔，心里还在骂。 好你个唐老妹儿！ 不是说好了不跟亲家说的吗。 至于林妈妈，是真的怔。 林妈妈怔了很久，才弱弱问道：“应该是……误会吧？” 唐知非抿嘴道：“就是……有很多很多次误会，加在一起，几乎就是必然了吧？” “嗯……”林妈妈继而问道，“有撞到过他们拉手、亲吻，或者约会么？” 这下换唐知非和老李怔了。 尤其是老李。 怎么突然就这么严肃了？ 思路如此清晰，且硬核。 大事不妙！ 唐知非也是缓了缓才说道：“这个倒没有，最多只是出双入对，应该还真的就是一起学习，对了还有打篮球。” “这样的话，我也不主张家长和学校介入。”林妈妈点头道，“林逾静是一个有自主思维和自律能力的孩子，我相信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老李闻言眼儿一瞪。 大悲到大喜，来的太快了。 不愧是亲家，明白人啊。 “不介入，坚决不结束。”李毅义正言辞地抬了抬眼镜，“我以前非常严肃地和李峥探讨过男女交往的问题，他很清楚尺度在哪里，他本人绝不可能在高中阶段对女生做什么。” 林妈妈被这个正义感直接逗笑了：“不用这么紧张李老师，从您身上，已经能看出李峥是个好孩子了，一起学习进步，拉拉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这个才叫遗憾呢。” “啊！”李毅顿时就上头了，满面红鼓，险些崩了人设。 若不是唐知非在场。 他怕是当场就要下聘礼了。 “两位家长……悠着点啊……”唐知非欲哭无泪，“不管怎么说，法律上还是要20多岁的啊……” “啊？”李毅惊道，“我说什么了么？我说什么有失体面的话了么？” “您什么都不要说了，李老师……”唐知非紧张地将老李按住，冲林妈妈道，“总之，您有时间也跟林逾静谈谈吧。” “嗯，好，让唐老师费心了。” 之后，又闲聊了片刻，这次家长会才算真的结束。 唐知非感觉很恍惚，似乎成就了他李哥的心意一样。 搞得自己跟媒婆似的。 这对父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大傻子！ 李毅和林妈妈则是越聊越开，一路聊到校门口。 李毅毫无疑问借机说道：“您去哪儿，我捎一下吧？” “不用，有司机来。”林妈妈抬手看了眼表，“应该已经等半个小时了。” 李毅眼一瞪，又收集到了新的情报—— 搞不好是某个重大项目的总工程师。 正要告别，李峥和林逾静突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似乎完全印证了唐知非的警告。 二人各自凑到了爸妈身边，而后开始打量起对方的爸妈。 虽然以前在医院见过一次李毅，可当时林逾静也没来得及细看。 现在看来，比穿着白大褂的时候，要和蔼很多。 愣猪蹄子情商都是他身上学的？ 至于林妈妈，在李峥眼里，完全就是20年后的林逾静。 这让李峥难免有些痴呆。 这个……还真的不得不承认…… 有些妙啊。 这到底什么基因，不用任何化妆品，二十年后还能这么干净洒脱？ 好想得到样本研究一下。 嗯，这位太太的基因，生物竞赛的时候再说吧。 由于李峥和林逾静心思都不太干净。 因此与对方爸妈问好的时候，都有些拘谨。 像是某种人生大事的仪式。 李毅乐开了花那是必然的。 没想到林妈妈竟也不排斥，掩面笑个不停。 唐知非离校的时候，刚好看到了他们两家分别的场面。 李峥和李毅站在一起。 目送林逾静和林妈妈左右上车。 好似时空错乱，一个人与20年后自己的幻影叠在了一起，送别另一对幻影。 至此，唐知非也只有舒了口气，放弃治疗了。 这谁顶得住啊！ 164 泡沫背后 当晚。 李毅和儿子在湘菜馆摊牌了。 一口酒没喝，苦口婆心喷了半个小时，把李峥完全听傻了。 “就是这样。”李毅夹了一筷子双椒鱼头，“对女孩子而言，18岁以前的性行为，很容易造成终身的妇科疾病，即便是18岁以后，也务必要保持洁净，做好措施，保护好对方。” 李峥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白米饭，此时才有插话的空间：“道理我都懂，可我应该是个男人吧？” “你以为女孩子的妇科病是自己得的吗？”李毅眼儿一瞪，愈发严厉起来，“还不都是被那些没有卫生常识的臭小子害的。你瞧瞧人家刘新爸爸，那么大岁数了还会为了身边的人去做手术。” “对……对不起……”李峥低头想了很久，“不对啊，我凭什么要道歉？” 李毅并没有理会他，依旧在自说自话：“虽然，我和你妈在高一就认识了，但第一次行为，是在婚后的，现在这个时代，不太好苛求你，但至少也要大二以后吧，嗯嗯，20岁差不多了。” “这种事也能计划的？” “是克制，关键时刻要克制。”李毅探着头，像是传授武功秘笈一样轻声道，“如果没克制住，太早的试图更进一步的话，会给对方造成一种轻浮的印象，非常不利于后续进展，这可都是我的经验之谈。” “你够了，我不需要这种经验。”李峥忍无可忍，闷头吃起饭来，“化竞还没结束，后面还有物理竞赛，信息竞赛，数学竞赛，以及……以及什么来着，反正还有一个竞赛要打，我要这些经验做什么？” “话都说这么开了，跟老爸你就别装了。”李毅继续传授道，“生理上的注意点我交代过了，下面是心理上的，有一类女孩，她们因为种种原因，生活中难免缺乏父爱，表现出的情况通常是敏感、细腻、不善表达，与她交往的时候，千万不要耍小孩子脾气，要拿出男人的担当……” “……” 在老李的教诲下，李峥莫名其妙地，被迫接受了一系列奇怪的知识。 有种就要被强制相亲的感觉。 …… 晚八点来钟，某单位食堂依旧人来人往。 林妈妈带着林逾静打了饭，找了张角落的座子坐下。 “唔……”林逾静并没有看眼前的食物，而是望向了周围行色匆匆的人们。 他们一边走，一边谈着数据与实验，总之就是完全听不懂的术语和数字。 不时有人冲林妈妈点头行礼，又匆匆离去，而后再远远偷窥，兴高采烈地指指点点。 林妈妈无奈一笑，探起身子，轻轻将女儿的脸掰了回来：“好啦，别看了，反正我也违规了，等等人少些，再带你偷偷参观。” “嘻嘻。”林逾静傻笑着挠了挠脸，“能看到……真的火箭吗？” “那个只有在生产和发射基地才能看到，这里只是实验室，只有部分模块的样品和缩小版模型。”沈听澜左手托着下巴，右手轻轻地拌起饭菜，“这个项目，计划明年暑期在文琼基地发射，如果正赶上你放假的话，我可以帮你在附近订一间客房，那么喜欢的话，就亲眼看看吧。” “唔！！！”林逾静顿时眼冒金光，低头啊呜啊呜大口开饭。 沈听澜看着女儿，第一反应是想笑。 但随后又有些想哭。 她转过头，轻抚着鼻头问道：“静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啊呜，造火箭。” “我是说，这条路，对你个人的一生，意味着什么。” “造火箭！啊呜。” “这样，你慢慢吃，听我说就好了。”沈听澜淡淡舒了口气。 她像是枕边轻语一般，不急不缓地说了起来。 “妈妈以前也是这样的，和你一样。” “完全醉心于，自己唯一想完成的事业。” “和你爸爸，也是在这个过程中相遇的。” “年轻的人们啊，心里总是充满了理想与目标。” “荒谬的认为，自己能为此奋斗终生。” “即便是怀孕期间，我一天也会在院里工作十几个小时。” “完全没有考虑你爸爸的感受。” “以至于你出生的时候。” “我才发现他没有来。” “他出国了，去了全世界最好的化学院校。” “几年后，他以副教授的身份回来。” “我们办了离婚手续，彼此并没有什么怨恨。” “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把那几年攒下来的五万美元，全部交给了你姥爷。” “最后，我们分开的时候，他忽然问我。” “到底是嫁给了他，还是嫁给了航天事业。”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好像也没奢求什么答案，如果生活有困难，或者需要帮忙，可以随时联系他，他也很愿意把你接过去抚养。” “之后，你一天天长大了。” “我明明什么都没对你说过。” “可你还是爱上了这些。” “明明从来没要求你好好学习。” “但你还是学的这么好。” “现在，你马上要去竞赛了，接下来会面对很多选择。” “我有必要告诉你，每条路都会得到些东西，也会失去些东西。” “现在，也许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沈听澜长舒了一口气，避过了女儿的目光，看向了一个空荡荡的角落，“你想去镁国么？” “？？？” “如果你真的走上了这条路。”沈听澜蓦然地抚摸着桌面，“为了国家安全，也为了你的安全，将来会很难出境，所以我有必要提前告诉你，你有一个爸爸，在镁国，他的生活比你见到的所有人都要好，地位比你见到的所有人都要高，他愿意接受你，给你更好的教育，以及更大的舞台。” “但他不可能回来。” “我更不可能过去。” “而你，有权选择自己的未来。” 咚！ 林逾静突然重重地捶了下桌子。 低着头，牙齿硌得吱吱发响。 “我讨厌他。” “讨厌化学。” “我喜欢这里。” “喜欢妈妈。” “再也不要听到他的任何事了。” “任何事！” 沈听澜背身擦了把眼睛：“好，这件事我再也不会提了。” 林逾静见状，嘴巴忽又一软：“对……对不起……” “没关系，我从来没因为他伤过心。”沈听澜这才回身笑了一下，低头夹起了饭菜，“感情上，妈妈比谁都要失败，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只希望，你能遇到一个和你一样，竟真的足够荒谬，为了一个事业奋斗终身的男人吧。” “唔~”林逾静这才舒了口气，低头吃饭，“男生都愣，哪有火箭好玩。”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沈听澜咯咯一笑，“放学时候见到的那个李峥，是不是尤其的愣啊？” “是啊是啊。”林逾静下意识答了。 过了好久，突然脸一红，噎着了 “嗝。” “紧张什么？继续吃啊。”沈听澜掩面笑道。 “不是你想的那……嗝，那样的……” “我什么都没想啊。” “你想了，嗝，是不是唐老师……？嗝。” “哈哈哈。”林妈妈笑过之后，忽然一挑眉，“别的说不好，不要相信学化学的男人就对了。” “嗝，他也不喜欢化学，都没签约，嗝。” “哦哦哦，还挺关心的。” “嗝，我生气了，嗝！” …… 次日，李峥分别与徐梦溪和张小可展开了交易。 收获了十几斤的试卷和习题。 晚上，打开了很久没摸的电脑，以及VisualBasic。 VisualBasic是高一计算机课上，老师讲过的编程软件。 非常古老，且简单。 也许比“按键精灵”还要简单。 在这个年代，VB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实用价值了，但因为其是基于图形界面的，且使用异常简单，因此依旧适合作为编程启蒙软件。 这当然也是李峥唯一入门的一款编程软件。 说到编程，其意义当然不止信息竞赛那么简单。 计算机毫无疑问是非常核心的研究工具，科研人员会运用计算机软件进行大量的模拟和演算，其中相当多数的软件，是科研人员亲自参与设计和编程的。 虽然无须掌握太深，但程序语言必然是学习过程中的重要技能，越往后越是如此。 往小了说，身在龙珠群，信息竞赛也是要搞上一搞的。 正好，梦溪老师需要帮助，不妨从今天开始，一点一点实现一个小设想。 李峥的设想，那必须是和学习相关的。 他曾经找了很久，想找一款可以发现自己知识弱点，并且因人制宜，提供针对性辅导和习题的软件。 当然是没有找到了。 在这个大数据时代，无论是听歌、看视频、刷知乎还是购物，都已经细化到了每个用户，精确推送信息。 却唯独学习，竟然没有因人制宜的软件。 这实在是不可理解。 业界的研发精力，似乎全部都投到了交换作业答案和线上课程上，这自然也是好的，但相比于这些，明明有效率更高的思路，为什么就不用呢？ 当然，也许是这条路在商业上走不通吧。 但这并不妨碍李峥自己做一些编程训练。 眼下，他需要的程序很简单，甚至用Excel都能完成。 那就是列出学科所有的细化知识点。 然后审视徐梦溪最近做过的习题，将其与知识点进行关联。 做对了，那个知识点加一分，错了，减一分。 最终根据得分，列出徐梦溪对每个知识点的掌握情况。 然后，推送辅导和习题，进行强化。 从此，让徐梦溪同学不必盲目做题浪费时间，只做能让她提高的题。 原理非常简单，其实课堂考试很多时候也在做这件事。 只是……数据量有些大。 而且将每道题关联到相应的知识点，并选出最优秀的推送题，这是一项非常专业，且考验耐性的工作。 大概也只有李峥本人有这个兴趣了吧。 虽然困难重重。 但这个晚上，一个名为《学魔养成系统》的工程文件，终究还是建立了。 …… 周五，午休时间。 李峥雄赳赳气昂昂踏进了高三一班。 手上拿着一大摞打印纸。 满脸都是雄姿英发。 一班的同学们，早已对此见怪不怪。 甚至主动叫了句“峥哥”。 女生们，却反而称呼李峥为“溪嫂”。 这个逻辑，李峥绕了5分钟都没搞懂。 老子腹肌都练出来了，难不成还是不够猛男？ 在众人的围观下，李峥将一整摞纸拍到了徐梦溪桌上：“感谢使用，招待不周。” 趴睡的徐梦溪“嗖”地惊起。 第一反应是把李峥推出去。 但眼见已被班里人包围，她也只好放弃治疗了。 她还没发作，围观的同学先是惊了。 “卧槽，这个表有东西啊！” “学科评分？” 就连前排起哄的那个小女生也凑过来了：“这个怎么算出来的啊，溪嫂？” “去去去。”李峥挥臂道，“要看腹肌么？” “要啊。”女生连连点头。 “好，吓死你！”李峥抓着衣角这就要撩。 “够了哇！”徐梦溪慌忙按住李峥，“知道啦知道啦，你是猛男好吧。” “开玩笑呢，梦溪老师。”李峥笑道，“来，看看软件反馈。” “嗯……”徐梦溪这才望向第一页的表格。 这上面是她的各科目评分，都是百分制。 基本符合她往日的考试成绩，其中化学最高，87，数学最低，66。 “平均了我以前的分数么？”徐梦溪说着，翻到了第二页。 紧接着，周围一圈人都叫了出来：“呜！” 只因为第二页内容实在太深了。 【数学知识掌握情况】 【集合的含义与表示：优】 【集合间的基本关系：优-】 【集合的基本运算：良】 …… 【指数函数与幂运算：良-】 …… 【分层抽样：中】 …… 【非等差、等比数列的计算：中+】 …… 其中，“优”评级用绿色表示，意思是不用再管了。 良用黄色表示，意思是不够牢固。 中用橘色，推荐重点攻克。 差用红色，意思是一塌糊涂。 再翻页。 除语文和英语外，其它学科也通通列出了这样的知识掌握图。 “你……你你你……”徐梦溪都快要看哭了，“你到底做了多少工作……” “怎么叫工作，这是兴趣，还要感谢你提供数据呢。”李峥说着翻过一页，“接下来，都是针对中、差两级知识点的推送辅导和习题，你可以只进行针对性学习，不用再整本的刷教材或者习题了，我推的题你放心，绝对精准。” “不是……不是……”徐梦溪一页页飞速翻看着，“你得用了好几十个小时吧？我我我……我不配哇……” “诶，就是半个小时做了个程序罢了，这些都是程序给出的。”李峥笑着摆了摆手，起身道，“做完这些题再反馈给我，重新评级。” “别！”徐梦溪跟着起身，“求求你，别再为我耽误时间了好不好，眼看就要化学决赛了……” “也求求你别再说这种话了。”李峥抬手走远，“再说这样的话，朋友就没得做了。” “可可可……” “对的，我后面该输入张小可的数据了。”李峥最后站在门前，轻轻挥了挥拳头，“菁北的确还有些遥远，但这不是我们放弃缩短距离的原因，等你回音了。” 话罢，猛男转身，负手离去。 “啊……”徐梦溪茫然落座。 到头来，成了一个超级拖油瓶了啊。 不过…… 既然已经拖了这么多了。 那就再试着，缩短距离吧。 李峥这边，一路负手走到楼梯口，却忽然被一帮人拦住了。 “峥哥，我也要。” “溪嫂，你是猛男，超级大猛男！” “别闹。”李峥摆了摆手，“很麻烦的，搞了我几十个小时。” “不是程序自动反馈么？” “那是未来数据足够充盈后的预想……”李峥咳了一下，勉强承认道，“现阶段，还是我人工输入输出的，程序其实只是一个类似Excel表格一样的东西。” 一班大佬们听闻此言，也是唔声连连，不好再缠了。 都是要面对高考的人，谁会闲着没事儿为另一个人付出几十个小时呢？ “那……”前排的女生试探性上前道，“我猛男都叫了，我不信你有腹肌，让我摸一下呗。” “请。”李峥铆足了劲。 具体怎么铆，大约就是像拉屎一样了。 女生上前一摸，竟然还真摸到了硬朗的轮廓：“靠！溪嫂还真是猛男。” 旁边女生立刻凑了上来：“是吗？我也不信” “不信不信，我也摸摸。” 李峥闪躲之间，乔碧霞忽然出现，撸着袖管挺身来迎：“你们干啥呢？不信什么？” 李峥瞬间迈步跳下楼梯，仅两步就下了半层。 逃回班后，李峥又将张小可的那份也给了她。 张小可并没有那么多废话，立刻眼泪汪汪。 “师父……师父……”张小可摇晃着李峥的肩膀道，“你这软件怎么卖？我给你拉投资吧……” 李峥狂甩肩膀骂道，“不是要挑战菁北么？还不赶紧做题。” “做，做，我都做。”张小可扭身便撸起了袖管，“自从拜师过后，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没见过的题型，莫名其妙就会很有精神。” “这就对了，这是你的慧根。” 后方的江青华一个哆嗦。 你确定不是业障吗？ “我差不多也要开始了。”李峥随即晃了晃头，从书包里取出了一本《催化与材料化学研究生教学丛书》，“把研究生的也学完，大概这辈子再也不需要碰化学了吧……” 与此同时，十几公里外的天潭医院。 李毅的手机响了，很多声。 【尊敬的李先生，本期信用卡应还金额：元】 【恭喜您，东哥家至尊Plus会员LZ赠与您VIP资格一个月，请点击领取……】 【您的银行卡4XXXXXX，收到“工资入账”元。】 【您的银行卡4XXXXXX，元】 没办法。 学习的泡沫背后。 总有人要真的割肉。 165 怕的不是输，是赢 11月最后的日子，李峥再次全身心投入到化学的怀抱。 他能感觉到，前进的道路正在逐渐收窄。 几乎再难找到什么公认的教材和习题。 更多的时候，都是自己根据考纲，主动去找一些本科和研究生方面的教材，习题更是做一道少一道。 再往深里学，就要涉及到论文了。 比如周毅出的那道（+）-nakadomarina逆合成题，这根本不是源于某本教材，而是十几年前的一篇获奖论文。 李峥不禁想到，史洋似乎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踏入论文学习的领域了，甚至他自己也在非官方渠道发表过一些小论文。 这个境界，大约就是基础学习的尽头了吧。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李峥这段时间的化学学习，与其说是追求突破，不如说是期待完结。 基础学习阶段，化学的完结。 那么这些日子，就把能学的都学完，放手一搏。 然后利利索索地与化学说再见吧。 虽然很想尽快投入物理的怀抱。 但没办法，进龙珠群的人，谁又不是个成就控呢？ …… 12月1日中午一点，蓟京化学代表队在南站完成集结。 其中，参赛学生13人，领队、观察员、化学会代表各一人，列席代表三人。 有趣的是，这次的领队正是孙乐秧老师。 只因周毅这个级别的人物，直接就进决赛组委会当大佬了。 外加周毅本人也是决赛出卷人之一，进展到这个阶段，已不方便再与蓟京队走得太近。 当然，从往年的情况来看，最终率国家队出征icho的，依然只能是周毅。 至于蓟京代表队的观察员，则是孙乐秧的老冤家，市一学校的化竞老师于志强。 同时，俞鸿也混到了一个列席代表身份，怕是要单独来鞭策李峥了。 众人有说有笑，一路高铁加大巴，不到4个小时，便已到达济楠市的南郊宾馆。 作为组委会指定宾馆，此时大堂内已充满了化竞氛围。 欢迎横幅高高挂起，大号的化学奥林匹克背景板也立在了大堂中央。 李峥一行人进去的时候，某个省队的全体成员正在背景板前集体合影，另外还有两个队伍正在集合说事。 蓟京队几位老师这便收了大家的证件，去签到走手续。 李峥、史洋、吴数、欧星灼这一伙人，则找几张沙发坐下，开始暗中观察其他省队的队员。 但很快，他们发现完全没有观察的必要。 因为90%的人，都是平头眼镜男，身着不起眼的运动系服装。 完全无法分辨。 至于女生，除去酒店工作人员和老师外。 整个大堂，四个省队。 仅有吴数一人。 好在，大家都是没什么攻击性的腼腆平头男，不然李峥和欧星灼怕是要玩守护雅典娜了。 史洋不同，他已经在守护了。 只见他似有意似无意地，蠕动在吴数身体正前方，用身体阻隔了其他省平头男的目光：“弟兄们，跟我一起挡着点，allhail……” “这个我就不hail了。”李峥坐在沙发上，跟父母老师校长和群友们报平安，“放心，有实力来到这里的人，绝对不可能有胆量跟女孩搭讪。” “瞧你这话说的！”史洋眼儿一瞪，左思右想一番后，发现的确是这么回事儿，可也不敢就此松懈，“那李峥，要真有人来，你可得拦住啊。” “这个任务还是交给狗群主吧。”李峥冲欧星灼努了努嘴。 “我在做往年的资料。”欧星灼说着，把手里的平板电脑转过来亮给大家，“只看近三年的数据，湘南、蔗江、冀北是第一梯队，尤其是湘南，整体实力强于其它省一截，应当是整个省的教育资源都有所倾斜。” “这两年其实已经好些了。”吴数从书包里取出了几块巧克力酥，一一递了出去，“以前化竞国家队其实没有每个省只能入选一人的政策，直到有一年，决赛前十，七个都是湘南的……” “嘿嘿，那今年咱们也来个独占前四咋样？”史洋接过巧克力酥，小心地收入书包。 吴数笑哈哈地伸了个懒腰：“这个……你加油吧，这半个月我其实一直在追剧……没办法，对化学实在提不起劲儿啊，差不多拿个国金就得了~” “就你这个心态，一定拿不了国金。”欧星灼合上电脑，抬了抬眼镜，“校长可是说，要我们全力争取进国家集训队的。” “受不了，受不了。”吴数瑟瑟摇头，“跟一堆物理男我还能勉强相处，化学男我真的顶不住……” “啊……”史洋颤声道，“不都……差不多么？” “思维有本质不同。”吴数在耳边绕着手指道，“就好像是海鲜和榴莲，完全不搭。” “这个比喻……太不讲道理了吧？”史洋赶忙向李峥求助，“兄弟，你情商高你说说看。” “嗯……我去个卫生间。”李峥选择规避这个话题。 史洋紧跟着提了一下：“我本来不想的，你一说你去，那我也去吧。” 二人一路进了卫生间，并排而立，刚刚解开，还没来得及开口聊天，便听到了身后雅间里的声响。 “蓟京怎么来这么多人？”一个嫩嫩的男声问道。 另一个憨一些的男声骂骂咧咧答道：“嗨，有关系呗，蓟京人占便宜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集训都是周成环带的。” “周成环不会给他们泄题吧？” “这谁知道。”憨男吧唧着嘴说道，“蓟京队坐沙发上的那个小子，就那个德行，老子横看竖看都是走关系的。” “这怎么走？直接给名额？” “那倒不用，蓟京化学会的人有办法操纵。”憨男哼笑道，“不过国决就轮不到他撒野了，老子虐死他。” 嫩男笑道：“哈哈，你有种当面说他啊。” “老子……老子才不说垃圾话，比赛，成绩说的算，等老子拿了冠军再甩他脸子。” “哈哈，万一蓟京的人拿冠军了呢？” “不可能。”憨男大方笑道，“蓟京最具威胁的，无非就是那个什么钴神，长得跟坨猪仔仔一样，我在几个化竞群里看过他的发言，不过如此，就知道跟新手装逼罢了，他这名头都是炸屎炸出来的，不作数。” “确实，蓟京那种地方的尖子，放在咱们湘南也就省二吧，哈哈哈。” “省二都抬举了，别忘了他们那分数都是虚的，蓟京化学会为了面子特意抬的高分，还传那个屎神99分，老子信了他的邪？满分也就95么！” “嘿嘿，反正决赛成绩一出来，他们就原形毕露了。” “哼，老子还真不拿他们当对手，老子去年差了一点点，输给自己人，这次必须是冲着布拉格去的。” “是啊，老师和校长，可都等着你给一中领块国际金牌回去呢。” “icho不敢说，反正老子输也输给自己人，决不会输给那两个逼就是了。” 二人越聊越起劲，直到收到了老师的集合微信，才匆匆收拾好了开门出来。 这一开门，便见到了“那两个逼”本尊。 李峥和史洋为了一睹尊容，也是忍了很久了。 一见他们出来，便上下打量起来。 声音比较嫩的那位是个很难找出特点的眼镜平头男，非说的话，大概是个子矮一些吧。 好在憨声的那位，特点很鲜明。 只因那高昂的发际线和蓬蓬的自来卷。 正常人头发到达一定长度，都会耷拉下来。 他的头发却桀骜不驯地扭曲冲天，像是通过电一样。 这二位见到李峥和史洋，也是一个哆嗦。 立刻就腼腆起来了，对视一番后，扭头便要撤。 “兄弟你别急啊。”史洋笑呵呵拉住了冲天头，“至少报个名号再走啊。” 冲天头肩膀一甩，走到洗手池前，也不看二人，自顾自洗起手来：“魏东阳。” “可以。”史洋搓着手凑上前去，“我承认，我的确是喜欢跟新人装逼，那是因为我遇不到高手啊，要不我们讨论讨论高手的东西？有机无机晶体分析，你随便选。” “我们要集合了。”魏东阳扭脸瞅了瞅史洋，顺便瞥了眼李峥，“不好意思，说你长得像猪仔仔，是我不对，冒犯了。” “没关系，我只是想认识一下未来的冠军嘛。”史洋呵呵一笑，“兄弟你言下之意，除了猪仔仔，其它事都是客观事实喽？” “呵呵。”魏东阳笑着抽了张纸，“心知肚明吧。” 旁边洗手池的小眼镜也跟着说道：“有一说一，如果化竞国家队，没有一省只能一人的规则压制我们湘南，你们蓟京真的没啥可争的。” “好了，别说这些了。”魏东阳最后抬了个手，望向二人，“决赛你们如果考得过我们，再谈也不迟吧？” “呵……”史洋揉着下巴笑了起来，“国决就是够劲，我活这么大，化学上还从没被人踩过，妈的竟然爽起来了……” （李峥内心补充：还是在你主场踩的。） “行了，我们要去集合了，还有事么？”魏东阳扔掉了纸巾问道。 “算了算了……”小眼镜忙上前相劝，不忘说道，“你们两个都是自己省的第一，没必要没必要。” “搞错了，兄弟。”史洋抬手一指，“算上试验，李峥才是我们蓟京第一。” “哦？” 魏东阳和小眼镜同时一怔，不禁正儿八经打量起李峥。 这个逼都帅成这样了，还能赢过造型上根正苗红的钴神？ 李峥无辜摆头，再次因自己与众人格格不入的外形受到了伤害。 他只是想结交全国各地的学霸而已，为什么要被这么看待？ 没办法啊，已经体会过蓬松分头的潇洒了。 谁还能狠心削回寸头？ “成吧。”魏东阳终是点了点头，“决赛成绩下来，如果我们两个不如你们两个，请你们吃饭，叫句大哥好伐？” “兄弟，不必，斗两句嘴皮子而已，无所谓的。”史洋眼珠子一转，心中已有打算，“冒昧问一句，你真的是湘南第一？” “省队人全来了，这还能撒谎？”魏东阳点头道，“你到底要干啥？” “搞个小事情……”史洋抬眉搓手道，“如果我和李峥兄弟俩，侥幸考得更高一些，你们能不能组织你们省队员一起联名，要求改变一省一人的规则？” “啊？？？”魏东阳和小眼镜同时吃了一惊。 魏东阳难以理解地说道：“你这不是给自己找亏吃么？” “是啊，我们湘南当然希望取消这个规则了。”小眼镜道。 “那不正好？”史洋双掌一拍，“你们回去做做工作，我们也做做工作，有机会的话让各个省队都做做工作，明明是竞技比赛，代表国家出战，就该唯才是举的，省际保护毫无意义。” “话是这么说……”魏东阳寻思着说道，“但私自联名上书，老师会不高兴的吧？” “法不责众。”史洋抬手道，“我会联系很多人，统一写一张，大家签字就是了。” “嗯……”魏东阳这才一拍大腿，“可以，这个可以，无论谁赢谁输，老子都签！” “东阳！”小眼镜连忙拉了拉他，“老师在催了，先走，回头再说。” 他一面拉着魏东阳出去，一面冲史洋道：“我可不签啊，魏东阳没法代表我们其他队员。” 史洋只一笑，便与他们挥手作别。 李峥和史洋这才开始洗手。 “你……早有计划？”李峥实在不相信这是史洋灵机一动的点子。 “嗯。”史洋坏笑着低头洗手，“我们学校的人，我都搞定了，这几天有功夫，再多号召号召，现在湘南优势没那么恐怖了，这破规矩早该改了。” “嗯……”李峥低吟着说道，“谢谢。” “谢啥？不是为了你啊，是为我自己。”史洋大笑着抽出纸巾，“省队选拔你成绩比我高的，学的也比我快，国决万一输给你，我岂不是去不成布拉格了？我得争啊，哈哈！” “你这个笑得太假了。”李峥也甩了甩手，抽出纸巾，“你怕的不是输，是赢吧？” “……哎呀……非说这么明白干什么。”史洋脸皮一抽，狠狠擦起手来，“没有你，我就来不了这里……是，赢了你，我难受。” “就因为你这个心态，赢了你，我更难受。”李峥扔下纸巾，狠捶了史洋一拳，“我们都各尽全力，别搞这些娘们唧唧的心态好不好？” “你妈的，明明是你娘们唧唧好吗！”史洋骂道，“你丫的输了可别哭啊。” “你才是吧，化学只是我的一步闲棋，随便学着玩的。” “哈！可以，我就喜欢听垃圾话。” “那我最后再说一句认真的。”李峥握着门把手，轻声道，“赢了的那个，战上领奖台的时候，喊出另一个人的名字，你敢不敢？” “这算个球，好好好，让你沾光就是了。” “明明是我的施舍。” “来来，垃圾话再来点哈哈。” “你长得好像一只猪仔仔。” “……这个不行，这个扎心了……”史洋面色一僵，扭头望向镜子，“妈的，还真有些像啊。” “哈哈哈！” 166 Queen的决断 话一说开，李峥和史洋心里最后的一丝郁结也解了，二人一路回到大堂沙发前，浑身上下，那是真的轻松。 但在吴数眼里，却显得很诡异。 “我知道，男生的乐趣一般都比较简单……”吴数左右看着二人，单挑着眉悄声问道，“所以你们刚刚……是在比谁……比谁滋得远么？” “啊！”史洋惊道，“Queen怎么能说着种话！” “这有啥？”吴数呵呵一笑，“那我给你翻译一下，男性通过证明自己逼尿肌的强大获得快乐？” “够了，不要再说了啊。” 李峥却站在一旁揉着下巴细品起来：“确实……尿的远会很快乐，小时候还会特意拼命滋远一些……原来男人的快乐真就如此简单，Queen很懂人呐，Allhail。” “不要为这个Allhail啊。”史洋骂过之后，突然眼睛一转望向欧星灼，“这么一说，火车站咱俩上厕所的时候，你好像都滴到鞋上了，我确实也挺开心来着。” “？？？” “噗……”吴数掩面背过身去。 “咳……”欧星灼被迫抬手道，“尿的远这种事，只与泌尿系统的健康有相关性，和男性能力没有任何关系，另外你看错了，我的鞋很干净。” “干净干净。”史洋一撸袖管，这便与吴数和欧星灼谈起了联名上书的事情。 李峥还没来得及参与，便被俞鸿拉到一旁，被迫与复诞大学化学系的老师认识了一下。 李峥也才发现，几大高校的招生组，早在大多数代表队报到之前，就已经进驻了。 毕竟，这一届全国最强的300多个化学生，都在这里了。 此时，各大高校招生组的人，正在将本校驻扎的房间号贴上布告栏。 蓟大在2093，菁华在2021，复诞在2036…… 粗粗一看便知，整个20层，几乎相当于高校招生现场了。 李峥并不知道的是，他其实早已被人盯上了。 比如眼前这位复诞化学系的女老师，与俞鸿沾了一层校友关系，下午开始就一直守在签到处附近，一见蓟京队来了，拉上俞鸿便开始回忆往昔岁月。 往昔岁月自然不假，只是拉拢生源更真。 复诞老师的策略不同，与其捡菁华蓟大的牙屑，不如认准了就提前出击，用更早，更优厚的合同，拉到最优质的生源。 即便俞鸿已经暗示她，李峥其实已经拒了蓟大，她却并不死心，至少要给李峥留个印象。 于是，便出现了这段尴尬的对话。 老师：“李峥啊，我们复诞，其实是不亚于菁蓟的，而且上沪环境更自由一些，其实你可以了解一下的。” 李峥：“哦……” 老师：“哎呀我懂，你们蓟京人就是这样，以为全国也就蓟京是好地方了，这个我不反驳，只是强烈建议你，有机会一定要去上沪看一看，那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国际化城市。” 李峥：“好……” 老师：“哎，你别有压力，我就直说了，我跟俞鸿老师是很多年的老同学了，我相信俞老师的眼光，对你和史洋，我们复诞化学系，愿意在正式考试之前就提供合同，最好的合同。” 李峥：“我再考虑一下吧……” 老师：“你要知道，谁都会有失误的，万一决赛没考好，到时候你怎么着急就都没用了。” 李峥：“知道了……” 老师：“那要不这样，你拉上史洋，来2036，我们详细谈一下。” 李峥：“不必了。” 俞鸿此时实在看不过去了，拍了拍李峥交待道：“你去问问史洋吧，他有兴趣的话可以过来。” “好。” 李峥这才算溜走，回到沙发前擦着汗跟另外三人讲起了自己的遭遇。 “哈哈，你俩终于也开始了。”吴数晃着手指笑道，“我当时在雍亚卡他，麻省理工、斯坦福、东大什么的都来了，还聊的挺开心，有几个学校现在还等着我回信呢。” 史洋听得瞪大了眼睛：“大姐你这么狂的？这些学校不都能秒杀蓟大，你咋没去？” “嗯……”吴数想了想，抿嘴一笑，“大概是因为我喜欢当Queen，不喜欢当Princess吧。” “AllHail！”史洋瞬间血脉喷张，瞪着李峥道，“明白了吗，这种时候再AllHail！” 然而李峥还没怎样，旁边的欧星灼先顶不住了。 “All……AllHail……” “狗群主？”史洋狞目道，“你不是不让说这个的么？” “我禁自己言……”欧星灼手忙脚乱操作起来，“啊，没法禁……嗯，也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他话音刚落，李峥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拿出一看。 【灼已将DragonBall群主转让给李峥】 李峥慌神之间，欧星灼已经开始催促了：“禁我一小时。” “不是……” “没什么不是。”欧星灼抬了抬眼镜道，“这是我和吴数参与的最后一个高中竞赛了，你还有4个，怎么想都该换你了。” 与此同时，群里已经骚动了起来。 【？？？】 【星灼JJ小？】 【变天了，变天了！】 【星灼JJ小？尿不远？】 【灼：我只是垂帘听政，来，李峥，把他们都给我禁了。】 【系统提示：灼已被禁言一小时】 【哈哈！】 【清算，开始清算！！】 【系统提示：Cobaltaminoacidchelate已被提升为管理员】 【Cobaltaminoacidchelate（钴神）：哈哈哈，好兄弟。】 【灼的小号：李峥你这样群会废的，管一管！】 【系统提示：灼的小号已被管理员Cobaltaminoacidchelate踢出群。】 …… 一系列的操作结束后，李峥有些后怕地收起了手机。 下意识地，就把自己人给提拔了。 下意识地，就把欧星灼的小号给踢了。 这就是……权力的滋味么？ 接下来，从办理入住到晚餐开始，史洋一直在说联名上书改规则的事情，吴数和欧星灼还算支持，只是李峥本人没这么激进，建议先与老师交流，再由老师转告化学会。 史洋却坚持说，他早就跟他们学校的于志强老师说过了，也给化学会写了信，根本没用，这种事就得学生们人多力量大。 僵持不下的时候，魏东阳突然凑了过来，告知史洋自己已经搞定了湘南半个队的人，这下子可谓是火上浇油，二人连饭都不吃了，开始起草联名信。 李峥无奈，只好拉上欧星灼，一起到蓟京队老师们的桌前敬饮料，借机拉了把椅子到领队孙乐秧座旁，将取消一个省只能一个人进国家队的诉求，跟各位老师一五一十说了。 当然，其间隐去了史洋正在搞的事情。 孙乐秧听罢大笑：“这么狂么？狂点好啊，狂点好。” 市一学校的于志强也跟着笑道：“就是史洋那小子忽悠的吧？咱能不能考完再说这些。” “就是，李峥你稳健一点。”俞鸿也在旁提醒，“咱们还没中彩票呢，怎么就为500万该怎么花吵起来了？” 其余老师也纷纷附和。 “俞老师说的在理啊，大考在即，心态不能浮躁啊，李峥。” “这次来的都是全国尖子中的尖子，没你想的那么顺利。” “而且李峥，从历史上说，咱们蓟京是这个政策的受益者，没有这个规则，湘南、冀北他们，根本压不住。” 待老师们评点得差不多了，李峥才开口。 “各位老师，我认为是这样的。”李峥比划道，“咱们在成绩出来前提这个意见，比成绩出来后提，要有说服力，现在提，湘南、冀北、西川、湘北、蔗江这些化竞强省的人，都会支持咱们，等成绩一出来，他们反而只会参考排名，只考虑本省利益，恐怕很难再得到支持。” “嘿呦！”于志强大笑道，“你小子比史洋还来劲啊，我听明白了，你跟史洋想包揽前二一起去布拉格对不对？那你也不想想，万一前四名，有两三个湘南怎么办？” “那也没什么，让强者代表国家参加世界大赛，这也是理所应当的。”李峥点头道。 “哎呀，你还是太嫩了。”于志强摆手笑道，“这里面的道行复杂得很，好好复习吧，别多想了。” 见李峥话已说尽，欧星灼这便接替开口。 “各位老师，我和李峥，其实并不着急提这种意见，只是现在情况比较复杂，我们选择尊重老师和化学会官方，希望走正规渠道向上反映。” “好了星灼……”孙乐秧轻轻拍了拍欧星灼，“这样，你们先起草一个诉求交上来，具体的我们再谈。” “孙老师。”欧星灼自然也没这么容易被糊弄，“正如李峥所说，这事拖不得，一旦成绩出来，我们的提议就不再是‘让化竞更公平了’，而是让‘本省利益最大化’，这站不住脚的。” “不是……星灼你平常挺稳重的，怎么……” “我来吧孙老师，你的学生你不方便说。”于志强抬手接过了话茬，“先不说你欧星灼，单说李峥和史洋，的确，你们都很优秀，但放眼全国，大约也只能保个前十，政策一改，搞不好你们本来能有一个能进国家队的，最后一个都进不去了。真要发生这种事，我们这些老师，就是蓟京的罪人，请你们考虑一下我们的立场。” 李峥与欧星灼闻言，相视不语。 原来这才是老师们都拒绝提议的原因。 提议无功，且很可能有过。 无风险地让这个规则再持续一年，才是稳妥之道。 孙乐秧见二人沉默，忙又笑道：“好了，李峥跟史洋要真有本事考第一第二，我们蓟京队的老师，拼了老命也帮你们争取，好不好？” “可以。”于志强也跟着点头道，“别急着说大话，用事实来说服我们。”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李峥和欧星灼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又敬了杯茶，这便回到自家桌前。 史洋根本不用问，便知道他们吃了瘪。 “我都说了，得靠我们学生自己。”史洋话罢，将手机里打出来的联名信呈给二人，“来来，Queen的文案，品一品。” 文案题为《关于改变化学奥林匹克国家队选拔规则的建议》，可以说是很规整了。 内容上，前几十字，是歌功颂德，化学会英明。 中间，是描述现状，意思是各省都很强，实力不分伯仲，不再有绝对强省，也不需要再做名额平衡。 收尾，是展望布拉格，中华儿女理应团结一些，以收获四枚金牌为己任，选拔出最强的队伍参赛。 全文不过四五百字，说得清清楚楚，理所应当，吴数作文一定也不差了。 看过文案后，李峥本欲继续说服史洋不要搞事情，这样会给老师们添麻烦。 但魏东阳却横在中间，搂着史洋大放厥词。 “李峥你不要怂嘛，这个不会有事的，都是为了公平对不对？咱们蓟湘难得一条心，写个建议没啥可怕的。” “就是啊。”史洋本来就不老实，这会儿已经完全被魏东阳点着了，“咱们也没说化学会的不是，就是提建议嘛，大家都签个字交上去，一切都是为了公平，我实在不就明白有什么好怕的。” 李峥再次与欧星灼相视，皆是一阵苦笑。 先不说史洋。 这个魏东阳，明显是拿傻小子史洋当枪使的。 他湘南当然希望改变这个规则了，眼见蓟京冒出来个史洋，高兴还来不及呢。 而且签字顺序，史洋也是在第一个，相当于蓟京队的学生牵的头，真追究起来，魏东阳和湘南的老师也是往后排的。 二人也没当面点明，只苦笑着望向史洋。 却见史洋眉头一挑，露出了很妙的眼神。 等等…… 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魏东阳以为自己在拿史洋当枪使…… 他史洋，又何尝没有拿魏东阳当枪呢？ 魏东阳料定了湘南一定是最强的。 他史洋难道就没有全国第一的自信么？ 相反，史洋在魏东阳面前，极尽努力扮演出了一幅愤青二傻子的样子。 这不正是扮猪吃虎，借你湘南的力做我蓟京的事么？ 若真等成绩下来再搞，怕是魏东阳还不敢签了呢。 套路，全是套路。 此时，吴数拿着一张大纸回来了，原来刚刚是去打印了。 李峥与欧星灼再次激烈对视。 看来Queen，已经做出决断了。 魏东阳眼见事成，当即拍了拍他新认的兄弟：“来来来，签名签名，史洋你是要拿冠军的，你带个头儿。” “那冠军必须是我的。”史洋也是尽心全力扮演着大傻子，抽笔就签—— 【蓟京队：史洋。】 签完便将笔递给魏东阳：“魏兄请，麻烦往下面一点另起一行，给我们蓟京队友留下空间。” “好！”魏东阳撸起袖管，三两下便写上了【湘南队：魏东阳】的大名，签完之后，便要顺手拿走联名信，“我先拿回去给我们人签了。” “别急。”吴数抬手道，“这个信很重要，先放在我们这里，回头你组织大家来统一签字。” “那……也成吧……”魏东阳顺势举杯，“提前预祝蓟京队拿下前四了啊。” “客气了，客气了。”史洋热情碰杯，“魏兄也是有机会的嘛。” 喝过茶后，魏东阳不忘说道：“这个，我跟湘北和蔗江的人比较熟，那边我去说，其余北方省份，还要有劳诸位蓟京大佬了。” 说完他就跑了。 不得不说，魏东阳这个人真是脏啊。 谁都知道，南方人学习好…… 北方强省，无非蓟京、冀北和鲁东罢了。 而南方，除了边远地区，基本都是强省…… 强省自然更愿意签这个名喽。 送走了魏东阳，晚餐已至尾声。 史洋这才有功夫吃饭，一边吃一边交代起自己的心路历程。 “这个真的不能拖，要做就速战速决。” “笔试开始之前，务必让他们能签的都签了。” “我跟你们说，要是湘南的人起头，其它省还真就不敢签了。” “就得咱们蓟京来，他们不都觉得咱们蓟京弱么，不都看老子像猪仔仔么？老子就当这个猪仔仔了，就让他们都觉得我是二百五好了。” “吃完饭我继续做身份，在我进的几个化竞群里，都发表一些弱智言论，让他们觉得我是猪仔仔。” “然后一会儿老师们去开会的时候，咱们分头去游说。” “理论考试在后天上午。” “我们能争取的时间，就是今晚和明天。” “只要能争取到200个签名，绝对有戏。” 别说，史洋竟然还谋算得挺具体的。 这计划怕是真的想了很久了。 “你还真是拼呐……”李峥吸了口面条叹道，“还能怎么办，干吧。” “别的都好说。”欧星灼瞥向吴数，“你干嘛这么挺史洋？” “好玩呗。”吴数呵呵一笑，“你瞧给那个魏东阳激动的，我想看他哭，哈哈哈。” “哼，有趣的女人。”欧星灼把碗一拍，使劲擦了擦嘴，“哎！算是被你们逼上梁山了，搞起。” 就在老师们集体开会的时候，蓟湘联队，已经展开了他们的计划。 各个群，各个宿舍都开始暗流涌动。 并且，流传着二百五猪仔仔史洋的传说。 167 你签一下会死么？ 国决冬令营第二天清晨，晨跑的人，颇有些多。 李峥绕着宾馆主楼慢跑的功夫，大约邂逅了5个同学，以及4位教师。 顺便被欧星灼兜了两圈半，被吴数兜了一圈。 没办法，真的跟不动。 半小时的时间，跑舒坦后，李峥按照欧星灼的指点，在宾馆大门旁的石狮子边上做起了拉伸。 刚做两下，一个同样刚跑完步的男生便喊了他一嗓子。 “你是李峥吧？” “是我，有事？”李峥扭头望去。 眼镜，寸头，运动服。 完全不知道是哪个。 就是这样，这里90%的男生长得都一个样子，根本无法分辨。 男生俯下身子，系着鞋带仰头笑道：“听说你要跟钴神包揽冠亚啊？”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说过。”李峥苦恼地甩过头。 “哈哈，你就别客气了，钴神搞这么大，不就是想你们两个都进国家队么。”男生系完鞋带，最后又瞅了眼李峥，跟瞅二傻子似的，瞅够了才挥手作别，“行啊，挺好，你们蓟京最厉害了，祝你们成功。” 没等李峥回话，他便笑呵呵地走了。 李峥烦的要死。 明明只是弓步拉伸，膝盖却近乎要撞到地面了。 低调如我，怎么就这样了？ 苦恼之间，又一个寸头从眼前闪过。 回眸一笑，露出了与刚才那位相似的表情。 看二傻子的笑容。 李峥含恨扭头。 史洋你个猪仔仔。 全国决赛，别说第一，这么多年，敢在赛前扬言前十的都没几个。 眼下明明理论还没考，就如此扬言。 真的是二傻子行径。 扮猪是扮到位了，现在全营的人都等着看蓟京的笑话了。 就怕大家签完字，结果一下来。 真成猪仔仔喽。 不行，得赶紧回去，盯紧了史洋。 别再吃坏肚子。 …… 半小时后，餐厅，李峥喝粥的时候，再次领略到了很多次看二傻子的笑容。 而且他们根本就不低调，谈话的声音李峥都听到了。 “你笑啥呢？” “就那个，李峥，全国第一~” “啥？” “你不知道？蓟京队正四处找人签字呢，打小算盘，觉得他们能出两个国家队。” “蓟京？你认真的？” “哈哈，我当然不认真，但这个李峥是认真的。” “哪个啊，我瞅瞅。” “就那个，一看就学习不好的那个……” 李峥感觉很难受，这已经干扰到正常生活了。 史洋却根本没出现在自家桌前，而是端着一碗豆腐脑四处跟人碰碗，俨然就是化竞交际花，其他省的队员倒也给力，一边看二傻子，一边全力配合表演，誓要为化竞讨个公道。 另一边，史洋新认的“好兄弟”魏东阳，同样没有停歇，以蓟京队之名，在南方队伍中不断游走，打的火热。 一顿早餐吃完。 李峥已然成为了全场最靓的那只仔。 早餐过后，是百无聊赖的开营式和实验安全教育。 接着就是午饭。 基本又重蹈了一遍早餐的覆辙，让李峥坐实了全场靓仔。 下午，自由活动。 通常来说，大家都会用这半天复习一下。 但今年没有。 今年如车水马龙一般，排队来到了李峥和史洋的宿舍签字。 一批又一批的寸头眼镜男。 一次又一次地参观靓仔。 在这“二百五笑容”的包围下，李峥已经麻木了。 待到下午四点来钟，终于送走了最边缘的桂州队兄弟。 之后，史洋瞪着满满当当的联名信，足足数了三分钟才一拍桌子。 “成了！213个。” 靠在床上看书的李峥叹道：“不得不承认，你与寸头男眼镜相处的情商真的很高。” “我就当你是夸我了。”史洋说着拿出电话开始呼叫，“咱们必须在考试前把这个东西提上去，我这就叫魏东阳跟我一块去。” 电话很快拨通。 又很快挂断。 史洋哭丧着脸转望李峥：“这逼找茬不去，让我自己去……” “知道了，知道了。”李峥摇着头放下了书，“我跟你去。” “嘿嘿。”史洋一乐，便又拿起手机，“把星灼和吴数也叫上……” “别。”李峥整理着衣领说道，“人太多会有种闹事的感觉，就咱俩吧。” “也对。”史洋小心地捧起联名信，“话说，咱都做到这份上了，你觉得有戏么？” “没戏。” “……” 二人收拾完毕，做电梯上到20层，根据各路情报，找到了2003房，此次冬令营营长的房间。 这届营长是东道主鲁东大学的化院院长管楚成，在化学圈同样大有名气，属于学术大佬。 虽然只在开营式讲话见过他一眼，但这种事，也只能找他了。 真到2003房门口，史洋才终于慌了起来。 即便门是虚掩着，根本就没有锁。 可他还是双手发抖，怎么都按不下门铃。 李峥叹了口气道：“好了，等等你别说话，我来。” “看情况，看情况。” 李峥这便按下门铃。 “进。”里面立刻传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李峥这便推开门，与史洋一同走了进去。 这一进去，李峥也愣了。 椅子上，沙发上，床上，全坐着老师。 这一群老师笑盈盈地望着二人，也不知他们刚刚是在开会还是闲聊。 周毅也在其间，笑得尤其妙。 李峥也不敢多看，直挺挺走向了管楚成。 管楚成是个标准的国字脸大汉，若不是眼睛和寸头的关系，这个外形恐怕很难和学术联系起来。 他接过李峥递来的联名信后，先打量了一圈李峥和史洋，这才低头看内容。 同时，李峥缓步后退，恭敬说道：“打扰各位老师了，是这样的，我们这届参赛的同学，对于‘每省最多一人入选国家队的规则’，有一些小小的建议，具体的都写在信件上了。” 老师们面面相觑，面上的笑意终于少了一些。 也没人说话，通通都望向营长管楚成。 “嗯……嗯……”管楚成支吾几下后，抬手把信递给了最近的周毅，此时再望向李峥和史洋，面部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问道，“大概是多少人签字？” 史洋憋着劲抢先答道：“213。” 一位男老师当即就是一笑：“可以啊，这两天真没闲着啊你们俩。” 旁边人接茬道：“有什么问题不该先跟带队老师反映，为什么一上来就是这种方式？” “反映没用啊，老师。”史洋焦急道，“我跟我们学校的老师说了，根本不理我。” “那你可以试着跟组委会的老师说嘛。”男老师双掌一拍，“你想想看，一上来就搞大联名什么的，你考虑过影响么？” “没事，张老师，别着急。”管楚成抬手阻拦过后，转望史洋，“这个问题，其实化学会已经探讨过了，的确有改进的空间，但今年还是太早了。” 史洋当即问道：“那管老师，为什么今年太早呢？什么时候才算不早呢？” “史洋！”男老师皱眉呵道，“怎么跟管院长说话呢？知道你是尖子，尖子也不能这么没大没小！” “没关系。”管楚成本人倒也没动气，只慢条斯理解释道，“这个问题，从你们学生的视角，还考虑不到。你们的意见老师们收到了，会转告给组委会讨论，这样可以了吧？” “这……这……”史洋挠了挠头，扫视着在场的老师们，咬着牙，从缝隙里挤出字来，“这里的老师们，就是组委会了吧……老师们，你们真的会讨论么？” “行了，老师们怎么讨论你俩别管。”周毅合上联名信，转望管楚成道，“管院长，这个我先拿着吧，我去给他们做工作。” 管楚成点头应了。 周毅这便起身，拥着李峥和史洋朝外走去，“老师们还在开会，你俩先跟我出来。” 眼见周毅出马，史洋也便不再强辩，被推着与李峥一到走出了房间。 周毅扭脸合上门，脸色立即就青了下来，推着二人走出几步后，忽一抬手，“啪”“啪”送了二人各一个脑瓢。 “你俩疯了吧……”周毅瞪起双眼，压着嗓子骂道，“这也就是我在，我不在，你们再闹下去，他们敢取消你俩参赛资格信不信？” 史洋捂着头不甘道：“这不是很合理的建议么，周院长？” “合理又怎么样？”周毅骂道，“就你俩能，就你俩懂？你们的建议是对的，但路线走错了，大错特错！找200多个学生签字，搞联名，你们知不知道这种事情有多严重？还有，这么多人签名，怎么最后就你俩来了？其它省那些代表呢，什么魏东阳之类的人呢，怎么不来？” “他拉肚子……” “你也信？”周毅气得抬手，眼看就又要给史洋一个脑瓢，但最终还是一臂空甩出去，指着二人骂道，“你们啊，在把我们蓟京放在火上烤。” 骂过史洋，周毅又转望李峥：“你也是，平常不是挺稳重的么，怎么这就憋不住了？觉得自己长能耐了，铁定进国家队了？全国的人都看不上眼了？” “对不起，给周院长添麻烦了。”李峥对这个结果倒是毫无疑问，只管点头认错，“我们知错了，这封信就当从没有过吧。” “嗯，我回去再替你们说几句话。”周毅这便将信又折了几下，塞进兜里，“信暂时由我保管吧，比赛过后，等你们冷静下来再归还。” “这哪行？？？”史洋一瞪眼，这次是瞪向了周毅，“这路线怎么就错了，周院长？” 周毅也气得不轻，反瞪回去：“你小子跟我也闹？” “好了……”李峥硬拦在史洋身前，“这个规则是在我们来之前就定下的，就算要改，也应该等下届。” 周毅跟着点头道：“李峥说的够清楚了么？” “……”史洋左挠右跺，浑身都是不爽，但又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他说不出话，屋里的人倒是直接开骂了，隔着门都听得清楚，还是之前那位暴脾气的男老师—— “湘南那么多届强人，也没玩过这个啊，蓟京才几块金牌就搞这套，这还没考试呢就狂成这样？真当其它省吃素的？” 另一位女老师跟着叹道：“这个史洋也不简单啊……看着蔫蔫的，才两天就搞了这么个东西出来……将来进了大学，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男老师哼道：“嗨，他周院长度量大，不怕事，我们学校反正是不敢签，分多高都不敢，这不是给自己学校找祸害呢么。” 接着是管楚成的声音。 “好了，学生一时之间意气用事罢了，周院长已经去做工作了，我们也别再提了。” 屋里的声音这才逐渐收小。 听到这些，周毅并未生气，只是长长一叹。 “哎……”他扶着二人的肩膀道，“无论如何，求求你们两个先考虑自己，你们不需要进国家队，只要进集训名单，我保证给你们保送。再说明白点，前40名，咱们先把这个目标达到，再谈后面的事可以么？” “那就没得谈了，周院长。”史洋急道，“我跟李峥真的力拔头筹，其他省的老师谁还支持我们？” “你放心，现在没人支持你们。” “都支持我们，两百多个人都支持我们！正正当当的事情为什么不支持？”史洋硬着头皮伸手道，“周院长，我坚持要把这个交上去，我进去不说话，拍桌子上就走。” “你……你他娘的……” 纵是周毅也爆了粗口，揉着额头苦不堪言。 “周院长，给我吧……”史洋颤颤摊着手，“而且……他们都很尊敬您……您如果站在我们这边的话，有机会的……” “我保你们都保不住呢，还站？”周毅咬牙抓出了联名信，双手扯着两头，“我现在要销毁这个东西，你们可以恨我，对不起。” “周院长！” 史洋虽是这么喊，但终究也没疯狂到跟周毅抢。 周毅虽然这么说，但有200多人名字的联名信，却也不忍心就这么撕了。 李峥此时在旁边默默举手：“那……要不这样吧……我交上去吧……反正我无所谓，我不需要保送，也不准备学化学，被取消资格了也无所谓，就算我真想去蓟大化院……反正也能自己考上。” 二人瞪着李峥，都想骂，但又不知道从哪里骂。 “那个……”李峥首先望向史洋。 “我爸爸告诉我，世界不是一天就变成今天这样的，你更不可能一天改变它。” “我压根就没指望联名信能有什么用，仅就这次化竞而言，能改变现状的，只有更多的周院长才行。” “如果组委会里，有至少3个周院长这种水平的领导，相信这样的规则早就改变了。” “所以，你不要在这里喊了，没用的。” “等你成为周院长一样的人，再用你的实力去发声吧。” 话罢，李峥又转望周毅。 “周院长，史洋就这个逼样。” “您就再忍他一次。” “他是我见到过的，听说过的，最有可能成为世界顶级化学家的人。” “这次就让我这个傻学的人去牺牲吧，也算是给史洋一个教训，让他了解无能热血的代价。” 最后，李峥伸出右手：“好了，给我吧。” 没人说话，也没人动。 静默之中，史洋再不甘，也没了闹下去的道理。 “好了……对……对不起你们……全是我傻哔……虽然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明白的事情后果为什么这么严重……但还是对不起，让你们费心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史洋狠狠抹了把眼睛，纵身冲向了电梯间。 李峥和周毅又静默了很久后。 周毅才又给了李峥一个脑瓢。 “你小子语文也可以啊！” “嗯，每天2-4小时的名著阅读，果然没有白费。”李峥笑哈哈揉头，“给您添麻烦了，周院长。” “妈的。”周毅也是很气，气得挠起头来，“你说说你，你还要我怎样？我保都送到你嘴里了……你签一下会死么？” “哎……我也很气恼啊。”李峥苦兮兮叹道，“您要是物理院长该多好，数学也将就了，话说您现在转行还来得及么？” “哈哈哈哈！”周毅没忍住，又给了李峥一个脑瓢，“行了，别废话了，有机会我会跟物理学院那边的人提一嘴你的。” “嘿嘿。” “至于这个……”周毅将联名信递给了李峥，“交给你吧，你最后的话说的很对，本质上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你们虽然没有成功，但你们已经发出声音了，这便不是失败。” “谢谢院长。”李峥小心地收起了联名信。 “嗯。”周毅最后拍了拍李峥道，“无论如何，好好考啊，感觉你现在很没斗志。” “有的周院长，现在正好斗志满满。”李峥哼了一声，瞄向房门，“就算我们的做法欠妥，里面某几位老师的态度也太恶劣了。对的，我就当他们都是吃素的，我会把这个态度糊在他脸上。” 周毅一听这个，立刻就乐了，整张脸都有成环趋势。 “嘘……”他压着李峥小声道，“那个张老师是管院长属下的人……确实没水平……纯在这儿拍马的。要真有本事拿前几名，我争取让他给你发奖啊，哈哈哈……” “务必让他来，哈哈。” 与周毅拜别后，李峥在下楼的电梯里，顺手把信藏得更深了一些。 虽然这封信已经失去了实际意义。 但它却是个不错的纪念。 若干年后，信上的人想必已经在各行业发光发热了。 那时候，再取出来，看看自己年轻时有多二百五，应该也挺好玩的吧。 168 成人之美 李峥回到房间，才发现欧星灼和吴数也来了。 此时史洋只趴在床上，把自己捂被子里，也不说话，但身体似乎在抽抽。 李峥不禁大喜：“你这个逼，不会在哭吧？？？” 史洋不说话，吴数却先骂人了。 “怎么自己去了，不叫我们？我这个Queen就是个吉祥物对吧？” 欧星灼翘着二郎腿坐在书桌前，抬了抬眼镜说道：“好歹我也是咱们几个人里年龄最大的，身为大哥，有感觉到被冒犯。” “人多只会惹老师更生气。”李峥走到史洋床边，拿起本书狠狠砸了他屁股一下，“好了，猪仔仔也扮了，大事情也搞了，咱们能不能好好复习了？” 史洋扭了扭，滚到了一旁，终是从被窝里发音了：“老子没哭……老子只是气，感觉自己好傻哔……” “那还不快复习，拿不到名次就真傻哔了。” “知道了……你先出去……我洗个澡稳稳……” “你洗你的，我出去做什么？” “好啦好啦。”吴数笑呵呵起身道，“就是要我走么，我还不想被污了眼呢。有人想去我房间下象棋么？就我一个人住。” “我去。”李峥立刻拿起了英文大册子，“不会象棋，我去学习。” 欧星灼立刻就慌了：“那我……我也去，我会象棋。” “史宝儿？”吴数转望向缩成一坨的史洋，“要不要去Queen的房间参观啊？” “AllHail！”史洋哪能忍这个，这便丢下被子一跃而起，“身为骑士大队长，我必须去啊。” 然而他并不知道，吴数早已取出手机，对着他便是一通咔咔咔，把这些双目通红哭像全部拍成了照片。 吴数紧接着就低头操作起来：“猪仔仔哭照，我发群里了。” 李峥也火速抄出手机准备储存：“可别是闪照。” “好恶心，我不看。”欧星灼起身推了把李峥，“快走吧，好久没下象棋了。” “走着~”吴数这便把玩着手机出了房间。 李峥本来也要跟着出门，但看着急切的欧星灼，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权衡片刻后，李峥假意提了下肛：“星灼你先去吧，我突然想拉屎。” “嗯？”欧星灼一愣，猛咽了口吐沫，“那岂不是……我一个人……去吴数的房间？” “不然你和我一起拉屎？” “算了算了……”欧星灼快步奔到门前，又回头道，“那你可快点啊……就我和吴数在一个房间……不太好……” “知道了，把门带上，拜拜。” 门一关，史洋才又坐回床上笑骂道：“星灼真是的，就不能像我这么坦荡荡么。” “没办法，有些人就是比较闷骚。”李峥也躺靠回床上，翻起化学教材，“明明这么急着下象棋，去就是了，非等我推一把干什么。” “等等……你不是要拉屎么？” “那是借口，是情商。”李峥点了点脑门，“你可长点心吧。” 史洋恍然大悟：“不愧是峥哥，原来是在成人之美啊……” “不错，他们象棋高手对弈，我一个菜鸡还是不要添乱了。” 史洋又是眉色一紧。 总感觉，大家对成人之美的理解，好像有些偏差啊。 嗯……李峥这么高明，又有女朋友，又有沈学姐，水平摆在这里，他大概率是不会错的。 错的一定是自己，一定是自己不纯洁了。 欧星灼一定是真的迫不及待要下棋了。 史洋也便不再多想，一面消化着峥哥的情商，一面去卫生间洗脸。 洗完擦净，对着镜子又使劲拍了拍脸蛋，努力振作起来。 但却还是不够振作。 他看着镜中的猪仔仔，有些迷茫地说道：“话说峥哥，我记得以前你说过，你要每日三省吾身的对吧？这样不仅能变厉害，还能增加情商的对吧？” “这是曾子说的，我只是代为传达。”李峥翻了一页书说道，“‘安静，不要打扰我学习’。这句是我说的。” “嗯……那我自己反省一下……”史洋对着镜子嘀咕起来。 “现在想想，这事儿的起因……确实是我的私心，这没的说……” “可国家队，代表的是我国高中化学的最强实力，不该让最强的四个人去么？” “取消每省只能一人进国家队的规则，既不会影响各省参加国赛的名额，也不会影响各省的国金数量。” “每个省，该来多少人还来多少人，该签约签约，该保送保送，对这些没有任何影响。” “只是让国家队更强罢了。” “就因为这个，才有200多个人签名的。” “去年的Icho你知道的吧，3金1银，团体排名第2。” “到手的团体三连冠被抢了。” “还是被最不想输的那个队伍给抢了……” “那一届，咱们国家队的四位前辈，分别排名第四、七、十几和四十几。” “这肯定是个好成绩，但为什么，不用更强的阵容去拼第一呢？” “明摆着的事，为什么老师们会这么生气？” 史洋对着镜子沉思良久，突然是眼儿一瞪。 “我明白了，就是错在私心。” “我如果没这么强，是个弱鸡，不为自己，只为最强国家队的话，老师们就不生气了对吧？” “果然还是老子太强了啊！” 卧室的李峥忍无可忍骂道：“完全错了，你快停吧。” 正说着。 叮咚——叮咚—— 门铃响起。 史洋一笑，擦干净手，骂骂咧咧前去开门：“星灼还真是怂啊。” 一开门，便见到了一张大大的眼镜儿娃娃脸。 “周……周院长……”史洋一个激灵。 周毅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回身关好了门，这才挑眉问道：“冷静下来了？” “冷静了……正三省吾身呢……”史洋顿时怂了下来。 李峥也忙起身来迎：“周院长……” “行了，没事儿了。”周毅摆了摆手，自己拉了把椅子，反向抱着椅背轻松坐下，“你俩就坐床上吧，我讲个故事就走。” 李峥和史洋面面相觑，最后各自恭恭敬敬坐在了床头。 依周毅的身份，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道理照顾他俩。 他们也只有受宠若惊的份儿了。 “放松点，不是训话，是讲故事，真实的故事。”周毅说着，摘下眼镜，淡然开口，“史洋，他们都叫你钴神对吧，你知不知道，去年的化竞生里也有一个神，还是个女孩，叫悦神。” 史洋呆呆点头：“她挺有名的……但最后……拿四十多名的那个拖后腿的……就是她吧？” “对，但那不是她的错。” “不是她发挥不佳么？” “不是，她发挥了自己的正常水平。” “……这样么？”史洋更呆了，随即又开始挠头反省了，“我……我还在网上喷她来着，都怪她拖的后腿……” “不止你一个人这么说。”周毅长叹了一口气，“那次比赛后，她就放弃化学了，时至今日，她偶尔还会鼓励其他化竞生，但自己再也不会碰化学了。总之，她是个很好的女孩。” “……” “不仅是你，史洋，我也会犯错的。”周毅望向窗外，眼神中透出了少见的迷茫，“上届悦神的事情，身为国家队领队，我责无旁贷。这一届，我有责任将团体冠军拿回祖国，我也再不会容忍自己对学生的思想状况熟视无睹。” 李峥和史洋也才发现，周毅虽然整天笑容满面的，没什么架子，与学生们打成一片。 但身上背负的压力，绝不比任何一个领导要小。 史洋低着头，抓着裤子道：“我知道错了，周院长……再也不闹了，不闹了。” “对的，去年的悦神，也说过同样的话。”周毅叹然一笑，“你们还是把故事听完吧，化竞的来龙去脉已经说不太清楚了，只有这个故事了。” 待李峥和史洋屏气凝神点头过后，周毅语气渐缓，娓娓道来。 “最初的化竞，根本没有每省只能一人进国家队的规则。” “全国上下，就一条心——为国争光。” “能拿几块金牌就拿几块，团体名次越高越好。” “后来，我们通过一届又一届的不断努力，终于成为了化竞的绝对强国。” “在这个过程中，湘南作为绝对强省，居功至伟。” “渐渐地，大家发现，想拿国际金牌，根本就不需要只选前四名，其实前10名，甚至前20名，随便抽4个，一样能拿好成绩，大差不差。” “至此，外部竞争，逐渐转向内部竞争。” “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各省都觉得‘我上我也行’，谁去都是金牌，荣誉要均分。” “在这样的背景下，化竞国家队选拔，加入了4名队员需来自4个不同地区的规则。” “湘南当然是不甘的，但问题是，即便这么选，国家队还是拿了那一年的团体冠军。” “于是，这个多数人支持的规则，就彻底稳定下来了。” “湘南的积极性也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同时其它省也在追赶，因此近三年其实已经没有那么绝对的优势了。” “可即便如此，湘南依然很强。” “湘南队每年的前几名，可以说每个人都有进入国家队的绝对实力。” “但根据规则，只能去一个。” “谁去？” 169 了结 你们会认为，应该是成绩最高的去对吧？” “但我告诉你们，仅就湘南队员内部，实验考试的判分，是有大量模糊空间的。” “理论上说，他们的领队，基本可以决定谁去。” “这就是，内部竞争的内部竞争。” “湘南考生的化竞路，可以说是相当惨烈了。” “因此，身为负责招生的院长，我也格外注意湘南的考生。” “每个湘南的省一，甚至省二，我都会着重考察。” “就在去年国决现场，我遇到了他们所说的悦神。” “她是个非常认真的湘南姑娘，也是湘南最好的高中，竞赛王牌中学的绝对尖子，思维极其活跃，数学也非常强。” “她的初赛成绩，全湘第一，也是全国第一。” “外加是个女孩，所以名声极大，都叫她悦神。” “到这里，她的故事基本跟你一样，史洋。” “但她有个问题——” “实验发挥很不稳定，经常做爆。” “她自己也很清楚。” “因此，她其实是很怀疑自己的化学天赋的。” “但别人，并不会考虑这一点。” “无论是她的校领导，湘南领队，还是化学会这边，都非常希望，能有一位女选手获得世界金牌。” “因此，从省队选拔开始，所有实验考核，都对她一路绿灯。” “有的实验她明明做爆产了，也要硬给分。” “这种一路护航，最终延伸到了国决。” “那一年，前十名，湘南有四位。” “她也众望所归拿下了全国第一。” “并与另外的9名队友，入选了国家集训队选拔。” “集训理论考试结束的那天晚上，她找到了我。” “她说她们老师和她谈过了，只希望她在实验过程中尽量保守，只要不搞出什么明显的事故，一定可以进国家队。” “她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别多想，正常发挥就行。” “她又说，她有一个学弟，虽然理论总低她几分，但实验比她强太多了，只求不出事故的话，会输的。” “我没再具体谈这件事，随后扯开了话题，陪她谈了谈心，就把她哄走了。” “实际上，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烦恼？”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已经被内定了？” “她找我……只是希望被公平对待，实事求是的评实验分啊……” “之后的实验考核，她也没有保守，最终结果很一般。” “不过最后选拔的总分，依旧是全集训队第一。” “她很生气，就像你一样史洋，她开始闹，要退赛，要把机会给别人。” “因为这个，从她的老师到校领导，再到竞赛组委会，不知道多少个老师都教育了她一遍。” “我也在其中，说了很多冠冕堂皇，顾全大局的话。” “最后，她说‘我知道错了，周院长……再也不闹了，不闹了。’” “几个月后，其实也就是今年早些时候，我带队去泰国参加总决赛，她没再与我说什么。” “直到最后的实验。” “她……唉……又做爆了。” “出来后，她就冲到我这里，抱着我哭。” “说对不起那个学弟，对不起学校，对不起国家，对不起所有人。” “应该让那个学弟来的。” “最终。” “一路顶着全国第一的她，最终只拿到了国际银牌，位列第46名。” “我们已经蝉联两届的团体冠军，也被夺走了。” “化竞的圈子很小，各路人都开始骂她。” “她学校的老师骂她不争气。” “同届的化竞生骂她走关系。” “就连史洋这种完全不了解情况的人，也会因为痛失团体第一骂她。” “最终，她没有选择化学，永远退出了这个圈子。” “这就是悦神的故事了，从外部竞争，到内部竞争，再到内部竞争的内部竞争。”周毅说到最后，眼眶亦已湿润。 “这件事，我们所有人都有责任，唯独她本人是无辜的。” “没能站在她那边，大概是我教育生涯的最大遗憾了。” “所以现在，我有必要跟你们两个说清楚。” “规则是大人的事情，你们只管发挥出自己的最好水平。” “静下心，好好复习，不要留下任何遗憾。” 听过这些，李峥和史洋，同样伤感。 与往届的湘南考生相比。 自己的这点小心思，这些廉价的正义。 实在太过渺小了。 “对了。”周毅揉了揉眼睛，突然又笑了起来，“她的那个学弟今年也来了，魏东阳，你们应该很熟了吧？” “？？！！” “！！？？” 李峥和史洋顿时两脸懵逼。 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厕所里的垃圾话。 ——老子去年差了一点点，输给自己人，这次必须是冲着布拉格去的。 ——Icho不敢说，反正老子输也输给自己人，决不会输给那两个逼就是了。 这话……原来不是垃圾话？ 魏东阳，铁血真男儿？ “好了，故事讲完了。”周毅重又戴上眼镜，回归了往日笑眯眯的娃娃脸。 “事物的复杂度，一定是远超你们两个孩子的想像的。” “联名上书这种事，除了激起组委会敏感的神经，导致你们自己丧失参赛资格外，没有任何意义。” “为了让你们安心，我向你们承诺，布拉格总决赛过后，我会立刻落实行动，争取取消每省一人的硬性规则。” “当然，如果能拿回4金外加团体第一，我说话的时候就可以更硬气一点了哈哈。” “好了，就说到这里吧。” “你们两个，姑且相信我周毅周成环，O不OK？” “OK！”史洋起身拼命点头，“再也不闹了，这辈子都不闹了，我就是个瞎吵吵的弱智……我马上给悦神留言道歉……” 周毅笑着揉了下史洋的大脑袋：“不得不说啊，李峥的表现比你成熟很多。” “是……他一直劝我别闹来着。” “嗯。”周毅转望李峥，“盯好史洋啊，别再让他拉肚子了。” “周老师放心，他晚上只许吃面条。”李峥笑道，“让周老师费心了，今天就按老规矩走吧，只希望明年能有所进展。” “不一定是明年，也许是后年吧，生物竞赛已经改了，化学也早晚会改。”周毅摆了摆手，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停下，板着脸回过头，“你们两个添这么多乱，我管你们要个前五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史洋呵呵笑道。 “你还别高兴太早，我拿李峥没办法，还治不了你小子？”周毅指着史洋笑骂道，“你这个纪律问题我都记本子上了，对你是要特别提高保送标准的，全国前三，不然你就去菁华吧。” “哎呀，别啊周院长！” 咣当。 大门关上。 史洋又慌了起来。 …… 次日，营地第三天，理论考试日。 早餐的气氛再也不复头两天的活跃，颇为压抑。 一方面，是大考前的紧张。 另一方面，各省队领队都口头批评了联名信的事情，史洋猪仔仔的失败已尽人皆知，不少签名的队员也都被骂了。 蓟京这边，史洋的老师于志强，更是一通狠批，好在俞鸿及时出面，没让他批太久，不然影响第二天考试。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联名信这个罪证，早早就被周毅拎了出来，存在了李峥手上。 因此，各队都有谁签名了，现在也基本成了悬案，不至于一个个被拎出来批。 但某些人，还是很显眼的。 “兄弟们……我打了碗豆浆来谢罪了。”魏东阳端着碗，沉重地坐到了李峥和史洋中间，“老子昨天真的拉肚子……对不住了。” 此时，李峥和史洋再望向他那不羁的蓬蓬头，想着他们湘南考生的惨烈，与悦神的悲欢过往，倒也有些感同身受了。 “没关系，你也不容易，兄弟。”史洋与他碰了个碗，“没啥说的了，咱们这届动不了这个规则了，大家各凭本事，湘南加油！” “加油。”李峥也随之举碗，“真心的，湘南加油。” “两位兄弟……你们真是……唉！昨天是我不义，蓟京加油，我干了！”魏东阳看这阵仗，啥也不说了，一仰头，把整碗浆都给干了。 可刚咽一口，便见他脸一绷，满面通红，眼泪也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整碗吞下去，已是泪眼朦胧。 史洋忙劝道：“哭什么啊，又没人怪你。” “就是。”李峥也劝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再想了，好好考试。” 几秒过后，魏东阳才狰狞地张开嘴：“你妈的……鲁东人……也喝豆汁的？？” …… 8点整，南郊宾馆大礼堂，理论考试正式开始。 座位随机分配，计算器和草稿纸官方提供。 4个小时的时间，考验的不仅是实力，还有体力。 分发试卷的过程中，李峥如以往一样闭目养神。 这当然不是闭目养神，而是最后的检视。 【化学：327】 如果是以前，他绝对不会相信，一个人可以对化学掌握到如此变态的程度。 但一步一步的，就是做到了。 无机化学，有机化学，分析化学，物理化学，生物化学，高分子化学，实验，逆合成…… 不知不觉，已然平趟了视野所及的疆域。 现在，能供给他学习提高的公开教材，已经很难找到了。 再往上，就只能研读细分方向的论文了。 或者进名校的化院，追随名师研究某个方向。 继续在中学深研，已无太大的意义。 “考试开始！”主考官一声令下。 李峥随即睁眼提笔。 化学。 我们是时候来个了结了。 170 与异性交往的人生巅峰 2018年化竞生最终的理论考试正式打响。 全场除了瑟瑟的翻卷声，再无其它声响。 虽然李峥早已圣如佛，但对多数人来说，这将是面对名校的最后冲锋。 李峥本人，则只是期待一场酣畅淋漓的决战。 与化学，与史洋的决战。 这种战役，当然决计是不会开加速的。 他如同以往一样，首先整体扫了一遍卷面。 四个小时的题量，光扫卷面就要扫两分钟。 越往后扫，他眉头就皱的越深。 全篇扫完过后。 他只捂着胸口，感觉很闷。 纵横考场多年的他。 还是头一次体会到如此憋屈的感觉—— 妈的。 怎么可以这么简单？？？ 这可是国决啊。 出这种考普通本科生的题不怕被笑话吗？ 老子辛辛苦苦，平趟了化学疆域后，面对化学大魔王的终极决战，也太他娘的不尽兴了吧。 而且这两天苦心研究了那个官方指定的计算器。 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摆在桌上当吉祥物么？ 后方，一位年轻的女监考老师已经盯着李峥很久了，发现了这个异样后，暗笑着凑过来，特意用很嗲的声音问道“同学，身体不舒服？” “没……没事……”李峥没敢抬头，强挺着翻回卷子第一页。 女老师依然不放心，轻声追问道“有情况跟老师说，老师会帮你的。” “真的可以说么？”李峥依旧有些狰狞。 “嗯，相信老师吧。”女老师这话说得元气十足。 “嗯……”李峥选择了相信她，吐露心声，“这个题……实在是太简单了……简单到引起了我的生理不适……” “……” 女老师最终瞪了李峥一眼，而后逐渐退远，像看神经病一样不时回眸。 李峥虽然从头到尾没有看她，但也意识到。 尽管她是一位值得信任的老师。 可在那之前，她是一个女人。 当女人说希望你吐露真实想法的时候。 记住，那一定是一个陷阱。 嗯，不知不觉，情商又提高了一些。 这次考试也算没有白来吧。 李峥逐渐梳理好憋屈的情绪，屏气凝神，答起了第一道送分题，一道无机结构题。 简单来说，就是告诉你三个铱化合物的性质，让你画出结构图。 相当于小学语文的造句一样，闭着眼睛就可以造一万条。 第二题，也是送分题，不过很耗体力，需要画出一堆巨复杂无比的结构图。 相当于小学语文背诵整段课文。 第三题，还是送分题，不过是李峥最喜欢的推理送分题，就是给出abcde几种物质，告诉你相互反应会发生什么，要你猜出abcde都是个啥，类似于初赛的门捷列夫纪念题。 相当于小学语文的短作文吧。 第四题，很妙的有机送分题。 妙就妙在，这道题横看竖看，字里行间，都写满了两个字—— 成环。 玩了这么久化竞的人，对于周成环出的题，已经有种神经反射般的嗅觉了，面对这类题，尽可能的多成环就对了。 但李峥做到一半，又忽然鼻头一抽。 不对。 这不是送分题。 是陷阱题。 这道题很可能是周成环出的。 但依据反应条件…… 表面上该成的环，并不会成。 反而是无心插柳的地方，连成了环。 好你个周成环，利用大家对你“成环”的固有印象，打了一手反操作拉我们的分？ 可以，这道题可以。 第五题，回归了送分题的节奏。 第六题，送分…… 考生们答题的时候，各省的教师和组委会大佬也没闲着。 就在二层的大会议室，全体教师集结一堂，阅读理论试题标准答案。 鉴于时间的紧迫性，他们等等会提前吃午餐，用整个下午连同晚上的时间进行交叉阅卷，午夜之前务必要判出理论分数。 孙乐秧、于志强和俞鸿自然凑成一堆，几分钟便粗扫试题的答案，展开了组内研讨。 “嗯……难度还算适中……”孙乐秧托腮道，“挺适合咱们队水平的，金牌数应该能有所突破。” 俞鸿点头道“去年就一块金牌，今年怎么都能突破的。” 孙乐秧叹道“唉……去年确实是押错题了，到头来就我们仁大附的一个学生勉强拿了块金牌，不走运不走运啊。” “没关系，孙老师你放心，今年我们有史洋，咱们都是带了这么多年化竞的人，知道史洋的水平。”于志强抿嘴道，“就是……今年的这个难度，其实不太适合他，拉不开分，稍微马虎一下就会很麻烦。” “这倒是其次。”俞鸿揉着额头道，“主要是这两天他和李峥太浮了，天天跑来跑去，qq群里拉人，最后落到这种结果……也怪我，那天李峥一提这事，我们就应该注意到，应该早点做思想工作的。” “也别光盯着他俩嘛。”孙乐秧嘿嘿一笑，“我们学校的欧星灼和吴数才是真的稳定，还有第十八中的张逸然，虽然实验一般，但理论很稳，再算上李峥和史洋，我推测能有5金，虽然不是最好成绩，但也算尚佳了，至少能从去年的失败里缓过来了。” 孙乐秧这个推测，倒也合情合理。 国决的奖牌分布，始终都是343规则。 即排名前30的人获得金牌，中间40的人银牌，最后30的人铜牌。 今年共计340人参赛，金牌总数应该在100上下。 同时，决赛理论和实验分数的权重七三开。 最终得分理论分数07+实验分数03。 所以就算实验差一些，理论够强，也有望冲金。 另外，关于试题难度，还有一个小矛盾。 那就是试题越简单，越利于大部分人。 试题越难，越利于绝对强者。 这个矛盾，在icho国际赛上，更加明显。 一般东南亚国家做东道主的时候，试题会明显简单一些，这就会导致中俄这样的化竞强国无法拉开分差，一旦实验有一点失误，就容易出事。 上届在印尼雍亚卡他的总决赛就是这样。 但这届应该不会了，因为icho回到了它的发源地布拉格，那群东欧化学妖人毫无疑问会血祭出最恐怖的终极题目。 至此，几位老师的讨论重点，也从几块金牌，变成了李峥和史洋能不能进国家集训队。 作为蓟京的老师，他们的期待值其实是没有那么高的。 能进四五十人的国家队集训名单，就等于保送菁北。 这就是万事大吉了。 因此，史洋和李峥之前闹那种意见，他们才不闻不问，不想多事。 即便他们深知李峥和史洋的水平，但眼下全国强者集聚一堂，他们也不敢就认为李峥史洋能出个全国前四，更不可能相信出两个。 简而言之，进国家队这个目标太不切实际了，而且也超过了他们往年的格局，根本连想都不太敢想的。 只求尽量多的人拿金牌，能进集训队就好了。 …… 大礼堂考场内。 3小时15分，李峥完成了答题。 此时，还没有一个人离场。 来到这里的人，可不是简单赌一手的，就算哪道题真的完全不会，也会绞尽脑汁往卷子上堆尽可能多的东西，也许就差那05分，就能签约了。 至于李峥，如果是学校的期末考试，他一定已经交卷子走人了。 尤其是这种普通本科水平的卷子，实在不值得消耗脑力再检查一遍…… 可毕竟是国决啊…… 算了，给周成环一个面子吧。 30分钟后，检查结束，并没有任何改动。 李峥偷偷四望，依然没有人交卷。 这种时候提前交卷，还是有装哔嫌疑啊。 之前发生很多事了，他不想再成为众人的焦点。 没办法，再硬耗15分钟吧。 于是，他开始在草稿纸背面画画。 画一个他熟悉的场景—— 某人趴桌睡觉。 就像达芬奇画鸡蛋一样。 李峥就喜欢画趴桌。 不好意思地说，画画这么久，其实每一次都是在画这幅场景。 大概已经重画了两三百张了。 但李峥还是越画越开心，完全没有一丝厌倦。 与打篮球这种肤浅的放松不同。 对于画画，他始终不忍投入任何游戏币。 只求一点点享受钻研提高的乐趣。 从头到脚，为每个细节赋予灵魂。 直至画出最具韵味，无可挑剔的《完美趴睡》。 终于。 主考官大声宣布，考试结束。 所有人都集体落笔，不落笔会被罚分的。 老师们也开始分组收卷。 那位被冒犯到的女老师，收到李峥卷子的时候，再次一怔。 “全写满了……还真没吹牛……” “嗯，希望实验难一些吧……”李峥这才从画画中抽离出来，抬头望向了这位老师。 大眼镜，嘟嘟肥，心宽体胖又貌美。 不是学姐是谁？ “你啥时候来的？”李峥喜道，“嗨呀你又胖啦！” “你给老子滚！”沈一云第一反应是骂，骂完又是一慌，在周围人惊愕的目光中，重又板起脸来，“缺人，过来帮忙的。” 随后，她拿起了草稿纸。 “你……你这个……”沈一云审视起这张人物趴桌图，“画的还挺有感觉……” “真的？”李峥一瞪眼，瞬间激动起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评判我的画作。” 沈一云抬了抬眼镜，认真评点道“虽然结构技巧明显不足，肢体有些变形，但总体神韵非常到位，我不相信你是现场幻想出来的，一定是……班里有这样一位同学吧？” “啊。”李峥赞叹道，“高手……学姐是高手啊……” “嗨，哪个女生没个美术梦呢~”沈一云笑呵呵地收起草稿纸，朝着下一位同学走去，“集训队我也会来，你要进去了，我教你画画啊~” “！” 真是的，本来懒得去国家队集训的…… 学姐又在挑逗我了。 话说她最近也没少吃啊，压力应该挺大的。 收卷完毕，即便主考官催促大家立刻去餐厅，但全场依旧一片鬼哭狼嚎。 “难啊……” “死了死了……” “第四题到底成了几个环啊？” “我成了四个。” “不是五个么？” “我三个啊。” “妈的这是不是周成环的套路啊。” 李峥听着这些。 不知是人与人的悲观不共通。 还是他们过于虚伪。 真的很难么？ 但他从林逾静身上学到了教训。 这种时候，千万别多哔哔，得罪人。 李峥暗哑无声，刚收拾好文具准备离场，史洋就干了过来。 “艹……”史洋使劲抓着头，“我听旁边的人对的答案，咋跟我不一样……咱俩对一下。” “这题还需要对？”李峥皱眉道。 “我也觉得不用对，可就是不小心听到了。”史洋当即比划起来，“第五题的反应速率常数是28乘以10的二次方么？” “是29。” “不对啊，不是三次实验的平均数么？分别是28，28，29，最后取28。” “是29，28，29。” “我错了？”史洋揉了揉头，在桌上划拉起来，“那第七题，那个结构式你做的是这样么？这里是个双键……这里有个cho，下面是2h……” “差不多，不过cho应该在这里……” “诶？……”史洋沉思片刻，忽一拍脑袋，“我操，螺旋结构，共轭体系小啊，我怎么忘了。” “没事，小分。”李峥安慰道，“别管这个了，稳下来搞实验吧。” “嗯嗯嗯……”史洋使劲捶着头，“妈的，这两天脑子还真是乱了……昨晚你睡了，我偷偷查了一下悦神的照片……就特别的可爱……就忍不住给悦神微博发了好多消息道歉，过会儿就扫一眼，可她到早上也没回我。” “周院长会后悔给你讲这个故事的。” …… 餐厅就餐时，大家依然在对答案，一边吃一边对。 最快对出整套的，无疑是湘南队。 魏东阳始终都觉得对不住史洋和李峥，第一时间便拿着答案，拉了把椅子凑到李峥和史洋中间。 “来来来，误差不超过5分。” “牛逼啊兄弟。”史洋这便要接。 “别。”李峥当即阻拦道，“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提前估分，先稳住，明天做完实验再搞。” “啊，这个……”史洋呢喃片刻，也终是拒了，“东阳兄，我现在有点弱智，脑袋犯迷糊，还是听李峥的吧……” “怎么，没考好？”魏东阳忙合上答案，拧巴着脸问道，“还是联名信那事儿搞的？艹……真不应该，我跟你们一起去分担仇恨就好了。” “别的事……”史洋动了下骚眉，试探道，“悦神的事。” 魏东阳想也不想说道“简悦？我们学校上届去icho那个？” “嗯……” “她碍你毛事了？” “我在网上喷过她……现在很后悔。” “嗨，艹，谁没个失误啊。”魏东阳当即掏出手机，“你要还过不去，你发语音给她道个歉。” “你有她好友？”史洋立刻又搓着手来劲了。 他曾经网上喷悦神的时候，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悦神，是一位化学萌妹。 千万里挑一，一辈子也不会碰到了化学萌妹。 放在今天，被李峥训练过的史洋，是决计不会再喷的。 眼见可以语音道歉，成个善缘，怎么想都令人兴奋。 魏东阳显然没有悟到这一层，发信息简述了情况后，这便憨憨地把手机递给了史洋，“她人很好的，你说吧。” 史洋酝酿了半天，终是憋出了长达30秒的道歉。 没想到的是，对面没两分钟就回话了，声音很清脆，满是大学大姐姐的成熟—— “早就没事了，我都不知道你是谁。” “好好考试，和魏东阳一起拿回团体冠军吧。” “加油，史洋！” 史洋一听这个。 当场就炸了。 这也许……不，这就是他与异性交流的人生巅峰了。 “吃饭，吃饭！”史洋一拍桌子，开始加速吃面条，一边吃一边唔唔，“实验，实验，现在开始什么都别跟我说，我就管实验。” 魏东阳和李峥相视一笑，终是对这家伙放心了。 李峥也便随口问道“话说，你跟悦神关系这么好的？” “嗨，风言风语也听了不少，我们那届湘南去集训的，都自称是送悦神登基的炮灰。”魏东阳起身叹道，“我肯定也不爽，但搞成这样，明显不能怪简悦吧……所以，你们一提联名的事情，我不就应了么……可惜啊，还是没成。” “下届就好了，不然就是下下届。”李峥拍了拍魏东阳道，“好好考试，咱们都别想这个了。” “嗯。”魏东阳也指了指史洋，“那你盯着点猪仔仔啊，理论丢几分没关系，实验好好做，能进集训就成。” 李峥笑道“呵，24小时监控，禁止接触一切油辣生冷。” 魏东阳满脸钦佩“可以，你这又当爹又当妈的，可以……” “哎，但愿他将来会懂吧。” 看着全力吸面条的史宝儿，李峥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171 万物皆可成环 理论考试结束后的下午，本该是复习实验考试内容的。 但几乎根本没有人做这件事。 多数人依然在忙着对题估分，跑来跑去东问西问，估算自己的排名。 李峥和史洋倒是一直没出房间，正儿八经复习实验，把很多边边角角的化合物制备方法都拿出来讨论，一起分析危险点与改进方案。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甚至开发出了“空手道”。 就是闭着眼睛，一边冥想，一边空手模拟实验。 模拟完毕后，一个说：“我制出了2.5克。” 另一个说：“你还是不行啊，我2.7克。” 然后开始对喷，各自申明自己手法之妙。 最终，多半会以“这也在你的计算之中么？”收尾。 虽然看似很玄学，但这其实真的是在复习实验，且效果显著。 这段“空手道”的搏杀，也算是李峥国决之旅难得的快活了。 他也逐渐意识到。 自己虽然情商很高。 但本质上是厌恶基于利益的社交的。 还是闭门学习更快乐一些。 与此同时，宾馆第二会议室现场，几十名阅卷老师正在紧张判卷。 全部试卷的姓名编号已被遮住，由三名老师交叉互判，经组长审批后，得出“初判分数”。 之所以是初判，主要是因为这里面有大量的结构题和分析题，存在一定的主观空间，大多数情况下，各省领队都不会轻易接受这个分数，会想方设法前来协调争分。 因此，每一届判卷，都是一次拉锯战。 本届的阅卷总组长正是营长管楚成，副组长为周毅。 二人坐在会议室主座，也是一刻不得闲。 凡是分组长拿不准的，都要请二位来定夺。 这样初判分数下去，那些领队要闹，也好说是大院长拍的板。 当然，即便两位都是大佬，碰到疑难问题，也是共同商议解决，有责任一起担。 有趣的是，今年的疑难点比较集中。 基本都集中在那道成环题上了。 到底哪里能成环，谁和谁成环，套路很深。 有些人成对了一个，又成错了两个。 有些人把环连成了串儿。 这些情况到底该怎么给分，是相当玄学的。 因此，就算是在场的大学老师，也要请教成环界泰斗，周成环本人。 周毅和管楚成坐在一起，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送来的全是这方面的问题。 周成环倒还好，管楚成已经忍不住吐槽了。 “周院长啊……这道题是不是太专业了一些？”管楚成难得休息片刻，只靠在椅背上笑道，“而且您的名声大家都知道，一看这题就是您出的，考生肯定拼命成环，怕是误导了不少人啊。” “唉，毕竟是决赛了，考考随机应变能力也是应该的嘛。”周毅喝了口茶笑道，“今年题这么简单，我成环这块儿不套路一下，怎么选出对抗东欧妖题的家伙嘛，哈哈。” “您说的对，就是这判分太难把控了。”管楚成点了点桌上的卷子，“协调会的时候，想必大多数老师都会集中对抗这里，咱俩务必提前想好精细化的标准和措辞。” “应该的。”周毅也是伸了个大懒腰，双手在脑袋上面很自然地拉成了一个环，“话说，每年这判卷协调会是最烦的，要我说错就是错，一分也不该给，也不知哪年开的先例，最后搞的人人都要协调一番。” “总要给个过程分。”管楚成笑道，“今年的题确实不算难，但严丝合缝全答对还是不容易的。” 正说着，三位老师匆匆赶来，为首的一位老教师呈上了一份卷子：“这个……麻烦两位组长看看。” 二人同时收拢心神，回归了阅卷姿态。 “哪道题？”管楚成问道。 “所有题……”老教师点了点头。 “哦？”周毅一个机灵，表情妙了起来。 3分钟的时间，他跟管楚成看完了整张卷子。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要看“所有题”。 这他娘的……貌似是个满分啊…… 当然，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名字都是封着的。 98分都还好。 满分实在有些过分了。 甚至有作弊嫌疑。 毕竟化竞决赛没有高考那么严格，出卷子的老师还是可以自由活动的，拿周毅来说，只要他想透题，完全可以透出去。 因此，如果真出现满分情况，务必要进行第二道检查。 老教师当然也知道这个规矩，见二人看完了卷子，这便呈上了两张密密麻麻的草稿纸：“这是草稿纸。” 二人一人一张，审视起做题的过程思路。 这个过程比阅卷更麻烦一些，需要在杂乱中寻找规律，即便是两位大佬，也用了七八分钟才看完。 完全没问题。 而且竟然还他娘的检查了一遍。 最后，还有更过分的。 “这是什么？？？”管楚成提起草稿纸，指着占了半张纸的少女趴睡图，整张脸都有些发红，“这得画了一个小时吧？” 一见这画儿，周毅便乐呵起来。 没记错的话。 有一位考生。 他号称喜欢美术。 “不错啊，画的。”周毅倒是挺开心的，“细节丰满，真得画一个小时，高中生活真是好啊~” 他们并不知道，其实李峥只花了15分钟。 之所以有一个小时的精细效果，纯粹是因为他同一张图，画了几百遍了。 周毅虽然开心，但管楚成很不开心。 这是在藐视我大化竞么？ 老教师这才说道：“这张卷子，我们拿不准的有两点。” “一，能不能给满分。” “二，在草稿纸上画画，算不算违纪。” 周毅当即一抬臂：“违纪肯定不算的，我们卷面上明确写着，只要在卷面上写无关的文字内容才算违纪，草稿纸他折成海绵宝宝都可以。至于满分……” 周毅望向了管楚成，这个包袱还是扔给他吧。 毕竟，决赛满分，似乎冒犯到了主办方的尊严。 话是这么说，但管楚成也不是这么容易接包袱的。 “要不周院长，我们再细看看？”他又把包袱扔了回去。 “行，看看吧。”周毅这便再次展开了试卷，像看漫画一样乐呵呵翻看起来，一边看一边嘟囔起来。 “你看啊管院长，我们不妨再多想一步。” “就从他的草稿纸上进行推断，这个逼……哦不，这位考生，大概两个多小时就做完了。” “但是呢，他并没有交卷，而是检查了一遍。” “检查完了也没有交卷，而是消磨时间，等到满4小时再交卷。” “这是什么精神？” “是谦卑啊。” “他其实是很尊重竞赛的，而且很低调，这才不得不画了一幅画消磨时间。” 周毅说完，望向了送来卷子的判卷三人组：“大概是这个理儿吧？” 老教师有些慌。 妈的在草稿纸上画画这种事。 怎么就变成谦卑低调了？ 你周成环真是名不虚传啊。 不仅有机物能成环。 连逻辑论述都能成环？ 虽然有充满了疑惑，但老教师也挑不出毛病，只好应道：“嗯……大概……应该可能是的……吧。” 学魔养成系统 172 新神的诞生 面对周成环这样的说辞，就连管楚成也开始迷惑起来。 初看确实是在藐视化学竞赛。 但细看……这个趴睡女生还真挺有感觉的…… 不不不。 但细品，还真是周成环说的这个道理。 最终，管楚成还是选择把包袱再扔远一点。 一组三人交叉阅卷还不够。 咱们对这张卷子，来个三组九人交叉。 如果还是满分，不行再来九组二十七人大交叉。 全没毛病，就给满分。 于是，这个下午。 所有老师都见到了那张趴睡图。 尤其是交叉孙乐秧、俞鸿、于志强这组的时候。 俞鸿差点叫出来。 好你个李峥！ 我以为你上课是在复习竞赛呢。 合着是在画静静。 当然，俞鸿并没有声张，很努力地把气愤压制住了。 倒是周成环，远远冲她抛了个眼神—— 【嗯，这逼没骗人，真喜欢画画。】 俞鸿掩面回笑。 【您没猜错，就是这逼。】 到最后，全体阅卷老师，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 这逼，到底是谁？ …… 晚饭后，七点来钟，群里突然热闹起来，房间外的楼道也突然开始吵。 据说是理论出分了，虽然不是最终成绩，但协调过后，能捞回来的分数一般也不会超过两分，这个分数还是相当有参考价值的。 也就是说。 签约，可以开始了。 大量的人流，开始挤向电梯，涌向招生组所在地。 南郊宾馆二十层，同样也蓄势待发。 各大院校招生组，亦已拿到了理论初判成绩单。 与考生之间的竞争相同，在他们之间，同样存在着激烈的竞争关系。 谁敢提前发合约，谁就有机会得到更好的生源。 他们开始频繁地打电话，发短信，联系理论考试的佼佼者。 可惜，李峥和史洋正浸淫于“空手道”的搏杀，接到了几个电话后，果断关上手机，继续闭关互搏。 另一方面，排名不靠前的考生们，则会主动去找上门求合约。 晚上八点出头，20层招生老师们的驻地，已然被围得水泄不通。 尤其是蓟大所在的2093号房间。 没办法，蓟大化院是真滴强。 周毅对此也是早有经验，对待蜂拥而至的同学们，安抚为主，签约为辅，一方面让大家尽快回去休息，好好准备实验，另一方面也不会放过理论尖子。 此外，两个意想不到的人也被滋扰了。 不知道谁走漏的信息，招生组的人找不到李峥，只好联系俞鸿和李毅，最后逼得他们也关掉了手机。 唯有欧星灼和吴数，因为已早早保送，此时根本不会被滋扰。 吴数的闺房中，她与欧星灼相向而坐，中间是一块棋盘。 此时，吴数拿捏着白子，举棋不定，很是焦灼。 犹豫之间，她将子轻轻落在了一个地方。 可刚一落子便感觉很不好，又想要拿起来换个位置。 “落子无悔！”欧星灼却狠狠按下了她，想也不想，振臂一挥。 “啪”地一声，他将黑子稳稳地砸在了棋盘的关键点。 “哈！我又赢了。”欧星灼大笑不止，“17比0，物理女王的逻辑算法，也不过如此。” “……呃……”吴数把手里的白子狠狠地扔到了棋篓里，被连虐了17把，就算是她也脸红了，只指着门口道，“不玩了，我要睡觉！” 欧星灼却杀得正酣，爽到失态，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贱兮兮地凑到吴数脸侧：“这就不玩了？好歹让我杀个20比0吧，我也只是初中混到了业余八段而已，算不上什么高手。” “你怎么这么无聊，连围棋段位都考了？”吴数使劲抓了抓头，歪过头死抿着嘴，根本不敢直视欧星灼，这大概是她人生最屈辱的时刻了。 看到吴数这幅不甘的样子，欧星灼反倒愈发兴奋起来。 他不自觉地动用起颜艺技能，眉头狂挑，嘴角狂扬，探身逼到吴数面前，说起话来都充满了魔性的贱气：“一直想看看你这幅表情~~这幅嫉妒我的表情~~” “啊！”吴数闭眼捂耳，抱头狂摇，“出去，我要睡觉了，你给我出去！” “呵~”欧星灼这才作罢，乐呵呵地掸了掸裤子，“那明天考完实验继续下啊？” “下你个锤锤！不可能，再也不下棋了，就算跟史洋玩屎也不跟你下棋了！” “啊？不是……等等……你强烈要求的话，我也可以陪你玩……” “闭嘴！你走，你给我走，我不要见到你！” “……” 欧星灼三两下便被撵了出去。 门紧接着“咣当”一声狠狠砸上。 他想解释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空荡荡的走廊。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敲了敲门。 “要不我让你三子？” “我不要听到你的声音！” “五子？” “走啊，你走啊！” “……” 这个夜晚，欧星灼注定，只能与一位不知姓名，难以分辨的眼镜寸头男一起度过了。 …… 次日的实验考核，由于实验室有限，考生们被分成上下午两组，李峥抽中上午，史洋、吴数、欧星灼都抽到了下午，他们也只好短暂分别。 上午实验其实是吃亏的。 因为5点就要起床去吃早餐。 可惜了，来不及晨跑。 餐厅，李峥独自孤高用餐的时候。 总感觉周围很奇怪。 不少人都在瞄向自己，指指点点。 就像当初看二百五猪仔仔一样。 但具体的眼神，却又有所不同。 这次，好像充满了谦卑和敬畏。 想必，是因为理论分很高吧。 李峥微微一笑，挖了一勺豆腐脑（咸）。 因为过于出众的外貌，被歧视了这么久。 现在终于翻身了。 你们这些人，终于意识到以貌取人的错误了？ 至于眼前的这些敬畏，则是他必须要承受的。 多来一些也所谓。 …… 早餐后，考生们乘车前往鲁东大学。 八点整，实验考试正式开始。 题目是【二水合草酸亚铁制备及含量测定】。 李峥虽然从没接触过这东西，但类似的套路实验实在做得太多太多了。 还是水浴加热、抽滤烘干等等那一套。 这个是一定在射程范围内的。 外加昨日的空手搏杀，此时的手感，可谓是又痒又热。 于是，在实验开始之前，他如昨日一般展开冥想，脑海中复现了微观过程，手上则运起把式，展示出了空手道的精髓。 看着这个架势，后方的两名监考老师，脸色可见地发沉了。 “王老师……他在做什么？”年长的监考轻声叹道。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这个手法我好像见到过……”年轻的监考忽然眉头一抽，“您看过《钢之炼金术师》么，赵老师？” “没……但我看过太上老君炼丹……”年老的监考轻抚着胡须抿起了嘴，“好像是要气运加持一下？我们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嗯……还是不要了，这个仪式选择，是他的自由。”年轻的监考满脸都是少年的英气，“毕竟炼金术就是等价交换，跟化学实验一个道理。” 约莫七八分钟后，李峥已将实验品透。 眼儿一瞪，开练。 整个实验过程都是老套路，产物称量，滴定测纯，填报告，写几道思考题。 后方两位老师倒是看得热血沸腾。 那个仪式好像很管用的样子？ 一样是三个小时出头，李峥做完了全程。 毕竟是实验，他实在是莫得办法检查了，只好交上产物和报告，准备提前离场。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交货的时候，两位监考老师，眼中竟也饱含着足量的敬畏。 “做起实验，很有气势啊，李峥同学。”年轻的监考一边将产物贴条收存，一边用看二次元同类的表情望向李峥，“颇有些爱德华·艾尔利克的风范。” 年长的监考审视着李峥的实验报告，也是连连点头：“李峥啊，其实我也是懂一些道家五行的，我们化学就跟道家联系很紧密么，等考完了，咱们交流交流？” 李峥完全无法理解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真的好奇怪哦。 待两位监考老师允许后，李峥才算完成了考试，顺着主考官的指引，去了旁边的封闭等候教室，开始原地发呆。 发呆也是没办法。 毕竟，下午考试的实验试题，跟上午是一样的。 为了防止泄题，在下午那批考生进入实验室前，上午做实验的人禁止使用通讯设备，也禁止与外界交流。 能做的，只有发呆。 就在李峥以为要荒度人生的时候。 一个嘟嘟肥的大姐姐突然刷新。 一语不发，像天使一样，送来了铅笔和白纸。 而后又匆匆离去。 这可太妙了。 李峥想也不想，画起了第227张《趴睡图》。 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完成实验，进入等候室。 本来应该是解放的时候，大家却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一面激烈地讨论刚刚的实验，一面交换招生情报，推算自己能拿到的合约。 在这种气氛下，一位沉醉于美术的窗边美男子，格外的引人注目。 李峥并不知道，此刻开始，他也拥有了比肩悦神和钴神的称号—— 美神。 学魔养成系统 173 论高中生的_____压抑 最先发现另一支德国无畏舰队从西北偏西方向袭来的，是隶属于英国大舰队第2巡洋舰中队的侦察巡洋舰“步枪兵”号。此时离午夜还有一个多小时，若不是这大风卷来了厚厚的雨云，明朗的月光将会照亮海面，但现在，人们只能在黑暗中睁大双眼，当英国巡洋舰上的警戒嘹望员发觉情况不妙的时候，敌人的前哨舰相距仅有2000多米！ 这是一场钢铁碰撞、血火交织的大海战，在对方失去战斗力之前，没有人会念及昔日的情谊而手下留情。正因如此，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都必须全力以赴，任何时刻都不敢有分毫的大意。“步枪兵”号抢先打亮探照灯，用刺眼的光柱找到并锁定了对方的身形。那是一艘比它更加强大的德国巡洋舰，敦厚的双联装主炮塔和浑圆的楼式舰桥意味着它属于“约阿希姆型”战舰，它们设计精巧且性能均衡，战术用途具有非常明确的针对性，它们的出现使得德国海军人员渐渐培养起了具有德意志民族特色的荣誉感和优越感。 身为德国人最直接的挑战对象，英国海军煞费苦心地保持既有优势，为此不得不花费更多的精力和财力用于各型舰艇的设计建造。至战争爆发前，一艘普通的英国巡洋舰造价已较5年前提高了70%以上，它们的综合战力也水涨船高，全新的无畏舰中队以及巡洋舰中队、驱逐舰中队固然是威风凛凛、霸气十足，但任何一支海军不可能在短期内完成彻底的更新换代。新战舰越强，旧战舰就越显得没落，最优秀的军官和舰员优先配置给新战舰，至于那些旧战舰，舰体状态及人员精神面貌往往令人堪忧。 看到彪悍的德国巡洋舰以及在它后方海面隐约露出狰狞面容的德国无畏舰群，“步枪兵”号匆忙以舰炮开火。黄昏时分，这片海域的浪高不足1米，眼下暴雨将至，时不时会有超过2米的大浪来袭。最受影响的自然是那些一千吨左右的驱逐舰和大型鱼雷艇，它们的摇摆程度不亚于游乐园里的海盗船，炮手们立足尚且艰难，操纵火炮再要保证射击精度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任务。至于“步枪兵”这样3000吨上下的巡洋舰，舰体颠簸和甲板上浪情况也很糟糕，不仅观瞄难以为继，一旦有海水灌入炮管，射击时有可能发生恶劣的炸膛事故。 以舰艏和左舷前部的几门76毫米舰炮连续打出几发炮弹之后，舰龄已有10年的“步枪兵”连忙右转。正常情况下，炮声足以起到示警作用，但伯尼分舰队此时还未脱离交战，为了稳妥起见，“步枪兵”号同时以无线电和信号灯向处在南面的伯尼分舰队发出警告。很快，德国舰只对它的探照灯照射做出了强烈的回应，中等口径的炮弹呼啸着落下，而这时的海况显然也影响到了德国人的射击准头，他们打出的炮弹几乎没有“步枪兵”号构成实质威胁，然而几分钟之后，情况发生了变化，领头的两艘德国无畏舰向左调整航向，它们右舷的双联装150毫米副炮和单装88毫米副炮由此获得了较为理想的射击角度，而且这些位于高干舷之上的副炮不像轻舰艇舰炮那样容易受到海浪的影响，减低了长宽比的舰体亦是相当稳定的射击平台。 在大约5000米的距离上，两艘德国无畏舰就像是展开夜间射击训练一般，单舷副炮以每分钟6-7发的速度猛烈开火，大大小小的炮弹如同雨点般砸向调头撤退的英国侦察巡洋舰，担任前哨的德国轻巡洋舰则紧紧尾随其后，一直用探照灯指引己方主力舰的炮火。前后不到三分钟，“步枪兵”号接连挨了四发炮弹，尾部舰炮被击毁，殉爆的弹药引发大火，进而侵入轮机舱导致轮机停转，这艘失速的英国战舰俨然变成了黑暗中一盏十分醒目的航标灯。 眼看“步枪兵”号和它的两百多名舰员只能任由德国人宰割，伯尼中将指挥的无畏舰编队却赶不及前来救援。也许觉得痛打落水狗的行径有违骑士精神，又或者是不屑于对“步枪兵”号这样一个弱小的对手执行死刑，德国无畏舰居然停止了炮击，它们的前哨巡洋舰则不断向其丧失动力的英国战舰逼近，两者的距离很快拉近到了500米，在这种情况下，德国巡洋舰的射击一炮一个准，英国巡洋舰的舰炮悉数被毁，满目狼藉的舰体也被炸出了更多的口子，幸存的英国舰员们开始弃舰逃生，摇曳的火光映照着他们绝望的身影。 面对德国人打出的劝降信号，战旗依然飘扬在“步枪兵”号的桅杆上，而那艘德国巡洋舰就像是一个冷面无情的侩子手，它一直靠近到了两百米距离，向舰尾已经没入海面的英国巡洋舰发射了一枚鱼雷，一击中的。剧烈的爆炸当即摧垮了“步枪兵”号的舰体结构，摧毁了它作为一艘战舰的生存意志，更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夺走了上百名英国舰员的生命。片刻之后，这艘已经破损不堪的英国巡洋舰以左舷朝下的状态发生侧倾，舰上的大火终于熄灭了，涂有舷号的舯部舰壳仰面朝天，在光线重新黯淡下来的海面上苟延残喘了几秒，彻底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遵照舰长的指令，击沉“步枪兵”号的德国巡洋舰放下了救生艇，两艘德国大型鱼雷艇随之加入到搜救幸存者的行列当中，而就在这时，德国巡洋舰上的嘹望员在东面发现两个快速靠近的舰影，并随之发出战斗警报。不等三艘德国轻舰艇收起救生艇，前方海面炮光闪动，隆隆炮声仿佛是这场北海雨暴的前奏，尖啸着落下的炮弹尽显战争的残酷一面。无论对这里的现状知悉与否，两艘接到“步枪兵”号警报赶来的英国战舰毫不犹豫地向海面上的德国舰艇开火了。 “腓特烈大帝”号舰桥观测台，从战斗舰桥上来透气的英格诺尔等人已从海风的变化中察觉到了雨暴即将来临的前兆。数万吨的钢铁舰船可谓是大工业时代的精粹，它们的存在远远突破了人类躯体的能力极限，但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它们很多时候不仅不能横冲直撞，还得卑微地躬身退让。当雨暴到来之时，即便英德两国最好的无畏舰也不再是理想的战斗平台，轻重舰炮乃至鱼雷将暂时性地失去用武之地，除非双方愿意抛开装备技术和舰员素质等等因素，以最原始的撞击交战去决定这场海战的命运。 当前方海面出现橘红色的炮焰时，“腓特烈大帝”号及随行的“凯撒”号行驶于第1战列舰分队最前方，先前受到鱼雷袭扰的四艘无畏舰也逐渐追了上来，而这六艘德国战列舰的航线处于刚刚被击沉的那艘英国巡洋舰北面，继续保持这个航向和速度，它们很快就能够以纵队战列横截在同兰斯将军交战的那支英国无畏舰编队前方，这样不仅可以抢占T字头的有利阵位，还能跟兰斯中将的第3战列舰分队联手夹击对方，力争在英国舰队最好的无畏舰摆脱德国第2战列舰分队的纠缠之前，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这些早期建造、实力不那么强大的英国无畏舰。 “长官，收到‘德累斯顿’号报告，舰队前方4000米海面发现敌方大型战舰两艘，我们的救生艇暂时无法收回。” 在通讯官带来这份对前哨舰所发灯码信号的解读之前，舰队指挥人员已利用目测观察对战场形势的变化形成了较为直观的了解。作为德国公海舰队的正牌司令，冯-英格诺尔理应成为这场海战的直接指挥者，但两支主力舰队的正面交锋还未开始，他就在重压之下显露出犹豫不决的性格弱点，对于这一点，研读过德意志第二帝国海军史的夏树是早有预料的。凭借皇室成员的特殊身份以及个人威望，他成功“篡夺”了指挥权，由此将舰队的战斗行动置于自己的意志之下。 尽管共事多年，夏树与英格诺尔的战术思路和指挥风格却是截然不同的。如果让英格诺尔从头到尾指挥这场海战，他势必会让德国公海舰队的主力舰艇紧密列阵，用己方的最强实力去对抗英国大舰队，进而将胜利寄托在战场的临机应变和官兵们的战斗发挥上。夏树选择的是灵活多变的战术，他料定英国大舰队急于支援贝蒂，进入战场时的阵列髌骨严整，因而将己方主力舰艇分成三个编队分头进击。总旗舰所在的第1战列舰分队和兰斯将军指挥的第3战列舰分队对付英国舰队的老无畏舰群，莱因哈特-舍尔第2战列舰分队的15艘旧式战列舰拖住英国最精锐的无畏舰，这种战术配置颇有田忌赛马的味道，但在这个没有卫星以及战场数据链体系的时代，分兵作战的最大弊端是总指挥官无从获知各支部队的实时状况，在大多数时候，夏树唯一可确定的一点是己方所有的舰艇都在方圆二十或者三十海里之内，各编队指挥官的发挥直接决定着整个海战的进程和结果。 当炮焰再度出现的时候，望着被橘红色闪光映衬出的朦胧舰影，夏树眯起双眼，用海风一般清冷的语调说道：“两艘不足为道的老式装甲舰，让我们直接上去碾扁它们！” 由于对整个战场的形势了解不充分，舰队司令部的许多军官，尤其是那些年龄较大、惯于稳重行事的参谋军官，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感到忐忑不安，这种情绪也悄然感染着经验不足的青年军官们。夏树的这句话可谓信心爆棚、霸气十足，甚至给人以自负之感，而在战局并不明朗的情况下以舰队总旗舰为先锋突入战场腹地，这存在不小的风险和隐患，但反过来也起到了鼓舞官兵士气、提升战斗意志的显著作用。 须臾，“德累斯顿”号率先以探照灯刺探来者身份，快速驶来的两艘英国战舰虽是万吨级别，但当明亮的光柱将它们从黑暗中揪出来的时候，老迈的舰型、笨拙的姿态以及孱弱的火力顿时免除了德国无畏舰官兵的引诱。 在近乎面对面交战的状况下，两艘英国德文郡级装甲巡洋舰岂是两艘德国凯撒级无畏舰的对手？ 4200米距离，“腓特烈大帝”号优雅地左转1个罗经点，从而令8门305毫米主炮将黑洞洞的炮口齐齐指向领头的英国装甲舰。未曾受到炮火损伤的舰桥射击指挥室内，经过热身而达到理想状态的军官们迅即利用蔡司立体视式光学测距仪测定目标方位。夜幕和风浪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光学设备的精度，但德国战舰上的射击指挥官能够利用明显优于对手的射击速度弥补这种影响。两轮交替射击之后，“腓特烈大帝”对目标形成了跨射，紧随其后的“凯撒”号也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就算无视“步枪兵”号的警告，两艘英国装甲舰在遭到305毫米舰炮攻击的那一刻也应该清楚，自己碰上了难以力敌的德国主力舰，但它们没有立即掉头撤走，而是调整航向亮出舷侧，同对方展开近距离的对轰。凭借训练和实战的优良战绩，德国海军的射术受到了广泛好评，但英国海军传承数百年的优良传统也是不容诋毁的。尽管单舰只有4门7。5英寸也即191毫米口径的主炮，这两艘英国装甲舰反而较德国人取得命中。一发穿甲弹直接打中了德国旗舰的主装甲带，强烈的震动是那些在舰桥上观战的指挥人员可以清楚感觉到的，但它终究没能击穿350毫米厚的克虏伯装甲，只是在战舰光洁的表面留下了一个凹坑，而德国人的主炮只一发就能够给对方造成致命的威胁。激烈而悬殊的炮战只进行了三分半钟，勇敢的“安特里姆郡”号装甲巡洋舰被击中弹药库而发生大爆炸，“阿盖尔郡”号舯部靠前的副炮遭到直击，弹药殉爆威胁至左舷全部副炮，两个煤舱的储煤被点燃，舰上的火势很快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向内舱注水的命令就像是在饮鸩止渴。在它最后的时刻，德国巡洋舰“德累斯顿”号又一次成了侩子手，而这还不是它在这场大海战中最后一次扮演此类角色。 174 未解之谜 眨眼之间，两艘一流的德国无畏舰，“腓特烈大帝”号和“凯撒”号，以势不可挡的气魄联手碾碎了两艘阻路的英国装甲巡洋舰。后者在英国海军虽属于二等舰只，可好歹也是建造于20世纪初的万吨级战舰。它们各配备700名训练有素的舰员，防护水平远远强于普通巡洋舰，同后期建造的战列巡洋舰相比也不至于太过逊色。结果，双方刚打了个照面，交手才一个回合，巨大的实力差距便显现出来。两艘英国装甲巡洋舰毫无悬念的就地战沉，舰上幸存者寥寥…… “长官，收到各舰的回复信号，现在我方舰队的实际阵位是本舰和‘凯撒’在前，‘国王’距‘凯撒’1500米，之后是‘阿尔伯特国王’、‘路易波特摄政王’和‘凯瑟琳’，末位的‘凯瑟琳’离我们4000米。” 听了戈德上尉的报告，夏树面朝右舷，举着望远镜观察东南方海面，两支彼此交火的无畏舰编队置身黑暗当中，闪动的橘红色炮焰勾勒出它们的大致方位和战斗队形。 “除本舰和‘凯撒’保持目前航速之外，其余四舰适当加速，各舰间距争取缩小到500米左右，准备集中火力攻击敌方战列舰队的前导舰。” 夏树的指令意味着由他直接指挥的这支德国战斗编队即将采用横穿敌方T字头的战术，时机看来恰到好处，可惜他这里仅有六艘无畏舰，不仅无法再现特拉法尔加式的浩荡场景，亦难在最短时间内给敌方舰队以最致命的打击，甚至有可能遭到对方的拼死反戈。 几分钟之后，顶替“德累斯顿”号担当前哨的S-32号大型鱼雷艇发出警告：东南偏东海面发现敌方舰队先遣舰只，距离3000米。 海面上的灯码信号第二遍还没发完，双方的前哨舰艇就已经大打出手。见英国前哨舰是两艘体型较小的驱逐舰，S-32号以一敌二固然吃亏，但“德累斯顿”号轻巡洋舰正赶去支援，夏树遂令卢比奇上校命令本舰炮位暂不开火，循领航旗舰之举动，紧随其后的“凯撒”号以及距离更远的四艘无畏舰皆保持沉默。即便如此，夏树并不指望东南方海面的那支英国无畏舰编队会傻傻地撞上自己的枪口，先前击沉两艘英国装甲巡洋舰的战斗想必已经引起了对手的足够警惕。所以在“国王”号及后续三艘无畏舰靠拢上来之后，他下令将战斗编队的航速提升到22节，力图以更胜一筹的机动能力紧紧盯住眼前的猎物。 六艘德国无畏舰如矫健的战士加快冲锋步伐，而双方前哨舰艇之间的战斗也进展迅速。在恶劣海况的影响下，轻舰艇的炮火精度大为降低，势单力孤的S-32并没有陷入困境，而等到“德累斯顿”号加入战斗，双方的形势顿时发生逆转。火力充沛的德国巡洋舰猛冲猛打，一艘英国驱逐舰很快中弹起火，另一艘英国驱逐舰勇敢地冲到400米距离发射鱼雷，但它的两枚鱼雷却在汹涌的浪涛中偏离了方向，两艘英国驱逐舰最终狼狈撤离。 在“德累斯顿”的掩护下，S-32继续前行，而当黑暗中突然袭来密集的炮火时，它果断打开艇上的60厘米探照灯。 距其约3000米的海面上，一艘英国战列舰长而庞大的侧影清晰可辨！ 在被敌方炮火击中之前，S-32以信号灯向己方舰队发出一连串颇具价值的信息：敌方战列舰……航向东偏北……航速20节……可见弧形航迹……” 信号发到这里就中断了，连同那盏孤零零的探照灯一并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中。 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夏树转头对英格诺尔说：“看来英国舰队正在右转！” 正牌舰队司令点了点头：“现在，我们要么强行插入他们的阵列，要么展开舰舷对舰舷的战斗。” 选择权再一次交到了夏树手里。 狭路相逢勇者胜，此时俨然已经没有了退避的选项。 “传令……” 话已经到了嘴边，舰上的通讯官突然转来桅杆瞭望人员的观察报告：南方海面发现舰队，经灯码信号确认身份，那是兰斯将军率领的第3战列舰分队，初步判断双方首舰相距7海里。 兰斯编队出现在这里正是夏树临战布局的一部分，而就在他准备发出下一步作战指令的时候，位于舰队左翼也即是北面的警戒舰只打来灯光信号：注意！北偏东方向发现不明身份的大型舰艇！已发出确认身份信号，对方未予回应。 除去落单的英国战舰，此时可能出现在那个方向的只有希佩尔舰队和英国的老式战列舰群，而希佩尔的战列巡洋舰显然不会对己方的确认信号无动于衷。 因为战场形势发生了新的变化，夏树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战斗部署。经过片刻的思虑，他目光炯然地望向右舷：“给第3战列舰分队发信号，让他们全力配合我们夹击东南偏东方向的英国战列舰编队；给希佩尔侦察舰队发电报，令其通报位置，旗舰所在分队需要他们掩护左翼；命令‘纽伦堡’号携第14雷击分队向北展开，探明敌情并实施牵制作战。” 在未获新指令的情况下，包括“腓特烈大帝”号在内的六艘新锐无畏舰将继续执行先前的命令，即“准备集中火力攻击敌方战列舰队的前导舰”。 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舰桥上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而凝重，而从舰桥朝下观望，夏树他们可以看到那些在战斗间隙走出炮塔透气的舰员匆匆返回战位，厚重的舱门、舱盖砰然闭拢，甲板上再看不到一个闲散的身影，侧耳倾听，露天副炮位上的军官正叮嘱炮手们按照操作规程储弹备战。 攻击S-32之后，率先显露身形的英国战舰又重新隐入夜色。看着漆黑一片的海面，夏树依然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神态。此时此刻，他不去想这场战斗可以取得多么辉煌的胜利，从兰斯编队发来的战报看，英国无畏舰绝不像他们的战列巡洋舰那样脆弱。本着客观理性的心态，夏树意识到胜利本身就已经是辉煌无比的荣耀。 不多时，前方的黑暗突然被几颗相继绽放的明黄色光团刺破，它们照亮了有限的一片海域，而那里除了汹涌澎湃的浪涛便只有一艘灰色的舰艇。行至浪尖，它前高后低，舰体上仰角超过了三十度，及至波谷，它后高前低，前半截舰身几乎全部被海水吞没。纵是如此，它毫不避退地朝着敌方舰队航行，桅杆上霍然飘扬着一面破成条状的德意志海军旗…… “是我们的S-32！” 有人惊叫一声，舰桥上的军官们顿时为这艘战艇的精神和气魄所感动，原有的踌躇与忐忑统统被抛到脑后，必胜的信念前所未有的坚定。 随着照明弹的亮起，远处的黑暗中闪跃出一团又一团橘色光焰。凭经验推断，那很可能出自同一艘战舰。“腓特烈大帝”号射击指挥室的测距人员很快推算出射击者的距离和方位，未必精准，但也不至于偏差太远。 看着孤独而勇敢的侦察兵陷入敌方炮火包围而无还击之力，舰上的军官们满腔愤慨，恨不得用最猛烈的炮火轰沉英国战舰。 时机未至，夏树忍而不发。 “让我们开火吧！长官们！” 舰长卢比奇上校嚷嚷着来到舰桥观测台，耿直、坦率而勇武的性格尽显无疑。 英格诺尔侧转过身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夏树只是转眼看了看左舷海面，继续如雕塑一般望向右舷前方。 前面几发照明弹的光亮逐渐变暗，后面几发照明弹继续照亮这狂风卷动怒涛的海面和阴云低垂的夜空，英国战舰射出的炮弹不断落在S-32周围，它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被击沉，却奇迹般的坚持着。 “敌舰方位027，距离7600！” 从射击指挥室传来的报告不再是以冷漠无情的语调，而是蕴含着愤慨与仇恨。夏树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知道，整支舰队的求战意识因为S-32的境遇而空前高涨，但是他等的时机仍未到来。 糟糕的视线和恶劣的海况给S-32这样一艘大型鱼雷艇航行作战带来了极大的阻碍，特定的形势下却也是它赖以幸存的护身符。在长达十数分钟的时间里，英国战舰打出的炮弹不下两百发，居然没有一发直接命中，就连明显的近失弹也寥寥无几。在此过程中，S-32一点点拉近同敌方战舰的距离，探照灯和信号灯损坏了，无线电天线也被打断，舰员们硬是在舰尾点燃了一堆火，用遮挡火光的方式向主力舰发出摩尔斯码：本舰正前1500米，英国战列舰，参照射击…… 这依然不是夏树所等的契机，但仿佛就连上天也被那一群顽强无畏的德国艇员所感动，“腓特烈大帝”号终于收到了“德弗林格”号拍发的电报：“塞德利茨”无线电损坏，由本舰代为联络，侦察舰队已至第1战列舰分队左翼，北方海面发现英国战列舰队，初步判断为老式战列舰群。 得知电报内容，夏树深吸了一口气，怒目圆瞪：“‘腓特烈大帝’和‘凯撒’打开探照灯，第1战列舰分队所属各舰集中向我方前哨舰前方位置的英国战列舰射击！” 霎时间，一盏盏90或110厘米探照灯照亮海面，它们的光度远远强于轻舰艇上的60或75厘米探照灯，随着探照灯光柱汇聚而至，蹂躏S-32的那艘英国战列舰当即无所遁形。它的桅杆和上层建筑几乎被弹片洗过一遍，所有的无线电设施和探照灯都被打坏，舰艏水线开了近一米的大洞，舰体上的弹孔清晰可见，舰舷两处炮廓式副炮遭致毁灭性打击，还有面目全非的前部舰桥、一片狼藉的舯部建筑以及被火熏黑的舰尾甲板，这些都揭示了它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而残酷的战斗。饶是如此，六艘德国无畏舰上的炮手们可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在他们迅速而准确的操控下，一门门威力强劲的主炮已傲然指向这艘可憎的英国战舰。 175 报应！ 指导老师突然邀请，李峥和史洋只当是又有变故，便也不急着领成绩单，快步跟着于志强出了礼堂，一路上了电梯。 进了电梯，没了别人，于志强才舔了舔嘴唇，急切伸手问道：“信呢？给我。” 李峥和史洋两脸懵逼。 “联名信，你们之前搞的那个。”于志强抖了抖手，“快点，有大用。” 二人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这事儿不是早就过去了么？ 史洋不解问道：“不是……您不是不让我们搞这个么？” “此一时彼一时。”于志强拥着二人的肩膀，煞有介事说道，“你们两个都很靠前，我们有必要争一争了……毕竟……毕竟都是为了国家荣誉……” “不是，于老师……”史洋整张脸都拧巴起来，“我早要争了……你们不是都不支持么……” “废话，那会儿谁知道你俩真这么靠前啊。”于志强抓着二人肩膀的手又紧了紧，“你俩谁都不想失去ICHO的机会对吧？就现在，把联名信给我，你俩啥都别管，我们老师帮你们想办法。” “我不知道，不在我这里。”史洋只摇了摇头，扭脸望向电梯门，“于老师，我不一开始就说了么，成绩出来前搞这个，还占个道理，成绩都出来了再搞，我自己都嫌恶心。” “恶心什么恶心，你知道一块国际金牌对一所学校有多重要么？”于志强拧着脸道，“对你们个人来说就更重要了，你俩的水平，只要能去布拉格，金牌还不是手到擒来？那些新闻里的国际名校，都会捧着全额奖学金上赶着发你们合约的。” “爱谁谁，反正信早就没了……”史洋背过了头，“而且我已经白纸黑字签名保送蓟大了，跟周院长混挺好的。” “你啊！”于志强随即转望李峥，“信在你那儿么？” “现在也不在我手里。”李峥道（在我行李箱里）。 “怪了……周毅说也不在他那里……难道骗我不成？”于志强挠了挠头，焦急万分，“之前是我们老师不对，没站在你们这边，现在真的可以全力配合你们了，实在不行……晚餐的时候，你们再搞一次联名试试？” 李峥和史洋啼笑皆非。 好在，电梯及时到站，一开门，外面正好有几位老师。 于志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说孙乐秧和俞鸿也找他们有事，便领着二人朝蓟京领队的房间走去。 在走廊里，他又接了个电话。 “是是校长……” “一定尽力，在想办法了。” “说什么也要送史洋去ICHO。” “行，那您那边也费心了。” “……” 李峥和史洋跟在后面，暗自乍舌。 这就有点恶心了吧…… 很快，进了孙乐秧的房间，俞鸿也在里面。 这两位老师也在各自打电话，但都是满脸喜气，貌似在跟各界报喜。 尤其是俞鸿，满面神采飞扬，声音比以往更高了八度，犹如正在发功的白发魔女。 “对，第一！” “你没听错，就是第一！” “不是全市，是全国。” “明天闭幕式才发奖牌。” “捐给学校？这个算了吧。” 孙乐秧那边也是兴奋的要命，猥琐的笑就一直没停。 “嘿嘿，今年我们学校两金，蓟京六金。” “第一名也是我教出来的，嘿嘿。” “嘿嘿嘿嘿……可别请我讲课，作为冠军导师，你说我收多少合适啊？嘿嘿嘿嘿……” 等了三四分钟，二人才勉强挂断了电话。 于志强也再次提起了联名搞事情的事情。 孙乐秧和俞鸿显然比他更稳健一些，听到这件事都没有马上表态。 可耐不住于志强的强烈坚持。 他的看法是，有戏没戏，先内部闹一闹，会哭的娃娃有奶喝，现在本就有这个趋势，万一就成了呢？ 毕竟国家队名单要集训后才会宣布，这里面还有大把的时间。 关键是，其它省难免有怨言，这种时候，那张全国决赛2/3考生签字的联名信，正好可以怼回去。 僵持之中，俞鸿把孙乐秧顶了过去，自己脱身走到李峥和史洋面前。 “俞老师还没祝贺你们呢吧？” “我祝贺你们。” “非常好，你们两个非常好！” “今年全体蓟京队员都非常好。” 俞鸿看着李峥，这辈子绷着脸的表情，终于头一次松了下来。 “李峥，你是我教过最好的学生，没有之一，比林逾静还好。” “我也为我之前的所有偏见道歉。” “像你这样，在各种打击，以及我的个人偏见下，能走到今天的人。” “相信不管是在什么行业，什么学科，都一定能走到最后。” “谢谢你为了你不喜欢的化学，所付出的一切。” 俞鸿俯身低头，颇有种被征服了的感觉。 或者说，你牛逼，老子管不了你了，你去浪吧。 那种感觉。 李峥闻言，也是振奋点头，“您过誉了，学习是我的责任。我也的确是个毫无化学才能的人，您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不是偏见，不必道歉。” 俞鸿本来情绪大好，听到这个，脸又瞬间绷了起来。 “你说说你！夸你你还不领情，是不是必须骂你你才高兴？” “也……可以这么说吧，拿到这个名次，我再怎么稳……心里也有点飘了。”李峥的面色也随之沉了下来，“现在这种状况，缺的不是赞扬，是鞭策，要不您还是骂我两句吧。” “你你你……”俞鸿指着李峥憋了半天，终于喷了出来，“你找林逾静骂你吧！” “啊。”李峥瞬间松软，“骂愣猪蹄子？这个没力度啊。” “哈！”史洋好像瞬间抓到了什么，原地跳向李峥大笑道，“李峥，还说你没女友？！” “两码事。”李峥忙解释道，“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你知道么？友谊你懂么？” “？？？”这个话题跳跃得太快，史洋有些反应不及。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俞鸿忍无可忍，推开了李峥，转而扶向了史洋的肩膀。 “史洋，实话实说，我还真不准备夸奖你，毕竟在我眼里，一直在用冠军的标准要求你。”俞鸿尽量板着脸正色道，“我只求你状态再稳定一些，你这个理论实力明显不该这个名次。接下来集训，敢不敢拿个第一？” “必须的，俞老师。”史洋攥着拳头猛点头，“我已经准备好击败李峥了。” “很好，这也是对李峥的尊重。”俞鸿转头望向李峥，“你呢？” “我……”李峥皱眉道，“可以不参加集训么？” “我就知道。”俞鸿眯眼看着李峥，“全国第一，放弃集训，往小了说，我们整个蓟京化学会，我们整个蓟京教育系统，我们整个学校，都会被严肃警告批评；往大了说，不爱国。你确定么？” “唔……”李峥声音发颤，“那我再撑一撑……” “不是撑啊。”史洋也瞪向李峥，“你个逼敢放半点水，老子就敢跟你玩退赛，反正老子保送了。” “真是麻烦。”李峥挠了挠头，“这破比赛，没完没了的，早知道就不来了。” 俞鸿终于忍不了了，指着门口骂道：“你们两个，给我出去！” 史洋忙解释道：“不关我事啊，俞老师，我是很尊重化学的。” “不是，别的原因。”俞鸿推着二人朝外走去，顺便抬手指了指身后疯狂游说的于志强，“我们老师有事情要讨论，你们在门口稍微等等。” “哦……” 俞鸿送二人出去后，稳稳关上了门。 门口，李峥和史洋对了个骚眼神后，同时贴到了门缝上开始窃听。 房间内，甚是焦灼。 “行了。”俞鸿快步加入了讨论，“联名信的事难得组委会没追究，还实事求是发了我们冠军和殿军，就让它过去吧。” “能争则争么，闹一闹搞不好就有了呢？”于志强虽然不爽，却也不敢得罪俞鸿，反而满脸巴结地问道，“再说了俞老师，您不想给樱湖带一块ICHO金牌回去？” “我想啊，可我也要脸。”俞鸿一口喷了回去，“就跟史洋说的一样，要闹也要在考试之前闹，现在成绩出来了再闹，是让全国人笑话我们蓟京玩不起么？” “你现在说的好听，可史洋之前要闹，您不也不同意么俞老师。”于志强争辩道。 “是的，所以我现在也不同意。”俞鸿也不看他，只侧头望向窗外，“我一辈子都没闹过，还犯不上为这个不要脸。” “不是啊，您再想想……”于志强苦口劝道，“李峥和史洋的实力，非常接近，而且都是绝对的金牌实力，可名额只有一个，金牌就只有一块，要么我们市一学校抱回来，要么你们樱湖抱回去，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又是何苦呢？咱们一起想想办法，搞两个名额出来，咱们都稳拿金牌，为什么就不试试呢？” 俞鸿哼笑道：“照您这么说，人家湘南早该拿上百块金牌了，他们找谁说理去？” “是……可今年情况特殊啊，不是有那个联名信么？外加去年丢了团体第一。”于志强抬手比划道，“民意和大义咱们都占，只要您爱人那边……” 俞鸿啼笑皆非：“这点破事我都丢不起人，还扯他？” “这也是您的荣誉啊……而且周院长那边我们也可以争取……” “够了，这件事我一点也不会参与。” “……”于志强无奈之下，只好转望孙乐秧：“您说呢，孙老师？” 孙乐秧猥琐一笑，这猥琐中竟还透着些许妖娆。 我？ 我说个毛。 一个市一的，一个樱湖的。 关我老孙毛事？ “好了好了。”孙乐秧嘿嘿一笑，凑过来打起了圆场，“不说别的，我就问问，那个联名信呢？” “估计在周毅手里。”于志强点头道，“一会儿咱们再一起去问问。” “这个算了吧……”孙乐秧为难道，“你就算真要搞，也不要这么急嘛，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是可以从长计议，但现在确实就是关键时机。”于志强急不可耐道，“那封联名信，就得现在用，全国2/3的学生都签名了，白纸黑字，他们想反悔也没空间对不对？” 孙乐秧连忙走了两步，与俞鸿一起远望窗外：“哎，你瞅瞅，这鲁东的风景，也不错嘛~” “……”于志强还不死心，强凑过来，“要不这样，实在找不到信，让史洋和李峥趁着今晚，再搞一封。” “荒唐！”俞鸿直接破口大骂，转身就走，“你搞我没法拦，别扯我们李峥。” 俞鸿咚咚咚快步冲到门口，一开门，正撞见靠墙端站着的二人。 “行了，没事了，你们玩去吧。”俞鸿摆了摆手，刚要走，又回头提醒道，“名声这个东西，对将来的你们很重要，这件事，我不建议你们再参与了。如果实在犹豫的话，可以去请教周院长。” “俞老师放心，我们不可能再搞了。”李峥点头道，“也希望那位于老师到此为止。” “嗯，你们也别理他了。”俞鸿顺势打量了一圈李峥，“赶紧签字领完成绩，然后找个地方理个发，胡子也处理一下，明天闭幕式要采访你的，就你现在这个流里流气的样子，怕是要带坏全国憧憬化学的同学了。” 李峥一听这个就不开心了。 现在这个略带胡茬的忧郁风格，他个人还是很喜欢的。 原因也很简单。 现在他对美术的向往，已超过化学了。 起初，李峥的确会因自己的造型而自卑，羡慕平头眼镜们学习好。 但现在，天已经变了。 他才是真正的学习冠军。 是时候向旧审美观宣战了。 明天，我李峥要重新定义。 什么造型才叫学习好。 史洋却没有李峥的觉悟，只抬了抬眼镜，尽量帅气地问道：“我呢俞老师？我这个造型上镜吗？” “你少吃点，比啥都强。” “……” …… 李峥和史洋再次回到礼堂，人已经少了很多，但各省大佬队员却并未离去，一见他们回来，便上前询问起联名信的事情。 原来，看到这个结果后，他们的领队老师也慌了，生怕史洋和李峥这会儿再掏出信来做文章。 此前只是单纯的学生在搞事情，自然闹不出什么。 但现在，蓟京方面的老师们，甚至是周毅，都很可能与他们站在一起，那样就很麻烦了。 因此，各省队才派学生出面打探一下情况。 李峥和史洋自然交代了实情，表示这件事早就过去了。 至于于志强，他们实在也管不了。 这一大圈套路最后兜了回来，实在是把李峥恶心的不轻。 这种基于利益的社交，以后还是躲得远远的吧。 再也不惯着史宝儿了。 说到底，还是学校好啊。 明明才只离校几天，李峥却已经犯了思乡病。 他怀念起张小可的香水，林逾静的炸毛。 刘新的油脂，江青华的头屑。 乔碧霞的宠溺，还有梦溪老师的毛巾。 即便这些都没有，看唐知非生个气都是极好的。 怀念着这些种种，李峥终于排队到了桌前，轮到他签字了。 正好，这桌的负责人是那位曾出言不逊的男老师。 二人相见，也都没看谁。 男老师只推过单子，点了点签字的地方。 李峥其实也无意再与他怎样，但他是真的好奇。 “所以老师，我到底哪里扣了0.5分？” “咳……”男老师侧过头去，“分数已经协调过了，具体去问你们的领队老师吧。” “哦。”李峥没再说什么，低头签了字。 男老师反倒有些惊讶，他本以为李峥要怼两句的，却没想到这次这么老实。 待李峥签过字后，他才说道：“需要我口头告诉你一下么？毕竟我们都看过你的卷面。” “好。”李峥点了点头。 “第六题最后一问，有一个原理解释的地方，阅卷要求是阐述三点主要原因，你阐述了六条，其中有一条，是尚处于猜想阶段，还未被主流完全接受的规律。” “原来如此……”李峥拿起成绩单叹道，“这两天外语教材看多了，炫技了，下次注意。” “嗯……这个……”男老师抿嘴道，“其实，这种开创精神还是好的，只不过竞赛本质还是一个选拔考试，满分还是……比较不舍得给的。” “嗯，我理解。”李峥点头道，“面对考试还是要用应试态度，就像语文作文一定要写得毫无争议一样，化学考试也应如此，谢谢老师，我又提高了一些。” “啊……好吧……”男老师也彻底没了脾气，只笑道，“另外你画的不错，我们整个阅卷组老师一致好评。” “哦？那请问我的画技还有什么提升的空间么？” “你够了！下一个。” …… 李峥和史洋走的时候，欧星灼和吴数才刚来，也不知是真沉得住气，还是沉迷下棋。 对于五十多名的成绩，他们都很满意。 领了成绩单往外走的时候，欧星灼又不禁兴奋起来了。 “完美。”他抬着眼镜笑道，“刚好可以刷到龙珠，又不用去集训，还比某人高一名。” “真是无聊……”吴数扭头骂道，“我是为了逃集训，刻意没敢拿高分，正常应该再高3分吧。” “哦是么？我可是特意降了4分的。” “我5分！” “我10分！” 他们虽然是口嗨，但李峥却当真了。 “喂……”李峥咽了口吐沫，“集训这么可怕么，你们这么拼？” “非常恐怖……”吴数抬头回忆起物理竞赛岁月，“半个月……什么都不做，只做题，讲题，一刻不停，一天十几个小时……物理集训我还能撑过去，化学……怕是会疯的。” 李峥听得浑身上下都是寒意。 “能不能……就参加个最终考试？” “呵，你跟俞鸿说去吧。” “……” …… 当晚，李峥的手机始终响个不停，各路人马都在说贺词，他也只好回了一大堆谢谢。 唯有在篮球六人组的小微信群里，他吐露了真正的心声。 【李峥：太可怕了……我现在看到化学题就想吐……】 【李峥：但还要在这里关半个月……我想逃出去……】 【李峥：我最后会不会精神分裂，分裂出一个化学人格？】 未曾想到，第一个回应他的竟然是她！ 【林逾静：~~~】 【李峥：你怎么这样？有没有同情心？】 【林逾静：呸！活该！】 【李峥：我哪里招惹你了？】 【林逾静：报应！（凶）】 【徐梦溪：嗯……这个……没记错的话，你逼静静参加过化竞初赛吧，李同学。】 【李峥：……】 【徐梦溪：现在能体会到静静做化学题的感受了么？】 【李峥：不一样的，我是做了好几千道，实在做吐了，难不成林逾静做几十道，就能悟到我做几千道的水平……等等……难道真的是这样……】 【江青华：就是这样。】 【刘新：就是这样。】 【乔碧霞：就是这样。】 【徐梦溪：那我也随大流吧……】 【张小可：你们够了！保护师父，不许欺负师父！】 【林逾静：破坏光波→保护失效！】 【张小可：啊！我不行了师父……我去揉静静了……师父你自己加油努力坚强吧。】 【林逾静：？？】 李峥再说话，已经没人理他了。 你妈的，这群人在学校过的好快活啊。 得想个办法逃出去…… 学魔养成系统 176 就硬来 决赛冬令营最后一天的上午，闭幕式如期而至。 相对于开幕式，闭幕式隆重了至少20倍。 闭幕式地点也选在了济楠市最宏大的艺术馆。 因为名次太过靠前，李峥被安排在了第二排。 在他前面，是诸多化学会的特邀嘉宾。 李峥本来是想睡过去的，但一看闭幕式议程小册子，他就精神起来了。 主要还是嘉宾名单这里，出现了一个闪亮的名字—— 徐悠悠女士。 中华首位诺贝尔医学奖获得者。 虽是医学奖，但她研究一生的青蒿素，本质上却是一种分子式为c15h22o5的无色结晶体。 是个化学问题。 也正因如此，化学会千方百计将80多岁的徐女士请了过来，既可以指导有志于此的后辈，也可以提高本次盛会的知名度。 因为她的到来，李峥也没有打瞌睡，挺了好久，终于等到了徐女士的讲话。 即便年事已高，但她的演讲并不刻板，而且挑战了一个既应景，又有趣的话题—— 《中华医药中的化学》 讲话内容也并不复杂。 总结起来，就是说中华医药学是一个伟大宝库，应当努力发掘。 这不仅仅是医学的事，也是化学的事。 她所发现的青蒿素，只是一个起点。 希望在坐的，有志成为化学家的同学们，能在这个宝库中，挖掘出更多普惠人类的成果。 讲话完毕，掌声空前热烈。 相信真的会有些同学，燃起了走向这条道路的斗志吧。 这种时候，不妨来一段化院冷笑话压压惊。 【学化竞时我的梦想是进化院，拿诺奖。】 【成功进入化院后我在化院可轻松了，每天就想着怎么转系就行了。】 毕竟，要达到徐女士这样的成就，不仅要水平高运气好，还要有恐怖的毅力，死撑到最后。 又一些无聊的议程过后，终于到了登台领奖的环节。 作为前五名，李峥、史洋等人第一批登台领奖。 往年，这个最高荣誉，都会由化学会领导颁奖。 但今天，徐女士来都来了，不颁个奖是不会放她走的。 她本人也是位慈祥的老科学家，这便随着音乐登台，由礼仪人员引着，一路走到站在最中央的李峥面前。 李峥早就挺直了身板。 不怒也不威。 非常的谦卑。 徐女士面带笑容，拿起奖牌带。 李峥也微微俯首，接受颁奖。 而后，徐女士与李峥轻轻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 “嗯！”李峥还未点头，突然眼儿一瞪。 【检测到学运。】 【徐悠悠39】 【学习上限13。】 【学习中……】 【+01……】 这…… 这…… 李峥紧紧地握着徐女士的手。 这怎么舍得放开？ 务必要传递薪火啊。 徐女士两次试图抽手，都没抽出来，此时也有些不解“这位同学？” “对不起……”李峥愧疚撒手，但还是不忍心就这么过去，硬问道，“您颁完奖后……立刻就要走么？我想……再多请教您一下……” “是要走的，后面还有别的安排。”徐女士倒也没生气，另一只手也拍在了李峥的手背上，“没关系，现在问也可以。” “嗯……”李峥慌极。 向诺贝尔奖得主提问？！ 妈的太突然了。 问点什么？ 极度慌乱之中。 李峥不得不开启了全部思维加速。 把他能想到的，与药学沾边的化学问题全想了一遍。 足足想了6秒。 当然也顺便吸了6秒。 最后还是啥都没想到。 但也不能再这么干耗了。 没办法，硬聊吧。 “我注意到，您对中医药的描述，一直用的是‘宝库’这个词。”李峥硬着头皮说道，“也就是说，这部分知识，已经是静态的，很难发展的了，我们能做的，就是用包括化学在内的工具，挖一块是一块，我可以这么理解么？” “……”徐女士显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被吸了一会儿后，才答道，“这个我不敢说，我能确定的是，面对中医药，在化学上，我们还有大量的工作可以做。” “那……关于‘植物化学’这门分支，您能否指点一二？” 徐女士思索片刻“我们当时为了对抗疟疾，对200多种中药开展实验研究，历经380多次失败，才终于提取证明的青蒿素。说个不太严谨的比喻，每种病都是一个锁，只要我们试的够多，总能找到一把开锁的钥匙，而有很多很多把钥匙，就藏在中药的宝库之中。至于我们能不能找出来，很大程度上，是取决于决心和毅力的。” 李峥听得可谓神采飞扬。 虽然中医药有很多争议，但徐女士走的无疑是最正的，最没有争议的那条道路。 “最后还有一个小问题，就是有关……” “……” 又是一分钟。 “最最后一个小小的问题，您对于……” “……” 再来一分钟。 这一次，李峥属于硬吸了。 3分钟后，他终于也扛不住，把无尽的问题咽了回去。 虽然承受了很多怪异的目光。 但这还是值得的。 【学运49→58】 不容易，薪火总算传过来了一些。 学到了13点中的9点，已经很拼了。 在学习史洋、吴数和徐女士过后，李峥的学运也终于突破了50。 话说回来，徐女士明明是拥有39点学运的大佬，最后能学习的上限，也不过13点而已。 即便是这种玄妙的存在，也是越到后面越难学习啊。 另一边。 徐女士即便已经在给其他人颁奖了，却还时不时回望李峥。 有些疑惑，又有些认可。 作为全国冠军。 这样，倒也不算让人失望了。 …… 给前五名颁奖完毕，徐女士因为还有会议要赶，也便提前低调离场。 至此，李峥对于此次化竞最后的期待也荡然无存。 等待他的，将是长达半个月的化学题地狱。 之后，10人一组，轮流上台领奖。 李峥看了两组后，也彻底没了精神，挂着金牌打起了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被叫醒，拉到了台下，被记者和摄像机围住了。 此时的李峥，比之前一天，更加忧郁了一些，颇有些古天乐版神雕侠侣中，杨过后期的韵味。 总之就是很黯然**。 177 尊严之战 记者们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冠军。 记者a“李峥同学，你能尽量保持笑容吗？” 李峥“已经在努力了。” 记者a“……那……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峥“我认真的想了想……想说的都不能说。” 记者a“……” 记者b“你不行我来吧。这个，李峥同学，你有没有想感谢的人？” 李峥“父母，同学，老师，化学会，国家，哦不……换个顺序，国家摆在最前面。” 记者b“……” 记者c“那有没有特别要感谢的人？” 李峥“徐梦溪。” 记者c“她是谁？” 李峥“同学。” 记者c“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李峥“……老师说是学习采访我才来的。” 记者c“……” 记者d“那李峥，你有什么学习经验介绍给其他同学么？” 李峥“不要参加不喜欢科目的竞赛。” 记者d“为什么？” 李峥“不好意思，又到了‘想说的不能说环节’了。” 记者d“……” 记者e“还是我来吧……这个，李峥同学，请问你在台上与徐悠悠女士到底交流了什么问题？” 李峥“太多了，说了你们也不懂。” 记者e“你……先说说，万一听得懂呢？” 李峥“有一种名为nakadoara的生物碱，它有很多环，我给你比划一下……” 记者e“好了好了！你们问吧，我不问了！” 最终，还是俞鸿挺身而出，换走了李峥，代他回答了那些千篇一律的问题。 在这样混乱苦痛的气氛中。 李峥的化竞之旅。 并没有结束。 甚至连1/3都没到。 妈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也许，真的是报应吧。 再也不强迫别人学习了。 下午，李峥挥泪送别了蓟京代表队。 值得一提的是，欧星灼最后塞了一张卷子给李峥。 是蓟京队集训时，周毅特意为难他的那道有机成环题。 耗了这么久，欧星灼也没做出来，但好歹写了很多过程上去。 周毅太忙了，欧星灼也不方便去打扰，只好在临别之时，给李峥转交。 就这样，一个个省队的车子都驶远了。 最终，李峥也只能低着头，与史洋和另外38名男性寸头，回到了宾馆。 …… 12月8日，恐怖的国家队集训即刻展开。 正如吴数所说，这是题之地狱。 就好比你做一件事，明明已经做到了最爽的地方，却不让你停，硬要继续，且力度越来越大，让你持续做三倍的时间。 在这样的强度下，再美妙的事情都会被摧毁。 而且，这还是40个小伙子，从早到晚，没日没夜的做化学题。 时不时再来个老师教你们成环。 这谁顶得住？ 唯一能拯救李峥的，只有嘟嘟肥学姐。 她会随缘刷新，带来新的画纸和画笔，指点李峥构图和阴影。 那一个个不眠之夜，就只能靠这一张张趴睡图度过了。 …… 李峥已经不知道是怎么熬完第一周的了。 他只记得，最后老师说，下午放半天假。 然而，被化学洗脑的他，却只呆坐房间中，完全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这一切，都是因为化学地狱中的头号魔鬼，周毅。 环魔周毅，不仅禁止李峥做物理题，逼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化学上。 还和宾馆商务中心勾结在一起，禁止李峥触碰任何打印服务。 网购的物理教材和习题也被前台拦截。 化学，只有化学。 魔鬼，搞化学的都是魔鬼！ 就在李峥即将崩溃的时候，突然楼道里传来了拍球的声音。 紧跟着，门铃响了。 李峥想也不想，冲至门前迅速开门。 来者是魏东阳，旁边还有几位湘南湘北的大佬。 “打球，去不？”魏东阳用左手食指转起了球，竟然转了三秒才掉下来。 “啊！”李峥眼儿一瞪，一嗓子吼了出来，“去！” 发泄，他需要发泄。 “嘿，还真不怕死。”魏东阳抹了下鼻头笑道，“我们哥儿几个打球可野，别撞坏你。” “随便撞，撞死了算！”李峥眼冒金光，快速回屋换上了运动服和篮球鞋。 “史洋呢？”魏东阳抬头问道。 “他跟管老师勾搭上了，泡实验室呢。”李峥说话的同时，有些发抖，“太可怕了……我再也不想闻到实验室的味道了。” “嚯！”魏东阳看着左右笑道，“他很快就会害怕篮球场的味道了。” 旁边的球友们也都跟着哼笑起来。 “是该好好教训教训这个逼了。” “讨厌化学还拿了冠军，看老子怎么收拾你的。” “既然李峥来，咱把粤东那个大高个也叫上吧？” “干脆把能打的全叫上吧？” “好好好，集体欺负李峥，哈哈哈！” …… 十分钟后，宾馆后院的篮球场。 寸头球手，齐聚一堂。 自然而然地，展开了南北对抗。 北方队，由李峥、冀北寸头、东北寸头、内猛寸头和鲁东寸头组成。 南方队，由魏东阳，湘北寸头、粤东寸头、蔗江寸头和姜苏寸头组成。 为了避免地域冲突，北方队将自己命名为“咸队”，南方自然就是“甜队”。 双方还各有三四名替补寸头在场外待命。 输者的惩罚是，吃对方味道的豆腐脑。 可谓是赌上味觉尊严的一战了。 比赛临近开始。 除李峥外。 全场寸头开始集体擦眼镜儿。 眼看就要开球的时候。 远处的行车道突然传来了拉行李箱的声音。 众人戴上眼镜扭头望去。 卧艹。 是女生！ 这个鬼地方，终于有女生了。 而且还是个特别活泼可爱的女生。 梳着小歪辫，满脸元气。 上身套着短款白羽绒服。 下身是中短裙小靴子加黑长袜。 也不怕冷。 好啊，不怕冷好啊。 不仅如此，她还满脸都是坏坏的笑容，直勾勾地看着篮球场这里。 像是从二次元里走出来的一样。 这个瞬间，所有眼镜，都要碎裂了。 她是谁，她来做什么？ 不重要了。 “赶紧发球！”魏东阳血脉喷张吼道，“甜队必胜！你们明天都得给我加糖！” “你个弟弟，就知道说垃圾话。”咸队领头的鲁东寸头大中锋振臂吼道，“明天我亲手给你们加咸卤，我齁死你们！” 在这赌上尊严的吆喝下，两边人都摆好了阵势。 当然，也少不了偷瞥拉着行李箱的少女。 178 笑话 比赛开始，咸队发球。 冀北寸头低着头运球来到底线。 一抬头，便看见了近在咫尺，急不可耐的李峥。 虽然他很不想给李峥球，但这个距离已经过于近了。 再不给李峥，怕是要亲上来。 冀北老乡只好瑟瑟地把球送到李峥怀里。 李峥一拿到球。 可就去你妈的吧。 比赛？胜利？ 老子就是来爽的。 在队友们完全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他已经孤身像野驴一样运球冲向对方半场。 真正打篮球的人，根本不需要看投篮什么的，只需要看两秒运球，便能判断出一个人的实力。 因此，普通的偶像如果想靠“喜欢打篮球”这种事来立人设，必然会被篮球猛男们骂到再也不敢碰篮球。 而眼前，李峥这一路急袭，不仅姿态舒展，动作性感，还充满了一种爆裂的冲击力。 直接给甜队看慌了。 不妙！ 这逼很会打。 要是往常，李峥千里单骑突入内线，并不是难事。 但现在，许久没见过女生的甜队成员，岂能在这位超级可爱的妹妹面前丢人。 一时之间，几人亦如狼群一般先后扑向李峥。 然而在距离三分线足足三四米远的地方。 李峥却直接起跳了。 篮球高举过头，瞪目凝神，自信出手。 呼。 球卷着风声越过了一个个寸头。 这一记超远距离三分。 不仅优雅，而且霸道。 扑来的甜队成员僵硬地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篮球在他们头顶划过了一个巨大的弧度。 而后。 咚地一声落地。 三不沾！ 差了篮筐足足半米多。 连根毛都没擦到。 直接出了底线。 而李峥，自信地吹了口有些凌乱的刘海，回身潇洒地跑向本方半场，“浪了一下，不好意思。” 以魏东阳为首的众人，这便拍腿大笑起来。 “哈哈哈，装得还挺像。” “我差点就信了。” “你们完了，等着吃甜豆腐脑吧。” 正当他们笑骂正欢的时候。 场边的元气少女，突然扔下行李，抱着一瓶饮料冲入篮球场，一路跑到李峥面前，笑嘻嘻地双手呈上。 “师父喝水啦~~” 顿时。 包括咸队在内。 所有寸头都是身子一软。 本来嘲笑的表情，也瞬间僵住。 而后一点，一点，一点地垂了下来。 那股气，永远地泄掉了。 李峥看着这位女生也是一个抽抽“小可？” “哈哈哈哈！”张小可抬手抓了抓李峥颓靡的头发，“你瞧瞧，你都惨成啥样了。看吧，就我心疼你，给你送补给来啦，还不表扬我？” “表扬！”李峥整个人都闪亮起来，当即一转头吼道“你们打，我同学来了！” 话罢，他便与张小可一同走向场边。 球场上的人，并没有谁回答他。 本以为是在看笑话。 原来自己才是笑话。 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 这么可爱的女生…… 不远千里…… 还同学…… 同学…… 李峥与小可来到场边，多日未见，自是喜不自胜。 当然，鉴于现在的局势，就算是乔碧霞来了，大概也会喜不自胜吧。 “人来就得了，还带什么东西。”李峥第一时间打量起张小可的行李箱。 “还不是可怜你？”张小可弯腰探身，凑到李峥面前细细打量起来，“话说……你的气质都变了哦……谁欺负你了……好可怜……” “所有人都在欺负我……”李峥瞬间又被勾出了心酸，颓然低头，“他们不让我做物理题，不让我看漫画，不让我休息……只许学化学……要不是有美术撑着，我怕是早就人格分裂了……” “别哭别哭，师父贴贴。”张小可展开双臂，满怀母性地隔空抱了抱李峥。 “贴贴是什么？” “嗨呀就是贴贴，像我这样，假装抱抱，贴就对了。” “哦，那贴贴。”李峥也隔空抱了抱小可，虽然没有任何接触，但仍然感受到了格外浓郁的师徒情谊，似乎吸收到了一些小可的元气。 张小可往前一蹦，背着手笑嘻嘻问道“好点了没？” “嗯……好多了……”李峥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回归了一些元气，拉着行李箱道，“走，去我房间聊。” 张小可赶紧捶了李峥后背一下“你小点声，会被误会的。” 就这样，在十几个寸头男的强势围观中。 二人有说有笑，打闹着，贴贴着远去了。 咚。 魏东阳手中的篮球掉到了地上。 咚咚。 咚咚咚。 半分钟的功夫，十几个寸头，都怅然地看着某个方向，没有一个人说话。 还是鲁东寸头先开了口“咸队……来个……替补吧……” 几名替补，并没有动弹。 这场比赛，似乎失去了一切的意义。 “你妈的……”魏东阳原地一蹲，抱起了头，“为什么……” 看着他的样子，全场的寸头都是去了斗志。 不仅是篮球失去意义。 手上这蓟大菁华的合约，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好了，一起把青春献给化学的…… 李峥这逼…… 这逼…… 终于，一个寸头捶着篮球架子哭喊出来“不能让这逼去布拉格！” 顿时，一呼百应。 “你妈的，不能再输了！” “打毛篮球，学习去！” “找史洋去了，干！” 李峥并不知道。 虽然他本人很拒绝。 但还是间接提升了我国的整体化学水平。 …… 李峥和张小可一路走回大堂，谈笑之间，补充了不少的元气。 张小可本来是想偷偷号召大家周末一起来给李峥补血的。 但林逾静和**华在准备物理竞赛，徐梦溪和乔碧霞在准备高考，能叫的只有一个刘新。 虽然张小可对刘新并没有什么意见，但与刘新两个人结伴来鲁东旅行，这种事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说服自己。 最后，只好拉着妈妈一起来了。 可妈妈也是位有心人，出行之前特意告知了老李，顺道帮忙捎了些换洗衣服过来。 怎么就有这么好的人呢？ 宾馆大堂，李峥见到了刚办完入住手续领了房卡的可妈妈。 表面上看，像是一位成熟体贴版的张小可，把元气转化为了风韵。 但仔细看。 这是一位穿搭高手啊。 此行，可妈妈走的是帅气皮质风。 黑色短款皮夹克，高帮牛仔风皮靴，外加一个大墨镜。 画龙点睛的是，皮衣里穿的竟然是一个浅灰色的套头衫。 本来完全不搭的两种东西凑在一起，竟然生出了一种酷酷的味道。 可妈妈却正相反，看到颓靡的李峥，只有两个字，想哭。 “小可要来探望一下，我还怕耽误你集训呢。”可妈妈摘下墨镜，满眼同情地看着李峥，“这是谁欺负你了，跟家里说了么？” “没……只是做题做多了。”李峥与可妈妈虽是初次相见，却是倍感亲切，“辛苦阿姨了，大老远的跑一趟。” “没事，正好这边有个代理商，顺道。”可妈妈这便将一张房卡递给女儿，顺手拍了拍她说道，“你先把东西送到李峥那边吧，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我带你们吃饭去。” “知道啦知道啦，你快走吧，别打扰我们啦。”张小可使劲推着妈妈往一边撵去。 “好啊你，卸磨杀驴。”可妈妈笑呵呵地，倒也没有反抗，被推远了才想起来回头说道，“你们在宾馆玩也可以，报我这个房号就可以了啊，别的不说，李峥你至少理个发去。” “谢谢阿姨。” 张小可撵走了妈妈，推着李峥快速进入电梯后，才舒了口气。 “你妈妈真好啊。”李峥抿着嘴回味道，“还想交流一下穿搭呢，这么急着走做什么？” “你不觉得怪吗？”张小可抱胸侧头，“她对你那么好干什么，好怪。” “应该是家长会和我爸坐的同桌吧。”李峥托腮道，“虎子无犬父，老李的情商是很高的，当时一定和你妈妈结了一段善缘。” “快停，更怪了啊。” “叮”一声响，电梯到层。 二人一路走到李峥房间门口，才发现门是开着的，想必是史洋回来了。 刚迈进门，史洋便在里面喊了起来“哈！你个李峥，是不是趁着下午放假出去勾搭妹子啦？” 李峥还没来得及回答，史洋便从墙边冒出头来，猥琐挑眉“泡妞这种事不叫上老子……老子……老子……” 史洋在发现张小可的那个瞬间，眉毛僵在了高点。 嘴也合不拢了。 脸更是开始可见地变形。 “啊……” 最终，他像小鸡子一样怯叫一声，缩了回去。 李峥回望张小可。 后者早已满脸嫌弃，歪过嘴，一脸狗不理的样子。 这幅嫌弃的表情，无疑已经判了史洋死刑。 不愧是史洋，一见面就能反向拉满好感度。 李峥硬拉着行李箱进屋，扛着尴尬强行引荐“这位是我的同学，来给我送衣物，这位是市一学校的化学大佬。” 史洋坐在床前，全程不敢直视张小可。 但即便如此，那张可爱的小脸和萌翻的装扮，也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毫无疑问…… 这一定就是林逾静了…… 天啊……化学全市前十，竟然还这么萌…… 可得好好认识一下。 虽是如此，史洋却依旧不敢看她，只俯身低头，故作帅气地穿着鞋子“你……你好……我叫史洋，目标是icho世界冠军，哼。” 这个自我介绍，瞬间将张小可对他的印象又下拉了一格。 张小可干脆连名字都不告诉他，只背着手侧过头，勉强“嗯”了一下。 在这异常的尴尬之中，李峥放下行李箱，蹲在地上一面拉拉索，一面冲史洋道“你休息你的，我们放下东西就走。” “我……这个，我还是……出去一下吧……”史洋咽了口吐沫，从张小可身边走过，眼珠却不自觉地往下一划，瞥向张小可包着长袜的大腿。 “呜……”张小可警觉地退了半步，“好，你出去吧。” “……”史洋一个哆嗦，抹了把脸，委屈地朝外走去。 这……肯定忍不住要看一看的啊。 你穿成这样，这谁顶得住啊？ “等等。”李峥忽然抬手了。 “哦？”史洋猛男回头。 不愧是好兄弟，有妹子一起撩，到头来还是要留我一下的吧。 “带瓶水。”李峥拿起桌上的一瓶矿泉水，扔给了史洋，“去后院找他们打球吧，晚上吃饭别等我了。” 史洋颤颤巍巍接过矿泉水。 看着李峥，牙关不禁咬紧。 假的，都是假的。 学姐也是，萌妹也是。 都是假的，你根本就不会带我玩。 都是表面兄弟，全是塑料情。 可即便史洋酸痛难捱，却也只有扭身狂奔而去。 在他的世界里，怕是再没有比给兄弟让房间更憋屈苦痛的事情了。 本来这就够苦的了，可史洋出门跑出两步，便听“咣”地一声，房门被重重砸死。 他刚一回头，便看见“请勿打扰”提示灯亮了起来。 这一幕，可谓是雪上加霜。 好你个李峥！ 你跟林逾静，就这么急的么？ 明明是全市前十名的化学萌妹。 妈的…… 信不信…… 信不信我…… 告老师！ …… 房间内，张小可重重砸上大门后，依旧是生气“你这什么室友啊，好恶心……” “史宝儿他只是情商低，不懂得掩饰自己的**罢了。” “那也不能看人先看腿啊。”张小可叉腰骂道。 “话是如此，但你这么……可爱……”李峥咳了咳说道，“我也是很努力的克制，才不往下看的。” “哦？”张小可往床尾一坐，眉毛一挑，“师父你也有七情六欲吗？” “……”李峥的神色焦灼起来。 张小可却是看得汪汪大笑，高兴地晃起腿来“哈哈，又没不让你看。” “够了！”李峥低着头骂道，“你这是双标，凭什么屎包……哦不，史宝儿看就是猥琐，我就可以随便看，还不是因为我帅。” “呕！！！” 看着张小可犯恶心，李峥也才舒服下来。 终于舔着嘴唇，掀开了行李箱。 哇！ 金色史诗级补给！ 《科幻世界》2018年合订本。 两大摞《排球少年》的漫画。 两大摞物理竞赛教材&ap;ap;习题。 两包换洗衣服。 一套崭新的画具。 最关键的。 还有一双拖鞋。 宾馆的纸拖鞋可以去死了。 “这下子我……我活过来了……”李峥抚摸着那些书籍，气喘吁吁抬起头，“说吧，你想要什么？什么都可以，只要我有的，什么都可以给你。” “？？？”张小可一怔过后，蹦着逃进卫生间，“我先上个厕所……” 两分钟后，张小可整理完毕出来的时候，李峥已经把箱子里的东西都转移出来了，正在打开装衣服的袋子。 “等等！”张小可再次惊跳起来。 然而她话说晚了。 李峥此时，已然从袋子里拎出了一条黄底黑点的绵质三角裤。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原来是一只皮卡丘的脑袋。 这个脑袋，连同左右的两只长耳朵，刚好组成了三角裤的完全体。 “我有这样的？”李峥茫然低头，望向衣服袋。 哇！ 新世界！ 纵是李峥，也是俏脸一红，慌了起来。 他还未及放下东西说道歉，张小可已疾跑飞撞过来。 “给我失忆！” 李峥被直接撞翻在床，他怎么也想不到，张小可竟然有这么大力气。 冲撞的同时，张小可还插了一个飞云手，抽手抢回了皮卡丘，而后光速塞回袋子，又把袋子光速绑好塞回了行李箱。 之后，就只有沉默了。 张小可头也不抬，默默喘息，根本看不到脸。 “对……对不起……”李峥干咽了口吐沫，“我以为都是我的衣服……” “闭嘴……”张小可依然没有抬头，以极恐怖的声音低吟道，“说出去，就杀了你。” “我知道了，绝对不说……”李峥连连点头，“这其实没什么，皮卡丘内裤没什么丢人的，我爸还穿红色超人四角裤……” “闭嘴！” “……” 张小可锁好了箱子后，再次闷头遁入了卫生间。 坐在马桶盖上，疯狂蹬腿挥臂。 啊啊啊！ 早知道换一条带了。 稳了很久，她才擦了擦脸，再次出来。 李峥在写字台前正襟危坐，动也不敢动，只喃喃说道“我想了想……要不也给你一个秘密补偿损失吧，唐老师她……” “闭嘴，这件事过去了。”张小可含恨坐床，“以后提都不许提！” “好……” 沉默僵持片刻后。 “唐老师怎么了？”张小可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我只告诉你，你不许跟别人说。” “嗯嗯嗯，我嘴巴最严的，我这里就是秘密的终结地。” 几分钟后，收集到新秘密的张小可，才终于放松下来。 “啊哈，怪不得最近都不穿丝袜啦。” “哦？是丝袜的原因么？” “是啊，丝袜最臭了。”张小可想了想，忙又补充道，“我除外，我汗特别少。” “好了，不要嘲笑人家的缺点了，谁都有缺点的。”李峥摇头叹道，“比如我，这么多年来，悟性都很低，学得很慢……” “闭嘴！”张小可及时喝止了李峥，而后坐在床上晃悠着腿，侧过脸说道，“你刚才说，只要你有的，我要什么都可以是吧？” “嗯，说吧。” “那……”张小可咽了口吐沫，转过头，“分我一点……时间吧。” “时间？” “就是……带我学习啦……”张小可又再次侧过了头，“是这样的……用了你那套系统反馈专项学习法之后……最近的我月考，我一不小心，考了第10名……” “恭喜啊！” “是啊，我也没想到……所以……我想试试了。”张小可身子一仰，摊开双臂躺在了床上，“毕竟，我当年也是靠自己拼进仁大附的……可能太久没有自信过了吧……既然现在都前十名了，我想再真正努力一次……虽然跟师父没法比，那我也想试试挑战菁北！” “这是好事啊，当然可以了。”李峥不忘提醒道，“但你也要正确看待自己，你能进前十的唯一原因，是我没有参加考试。” “靠！”张小可又猛地起身骂了起来，“说到这个，静静也没考，好气。” “她凭什么？” “她说没有斗志，干脆在家学物理了。”张小可吐舌摊臂，“校长也拿她没办法……” “哼，不愧是叶城主。”李峥不禁活动起手指，“好了，先说你的事，等我集训回去以后，会对你进行更全面的考察和特训，可别扛不住。” “要的就是这句话。”张小可起身喜道，“徐梦溪月考也考了年级第二名，你可不许再教别人了啊。” “这个很累的，要砸几十个小时。”李峥摆手笑道，“没事，就当是传功了。” “好啦，那出去玩吧。”张小可这便抓起李峥往外推，“保龄球？兵乓球？游泳？” “嗯……”李峥想了想说道，“不如去逛街吧？好久没逛了。” “？？？” “不愿意就算了……” “服了你了。”张小可无奈摊臂，“就当是陪你理个发吧。” “ok，叫上你妈妈一起。” “？？？” 179 女人的每一句话都是干扰项 虽然是突然逛街，但这其实也是深思熟虑的选择。 首先是放松等级，这段时间，，356/360小时的程度。 刚好，72小时每月的逛街放松也刷新了。 另外，可妈妈审美搭装很可以，很想交流一下。 还有，可妈妈请客吃饭，总要去商业区，这个宾馆的饭已经吃吐了。 再者，确实需要剪头了。 综合如此多的因素，便有了这次奇怪的逛街之旅。 路上才知道，可妈妈的工作正是一些小众奢侈品的代理和代购，她也曾尝试着打造自己的品牌，但因为奢侈品这种东西没道理，跟品质关系不大，只跟牌子和营销有关系，最后她也只得放弃。 跟着可妈妈一起，李峥奇怪的知识也增加了不少。 往常他对这类知识是完全没有兴趣的。 但奈何与化学共度两周后，但凡不带元素和分子的知识都变得可口起来。 好比连续吃了两周的辣火锅后，就算是一根水洗黄瓜都是饕餮美味了。 这一路逛街、美发、吃饭，李峥都与可妈相谈甚欢。 就是张小可有些苦了。 她感觉自己全程就像个路人。 果然，对师父…… 打扮什么的都是假的。 只有以知识为诱饵才能捕获啊。 …… 晚上八点多，史洋才与诸多寸头离开餐厅，踏上电梯。 大家相视无言，索然无味。 妈的。 这半天的休息，还不如没有。 分别后，史洋双手插兜落寞地回到门前，见“请勿打扰”的灯灭了，才按了下门铃。 确定屋里没人后，叹了口气，刷卡开门，进屋开灯。 看着空荡的房间，和书桌上成堆的物理书和漫画，他又叹了口气。 为什么，自己就遇不到喜欢化学的漂亮萌妹呢？ 怀着这样的疑问，他一个人上厕所，一个人刷牙，一个人洗澡，一个人准备上床就寝。 就在他要上床的时候，突然神色一紧。 头发！ 长头发！ 他惊愕地拾起了床单上的长发。 眼眶逐渐泛红。 你妈的！ 李峥！ 干嘛……在老子床上！ 悲愤之间，门开了。 史洋掐着头发丝，气急冲向门前。 可还未开骂，他就愣住了。 艹。 这个逼。 又变帅了。 全新的短翘性感偏分，全新的猛男塑型皮夹克。 全新的大皮靴，全新的爆裂牛仔。 外加那稍微修饰过的淡淡胡茬。 你妈的凭什么？ 为什么和这种人当兄弟？ 我都不敢跟他说话啊！ 李峥拎着两个大袋子站在门前，反倒有些羞涩：“换了个造型，适应一下。” “……”史洋咬了半天牙，终才抬手亮出了那根头发丝，“在我床上发现的，你……你解释一下。” 李峥看着那根头发。 感觉这个场面似曾相识。 他依稀记得。 唐知非家访后的某一天。 宁儿拿起沙发上的头发，也是这么干的老李。 当时，老李很慌，还是自己帮他解的围。 李峥当然是一点也不慌的，只进屋关上了门：“她坐你床上来着，不掉才奇怪吧？” “只是……坐吗？” “好像还躺了一下？” “妈的！为什么不躺你床？” “我床上当时摆了很多东西。” “呃啊！”史洋抱头，“好他妈的有道理啊！” “好了，就躺了一下，有啥大不了的。”李峥放下东西，换上拖鞋进了卫生间，准备刷牙，“知道你爱吃辣，包里有给你带的麻辣小龙虾，就六只，别多吃。” “哦？”史洋瞬间鼻子一抽，顺着气味，果然从李峥的袋子里翻出了一盒小龙虾，瞬间转悲为喜，“可以啊兄弟，懂我！” “要不是她妈妈也来了，就叫你一起了。”李峥挤着牙膏笑道，“趁热吃吧。” “妈妈？”史洋一屁股坐在卫生间门前，开着餐盒惊道，“她妈妈……带着她一起来看你？这么……开放的？” “想啥呢，只是出差顺路。”李峥叼着牙刷骂道，“这龙虾都是她妈妈直接点的打包，就为了给你带回来的。” “好妈妈，好妈妈。”史洋这便戴上塑料手套，抓起一只小龙虾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嘟囔道，“话说峥哥啊……我跟了你那么久，这也没什么提高啊……不然还是教我一些秘技吧，到底怎么让女孩子死心塌地，不远千里的过来找你的？” “明明是同学之间的关心，怎么你一说就这么恶心……”李峥漱着口摇头道，“确实，你情商悟性实在太低了，我给你三条硬规矩吧，这三条规矩，你只管遵守，虽然会限制发挥，但绝不吃亏，而且你还是不发挥为妙。” “峥哥请！”史洋一口嘬掉了龙虾肉，抬头直视李峥，目不转睛。 李峥稍作思索后，嗽了嗽嗓子道：“第一，管好眼睛和嘴，不要看不该看的地方，不要说不该说的话，要充分地尊重对方，就算心里有邪恶的想法，也要尽量伪装得放松，做出一副见多识广，坐怀不乱的样子，总结起来就五个大字——稳重不轻浮。” 史洋听得连连点头：“有道理啊……可具体怎么做到稳重不轻浮呢？” “嗯……差不多就是讨论化学题的状态吧。” “可以，这个我擅长。”史洋迫不及待，又抽了一只小龙虾出来，“那第二条呢？” “第二，只能相信女人的表情，不能相信女人说的话。”李峥在漱口的间隙说道，“人类在面对面交流的时候，表情所透露的信息量才是最多的，最准确的，尤其在与女人交流的时候，她们嘴里说的话根本都是在扰乱视听，相当于选择题的干扰项，非常容易中招。” “！！！”史洋听得头皮发麻，好似小龙虾里的花椒上了头一样惊声叹道，“原来如此！女人的话都是扰乱用的啊，表情才是王道！不愧是峥哥，牛逼啊。” “这有什么可兴奋的，只是入门水准。”李峥涮着牙刷讲解道，“为了方便你理解，我随便举个例子——比如女人与你说话的时候，左顾右盼，这就说明她想早点结束谈话，即便她嘴上说‘哇史洋你好聪明’，也不要相信，这种时候，你主动说‘你先忙吧，忙完了有机会咱们再讨论这道题’，反而会收获更多的好感。” “学到了，李老师。”史洋一拍大腿，“怪不得！女孩子只跟我说一次话就再也不理我了，这样的例子还有吗？” “不胜枚举，就拿林逾静来说吧……”李峥欣赏着镜中的胡形，傻笑着说道，“她很少说话，所以多数时候只能凭表情判断，有趣的是，她的表情经常与想法也是相反的，比如说，她凶狠的瞪我，这并不是恨我，而是在期待我更用力一些，给她带来更多的挑战和刺激。” “哇！这个完全听不懂了啊，李老师。” “没办法，这个已经是第三层了，你段位太低，还是慢慢积累吧。”李峥收拾好刷牙杯，出了卫生间，当面传授道，“最后第三条，永远，永远，永远，不要主动挑起带有‘性元素’的话题，更不要说什么‘泡妞’之类的鬼话，这种事就像做实验的时候用嘴吹灭酒精灯一样，是绝对的死穴，瞬间零分。” 史洋愣愣说道：“现在的女生不是很开放的吗？” “笨蛋，开放是分人的，要熟到一定程度。”李峥使劲点了点脑门，“如果不在对方的好感区里，只会自断江山，就算在，也要慎之又慎。” 史洋咽了口吐沫，喘着粗气问道：“那……如果是女生主动挑起……那方面的话题呢？” “嗯……这个么……”李峥沉重地摇了摇头，“我也没经历过……从我的角度来看，这种事会扰乱心智，影响学习，最好在婚后再做探讨。如果有女生在高中阶段就对我有所企图……我大概率会敬而远之吧，就像给我写情书的那174个女生一样。” “……”史洋感受到了严重的不适，“吱”地一声，咬爆了龙虾头，“你妈的……还说你不渣……” 不过身为一个理科男，他还是发现了李峥的漏洞，又立刻吐掉了龙虾头问道：“你说的是大概率，那剩下的小概率是什么？” “你问的太多了，不要得寸进尺。”李峥一个闪身又缩回了卫生间，“好了，现在根据费曼学习法，你自己提炼总结一下。” “好吧，李老师……”史洋不得不暂且放下了龙虾，盘腿沉思道，“和女孩子在一起，要直视对方的双眼，目不转睛，严肃、认真地讨论学习，与此同时，要时刻观察对方的表情，只要对方稍有烦恼，就要请她离开，并且永远都要说正直的话，万不可搞暧昧，是这个意思吧？” “大差不差吧。”李峥放心地点了点头，“我基本就是这样相处的。” “学到了，我这就做成顺口溜，给背下来，。” “嗯，没办法，你这个悟性，就硬背吧。” “让李老师费心了。”史洋鼓足了劲喊道，“老子也要做和李老师一样的渣男！” “嗯？” “是猛男，猛男。” “嗯。” 180 总觉得少考虑了什么 这个晚上的关灯上床阶段，史洋破天荒地没有讨论女性，而是在背顺口溜。 相信学会了这招后，他一定可以塑造出一个刚正不阿的学习人设。 这样女生们就再也不会讨厌他了。 虽然也不太可能喜欢他。 但至少，能从负值拉回到零点。 想着史宝儿将来必定进步不小，李峥甚是欣慰。 他躺在床上，也久违地检视起系统。 天魔称号的学运挑战实在是太难了，只能随缘。 好在，这与升级任务三选一并不冲突。 之前一直在努力逛街，没心思看，现在刚好。 【李峥】 【游戏币：25】 【放松等级：Lv4↑】 【距离升级：放松2/720（小时）】 【请选择Lv4奖励——】 【A】 【大佬画师：在各大社交平台发表原画作品，两周内获得超过100万人的观赏。】 【奖励：获得大佬画师称号，绘画放松速率30%↑，上限30%↑】 【B】 【五子登科：高中阶段，集齐五大学科竞赛国赛金奖。】 【任务进度：1/5】 【奖励：通识重构——打穿学科语言的壁垒，将各门类的知识整合重构为统一的通识，极大地压缩记忆内容（98%+），并大幅提升记忆能力（500%+）。】 【C】 【校园支配者：跨班级、跨年级扶持自己的势力，从而支配学校超过一半的班级，并当众不给校长面子，获得超过校长的威慑力。】 【奖励：游戏币70枚，堕落ⅢDEBUFF，学习效率永久跌落为0，并开始反向腐化系统，试图唤醒旧日支配者，将世界推向永恒非理智的深渊。】 这次……不说别的…… 堕落之路……还真是深不见底啊。 这魔性的叙述…… 如同耳边的轻吟…… 梦中的低语…… 唤醒了人类对于非理智……无序快感的崇拜…… 搞得人……还有点想选了…… 就在此时。 史洋突然翻身。 “不行，还是忍不住要问……女生的舌头是不是凉凉甜甜的啊？” 李峥瞬间被拉回现实。 一口气吸了回来，傻瞪着天花板喘起粗气。 太可怕了。 堕落之路太可怕了。 “哈？”史洋一喜，“兄弟白天那么激烈了，现在还有货？真是回味无穷啊~” 李峥只管喘气。 妈的，学习一生，堕落一刻啊。 明明一步步走到这里了，却依然有些顶不过堕落的诱惑。 真可怕。 不行，我的心智还是不够坚定。 来一段静心咒缓一缓……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 史洋听到这个，就更乐呵了：“哇，兄弟够讲究的啊，是在超度刚刚逝去的亿万子孙呢么？” 李峥终于静不下去了：“你给我滚！” “嘿嘿，大家这么熟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史洋使劲抱着被子，期待问道，“所以，到底是不是又凉又甜的啊？” “你妈的，讲点常识好不好？”李峥骂道，“人体体温是36℃左右，口腔粘膜和唾液为毛会甜呢？” “诶，这你就不懂了兄弟，这里面有一系列生化反应。”史洋凭空比划起来，“舌头上有很多感觉细胞，可以感受到温度和味道，并将其传递到大脑。客观来说，女生的舌头的确不是冰甜味道的，但感觉是个主观的东西，比如我现在不停的想，冰冰甜甜，到时候，真的就能改变生化信号，品出味道来呢。” “妈的，你还是去吃绿舌头吧。” “呵，你还是不懂。”史洋哼笑道，“你如果吃到的不是冰冰甜甜，只能说你不够爱她，只是逢场作戏罢了，渣男。” “随你吧，你开心就好。”李峥翻了个身，擦了把额头，“刚刚好险，还好你用低俗话题打断了一下。” “哦？我还可以更低俗的。” “闭嘴，睡觉睡觉睡觉。” “再聊聊嘛~白天的细节，给兄弟分享分享嘛~” 李峥扭身朝向窗户，不再理他。 这种时候只要不理史洋，让他自己哔哔，他很快就会把自己哔哔着的。 此时，再审视三条任务。 不，是两条，坚决不可能再看第三条，它不存在不存在不存在…… 第一条，大佬画师，大概是因为最近经常画画才刷出来的吧。 完成起来，感觉不算太难，就算画技不够，也可以画一些喜闻乐见的禁断内容，那样怕是200万都打不住了。 只可惜，完成任务的收益太低，这种放松流任务，还是Pass掉吧。 第一条瞧不上，第三条不敢瞧。 这样一来，也就没得选了，只剩下第二条【五子登科】。 高中阶段获得五门竞赛的国金。 这个其实，还是有些难度的。 数学、物理、化学、信息、生物，分别讨论。 化学是已经拿到的，不用再管了。 至于数学和物理竞赛的强度，必然是化学的五倍以上。 而且这两门竞赛，都极大地考验学生的天赋和灵感，不是死学就能拿高分的。 像化学这样用知识量碾压的情况，恐怕很难发生。 最后再看信息竞赛，基本是一团迷雾，回头再向欧星灼讨教好了。 嗯……其它好像也没什么了。 但又总觉得少考虑了什么。 算了，就这样吧。 总而言之，【五子登科】是很有挑战性的任务就对了。 至于【通识重构】这个奖励。 可以说是又玄又妙。 没办法，人类的记忆本就是一件又玄又妙的事情。 记住苹果味道这种复杂的事情，只用一瞬间就够了。 但记住“嫩黄的果肉，细嫩清脆，汁甜肉脆”这种抽象的描述，却需要很久，而且扭头就会忘。 没办法，人类的大脑更适合记住自己的经验，而不是描述出来的知识。 更何况这些知识还被分了很多类，需要用不同的思维和各种神奇的符号去描述。 这种反本能的抽象本质，也正是学习的难点所在，大家厌恶学习的痛点所在。 而且随着年龄的增加，还会不可避免地遗忘，只留下最需要，最频繁使用，最真切的东西。 这倒也不一定是坏事。 想像一下，如果一个人真的记住了历经的每个瞬间，脑子怕是要炸。 至于这个名为【通识重构】的奖励，从描述上来看，很像是一次算法优化，或者说是知识压缩。 也就是说，将来可以用更少的信息量，更快的速度，更长久地记住更多的知识了？ 妙啊！ 学习上的妙处自是不必多说。 更关键的是。 将来即便人到中年，也不会被孩子作业里的中学数学题难住了。 这将极大的巩固在家庭中的尊严。 至少不会像老李那样，活得如此狼狈了。 好了，不要再多想了。 接之！ 随着新任务的领取，恐怖的堕落任务，终于离开了视野。 李峥感觉好多了。 另一方面。 对不住了，参与学科竞赛的同学们。 我这次，是真的要集龙珠了。 在这里，提前向后面所有决赛，拿到银奖第一名的同学，送上诚挚的歉意。 衷心地住愿你们，来年夺金。 181 归位 次日晨，化学地狱，卷土重来。 值得庆幸的是，地狱门前，还有一道最后的缓冲—— 早餐。 李峥的这次早餐，是与张小可同桌吃的，顺便讲讲最近她遇到的一些难题。 然而这一幕，对于其他寸头们来说。 又是更深的地狱了。 餐厅内，暗哑无言，各自吞咽。 咽着咽着，魏东阳终于咽不下去了，愤然起身，冲到餐台前。 盛了一大碗豆腐脑。 其余众人，见这气势，当即领会。 瞬间，无论南北甜咸，十来个寸头都凑了过去。 众寸同仇敌忾，一人一勺，通通洒向了这碗无辜的白豆腐脑。 转瞬之间，将餐桌前的糖罐挖了个空。 一碗终极复仇甜豆腐脑，诞生了。 在魏东阳的带领下，众寸顷刻间便逼到了李峥桌前。 咣。 碗，重重砸在了桌上。 “昨天的比赛，最后甜队赢了。”魏东阳凝视着李峥，沉声道，“是汉子就干了。” “……”李峥一愣，也才想起来还有比赛这件事。 的确，自己也是咸队的一员，还拖累了咸队的第一次进攻，理应承受失败的惩罚。 只是…… 这碗……真的是豆腐脑么？怎么感觉像稠乎乎的淀粉坨子。 可纵是如此，李峥也拾起了勺子，向众寸朗然道。 “愿赌服输。” 话罢，他猛挖了一大勺，拼了老命张开嘴，将一勺甜豆腐脑直接送到了舌根儿，品也不品，直接吞了下去。 全程，表情没有任何异样，稳得要死。 接着，又来了一勺。 连抖都不带抖一下的。 魏东阳看得虎躯一震。 妈的，还有这招！ 为了不尝到豆腐脑的甜味。 这个逼，竟然绕过舌头，直接送入了食道。 这……这简直就是对甜豆腐脑的亵渎！ 寸头们也抱头骂了出来。 “不带这么吃的！” “你不怕得糖尿病吗？” “好歹舔一下啊。” “好，满足你们。”李峥轻轻一笑，从刚刚被挖过的地方，深挖下去，挖出了一大勺纯豆腐脑，完美避开了表面浓稠的糖浆。 他这才送入口中，在舌尖品尝。 甚至，微微张嘴，将搅动的舌头亮给众寸去看。 看着他灵动的舌尖。 众寸崩溃了。 “好啦好啦~”张小可见势不对，忙起身解围，“时间不多啦，李峥还要再给我讲几道题，几位老兄，就放过李峥吧~给您作揖请罪啦~” 张小可说着，双手抱拳，与众寸作了个揖。 一见这个。 众寸的目光瞬间集体游离起来。 “哎……算了。” “再吃对身体也不好……” “你们讲题吧。” “不闹了，吃饭吃饭吃饭。” 几十秒的功夫，尽皆散去。 “哈哈。”张小可笑道，“这里的人也太可爱了吧，除了你那个同屋。” “你不懂，史宝儿才是最可爱的。” 李峥拿起杯子，含了一大口水，又仰头咕噜了好久吐掉，这才擦了擦嘴，重新讲题。 张小可也一心听了下去。 关于学习，她可是认真的。 …… 没多久，手机的闹钟响了。 5分钟后，就要坐车去鲁东大学听课了。 李峥也只有意犹未尽地合上本子：“剩下的微信发过来吧，我给你语音讲，视频也可以。” “没事，不打扰你了。”张小可也合上笔记，舒了口气，“所以师父，是不是过两天，就可以在电视上看到你的新闻了？” “不好说。”李峥抓了个大肉包子，赶紧啃了起来，“从过去几年的经验来看，国赛冠军都没进入国家队，这段集训会有很大的实力变化，最后的考核题也会很妖，我这种稳定型的不一定能出线。” “就是说，虽然你不喜欢化学，但还是会尽全力出线的吧？”张小可收拾着书包问道。 “当然。”李峥一通狼吞虎咽后，擦着嘴问道，“对了，你不跟他们参加物理竞赛么？” “不搞这个，我很务实的。”张小可背上书包，晃了晃拳头，“最近漫画都封存了，也不去逛街了，全力追赶师父。” “呵，就喜欢你的自信。”李峥也背好自己的书包，与徒儿撞了个拳头，“那么，学校见吧。” “中学还是大学？” “有我帮你，都能见到。” “嘿嘿~~没白来疼你啊师父~~” “想多了，全是看在张太太的面子上。” “？？？这个称谓……怎么变得更奇怪了。” …… 不得不说，张小可的到来使李峥的状态改善了很多。 有了物理和漫画的调剂，以及舒适的家用拖鞋，化学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第二周的集训他竟也提高了些许，将化学提升到了346的神奇水平。 想不到，有限的化学疆域中，竟然还能挤出几点汁液。 12月22日，周六，集训迎来了最终考核。 与国决相同，一天理论，一天实验。 整个集训虽然极其枯燥，但多数同学的考试状态还是很轻松的。 毕竟，坐在这里的人，已然全员保送。 而且绝大多数人，都不认为自己有机会去布拉格，纯粹就是个陪读罢了。 当然，少数几个人还是憋着劲儿的。 进入教室前，史洋一改往日的邋遢，空前严肃。 给李峥留下一句“你若放水，我这辈子就再也不理你了”后，才踏入考场。 这个威胁，对于李峥来说。 自然是毫无威胁的。 其实被史宝儿天天缠着才是最可怕的。 不过，他的本意也完全没打算放水。 考试如以往一样开始。 毕竟是最终决选，这次用的是ICHO级别的难题，难度也超过了去年印尼ICHO的水准。 题量极大，且没一道送分。 很好，这才够劲儿。 没想到的是，这实在是太够劲儿了…… 整整5个小时的时间。 他…… 竟然没有做完。 没办法，题目涵盖范围太全面，考的也太深了。 不仅是他，所有人在收卷的时候，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甚至连对答案的力气都没有了。 倒是史洋，反而很精神地凑到李峥这边。 “够劲儿啊，这次。” “是啊……好久没有这种局促的感觉了。”李峥按揉着指关节，“这才有意思么……不过，我没做完。” “嗨，我也没做完。”史洋大笑道。 “那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因为我看旁边几个人连一半都没做完，哈哈。” “……” …… 次日实验，同样是5个小时。 两道大题，只看题面便让人不寒而栗—— 【二钛，N-乙酰-L-脯氨酰-L-苯丙氨酸甲酯（Ac-L-Pro-L-Phe-OCH3）的合成】 【用碘酸钾滴定抗坏血酸】 不仅这些东西很恐怖，实验过程也完全超脱了以往“加热抽滤”一类的流程，充斥着低温、分层、手摇等骚操作，并且对每个步骤都有精确的时间限制。 简而言之。 稍有犹豫，就会败北。 此外，5个小时的时间非常紧张，两个实验必须同时进行，才有可能高分完成。 这对实验理解与时间把控的要求，同样到了恐怖的水平。 大概只有天天泡实验室的研究员，才有把握一次就做到高分。 即便是李峥，面对着这些全新的化合物与中间产物，也不止一次陷入局促。 实验的复杂性摆在这里，即便冥想了很多，真做起来也总会发生意想不到的情况，需要更强大的临场应变能力，还有运气。 最终，时间耗尽的时候，他也才刚刚填好了答题纸。 算不上做砸，但肯定也不会是很好的成绩。 随着实验考试的完结，同学们本该大呼解放才对。 但这次实验实在太恐怖了，基本每个人都被折磨的够呛。 实在是没力气聊了。 就连参与过去年集训的魏东阳也骂了出来。 “这他妈比去年难了一倍啊……” 李峥也是呆坐当场。 的确，就算是ICHO，这个强度也太过分了。 作为领队的周毅，竟然用这种级别的题来难为人，量还如此之大。 看来已经料定了，明年的布拉格，Icho50周年的总决赛，一定会是史上最难的一届。 东欧妖人必定会捍卫化学的尊严。 鉴于此，他周成环也才不惜如此折磨人，只为筛选出最恐怖的破题怪物。 …… 晚餐后，接近九点的时候，集训全体人员再次被召集到小会议室，进行一个非正式的小型结营式。 此时的会议室稍显散乱，周毅和三位负责老师坐在主位上，依然在商量着什么。 在周毅的号召下，学生们也都随便落座。 相处了这么久，在这个集训的尾声时刻，周毅没再说什么套话，只笑眯眯地冲周围问道：“难么？” “难！”集训队员们用近乎发泄的语气喊道。 这次就连李峥也在喊。 “哈哈~”周毅这便乐呵起来，“确实有点难，大家辛苦了啊。” 全场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妈的周成环都这么说了，可见是真滴难啊。 “成绩都出来了，我简单说一下吧。”周毅往椅背上一靠，放松地点评起来，“Icho是百分制，一般都是理论60分，实验40分，这套题的难度么……保守估计，大概65分左右能拿个金牌吧，不过想拿前三还是要冲90分的。按照这个路子估计，咱们在坐的，大概能有超过十位金牌选手。” “呼——” 本来随性的气氛又热闹起来。 这么妖的题，十来个人都拿60多分？ 妈的刚考完的时候，大家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但是啊。”周毅忙又坐正了身子，扶了扶眼镜说道，“明年布拉格的题，不一定比这个简单的，我们还是要优中选优。你们的每张卷子，我都是亲自过目拍板的，其他的几位老师也都签字认可了，现在的成绩，就是最终成绩，还望大家知晓。” 同学们稳稳点头，事已至此，没必要再争分什么的了，就是它了。 与左右的老师们再次确认过后，周毅拿起了成绩单，笑容逐渐收拢，说话的音调也跟着沉了下来。 “希望大家知道，集训考试，与国决的考试是两码事。” “二者的成绩会有相关性，但并非决定性。” “现只公布前五名的成绩。” “其余同学想知道成绩，可以等散会后自己来看。” “需要的话，也可以领一份标准答案。” “最后重申一下，本次考试理论60分满分，实验40分。” “那么，我们这次集训的第一名……” 周毅忽一仰头，爆出了一脸环式笑容：“到底是谁呢？” “嗨！” “啊啊啊！” “怎么玩《歌手》那一套啊。” 同学们都叫骂起来。 “嘿嘿，挺好玩的……”周毅笑道，“要不，先公布第三名？魏东阳……还是周滨呢？” 骂声愈演愈烈。 “够了周老师！” “求求你说人话吧！” 旁边的老师也看不下去了。 “别闹了，周院长……” “放过孩子们吧。” “够累的了。” 众人的声讨下，周毅也只好失望作罢，嗽了嗽嗓子，重归严肃。 “好好好……那我从第一名直接说了。” “第一名，史洋。” “” “分，排名2。” “分，排名1。” 他话音未落，会议室内已然炸锅。 “艹！钴神归位了！” “这是妖吧？史洋你是妖吧！” “这狗哔实验能做成这样？” “直接发他金牌吧，周老师。” 众人的祝贺和声讨中，史洋反倒腼腆起来，只低着头，用余光偷瞥坐在右侧的李峥。 如果规则不变的话。 李峥的化竞之路。 这算是到此结束了吧。 李峥本人，只感觉轻飘飘，大脑一阵舒爽。 倒也不是因为能逃出化学地狱。 而是一种拼尽全力后的解脱感。 全国十几亿人，人外有人。 输给史洋，心服口服。 没有遗憾。 李峥也没啥多余的情绪，只捶了下史洋笑骂道：“你妈的，这个实验真的太变态了，你牛逼你牛逼。” “哈哈哈……”史洋这才敢笑出来，舔着脸回骂道，“你还是不行啊，输给老子了吧。” 也不仅是李峥，周围的人都凑过来捶起了史洋。 “你丫国决是不是忘吃饭了？” “提前给我签个字吧。” “怕不是要毁约蓟大喽。” 欢闹的气氛，持续了几分钟都没停下，周毅只好亲自出手喝止。 很快，大家各回各位，会议室再度安静下来。 周毅却并未急着公布。 沉默片刻后，才叹了口气，开口。 “第二名……” “李峥。” “” “分，排名1。” “分，排名4。” 与先前不同。 这次没有炸锅。 场面反而有些冷冽。 不少人，心下都刮起了一阵悲风。 这两个逼，还真就是这个结果了…… 这套题，…… 完全有理由挑战世界第一的。 就算实验没那么绝对的优势，也绝对有底气争前三的。 放在往年，这个水平，一定会去Icho了吧。 可偏偏…… 今年撞上了史洋这坨妖孽。 不仅如此。 在场不少人也都知道。 蓟京队选拔时，最后的实验考试。 亲手拉了史洋一把的，也正是李峥。 一时之间，会议室满是唏嘘，大家不知是该祝贺还是安慰。 周毅见同学们不说话，只好自己说了。 “这个理论成绩，跟史洋的实验成绩，其实是同样匪夷所思的。” “说真的，这套题，5个小时，不可能做完，让前三届冠军来，都不一定能得55。” “这个理论分，是我见过的，最极限的情况了。” “没什么可说的了，非常，非常，非常好。” 周毅全程没敢看李峥，只继续公布起成绩。 “第三名，周滨，……” “……” “第四名，魏东阳，……” “……” “第五名，孙成龙，总分，……” “……” “鉴于国家队四名队员，需要来自不同地区的规定。” “不出意外的话……”周毅放下名单，长叹了口气，依次望向几名队员，“明年出战第50届Icho的国家队，将由史洋、周滨、魏东阳和孙成龙四位同学组成，这份名单将在不久后正式公布。” 话罢，周毅起身，向所有人行点头礼。 “感谢诸位这段时间的付出。” “相信未来，我们一定还会见面。” “希望大家不要因为保送而松懈。” “现在开始，到进入大学之间的时间，还大有可为。” “可以准备高考夯实基础，也可以发展兴趣爱好，提前研究课题。” “不行的话，去周围的高校旁听都是极好的。” “也欢迎来蹭我的有机课，哈哈。” “那么，最后的会议就到这里了。” “明早开始，会有专车送你们去火车站。” “散会，结营。” “要看成绩的同学可以来了。” 一口气说完后，周毅才坐回了椅子，摘下眼镜，微仰着头揉起眼睛。 这些天来，他也是频繁蓟鲁两地奔波，除了讲课就是出题判题，也是累得不轻。 同学们这便起身，纷纷送上祝愿。 “周老师也辛苦了。” “谢谢周老师。” “哈哈，明年入学了再听您讲成环吧。” 李峥也在这纷乱中起身，揉了揉他的老颈椎。 偷师学艺，终究抵不过史洋十来年的浸淫，与对化学的热爱。 输给其他人的话一定会或多或少不爽。 但输给史洋。 老子也莫得办法啊~ 其实，这种时候本该过去感谢一下周毅，顺便道个别的。 但周毅始终没有看自己这边。 想必也是因敏感复杂的事态而发愁吧。 想到了这些后，李峥也只是逮住个机会远远点了个头，待周毅摆过手后，便与史洋离开了会议室。 行在走廊中，随着身后的嘈杂渐行渐远。 李峥也再没有什么多余的杂念了。 史洋则全程紧随李峥，不断说着低俗话题。 李峥知道他是在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再想Icho的事情。 但其实根本不用这样的。 此时，李峥的心。 早已飘回学校了。 樱湖的花，怕是已经谢了吧。 趴睡图也是时候换成冬装了。 182 算了不装了 深夜，李峥和史洋都上床了，忽然又有人按门铃。 “我，周毅。”门外的人说道。 二人忙又起床开门，像之前一样坐成一团。 毫无疑问，周毅是来安慰李峥的。 公开会议的时候不方便，现在都料理完了，才好过来。 他用的也是情绪转移法，不过没史洋那么低俗。 毕竟，未来的路还长，Icho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节点。 曾经还有许许多多的“神”，像钴神、悦神一样的传说人物。 时至今日，他们也不全在化学领域，有的甚至成为了冷门艺术家，将来的事谁又知道呢？ 李峥自然也是再三感谢，周毅已经这么劳心劳力了，还为自己的情绪费心，真是不知该如何说了。 “要不……”周毅最后挑了挑眉，突然变出了一张纸，“你就跟我签了吧，毁约也没事儿~” 李峥光速翻脸。 妈的聊半天还是传销啊。 …… 送走了周毅后，李峥与史洋各自躺着，都没说什么话，却也都没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史洋先开口了。 “睡了？” “没。” “嗯……”史洋长叹道，“那事虽然过去了，结果也这样了，但我还是不爽，你比第三名高了9分……9分啊，足足两个档次。” “行了，别再说了。” “我就说。”史洋紧抿着嘴道，“你看出来了吧，周成环也很不甘……可以说，咱们两个去布拉格的话，团体冠军绝对是稳拿的……结果，把一个90分的换成了78分的……操……” “规则就是规则，早在我们来之前就定下的规则。”李峥愣躺着，枕着手道，“周院长都说了，很快会改的，我们只是正好卡在改良的节点罢了。” “是，这我知道。”史洋咬牙道，“我做梦都想着，你、我、东阳，包揽前三名，三面红旗，三次国歌……艹……艹艹艹……” “你慢慢来吧，我睡了。”李峥背过了身，“明早七点的车，要早起。” “我……嗨……”史洋也背过了身，同时却又死抓着被子，“算了。” “啥？”李峥问道。 “没事，睡觉。” “嗯。” 李峥并不知道。 史洋其实已经在酝酿更大的事情了。 毕竟。 他是那个把一大坨钠扔进粪坑的史宝儿。 …… 12月24日，星期一。 无论是百货还是餐馆，商户们都早已布置了圣诞主题。 其实也无非就是老人和树。 但樱湖中学，却是另一番风貌。 门口，是一条巨大的红色横幅—— 【热烈庆祝李峥同学获得全国化学奥林匹克竞赛冠军】 校内的板报和公告栏，也少不了相关新闻和学生文章。 以及相关新闻的相关新闻—— 【周晓东：我们有信心打造化竞强校。】 【偶买噶，买它！李峥吐血推荐的学习教材大全。】 【高一化竞小组，诚邀喜爱化学的你。】 【本校与市一学校共办跨年晚会，各年级节目报名踊跃！】 【俞鸿：《如何规划你的化竞之路》】 【唐知非：我与个性学生特别的相处技巧。】 这个冬季，全校都刮起了狂热的化学风暴。 在这样的季节。 最落寞的。 无疑就是物理老师群体了。 理科。 无非数理化。 我大物理，多少年来，都是与数学争锋的王牌学科。 想不到今时今日，竟被小小化学踩在了脚下。 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怕是只能在生物面前抬起头了。 高二四班的物理老师陶菲菲，无疑是最落寞的那个。 但她落寞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化学的强盛。 而是第37次相亲失败。 作为学校的青年骨干物理教师，她的脑子是一等一的。 形象也不差，身材也还好。 可为什么，这样的条件，29岁还没能结婚呢？ 原因无它，怪就怪这张嘴。 讲课讲多了，平常说话也总像讲课一样。 每次相亲，男方走神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地喊对方注意听讲。 无论聊什么话题，她都会从纯理性，纯抽象的角度出发，信息量极大，正常人听三句就一定会怀疑起自己的智商。 装傻卖纯，陶菲菲也不是没试过。 但她装起来总是很僵硬。 比如有一次，与一个IT男相亲，对方滔滔不绝吹嘘自己做过的大项目。 陶菲菲全程都努力地做出崇拜的表情，说些“真的厉害呢”、“你好有魄力哦”、“我能像你这么聪明就好啦”之类的鬼话。 可没聊多久，男方就低下了头，结账走了。 最后询问之下，对方才告知：“感觉自己被阴阳怪气地鄙视了”。 总之，就是很难。 聪明的女人，展现聪明无法博得男性的好感。 扮傻，她又不会。 好男人总偏爱天然呆。 差一点的，她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太难了，聪明美丽又有知识的女人，太难了。 怀着沉重的心情，陶菲菲一个人吃过了午餐，一个人回到了教学楼，一个人走向了办公室。 她走到办公室门前的时候，门正大敞着。 她本该如往常一样，回到自己的桌前批作业。 可这一次，她呆住了。 只因她看到了一个男人。 具体来说，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一个正坐在她的椅子上低头看书的背影。 这个男人，身着塑身皮夹克，梳着翘立的性感短分头。 陶菲菲不禁捂着心口，一阵窒息。 难道……是唐老师说的那位……海归博士猛男？ 想到此，陶菲菲瞬间紧张起来。 不好，都没有好好化妆。 衣服也是随便穿的。 她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藏到了门框外。 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相亲那么多次，心跳还从未如此剧烈过。 恍惚间，她有一种大学时见网友的感觉。 就是那种提前到约定的地点，偷偷观察对方的小心思。 陶菲菲忙又提了口气，露出半个脑袋偷窥过去。 身为物理老师，即便从这个角度看，也能分析出这个男人的身高在一米八上下，身材精壮，臀部还很翘。 同时，大概可以看到，这个男人正在翻英文书籍。 果然是那个海归！ 更令陶菲菲激动的是，旁边还摆着一个大号的行李箱。 哎呀呀呀呀！ 怎么刚回国就急着来见我了？ 我……有那么出色么…… 是不是该回家补个妆，换一套衣服？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 男人合上了书，叹了口气起身。 似乎要走？ 不行！ 陶菲菲眼睛一红，急了。 她慌忙打理起头发。 正在她准备的时候，屋里男人的电话突然响了。 男人很快接通。 “是，我回来了。” “抱歉，去不了布拉格了。” “嗯，直接来的学校。” “有很重要的事情。” “对，就是因为那个。” “急，很急，一秒也不想耽搁。” “我一定要得到陶老师的答复。” “好，那晚上见。” 门口，陶菲菲已经要爆炸了。 就这么急的么？ 一定要得到陶老师的答复？ 我的美颜照，竟然如此动人？ 为了我，连布拉格很重要的工作机会都推托了？ 情绪已是如此浓烈。 陶菲菲忍无可忍。 一扒门框，便扑进了办公室。 “答案是可以，我随时都可以！” 这一次，她直面内心，选择了奔放。 此言一出。 猛男回头。 李峥看着满脸红晕的陶菲菲，眼儿一瞪，“现在就要开始辅导物理竞赛了么？陶老师原来比我还急，妙啊！” “……” 陶菲菲也是眼儿一瞪，险些把眼镜瞪掉。 原地僵了很久后，才惊叫出来。 “李……李峥？” “是我……”李峥不好意思地提了提皮夹克的领口，“下了火车没回家，直接来的学校，班都没进，就来找您了，想不到您也如此急不可耐，不如现在就开始吧。” “你……你你你……”陶菲菲眼眶愈发通红，悲耻交加，抬手一甩指向门外，“你给我出去！” “啊？”李峥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悟了，只卑微低头叹道，“我明白了……穿成这样算是违纪了吧？那我回家换上校服再来……” “……不是啊……你不回家不回班，非急着找我干什么？” “有很重要的事要问。” “呃啊……”陶菲菲死抓了几下头发，这才没好气地走到桌前坐下，用力地抓出作业，狠狠提笔狂判，“什么事儿，说吧。” 李峥站在她身旁，舒了口气，才沉沉开口。 “IPHO国家队，是否有每省只能选一人的规则？” “啥玩意儿？” “IPHO国家队，是否要求几名队员必须来自不同省份？” “……”陶菲菲手一僵，扭脸望向李峥。 李峥也一语不发地看着她。 陶菲菲又顿良久，才叹了口气，拉来一把椅子让李峥坐下，摘下眼镜问道。 “国集结果出来了？” “对。” “你的名次？” “第二。” “第一也是蓟京的？” “对。” “……你领先第三多少？” “9%。” “……那……怪不得。”陶菲菲神色渐缓，拍了拍李峥的肩膀道，“努力这么久，这种结果，确实挺熬人的，你辛苦了。” 话罢，她重又戴上了眼镜，提满了神儿，冲李峥点头道：“放一百个心，IPHO没这个，只要实力够强，5名国家队成员，全是一个学校一个班的都可以。” 李峥的神色这才舒缓下来，暗自喃语：“那就好。” “你该不会……”陶菲菲上下打量着李峥笑道，“真打算跟林逾静一起出战IPHO？” “只是提前考虑一下这种可能性。”李峥刚说完，又自己摇了摇头，傻笑出来，“算了不装了——对，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呵呵，那你还真是太小看物竞了。”陶菲菲笑得嘴都歪了下来，“李峥啊，虽然你化学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了，但我还是要打击你一下，咱们之间实话实说，从我的判断来说，林逾静，比你强得太多太多了。” 李峥稳稳点头：“是，这点我承认。” “不是说你差，你已经很好了，你的物理能在我教过的学生里排到前五了，主要还是……”陶菲菲呆视着前方，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藏不住的惊叹。 “林逾静实在不像个人……” “你知道，物理发展了这么久，现在那些精妙的题目和解法，都是一代代学者优化改良至今的。” “不经过辅导，你基本不可能直接给出最优解法。” “但林逾静……就是可以。” “我完全无法理解……但她就是能做到。” “她每做一道题，就好像扎了一个种子进去。” “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睡一觉，就能延伸出无数枝干。” “除了天才，我实在找不到别的词了。” “我本来计划3个月的拔高特训，她一周半就完成了。” “现在我们已经在提前突击实验了。” “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我必须承认。” “她的确有进国家集训队的潜力。” 陶菲菲说到最后，定睛望向李峥。 “至于你，有宏大目标是好的，但要做好失败的准备，数学和物理到后面，真的就是天才之战了，%的大脑，根本连观战的资格都没有，这个差距相当于普通计算器和8核Core处理器。” 她本意是想让李峥理智一些，提前降降温，这样即便将来遭受挫折，也不至于太难受。 却不料，这火越浇越旺。 “陶老师。”李峥狠狠点了点自己的脑门，“放心，我脑子也不正常。”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开始吧。”李峥搓着手便要掀行李，“参考书我已经准备很多了。” “现在？不行不行……”陶菲菲忙摆手道，“我跟林逾静江青华都是下午四点开始的，你也四点再过来吧，现在我还有别的事。” “好。”李峥这便起身拎起了行李箱，正色道，“提前告知您，我现在水平还很低，只能将将才到预赛出线分数。” “如果没准备过的话，已经很可以了。”陶菲菲重又拾起了判卷圆珠笔，“林逾静现在的水平，大概是稳进省队。” “爽。”李峥嘴角一扬，拉着行李箱朝外走去，“今天开始，不让着她了。” “对了。”陶菲菲忽又抬头道，“你有机会，也劝劝江青华吧，他太难了。” “……” …… 出了物理教研组后，李峥的第二站，依然不是回班。 而是拎箱上楼。 一路上到了四楼。 其间，楼道里的同学们都很慌。 满脸都是“这帅逼是谁”的疑问。 李峥一路走到高三一班门前，放好了行李箱后，昂首踏入。 教室内的人本来有说有笑的，忽然见到这么一个东西闯进来，瞬间收声，集体定格。 在满场的呆滞之中，李峥径自走到徐梦溪桌前。 徐梦溪如往常午休时一样，还在抱着龙猫枕傻睡。 李峥只一笑，这便掏出了那块灿亮国决金牌，把带子悄悄地套到了她的脖子后面，金牌则默默放在了桌面前方。 这样，她醒了一抬头，自然就能发现金牌加冕了。 李峥都扭身要走了，后排的乔碧霞才张大了嘴指了过来：“李李李李……” “嘘。”李峥抬手做了个收声的手势，眨了眨眼，“球场再聊吧。” “……你在……挑衅我？”乔碧霞虎躯一震，双拳攒动，恶狠狠笑道，“有日子没教训你小子了，正憋得难受呢。” “那你做好心理准备吧，我现在的体力，半个小时不带喘的。”李峥大放厥词之后，一边向外走，一边冲周围人交待道，“别吵她。” 一片呆望之中，他已出了教室。 直到李峥拉箱子走了，班里人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那是李峥？” “怎么跟终结者似的？” “怕不是发明时间机器了吧？” “完啦，真成猛男啦！” “金牌……还真给梦溪了？” 嘈乱之中，徐梦溪有些生气地换了个姿势，流着口水嘟囔起梦话。 蓟大蓟大蓟大…… 183 全是你的人! 每个周一的中午，都是唐知非与同学们的交流时间。 需知，班主任也是分类型的。 有胡春梅一样的经典威慑型班主任。 也有朱洪波一样的放羊管理型。 当然，也少不了唐知非这样的亲民型。 只是，一般亲民型都会死的比较惨。 只因亲着亲着，学生就不怕你了，甚至会反过来欺负你。 因此，无论是学校的班主任，还是公司里的领导，亲民型的存活率都会非常低。 唐知非能混到今天，自然也有她的手段，那便是【以点盖面】。 要控制一般班级，其实只需要控制5个核心人物就够了，这5个核心人物，至少能辐射超过20人的团体，这样一来，基本盘就稳住了。 现在，班里的五个核心分别是江青华、李峥、张小可、刘月轩以及纪律委员。 他们全部。 都是唐知非的人。 此外，班里自然也会有无论怎样都无法控制的人。 比如英语课代表陈瑾瑜，别看她只是十七八岁，实际心态已经堪比社会中年妇女了，心高气傲，谁都不服，好似学生队伍中的俞鸿。 这种学生，尽量井水不犯河水，你好过我好过。 其他的，诸如张月之类的麻烦，刚好在江青华的魅力辐射范围内，通过班长间接管理就够了。 教室如战场，课间午休都是心术。 唐知非只管布好自己的套路，然后亲民就够了。 这招也的确有效，每个周一中午，同学们都会围成一团聊东聊西。 就算没得聊，江青华和张小可也会做气氛硬聊。 比如现在。 唐知非正坐在李峥的位子上，旁边张小可尽全力扮演出期待的样子：“圣诞节就没有什么活动吗，唐老师？” “校长不主张过圣诞节，而且咱们今年跨年，不是要和市一学校一起办晚会吗？”唐知非转而问道，“对了，咱们送去选拔的两个节目，排得怎么样了？” “一说这个就来气，他们都不报啊。”张小可数落过周围的人后，才叹了口气说道，“没办法，最后只好我和青华硬顶了。” 后方刘新搭话道：“我记得，青华是吹箫独奏吧？” 旁边，江青华只一甩头，伴着飞扬的发丝轻笑道：“《认真的雪》，已经练好了。” “很期待哦。”唐知非掸掉衣袖上的头发，认真评点道，“不过吹箫的话，可能更适合《发如雪》吧？毕竟更适……更偏古风一些。” “我……不喜欢那首歌……”江青华面色一僵，转而对向张小可，“小可你准备什么了？” “嗨呀，我就随便排了一个单人舞蹈~”张小可舔着嘴唇，敲了下自己的脑袋，“这么粗糙的节目，怕是要被淘汰啦。” “诶，不要妄自菲薄么。”江青华向后撸了把头发笑道，“我们都努努力，争取两个节目都出线吧，可不能被市一中压了风头。” 正说着，张月凑过来瞥向了窗边的空位：“话说……校长不是让林逾静出个节目吗，她不是号称什么都会吗？” “就是。”坐在对面座位修指甲的陈瑾瑜也哼笑道，“明明什么都是第一名，就是每次给学校争面子的时候，都没有她。” 唐知非眉色一紧，这种挑唆班级矛盾的闲话，就很烦了。 但身为亲民型班主任，既然选择与同学们聊天，就不方便刻意压制。 这种时候，就需要藏在群众中的喉舌出场了。 唐知非火速冲江青华使了个眼色。 上！ 江青华当即会意，也是收紧了眉头道：“林逾静本人就不爱出风头，还要准备物理竞赛，就不要再聊她了。” 张月反问道：“你不也要准备？” 江青华闻言，只脸一绷：“嗯？” 这下子，还颇具威严。 张月见状，顿时脸一红，摆了摆手缩了回去：“算啦算啦，不管林逾静了。” “嗯。”江青华完成任务后，不忘向张小可递了个眼神。 下一棒，上！ 张小可当即抓住了唐知非的胳膊，摇晃着撒起娇来：“唐老师啊，期末考试到底是哪一天啊？” “没定呢，1月15号前后吧。” “这次是理综大卷了吧？” “嗯嗯嗯。” 一番配合下来，话题很快被转移，唐知非的套路再次奏效。 她也不含糊，借机交待起期末考试的事宜。 “这次期末考试是全区统考，你们可要认真对待。” “最后的排名非常有参考价值，甚至可以侧面反映出大家在全市的排名。” “而且咱们学校的名次，对于明年评示范也有一定影响。” “你们也希望自己的母校成为市重点对吧？” 唐知非一通话说完，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回答同学的提问，却没人说话。 教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 每个人都呆呆地望向了一个地方。 唐知非能感觉到，他们在看自己的身后。 什么情况？ 唐知非猛一回头。 只看到了一张带有淡淡胡茬的猛男脸。 还有皮衣和皮靴。 这……这是学生？ “李峥？”唐知非惊叫起身。 “不用管我，刚刚您说全区排名？”李峥不禁搓手舔唇，“也就是说，可以与四中，实验，师大附这些学校一起排名了？” “对……”唐知非连忙让开，“不好意思坐你座位了。” “没关系，您坐，继续聊。”李峥干脆坐在了自己的行李箱上，而后下意识望向了窗边。 林逾静书包和羽绒服都在，但人不在。 ！ 眼儿一瞪。 该不会是趁我不在。 霸占花园凉亭了吧？ 妈的好亏。 他瞪眼的功夫，江青华也起身瞪起眼儿来。 “你怎么……又……又……又换造型了……” “哦，这个啊？”李峥轻轻撸了一把翘立的短发，“这个尝试，还要感谢张太……” “哇，师父！”张小可突然一个飞身，再次用出了失忆冲撞。 李峥也再次被撞飞了，直倒入刘新怀中。 还好，刘新是个合适的肉垫。 倒下去，很舒服。 “小可你……”唐知非使劲拍了下张小可的脑袋，“高兴也不能这样啊。” “啊哈。”张小可忙又吐了吐舌头，上前伸手去扶李峥，“对不起对不起，太激动啦。” 别人不知道，但李峥看得清楚。 张小可说这话的时候，面容僵硬，眼神似刀，好像在说“杀了你哦。” 李峥咽了口吐沫，勉强起身。 刘新却没看到这眼神，只问道：“张太是个啥？为什么要感谢他？” “……张太百货，很出名的。”李峥硬答道。 “喂。”对面陈瑾瑜放下了指甲刀，故作随意问道，“跟市一学校合办跨年，你不出个节目？” “哦？市一学校么？”李峥颇有些惊讶。 华山派竟然委下身段，与我樱湖渔帮联名举办弟子大会？ “还不是因为你。”陈瑾瑜笑道，“因为帮了那个史洋，他们校长一定要还个人情，说是联合跨年，其实场馆费都是他们出的。” “那也挺好。”李峥点头道，“节目就算了，我这人除了学习，也没什么特长。” “会什么乐器么？”陈瑾瑜侧过头接着说道，“我会钢琴……要是你想出节目的话，可以跟你合作一下。” “不会。” “唱歌呢？”陈瑾瑜追问道。 “不会。” “实在不行……诗朗诵？”陈静瑜有些按耐不住，“反正比吹箫要强吧……还认真的雪……” 江青华头一抖，感觉被冒犯到。 这种时候，还是张小可蹦到了李峥身前，抬臂拦截保护。 “好啦，你放过我师父吧，明天就选拔节目了，时间也来不及了。” “我就随便问问……” 正说着，一个稀有人物突然刷新在教室门口。 “呵，李峥，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刘晓东笑呵呵地挥手喊道，“快快快，快来，小唐你也来。” 校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李峥也只好与唐知非一同出去，随着刘晓东走向校长室。 刘晓东一面走，一面拥着李峥聊了起来。 “那个，俞鸿都跟我说了。” “国决第一，集训第二，不丢人！” “感谢你为学校创造了历史。” “ICHO，这就是个命，没有就没有，别放在心上。” “他们那个每省一人的狗屁规矩，你也别管，我想办法。” “不过争取的机会也不大，你沉下心，按照你的节奏学习就对了。” “然后……”刘晓东说着转望唐知非，“物理竞赛，咱们也一定全力支持啊，有必要的话可以停课培训。” “嗯，我这边也会和所有老师打招呼的。”唐知非应道。 “不用的。”李峥推辞道，“我还是比较喜欢学校的环境，在这里学习更舒适。” “这当然可以啦。”刘晓东大笑着拍了拍李峥，“我懂，我全懂，毕竟，只有在学校才……对吧，哈哈！” “才……什么？” “哎呀。”刘晓东再次转望唐知非，憨憨笑道，“你瞧，还装呢。” “……”唐知非头一扭，想骂人。 当初，让我抓早恋的是你们。 现在，拼命助攻的还是你们。 从同学到家长。 从男方父亲，到女方母亲。 从副校长到正校长。 全是你李峥的人！ 连孙秀斌都打酱油去啦。 反正就我是反派对吧？ 好！ 那我也不管啦。 你们随便吧。 …… 与此同时，一层图书馆。 一个穿着大号白帽衫的女孩正在趴睡。 但。 大号不是重点。 白色也不是重点。 甚至连女孩也不是重点。 重点全部在于兜帽。 确切的说。 是猫耳兜帽。 因为兜帽上两只翘立绒猫耳的存在。 这必定是一次里程碑式的趴睡。 对林逾静来说，每个周一中午，教室都很吵闹。 为了躲避唐知非，她才不得不来图书馆趴睡。 听着耳机，套着兜帽趴睡。 睡着睡着。 兜帽的左猫耳突然被揪了一下。 不管。 扭个头，继续睡。 很快。 右耳，又被揪了一下。 “唔……”她很烦躁，又扭了个头。 接着，左右同时被揪了一下。 唰！ 她生气了。 她直坐了起来。 她看着对面的老爷子，揉了揉眼睛，又瞪了过去。 满眼都是起床气。 “回来了哦。”老爷子往椅背上一靠，默默削起了苹果。 “？？？” “他，回来了哦。”老爷子挑了挑眉。 “关我什么事。”林逾静一脸糊在桌上，套好兜帽，继续趴睡。 “唉……好歹要关心一下同学么。”老爷子抿嘴叹道，“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这种时候，往往最容易……算了不说了。” 林逾静趴着不说话。 老爷子也不再说话。 僵持了一分钟后。 林逾静突然摘掉了耳机，趴在原位，断断续续问道：“最容易……什么？” “我也说不太清……反正就是很需要人关心。”老爷子继续吹风，“我能想像到，他现在一定在假装坚强，其实内心比谁都期待着安慰吧……唉，可惜啊！” “可惜什么啊……”林逾静趴着问道。 “来，起来吃个苹果。”老爷子把削好的苹果递了过去。 “……”林逾静纠结片刻，这才一伸手摸到苹果，随即抓着椅子180°转身，背对着老爷子，这才“啊呜”“呲嚓”啃了一口，“到底可惜什么啊？” “嘿嘿~”老爷子又拿起了另一颗苹果削起来，“这小子，集训成绩是第二，领先第三很多，但因为一省只能有一人进国家队的关系，还是被淘汰回来了，怕是去不了ICHO喽。” “~~~~~”林逾静身子一震，叼着一大块苹果惊喜回头，“唔，真的唔？” “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嘁！”林逾静又扭了回去，用更大的劲儿啃了起来，“讨厌化学唔。” “你讨厌你的，关他什么事啊？”老大爷不解道。 林逾静大口啃着苹果，哼哼唧唧说道：“唔去了ICHO，会被国外学校盯上的唔，万一没顶住，不就去镁国了吗唔？镁国+化学，讨厌之中的讨厌唔。” “啊，原来你已经想到了这一层……”老大爷吧唧着嘴道，“可他……或多或少会有些失落吧，这种时候，你幸灾乐祸，怕是不好哦。” “又不让他看见唔。” “是……最好还是安慰一下吧。” “不管！谁让他非要考化学的，活该唔。” 184 你知道我这24天怎么过的么? 校长办公室，李峥与唐知非落座后，刘晓东谈起了正经的事情。 “这个这个，李峥啊，我知道你已经很累了。” “但有两件事，还请你务必帮忙。” “就当是我刘晓东恳求你了。” “第一，等等两点多，有媒体的人来采访，还请你务必配合一下。” “咱们樱湖中学这么多年，出你这么一个人真的不容易。” “你不愿意说话就少说，让他们拍几张照片也好，你看成么？” 刘晓东的姿态如此之低，李峥也不好再推辞了。 “行。”李峥应声道，“一口气全安排就是了，以后就别安排了。” “没问题。”刘晓东瞬间放松了一些，靠在椅背上擦了把额头，“然后第二件事，12月31日，首都体育馆，咱们跟市一学校联合跨年，你跟林逾静作为咱们学校的绝对门面，还望你们能共同出个节目。” “？？？” “？？？” 这次不仅是李峥，连唐知非都问号了。 刘校长，你还真是用命助攻啊。 还是以公事为由，强行助攻。 我这个班主任不要面子的嘛？ “可我没什么特长啊。”李峥皱眉沉思，“唱歌不会，跳舞不会，打篮球倒是可以……难道要上去表演一段胯下运球么？” “好像有个什么花式篮球表演吧？”刘晓东说道，“够水平的话，打篮球也不是不行。” “可我只是投篮准。”李峥抬手比划道，“要不上去投100个三分？” “这个……不太好吧……”刘晓东抿嘴道，“你也要考虑一下人家林逾静么，你们是要共同出演的。” “她篮球也可以。” “不是，你怎么就跟篮球干上了……”刘晓东抓了抓头，转望唐知非，“不行你给他俩弄一段诗朗诵？” “呵。”唐知非异常冷淡，“我才疏学浅，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哎呀，配合一下嘛。”刘晓东无奈道，“这个请求……其实不是我……是老校长。” 唐知非闻言，先是一慌，然后更加冷淡起来。 浪吧，你们就浪吧！ 这风纪爱谁谁了。 “那这样。”刘晓东拍板道，“李峥你去跟林逾静商量一下，最次最次，也可以出个诗朗诵不是？这又没啥难的。” “这个……”李峥托腮寻思道，“林逾静的语言能力很有限，诗朗诵可能有点难。” 唐知非在旁连连点头：“写诗可以，朗诵不行。” “嗯……”刘晓东揉了揉脑门，忽又来了灵感，“我记得林逾静档案上写有乐器特长，那就让她配乐呗。还有，你们班那个江青华录的吹箫视频，我也看过了，吹的还是很好的嘛，不行把他也算上，齐活。” 刘晓东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主意好，最后兴奋地双掌一击：“就这么定了吧，配乐诗朗诵！” “不是……校长……”唐知非劝道，“李峥还好说，林逾静没那么好商量的，还是要尊重她的个人意愿。” “是啊，我这不是让李峥去商量了么？”刘晓东冲李峥眨了个眼，“行了，任务就交给你了，咱们全校的面子，都交给你了，失败也没啥关系，无非是我丢个人，问题不大。” 这压力就很大了。 “我……尽量吧。”李峥僵硬点了点头，“还是篮球更稳一些。” “怎么还想着篮球呢……篮球也不是不行，就是比较难把握。”刘晓东只好转望唐知非，“那这样，小唐，这个节目的选择和排练就交给你了，你一会儿赶紧去拿一下音乐教室的钥匙，先让他俩去音乐教室找找感觉，先别叫江青华，实在不行再请江青华帮忙。” “……”唐知非呆呆点头，已没了太多的情绪，只有一种放弃治疗的洒脱。 奇怪的任务又增加了。 先不说校长这个助攻有多硬。 人家江青华招谁惹谁了？ 会吹箫又不是他的错。 有必要这么绝吗？ 吩咐完毕，李峥眼见都要走了，周晓东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追过去问道：“对了……那个啥……那个……金牌发给你了么？” 李峥如实说道：“送出去了。” “啊？” “嗯。” “这……”周晓东抓了抓头，“能问一下送给谁了么？是俞鸿老师么？” “是另一位无私指导我的老师。”李峥也有些不好意思，“俞老师已经是我的挂名指导老师了，具体到金牌这种小纪念品，我自作主张送给那位无名的老师了，对不起。” “没事没事，那是你的个人物品……”刘晓东不舍地追问道，“那……奖状呢？” “这个有。”李峥点头道，“我用不上，就放在学校吧。” “哎呀，这哪好意思~”周晓东大笑一番，不忘冲唐知非道，“千万别忘了啊，给他俩拿音乐教室钥匙。” “……” …… 高三一班。 “吖~~~”徐梦溪伸着懒腰起身。 忽然觉得脖子上沉甸甸的。 低头一看。 哇！ 金牌？ 徐梦溪不可思议地拾起金牌—— 【全国高中学生化学竞赛一等奖】 【中华化学会】 惊愕之间，她捏着金牌背面的手指，好似也触到一些刻痕。 她忙又翻了个面，看到了几行歪歪斜斜的小号手刻字。 字太小了，她只好眯着眼睛，捏着金牌，凑到很近才能看到—— 【坚持不一定能实现梦想，但一定会接近卓越。】 【一块普通的金牌，送给不愿普通的梦溪老师】 【——来自再不普通也自以为普通的学生李峥】 徐梦溪猛地捂住了嘴。 眼眶紧跟着湿红起来。 我……我就借给了你几本笔记而已…… 怎么……怎么就这样了…… 到底该普通，还是不普通啊…… 对周围人来说，等了半天，徐梦溪这才终于醒了，众人迫不及待起着哄凑了过来。 “哎呀，怎么就哭上啦？” “到底写着什么啊？” “你没见到，奶狗进化啦！” “来来，给我看一眼金牌啥样。” 面对围过来的众人。 徐梦溪只身子一收，死命把金牌护在胸口。 “不给看！” …… 李峥出了校长办公室，便冲向楼梯口，打算直奔图书馆。 一步三四级台阶飞速下楼的功夫，正巧与一道白影擦肩而过。 李峥鼻头一抽，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僵在了二层到一层的楼梯拐角。 倒不是他看见了什么，只是闻到了一种绒绒的感觉，有些鼻痒。 那道戴着兜帽的白影也停在了二层楼梯口，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 二人同时僵僵回头，一个仰头，一个低头。 “啊……”李峥看着这个套着猫耳兜帽的家伙，瞬间呆立当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唔……”林逾静看着这个酷似校园终结者的李峥，自然也如往常一样失言。 24天。 他们整整24天没见。 虽然彼此都大概知道对方这24天是怎么过的。 但真的四目相对，还是傻掉了。 对林逾静来说，李峥的形象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勉强算个讨厌的愣猪蹄子。 那现在，则从头到脚都是渣男的气质。 还是最底层的，“骑摩托车的健身教练型”渣男。 对李峥来说—— 猫耳…… 猫耳…… 猫耳…… 二人呆滞相望了很久。 林逾静的呆滞，是不知该用怎样的词语来讽刺李峥的形象。 李峥的呆滞，只因为猫耳猫耳猫耳…… 在这呆滞之中。 其他上下楼的人都敬而远之，侧身贴墙行进。 总感觉挡在二人之间，会被眼神杀死。 这大概是他们俩最贴近叶孤城与西门吹雪的一刻了。 林逾静酝酿了很久，终才开口：“你……怎么变得这么渣了……” 李峥惊得一个哆嗦。 24天没有见。 24天。 你知道我这24天怎么过的么？ 我天天都在和39个寸头一起做化学题！ 这24天，你连一句问候都没有。 （当然我也没有问候你。） 可……我都这么惨了，你一见面还说渣？ 我……我很渣么？ 想着想着，李峥眼儿一瞪，悟了。 在常人眼中，我李峥此行鲁东，的确是取得了了不得的成绩。 但在叶城主这样的人眼里。 这又算得上什么呢？ 此刻，在她眼前，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个连ICHO都去不了的渣渣。 妈的。 我好渣。 李峥刚抬起头，试着望向林逾静，想要说些什么。 却又陷入了呆滞的震颤。 猫耳猫耳猫耳…… 林逾静吓得赶紧捂住了兜帽的耳朵：“不许看！” 不等李峥反应，扭身就跑了。 她一走，李峥才缓过神来，扶着墙喘起了粗气，顺便擦了把口水。 不行，这个猫耳的杀伤力太大了，看着那玩意儿根本就说不出话。 渣不渣单说。 就她这个造型摆在这里。 校长的任务可怎么完成？ …… 怀揣着烦恼的李峥，怕再次失态，没敢立刻回教室。 一面稳定情绪，一面走向操场。 散散步，静静心。 可不能再一看到……那东西，就说不出话走不动路了。 闭目沉思之间，他又看到了久违的放松界面。 撩妹放松带来的活力正在飞速上涨。 在寸头地狱熔断的24天后，迎来了强势反弹。 如此说来，这个形象，还是可以的嘛。 要看就看吧，不跟你们计较了。 【活力值总速率：↑】 一分钟后…… 【活力值总速率：↑】 又一分钟后…… 【活力值总速率：↑】 再一分钟后…… 【小时上限】 “哎……”李峥长叹了口气。 就现在这个形象，只要每天出来走走就好了。 索然无味。 正当他转身准备回教学楼的时候。 意想不到的提示弹了出来。 【检测到达上限后，浪费的放松活力值超过500小时】 【开启无双后续任务，无双Ⅱ】 “哦？”李峥原地跳了起来。 500个小时？ 什么时候浪费了这么多放松活力值？ 这段时间，除了画画会在突破上限后继续放松外，实在没有什么突破上限的机会。 难道…… 难道…… 是因为我太帅了？ 就连正常的行走……都会无形中撩动很多人的心弦？ 不知不觉，就浪费了500个小时？ 事已至此，也只能勉为其难收下这个成果了。 【无双Ⅱ：接受任务后，全部放松项目将取消活力值上限，持续10分钟，请在10分钟内，恢复500个小时的活力值。】 【奖励：游戏币30枚，选择并获得一项无双称号。】 【1：历史课本，选择1000万字符以内的史籍，将其全面理解记忆。】 【2：生物王子，选择200万字符以内的生物资料，将其全面理解记忆。】 【3：老程序员，选择三门程序语言的开发手册，将其全面理解记忆。】 李峥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盯上了【老程序员】。 面对此情此景，相信大多数人也会这样的。 不过这件事可以后面再考虑。 关键还是10分钟恢复500个小时这件事，比较恐怖。 上一次，是15分钟100个小时。 强度相当于一秒盖林逾静40下，连盖15分钟，总计36000下。 这一次，已经上涨到一秒钟盖300下，持续10分钟，总计180000下。 这个强度，已经到达了无法设想的地步了。 之前，拉上一个年级的人，神级发挥才勉强达标。 为此还付出了断腿的代价。 这次，怕是会更惨重了。 沉思之间，李峥很自然的想到了即将到来的跨年庆典。 嗯…… 市一学校，是个好学校。 也是个大学校。 人一定很多。 如此看来，跨年庆典是个不错的机遇。 难道…… 真的要表演篮球了吗？ 李峥忙打开放松界面的技能栏，寻找起篮球相关的技能。 很遗憾，都是实用型的，并没有【花式篮球】，【街球高手】一类的东西。 李峥眉头紧皱。 这么说来，就只能靠表演节目了。 可这件事，怎么想怎么无聊，远不及篮球对抗刺激。 想像一下——江青华独自吹箫。 这场面得多冷啊。 要不，扭曲一下校长的意志，把跨年盛典改成篮球对抗？ 铃铃铃—— 预备铃打断了李峥的思考。 虽然李峥现在在学校内是自由的，但逃课这种事终究做不出来。 还是边上课边想吧。 没记错的话，下午第一节是生物课，非常适合做奇怪的事情。 …… 李峥的确没有记错，下午第一节就是生物课。 随着迷糊眼大眼镜生物胡老师的入场，每个人都做起了奇怪的事情。 李峥本来的计划是，思考应对无双的计策。 但真一回教室，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向那个方向望去。 那对耳朵的诱惑太大了。 窗边，林逾静只是单纯趴桌看书，并没有戴兜帽。 这算是很给生物胡老师面子了。 但谁又知道，她会不会中途觉得吵，觉得冷，又突然戴上呢。 想着这些，李峥的心态逐渐浮躁，明明已经上课五六分钟了，却并没有想一分钟正事儿。 旁边，正在飞速做数学题的张小可忽然开口。 “13次。” “嗯？” “你瞥了静静13次。” 张小可虽然嘴上在聊，手上的笔却一刻也没有停下。 生物课，更是一耳朵也没有听过。 “咳……”李峥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下胸，顺了顺气，随后又教训起张小可，“好好做题，别走神儿。” “太难了，不走神儿太难了。”张小可的笔突然停了，和李峥一样瞪向了那个方向，面容不觉间有些扭曲，“这个猫耳……谁顶得住啊……她到底戴不戴啊！” “哦？”李峥咽了口吐沫，“你也……” “我是喜欢狗的啦……可……”张小可咬牙苦叹道，“狗党已经很稀少了，就没人心疼心疼我们么？还这么刺激人……让人怎么做题嘛……” “是啊……”李峥感同身受，惭愧地低下了头，紧握着手中的《排球少年》，“好好的生物课，我连漫画都没怎么看。” 讲台前，一直在低头念书的胡老师忽然抬起了头。 “呐，这个……聊天的同学们，麻烦小声一点，不要打扰睡……不要打扰其他同学呐。” 李峥和张小可连忙收声。 太可怜了，生物老师太可怜了。 为了清除杂念，也为了鼓励生物老师，李峥干脆合起了漫画书，直瞪瞪望向讲台。 就一次，听一次吧！ 可李峥刚刚要听，楼道里便传来了教导主任的专属脚步声。 哐—— 孙秀斌推门而入。 “电视台的来了，来了啊！”孙秀斌冲同学们喊过之后，才转而望向生物老师，“那谁，你先去忙别的吧，《蓟京新闻》要来四班拍摄。” “哦哦哦，是李峥拿冠军的事情吧……”生物胡老师忙扶桌起身，一面收拾讲台一面冲学生们道，“大家都醒醒，要上电视了，打起精神来。” 瞬间，趴睡的人都同时挺直了身板。 做奇怪事情的人也终于放下了。 头一次见大家如此听话，胡老师也是一愣，甚至有些感动。 这也许是他教学生涯里，最有力量的一句话了。 …… 不多时，各路人马杀进了高二四班。 来的不仅仅是蓟京电视台，还有蓟京青年报，蓟京晚报，藤迅新闻高考频道等媒体。 这么大的阵仗，自然与周晓东的运作有关，但也不完全是运作。 虽然每年都有化竞，但蓟京学校的人拿国决第一，还是很少见的。 此外，这位冠军还出自比较普通的冷门学校，这就更具新闻性了。 眼见这么多记者和摄像师进来，班里也闹腾起来。 对大多数人来说，上电视这种事，虽然没有任何意义。 但就是会很想上。 刘新回头看着教室后排的摄像机，擦起哈喇子：“卧艹卧艹……我们家族还没上过电视呢。” “瞎激动什么，我们只是背景。”江青华虽然这么说，但还是直了直衣领，整理起高昂的分头：“诶你说，是不是会单独采访一下班长啊？” “还有副班长。”张小可也收起了数学题，换上了化学书。 前排的陈瑾瑜，更是拿出了化妆镜开始涂抹。 另一边，眼见摄像师都快架好机器了，孙秀斌才突然喊了出来。 “校服！李峥你校服呢？” “啊。”李峥也是一愣，低头望向自己的皮夹克。 这幅猛男形象，的确不妥啊。 “那个谁！”孙秀斌连忙指向江青华，“你身材跟李峥差不多，赶紧跟他换身衣服，你就别入镜了。” “啊……”江青华闻言就是一抖。 怎么又是我？ 为什么这种事都能赶上我？ “快去快去！”张小可舔唇回身催促道，“别耽误大家时间啦。” 虽然这话大差不差，但张小可是个心脸如一的人，她的表情完全透露出了她的野心。 只要把正班长排除出去。 电视台就只好采访副班长喽~ 面对这样的催促，江青华也只有含恨起身了。 好你个张小可，不记得是谁提拔的你么？ 想不到高中生的人心，竟也如此险恶。 185 四字真言要牢记 匆匆换过衣服后，江青华被挡在了门外，被挡在了刘晓东、孙秀斌和唐知非等七八位老师的后面，只能老远咬着牙看着教室内的摆拍。 摆拍的主题，无疑是“认真学习”的李峥。 且拍摄全程，都十分做作。 在这个过程中，俞鸿和唐知非，也分别装模作样讲了几分钟课。 每个同学都直挺挺地认真听讲，目不转睛，十分令人恶心。 李峥自己也搞得十分恶心。 林逾静就更恶心了，很努力才没趴睡。 然而这后面，还有更恶心的。 那就是单独参访。 为了显得自然，大家都要在教室里待着，假装是课间。 李峥则站在一个方便取景的地方，接受采访。 他说的每个字，都会被全班清晰地听到，非常羞耻。 可即便如此羞耻，李峥也给足了校长面子，尽可能地表示这一切都是学校和老师的功劳，我只是正常学习罢了。 本来，这些问答都是套话、废话，是所有竞赛冠军和高考状元都会说的那类话。 但被问及一个问题的时候，李峥不自觉地认真起来。 “所以李峥，你将来的目标会与化学有关么？”记者女士问道。 李峥淡定作答：“不一定与化学有关，但一定与科研有关。” “哦？为什么如此肯定呢？”记者来了兴趣，“你也许会出国，也许会进入企业，或者自己创业，怎么就这么确定自己一定会搞科研呢？这是你从小的目标么？” 李峥面对镜头，舒了口气。 偶尔，说一次真心话吧。 不知不觉，他的神色锐利起来。 记者女士还没来得及反应，猛男已开口： “大多数观众，只会看到这样一条新闻——” “我市的某某获得了全国化学竞赛第一名。” “观众们会从新闻里看到学校的栽培，我的努力，老师的帮助等等。” “但这些其实都不是最根本的因素。” “最根本的因素只有一个——” “钱。” 听到这里，记者开始慌了。 老师同学也都慌了。 不过终究也没有太慌，毕竟不是直播。 而李峥，现在已经进入了“想说也可以说”的真话时间。 “竞赛冠军，不是凭空蹦出来的。” “是国家用钱砸出来的。” “一次化竞比赛，从初赛到决赛，再到集训和国际决赛。” “组织费用，以千万计。” “这还没算全国那么多名师的精力投入和时间准备。” “现在，我拿了冠军，将来必定进入名校。” “一位名校的大学生，国家每年的投资也是以百万计的。” “算上我的家庭投资，以及国家对我在义务教育阶段的投资。” “我这样所谓的一个竞赛冠军，从上小学开始，到大学毕业。” “吃掉的教育经费不会少于500万。” “同时，我还占用了全国最顶级的教育资源。” “的确，我是通过自己的努力，突破了层层选拔，才能拥有这些。” “但我很清楚，这些不是上天赐给我的，而是全社会给予我的。” “当然……上天的确赐予我了一些东西……但还是社会给予的更多一些……” “算了这段删掉，我重新说……” “……是全社会给予我的。” “没有集体，也就没有我。” “这才是一位竞赛冠军的诞生，这才是我。” “作为一个得到如此多机遇的幸运儿。” “我也只想做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 “出国也好，创业也好，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但那不是我的第一选择。” “我的选择，就是留在这里，一步一步迈向更卓越的那个我。” “成为更唯一的那个我。” “拥抱更真实的那个我。” “所以，我要搞物……志在科研。” “恰好，这也是我回馈集体的最佳方式。” “就是这样，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 “对了最后补充一下。” “我讨厌基于利益的社交，喜欢大家一起讨论学习。” “……” “等等……还有——” “我爱物理。” “……” “嗯，说完了。” “……” “这次真的说完了，您可以问下一个问题了。” 教室里的人，过了很久才缓过神来。 记者女士吞了很大的一坨口水才说道：“你……你这段话……我们得回去消化一下，不敢保证播出……” “没关系，方便播出的我在前面都说了。”李峥点头笑道，“差不多该去采访其他同学老师了吧？” “是……差不多了……”记者女士在李峥的指导下，也暂且放下了话筒，“你刚刚说的那些……是你自己想的么？” “是的，我脑子比较快。”李峥点了点脑袋道，“实际上不是临场发挥，相当于想了一个小时左右吧……差不多是语文写作文的强度。” “哦？你语文也很好吗？” “马马虎虎，作文尚可。” “那方不方便提供一两篇优秀作文，我们挖掘一下。” “好啊，我最得意的作文是《大国博弈——光锥之外的……” 作文标题都没来得及报完，唐知非已经杀了过来。 “好啦好啦，采访我吧，我是班主任。” 唐知非满头大汗，横身拦在李峥面前，制止了危险发言。 “可是……”记者女士却还有些好奇，左顾右盼想与李峥交流，“至少把作文名……” 唐知非自然不会给她机会，为了逼走李峥，不惜转身将一把钥匙塞给了他。 “快去音乐教室。”唐知非同时冲林逾静道，“林逾静，音乐老师找。” 林逾静本还沉浸在李峥的神经病发言中。 听到这个，立刻“唔？”了出来。 音乐老师？ 我们学校，还有这个人？ 虽然很奇怪，但能躲避摄像机终究是极好的，林逾静也便领命出去了。 二人刚出教室，门口暗中观察的刘晓东就迎了上来。 “辛苦了辛苦了，快去排练节目吧。” 虽然李峥后面的话有些硬核，但该说的场面话也都在之前说尽，刘晓东倒也被捧得挺高兴的，很乐意立刻让李峥和林逾静去音乐教室独处。 于是，在校长的带头下，其他老师们也便心照不宣地让开路。 唯有后方江青华，一脸惊疑冷冽：“节目？你俩有节目？什么时候……” “好了，别多想。”李峥凑上前脱掉了校服，“快换回来，搞不好还要采访你呢。” 话罢，李峥顺手把钥匙塞给了林逾静：“我先跟青华换衣服，你去音乐教室等我。” “音乐教室？”林逾静接过钥匙，也是一脸惊疑，“有这个地方么？” “外面，礼堂旁边的小平房。”刘晓东抬手指了指，笑道，“咱们学校的面子，可就拜托你俩了啊。” 林逾静双眼一眯，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但怎么想，去音乐教室都比留在这里面对镜头要舒适。 她也便勉强从了。 …… 与江青华换过衣服后，李峥快步出了教学楼，老远便看到礼堂旁边的小平房门开着，锁定了音乐教室。 李峥一路小跑，快到门前的时候，教室里飘出了钢琴小调。 起初只是一段和弦伴奏，有些慵懒，好像是在找拍子。 在一个舒适的时机，主旋律高调切入。 两段旋律像是跳舞一样，纠缠在一起。 这也让李峥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对于音乐，他是一窍不通的。 但终归能听出些许美丑。 这种舒适、慵懒且自然的琴声，显然只有高手才能做到。 氛围复古，像是在小酒吧咖啡厅的那种感觉。 但同时，又有种空灵的浪漫。 听到后面，就连李峥这样的音乐盲，甚至都晃着头品味起来，有种正在飘向空中的恍惚感。 妙啊。 乐曲尾声，就在他沉浸其中的时候，意想不到的高甜度嗓音突然出现，猝不及防。 “Inotherwords~~~” “Iloveyou~~” 歌声抒罢，琴曲收尾。 这突如其来的歌声，李峥整个人都僵直原地。 这实在是…… 太妙了…… 浑身发麻，鸡皮疙瘩。 难道……林逾静…… 李峥扶着墙行至门前，跟着就是眼儿一瞪。 教室里，只有林逾静坐在钢琴前，正晃荡着腿看手机，好像在找曲谱。 “哈！”李峥立刻跳了进来，“这么强还不出节目？” “！”林逾静一个哆嗦，瞬间合上了钢琴，转瞪李峥，“偷听？！” 李峥大笑入场：“别装了，这种时候弹琴不就是给我偷听的么。” “……”林逾静一咬牙，想骂又骂不出。 不愧是……情商高手。 藏得这么深的小心思，一下子就猜到啦。 李峥这边，一进音乐教室，就兴奋地四下搜罗起来。 哈，正愁没有好节目呢。 林逾静的这个琴技和歌喉摆在这里。 大家配合一下，还怕开不出无双么？ “你这么强，那就好说了。”李峥翻着教室后排的抽屉说道，“不瞒你说，我小学的时候，是班级合唱队首席三角铁演奏师，刚好可以跟你打配合。” “……三……三角铁？”林逾静惊了。 这种乐器，你也说得出口？ “嗯。”李峥却很自信，“因为唱歌跑调太严重，合唱的时候就只能打三角铁了，这一打就是六年，还有摇铃，小镲什么的，我都精通。” 林逾静看着自得其乐的李峥，忽然有些可怜他。 被迫去打三角铁并不可怜。 打的还很开心，这就很可怜了。 “唔……”林逾静不忍地叹道。 “这有啥的。”李峥终于在里面的抽屉里翻出了三角铁套装，拿起来“叮”就敲了一下，回身笑道，“你来演奏和独唱，我负责适时的‘叮’就好了。” 林逾静愈发同情起李峥。 只因真正的现实是，无论是合唱还是钢琴演奏。 从来就不需要三角铁。 完全就是凑人数的背景板。 林逾静终究是没忍心道出事实，只扭头道：“不要。” “哎呀，不要装了，偶尔合作一次嘛。”李峥大大方方凑了过去，“就你这个演奏水平，再配合上我的节拍能力，一定能给学校争足了面子。” 还节拍能力？ 动动脑子啊李峥。 那么多人合唱。 谁会听到三角铁的声音啊。 你们小学音乐老师就这么骗你的吗？ 林逾静快心疼哭了。 “……为了逃避采访才来的，不给人听。”林逾静怕被李峥看到自己的心疼，连忙戴上猫耳兜帽，枕着胳膊趴在了钢琴上。 她并不知道，这个行为会给李峥带来更大的冲击。 “别……别……”李峥瞪着那双猫耳，再次陷入僵直，“别戴那个…………” “唔？”林逾静趴着侧扭过头，机警地摸了摸兜帽顶，忽然一笑，“喵？” 李峥疯了。 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哈哈哈。”林逾静反倒乐呵起来，“喵喵喵。” “够……够够够了……”李峥猛地转回身子，死攥着三角铁骂道，“你怎么这么无聊？” “哈哈，再让我表演，我就喵。” “……”李峥背着身，不甘地问道，“那……至少告诉我，刚刚那首歌叫什么吧。” 林逾静咯咯笑道：“这都不知道，还真是音乐白痴啊，喵。” “不要加奇怪的口癖！” “喵？就你，还想管我，喵。” “……”李峥抽缩着脸回头道，“我回去就把火箭模型送人，送……送江青华！” “别！”林逾静吓得赶紧撤掉了兜帽，紧张起身，“不闹了。” “哼。”李峥这才回身拉了把椅子坐下，擦了把口水，认认真真问道，“不谈演出的事情，我只是单纯的想知道那首歌是什么。” 李峥此时想得很清楚，如果林逾静拒绝演出，就只能自己硬上了。 刚刚在打三角铁的时候，已经弹出了【音乐演奏】的放松提示，在场的乐器，都有技能可以投币购买。 虽然可以轻松成为演奏高手，但他依然是个音乐知识白痴，完全不知道有什么优秀乐曲。 因此，如果可能的话，他想选刚刚听到的那首歌，感觉很对胃口。 林逾静见李峥如此坚决，又想到他如此可怜，终是有些不忍再欺负他。 “刚刚那个，你很喜欢？”林逾静侧望窗外问道，“喜欢那里？” “嗯，喜欢……”李峥酝酿了许久，才摇了摇头，“说不清，就是喜欢，我要说……有股太空味儿你信么？” “！！”林逾静炸毛大惊。 物理味儿！ 这……这都能品出来？ “哦？”李峥一见炸毛，不自觉地就兴奋起来，“我说对了？” “蒙的！”林逾静慌忙理了理头发，“歌名是《FlyMeToTheMoon》，你自己查吧。” 李峥听到这个歌名，顿时眼儿一瞪。 “妙啊！” 这个歌名的意境其实很难翻译，强行翻译的话，大概就是《带我飞向月球》了。 怪不得空灵感那么强，怪不得如此柔软浪漫。 虽然品出了这么多，但李峥并不知道，这首歌成名于上个世纪的太空黄金年代，甚至随着阿波罗飞船登上月球，成为了人类第一首，也是唯一一首在外星球上播放过的歌曲。 不过李峥也只是暂时不知道，没过半分钟就知道了。 感谢互联网，感谢搜索引擎。 同时他还发现，这首歌有数不尽的翻唱版本。 他便也顺手点开欣赏。 妙是妙。 可终究还是不如林逾静刚刚那两下。 至少李峥自己的审美是这样的。 听了好几个版本后，他才叹了口气收起手机，身体微微前探着问道：“不拉你去表演，再弹一遍唱一次给我听听好不好？还是喜欢你的版本。” 林逾静闻言一个哆嗦，慌乱回身转向钢琴，僵着身子说道：“我……哪有专业歌手唱的好……” “别谦虚了，来一段吧。” “不来！” “我三角铁给你配乐可以的。” “起开！” 李峥看着林逾静僵硬的背影，眼睛一转。 情商发动。 刚刚已经确认过了，林逾静就是特意为了让自己听到，才在那个时间演奏的。 现在又各种拒绝。 很明显，是女人的心口不一。 仔细看她的背影，好像正在偷笑，窃喜。 似乎在等待自己低声下气地请求。 不可以的，这种状况下，继续恳求只会落于下乘。 就像老李一样。 对林逾静，真正的做法，无非还是那个四字真言—— 不能惯着。 想通此节后，李峥故意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呼……那算了，我去给江青华的箫声配乐了。” 此言一出，果不其然，林逾静可见地颤了一下子。 “……随……随你” 她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气势明显弱了很多。 那么，李峥是否该将计就计，出去找江青华呢？ 当然不是。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欲擒故纵的精髓在于，假纵真擒。 如果现在真的走了，就只是单纯的纵了。 最后除了江青华啥都没有。 所以，唯一正确的做法是—— “本来还想全力给你配乐，让你好好唱完这首歌呢。”李峥抿着嘴勾引道，“要不要先听听我的三角铁？很不一样的。” “不要三角铁，太可怜了……”林逾静一通纠结过后，终是抓着衣角挤出话来，“就……就不会别的乐器么？” “哦？”李峥眼儿一眯，“需要什么，我可以练。” “吉他是最好的……不过……来不及的，就五天了。”林逾静趴在钢琴上，轻抚着板面叹道，“也不是不想帮学校争气，主要是同时弹琴和唱，我也做不好。” 她并没注意到，说话的功夫，李峥已经从教室角落的柜子顶上扒下了吉他箱。 真是神奇的音乐教室。 虽然从不使用，但什么都有。 李峥三两下抱回满是尘土的琴箱，擦也没擦便将其掀开。 箱内躺着一把原木色的木吉他，看不出好坏，但弦已松得不成样子，伸手拨上去，几乎发不出什么声音。 林逾静听见这动静，猛转回身。 “你要……干什么？” 李峥抚着琴弦，满脸都是骚贱的笑：“怎么，怕了么？” “不……不可能，你不是只会三角铁么？” “我可没说‘只’会。”李峥猛一抬臂，“你去找谱子，我调整一下。” 林逾静脸唰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真……真来啊…… 骗人的吧…… 186 数学生万物 林逾静愣神儿的功夫，李峥已经抱起了木吉他。 并且，将其平摊在了大腿上。 像古筝一样，左手按弦，右手拨弄。 这一手操作，着实惊到了林逾静。 这个弹琴的姿势，已经不是音痴的问题了吧？ 根本连基础音乐常识都没有！ 然而李峥本人，却神态自若。 惆怅之间。 甚至，散发出了一些逼格。 在他的想法中，这一幕，正应了《笑傲江湖》中，魔教长老曲洋与正派掌门刘正风合奏的那一幕。 因此，他才横摆吉他，故作古琴。 曲高和寡，知音难觅。 林逾静，你品，你细品。 “唔……”林逾静却只是叹了口气，顿觉索然无味。 刚刚竟然还期待起这个渣愣猪蹄子了，真是疯了。 “你还是去给江青华配乐吧，我休息了。” 林逾静往钢琴上噗噜一趴，便又趴睡过去。 李峥见状，本有些失落，但稍稍一品，又妙了起来。 《笑傲江湖》中，曲洋与刘正风的那一曲，正是琴箫合奏。 而林逾静并非箫客，江青华才是。 因而，她才吃了醋，说自己该为江青华配乐。 李峥自以为想到了第二层，但林逾静已经在第三层了。 在这样的高手面前，还是不要卖弄了。 “行了，不闹了。”李峥说着脱下了皮夹克挂上椅背，随后又颇有气势地撸起了衬衫袖管，“确定一下，想要吉他伴奏对吧？” 林逾静只随意扇了扇手，便又趴睡过去。 李峥也不再理她，就此审视起放松界面。 林逾静明显已经对情商招式免疫了。 没办法，上内功吧。 【李峥】 【游戏币：25】 【检测到放松活动：乐器演奏】 【活力恢复速率：（弹吉他）。】 【每日恢复上限：60分钟。】 【可通过投币，获得相关技能——】 【现代乐理：全面掌握现代乐理知识。】（5游戏币） 【气鸣之息：掌握口哨、笙、唢呐、长笛、口琴、圆号等，以‘气的振动’为核心的乐器演奏，相当于普通职业演奏者的水平。】（5游戏币） 【弦鸣之指：掌握钢琴、二胡、古筝、小提琴、吉他等，以‘弦的振动’为核心的乐器演奏。】（10游戏币） 【膜鸣之力：掌握架子鼓、大鼓、手鼓等以‘膜的振动’为核心的乐器演奏。】（5游戏币） 李峥看着这些技能，别的不说。 好有气势啊。 好想全点一遍。 只可惜，游戏币有限。 怕是只有走堕落路线才能点全了。 现在看来，最少也需要【现代乐理】+【弦鸣之指】的组合了。 15游戏币虽然有些心疼，但今后多了个日常放松项目，也是极好的。 李峥不再多想，潇洒投币，技能入库。 【检测到乐器演奏水平上升】 【每日恢复上限：90分钟↑】 伴随着新知识的到来，李峥的眼睛也越瞪越大，妙了起来。 几秒钟过后，李峥已揉腮轻叹：“原来如此……” 他一直以为，音乐是一个玄妙的艺术学科，并努力从感性上领悟。 但这其实，完全是错的。 大错特错。 音乐的本质。 是数学！ 还有一点点物理学和材料学。 原因很简单，一切声音都是基于物质震动产生的。 物质的材质，决定音色。 震动的频率，决定音调。 震动的间隔，决定节拍。 震动的混合，便是音乐。 这里面，除去材质外，其它的全部都是简单的等比数列问题了。 比如，钢琴的一个八度总共12个键，Do到Si，7个白键，外加5个黑键。 其中，第一个键C，也就是Do，是大家约定俗成，听起来舒服的音阶起点，可测得其振动频率为F0。 之后，根据人类的听觉习惯，这个音阶的最后一个音B，也就是Si，其振动频率要为2F0，刚好翻倍。 开头和结尾的振动频率确定了，剩下要做的就是均分其余10个音的频率了。 直觉上，这种时候貌似应该用等差数列，让每个音的频率相差1/12就好了。 但实际上，人耳分辨两个音的高低，靠的是两个音之间的频率比例，而不是频率差值。 一个正常人可以清楚的区分50Hz和55Hz，但却很难区分5000Hz和5005Hz。 因此，这里要用等比数列均分。 根据初中数学，这个数列中，每个音直接的频率比值应为2开12次方根。 。 以这个比值做等比数列，一个八度的音阶就做出来了。 这也正是现代乐理中常用的十二音律。 由朱元璋的世孙之一，朱载堉首创。 有一说一，2开12次方根这件事，还是有点恐怖的。 为了算这个，不惜搞了一套81位的算盘。 至于算了多久就没人知道了。 向数学大佬致敬。 顺带一提，更早一些的古代音律，其发明者毕达哥拉斯，同样也是一位数学大佬。 此时，李峥再想起那五线谱，那节拍，那升降调。 字里行间，里里外外。 全是数学！ “妙啊！”李峥头一次觉得音乐这么有趣，迫不及待抱起吉他，开始拧弦调音。 对于初学者来说，这个过程往往需要音叉或是定音器来确定基准音。 但普通的职业演奏者李峥，仅凭双耳便足以辨识。 想着每拧紧一点琴弦，弦的振动频率都会产生奇妙的变化，荡漾出数学之美，李峥也是越调越来劲。 他来来回回，对比着每根弦“噔噔噔”的声音，脑子里已飘满了等比数列。 听见这像模像样的调弦声，趴睡的林逾静也小扭了一下，如同在教室里一样，通过合理的缝隙窥视起来。 只见李峥神色潮红，左拧右拨，嘴里还嘟囔着开根号什么的。 整个人都荡漾出了琴魔的异样。 林逾静也是惊得不浅。 怎么弹个琴都能弹出做奥数的感觉？ 她不禁又扭了几个角度，顺手拨了下头发，露出左耳，仔细聆听。 若是别人，怕也听不出什么端倪。 但林逾静，刚一听就哆嗦了起来。 噔—— 第一根弦，高音mi。 噔—— 第二根，中音si。 噔—— 中音的so。 …… 第六根，低音mi。 对的，全对了。 竟然调对了！ 惊愕之间，李峥一个扫弦，突然抬头，魔性翻眼，仅凭直觉，便极其精准地瞪向了林逾静发丝间，那只正在偷窥的左眼。 内功已成。 来战吧！ 这一次，李峥不留余地，直直开口：“谱子找到了么？” 林逾静顿时心跳加速，吓得缩身佯睡。 这可不好了。 李峥皱眉道：“到底是几个意思嘛，不是你问我会不会吉他，想切磋切磋的么？” “我……我……”林逾静挣扎片刻后，突然攥拳起身，直奔向门外，“渴了，去拿水壶。” 李峥也没想到，一个原本趴睡的人，可以“嗖”地一下就这么没了。 不过此时他刚刚通悟了数学与音乐之妙，心情大好，倒也没生气，大不了跟江青华琴箫合奏，想想也不赖。 教室外，林逾静并没有去取什么水壶，而是跑到了一排平房教室最里侧的大树前，扶腰粗喘。 其实，她并不是不想给学校争光，也不是戏耍李峥。 只是单纯的害怕人群罢了。 与李峥那种“怪就怪我长成这样，你们随便看”的豪迈不同。 与张小可那种“哈哈哈哈果然我才是最可爱哒~~”的那种意淫也不同。 林逾静非常害怕被人盯着。 更别提被那么多人盯着。 更更别提和李峥一起被人盯着。 在操场打篮球已经是她的接受极限了。 当众演出，当着其他学校的人演出，她还是迈不出这一步。 喘息之间，卫衣兜里传来了“Rocketintoorbit”的电子音效。 林逾静耳朵一立，有些纠结地掏出手机。 这其实就是微信提示音而已，相当于其他人的“噔噔噔”。 林逾静本以为是李峥发来的信息，没想到发信者竟然是【（火箭）妈妈（火箭）】。 当然这其实是她设的备注，实际上是妈妈沈听澜。 【妈妈：有人明天过生日。】 【林逾静：？？？你是六月啊？】 【妈妈：（笑脸）是啊，12月25日，还会是谁呢？】 【林逾静：……耶稣？】 【妈妈：你再猜。】 【林逾静：…………毛爷爷？】 【妈妈：（捂脸哭）是李峥。】 【林逾静：？？？】 【妈妈：碰巧从他爸爸的朋友圈看到的（吹口哨）】 【林逾静：骗人，你从不看朋友圈！】 【妈妈：实验要开始了，关机啦。】 【妈妈：对了我12点前回不来，你自己吃吧，跟同学也可以。】 【林逾静：你倒是关机啊！】 【妈妈：（飞吻）（飞吻）（飞吻）】 收起手机，林逾静气得不轻。 干嘛要突然通知人家这种没用的消息？ 她并不知道的是，李峥此时也在音乐教室里看手机。 【老李：刚才打电话忘说了，你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么？】 【李峥：……烦死了。】 【老李：不怪你，我的锅，没想到这么精准卡在这一天。】 【李峥：有事没事？】 【老李：今天有几台大手术，12点前回不去了，你约同学出去庆生吧，我给你报销。】 【李峥：哦。】 【老李：所以……想好约谁了么？】 【李峥：你不是做手术很忙么？】 【老李：你不是正在上课么？】 【李峥：生物课。】 【老李：哦哦哦，那是。】 李峥收起手机，本来的大好心态被老李搅得荡然无存。 过生日本来就很烦。 还是12月25日这个尴尬的时点。 可千万不要让同学知道了。 李峥心态刚刚调好了一些，便见林逾静小碎步溜了进来，转眼已趴在钢琴上。 李峥也不理她，自顾自揉弦试音。 片刻后，林逾静忽然“咚”地跺了下脚。 李峥抬头：“嗯？” 林逾静闷头不语。 李峥摇了摇头，继续揉。 没多久，又是‘咚’地一跺脚。 李峥又抬头：“嗯嗯？” “你……”林逾静扭捏片刻后，勉强挤出几个字来，“你倒是自己说啊。” “说啥？” 咚！再跺脚。 李峥想了想，很快就笑了。 果然，听到了我的琴声，她还是忍不住想合作。 但之前又是那样心口不一。 现在，只是想找个台阶下罢了。 “好我说。”李峥抬手笑道，“我想跟你合作一曲，能不能麻烦找一下吉他伴奏曲谱。” 林逾静这次终于没有跺脚，只扭了扭身子，从头发丝里透出眼神：“那……那你得还……11月1号，记清楚……” “？？？”李峥一脸迷惑，“我是不是少听了一句？” 咚咚咚！ 林逾静连跺了三下脚。 “渣！愣！猪！蹄！子！” “？？？”李峥陷入了深刻的反思。 我得还？ 还什么？ 11月1号？ 这又是什么…… 等等…… 难道…… “你……知道我……明天？”李峥咽了口吐沫。 林逾静没说话，表示默认。 “所以，你是11月……1号？” 跺脚！表示肯定。 李峥这次理解了刚刚的情境。 她在以参加演出为筹码，互换生日礼物。 哼，真是个幼稚的女人。 但话说回来，这次的确有求于林逾静，她拿这个来换未来的生日礼物，倒也没的说。 “好好好，成交。”李峥大方地点了个头，“11月1号对吧？我记住了。” “~~~~~” “你抖个什么劲？” 林逾静抖舒服了，才坐直回身，理了理头发，随口说道：“那……你先弹一段练习曲，要过关才行。” 李峥闻言，眼儿一瞪。 整个人都慌了起来。 虽然他身为乐理大师，职业级弦乐演奏者。 但其实。 一首曲子都不会。 就像是一个拥有顶级内功心法的高手，却连军体拳都不会打一样。 这就很尴尬了。 林逾静见状，嘴一撇：“哈！只会调弦的渣愣猪蹄子。” “妈的……”李峥烦躁地挠了挠头。 不行，好歹弹个东西。 想来想去。 最熟悉的旋律。 只能是那个了。 要围绕着那个旋律，弹出花样来。 根据音律相配的数学法则，以及和弦的数学原理，辅以常用的配乐套子…… 李峥就此低下头，左手凭感觉揉弄起最粗的两根琴弦。 右手则在拍了两下琴身找到拍子后，在合适的时候切入，拇指快速拨弄起两根粗弦。 带感的低音伴奏“嘣蹦噔”响起。 虽然是用吉他弹的，但这段快节奏低音却像极了贝斯。 这一系列快速拨弦，也惊得林逾静中等炸毛，微微张嘴。 但炸毛并未持续太久。 因为李峥开始唱了。 “两，只老虎……” “两，只老虎……” “跑得快（破音）……” 半分钟后，一曲《两只老虎》唱罢。 李峥压弦收音，神气抬头：“哼，如何？” 林逾静依旧处于“炸毛”和“让我死吧”的中间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神级伴奏，配合鬼一样的唱腔，这感觉就像是吃了一口浇了酱油的乳酪蛋糕。 良久过后，林逾静才说出了半分钟前想说的话：“你还是……不要张嘴了。” “哦？”李峥眉色一扬，“就是说，你满意我的指法了？” 虽然很不情愿，但林逾静还是咬着唇，点了点头：“试试看吧……” 187 同是天涯沦落人 三点整，高二四班的采访结束了。 几位班委都有被采访到，反倒是本来最熟悉李峥的刘新，因为形象太过“成熟”，不太适合出镜。 下节课是体育，唐知非本来是想脏过来的。 但刘晓东临走的时候，吩咐她去盯一眼李峥的排练，她也只好放过了这节体育课。 唐知非让江青华拿上他的箫后，便拉上这位心腹一同出了教学楼。 什么是心腹？ 推心置腹，才是心腹。 只有与江青华独处的时候，唐知非才会偶尔暴露一些烦恼。 “怎么全在给他们创造机会，我这个班主任可怎么做啊。”唐知非恨恨猛走。 “……”江青华跟在后面，处境有些尴尬，“别的都好说，您为什么拉着我。” 唐知非回过头，投去了信任的眼神：“有你在，他们会收敛一些吧？” “啊……”江青华面色茫然，“我……并不……这么认为。” “自信点，青华。”唐知非瞥了眼江青华手中的箫，“李峥肯定是个音乐白痴，最多敲个三角铁什么的，排不出什么能看的节目，等等我会帮你，让你的箫加入，并主导演出。” 江青华神色一亮。 这么多天心腹果然没有白当！ 有了班主任的钦定，江青华一扫阴霾，使劲点起了头：“放心吧唐老师，我对自己的箫技是绝对自信的。” 很快，二人已经走到音乐教室近前。 可以清楚地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李峥：“再来一次嘛。” 林逾静：“都三次了……唔……” 李峥：“可我还是不够爽，感觉可以更快一些。” 林逾静：“已经很快了……再快我要扛不住了……” 李峥：“来嘛。” 林逾静：“你……不累吗？” 李峥：“哈就这？从早搞到晚都不累。再说了，我看你也很爽啊，再来一次嘛。” 林逾静：“爽是爽……算了，受不了你，再来一次~~” 李峥：“YES！” 门前。 唐知非和江青华，同时身子一颤。 不，不是一颤，是持续的颤。 江青华手一僵，箫掉了。 唐知非脚一崴，鞋跑了。 他没有捡他的箫。 她也没有找她的鞋。 唯有四目相对，三观崩塌。 唐知非：“你——你你——你听——见——了？” 江青华：“听——见——了。” 唐知非：“怎——么——办？” 江青华：“你——才——是——老——师——啊。” 唐知非：“要——不——要——报——？” 江青华：“我——觉——得——可——以。” 唐知非：“现——在——进——去——吗？” 江青华：“啊———” 唐知非：“怎——么——了——别——吓——我——” 江青华：“您——闻——到——一——股——臭——味——没——有——” 正当唐知非慌张找鞋的时候。 里面突然传来了不可思议的吉他音。 不可思议的地方在于，这种级别的演奏只存在于音乐播放器之中。 在现实中听到，会有一种很强的违和感。 未及惊呼，又传来了更不可思议的声音。 “Flymetothemoon~~” “Letmeplay~~” “amongthestars~~” 这是一种处于海豚音和高甜少女音之间的存在，很难用语言形容。 这不可思议的歌声，与不可思议的吉他伴奏交织在一起。 好似一个是精灵，一个是森林。 一个是海豚，一个是波浪。 一个是卫星，一个是火箭。 这个瞬间，唐知非和江青华感觉自己完全被扯进了另一个场景。 两分钟过后，歌曲已接近尾声。 “Inotherwords~~” “pleasebetrue~~” “Inotherwords~~” “I~~呃……you~~” 听到这句，吉他伴奏戛然而止。 李峥愤怒了：“怎么又是I呃you？是ILoveYou，大大方方唱出来嘛，你这是对音乐的不尊重！” 林逾静也并不好惹：“渣渣渣渣男！” 李峥含恨挠头：“妈的……我也没那么渣的，没办法啊，谁让我遇到史洋了，跟他在一起谁能不渣？” “？？？” “算了不说了，再来一遍，好好唱。”李峥又重新扫弦定音。 “不唱了，上体育课去，渣渣渣渣男！”林逾静扭身便跑了出来。 一出门，正撞见了在呆滞中的唐知非和江青华。 “啊。”林逾静慌张小叫一声，而后突然面色一变，双手捂鼻，眼神四下搜索起来。 江青华此时已经反应过来。 原来张小可说的是真的…… 不好。 要保护好小唐老师。 他干脆一脚踢掉了自己的鞋，挺身而出：“别找了，我脚臭。” “唔……”林逾静连忙捂得更紧了一些，勉强与唐知非点头问好后，便逃窜而去。 唐知非这才慌张俯身穿鞋。 再抬头，江青华只留给了他一个系鞋带的背影。 “青华……” “不要说了……”江青华只一抬手，“男生，臭就臭了吧。” 看着江青华的样子，唐知非已不知该说什么了。 明明都是年龄相仿的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待二人都穿好鞋子，李峥也拎着吉他箱出来了。 “李峥，你！”江青华眼见真的是李峥，不禁痛心疾首，怒目而视，“弹得不错……” “多谢多谢，还有很大提升空间的。”李峥谢过之后，冲唐知非笑道，“那这把吉他我先借走了。” “哦……”唐知非此时才扇了扇手，小心地靠近，“那你和林逾静的节目，我就正式报上去了啊。” “好。”李峥转望江青华，“青华也一起么？虽然没法加箫，但有个三角铁演奏师就更完美了。” “不要了吧……”江青华攥箫低头，“我还是，孤军奋战吧。” “那下次。”李峥拍了拍江青华，拎箱远去。 待他走远，唐知非才叹道：“不管怎么说，辛苦你了，我的班长。” “您也不容易，唐老师。” “我们，就当他们不存在吧？” “我觉得可以。” “那，可以让我听听《认真的雪》吗？” “现在？” “嗯，音乐教室，请。” “唐老师请。” …… 下一次铃声响起，已是体育课。 高二四班与高二三班同时上，男生一个队伍，女生一个队伍。 男生队伍，自然是乔生负责的。 两个班的男生也都知道他不好惹，早早站成四排恭候。 很快，校门口旁的平房方向，一个身着红色运动服的光头，挂着哨子，微哈着腰，老远背着手走来。 他乔生走路，就是这么嚣张。 只是这一次，他走得越近，眼睛瞪得越大。 不为别的，就因为队伍里出来了一个皮衣牛仔男。 他乔生都不敢这么穿！ “你！！你！！”乔生挥着手吆喝起来，“你他娘的……他娘的……” 本来他已经决定好骂什么了，但看清楚那张脸后，又硬给咽了回去。 话锋一转：“你他娘的好帅啊！” 两个班的男生顿时气都泄了。 想他乔生当年也是条汉子，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没有风骨了。 乔生也自觉很没面子，不好再夸李峥，只冲其他人吆喝道：“你们他娘的都没吃饭吧？散开散开，班长带着热身，然后跑1000米。” 188 一旦放弃，比赛就结束了吧 一听这个，难得上体育课的男同学都暴躁起来。 “啊？” “怎么又是1000米啊？” “打篮球吧，乔老师……” 乔生抬起手里的册子骂道：“就他娘的知道篮球，这次记分，1000米跑进3分15秒的可以打篮球，其他人接着跑。” “不是啊，乔老师。”刘新哭丧着脸说道，“3分20秒不就优秀了吗？” “你他娘的不得长肉啊？”乔生挥着册子催促道，“散开散开，班长带一下。” 江青华被迫出列，组织起热身运动。 男生这边苦兮兮做热身的时候，女生已经各自领了篮球去练上篮了。 当然，也有不少女生直接手拉手逛了起来，这与体育老师的管理强度有关。 林逾静，本来是不想逛的，但奈何张小可太粘人。 “来，我告诉你一个重要的秘密……”张小可单拉林逾静来到操场角落，塑胶跑道外的围栏旁，贴到她耳边悄咪咪说道，“明天是师父的生日。” “唔……”林逾静只嘟了下嘴，踹飞了脚边的枯叶。 “这是什么反应？”张小可眉色一紧，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莫非你知道？” “没……不知道。”林逾静脸一绷，扭过头去。 “好啊，都学会说谎啦。”张小可借机一把揉了上去，左右开弓抓住了两只耳朵，“偷偷准备礼物，太狡猾啦。” “唔~~~~不要……在这里……”林逾静虽然技巧很强，但蛮力终究不如顿顿吃肉的张小可，而且当着这么多人扭打也不体面，只好挣扎求饶，“好了好了……捏够了没……” “不够！”张小可抓着耳朵威胁道，“还得把兜帽戴上。” “……” 一番折腾后，张小可看够林逾静的兜帽造型，这才暂且放过了她，拉着手溜达起来。 “好了，说正事。这个……我其实是有准备礼物的。”张小可舔唇坏笑道，“不过万一就我一个人送，就太奇怪啦。所以，我们几个都送一送好不好？” “可我已经送过……”林逾静刚说半句，突然捂了下嘴，而后撒手窜逃出去。 张小可也才反应过来，张牙舞爪去追：“狡猾！狡猾的静静！揉刑惩罚！” 在她们追逐的同时，一声哨响，两个班40余位男生已然出发。 由于队伍过于庞大，因此争抢前置位尤为重要，不然就只能推推挤挤混在后面了。 与以往一样，江青华亢奋地占据了第一排，并且在前50米就展开了一段高速跑，对他这样的选手来说，脱离出大部队，后面跑起来会舒服很多。 樱湖中学的操场是200米，跑完50米刚好在第一个弯道处。 每每此时，江青华都会回下头，确认自己是否已经拉开距离。 头一侧，他便看到了以刘新为核心推挤的大部队。 再回头，最近的一个三班的男生也只是在三四米后跟跑，并没有强行超车的胆魄。 江青华笑了。 第一名，又是我…… 他连想都还没想完，侧后头皮忽然感受到了一阵疾风划过。 按理说，常人要通过耳朵或者脖子才能感受到的。 但他江青华，就是可以用头皮感到。 他匆忙扭回头，才发现一个衬衫男已不声不响完成了弯道超车。 穿的还他娘的是大头皮鞋！ 不可能，长跑是我的绝对优势项目。 江青华不及多想，放弃了固有的稳重策略，再次迈开了步伐。 整个人的头发，都高高地飘了起来，50米内，再次完成了超车。 李峥本来跑得好好的，见状也是眼儿一瞪。 输赢是其次，他更关注体育成绩的“优秀”。 正如刘新所说，高二男生100米的优秀成绩是3分20秒。 江青华以往的成绩都在3分5秒到3分10秒之间。 所以只要与他同步，就可以稳拿优秀了。 须知，这一个多月，李峥可是每天坚持五公里晨跑的。 区区一千米，不拿优秀，怎么可能？ 于是，李峥便也放下了固有节奏，强行跟上了江青华。 不说男生，操场各处散漫游荡的女生都看惊了。 此前，李峥始终都是1000米跑第四集团的领头羊。 第一集团是江青华。 第二集团是3分20左右的几个人。 第三集团是3分30到3分50的大部队。 第四集团是4分钟开外的弱势群体。 第五集团是冲击5分钟的重量级选手，以及耍酷溜达的堕落派成员。 想不到，这一次第四集团的李峥，竟然与校运动会的年级殿军江青华叫起板来了。 江青华也是拼了，两步一回头，只要李峥还在跟着，他就咬牙保持高速，放弃体力管理。 李峥为了优秀，也是同样的拼，不顾皮鞋的沉重与衬衫的撕扯，强行追赶。 惊呼之中，李峥竟然跟完了一圈也没有落下。 第二圈依旧。 第三圈，江青华实在扛不住了，才略微降速，李峥也终于跟着降速，没有跑死过去。 此时，他们已经甩了第二集团小半圈了。 路过起始点的时候，乔生都看不下去了：“李峥你他娘的注意身体啊，心脏是有极限的。” 李峥其实心里也有数，如果江青华再不减速，他自己大概也要怂了。 跑到第四圈的时候，二人依旧前后死咬，顺便套了堕落派一圈。 最后一圈，江青华的步伐和呼吸也乱了起来，毕竟前面跑的太拼了。 李峥也不好受，主要是鞋太蠢了。 二人都拖着好似不是自己的腿硬跑着，谁都没有多余的气力说哪怕半个字。 唯有心里在使劲。 江青华：就这个，绝对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李峥：高中生的长跑优秀……还真他娘的难啊……哪个逼定的标准…… 男人之间的战斗，往往就是一个简单到荒谬的执念。 跑到最后一个弯道的时候，他们甚至连执念本身是什么都忘记了，只记得自己有个执念。 为了执念，他们不允许自己放松哪怕一瞬间。 死咬着的二人，只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喘息声。 也只剩下了唯一的执念。 跑。 继续跑。 不要停下。 就算没有知觉了，就算呲牙咧嘴流着哈喇子了，就算明知下一步就要倒下了，也不能停下。 正如安西教练所说—— 不管是梦想还是别的什么。 一旦放弃，比赛就结束了吧。 另一边，女生们也抱着篮球，提前溜达到了终点。 即便林逾静完全不关心这件事，却还是被张小可拉来了。 “哇靠！就连体育师父也崛起啦！”张小可站在跑道旁廓着嘴巴喊道：“师父！冲刺！冲刺！冲刺！” “唔……”林逾静老远看着江青华和李峥狼狈的样子，只是单纯觉得很蠢罢了。 正当她准备趁张小可不注意溜走的时候。 一个刺耳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 “李峥加油！峥峥加油！” 189 男人的战斗 林逾静眼睛一瞪，露出了很久没有出现的不好惹的表情。 是陈瑾瑜。 林逾静顿时面露凶光。 未等她有所反应，张小可先是骂了起来：“峥峥是你喊的吗！” “要你管？”陈瑾瑜依旧大喊道，“峥峥加油！赢了奖励你！” “靠！”张小可眼见江青华和李峥越来越近，也顾不得管陈瑾瑜，只管加油，“冲刺啦师父！不要停下来啊师父！” 在她们两个人的煽动下，更多的女生也加入了加油的队伍。 毕竟，这个激烈程度堪比校运动会了。 当然关键还是，这两个拼命残喘的家伙，都很帅。 可以想像，如果是两个刘新，就算跑到2分钟也没人理会的。 更关键的是，如果站在终点处加油的话。 会有种错觉。 这两个狼狈的帅男人，是在拼命冲自己而来的。 这就很爽了。 于是，终点加油团空前壮大起来。 “加油！” “李峥加油！” “青华！跑啊青华！” “永远爱江青华！” “师父不要停下来啊师父！” “峥峥！峥峥！” 值得一提的是，江青华的基本盘还在，至少以张月为首的，1/4的女生是在给他加油的。 在这糟乱的场景下。 林逾静本也被感染，试着唔了个“加油”。 但却完全没有传达出去。 她也只能看着二人愈发痛苦挣扎的表情。 男人到底图了个什么……不就跑个步么…… 虽然理智上，林逾静认为他们很沙雕。 但这个视觉刺激，实在是有些心疼。 想加油又加不出去。 又很难受。 转眼间，李峥和江青华已经跑上了最后的直道。 最后的50米。 虽然冲不动了，但还是要冲。 李峥狞目偏移到了江青华的左后方，最后冲刺，已经不需要卡内圈了。 江青华却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因为他的眼里只有终点。 那些女生，他也一个都没看到，甚至连林逾静都没看到。 加油声，他也完全没有听到。 只有终点，只有这一次。 一定要赢。 李峥为了体育优秀，又何尝不是如此。 太难了，3分20秒太他妈的难了。 二人同时展开最后的冲刺，面容也愈发狼狈。 但二人之间那不足一米的距离，却几乎没有改变。 眼见还有最后20米，终点线已近在眼前，女生们加油的呼喊愈发狂热，甚至根本听不出谁是谁了。 林逾静看着似乎渐渐不支，就要放弃的李峥，情急之下，抬手一扬。 红着脸戴上了猫耳兜帽。 这个……应该够加油了吧…… 可当她再次鼓足勇气望向李峥的时候。 却发现李峥并没有看这里。 只是单纯的在跑。 就连江青华也是如此。 “唔……”林逾静羞耻捂嘴。 明明做出了这么重量级的举动，却根本没有被发现。 这就更难受了。 情急之下，她烧红着脸，又把兜帽放了下来。 此刻，她不得不承认。 这大概……就是男人的战斗吧。 比想像中的还要幼稚。 最后十米。 江青华已然上体前倾，瞪着血红的双眼展开冲线。 李峥则完全没考虑姿势，像一只狗一样死咬，为了体育优秀。 5米。 3米。 “啊！！！”江青华在冲线的最后一刻，已然吼了出来，刚冲过去，便扑倒在地，掩面粗喘。 他什么都没看到，也并不知道结果，只知道自己尽力了。 不知过了多久。 他才终于听到声音。 “你……你他妈的……好快啊……” 睁开眼，只见李峥正在旁边扶着膝盖，像拼了老命的狗一样粗喘。 江青华见状傻笑道：“呵……说的跟……你不想赢一样……你好像……好像一只狗啊……” “你妈的……”李峥也顶不住了，仰躺在江青华身侧。 此时，乔生才掐着电子表走来，瞪着大眼儿各踹了二人一脚：“牛了大逼了……青华2分55，李峥58……” “啊……”江青华睁开眼睛，面皮渐渐舒展。 赢了。 终于，赢了一次。 好久，好久，好久。 没有这样放松的呼吸过了。 李峥也是同样的舒展。 太难了……最后的科目体育，终于也优秀了。 乔生看着二人生无可恋的样子，又补了一脚：“明天还想走路，就赶紧起来拉伸一下。” 话罢，他便回到终点线，准备迎接第二集团。 李峥率先起身，向江青华伸出右手：“真的强……” “哪里……”江青华一笑，抓着李峥的胳膊支撑起身体，“你主要还是鞋不合适。” “确实有影响，下次我换上跑步鞋再切磋。” “随时恭候。”江青华与李峥互搀着走了起来，“话说，要是没有你，我也不相信自己能跑进三分钟。” 李峥也叹道：“没有你，我大概也在优秀就止步了，没胆量去冲击卓越。” “你个变态，并不是每个项目都要卓越的。”江青华摇头笑道，“一会儿就该去陶老师那里了，至少物理竞赛方面，我怕是只能拿个参与奖了。” “别管奖项，能进步就对了。”李峥拍了拍江青华道，“就像这次跑步一样，物理竞赛，也一起进步。” 江青华看着阳光下认真的李峥，心头一软，使劲点了点头：“嗯，一起进步！” 这一次，与林逾静无关。 也绝对不会再下雪了。 此时，张小可也拉着林逾静，一路从教学楼跑了过来，将二人的水壶推了过来。 “好啦，都超厉害哒，喝水。” 张小可为李峥上水是常规行为了。 但这次，竟然连江青华的都取来了。 还是和林逾静一起。 “啊……竟然有我的。”江青华有些痴了。 “你才是第一好嘛。”张小可硬把水壶塞了过去，眼神有些游离地说道，“我有在给你加油的。” “噗……”林逾静笑道，“我怎么没听见？” “再说揉你！”张小可又张牙舞爪起来。 林逾静躲了两下后，难得有心情关心起李峥和江青华。 “你们两个可都够蠢的……下次别这么跑了。” 李峥只哼了一声，懒得理她。 江青华却是受宠若惊：“啊？我也蠢吗？” “蠢。”林逾静点了点头，这便与张小可扭打着远去了。 “啊。”江青华呆滞原地，“李峥，我感觉自己是个人了。” “别急，等等要去陶老师办公室做物理题的。” “啊……” 190 物理江湖 虽然江青华和李峥已经冲过终点，但体育课仍在继续。 各集团跑完后，除去第五集团的堕落派外，其余同学也都瘫坐在操场上。 乔生站在中央，看着成绩单，又放肆地训起话来。 “瞧瞧，瞧瞧你们这成绩，都他娘的不行啊。” “两个班男生，就三个优秀。” “这体质就是欠练！” “江青华、李峥、杨睿，你们仨以后不用长跑了，上课直接领篮球儿吧。” 滚地的男生们难免冲这三位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今后，他们的体育课就等于篮球了。 然而，李峥却“嗖”一下举手了：“不，我要跑。” “……”乔生咽了口吐沫，“那你跑吧……” 江青华也紧跟着说道：“我也跑。” 乔生阴阳怪气看着二人，又扭头望向篮球场瞎玩的女生，这便又骂出来了，“你们他娘的是馋姑娘吧？” 只见江青华满面正气点了点头：“不是的乔老师，跑步比姑娘有趣。” “嗯，我喜欢跑步。”李峥应和道，“尤其是与江青华的较量。” “可以……可以……”乔生哑口无言，继而转向另一位跑进3分20的三班同学，“那杨睿，你还跑吗？” “啊？” 本还处于篮球窃喜中的杨睿同学瞬间懵了：“不关我事啊，乔老师……” 乔生咧嘴一笑，这便在册子上一勾：“算了，你一个人打篮球也没劲，你也跑吧。” “哎呀！我好努力才跑进优秀的。” 笑声中，乔生大臂一挥。 “都歇够了吧，他们仨可以打篮球去了，其他人过来练跳远儿了。” 两个班的男声，瞬间就笑不出来了。 刘新带头呼喊道：“不是啊乔老师，现在这腿怎么跳吗？” “怎么着，能打篮球不能跳远？”乔生骂道，“你懂个屁，这会儿练才最有效，你他娘的学过运动学么？” 一通悲鸣中，男生们被迫起身，眼看就要走向跳远场地。 此时，忽然一个人揪了刘新一下，而后指向了操场入口。 刘新顺着望去，是刘晓东，刚出教学楼，似乎正在剔牙，可能是水果吃多了吧。 但这不重要…… 他立刻回头，与几个男生对了个眼色。 这是男人之间的默契。 确定过眼神后，刘新当即举手道：“乔老师，我突然想拉屎。” “拉你娘的拉！”乔生扭头就骂，“还‘突然’，给谁装孙子呢？” 另一个男生也举手：“乔老师，我也想拉。” 接着是杨睿：“我也是，乔老师。” 四五个男生先后举手，很明显是故意的。 乔生的火儿登时就被拱了起来。 用空前洪亮的声音破口大骂： “诶！你们他娘的想造反是吧？” 刚骂完，几个男生同时低头收声了，似乎又很想笑，憋得浑身发颤。 他乔生还没被这么羞辱过，火已拱上了头。 “笑你妈笑，再笑全他娘的给我跑圈去！” 话音刚落。 “咳！”一个同样剧烈的咳嗽声传来。 乔生一个哆嗦，扭头回身。 操场入口处，一个男人沉着脸，远远挥了挥手：“小乔，过来一下。” “卧艹……”乔生顿时蔫了，揉着后脑勺，慌慌张张哈着腰小跑过去。 “哈哈哈哈！”刘新这才大笑出来，接着喊道，“兄弟们，拿篮球去。” “谁带了？” “不会从女生那里抢啊？” “刺激！” “走着。” 之后，刘晓东训了乔生足足20分钟。 关键词无非是评示范校、校园文明，口癖，以及职称，反反复复转着圈的说。 待乔生揉着脑袋回来，已经找不到人了。 再一看表，没几分钟就该下课了。 乔生看着四处打球疯跑的学生，最后也只揉了揉脖子，自己也笑了起来。 “这他娘的……一届比一届骚啊……” 虽然打篮球是很好的放松，但李峥其实并没有去，而是趁着上课时间，早早独占了教学楼二层的男厕所。 沐浴更衣。 只因，马上就要到那个期待已久的神圣时刻了。 下个课间过后，他将迎来物理竞赛的起点。 在陶老师的办公室，展开第一次竞赛培训。 这一刻，李峥已等了太久太久。 甚至整个人，都被熏成了化学的味道。 为了即将到来的那一刻，他必须保证身体与心灵的双重洁净。 当然，沐浴更衣有些夸张。 其实就是溜进教室，拿些小可的湿纸巾擦拭裸露的肌肤罢了。 李峥清洁到一半的时候，江青华也来了。 毕竟，他也有独占厕所的理由。 二人相视一笑，各自在各自的地方，擦拭起各自需要清洁的东西。 “对了，青华。”李峥对着镜子，小心地擦拭着发际线，生怕伤害发囊，“林逾静的物理水平，应该已经到很恐怖的程度了吧？” “具体我也不知道。”江青华低着头说道，“反正每次她跟陶老师的对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嗯……”李峥嘟囔道，“那这样，我们两个一起讨论做题，不理她，免得受到伤害。” “啊？”江青华惊道，“在我的设想中，是你们两个讨论做题，不理我才对的。” “不可能的……”李峥黯然低头，扶着洗手池叹道，“和她讨论，只会被智商嘲讽，我已经能想像到，她翻着白眼说‘唔，这都不会’的语气了。” “这……好像也不是很可怕吧？” “不行，我现在还太弱了，不能暴露实力给她机会虐我。”李峥最后洗了洗手，扭身朝外走去，“还是我们两个一起自强吧，争取早日追赶上她的境界。” “我……其实……并没有这个目标……”江青华刚说完，便又自行叹道，“算了，今天我也跑的挺痛快的，给你当一段物理陪跑吧，” “谢谢，你是个好人。” “不要乱说这种话……” …… 回到教室，依然没有打下课铃。 现在去陶老师办公室还太早。 李峥便偷偷取出了手机。 作为龙珠群的群主。 他其实从来没有管理过。 一直都是几位勤恳的管理员在忙东忙西。 李峥连垂帘听政都不算。 但窥屏，其实是很频繁的。 之前他已经确认，龙珠群是有季节风气的。 化竞的时候，大家不仅讨论化竞，还把头像和昵称都改成了化学相关的东西。 而在化竞结束后，物理之风已徐徐吹来。 与化学不同，物理爱好者更多一些，而且他们的趣味，也更加深邃。 此时的讨论纷争，已然陷入了白热化。 【气宗·岳不群：物理图像才是万物之起源！】 【剑宗·封不平：气宗狗贼故弄玄虚，数学技巧才是核心！任何物理过程都是微分和积分。】 【明教·波斯总坛：华山派都是渣渣，随我刷尽俄罗斯圣火妖题，国金自然入手。】 【越女·阿青（∞）：我的特色是什么来着……】 【大理钴氏·段誉（钴神）：AllHail！】 【逍遥派·无崖子（灼）：你也配姓段？】 【灼被管理员禁言10分钟。】 李峥看着这一系列的纷争，毫无疑问，眼儿一瞪，妙了起来。 还有，大家都不上课的吗？ 一番寻找之下，李峥才找到了一个名为《请选择自己物理门派》的群文档。 这个文档也是高人所做，非常适合萌新入门—— 【物理竞赛在即，江湖纷争又起】 【刀剑无眼，为了避免误伤，请根据自己的立场，及时投入各大门派】 【1：华山气宗】 〖以气驭剑，以物理图像为基，进行解题的宗门。〗 〖有些玄学的意味，需内功（物理解析能力）达到一定造诣，方能悟道。〗 〖如今人丁稀落，已被剑宗压制。〗 【2：华山剑宗】 〖天下兵器，以剑为尊，正如物理竞赛，以数学算力为尊。〗 〖剑宗便是一个强调剑法（数学算力）胜过内功（物理图像）的宗门。〗 〖剑宗的修炼十分简单粗暴，即便是物理新人，也可以立刻上手学习屡试不爽的初级华山剑法（微积分）。〗 〖然，剑宗的修炼虽前期进展飞快，却会很快达到瓶颈，真正做到精通的人，少之又少。〗 【3：少林寺】 〖入少林者，先修心性，再练武功。〗 〖入寺要求：无执念，不偏科，大巧不工，稳扎稳打。〗 〖修炼方法：深入藏经阁，按照考纲要求，一本本学习物理教材，一套套做题，不求多，不贪快，只求走一条最正的路。〗 〖然，太费时间了。〗 〖因此，只有从童子功（初中）阶段开始修炼，持之以恒，才能在江湖上有所建树。〗 【4：明教】 〖入明教，不需要任何前提，也没有任何道理，只需要遵从以下三件事——〗 〖刷题，刷题，还是刷题。〗 〖其中，专刷俄罗斯题目的一脉，被称为波斯总坛，其实力难以估量，并不一定很高，但做起题来，一定很妖。〗 〖明教同时也是公认的邪道，经常有人在刷题过程中陷入绝望，继而退隐江湖。〗 〖但能杀出来的，必定是强者。〗 【5：逍遥派amp;灵鹫宫】 …… 【各门派名号有限，望诸位高手速速认领】 【根据群内高手的讨论和投票，以下名号，已由官方钦定——】 【阿青——吴数】 〖没人见过阿青，也没人知道她用的什么武功。〗 〖江湖上，只留下了她一人一剑，砍翻一支军队的传说。〗 〖AllHail。〗 【风清扬——归见风】 〖归见风，人称风神，初三即入选数竞国家集训队，行踪缥缈，随缘参赛。〗 〖据传，其剑法（数学）已经达到了无招胜有招的境界，任何物理题，只需要扫一眼，便可化为数学题，接着随性一剑，便是答案。〗 〖风神也如风清扬一般，其剑法早已举世无双，却对江湖纷争无甚兴趣，遗世独立。〗 〖顺带一提，风神初中就拿到了蓟大的保送……〗 〖再顺带一提，风神今年15岁……仁大附早培班头名……〗 【无崖子——欧星灼】 〖懒得说这逼了，就这样吧。〗 …… 李峥看着这些物竞传说。 已经流出了口水。 妈的，太对味儿了。 剑宗气宗什么的都是狗屁。 要么少林，要么明教。 李峥一路翻到文档末尾，能认领的角色已然不多—— 【以下名号尚且空缺，各位高手请自取。】 〖游坦之、宋青书、尹志平、虚竹……〗 妈的怎么都是这样的…… 眼见这个名单，李峥也没了选择，只好领了【虚竹】，改了ID。 【少林寺·虚竹（李峥）：诸位前辈，小僧来了。】 这话，毫无疑问。 很羞耻。 但李峥是个认真的人，既然扮演虚竹，就要踏踏实实的从少林寺打杂的身份开始，一步步修成正果。 【衡山派·左冷禅：美神谦虚了……】 【峨眉派·郭襄：李峥你也太低调了，要不咱们商量一下，直接发他一个达摩好不好？】 【少林寺·虚竹：郭施主过誉了，小僧现在什么武功都不会呢。不水了，这就去藏经阁。】 【逍遥派·无崖子（灼）：@少林寺·扫地僧，你可以出场了。】 【少林寺·扫地僧：！！！虚竹小和尚别跑，老僧这里有几十斤秘笈，我看你骨骼清奇，不如200块钱，便宜卖你！】 扫地僧说话的同时，发出了两大摞物理教材的图片。 貌似真的有50斤。 这位扫地僧大概是上届的物竟大佬，这些教材留着也没用了。 李峥又细看了一番，也的确都是物竞用得到的教材。 虽然有几本自己已经买了，但要把其它的全买下来，没个几千块是不可能的。 【少林寺·虚竹：扫地师父，这秘笈包邮吗？】 【少林寺·扫地僧：太重了，包不起，你得来我阁里取……】 【少林寺·虚竹：也好，辛苦师父给个地址，我让我方丈父亲，玄慈大师开车去取。】 扫地僧很快发了个地址。 同时忍不住吐槽。 【少林寺·扫地僧：虚竹小和尚，咱们入戏是不是太深了。】 【越女·阿青：哈哈，就这样，挺好玩的。】 【少林寺·虚竹：那小僧去念经了，今后也请大家尽量代入这个交流环境，共筑物理盛世。】 【逍遥派·无崖子：那你给我个管理。】 【少林寺·虚竹：施主再会。】 水透了群，下课铃也响了。 不知不觉，李峥身上又多了一重弘扬正派学风的责任。 可不能让剑宗气宗那类剑走偏锋的路子成为正统。 至于风清扬，倒也值得关注一下。 15岁，初中就拿下国奖，进入国家集训队…… 话说这仁大附，到底有多少妖人啊。 只可惜，这人很少水群，想必是个呆人，远没有史洋那么妙。 191 回来了，全都回来了 4点整，林逾静、李峥和江青华，拿着各自的书本，进了物理教研组。 林逾静在前，李峥和江青华兄弟联盟在后。 联盟原则很简单，物理问题内部解决，不要被林逾静鄙视，也不要给她装的机会。 陶菲菲也早就有所准备，见三人来了，直接将一把钥匙和一沓钉好的资料甩给林逾静。 “这是几道实验题，你先去实验室准备一下，我给他俩交代完了就过去。” 林逾静却并未伸手去接，只背着手道：“今天想做真题。” “哦……”陶菲菲也只摊了摊手，“都行，你开心就好。” 没办法，她对林逾静也只能这样了。 不仅是她，就连她认识的所有人里，能指导林逾静的也屈指可数。 至于她本人，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更多的时候不是在教林逾静，而是作为一个“习题收集工具人”而存在着。 陶菲菲这便坐下晃了晃鼠标打开电脑，稍有些调侃地问道：“预赛、复赛、决赛、IPHO，俄罗斯，这次想来套什么风味的？” “都……都行……”林逾静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在旁边桌子上摆放着文具，瞥向李峥和江青华这边：“他俩呢？” “他俩也得单论。”陶菲菲扭过椅子，转望角落里缩着的李峥和江青华，咽了口吐沫，“你俩……躲这么远做什么？” “冷。”江青华没敢直视陶菲菲。 “嗯，这里靠暖气近。”李峥跟着点头。 陶菲菲毕竟是个教物理的，没点智商不会选择这个工作。 很明显，李峥和江青华自知与林逾静的恐怖差距，根本连物理上的接近都很谨慎。 陶菲菲也不多言，只抬了抬眼镜，微微一笑。 “那一个个说吧。” “青华现在的目标是冲预赛出线，我建议还是做预赛卷。” “要不李峥你也跟着做一下？” “可以。”李峥举手道，“但是近10年的我都做完了，非要做的话就做08年以前的吧……” “？？？” 陶菲菲、林逾静和江青华同时慌乱起来。 “唔！还说你没准备？”林逾静第一个骂了出来。 说好了让两个月的，骗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李峥连忙抬手，表情不自觉地悲怆起来，“那段时间，我做物理题纯粹是一种发泄，集训最后一周，也确实稍微看了些竞赛教材，不然没有面对第二天的勇气。” 这话，陶菲菲和江青华自然是完全无法理解的。 但林逾静，却能品出其中的味道。 试想一下，如果把她关在一个地方，做24天化学题。 怕是已经疯了吧。 陶菲菲这边，满脸惊疑，显然还不太相信：“预赛题不止有全国卷，有的时候各省也会自己出，近十年怎么也得有上百套卷子，你都做了？” “网上能找到的基本都做了。”李峥如实答道。 “……好吧，不愧是你。”陶菲菲苦笑一声，继而问道，“那你现在做预赛卷大约能拿多少分？” 听到这个问题，李峥首先审视了一下评分。 【物理：207】 这是做过那些预赛卷后，又吸食了张小可物理补给的结果。 至于这能拿多少分，自己也说不准。 “不知道……应该在130以上吧。”李峥给出了一个谨慎的预测。 “这样的话……你还是做复赛卷吧，08年以前的题都太老了。”陶菲菲说着在电脑上搜索起习题，“青华你还是……” “那我也试试复赛卷吧，偶尔挑战一下。”江青华说话的同时，与李峥眨了眨眼，真兄弟同进同退。 “也好……”陶菲菲也没有反对，只是抿嘴摇头。 差不多该打击一下江青华了。 毕竟，江青华与林逾静的水平，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 假如江青华的物理水平是50。 那么林逾静的水平，不管是500还是500000，对江青华来说，都是一样不可理解的。 根本就没法让江青华认清自己的实力。 现在浸淫了几个月化竞的李峥回来了，由他做参照物，让江青华认清自己刚刚好。 陶菲菲倒也不是瞧不起江青华，主要是对于普通学生来说，精力投入在竞赛上，实在是太不明智了，早退水早踏实。 陶菲菲这便搜索起合适的试卷，顺口问道：“逾静也一起做复赛？” “唔。” 林逾静瞬间失去语言功能，进入战备状态，拿出心爱的淡蓝色签字笔，拧开检查起笔水高度。 李峥见状，只心下暗骂。 林逾静现在的所作所为，相当于将战列舰全副武装，只为与渔帮小艇交战。 妈的有必要这么认真的么？ 不就是化竞初赛考得没我好么。 还真是心胸狭窄啊，叶城主。 李峥本来因为合作演出的事情，对林逾静的态度才刚刚有些好转。 此时，再度进入战备状态。 毫无疑问。 接下来，是战争。 与林逾静每次做相同一套题，都是战争。 对待正式比赛，李峥是不会开启思维加速的。 因为那是为了荣誉的竞技。 但面对与林逾静的战争，不管多少次，他都会不择手段。 面对战争，没人会心慈手软。 很快，三份热腾腾的卷子滚出了打印机。 陶菲菲一面分装，一边讲解起来。 “李峥刚来，我重新讲一遍竞赛流程吧，物竞跟化竞还是有些不同的。” “第一，就是参赛的人数很多，竞赛强度也比化竞高上很多。” “明年4月开始的是预赛，谁都可以报名，我们蓟京一般都是自己出预赛题的，比高考略难，但不会难太多，李峥你做过很多套了，相信你已经有理解了。” “预赛结束后，蓟京物理学会会根据具体的报名人数，选拔5%—8%的人进入复赛。” “复赛理论部分，为全国统考，去年改制后，理论考试满分为320分。” “需要注意的是，复赛考题难度远高于初赛，可以这么说——初赛只是为了选拔出认真学习物理的人，而复赛是在选拔具有物理天赋的人。” “其中，理论成绩排名在前70名左右的人，可以进入实验阶段，争夺省一和决赛资格。” “一般而言，前50名左右将获得省一，前20名左右可以进入省队。” “之后的全国决赛和国家队集训，大抵与化竞相同。” “其中，集训考核成绩前五名，将代表我国参加IPHO。” “第六到十三名，将代表我国参加APHO，也就是亚洲物理奥林匹克竞赛。” “这两个国家队的成员，都不限制地区，全是一个学校一个班的都可以。” “李峥你这边还有什么问题么？” 李峥早已听得心潮澎湃。 不愧是物理老师，说的比俞鸿孙乐秧清楚多了。 同时，他又有些小慌张。 莫名感觉到，最远的距离，不是国一和省三。 而是我去IPhO，你去APhO…… 当然，问题他也是有一些的。 李峥当即问道：“就是说，蓟京省队成员，将直接根据复赛成绩决定，不必再集训选拔了？” 陶菲菲点头道：“对的，实验这部分，已经在复赛考察过了，不再进行考察，不过集训拔高还是会有的，一般也都参加，偶尔有强过头的人，不参加也拿他没办法。” “唔。”林逾静闻言又晃着腿嘚瑟起来，“还是物理好。” “不愧是逾静啊。”江青华贴着暖气叹道，“我的目标现实一些，能拿个省三就好了。” 陶菲菲闻言抬了抬眼镜，语气也跟着严肃起来。 “省三也不容易的。” “这，可是物理。” “拿我们刚印出来的这套题来说吧。” “首先，复赛题的难度就已经极高了，而且起伏很大，换算成百分制的话，低的时候全市第一可能都不到60分，高的时候偶尔能有80分，能到90分，就已经非常罕见了。” “至于你们马上要做的这套，是2015年，第32届的复赛真题。” “这套题的难度偏低，大概排在近些年的倒数第二。” “当时还没改制，这套理论题的满分是160。” “为了方便，我给你们都换算成百分制来说。” “当时的全市第一，分，不算实验的话，分。” “全国第一我也不知道，大概也不会超过75分吧。” 陶菲菲几乎不打磕巴地，就将160分制的分数换算成100分制。 虽然不是什么复杂的计算，但这个心算能力也可见一斑了。 转眼间，她已将卷子分成三份，辅以两张答题纸和两张草稿纸。 “还有问题么？”陶菲菲最后问道。 “有。”江青华忽然举手，“这个……省三线大概多少？” “这个……没人关心吧……”陶菲菲挠了挠头，“十几分二十分？差不多就这样了。” “了解了。”江青华说着，也掏出了自己的计算器，“我朝着20分努就对了。” 李峥看着似乎很有决心的江青华，不知为何，恍惚看到了曾经的梦溪老师。 如果一上来就这么聊的话，分数将很可能是个位数…… 陶菲菲也不好打击江青华，就此起身分发起试卷，一上来就推给了林逾静：“逾静，我对你的期待是65分，这个分数可以保证进省队了，更何况还有四个月的时间可以复习。” “唔。”林逾静接过试卷，全神贯注之中，语言能力进一步离她而去。 之后，陶菲菲将第二份卷子给了李峥：“李峥，这份卷子已经进入了天赋选拔阶段，考虑到你还没开始系统性竞赛学习，我对你的要求是35分，只要你现在高于这个分数，我就有信心带你冲省队。” “全力以赴！”李峥早已听得鼻孔冒火。 妈的不愧是陶老师，这话说的比老孙霸道多了。 35分对么？ 老子混了这么久，竟然要为这个耻辱性的分数而搏命？ 来吧，倒要看看这题有多虐。 最后，陶菲菲把第三份卷子发给了江青华。 “20分太难了，14分吧，14分咱们就冲省三。” “好！”江青华兴奋拔笔。 “如果低于14分的话……”陶菲菲暗暗抬了抬眼镜，“希望你快些投入高考复习，就不要再想竞赛的事情了。” “啊……”江青华一声轻叹。 此时才意识到。 原来这次考试的真正目的。 是劝退自己。 江青华不禁两眼一红。 我这两个月的学习，就如此不堪么陶老师？ 俄罗斯妖题我都翻烂了啊。 妈的，不行。 14分。 就14分，总有办法得到的。 就此，三个人为了“碾压李峥，确定绝对地位”，为了“与林逾静战争更多胜利”，为了“证明自己”。 同时，展开了紧张的答题。 一时之间，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揉纸的声音。 陶菲菲对此并不关心，这便打水续茶去了。 办公室内，李峥毫不犹豫地开启了思维加速。 112倍速。 解封！ 【第一题】 【在太阳内部存在两个主要的核聚变反应过程：碳循环和质子-质子循环。】 刚读到这里。 李峥就感觉不太对…… 不应该是小人推车，小球浮水，弹簧使劲一类的问题么…… 咋一上来就玩核聚变了…… 【其中，碳循环是贝蒂在1938年提出的，碳循环反应过程如图所示。】 【图中p、+e和en分别表示质子、正电子和电子型中微子】 李峥逐渐慌乱起来，顺便看图。 那是一张由碳-12，氮-13，未知物Y，氮-14，未知物X，氮-15，六种物质组成的环状循环图，首尾相连，解释了太阳内部的碳循环过程。 其间，每个步骤伴随着质子、电子以及中微子的进出。 明明是物理过程。 李峥却品出了化学成环的味道。 他吓得晃了晃脑袋。 不好，化学中毒太深了。 GTMD周成环。 将周成环的笑脸挥去后，他继续审题。 越审越慌。 题面最后已经变成了这种东西—— 【已知+e、MeV/c2、（1u≈MeV/c2）】 【（1）写出X与Y代表的核素。】 【（2）写出一个碳循环中，所有的核反应方程式】 【（3）计算完成一个碳循环过程，释放的能量】 审题结束的李峥，难免有些呆滞。 这真的是高中生该探讨的问题么？ 物竞预赛题和复赛题之间的跨度，也太恐怖了吧？ 稳住，稳住。 虽然这种题型从没见过。 但既然处在这里，凭借自己现在的物理知识应该是有解的。 仔细看图…… 虽然恐怖，但其过程无非是质子、电子和中微子的进出。 每种物质，无非也是由这些东西组成的。 想到这些，李峥曾经苦啃的无数化学知识也冒了出来，尤其是《物理化学》部分。 只要根据步骤，推算出X与Y的质子、电子和中微子情况，即可进行元素推断。 顺着图示循环，李峥首先看到了Y，Y在加入一个质子后，变成了氮-14。 氮-14是由7个质子和7个中子组成的，也就是说，Y比氮-14少一个质子。 也就是说Y的质子数为6。 到这里，瞬间变成了初中化学。 质子数决定了元素种类，质子数6对应的只能是碳了。 此外，除了6个质子外，Y还有7个中子。 因此，Y=碳-13。 做到这里，李峥连眼儿都没瞪。 呵！ 也只是看起来比较可怕罢了。 稳住去做，手到擒来么。 顺着这个方法，他也轻松得出了X为氧-15。 第一问迎刃而解，洞悉了整个碳循环后。 第二问要求写出的核反应方程式，也逐渐成为了送分题。 那么，难点也只剩下第三问，计算整个过程的能量释放了。 瞅瞅这道题，充满了质子和中微子的进进出出，让你计算释放的能量。 这还用想？ 爱因斯坦的爆炸头都压不住了。 E=mc2招呼上。 （释放能量=质量X光速的平方） 只需要算出损失物质的总质量m就好了。 纵览全图，总共损失了4个质子、一个氦-4，以及两个正电子。 此时再扫向“MeV/c2”、“”这些恐怖的数字。 这不把质量都给出来了吗。 为了方便计算，连光速的平方都帮你放在分母上了。 至于MeV，是一个能量单位，代表的是兆电子伏特（ev），纯粹是个单位，不用管。 因此，只需在答题纸上列出算式，而后打开计算器，啪啪啪一通便可得出最终答案—— MeV。 哇！ 太阳内部的核反应解开了。 这便是一个碳原子循环聚变的一生！ 遥想着太阳内部，一颗普通的碳原子，已经重复了这个过程，长达46亿年。 李峥不禁心潮澎湃。 同时，他又默默闭眼。 且听风吟。 回来了。 学习之妙。 物理之爽。 全部都回来了。 这就是我的本命物理。 再恐怖的题面也不要怕。 勇敢的面对它。 就算是林逾静，也屠给你看。 192 机缘来了 在李峥沉迷解题的时候。 他并不知道，江青华已经疯狂抓头很久了。 太阳？核聚变？核反应方程？ 江青华，乱了。 越乱，就越会被恐怖的题面迷惑。 越乱，就越难发现简单纯粹的解题思路。 不知乱了多久之后，江青华瞄向了第二题。 这是一道小球撞杆儿，算动能和速度的经典题目。 这个好，有套路。 动能、动量守恒的公式套上去就对了。 然而，他错了。 他并不知道，物理竞赛中。 越是看似恐怖的题，它其实越简单。 越是什么小球和杆儿之类的弱智玩意儿，反而越难。 比如人造卫星轨道，太阳核反应之类的东西，虽然题面很壮阔，但也只是考验的是你的应用代入能力罢了，只要把物理环境和简单的知识串在一起，总能轻松地给出答案。 反而小球和杆这些鬼东西，对你的考核精细到恐怖的程度—— 球撞到杆的哪里？ 杆会产生怎样的扭转？ 扭转到极限后，又会怎样摇晃回来？ 最终会停留在什么状态？ 对了，这个杆儿的两端，还各绑了一个小球儿。 这种复杂的状况，祭出微积分一步步分析，基本已成定局。 江青华在这个过程中，无疑越陷越深。 他开始深深地怀疑起自己。 为什么学了这么久，反而连小球细杆这种弱智题都搞不懂了？ 苦痛之中，江青华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噜起来，有些扛不住了。 其实，这道题着实也难了李峥很久，远比太阳核聚变要久。 只因计算步骤，实在是太复杂了，比数学考试还要难很多。 至于林逾静…… 她用了一种角速度和角动量的奇特的方法完成了解题，完全绕开了过程分析和求导计算，早已开始做第三题了。 这三种境遇，也完全体现了三个人的风格。 李峥：A→B→C→C……→C 林逾静：A→（奇怪的思路）→Z 江青华：A→？→B→？→A？→C？→……→？？？ …… 办公室内的战争打的火热，办公室外却很悠闲。 陶菲菲打水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了接受采访归来的俞鸿。 虽然平日没有太多的交集，但面对竞赛，面对对于如何培养李峥和林逾静，俞鸿破天荒地热情起来，拉着陶菲菲就不让走了。 “小陶，你可千万别小看李峥。” “这个人的进步速度非常恐怖。” “而且他是全方面，没有知识死角的进步。” “最后赢了李峥几分的那个史洋，可是从小就泡在化学实验室，多少年一遇的化学天才。” “结果李峥的理论分不还是比他高？要不是实验机会有限，结果还不好说呢。” “你就听我的，直接给李峥树一个最高的目标，往前冲就对了。” 陶菲菲听得连连点头，但也有些不以为然。 在她眼里，化学竞赛与物理竞赛的差距，大概相当于亚运会和奥运会的差距。 差距的核心在于，化学有大量硬吃的知识点，而物理更拼天赋。 这就导致那些真正的妖人，根本没精力也没兴趣投入化学竞赛，只有物理竞赛才能提供给他们施展才能的舞台。 李峥化竞得到如此恐怖的成绩，其核心原因还是他本人恐怖的学习强度。 论起思维天赋，他当然也不赖。 只是，他将要面对的，可是一大群林逾静级别的妖孽啊。 当然，陶菲菲也不好直面跟俞鸿杠，最多只敢阴阳怪气。 “那俞老师，我请教一下啊。”陶菲菲搓着水壶，不紧不慢问道，“您看啊，化竞初赛，李峥和林逾静一个第二，一个第七，大概差了5分对吧？” “是，我也没想到李峥更高。”俞鸿连连点头，“你要知道，当时史洋又比李峥高了五分，之后不过一个月的功夫，李峥的国决成绩完成了全面反超。” “是是是……但我想问一下……”陶菲菲抿嘴道，“就以化竞初赛为时间节点，假如李峥投入学习化竞的精力是100，那林逾静大概是多少？” “……”俞鸿眉色一紧，想了很久后，才抬起手，比划了一个2。 “20？”陶菲菲问道。 “2。” “……” “……” 两个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其实这个2，我已经说的比较保守了……感觉她打篮球都更用心一些。”俞鸿摇头叹道，“没办法，我这辈子没见过林逾静这种程度的。” “您这么一说，我反而对林逾静的期待更高了……”陶菲菲倒抽了口凉气，说道，“您要知道，面对物理竞赛，林逾静的投入……是100。” “妈呀……”俞鸿惊得张大了嘴，“那你……还教得了吗？” “哎！”陶菲菲痛苦地拍了下大腿，“太难了，她偶尔有问题……我根本都听不懂在问什么……我都怀疑我这个研究生是假的……” “还好她没问过我化学题。”俞鸿劫后余生，冲办公室努了努嘴，“现在他们干啥呢？” “做复赛题，相当于你们化竞的初赛吧。”陶菲菲小声道，“俩人较上劲了呢。” “正常，化学也偶尔较劲。”俞鸿不觉变得期待起来，“是真题么？你知道分数线么？” “真题，我都知道。”陶菲菲摇头道，“不过我大概能猜到结果。” “呵呵。”俞鸿眼睛一眯，轻轻拍了拍陶菲菲，“你还是太年轻了。” “……” “结果出来了再找我聊聊吧。” “来不及的俞老师，这套题得做到晚上7点多……” “没事，我等你。”俞鸿也便掏出手机，吞了口口水，“好久没吃烤肉了。” “……”陶菲菲意识到，俞鸿又要在学校吃什么可怕的东西了。 俞鸿此时，已经摆弄着手机远去了：“那我订个6人份了啊，好歹有俩大小伙子呢。” “您……破费了……” …… 陶菲菲进了办公室，见三人都在努力解题，本意是不想偷窥的。 但还是忍不住。 作为一名物理教师，她对自己的判断力是十分自信的。 这种自信不是天然拥有的，而是在一次次预测与结果的比对中磨练出来的。 李峥35，江青华14，林逾静75。 这便是她预测的，三个人最佳发挥的水准。 现在已经开始二十多分钟了，大概能看出一些端倪。 陶菲菲就此悄咪咪地溜达到林逾静身后。 少见地，林逾静没有发现她的偷窥，依然在低头认真验算。 陶菲菲粗扫着答题纸，眼见前三道题颇具美感的答案，只稳稳点头。 不愧是林逾静，大概第五道题才会感觉到难度吧。 接着，陶菲菲又溜达到了江青华身后。 看着他白茫茫的答题纸，和凌乱稀疏草稿纸。 陶菲菲笑而不语。 搞复赛题，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啊。 最后看李峥。 只一眼，陶菲菲便慌了起来。 草稿纸已经快写满了…… 就连答题纸也写了不少。 但只是前两道题都给出了完整答案，后面的题目都只有一些琐碎的步骤，距离答案还很远。 这是什么套路，脏分题魔吗？ 所谓脏分，就是明明不会做，但可以写很多似是而非的东西，哪个点撞上了，便能捞个一两分。 陶菲菲不禁抬了抬眼镜，仔细看去。 她发现李峥并非是硬写知识点，答题纸上给出的步骤八成都是没问题的。 只是，他空有思路，却不知如何推算下去。 即便如此，陶菲菲也甚是满意。 李峥比她想像的要灵动许多，思路很开阔，现在只是差在技巧，培训一下，省一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怀着这样舒适的心情，陶菲菲重又坐到电脑前，筹划起今天要留什么作业。 轻松写意的她并不知道，李峥已经陷入了绝境。 乍看之下，李峥似乎扫题扫得很快，20分钟就搞了这么多出来。 实际上，李峥已经开了足足1分钟的加速了，相当于狂做了两个小时的题。 答题纸上这些琐碎的步骤，几乎是他能答出来的一切了。 李峥也早已自估了分数，这个卷面，最多最多，也就30多分。 面对这个结果，李峥唯有低头苦叹。 不愧是陶老师，这个估算，真的是准啊…… 他本是可以继续开加速的。 但那没有任何意义。 就是做不出来。 原因无它，全在数学。 实际上，卷面上70%的题，李峥都有解题思路。 但真做起来，很快就被数学计算卡住咽喉了。 有人说，论思维量，数学竞赛是物理的6倍。 论计算量，物理是数学的6倍。 现在看来，那个逼说的很可能是对的。 此时，李峥方才理解了剑宗与气宗的争端。 如果物理思路是内功，那数学水平就是剑法。 我虚竹小和尚，才初出茅庐，懂个毛个剑法。 偏偏还遭遇了，天山童姥林逾静这样的恐怖高手。 就算再加速50个小时……也干不过她啊。 这一次，怕是真的要被她踩在脚下，疯狂摩擦一阵子了…… 正当李峥绝望的时候，江青华突然憋屈举手。 “陶老师……想上个厕所……” 他其实从见到这些题开始，腹部就有些不适，已经憋了很久了。 陶菲菲头也不转说道：“去吧。” “那……我手机放这里了。”江青华这便起身，将手机拍在了桌子上。 “不用。”陶菲菲摆手道，“我相信你不会找答案。” “还是留下吧，我怕自己忍不住。”江青华点了个头，这便转身要走。 “等等！”李峥突然嗖地一下拉住了江青华的胳膊，“是拉屎么？” “……”江青华一阵愕然过后，木木点头，“是……” “正好，凑个伴儿。”李峥也便起身，也便放下手机，同时冲陶菲菲说道，“我俩结伴，互相监督，绝不偷看答案。” “行了……快去吧……”陶菲菲匆匆挥了挥手。 “唔……”林逾静却也机警地侧头望向桌上的手机，显然还有些怀疑。 “哦？”李峥揪着江青华，冲林逾静问道，“你如果信不过我们的话，我们可以憋着。” 江青华捂着肚子，一脸苦楚：“大哥……不要带上我，我这不好憋的啊……” 林逾静看着二人的样子，也只好咬牙扭头：“快去快回，作弊是小狗。” “好。”李峥这便拉着江青华出了办公室。 刚一出门，江青华就加快了脚步，直奔三层的男厕所。 李峥的步伐却有些游离，作为一个深思熟虑，且经验丰富的人，他不禁问道：“你带纸了么？” “没……”江青华已经喘着粗气小跑起来，“不行了不行了……你带了么？” “我也没带。”李峥双眼一亮说道，“那我回去取纸，你先去好了。” “成。”江青华已经不顾形象，迈开大步冲向厕所，口中不住地说道，“可千万别忘了我啊，本来就没带手机。” “不会的，你先努力，我去去就来。” 李峥回过话后，火速回身冲向楼道，一路狂奔下楼，冲进了图书馆，连招呼都没打，便直奔最冷门的教材书柜。 目标只有一个——《高等数学》。 毫无疑问，天下最通用的剑谱，唯有《高等数学》。 在李峥原本的计划中，也是早晚要抽半个小时硬吃高数的。 但战争，总是来得毫无准备。 突遇天山童姥，正面硬刚只有死路一条。 好在，中间杀出来一个江青华，创造了拉屎的机缘，可以拖个20分钟。 就好像被绝世高手追杀坠崖，巧入练功秘境一般。 这20分钟的机缘，一秒钟也不能耽搁。 练剑！全部用来练剑！ 李峥三两下翻出了无人问津的桐济版大绿皮高数书，而后直奔到门口台前，冲着老大爷火急火燎说道：“麻烦老师借我一些卫生纸。” “……”老大爷看着绿册子，有些茫然，“借卫生纸可以……借高数书也可以……但同时借这两样……我就有些看不懂了。” “情况紧急，我回头再解释。” “好吧……”老大爷这便翻出一卷卫生纸推给李峥，“我斗胆推测一下……你大概是要在拉屎的时候看高数吧？我在学校待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能将这二者结合的，佩服，佩服。” “多谢老师。”李峥抄起卫生纸便冲了出去，跑进楼道才想起回头喊道，“别告诉林逾静！” “……” …… 三层男厕所。 江青华才蹲下一分钟，便听到了李峥的粗喘声，以及隔间被打开的声音。 紧接着，一卷卫生纸从隔板底下递了过来。 “多谢多谢！”江青华接过卫生纸，很是感怀。 仔细想想，厕所的隔断，为什么底下的设计总是空出一段距离呢？ 这段距离，偏偏又刚好能让手通过，刚好比卷装卫生纸更高一些。 细思极妙。 这个设计，真是太有人情味儿了。 江青华感怀之间，李峥已经蹲着翻开了高数书。 之前欧星灼和吴数提过，物竞在国决前，对数学的要求，除了高中数学知识外，只啃高数上册就基本够了。 现在，设拉屎时间还有15分钟。 全速之下，可以学习28个小时。 不知够不够用，先学再说。 真正的量子速读，开始了。 函数、极限、微分、积分，一个个啃过去。 可惜的是，眼下并没有纸笔和做题环境，李峥也只有强行心算，难度陡增。 就这么蹲了“一个小时”过后，李峥才勉强搞懂了函数的前几页，只感到举步维艰。 而且学习环境还极其恶劣。 味道就不说了，关键是现在蹲地这个姿势，非常不利于血液循环。 高数……果然是不好啃的存在，十几分钟再怎么说也不够用啊。 正当李峥有些气馁的时候，一个提示突然弹了出来。 【检测到持续学习数学达到1小时】 【入魔状态开启，数学学习效率提升50%】 李峥眼儿一瞪，信心大振。 理论学习时间相当于突破40个小时了。 修魔好啊，修魔就是好啊。 隔壁，江青华总能听到翻书的声音，他也只当李峥顺手抽了部漫画拉屎的时候看，毕竟平时就是这样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江青华只是单纯的发呆。 李峥却已经进入了“妙”个不停的超爽学习阶段。 无它，微积分是真的妙。 甚至可以说，微积分就是数学上的工业革命，就是工业里的蒸汽机。 以李峥自己的理解来说。 微积分之前的数学，数学是一柄直尺，经典而又富有美感，但只能测量宏观且不能有弯曲的东西。 微积分的出现，为这柄尺子赋予了弧度，也将尺子的精度深化到了微观世界，为人类科学，展开了指数级的延伸。 领略着其中的奥妙，李峥即便是蹲在厕所，也不禁频频喊妙。 18分钟后，李峥终于合上了书。 感觉学完了一个大一。 “妙啊……”他最后一次叹道。 “咳……”江青华在外面咳了一下，“完事儿了么……” “嗯？你是谁？”李峥下意识问道。 “你……还好么……” 李峥连忙晃了晃头。 因为沉浸学习太久，他都有些忘记之前在干什么了。 四望之下，他才想起来，自己原来是在拉屎。 和江青华一起。 为什么会来这里来着？ 对了，是为了做通那张卷子…… 还有手刃林逾静。 想到此，李峥假意擦了几下，起身冲水。 这次还真是学的太入了，腿都麻了。 待他把高数塞进衣服，开门出厕，见到江青华。 竟然有些多日不见的感触。 一便不见，如隔三秋。 同样都是一次如厕。 有人发呆。 有人已经迈入了数学的圣堂。 因为还在“测验”之中，二人也没再说什么话，这便回到教研组，继续答题。 李峥此时再望向那些卡住了自己的计算过程。 不禁笑了起来。 数学问题，通通都是数学问题。 几十个小时的高数学习，确实使李峥产生了质变。 但真做起题来，却也没有那么顺畅。 其一，他的高数学习，更多的只是掌握了基础工具，并没有太多实战巩固。 其二，物理复赛的数学演算量极其之大，很多题只看解题过程，甚至根本看不出这是一道物理题。 尤其是光学题，怎么看都是几何题。 好消息是，这些题虽然复杂，但主要集中在计算量上，计算思路并没有太多需要创新的地方。 计算不顺，不用怕。 算他娘的10个小时，不顺也顺。 物理数学气剑合一。 还怕干不倒她一个林逾静？ 193 又来了……又来了…… 不知不觉，天已渐黑。 学校从安静到喧嚣，又从喧嚣归于平静。 唯有三人握笔的手，始终未停。 办公室里，陶菲菲打了个长长哈欠，放下鼠标，擦着眼睛，瞅向电脑屏幕的右下角。 12月24日，7点10分。 “哎……”她不禁叹了口气。 27岁的平安夜，竟然是这么过的。 但听得耳畔嘶嘶的笔耕声，她又淡淡一笑，似乎得到了一些慰藉。 左右望去。 江青华一脸生无可恋，正侧趴在桌上，对着草稿纸枯燥涂写，不像是在计算，更像是单纯的发泄。 林逾静依旧聚精会神，与开始并无二致。 至于李峥，陶菲菲在看到他之前，先看到了他旁边的七八张密密麻麻，像是邪教经文一样的草稿纸。 “艹……”陶菲菲心下惊骂道。 这人在干什么？算原子弹方程吗？ 再看李峥本人，比开始答题时显得更加奔放，明明只是三个小时，却有些蓬头垢面的感觉，眼神更是早已痴了，时不时还傻笑一下。 这到底是什么？两弹一星元老也没这么拼吧？ 原来做题真的能走火入魔吗？ “咳……”陶菲菲赶紧咳了一声，“好了，时间到了。” 啪！ 林逾静瞬间撂笔。 平心静气，仰视前方。 有种绝世高手的大气。 这之后，江青华也撒了口气，任着笔从指间滑落下去。 李峥则眼儿一瞪，狠狠怕下笔，拿起自己的卷子欣赏起来，嘴里似乎在喊“妙啊”，但干涸的嗓子已发不出太多声音。 对他来说，这次考试，即便不算中间上厕所的时间，也足足开启了12个小时的加速。 并且，每个小时都有所提升。 放下卷子，李峥的第一反应也是检视状态。 【数学：136→168↑↑↑】 【物理：207→215↑】 哈！ 这是什么？ 以战养战啊！ 与高手过招就是够劲。 “好了，收卷子了，我这就判。”陶菲菲晃着头，揉了揉后脖颈子，“竞赛卷的过程分很细，我判也要判一会儿的，你们别着急。” “嗯。”林逾静第一个将答题送到了陶菲菲面前。 陶菲菲擦着眼镜，只粗粗一扫便笑了：“每道题都做了，可以可以，其实这种卷子设计的时候，就根本没指望有几个人能做完的。” 接下来，她收到了江青华的卷子。 方才发现，江青华竟也每道题都做了。 不过没一道做完。 甚至很可能没一道做对。 只是单纯的把他掌握的公式贴了上去。 然后瞎比填一个结果。 虽然江青华概念理解不透，计算能力不佳。 但论到考试的脏分技巧，着实有一套。 最后是李峥的卷子。 这简直就是江青华的Plus版。 卷面乱到混沌，密密麻麻涂涂改改，搞得跟草稿纸似的。 需要下很大的力气才能看明白。 陶菲菲也只好揉着胳膊苦笑道：“这可有的忙了，你们自己感觉能多少分？” “60来分吧~~”林逾静搬着椅子凑到了陶菲菲身旁，搓着手讥笑道，“先给李峥判。” “随你。”李峥哼了一声，“让着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吱吱吱吱！”林逾静扭头摆耳就做了个鬼脸。 “桀桀桀桀！”李峥还了她一个单纯的鬼。 “……”江青华卡在中间，委屈地低下头，退了一步。 你们怎么……总有新花样…… 桌前，陶菲菲拿起红水笔，展开了李峥的答题纸：“对了，俞老师也在等成绩，去叫她一下。” 李峥和林逾静丝毫不为所动，都紧盯着卷面。 江青华呆滞片刻后，默默回身，走了出去，安静到全程没有被发现。 不多时，江青华便搬着电烤炉回来了，俞鸿也随后拎来了两大袋子外卖烤肉。 不过房间里的人却没关注他们，只聚精会神在卷面上。 二人也忙放下东西，凑到了陶菲菲身后。 陶菲菲此时已经判完李峥的卷子，但圆珠笔还时不时在卷面上点一点，正在根据步骤分析算成绩。 片刻后，她大笔一挥，在卷头上写下了一个数字—— 67！ 写下这个数字后，陶菲菲直接扔掉了圆珠笔，转瞪李峥。 “我去……真就直接省队水平？！”陶菲菲吐沫星子都喷出来了，忙又擦了擦嘴，捧起答卷，“虽然卷面乱的可以……但能感觉到，你是在不断的提高，推翻自己之前的认知，我这个感觉对么？” “陶老师好眼力。”李峥微笑着点头道，“我正是以战养战，以题补脑，这大概是我到现在为止，做过最痛快的卷子了。” “真的，就你这个劲头……”陶菲菲放下卷子长叹道，“把你关屋子里，给你理论书和草稿纸，搞不好还真能算出原子弹核反应方程。” “唔……”林逾静不甘地抓了抓陶菲菲的胳膊。 陶菲菲窃笑道：“啊，是是是，有些过度称赞了。” 俞鸿紧跟着问道：“这是百分制么？省一大概多少分？” 陶菲菲这才发现俞鸿来了，忙起身答道：“对，我按百分制算的分，省一大概……不到50吧，全市第一名也就70分。” “哎……”俞鸿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哭该笑。 现在可算证明，李峥也足以挤入天才的行列了。 可为什么，这班子天才……就不能喜欢化学呢？ 陶菲菲这边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向李峥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高数？” 李峥嘴一张，便又合上了。 拉屎的时候？ 这么说不合适吧…… 这不得被广大高数挂科的同学打死。 而且这样有些太刺激江青华了。 李峥也只好勉强答道：“化学集训，闲来无事学的。” 反正，所有事情都推给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就对了。 “嗯，这就说得通了，虽然看解题过程还不太熟练，但能推出来也是水平了。”陶菲菲这才将卷子递还给李峥，嘴一咧，抬镜笑道，“很开心我的预测错了，现在开始，目标改变，你要进不去国集，可别说是我教的！” 李峥闻言神色一震。 好啊，这个目标好啊。 “谢谢陶老师！”李峥双手接过卷子，不仅充满感激，而且充满钦佩。 陶老师，其实你的预测，并没有错。 我拉屎之前，真的只是35分的水平。 谁又知道，会有这样的奇遇呢？ 怕不是史洋的学运吸多了，连命脉宝地都一起吸过来了吧？ 好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那么接下来…… 李峥眼儿一眯，瞥向了林逾静。 后者正轻轻咬唇，双手抓着衣角，紧张地看着陶菲菲判卷。 李峥笑了。 没记错的话，她的自估分数，可也只有60多分罢了。 如果超过65，那么叙述就应该是“70左右”才对。 因此很大概率，她的分数在65以内。 而我猛男李峥，足足67！ 这次总他娘的没跑了吧。 来了，来了。 就快来了。 “准备好了么？”李峥抑制不住兴奋，面颊微扬，“失去化学，失去很多；失去物理，失去一切。” “唔……”林逾静根本不敢去看李峥，也不敢去看卷面。 李峥不由得更加兴奋起来。 就是这样，只有在物理上击败林逾静，才是完全胜利。 李峥已经在想像起林逾静落败的样子了。 那一定是一次非常赏心悦目的高等炸毛。 还会有跺脚、咬手指，以及颤音连续“唔”。 为了迎接这一刻，李峥已经摸向了手机。 这么稀有的炸毛，可得全部都录下来。 存一辈子！ “呵呵……呵呵呵……”李峥抬着眼儿，不觉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陶菲菲突然一拍桌子，惊声尖叫—— “疯了！全疯了！82！还有两道题的解法连标答都没给！” 嗡！ 李峥身子一僵，耳鸣之中，心脏仿佛停搏。 整个人都晃动了一下。 还是江青华将他扶稳的。 “不是……不是……”李峥茫然地晃了晃头后，无助地望向林逾静，“你不是说60多……” 这一看才发现。 林逾静正在拿着手机偷拍。 “吱吱吱吱~~~” 并且在捂着嘴讥笑。 这一笑，笑得李峥肝胆俱裂。 “啊！” 接着后退一步，脑袋一懵，双目一黑。 咚…… 瘫在了椅子上。 故事里的周瑜……大概就是这么被气死的吧。 假的，全是假的。 一切的表演，都是为了此刻。 输了。 输的很彻底。 最惨烈的输，便是你以为能赢，但还是输了。 就像被猫猫玩弄在爪间的老鼠一样。 它从一开始，就不可能逃脱。 李峥不禁想到了，刚认识欧星灼和吴数的时候，曾去麦当劳估分，算出分数后，吴数也用过类似的招式，假意不敌欧星灼，但欧星灼甚是老练，根本没急着高兴，只以最终成绩公布为准。 这才是老江湖啊…… 悲怆之间，伴在李峥身后的，还是江青华。， 他轻轻拍打着李峥的后背，帮他顺着气。 “没什么大不了的，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江青华此话说得甚是悲凉，似乎也是位老江湖了。 “谢谢，我好多了……”李峥轻轻推开了江青华的手，扶着椅托起身，不去看林逾静，只一步一挨走到桌前，观察起林逾静的卷面，口中嘟囔道，“你又是什么时候学的高数？” 这是李峥最后的挣扎了。 我虚竹小和尚，偷练华山剑法就罢了。 你天山童姥。 何时会用剑了？ “没学啊~~~吱吱~~”林逾静依旧讥笑着记录李峥的点点滴滴，“都是高中数学~~” 李峥猛瞪过去：“这不可能……” “可能。”陶菲菲亮出林逾静的卷面，“感受一下林逾静的思维吧。” 李峥将信将疑地低头望去。 最先生出的感受只有一个——简洁。 每道题，都做到了最为简洁的程度。 配合着她淡雅的笔迹，在美感上就已经碾压全部选手了。 再看思路。 全他娘的是投机取巧！ 能不走正路就不走正路。 拿第六大题来说，那是一道电学与力学的混合题，讲的是一个吊在空中的正方形导线圈，在旁边的竖直导线通电后，产生转动的过程。 题面本就很复杂了，问题更变态。 需要你给出任意时刻t，导线框中的感应电动势E，以及外力矩M。 因为牵扯到了大量的几何知识，即便是掌握基础高数的李峥，也在这道题上砸了足足一个半小时。 大概过程是这样的—— 根据电流I算出导线框受到的两个力F1F2。（10分钟） →根据欧姆定律联立出一个巨大方程（5分钟） →做几何题，计算合力矩。（30分钟——∞） →将合力矩套回巨大方程求解（并没有算出来） 即便经历了这么多苦难，李峥也只拿到了一半的分。 反观林逾静。 因为XX和XX，要使XX保持XX，XX必须等于XX。（1分钟） →通过XX=XX，联立出一个神奇的方程。（3分钟） →求解（10分钟） 类似的例子，数不胜数。 虽然这些物理题的复杂度，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但恍惚之间，李峥又好似回到了几个月前的那次兵乓球淘汰赛。 【淘汰63人，一场一人，63场。】 当时，林逾静绕过了分步计算，绕过了除法。 这次，她绕过了几何和高数。 这是什么？ 这说明什么？ “懒！”李峥眼儿一瞪，“你还是这么懒啊。” “？？？”林逾静也瞪眼了，“是聪明！” “那也是为了犯懒服务的聪明。” “！！！”林逾静一气之下，立即结束录制，低头捣鼓起手机，“给你发班级群里，发臭……发唐老师！” “好了，你们两个。”陶菲菲手一抬，一人扇了一个小脑瓢。 “先说你李峥，逾静这就是聪明，再复杂的题目，她一眼都能找到题眼，甚至很多都是隐藏题眼，连出题的人自己都没想到，这不是聪明是什么？” “再说你逾静，我早说要你学那些高数内容了，你就懒，就不学。你要知道，并不是每道题都有这么精妙的题眼的，总有要一步步，踏踏实实攻克的难关，今天这套题简单，题眼多，对数学要求还没那么高，换一套难些的你也过不了50分。” 陶菲菲各打50大板后。 局面并没有太多好转。 “好，算她小聪明。”李峥勉强点头，“但懒也是客观存在的。” “呲……懒也比你厉害。”林逾静心一横，干脆直接伸手，“陶老师，我想做一套我过不了50分的卷子。” “呵！”这下换陶菲菲瞪眼了，“真当不存在能难住你的卷子？你是在藐视我的搜题能力！” “就是，拿出来考考她！”李峥见状，忙撸起袖管，指着林逾静拱起火来，“来点计算量大的真家伙，再干他娘的一轮。” “好，今儿谁都别回家了！”陶菲菲这便抓起鼠标，伏案狂搜，“平安夜么，约什么会，搞什么对象？做题，都给我做题！” “冷静点，陶老师……”俞鸿吓得拥了上去，“我是有经验的，这两个人，不值得置气，对自己好一点……” 江青华也拦在李峥身前，眼眶酸红：“你不饿么……我已经饿了……那样的题……再来一套会出人命的……” 劝了半天，才算把那张也许能难住林逾静的卷子按了回去。 俞鸿这才有机会插嘴：“刚刚忘记问了，林逾静82分，大概什么水平？” “我也不知道。”陶菲菲扭脸不理林逾静，“爱什么水平什么水平。” “唔……”林逾静勉为其难，揪了揪陶菲菲的袖口，“不生气不生气……陶老师能难住我好吧……” “哼……” “和好吧……”林逾静又上前蹭了蹭。 “……”这下陶菲菲绷不住了，抬手使劲揉了下林逾静的脑袋，“赶紧给我学高数去……” “嘿嘿~” 话罢，陶菲菲才凑到俞鸿耳边轻声道，“现在林逾静的水平，国集稳拿，IPhO有望……” “果然……”俞鸿怅然一叹，满脸都是酸味。 倘若林逾静愿意在化学竞赛上多走一步，多投入哪怕1分精力…… 也许去布拉格的，就不是史洋了。 唉！ 也不知是她的命运里就没有化学。 还是化学的命运里，根本就不能有她。 另一边，暂且停下干戈的林逾静一个人背身坐在椅子上，低头对着手机暗搓搓反复欣赏，不时吱吱一笑。 李峥难免又气又烦。 这人怎么一点高手风范都没有。 装哔还是带录像的？ 老子化学竞赛那么屌了，还不是与全国同学和谐有爱？ 明明是高手，品行却如此恶劣。 欠治！ 但偏偏，李峥还就没办法治她了。 67比82。 差了足足15分。 在实际竞赛中，这已经甩开上百人了，大约是冠军与二等奖之间的差距。 这还是在自己脑力全开，狂做了十几个小时，外加拉了一次屎的结果。 再者，林逾静根本就是气宗的人，用的都是高中级别的剑法，纯靠内功便已将复赛题做到了这种程度。 还是邪门偷懒的内功。 不是九阴真经，就是葵花宝典。 这次自己虽然败了，但也要千万稳住，不能急于求成，堕落进她的邪恶流派。 踏踏实实练自己的少林易筋经，稳扎稳打，才是战胜恶人的正道。 现在，怕是暂时没办法治她了。 不，有办法。 告老师！ 李峥立马贴到陶菲菲身旁小声告状，“陶老师你管管，林逾静的拍摄行为属于学习凌霸了。” “？” 李峥补充道：“她不仅学习凌霸，还会拿这段视频威胁我，逼我做一些不耻的事情。” “驳回。”陶菲菲根本不理李峥，扭头就挽起了林逾静的胳膊，“逾静在我这里拥有一切特权，你活该。” 李峥含恨咬牙。 气得狠狠捶了一下江青华的肩膀。 老师就是这样。 见分忘义！ 只要分数高，做什么都可以。 这个世界太现实了。 陶菲菲也跟着欣赏过李峥遭重创的视频后，回头说道：“差不多了，开餐？” “开始吧。”俞鸿已不知何时戴上了围裙。 “我来摆盘。”李峥也撸起了袖管。 “这个……”唯有江青华，屹立不动，呆呆举手，“我的卷子……还没判呢吧？” “……” “……” 完全被遗忘，这才是真正冷冽的事情。 194 年轻真好啊 接下来，大家布置餐桌的功夫，陶菲菲草草完成了判卷。 “15分，省三有望。”陶菲菲盯着远处一盒盒肥瘦相间的厚肉片道，“不过今后……（吞口水）……精力还是放在预赛题……（吞口水）……上吧。” “啊……我也达标了……”江青华看着卷面有些惊喜。 旁边摆盘的李峥也鼓励道：“嗯，预赛内容和高考内容是重合的，顺便也突击一下数学，不亏的。” “好！”江青华握着15分的卷子，多日以来，终于又找到了一些学习上的自信。 不多时，烤肉大餐布置完毕，办公桌上已摆满了餐盒。 牛排、牛肋、牛舌、羊肉筋、厚五花儿、鱿鱼须、土豆、韭菜…… 这是真的横啊。 烤肉这种事，本来是要齐动手的，但俞鸿并不相信其他人对于火候的掌控，坚持她自己来。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俞鸿慢条斯理地摆好烤炉，通上电，点上油，待冒出淡淡白烟，轻轻搭上了两片厚牛肋。 滋滋—— 伴随着肉片上煎出的油泡儿，整个办公室都喷香起来。 俞鸿早已围着围裙全副武装，一手持夹，一手持剪，几十秒的翻烤之间，便已将大片的厚肉片剪成一份份小肉条。 且每一条，都有肥有瘦，谁也不比谁多，谁也不必谁少。 又过了几秒，肉已初现金黄。 俞鸿眼疾手快，眨眼间，便夹起几块肉，分发到各人的蘸料小蝶之中。 “辛苦俞老师！” “这一手妙啊。” “俞老师您办公室里……家伙怎么这么全……” “唔，好吃！” 众人的称赞中，俞鸿一丝不苟地将六片土豆摆好开烤后，才坐了回来，品味起自己的那份肋条。 这会儿，其余4个人早就吃完了，全都干瞪着眼看着她。 对李峥来说，十几个小时的酣畅做题后，来一顿烤肉，实在是爽，但为什么这么慢又这么少？ 对江青华来说，这肉咬一口能出油来，一定很贵，沾光补补身子，还是挺好的，但为什么这么慢又这么少？ 对陶菲菲来说，有人陪着一起过平安夜，大概能淡忘那些伤感吧，正如那酸甜的沾汁，刚好遮过了那一点点肥腻……但为什么这么慢又这么少？ 对林逾静来说，为什么这么慢又这么少？ 片刻后，俞鸿也吃完了自己的那份，看着吞口水的几个人笑道：“好久没有这种抢着吃肉的感觉了，就这么吃才好吃啊。” 这话只有陶菲菲才听得懂。 她与俞鸿这一代人上学的时候，偶尔一堆人一起下馆子，又点不起太多的菜，最多只有刚刚好。 可是年轻人吃好吃的，哪有刚刚好？ 于是，每上一道菜，都是一片风卷残云，不出1分钟，盘子便空了。 一群人唯有意犹未尽地等待下一道菜上桌。 这么吃一顿饭，痛快吗？ 不痛快。 香吗？ 真香！ 相反，近些年富裕了，昔日那些抢食的同学偶尔会在某人的婚宴聚首，面对那满满一桌子山珍海味，却很难再提起胃口，不过夹两筷子意思一下罢了。 放下筷子，再回味往昔。 说不清是贪那口味道，还是念那曲青春。 …… 八点来钟，肉吃净了，桌子也都收拾利索了。 俞鸿和陶菲菲畅聊着“那口味道”与“那曲青春”，似乎很满意这顿烧烤。 但李峥、江青华和林逾静，却一点也不满意。 心里只有两个字。 就这？ 能吃饱？ 尝到了美味的他们。 被勾出了更深的饥饿。 终于，校门口取自行车的时候，李峥憋不住了。 “青华，还想吃么？” “想……”江青华直直点头。 “我知道店在哪里。”李峥嘴角一扬。“走，我请你。” “啊？合适么？烤肉很贵的吧？” “没事，我过生日，有经费。”李峥笑着拉出了自行车。 “啊！”江青华也忙拉出自行车，与李峥的自行车撞了一下，“生日快乐啊！” “客气个啥，走着，吃肉去。”李峥呵呵一笑，也跨上了车。 “走着！”江青华刚一跨上车，便看见了不远处正在戴毛线手套的林逾静。 她正瞪着这边，即便是黑夜，也能看到那双不甘闪烁的瞳孔。 像是一只猫老远看到了肉，但却在狗的嘴里。 江青华心道，莫非……林逾静也馋这一口？ 他连忙蹬了一脚车，凑到李峥身旁道：“难得庆祝生日，也叫上林逾静吧？” “要叫你叫。”李峥只哼了一声。 “嗨，不就一次考试么。”江青华一笑，也没多想，三两下蹬到林逾静车边道，“走啊，一起吃烤肉宰李峥去啊。” 她本以为林逾静会拒绝，或者至少矜持一下。 未曾想到，她瞬间挥去了之前的不甘，毛一炸，秒变期待脸。 “好啊好啊！” 林逾静满脸兴奋，一跃上车，望着前方的路口道：“渣渣快带路！” “又换新昵称了吗？”江青华也只能回以苦笑了。 他并不知道，林逾静其实是很馋的，而且食量很大。 但偏偏，俞鸿以为小姑娘吃得少，把更多的肉都分给了李峥和江青华。 因此，林逾静才是吃得最不痛快的那个。 可她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更不方便问俞鸿点的到底是哪家的外卖。 现在有李峥带路加请客，以生日之名，吃顿管饱的超级烤肉，自然是极好的。 不过在江青华眼里，看到的却并不是这一层。 相处一年多，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林逾静如此兴奋，如此失态。 到头来…… 自己只是一个传话筒罢了…… 也许，还是一个电灯泡。 三人骑着车，一路无话地赶到了烤肉店。 李峥和林逾静刚存好车，便闻到了店里透出来的味道，不由得摩拳擦掌，愈发兴奋。 此时江青华看着二人，早已没了半点胃口。 事已至此。 他选择，成全。 看着急切锁上自行车，冲向烤肉店的二人，江青华并没有下车，而是原地翻出手机，强行挤出一丝丝笑说道：“啊，我爸让我快回家，你们两个吃吧。” “别啊。”李峥回头道，“电话给我，我跟你爸说。” 林逾静也完全没有抛下他的意思：“关手机，来吃。” “算了算了……”江青华收起手机，摆了摆手，原地搬起车头，重重地砸向了回家的方向，背对着二人，默默抬起右手强笑道，“生日快乐，把我那份也吃了啊，明天见。” 话罢，不顾二人的挽留，闷头蹬车，渐行渐远。 只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和飘扬的散发。。 烤肉店门前，李峥和林逾静呆滞片刻后，猛然对视。 此时，他们才意识到一件事。 我们两个单独吃饭？ 瞬间，二人同时卷着风背过身去。 “饱腹感果然有延迟……”李峥呆呆吞了口口水，“原来我已经饱了。” “唔……”林逾静也揉了揉肚子，因之前的失态而感到羞耻，“我食量很小的其实……” 沉默之中，二人不舍地走到自行车前，闷头开锁。 江青华并不知道，他的存在是非常重要的。 一旦没有他，同学聚会的友爱氛围，会瞬间变得奇怪起来。 曾经的他，千方百计，都没能参与。 唯有这次转身的成全，反而把到手的饭局拆了。 事与愿违，也不过如此吧。 …… 虽然烤肉没了，但李峥还是要送林逾静回家的，毕竟已经这么晚了。 二人慢悠悠地并排骑着车子。 一个人想着烤肉。 另一个人。 也想着烤肉。 就这么想了一路，一直想进了小区，想到了单元门口。 李峥才发现，原来林逾静也是住在一座老的无名小区里。 就连夜晚散步的人都很老，老头老太一个个都戴着颇显威仪的眼镜，年轻时应该学习很好的样子。 李峥踏在自行车上随口问道：“这也是哪个系统的家属院吧？” “嗯。”林逾静三两下锁好了车，起身嫌弃挥手，“渣渣走吧。” “嘁，等下次的，有我喊你渣渣的时候。”李峥调转过车头，顿了顿，又回头望去。 林逾静还在目送，并没有走，见李峥又回头，忙侧过来，再次挥了挥手。 李峥斗争片刻后，还是问道：“听我爸说，你妈是特别重要的工程师……我猜是……航天工程师？” 林逾静也斗争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嗯……” “这样啊……”李峥抓了抓后脖颈子，支支吾吾说道，“以你的水平参加物理竞赛，很顺利就可以签约的……你该不会……算了算了……” 说到这里，李峥也说不下去了，闷头便要跑。 “说啊！”林逾静反倒追了过来。 “就是……”李峥犹豫着说道，“搞航天的话……要去蓟航的吧？” “是啊。” “哦……”李峥紧紧地攥起车把，“没事……我走了。” 这件事，他其实想了很久了，一直没敢问。 林逾静喜欢物理是真的，喜欢航天也毋庸置疑。 这两者虽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毕竟是两个专业。 想搞航天，蓟京航空航天大学才是唯一的选择。 现在看来。 她大概会去那里了吧。 微微有点扫兴啊。 就在李峥要蹬车离去的时候。 林逾静突然说道：“我又没说一定要去航天。” “啊？”李峥咽了口吐沫回头道，“可你满脸写着要造火箭啊。” “火箭再怎么厉害，也飞不了太远的。”林逾静微微仰起头，望着星空叹道，“你忘了吗，就算是最快的火箭，人的一生，光年的旅程啊。” “是吧……”李峥也随她仰起头来，呆呆叹道，“今晚星星好多啊。” 林逾静随手指向了一颗星星：“再怎么努力，也走不完这个旅程的亿万分之一呢。” “是吧……” “所以啊，虽然空间站一定很精彩，但更精彩的，一定在望远镜里吧？” “是吧……” “你个渣渣。”林逾静转望仰着头干瞪眼的李峥，呵呵一笑，“天文望远镜可不是谁都能看的，先努力考到低我10分吧。” “手到擒来。”李峥却并未低头，依旧仰望，“所以，你又犯懒，逃过了最难的任务，只想去观赏最美的结果，是不是？” “懒得理你，渣渣。”林逾静回过神，微微垂着头低吟道，“解题是有时限的，人生也有长短，，那又怎样呢？懒不可怕，傻才可怕。” “是吧……”李峥呆视着星空说道，“可这个傻子会变强的，比你想像的要强的多的多，总有一天会比所有人都强……这些星星虽然遥远，人的寿命也的确有限，但只要我们飞的够快，连时间也可以为我们凝滞，千万光年也不过一瞬对吧？” 说到此，李峥突然望向了林逾静：“就是这个，我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林逾静背着身，有些发颤地说道，“相对论……还是太简单了……连你这种渣渣都能拿出来招摇撞骗……” “呵，我都是真家伙，你那个解题思路才更像骗子好不好。” “你还说我？你先考的比我高了再说。” “呵呵，下次一定。”李峥这便蹬起了车，“说好了，等我比你强了，你就老老实实听我的，别再跟那儿哔哔了。” “没说好！那也不听！” 林逾静喊完好久，才回过头，发现李峥早就没影儿了。 跺脚。 “渣愣猪蹄子！” 旁边深夜遛弯儿的一个老爷爷正好路过，拉了拉老伴儿的胳膊。 “啊，年轻真好啊。” 老伴儿定睛一看：“呦，这不是静静吗？静静竟然……” “静静怎么了，静静不能年轻啊？”老头儿笑道。 “唔……”林逾静一扭头，见到二人，脸一红，“张爷爷好，赵奶奶好……” “好，好。”老头儿笑得满面红晕，“快回家吧，别冻着。” 老太却凑上前问道：“静静啊，那小伙子，是同学么？挺精神的啊。” “唔……”林逾静头一低，“不精神，可别告诉我妈……” 话罢，扭身就跑进了单元门。 看着她冲入楼道的背影，老太也不禁笑了。 “年轻真好啊……” 195 你猜你猜你猜猜猜 次日，李峥生日的事情已经被传开了。 虽然实际上是张小可的策划，但李峥却把账都算在了江青华头上。 这嘴可真够大的。 不过张小可却并未嚣张太久。 中午李峥吃完饭回教室的时候，刚好看见张小可正偷偷地往他桌上摆礼物，抓了个现行。 “哈！”李峥瞪着眼睛冲了过去，“原来是你个浓眉大眼的！” “啊啊啊……”张小可匆忙把几盒礼物一撂，抱头就跑，“都是好心啊，师父。” “好个屁，还礼很麻烦的。”李峥追着骂道，“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一次，我就要记一堆人的生日，万一错过了还会有莫名其妙的愧疚感。” “好啦好啦，没人要你还的。” “有！11月1号我已经栽了，每天都要重复想一次加深记忆。” “什么嘛！” 跑了一圈，张小可已经跑回并钻进了自己的课桌底下，眼泪汪汪地看着李峥：“明明是好心庆祝生日……你好过分啊师父。” 李峥也不可能真把她怎么样，也只好恨恨落座：“到此为止，不许再扩大宣传了。” “可以可以。”张小可这便收回泪眼，笑呵呵爬出来坐回座位，看着李峥桌上的几个礼品盒搓着手道，“都是匿名哦~只有我知道答案~猜对了才能拿~” “那我都猜刘新好了，全部退回去。” “别废话了，搞快点搞快点~” “太无聊了……”李峥虽然嘴里这么说，但目光还是扫向了桌面。 总共七个礼盒，应该都是与张小可关系密切的人密谋送的。 基本还是很好猜的。 “就是说……”李峥嘟囔道，“江青华、刘新、你、徐梦溪、乔碧霞和林逾静，都送了？” “嘚！”张小可稳稳点头道，“还有一个是刘月轩。” “哦？”李峥不禁望向了前排语文课代表刘月轩的位置。 刘月轩也在看这边，老远挥了挥手笑道：“生日快乐~” “谢谢。”李峥回以微笑过后，扭脸便冲张小可送上了僵尸脸，“拜你所赐，我又要多记一个生日。” “别……别这么吓人……”张小可慌张道，“大不了到时候我帮你还礼……” “真麻烦。”李峥叹了口气，这便拿起了最上面的粉色礼盒。 从这个配色来看，应该是女生送的。 虽然嘴上说麻烦，但李峥心里还是隐隐生出了小期待。 毕竟，这是除爸妈外，第一次有人送生日礼物…… 之前连贺卡都没有过。 “快拆快拆，搞快点。”张小可抬眉嘚瑟道，“规则是看清楚礼物再猜，如果猜错了，就送给被猜的那个人。” 李峥哦了一声，顿时萌生了兴趣：“就是说，假如这个礼物是刘新送的，但我猜的是江青华，那这个礼物就归江青华了？” “嘚！”张小可笑呵呵撞了李峥一下，“全部猜张小可也是很好哒！” “做梦。”李峥三两下便拆开了包装，而后陷入呆滞。 没想到，在这粉色的包装纸下面。 竟然是一幅拉力器。 那么结果，也就毫无悬念了。 “乔碧霞……”李峥索然无味地叹道。 “恭喜，获得拉力器一副。”张小可笑哈哈比划道，“将来也要猛练胸肌哦师父。” 与此同时，门外“哈！”地一声好汉大笑，乔碧霞乐呵呵走进教室：“我昨天在篮球场等到你六点，可算没辜负我的厚爱。” “谢谢……”李峥躲也躲不开，只好被乔碧霞重重拍了一下，“昨天特殊情况，今天一定打篮球。” “好了，我送礼成功，开下一个吧。”乔碧霞催促道。 “嗯。”李峥就此撕开了下面的小号蓝色包装。 是一本同样是蓝色封皮的书，上面印着素雅的《围城》二字。 同样毫无悬念。 “刘月轩。”李峥冲前排的刘月轩再次点头。 然而刘月轩确实一副凄惨的表情：“不对，是张小可……” “？？？”李峥眼儿一瞪，“怎么可能？张小可有这文化？” “我有的哇师父……”张小可再次眼泪汪汪，一通乱拳捶了过来，“明明把我最钟爱的一本书送给师父了……怎么就没文化了！” 这一次李峥没有对拳，而是默默承受。 知人知面不知心。 张小可竟然是有文化的…… 不过刘月轩终究也没要这本书，还是交给李峥拿了。 李峥也是沉吸了一口气，打开了第三个彩虹包装。 是一盒晨光签字笔，和一沓崭新的作业本绑在一起。 李峥顿时两眼冒光。 好东西，实用。 送出这么实诚礼物的。 “刘新！”李峥张臂高呼。 前排的刘月轩再次欲哭无泪：“是我啊……” “啊……”李峥挠了挠头皮，“反正刘新要这个也没用，我就收了。” 第四个盒子。 老旧的发条老鼠玩具…… 李峥不禁揉了揉脑门。 正常人不会送一个18岁的高中生这种玩具的。 这明显就不是给人玩的…… 而是给猫玩的。 那么结果也只能有一个了。 “林逾静。”李峥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知道了，我会给旺财玩的。” 然而刘新却冲了进来：“李哥，是我啊李哥！” “？？？” “这是我从小珍藏的发条老鼠，最珍贵的回忆啊李哥！”刘新抓起发条老鼠，指着侧面的刻痕道，“这里还有我的名字呢，这象征着我们的友谊永不退色啊。” “啊……”李峥乱了，“对……对不起……” “我不管，你猜错了我也给你。”刘新一把将老鼠塞进李峥怀里，“你可不许给猫玩，务必好好珍藏。” “……好。” 打开第五个盒子的时候，连错了好几个的李峥已经慌了。 不行，不能再这么盲目自信了。 人的外在与内在，往往是相悖的。 张小可浮夸的外表下，是一颗严肃文学的心。 刘月轩文艺的气质里，是一个实用主义的内核。 刘新在无脑放肆之后，深藏着细腻与温柔。 表里如一的只有乔碧霞而已。 正反倒过来，比较有机会。 呲！ 第五盒包装撕开。 是全套薛支谦的专辑CD！ 妈的…… 李峥咽了口吐沫。 这个实在没法反着来了。 “江青华……”李峥念出了这个名字。 门口，那个男人随之闪进了班：“不错，是我。” “谢谢……”李峥勉强道谢，“可我没有CD……” “收藏用的，我也没有。”江青华轻叹一声笑道，“别有负担，我也只是想与过去的自己作别罢了，放过自己，成全你的碧海蓝天。” “虽然听不懂，还是谢谢了。” 李峥沉吸一口气，打开了倒数第二个礼物盒。 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了。 林逾静，梦溪老师。 二选一，应该很好猜了。 撕开了红色的包装纸后。 李峥看到了一副崭新的黑色金属质地手机壳。 他紧接着又拿起自己的手机，才发现早已伤痕满满。 也是个很实用的礼物啊。 应该是梦溪老师…… 虽然是这样的，可李峥并没有立刻猜，而是三两下打开了最后一个礼品—— 一个拳头大的宇宙玻璃球！ 随着晃动，里面的荧光物质也会流转，如同星系迁移，银河流转。 妙啊！ 太明显了，不可能错了。 李峥右手捧起了宇宙玻璃球：“林逾静。” 左手抓起了黑色手机壳：“梦溪老师。” 场面瞬间凝滞。 连张小可都没有犯欠，只是呆呆地看着李峥。 李峥眉色一紧。 难道……错了…… 这他娘的都能错…… 他颤颤转头，望向了教室门口。 林逾静正怒目而视。 梦溪老师黯然神伤。 “不是……这……”李峥拿起宇宙球道，“这种东西只有林逾静才能送出来吧？” “呃……”徐梦溪勉强一笑，“是我……我选了很久……从国外买回来的……” 咔哧！ 李峥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谢谢……谢谢梦溪老师，这是我最喜欢的礼物。” “嗯……喜欢就好。” “那……”李峥接着拿起了手机壳，“这么实用，细致的礼物……” 林逾静摊了摊手：“早上临时买的。” 咔哧！ 李峥抱头炸裂。 完全搞错了。 寒了梦溪老师的苦心啊！ “梦溪走，不理渣渣……”林逾静鄙视过后，拉着徐梦溪便走了。 “这都能猜错！”乔碧霞一生气，抓起了自己送的拉力器，“反省去吧，拉力器我自己用了。” 潮起潮落，一切归于平静后。 李峥只恨恨转头，瞪向了张小可。 “都是你的主意是吧？” “师师师师……父……”张小可再次缩回课桌底下，抓着桌子腿儿辩解道，“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啊……” “来，检验一下最近的学习成果。”李峥晃了晃胳膊，“我亲自为你出一套理综题。” “哈！”张小可又钻了出来，爬上座位汪汪大笑，“我以为是啥，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不是普通的理综题，是奥林匹克竞赛级理综题。”李峥眼睛一眯，“下午第一节课开始做，做到晚上6点，满分200，目标是20分，达不到就逐出师门。” “……” …… 这个下午，樱湖中学的跨年节目选拔正式开始。 原则上只有高一、高二参与节目报名，最终选取不超过5个节目进行跨年表演。 选拔地点是音乐教室，由刘晓东等校领导进行评分，分组分批进行，争取最小限度地影响上课。 李峥和林逾静是下午三点左右去的，李峥的吉他声一响刘晓东就拍板了，林逾静没唱完第一句，其他老师也都拍板了，场面酷似《中华好声音》。 江青华和张小可都是四点多才去的，只单单计了分，结果还要等“导师团”讨论决定。 放学的时候，李峥正收拾书包，准备来一场痛快的篮球赛，唐知非却突然紧张兮兮进了教室，拉上林逾静一同凑到了班级核心人物李峥的身旁，凑成一个小团。 “节目选拔结果出来了……”唐知非首先冲李峥和林逾静点了点头，“《Flymetothemoon》是压轴。” “哦？”李峥眉头微微一皱，“我还想首个出场的。” 在他的理解里，第一个表演是震撼度最大的，更有利于开无双挣取活力值。 唐知非只摇头道：“第一个很快会被忘记，压轴才是最有影响力的，反正刘校长坚持把咱们学校的颜面都压在你们俩身上。” “唔……”林逾静稍显局促，“市一学校大概有多少人啊？” “别紧张，闭着眼睛唱就对了。”唐知非嘟囔道，“具体多少人，我也说不好，每一届大概不到二十个班吧，初中部和高中部都来。” “那就是4000多人。”李峥托腮道，“算上咱们学校的初中部和高中部，以及教职员工，大概也就6000人吧……假设性别平均，就是3000妹……很好，3000妹应该够……” 李峥突觉不对，连忙改口：“不要多想，我只是在关注优秀学校的性别比例，是否满足平均分布。” “谁理你！”张小可冲着唐知非急切问道，“我俩呢？我俩呢？” “嗯……遗憾了……”唐知非抿着嘴叹道，“名额都分给集体节目了，好像不太主张个人秀。” “靠！”张小可咬唇骂道，“我对着视频练了好久的啊。” “罢了，罢了。”江青华却只淡然一笑，将箫收入了背包，“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真不是你们的问题。”唐知非拉过张小可的胳膊，揉着她的小肉手劝道，“我特意问过的，你的单人舞主要是因为体育馆很大，不太容易看清。青华的箫也吹的很好，不选你主要是因为单人吹箫略显单调，如果是合奏一定有机会。” 张小可嗤笑道：“所以我俩也应该一个吹箫一个跳舞喽？” “也不是不行，但有点不搭吧？”唐知非拍了拍张小可的手，“总之，你们接下来就全力当好观众吧。” “没事，我已经当了很久了。”江青华露出了一副老仙人的微笑。 正当唐知非要走的时候。 “嗖”地一声传来。 熟悉这个声音的人都是知道。 一定是李峥举手了。 “等等……”李峥眉色一紧，眼神也逐渐深邃起来。 深邃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如何深度地思考，而是在查看任务。 【无双Ⅱ：接受任务后，全部放松项目将取消活力值上限，持续10分钟，请在10分钟内，恢复500个小时的活力值。】 任务有10分钟的时间，而与林逾静演出的歌曲撑死了只有3分钟。 保守一些，假设现场只有【2000妹】，根据以往的经验，可设平均活力恢复速度为【4（分钟）/妹·分钟】。 两者相乘，把“妹”约掉，那么总恢复速度就是8000/分钟。 演出三分钟的话，总共可恢复24000分钟。 也就是……400个小时…… 不够！完全不够！ 无双任务不容失手。 无论是【历史课本】还是【老程序员】，都是绝对值得拼命争取的奖励。 话说，好像还有一个选择来着…… 算了，那不重要。 总之，还不够，一曲《Flymetothemoon》还不够。 必须把另外那7分钟利用起来，绝对不能浪费。 至于如何利用，有两种方案。 其一是，唱完歌后，开始表演打篮球，既然场景是体育馆，打篮球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这样，未免有些生硬。 而且没有对抗的篮球是没有灵魂的。 因为某些不便明说的原因，在这个时代，一个人当众不停的胯下运球，反而会变得很滑稽。 别说撩妹，搞不好会成为妹的笑柄，妹的敌人。 篮球只好否定。 那么另一个方案，就是拉长演出时间了，一首不够就三首。 关于这个，首先，林逾静就是不会接受的。 其次，相同两个人重复演出类似的曲目，这样的演出只会让人疲劳。 最好上更多的人，更多的乐器，以更多样的方式，串上一些让人嗨起来的曲目。 尤其是让中学生能嗨起来的曲目。 关于这些，李峥是一窍不通的。 所以—— “青华和小可也可以加入我们的演出吧？”李峥朝唐知非问道。 “啊？”唐知非瞪大了眼睛，“箫和……那~种舞……不太搭吧？” “啥叫‘那~种舞’？”张小可狞目起跳，“唐老师你说清楚，是不是瞧不起我们二次元？” “嘿嘿……就是比较……比较可爱的那种。”唐知非勉强应付道。 后排端坐的江青华却只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们俩不添乱了，你们加油。” “不是添乱，人多力量大，演出效果可以更好的。”李峥揉着下巴策划起来，“既然是压轴，总要High一些，才好让更多的妹……才能让氛围更热烈，我们不妨压缩一下正曲，在后面加一段串烧，青华可以吹箫，打三角铁，小可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伴舞或者充当吉祥物。” “啊！”张小可眼睛一亮，抓着李峥的肩膀摇晃起来，“二次元乐曲你也可以吗，师父？” “音乐属数学，无次元之分。”李峥咧嘴一笑，“只要能得到更多的妹……更好的演出效果，一切弦乐我都可以演奏。” “哇，这话嚣张了吧？”张小可当即问道，“二胡版《极乐净土》？” “莫得问题。”李峥稳稳点头。 “哈？”张小可追问道，“小提琴版《数码宝贝》？” “轻而易举。” “萨克斯版灌篮高手？” “这个算气鸣乐器了，有必要再说吧。” 如果是其他人如此狂妄，怕是要被喷的。 但在场无人不知，李峥从不打诳语。 这样一番对答过后，张小可的神色也瞬间严肃起来。 “如果师父说的是真的……”张小可巍巍落座，如李峥一样，揉起了下巴，“我有信心将这个压轴节目，策划到炸——翻——全——场！” ：。： 196 神功初成 张小可自己一副要搞大事的样子，其他人却没太大反应。 唐知非第一时间望向林逾静，“逾静可以吗？” “唔……” 这次林逾静其实并不是在唔。 而是被张小可堵住嘴啦。 “可以！”张小可扒住林逾静代答道。 林逾静费了好大劲才挣脱，呸了好几下，擦了半天嘴才半推半就道：“渣渣不可能会这么多乐器，节目效果不会太好的。” “我这里稳的，不要拿我当挡箭牌。”李峥摆手一笑，“倒是你，除了钢琴和天籁之音，就没别的专长了吗？” 林逾静闻言一个哆嗦，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其余人也满脸难受地看着李峥。 “天籁之音怎么了嘛。”李峥四望道，“林逾静唱歌好听就是好听，我都实事求是的。” “那也别说出来……”张小可提醒道，“这种赞扬很难受的。” 李峥哼笑一声，亮出了右手五指：“这有啥，每个人都有名号的，我自己还是‘神之指’呢。” “哦？那我呢？”江青华问道。 “绝命箫客。”李峥对答如流。 “我呐我呐？”张小可也来劲了。 “嗯……”李峥现场想了想，“犬舞姬？” “滚呐！！！” “好了，不要在意这些虚名。”李峥一番安抚过后，望向唐知非，“就这么定了，给我们十分钟的演出时间好吧？” 唐知非自然是怕麻烦的，但与之相比，更不应浇灭学生的文艺热情，一番权衡后，她才点头道：“我帮你们跟校长说吧，不过你们至少要在30号前出个节目小样。” “咳……”后面的江青华咳了一声，轻摆着手笑道，“这个，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还是不跟你们玩了，而且箫也确实与你们不搭。” “不行，必须有你。”李峥一把按住江青华，“而且我个人始终坚信，三角铁才是乐队的灵魂。” “就是啊。”张小可也跟着扇呼起来，“《火影》主题曲听过吧？开头不就是一段箫吗，燃得不要不要哒。” “那不是箫，是尺八。”江青华的目光逐渐深邃起来，“尺八是我国吴越的古乐器，类似洞箫，我恰好也有收集，你说的那一曲，我初中有练过，手法上其实远没有《认真的雪》难，主要还是难在吐气的爆发力和韵味上。” “靠！那还不快来！” “可……我……”江青华来回看了看李峥和林逾静，有些纠结。 身为箫客，自然有一颗演奏的心。 身为班长，也理应在学校需要的时候站出来。 只是，明明下过决心，再也不当电灯泡的。 你们唱你们的情意绵绵曲就是了。 又何苦拉上我的黯然销魂箫呢？ 林逾静看着江青华这副便秘的表情就开始烦。 昨天不就是因为这个，连烤肉都没吃成。 做梦都不香了。 “你来！”林逾静难得用力地拍了下桌子，“人多我也没那么紧张了。” “这……”江青华看着几人期待的目光，终是不忍推脱，手一提，便又将书包里的长箫取了出来，强挺着笑道，“事已至此，那我绝命箫客，也不推辞了。” 为什么是强挺着？ 因为他知道。 绝命，绝的不是他人的命。 而是自己的命。 面对李峥和林逾静。 曾经的他，渴求参与其中，却总失意连连。 现在的他，只求保命离场，却又不被放过。 难。 他绝命箫客，是真的难。 …… 二十分钟后，四人团队赶到音乐教室，准备小试牛刀排练一下。 此时，教室里的导师团已经散去，只留下一个正在收拾残局的瘦弱小眼镜网管老师。 所谓“网管”说的其实是相貌，而非职业。 这位老师的外形，怎么看都是一个天天憋在地下网吧里，继而营养不良的超宅网管。 一番询问之下，才发现他竟是无人知晓的音乐老师，谭挥。 原来樱湖真的有音乐老师？ 再问才知道，原来他其实是不存在的。 不，这不是薛定谔那一套，他是真的不存在。 确切的说，他只存在于初中部。 樱湖中学的初中部在两公里外，这位谭老师95%的时间都在那边度过，因为今天有节目选拔的关系，校长才叫他过来，调试一下设备。 现在节目评判完毕，其他人都走了，他却还要把音箱、乐器该收拾的收拾，该松弦的松弦，这才好离去。 难得撞见一个正牌音乐老师，张小可问过好后，顺势套起了磁。 几分钟的时间，听过几人的节目设想后，谭辉当即就笑了。 “口气够大的啊。”谭辉弹过琴箱上的灰，揉了把大中分笑道，“别说所有弦乐，你们但凡能把这间屋子里的乐器都能弄出调儿来，我今晚就熬夜给你们编曲。” “哦？”李峥眼儿一瞪，“编曲的事，我明明只是心里在想，还没说出来呢，谭老师这么善解人意的？” “你就吹吧。”谭辉往椅子上一赖，整个人都陷了下去，“要不是我也喜欢《数码宝贝》，才懒得听你们嘚瑟呢。” 瞧这毫无艺术感的坐姿，搞不好真的当过网管。 而且很明显，这个人信息不太灵通，属于比较边缘的人物，不然是决计不敢与樱湖之光·一人之下·化竞冠军·少林虚竹·神之指·学魔道魔尊·李峥，这般说话的。 眼见他这个态度。 李峥也不太方便说什么。 身为顶级人物，这种时候自己开口，显得很没面子。 这种时候，就体现出徒子徒孙的重要性了。 “谭老师，你真的不知道吗？”张小可绘声绘色比划起来，“您面前的这个人，可是樱湖之光·化竞冠军……李峥啊！至于旁边这位，可是天籁之音·考场之神·……静静啊！” “哦哦哦，都挺厉害的。”谭辉听过这些也只是随便应了一下，本人依旧瘫在椅子上，掏着耳朵懒洋洋问道，“可我一个教音乐的……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好了，那就没得谈了。”张小可冲着李峥一撇嘴，“上吧，师父。” 不用她说，李峥已经翻出吉他调好了音，抱在怀中。 别说，在今天选拔前热手的时候，他还真的随意练了一段Solo，只是没人注意到罢了。 “《野蜂飞舞》可以么？”李峥扫了把弦问道。 听到这个曲名，谭辉不禁咽了口吐沫，随之坐直了一些。 “你……先来一段我听听。” “嗯。”李峥提了一口气后，左手摆到了高音品位。 求稳，还是不要太快了。 3. 2. 1. 只见李峥眼儿一瞪，左右手突然如琴魔一般飞速抽搐起来。 一连串诡异的旋律随之飞速迸发。 “噔噔噔噔噔噔~~~” 在这盘旋的高速爬音之中，谭辉惊得身子一挺，好似一个万年瘫坐的老木乃伊，突然挺尸。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清脆的钢琴声突然混了进来。 犹如另一只蜜蜂飞旋而至！ 谭辉惊得一个扭头，才发现林逾静已经坐在琴前，无缝切入。 两种琴声同步协奏，让谭辉开始怀疑他俩是练了一年才特意跑过来吓人的。 正当谭辉准备起身细听的时候，不远处的一位孤傲男子，手一抽，不知从哪里亮出了一柄箫。 什么？ 还有！ 箫也可以？ 这得多大肺活量？ 谭辉定睛望去。 只见那男子，抬箫便要送到嘴边，却由突然僵住，颤颤缩了回去。 在强行逞能么？ 重复三四次后，男子难免有些委屈，有些想哭。 是的，就是在强行逞能。 “你妈的……太快了……”江青华擦了擦嘴，黯然收箫。 与此同时，李峥和林逾静几乎同时勾出了最后的音符，扬手收尾。 不过1分钟出头，一首《野蜂飞舞》，已然弹罢。 良久过后，余音散去，谭辉才揉了把大中分，终于正视起李峥和林逾静：“啊……你们这个……艺术生就早说嘛……” “哎呀老师，不是都说过了吗，你有没有认真听啊。”张小可一个蹦跶，指着李峥再次开口，“这位是，樱湖之光·化竞……” “好了好了好了……能证明音乐水平就够了。”谭辉忙抬手道，“要串什么曲子，直接说吧……” …… 于是这天放学，李峥又失了乔碧霞的约，并没有去篮球场。 好在，谭辉虽然看起来不靠谱，却是个守信的人，真的带着这个小乐队排练起来，第二天中午也真的编排好了十分钟的演出。 当然，他这么帮忙，完全不是为了什么学校荣誉。 纯粹因为他是个老二次元，其实早在听张小可说设想的时候就动心了，见识过演奏水平后，与四人一拍即合，之后干脆自己也加入，补了架子鼓的空缺。 只可惜，有了架子鼓，就不需要三角铁了。 …… 之后的大半周，李峥都是在物（数）理（学）学习与乐队排练之间切换度过的。 借着老李帮忙从“扫地僧”那里运回来的两麻袋辅导书，李峥完成了基础物理知识的重构，从力学、光学，到热学、电磁学，直至原子物理学和相对论。 再往后的量子力学，还远不到碰的时候。 毕竟数学能力还严重不足，对待量子，硬来的话很容易走进玄学。 正因如此，李峥偶有闲暇，尤其是上厕所的时候，多半都会学习数学，顺带手完成了线性代数，概率论和数理统计的学习。 说得轻松，但这其实是几个学期的教学量了，即便是李峥，也足足肝了5天，砸进了上千个小时才算梳理完毕。 12月30日，晚九点，李峥才终于放下了从扫地僧那里买来的最后一本秘籍。 放在了他的书桌旁，一摞半人高的书柱上。 扫地僧诚不欺人，这几十斤秘籍看似杂乱，其实都是有用的。 从竞赛名师辅导，到大学物理，再到物理实验和数学补充，都是打根基横货。 按照扫地僧自己的原话所述，这些秘籍，他可是从初三足足学到了高二的。 此时，李峥根基已定，本该放缓修炼，自行消化。 可他还是下意识地瞄向了书桌另一侧的书柱。 那是他自己买的习题，共计27本。 撂在最上面的，正是传说中的《俄罗斯中学物理赛题500例》，又称俄500。 虽被封为邪典，但其实也是经典。 毕竟，在邪路修行中，根本放弃了正常教材，只需要把这500题做透了，便可混个省二。 现在的李峥，看着这个传说中的俄500，自然有些手痒。 随手拿起翻了翻，感觉也不太难。 李峥不禁舔了舔嘴唇，不争气地抓起了笔。 睡觉之前，随便做几例吧。 9点50。 李峥原地干瞪着眼。 一不小心。 做完啦！ 真不是他自控力不够，主要是这套题编的太脏了，就像网络游戏一样，充满了即时满足和后续诱惑的陷阱，总是完成一个任务，就惦记起第二个任务；抽到了一个老婆，就蹦出了又一个老婆；经营完一个回合，就下意识去点“下一回合”。 俄500对此更是变本加厉。 一道题做完，立刻跟着就是答案解析。 这能不看吗？ 之后就是创新解法。 这谁不想知道？ 接着就是下一道巩固题型，与前面的知识点密切相关。 这不得巩固一下？ 每一题在开始做的时候，李峥心里都念叨着这必须是“最后一题”。 但每次看完解析，又本能地翻开了“下一题”。 如此循环之下，一不小心就刷完了500题。 没记错的话，江青华做了差不多两个月，好像才做到100多题的样子…… 就因为这个，搞的李峥以为这套题很难。 但做起来明明还可以啊。 而且都是经典模板，就连很多中华这边的竞赛真题，都是源于这500的。 这明教波斯总坛的武功，听起来很邪，但真练起来，反而有些正宗的味道了。 此时，打牢根基，吃透魔教功夫的李峥，再看面板，又有了新突破。 【数学：168→181↑】 【物理：215→258↑↑↑】 不愧是大物理，比化学顺了很多。 闲暇之时，又拉了一手数学，不错不错。 不过还是要戒骄戒躁。 与林逾静的下次决战之前，务必要修满300。 此刻，李峥再次瞄向了那根书柱。 但愿，剩下的26本习题册，能助我神功练成。 197 打扰了…… 12月31日，下午一点，首都体育馆正门前。 虽已入冬，但这会儿太阳照得正旺，倒也不觉得冷。 市一学校各年级的同学，正身着颇为美型的黑色正装校服，分列步入馆内。 这步伐虽不至于整齐划一，但每个人的举止之间，都不可避免地彰显人中龙凤的气场。 街面上也不时有人驻足，远远打探到底是哪所学校在这里搞活动。 要说市一学校，虽不及仁大附那样全国知名，但从实际成绩上来说，却并不比后者逊色多少。 尤其是在竞赛方面，几乎与仁大附不分伯仲，每年都能有数十人与菁华蓟大签约。 简单来说，就是国金遍地走，省一不如狗。 即便论平均成绩，市一学校的学生，也是全蓟京市高中生前2的存在。 可以说，在市一学校的眼里，对手只有仁大附。 至于樱湖中学，以前几乎是没听说过的，若不是有李峥与史洋的事迹摆在这里，恐怕再过50年也不会与樱湖有任何交集。 但市一学校的高中部校长，却很重视这次联欢。 市一学校的竞赛实力，其实是这几年才起来的，虽然国家级奖牌很多，但五大竞赛的国际奖牌却是一片空白。 李峥是樱湖之光。 史洋何尝不是市一全校的希望。 李峥在省队集训的情分校长本就准备报答一下，现在国集选拔中，史洋又相当于挤掉了李峥的名额，搞得校长也怪不好意思的。 反正场馆座席还有很多余量，请樱湖来一同庆祝，结交一下，也算是给这件事收个尾了。 校长当然也是个思虑周全的人。 市一学校毕竟是数一数二的强校，难免锐气外露，不小心伤到樱湖小朋友们的自尊心就不好了。 因此，校长特意安排了两位形象气质佳的学生会干部，负责接待李峥，以及樱湖参演的几组同学。 与樱湖中学这种名存实亡的学生会不同，市一学校的学生会是真的有能量的，每年都要组织管理很多事情，不仅有实干精神，还很热血，人际关系也远没有大学学生会那么复杂。 当然，能打造出如此成功的学生会，最主要还是因为…… 有钱。 充足的活动经费，与全套的硬件设施，才是铸就强大学生会的根本。 具体到这次跨年，发挥最关键作用的无非就是文艺部。 当普通学生步入会场的时候，文艺部部长程竹，正在停车场与干事们进行最后的交代。 所谓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说的就是程竹这样的学生。 毕竟，多数优秀学生，就算跨过了“体”这一关，多半还会卡在“美”这里，沦为芸芸眼镜寸头中的一员。 但程竹成功地跨越了那条线，不仅拥有学霸的大多数特质，还抽到了一张帅气明朗的脸，同时具备了超越同龄人的情商，可谓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终在高二上半学期，登上了文艺部长的宝座。 与程竹相比，他身旁的副部长杜诗童，无疑逊色了些许。 杜诗童是因为民乐特长被选入的文艺部，一直是比较内敛，勤恳工作的风格，个子矮矮的，长相也很恬静，但论到交际能力与优秀程度，也只能排在学校中下游的位置。 明明资历完全不亚于程竹的她，甚至连竞选都没有参加过，是程竹见她做事踏实，才指派为副部长的。 此时，杜诗童也如往日一样，伴在部长身侧，保持着体面，游离，又带着一些紧张的微笑。 而程竹本人，与其说是在指导工作，不如说是朋友之间的尽心告诫。 “马上，樱湖中学的车就到了。” “咱们负责接待，引领和组织入场。” “大家千万，千万注意一点啊。” “不要在樱湖同学面前装逼！” “校长的本意是联络友谊，感谢樱湖同学在竞赛中施以援手。” “我们可千万不要在接触过程中，展现出优越感，务必保持谦逊，不要让对方自尊心受挫，更不要搞出来什么表演竞争的味道。” “无论是哪边的节目，哪边领导的讲话，鼓掌都尽量一视同仁，别搞什么掌声呼声一定要盖过对方的事情。” “务必谨记——谦卑，谦卑，还是谦卑。” 一番告诫过后，樱湖的大巴也驶入了停车场，文艺部成员分成几组，前去迎接。 而程竹和杜诗童，自然是被校长委以重任，要去接待樱湖演出队伍的那一组人了。 二人很快找到了载有乐器和演出设备的大巴，快步迎了过去。 “哎……校长还是想的不够周全。”程竹摇着头叹道，“我们的形象还是太刺眼了，在幕后就好了。” “刺……眼？”杜诗童吓得摸了摸脸蛋，“我长痘痘了吗？” “不是这种刺眼。”程竹轻叹一笑，“我们两个说话就不用拘着了，咱们本来在各方面就都已经很优秀了，偏偏外形上也不给人留活路，李峥他们见到咱们这样的气场，怕是不敢太接近，无形间伤害人家的自尊啊……” “我……还……好吧？”杜诗童再次揉了揉脸，“要不……咱们呲牙咧嘴的过去？” 话罢，她努力狰狞起来，做出了一副嘟嘟猪的样子。 “哈哈，也不至于。”程竹摆手笑道，“就自然亲昵一些就好了，樱湖这种学校出一个化学冠军，八成是个拼命死学不谙世事的人物，大概就是个普通的眼镜寸头吧，我接触得多了，有信心在不伤害到对方的前提下应付。” “我倒觉得不用想那么多~”杜诗童背着手溜达起来，“都是中学生，差不了太多的。” “诶，差得一定比你想像的多。”程竹梳理着分头，怅然一叹，“我这一路，都是无意伤害着别人过来的，现在已经习惯性照顾别人的自尊了，为人处世，不得不为啊。” 二人说着，已走至大巴车近前。 自动车门“嗡”地一开，一个大冬天也不嫌冷，穿着露腿长袜的双马尾女生首先跳了下来。 “可算到啦。”张小可伸了个大懒腰。 程竹见这造型，当即就是一个抽搐。 明明是樱湖中学而已，怎么感觉像是异国友人一样？ 这身姿，造型，还有双马尾……怎么看都是异国偶像的范儿啊。 在程竹的失态中，还是杜诗童上前迎了过去。 “嗨~”杜诗童挥着手笑问道，“同学你是樱湖表演团的吗？” “对对对。”张小可应了一声跳上前去，好不见外地拉住了杜诗童的双手，“哇！你们学校校服这么好看的。” “哈，也只有偶尔的正式场合才能穿了，平常也要穿傻兮兮的运动服。”杜诗童笑道，“你这身才好看吧，我都怀疑你是出国买的。” “可以啊，很识货。”张小可立即凑到杜诗童面前，指着自己的眼睛道，“这个美瞳还真就是……” 正说着，一个孤傲的黑色身影跃下了车。 此人一身黑色的中山装，里面的白衬衫卷出了袖口。 身姿笔挺，仪表堂堂。 发丝迎风而起，勾勒出一副高手寂寞的模样。 只是，那英俊的脸庞上，隐隐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黯然神伤。 这幅气场，无疑再次震惊了程竹。 甚至连杜诗童也被震惊了。 旁人与李峥待久了，早已忘记了一件事。 他江青华，才是曾经的樱湖之光，绝对拿得出手，一等一的人物。 甚至就连江青华自己，也忘却了这件事。 “咳……”他只嗽了嗽嗓子，冲张小可道，“先别聊了，拿上器材设备，赶紧去后台布置一下。” “是是是，大班长！”张小可嘟囔着走向大巴的行李舱。 程竹听到这个称谓，连忙晃了晃头，从震惊中抽离出来，凑上前伸出右手“你就是李峥对吧？我叫程竹，久仰久仰……” “不是，李峥在后面。”江青华淡然握了下手，“我只是普通的班长罢了，不值一提。” 听到这个不值一提，程竹再次陷入了慌乱。 你这个不亚于我的气质，在樱湖仅仅是不值一提的人物么？ 在程竹再次的失态之中，又是杜诗童迎了上去。 “你好，我是市一文艺部的杜诗童，我帮你们一起搬行李吧。” “谢谢了，我们拿得了。”江青华再次淡然握手，接着黯然走向了行李舱。 按理说，对方报了名号，江青华也该自报家门的。 只是他现在的状态太过凄凉，完全没心思考虑这些罢了。 就连杜诗童本人，他也几乎看都没有看，并不是不尊重对方，只因他绝命箫客，正处于全力断舍离的修炼之中。 最后造成的结局，好像是江青华过于冷峻，完全看不上这二人一样，难免有些尴尬。 杜诗童倒还好，倒是程竹……多年来铸就的极强的自尊心，忽然有些松动。 紧接着，一个裹着长羽绒服的身影跳了下来。 “唔……”林逾静长舒了一口气，瞅了眼二人，而后紧张地跟到了江青华那边。 虽只是一瞬，但并不妨碍程竹再再再次失态。 这他妈的是什么…… 这也太可爱了吧？ 是不是搞错了？樱湖中学不在我国？？？ 再接着，终于下来了一个正常人，大中分小眼镜，虽然面相有些老成，但如果日夜苦读的话，十八岁就虚成这样，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下子，程竹终于有了自信，挤出微笑迎接道“李峥吧，久仰……” “别别别……”谭辉连连摆手，“我是音乐老师，李峥在后边儿呢。” 程竹骤惊，不禁望向车内。 此时，一个性感皮衣猛男，才慵懒下车。 翘立的短发，不羁的眉形。 充满力量感的双臂，独属于成年社会人的皮鞋。 这一切都完全洗刷了程竹的认知。 惊愕之中，又是杜诗童咽了口吐沫，紧张得像是在面对飞车党少主一样问道“李……李峥？” “是我。”李峥稳稳抬手，“您是？” “哦……我是市一文艺部的杜诗童……”杜诗童很努力才敢去握手，只碰了一下便拉过来了程竹，“这位是我们部长程竹……” “程部长好。”李峥继而转身伸手。 “你你你……你好……”程竹也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社会猛男，整个人都不太好，连握手都忘记了，“你你你……你真的是李峥？” 杜诗童闻言，连忙杵了程竹一下。 大失态！ 我们学校不要面子的啊！ 好在，一群市一学校的学生突然冲了过来。 “李峥你个逼！”史洋首当其冲，老远就大笑着叫嚷起来。 四男一女跟在他身后，满嘴都是胡言乱语。 “这是虚竹？” “群主好社会啊！” “哈哈，我大少林后继有人了！” 史洋的本意，是冲过来给李峥一套组合拳。 但奔到近前，他毫无意外地又瞄向了那双腿。 然后整个人都奇怪了起来。 “这……林逾静也表演节目？”史洋瞪着眼睛问道。 “唔？”林逾静真身迅速转头，一见史洋，便是眉头微皱。 然后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而后唧唧一笑，又钻进行李舱忙活起来。 这一幕没人看懂，只有李峥懂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从没跟史洋分享过你的事情。 不要自作多情，你根本没那么重要。 虽然李峥懂了，却也不方便明说，那样反而会显得自己很在意这件事。 史洋却反被林逾静的回眸吓到了，吓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一位微胖的老成群友，上前与李峥打起招呼。 “呵呵，秘笈收到了么？” “扫地老师傅？”李峥热情握手，“都是好东西，我用完了就传给后面的少林弟子。” “哈哈哈，可以。”扫地僧身子一侧，介绍道，“这位是峨眉派的郭襄。” 一个戴眼镜的女孩上前一步笑道“物理可比化学难多了啊，虚竹群主。” 李峥大笑道“不慌，我练少林正统功夫。” 接着，李峥又与星宿海丁春秋、明教韦一笑、气宗岳不群一一相认。 在这个过程中，程竹的大脑，也愈发恍惚起来。 自己是不是走错学校了？ …… 半个多小时的功夫，李峥等人安置好了乐器和设备，在程竹和杜诗童的引领下，坐到了体育馆正前方前排边缘的位置。 距离正式开始还有15分钟左右，两校的学生皆已入场，近两万人的体育场大概坐了三分之一。 场内也早已布置了三四个摄像机位，坐得远的同学也可以从悬置的大屏幕上观看到演出特写。 程竹坐在李峥身侧，正因此前的失态而懊恼不已。 他的目标，也早已改变，不再是努力不要伤害到樱湖的同学。 而是保住我大校的颜面。 “哎呀这个……”程竹故作随意地说道，“刚刚听他们说，你在准备物理竞赛？” 见李峥没应声，他便转过头说道“话说去年，我们学校……”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 李峥在学习。 而且，不仅仅是李峥…… 这联排四个人。 都他妈的在学习！ 各自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书，不时涂涂写写。 就连那个双马尾，怎么看都不可能学习的女生，也他娘的在学习！ 樱湖的学风这么刚的么？ 装的吧，这一定都是装的吧？ 平均分500都没到的学校，搞成这样给谁看？ 程竹硬提了一口气，望向李峥手中的教材—— 双星系统中，两星体可视为质点，质量分别为和，以t0为周期围绕质心做圆周运动。 某一时刻，星突然爆炸，失去质量△…… 不考虑相对论，若爆炸后`星和永远分开。 求、和△三者满足的条件…… 程竹看到此处，又把提起的气咽了回去。 打扰了…… 毕竟是……樱湖怪杰李峥啊…… 总不可能人人都这么怪的吧…… 程竹继而又锁定了旁边的林逾静。 此时林逾静正咬着笔尖，皱眉苦思。 哦，来看是遇到难处了。 程竹难得的笑了。 这么可爱的女生，怎么可能学习也那么好？ 有什么简单的问题不懂，我市一学校年级第72名，正好有时间给你解答一下。 程竹就此定睛一瞥。 fdanexressionforthetiedoer??????……variable????itseriod??isdefedas: ??????1????0+??∫??0????d?? 打……打扰了……exce…… 其实程竹再继续看下去，便可看到江青华的小人儿跳车题了，但他已没了多看的勇气。 明天更新延迟到晚上 这场注定载入战争史册并占据多项军事纪录的大海战就此落幕了？ 海面上的炮声彻底平息了，耳边只有无尽的风雨‘浪’声。ｆQxsｗ.cOM“国王”号战斗舰桥内，军官们彼此相视，看到的首先是如释重负的轻松感，然后才是重挫英国舰队的喜悦。毫不夸张地说，这样一场海战足以用惊心动魄、险象环生、扣人心弦、神魂震惊、‘荡’气回肠等一连串词语进行描述，基本上每一艘参战舰艇都有人员伤亡，被一发炮弹、一枚鱼雷击中而引发全舰爆炸的情况时有发生。从生到死，既有可能是一瞬的界限，也可能是一段极其漫长、恐惧、痛苦的过程。投身这场海战的每一个人，无论他是什么职级，处在什么位置，是否做好了心理准备，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同死亡擦肩。在经历这一切的过程中，人们目睹了壮丽与绚烂、悲壮与惨烈，感受着打击敌人的骄傲，为同伴的流血牺牲而愤怒、感伤……战斗结束之时，每一个肢体完整、境况无虞的人都应感到庆幸。 “我们胜利了！” 舰长贝恩克准将带着发自内心的感怀看向并肩站在一起的舰队司令英格诺尔和舰队参谋长约阿希姆王子。从他的视角来看，至少在战斗的后半段，出身尊贵的年轻参谋长展现出了优秀指挥官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审时度势的眼光，临战决断的魄力，以及运筹帷幄的智慧。尽管战场上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偶然因素，从旗舰指令对战斗形势的影响来看，他所作出的决定大多发挥了积极有效的作用，而且这些发给执行者的指令是明确的，无需过多揣摩和二次抉择的，但这同时也是一种制约，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下级指挥官们的判断和发挥，而他们对战况的了解与掌握显然比负责统揽全局的旗舰更为贴合实际。此外，以旗舰“腓特烈大帝”号担当先导，冒着巨大的风险连续撞击英舰，无论这是否出自他的本意，都难逃草率、鲁莽之嫌。 以贝恩克准将启头，军官们开始以言辞举止表达胜利的喜悦。仅以他们确定的情况，此战至少击沉英国战巡5艘、无畏舰7艘，英国海军由此损失半数主力，而德国海军虽有多艘主力舰遭到重创，截至目前还无一战沉，将这样的战斗归于胜利绝无不妥。 “我们胜利了！尊贵的约阿希姆王子殿下，请接受我由衷的敬意！” 在戈德上尉的带领下，公海舰队司令部的年轻参谋们纷纷向这位年轻有为的成功者致以军礼。fqxs.org即便没有指挥权的临场变化，作为此次出击计划的发起者、方案制定者和关键促成者，处在弱势地位的德国舰队能够获胜，他也首当其功，而尽管没有明言，稍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在这场大海战的进行过程中，德国舰队的实际指挥权掌握在这位舰队参谋长手里，他一力承担起了巨大的责任和风险，收获战功荣誉理所应当。 周围的军官们，无论他们是否知晓实情，也都跟着肃然起敬。 夏树转过身，面‘色’平静、姿态稳重地说道：“先生们，能够赢得胜利，归功于大家的努力和全体海军人员的顽强奋战，整个德意志都将为我们今天的表现而骄傲。不过，庆祝的感想最好保留到归港时分再行抒发，现在，我们与英国舰队的距离还不远，敌人随时有可能调头来袭，我们必须保持足够的警惕。” 听到这里，英格诺尔转头看了看夏树，满是失落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欣慰。 脱离战斗之后，德国舰队的战斗戒备并未接触，军官和水兵们都还在各自的战位上，但可以轮班睡觉。在那些没有繁重损管任务的舰艇上，轮值人员将咖啡、水果和面点直接送往各处战位，供战斗人员补充体力。许多人都意识到战斗的结束，因而相互握手，庆祝彼此依然健在。 风‘浪’依旧的海面上，德国舰队战力犹存的主力舰艇逐渐集中一处。“国王”、“凯撒”、“赫尔戈兰”、“奥尔登堡”、“威斯特伐利亚”五舰为一列，“莱茵兰”、“图林根”、“拿‘骚’”、“路易‘波’特摄政王”四舰为一列，各舰统一保持12节航速。受损严重的主力舰艇——“阿尔伯特国王”、“凯瑟琳”、“‘波’森”、“奥斯特弗里兰”以及“塞德利茨”，因为航速不一而无从编队，只得在若干轻舰艇的护送下各自返航。 在这些德国主力舰艇后方，3艘轻巡洋舰、10艘大型鱼雷艇组成了一条较宽的后卫线，两艘中度受损但航速犹存的战列巡洋舰，“德弗林格”号和“戈本”号，负责支援后卫线。 凌晨3时10分，就在双方主力舰队脱离‘交’战后半个多小时，担任后卫的大型鱼雷艇s-58在东北方海面发现舰影，它的报告立即让整条后卫线紧张起来，“德弗林格”和“戈本”编队马上拉响了战斗警报，消息传到主力舰队，9艘无畏舰也开始调整阵列，准备调头迎击，但过了几分钟，战斗警报得以解除，原来出现在s-58视线中的是先前受损而脱离舰队的轻巡洋舰“斯图加特”号。在德国主力舰队与伯尼编队‘交’战的过程中，这艘执行侦察任务的巡洋舰饱受敌方炮火打击，舰上通讯设施全毁，动力系统也出现了严重故障，由于音讯全无，这艘属于“前约阿希姆时代”的巡洋舰一度被同伴列入“损失”名单，后来德国舰队击溃了伯尼编队，英国舰艇四散撤离，“斯图加特”在海上孤零零地漂了一个多小时。在舰员们的努力下，部分锅炉又重新运转起来，在一台轮机的推动下，它以9节航速蹒跚南行，后来第二台轮机也恢复运行，但指挥官和他的水兵们对战况茫然无知，唯恐再度遭遇英舰，只好小心翼翼地闭灯前行，险些因此而遭到己方两艘战巡的攻击。 3时25分，又一艘遭遇相仿的德国舰艇——1913年级大型鱼雷艇g42号，修复损伤后追上了己方舰队，而且它还带来了一个颇为重要的消息：观察到一支至少拥有二十艘舰艇的英国舰队朝西北方驶去。 10分钟后，两艘隆恩级装甲巡洋舰出现在“国王”号前方，它们是辅助舰队的护航成员，曾在天黑后遭遇英国巡洋舰并展开战斗。由于舰载机和高速鱼雷艇在恶劣海况下无从使用，以“俾斯麦”号改装航母和6艘鱼雷艇母舰为核心的辅助舰队整个夜晚都徘徊于战场边缘。 在夏树的最初计划中，辅助舰队主要用在开局搅阵和结尾收场，如今看来，除非杰利科还想利用老式战列舰发动突然袭击，以挽回这场海战的彻底败绩，不然的话，己方辅助舰队完全可以提前收兵了。经过权衡，夏树最终还是决定让己方辅助舰队继续在赫尔戈兰湾以北海域逗留，毕竟北海的雨暴通常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这盛夏时节，再过一个来小时就会天亮，这支奇兵没准照着英国舰队的屁股狠狠踢上一脚。 奇兵之奇在于它相对超前的作战方式，这些辅助舰艇虽然得到多艘巡洋舰和大型鱼雷艇的保护，若直接遭遇英国主力舰艇，被屠戮的命运在所难免。3时40分，夏树令主力舰队左转，9艘无畏舰在2艘轻巡洋舰、8艘大型鱼雷艇的掩护下转起了大圈子，而两艘隆恩级装甲巡洋舰则越过主力舰队继续北行，准备同两艘战巡一道支援后卫线。 4时将近，雨势出现明显的减弱，低垂的雨云逐渐升高，海上不再是漆黑不见五指，可视距离增大了许多，舰队前部已能够望见后部舰艇。尽管海况有所改善，因伤撤离的“阿尔伯特国王”号还是发出了弃舰信号——在撤往赫尔戈兰湾的过程中，这艘新锐无畏舰的舰艏进水失去控制，海水逐渐渗透到了上部舱室，舰体倾斜状态愈发严重，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纵有万般不情愿，舰上人员也只得忍痛放弃这艘造价高达225万英镑的主力舰，而它或将成为最后一艘被敌方战列舰所发‘射’鱼雷击沉的战列舰！ 在先前的战斗过程中，“阿尔伯特国王”仅有91人阵亡，余下的近千官兵，包括百十名重伤员，都需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转移离舰，随行的三艘大型鱼雷艇当即开始了接应收容工作，距离不远的“德累斯顿”号轻巡洋舰也赶来协助。这些舰艇上很快就挤满了“阿尔伯特国王”号的撤离人员，而当最后一批舰员撤离之时，它的二号炮塔已经被海水淹没。 在人员尽数转移之后，“阿尔伯特国王”的最后一刻也行将到来。按照惯例，随行舰艇中的一艘将发‘射’鱼雷结束它的痛苦，但三艘大型鱼雷艇已在战斗中用尽鱼雷，侩子手的角‘色’只好由“德累斯顿”号扮演。它从300米外发‘射’了舰上的最后三枚鱼雷，并且全部取得命中。几分钟之后，“阿尔伯特国王”号便静静躺在了距离赫尔戈兰湾66海里之处。 4时30分，几成一具漂浮物的“凯瑟琳”号带着沉重的创伤驶入赫尔戈兰湾，而落在后面的“腓特烈大帝”、“‘波’森”、“奥斯特弗里兰”、“塞德利茨”加起来仅有7‘门’主炮可以正常使用，而这些德国主力舰中弹数累计超过两百发，仅超过12英寸口径的主炮弹就挨了四十多发，将它们修复对船舶工程师而言绝对是一项空前的挑战。.. ( 198 人生不如意，十之十 两点整，演出开始。 之后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李峥四人组，通通都是在学习中度过的，只在必要的时候假装鼓一下掌。 李峥学习，自然是理所应当的，看这种表演所带来的放松，不如看别人玩动森。 而林逾静，在极度无聊、无处可去同时又睡不着觉的时候，通常会选择学习。 张小可虽然表面上二次元玩玩闹闹，其实早已立下壮志，一有时间就会学习。 江青华此时本不想学习，但学习的人多了，也便只好学习。 正所谓近学魔者学，与李峥待一起的时间久了，会被莫名其妙地代入学习的漩涡。 至于后方的观众席大阵地，同学们早已昏昏欲睡，不少人早就拿出手机低头摆弄起来。 见识的多了，学校的文艺汇演，真的很难有什么激情。 反倒是靓丽的男女主持人报幕的时候，不少人都抬头瞅一眼悬屏。 从这个角度来说，真的不如来一场跨年篮球赛，歌王争霸之类的。 此时的程竹，面前是平淡的演出，左右是学魔的引力场，身后是潮水般昏睡的气息， 纵横多年的他，突然感觉自己活的好失败。 他也只好用一次次鼓掌，坚守自己的倔强。 快四点的时候，微信终于一响，轮到李峥等人的节目去准备了。 程竹也终于有机会打断他们的学习，引着他们走向场地边缘的准备区域。 这其间，李峥还在与林逾静探讨一个名为薛定谔方程的东西，程竹一个字都听不懂，完全没法聊进去。 倒是看上去很没文化的张小可在旁边“是啊是啊”，“秀啊”，“妙啊”地说个不停。 程竹看着她蹦跳的身影，不禁怀疑起自己的智商。 现在，二次元门槛这么高了么？ 至于江青华，很早就抽离出状态，来到舞台角落的准备区后，只默默抽出了一个粗竹筒一样的东西，孤傲地擦拭起来。 这一幕本没人关心，江青华亦早已有了做背景的觉悟。 然，人生不如意，十之十。 事与愿违，似乎早已写进了他的命运。 “这个是……”杜诗童突然扔下其它事情，跑过来傻瞪着他手中粗竹筒一样的乐器惊叹道，“尺八？” “嗯。”江青华黯然答道。 杜诗童再看江青华，两眼都冒出了光“这个你都会？” “嗯。” “……”杜诗童见江青华无意多言，也只好望向了周围地上摆放的其它乐器，“你们要用这么多乐器么？” “嗯。” “那你呢？” “一尺八而已。” “这就够了吧……”杜诗童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我能摸一摸尺八么？” “嗯。” 杜诗童轻抚上去，只觉此物毫无现代乐器的规律感，更多的是一种自然的粗犷与古朴，她感觉并不是在摸一个乐器，而是一根精挑细选的竹节。 她虽知江青华惜字如金，但还是禁不住开口问道“国内……会吹这个的人很少吧，你是怎么学的？” “教箫的老师教的。”江青华面无表情答着，“他也是个传人，但无人可传，只好传给我了。” 杜诗童吞了口吐沫问道“那位老师，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只有我觉得他厉害罢了。此类古乐，反正也没几个人爱听，我也只是凑数的罢了。”江青华幽然一叹，背过身去，“去照顾李峥他们吧，不必在我身上费心了。” 看着江青华萧瑟凄冷的背影，让杜诗童有些不忍，甚至有些心疼。 “可……能把尺八吹好，不比弹个吉他什么的值得费心么？”杜诗童没再看他，只硬挺着，一字一句说道，“我是学瑶琴的，知道演奏古风乐器的感受，曲高和寡罢了，这些音乐本就是演奏给自己的，那么在意别人做什么？” 滴——答—— 一滴暖柔清泉，不打招呼地融入了冻土。 怎么…… 是……春天么…… 江青华蓦然回望。 在满眼寒霜的消融之中，他方才看清这位姑娘的真容。 桃脸香新，柳黛愁颦，谁道不销魂？ 可他还来不及说什么，主持人的报幕已然响起。 “下面有请樱湖中学李峥、林逾静、江青华、张小可和音乐老师为我们带来——《跨次元大串烧》！” “好了，抱歉打扰你了……快上台吧。”杜诗童只道江青华生性孤冷，此时也不好再扰他清修，只扭身低吟道，“我虽然境界还差你很远，但也会自动过滤掉那些杂音，只关注尺八，加油！” 江青华不及应答，杜诗童已抓起小提琴，跟着旁边的人一同送往台上。 待江青华跟上去，与众人一同布置完毕，再抬头，却只看到了她下台的背影。 我在做什么？ 江青华这样问自己。 还没来得及问，你的名字啊…… …… 布置完毕，与工作人员确认过后，突然“嘭”地一声，全场的灯都灭了下来。 这是计划中的，《fytotheoon》的独唱部分，只有两束大聚光灯会打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本已昏昏欲睡的观众们，反而变得躁动起来。 尤其是史洋。 “李峥个逼要上了啊，该录的录一下，看丫出丑！” “反正我不信化竞冠军琴能弹多好……” “呵，虚竹小和尚可是破了珍珑棋局的人。” “行了，别扯你们物理江湖了，文艺部的都说了，这是樱湖校长强塞的节目，咱们都没审过，就为了让李峥出风头的。” “我倒是比较关注那两个女生……希望有特写。” …… 黑暗的演出舞台上，李峥与林逾静背对背站在中央，张小可和江青华暂时靠边站。 按照计划，林逾静害怕面对观众，故而躲在李峥身后。 李峥猛男无惧，故而直面全场。 寂静无声，紧贴的二人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的脉搏。 同时，还很尴尬。 身为拥有性感翘臀的绝对的君子，李峥为了屁股不要贴到对方…… 下身不得不猛力向前挺着。 这就导致他的姿势有些诡异。 呼吸也有些粗重。 然而，真到了这个紧张的时刻，林逾静却反而比李峥先适应了。 “不用这个姿势，这是表演。”林逾静在黑暗中闭着双眼，享受着此刻的种种，悄声道“既然已经决定送你这个礼物，既然已经站在这里，就献出完美的表演吧。” “哦……”李峥这才直起了膝盖，不再前挺。 无疑，那里也不可避免地贴上了。 在这个不可名状的时间，不可名状的地点，伴随着不可名状的触碰。 李峥整个人都不可名状起来。 他乱了。 “坏了……我有点紧张……”李峥干咽了一口吐沫，小声道“你不慌么？” “还好吧，小学就经常演出，还有乐器考级什么的。” “！！你不是害怕面对人群么？！” “所以要藏在你后面啊。” “……” “~~~” 一段不可名状的僵持过后，李峥使劲揉了揉脸，给自己打气。 “没事，排练过很多次了，而且只有聚光灯，反正也看不到观众。”李峥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前奏开始的第三秒，大灯会打过来，别被吓到。” “~~~” “靠，这种时候就别犯欠了。还有，记得最后要唱iove，不要i呃u。” “i什么？” “iove！” “~~~~” “？！你占我便宜？” “~~~~” “干，演完了再算账。”李峥长舒了一口气，轻轻拍打着琴箱找好了拍子，“5秒倒计时。” “嗯！” 5 4 3 2 1 行不行的，就是它了，硬来吧！ 无双2接受！ 放松活力值上限已取消！ 倒计时1000 李峥一揉一撩。 指弦离，琴声起。 与那种单纯的和弦伴奏不同，李峥的每一指都是老蓝调，揉出来的旋律不敢说百转千回，三四回总是有的。 在这略显魔幻的旋律中，黑暗中的心凝聚到了一起。 全场的氛围，瞬间被代入了另一个世界。 在这琴声之中，两束大灯适时地亮起，照亮了李峥和林逾静的小宇宙。 “唔隆隆”的惊呼声这才响起。 更多的人则望向了悬屏。 内心中发出了与程竹相似的惊叹。 这逼就是李峥？ 此起彼伏的惊叹之中，林逾静闭着眼睛，根本无需去找旋律和节拍，仅仅感受着身后的脉动，便已自信地扬起了麦克风。 “fy~totheoon~” “etpyaongthestars” “etseehatsprgisike” “onjupiterandars~” 其实只听到第二个音的时候，全场观众的鸡皮疙瘩就都泛起来了。 这实在是一种难以理解的歌声，谈不上什么飙音或是技巧，仅仅是最单纯的好听罢了。 舞台中央，二人好似与其他人无关，沉浸在自己独立的宇宙中一样。 背靠着背。 一个抚琴，一个唱歌。 这在台下人看来，是完全无法容忍的。 这两个家伙…… 你妈的全场发狗粮呢？！ 至于史洋，不仅浑身都是鸡皮疙瘩，连眼睛都充血了。 虽然到现在都搞不清楚到底哪个才是林逾静。 但他至少弄明白了一件事。 现在跟李峥深情演唱的，和那天千里送补给的，是两个人！ 这逼不止一个女朋友？ 这还不渣？？？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 场地内，4号机位绕了好大一圈，才终于拍摄到林逾静的正脸。 演唱中的她，双眼轻合，似乎是在笑着的。 也不知是在为什么笑。 当这幅特写出现在悬屏上的时候，再没半个人有半点睡意了。 这幸福与沉溺。 先品是甜。 之后是酸。 酸到舌根，酸到大热天发抖的那种酸。 此颜，也只会与“林逾静”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绝不会是“张小可”。 虽然大多数人都在膜拜中欣赏。 但总有一些人会聊起来。 “啊……这个才是林逾静啊……”史洋血瞪着悬屏里的少女，五味杂陈地颤抖着，“化学少女的概率是0002，超级美女的概率是05，二者共存的概率是千万分之一……而被她爱上的概率……则无限趋近于0……为什么……你妈的为什么……数学……就如此荒谬吗……” 扫地僧劝道“听歌不好吗，为什么要想这个……” “老师傅，我酸了……这次我真的酸了……”史洋低头抓裤，“什么布拉格……有个屌的意思么……我终于知道，李峥为什么急着回学校了……” 岳不群随之轻叹“虚竹果然心思不纯啊，身在化竞的时候，心就已经在物竞了。” 后排的郭襄斥道“闭嘴，听歌，你们好烦。” 另一边，头排位置。 并排而坐了两位校长，同样感慨万千。 即便是市一学校高中部的李校长，此时都不禁有些酸了，克制不住问道“周校长……这两位同学，你到底是怎么招的？” “就是正常的中考招生，好像都是为了离家近。”周晓东叹道，“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们樱湖几十年，也就撞这么一次大运。” “可别这么说。”李校长忙拍了拍周晓东的肩膀，凑到他耳边道，“他们不是还要参加物竞么？物竞成绩可是大有分量的，他们要是能拿个好名次，您这边宣传得当，樱湖明年的生源必定会强上一个层级。” “借您吉言，借您吉言哈哈。”周晓东也已完全克制不住，笑得合不拢嘴了。 “还有啊……我问您一下……”李校长看着台上的二人，笑容逐渐诡异，“他俩交往多久了？” “差不多一个学期了吧。”周晓东笑道，“这个我可是很有经验的，年轻人不可一味棒打，必要的时候还可以配合一下嘛。” “不愧是周校长，出奇制胜啊。” “哪里哪里，不过是顺水推舟。” …… 回到舞台中央。 李峥的演奏，其实并没有用出100的功力。 因为他总是不时扫向活力值。 当前恢复速率2752分钟 这确实是他见过的最大恢复数字了，全场近8000人不负众望。 可是……依然不够啊…… 10分钟内要恢复500小时的话，这个数字要始终维持在3000以上才稳的。 好在，这会儿迎来了短暂的间奏o，镜头随之切换到了李峥这边，让他短暂突破了4000。 好的！ 保持住！ 多一会儿！ 打算是这么打算的，可李峥刚了几秒，突然听到了观众席齐刷刷的“唔”声，速率也突然跌回了2000。 什么？难道弹错音了？ 纠结难耐之间，李峥忽觉一阵莫名，扭脸左望。 不知何时，林逾静已悄悄溜到了自己身侧。 此时，她正凝视着自己，静静聆听。 表情有些妙。 李峥有些慌了。 说好了背靠背混过去的。 突然要走深情对视的路子？ 这不在计划中啊！ 199 以学报怨 虽然出现如此惊变，但李峥也是位老琴师了。 心虽乱，指却稳固如常。 他便也配合着林逾静侧过身，响应了她的对视。 想必林逾静早就不紧张了，继而追求其更好的演出效果。 李峥虽然完全理解，但却也不敢真的与林逾静正视。 无论是她的这身纱裙，还是她迷离的双眼。 而林逾静却没有任何羞涩，只凝视着李峥，动情地唱出了“youareallilongfor”。 李峥早已汗流浃背，根本不敢细品，怕乱了方寸。 此时方才想起…… 虚竹……只是表面少林……其实是个经不住诱惑的人啊。 该死的……明明林逾静平时连话都不屑说的人，此时却突然嚣张的要死。 到底是借景抒情，还是公报私仇？ 李峥愈发局促，指法也陷入了慌乱。 若是平时，他早已默念起《静心咒》或是《劝学》了。 可眼下，那样做必然会打乱演奏的韵律，好好的一首妙歌，怕是要掺入佛性了。 不行。 挺住，挺住，已经快完了…… 正当李峥硬着头皮死挺的时候，脖子突然一凉。 一双手触了过来。 接着，下巴被轻轻托起。 蓦然间，他看到了林逾静的脸。 如此之近。 “otherords~” “leasebetrue~” 这声音，好似越过了耳朵，直接钻进了他的身体。 在那迷离双眸的注视下，李峥指法已经完全散了，不自觉地回归了新手式无脑和弦。 醉了，也垮了。 恍惚之间，林逾静再次闭上了双眼。 “otherords~” “iu~~you~~” 到头来还是没唱love！ 长音结束，全场尖叫。 啊啊啊的单纯的尖叫，以女生为主。 完全控制不住，就是要叫。 当然，男生也有叫的，但多半还是在骂。 “你妈的你妈的！”史洋死掐着自己的脑袋，“去你妈的化学！老子也去学物理了！” “醒醒吧段誉……这跟化学还是物理没关系……” “李峥这逼……我受不了了，一会儿咱们一起揍他一顿吧？” “加我一个！” “郭襄你捣什么乱……” …… 舞台中央，林逾静短抒了一口气，这才撤回手笑了出来“这样唱才对嘛。” “……” “你脸好烫啊~”林逾静眼一眯，“不会是，当真了吧？~~” “当真？就你？”李峥猛然侧头，咬牙咬得要牙龈出血了，“表演就表演，下次计划好行不行？” 他愤恨的并不仅仅是自己不争气的薄脸皮。 更重要的是活力值速率。 现在，已经跌到了1000了…… 通通，都被林逾静夺走了…… 不妙啊，大大的不妙啊…… 苦痛之中，林逾静乐呵呵地坐到了电子琴前，江青华和张小可快步登台，负责舞台设备的工具同学也将各类乐器都布置到他们身旁，谭辉更是火速坐到了鼓架前。 李峥从某位工具同学手中接过了萨克斯管，沉吸了一口气。 不要乱，不要乱，还有机会。 为了保险，刻意连气鸣之息都点了的。 接下来的7分钟，才是真正的嗨翻舞台。 大灯也随之再次熄灭，场面回归了黑暗状态。 3秒钟后。 馆内，突然响起了慢悠悠开门的音效。 未及反应。 全部灯光骤然亮起，全部乐器随之启动。 最前方，李峥抱着萨克斯，铆足了气嚣张开鸣。 再熟悉不过的柯南破案旋律随之响彻全场。 童年回忆被瞬间唤醒，搞死人的狗粮也被瞬间冲去。 这一次全场跟着嚷了起来。 包括史洋。 “啊啊啊啊！你妈的萨克斯这逼也会？！” “妈的虚竹不讲道理啊！” 李峥本人也是越吹越带劲，整个人都扭动起来。 好的，4100了！ 柯南就是顶啊。 1分钟的时间，就在柯南刚刚吹完的时候，工具人张小可火速送来了电吉他，接走了萨克斯。 谭辉一个抖头，鼓点突变。 李峥蛮腰一扭，狂放拨弦，瞬间进入数码宝贝《butterfly》的副歌。 更凶的尖叫声也瞬间盖了过来。 活力值恢复也随之顶到了4500。 亢奋之中，李峥的演奏愈发自信。 此曲弹罢，所有乐器的声音同时一收，谭辉转身换锤，敲起了一种看不懂的大鼓，鼓点犹如战争开场。 听着这个，不少人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火影？？？” “该火影了！！” 舞台中央，只见李峥退后一步，江青华踏上前来。 猛一昂首聚气，洞箫音色犹如刺刀一样穿破了空气。 “啊！！！”这次前排的杜诗童第一个尖叫出来，“原来是这里！” 全场的叫嚷声中，唯有程竹稍微冷静一些。 “樱湖……这也太变态了吧……话说诗童……” 正当他要问什么的时候，却只见到了聚精会神聆听副部长。 “唉……”程竹也只好叹了口气。 还好有这个节目…… 这次跨年，大概会被永远记住了吧。 此时，台上的演出其实才刚刚过半。 正当大家以为那个双马尾是一个工具人的时候，她突然接过了麦克风，成为了《某科学的超电磁炮》，《onlyun》这个歌名虽然很少有人知道，但那个旋律一想起来就又没人能坐得住了。 未曾想到的是，衔接电磁炮的是更上头的《极乐净土》，张小可彻底进入了究极二次元状态，终于无愧于这身行头了。 最后，是李峥小提琴主奏的《红莲の弓矢》，这首乐曲由于其原作不可名状，听过的人其实少了一些，但却尤其狂热，副歌燃起之时，至少有百十来个人齐齐挺身，右臂敲向左心，喊着要献出自己的心脏。 这一番狂轰乱炸过后，台上的几人虽然早已气喘吁吁，但也算是彻底的过瘾了。 掌声和尖叫久久不息。 不息。 不息。 即便他们已经鞠躬谢幕很多次了，却依然不息。 这其实是音乐厅乐团演出经常出现的事情，通过无止境的掌声，逼得乐团下不来台，再搞个加演。 两位校长见势头如此猛烈，也递话上去，让他们临时再加演一个曲目。 台上几个人一合计，只好送上了排练过，却因效果不太好而被淘汰的大提琴版哆啦a梦。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面有江青华演奏的三角铁出场。 然而反响依然热烈，最后只好李校长上场平复，樱湖乐队才算被勉强放过。 主持人说闭幕词的时候，几人才终于避到了场边。 “这个有录像的吧？”张小可抓着李峥的胳膊疯狂摇晃起来，“要录像，要录像，要录像！” 李峥本来后半段玩得挺爽的，但一听这个，又想起了羞耻的前半段。 “要个屁……最好没有……” 林逾静乐呵呵凑过来，“要录像~~” “有什么好看的，无聊。”李峥红着脸骂道，“你给我等着……早晚有我让你下不来台的时候。” “这个……”江青华不知从哪里飘然而至，“其实我也想要录像……这么一场演出不容易，30岁的时候再拿出来看，大概会笑得很开心吧。” “对啊！”谭辉坐在不远处擦着眼睛，“没想到真的成了，我要拿给我女儿看……” 李峥他们也没想到，最肆意最动情的竟然是并不存在的音乐老师。 嗨…… 谁又没个被磨碎的梦想呢？ 正当他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往车上运的时候，程竹突然气喘吁吁奔了过来“先别急……” “哦？”李峥一见他就开始往后缩，“不返场了，没的搞了。” “不是……”程竹跑至跟前，有些尴尬地抬起手。 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手上捏着一个白色的小信封。 “哎……”李峥叹了口气，“是我不对。” 的确，这件事是他不对。 为了完成任务，过于夸张地散发出个人魅力，扰乱了她人的内心。 对不起，市一学校的全体师生。 是我不对。 李峥满面惭愧，抬手去接“麻烦转告她，高中生的首要任务是学习，万不可过早……” “啊？”程竹忙一缩说，“想啥呢，不是给你的啊。” “？？？”李峥大惊。 眼看着程竹一步步走到江青华面前“有人……给你的……” 江青华大惊，“我？？？” “是你……”程竹将小信封塞给江青华，叹了口气，便回过身，“辛苦了，演出录像剪辑完毕后会发给你们，你们也教会了我很多……” 话罢，他便挥着手离去了。 只剩下呆滞的几人。 李峥和江青华，尤为呆滞。 李峥怎么可能……我也有今天？ 江青华怎么可能……我也有今天？ 随后，二人相互对视。 李峥你也有今天？ 江青华你也有今天？ “嗨呀！”张小可气得不轻，直接给了江青华屁股一膝盖，“要有也该是我们三个啊，怎么就轮到你啦？” “是啊……”江青华自己也揉了揉头。 虽然他看上去很无辜，但心里，其实已经想起了一个人…… 曲高和寡。 知音难觅。 一人足矣。 是她么？ 林逾静本对这些八卦没有闲心，但写给江青华的着实少见，这也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凑到江青华身旁道“唔，看情书。” “不好吧……”江青华咽了口吐沫。 李峥也逼了上来“你们不也偷看过我的，赶紧的。” “不行……”江青华沉吸一口气，背过身去，“我先看一下内容，觉得可以你们再看。” “呵，还来劲啦！”张小可这就要用失忆冲撞干上去了。 还是李峥，很努力地暂且将张小可按住“算了算了，让他自己先看吧。” 江青华这边，顶住压力，忐忑地打开信封，将这一纸缓缓展开。 纸是油蜡色的，略带香气。 字迹也是一副娟秀的古风—— 箫声寄诗韵 寒梦藏童心 君若律在谱 妾请抒五音 一曲见浩气 春风叩门寻 “啊……”江青华叹了出来。 这诗这字，该是她了…… 可她，又是谁呢？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思索之中的江青华并不知道。 李峥林逾静和张小可，已经偷看很久了。 “唔……”林逾静一脸难受，“竟然是她……” “瞎了眼了，挺喜欢她的呢。”张小可捶起了自己。 李峥也惋惜地摇起头来“本以为她是个认真学习的人，看错了。” “啥？”江青华慌忙合信回头，“你们凭什么都能看懂？” “超明显吧？”张小可像看狗狗一样看着江青华，“藏字诗啊，顺着第四个字念就好了。” “是吗？”江青华又低下头，悄咪咪看了起来。 第四个字…… 诗 童 在 五 浩 门 诗童在5号门？ “她叫……”江青华恍然大悟。 “杜诗童啊，应该是在5号门等你呢吧。”李峥拍了拍江青华道，“快些去拒绝，劝她好好学习，不要动摇心思。” 听到这个，就连张小可都看不下去了，一把抓在了李峥肩上。 “师父……我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怎么了？” “你俩都那样了刚刚。”张小可顺带手指向林逾静，“只许你跟静静放火，不许青华点灯啊？” 林逾静瞬间袭击过来，双手左右抓在张小可脸上，光速开揉“表演，那是表演，揉刑！” “呜呜呜呜！……” “五号……五号……”江青华快速扫视着全场，“诗童……” “喂。”李峥眉色一紧，“你该不会……” “是知音！”江青华回身死抓住李峥的双肩，“快，帮我找五号门……一会儿人都往外走的时候……就找不到她了……” “知音么……就是能听懂你箫声的人？” “对！” “原来如此……”李峥瞥了眼正在与张小可互揉的林逾静，神色逐渐凝重，“这么说……我倒是理解了，五号门就在你左后方……” “！！！” …… 回程的车上。 林逾静和张小可在一起美滋滋地睡觉觉。 张小可四仰八叉靠在椅背上，并没有注意林逾静早已偷偷仰躺在她的腿上。 算是给她当棉被了吧。 过道的另一边，江青华对着手机一刻不停地傻笑笑。 貌似新长出了很多头发。 唯有旁边的李峥，严肃端坐，闭眼眼。 此时，他其实是很慌的。 这次组团表演，队友们都过于给力，分散了太多的注意力。 任务，很不稳。 但那也没办法，结果早就出来了，面对吧。 已接受任务无双2 倒计时0000 计时结束 关闭无双 最高瞬时恢复速率51822分钟 平均恢复速率30517分钟 总恢复活力5086小时 “呼……”李峥这才顺过了气。 还好是8000人级别的演出，凑凑补补，将将过关。 虽然队友抢去了很多风头，但没有他们，也根本不能搞定这么爆炸的演出。 除了林逾静，她是一个强干扰因素，险些因为她功亏一篑。 再跟她一同出场，我就是狗。 想着林逾静演出时的卑劣行径，李峥越想越气，干脆揉了个纸团砸了过去。 纸团非常准确地砸中了林逾静的鼻头。 林逾静噜噜睁开眼睛，揉了揉鼻子，烦躁地拍了张小可肚皮一下，接着头一歪，就又睡过去了。 这么卑劣，睡得还这么香，真是气人。 李峥懒得再理她，只闭目研究起任务结果。 完成任务无双2 游戏币5→35 请选择一项无双称号 1历史课本，选择1000万字符以内的史籍，将其全面理解记忆。 2生物王子，选择200万字符以内的生物资料，将其全面理解记忆。 3老程序员，选择三门程序语言的开发手册，将其全面理解记忆。 果然……这次的奖励，是不用想的。 早在第一眼就决定了。 悄无声息之间，李峥拥有了新的称号。 但他首先，并不是去研究该学习哪门子程序。 而是摸了摸额头。 还在……还在…… 顺便，看了眼现在的状态列表。 称号李·?魅魔·人形词典·老程序员·峥 buff化学狂热，入魔 天赋化学冥想 好吧……其实并没有想像中的壮观。 不过，每日104个小时的固定活力值恢复，还是很壮观的。 就这样全速前进四个月。 呵呵…… 会哭的。 到时候，林逾静一定会哭的。 以学报怨，才是与她正确的相处方式。 200 王权没有永恒 跨年夜，李峥的家中依然如往常般寂静无声。 该动刀的动刀，该出差的出差，该学习的学习。 从外人的视角来看，这个家庭的状况似乎有些凄凉。 谁如果有这种想法，那只能说，他们不懂这家人。 这一家三口，并不需要跨年。 在他们眼里，甚至连“年”本身存在的意义都是虚度的。 在时间的长河中，所谓的跨年夜，并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与此前的每一刻没什么变化，与此后的每一刻也没什么不同。 只是人为规定了公历在此刻翻篇，人们才寄托了继往开来的夙愿罢了。 然而这一家人，并不需要依靠这样的节日来寄托。 每一天，都在三省吾身。 每一天，都在展望未来， 当然，兴致来了，贴吧水一句总是可以的。 【今日难得休息，你走后，为父便去市场买了条鲈鱼，本欲伴上青椒、黄瓜、豆腐和松花蛋，做几个拿手小菜，开壶平日不舍得喝的小酒，与汝共酌跨年夜。】 【然，遥想2019，为父却也提不起兴致。】 【无世界杯，无欧洲杯，亦无奥运会。】 【单数年，要它何用，不如从公历上删去。】 【为父思罢，正欲提鱼刮鳞之时。】 【疾讯传来——】 【领导的领导的领导的父亲的老领导，突发疾病入院。】 【呜呼哀哉！】 【本·帕克有曰：Withgreatpowercomesgreatresponsibility】 【刀客很多，但毅，唯有一个。】 【为父去也，汝可自食。】 【另，汝已成年，金句复生，今起皆为负能量金句，助汝闯荡社会。】 【马克·吐温：保持身体健康的唯一办法，就是吃点你不想吃的，喝点你不想喝的，以及做点你不愿做的事情。】 【作为医生，我很同意他的观点。】 【——李毅】 【，16：09】 李峥回帖—— 【嘿，我亲爱的老爹。】 【我只想说，你的古文水平尴尬得像是一个去参加化装舞会的律师。】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用古文之类的东西恶心我，那么抱歉，我一定会给你点颜色看看。】 【我敢打赌，你看到这张留言的时候，一定恨不得冲进屋朝着我的屁股踹上一脚。】 【就是这样，求你了，看在上帝的份上，今后别再用这种腔调了。】 【下面开始我好好说话……】 【2019年很充实的，有物理竞赛、生物竞赛、信息竞赛和数学竞赛，还有IPHO，IBHO……】 【这种“金句”也请不要再发了。】 【我知道你舍不得让贴吧凉掉，有的没的都想水两句，但……】 【王权没有永恒的，李毅同志。】 【——李峥】 【，17：55】 确实，现在的贴吧，有些流于形式了。 比如说，李峥刚回完贴，就给老李发了条微信。 【李峥：几点回家？】 【李毅：八点前吧。】 【李峥：那我帮你把鱼和菜处理好，你回来下锅。】 【李毅：Mua！】 放下电话，李峥沐浴更衣完毕，如往常一样坐在了写字台前，少见地打开了电脑。 没办法，这次的无双任务比以往更加复杂一些，【老程序员】需要自己选择到底要精通哪三门程序语言。 这件事已经超出李峥的认知了，只好搜寻一下资料。 从热门程度上来说，C++、Python与Java似乎是最正统的选择。 掌握这些，必须是个老程序员了。 但李峥为保稳妥，还是选择咨询一下认识的大佬。 几分钟后。 “什么？你这什么问题？写作文要讨论这个？”欧星灼在电话里很不冷静，“你再说一遍？” 李峥咳了一下说道：“如果我得到了一个程序员神灯，擦了擦，里面冒出来了一个老程序员的灵魂，告诉我可以瞬间教会我三门程序语言，我该怎么选？” “……你不是准备物理竞赛呢么？” “我在写跨年作文，题目是《我的愿望》，假设出了一个得到程序员神灯的环境。” “呃……别闹了，新手的话，从C++入门吧，信息竞赛考的也是这个，先把这个学透了再考虑别的吧。” “我没问新手应该如何学习，我在问如何回答老程序员的灵魂。” “你丫的……” “帮帮忙，不要浪费老程序员的一片好心。” “……那我想想啊……假设我在啥都不会的情况下，能瞬间掌握三门计算机语言…… 如果是我来选的话，大概会根据语言的应用方向、难度、差异性等等属性进行分类赋值吧，然后作个表格出来，给每一个语言打分，最后计算一下学习成本，综合评定…… 这么一说，突然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等等我做个评分模型…… 别挂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峥有些后悔了。 随便在知乎上问个老程序员就好了，问这个吹毛求疵的人，只会把问题搞复杂。 一小时后…… “决定了！”欧星灼兴奋得好像真的得到了程序猿神灯一样，“C++、Haskell、Scala。” “等等……你说慢点，怎么拼？”李峥慌了。 于是欧星灼又用慢语速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不要问为什么。” “为什么？” “等等……我试着用你能听懂的话来解释。”欧星灼沉吟许久后才说道，“C++是绝对经典，而且其实很难精通，搞定了这个再学Python什么的都是分分钟；Haskell是另一套思路，纯函数式编程语言，或者干脆说，这根本就是一门数学语言，玩Haskell会有一种做超难数学题的感觉，而且逼格最高；最后Scala，其实不是必须的，纯粹是为了跟前两个互补，而且还难。” “Haskell……听起来很妙啊。” “嗯，它可以说是最妙的了，不过使用度不太广，毕竟要考虑大多数人，数学没拿个140真不好学这个。” “可以了，感谢，我知道怎么写作文了。” “……妈的，这一个小时我在干什么？挂了！” “等等，还有一个小请求。” “啥？” “能不能把这三种语言最新版本开发手册发我一份？” “自己下载去。” “帮帮忙……” “挂了挂了。” “这样，我给你3个老梗，绝对能笑得吴数直不起腰。” “……” “5个？” “成交！” …… 二十分钟后。 李峥完成了学习。 而后十分不确定地抬起双手看了看。 我，老程序员？ 完全没有这个信心…… 别说编个程序出来，就连程序应该码成什么样子他都没概念。 仅仅是单纯的记忆了各种语句、命令，理解了各种关系罢了。 该有的知识都有，但还完全不懂得如何组织串通。 就好像记下来并理解了无数物理公式，做几道物理题大概会很有思路。 但让他造个核弹，只有一脸懵逼。 不慌，就算是造核弹的大佬，也是从小人跳车题练出来的。 先搭个环境，搞两套信息竞赛实战题找找感觉…… …… 李毅是卡着八点回到家的。 刚一推门…… 便听到了里屋恐怖的声音。 咔吧咔唧唧吧咔唧…… 这声音断断续续的，偶尔还会传来几声怪笑。 “终于……开始打游戏了？”李毅心头一喜，反身关上了门。 与其他家长不同，他完全支持李峥打游戏，并且完全不怕他上瘾。 只因李峥的生命中只有一种瘾，学瘾。 李毅小心地换上拖鞋，一步步走到李峥门前，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你也有今天？你也要放松？你也想和同学们打成一片？ 唧吧咔吧咔…… 键盘声愈发剧烈。 然而，李毅却突然眉头一紧。 在他的印象里，只有一个游戏，需要敲这么快，这么狠—— 《劲舞团》！ 这游戏竟然还活着？ 林……林逾静好这口？ 李毅不敢多想，只侧耳贴在门上。 咔吧咔唧…… “哈哈哈，信息竞赛也不过如此么。” 吧咔唧…… “不行，太无聊了，找两道决赛题……” 咔唧唧吧…… “艹……”李毅暗骂了一句。 到头来，还是在学习？ 你怎么就知道学习。 就不能玩一会儿么？ 咚咚咚！ 李毅直接敲起门来：“都这点儿了，还学习呢？” 房间内，李峥一个抽缩。 听这敲门的气势，老李似乎很生气。 虽然李峥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但听到这个口气，不由得又回想起初中时，被老李逼着出去玩的恐惧。 李峥不及多想，“WIN+D”切回到桌面。 顺手点开浏览器，输入了他唯一知道的游戏网站。 4399小游戏！ 顿时，五颜六色的小游戏图标挤满了屏幕。 还没来得及点开哪个，李毅已气汹汹地推门进来了，第一眼便扫向屏幕：“学多久了？” “没……没学习……”李峥眼神游离，迷乱地晃着鼠标道，“打游戏呢。” “呵，还打游戏？”李毅上前一把抢过鼠标，扫着主页上的图标骂道，“黄金矿工，连连看，就这？还打游戏？这都多少年了，每次都是4399，真当我没见过王者荣耀？” “……”李峥无从狡辩，惭愧地低下了头。 “哼。”李毅攥着鼠标往下一划，便点开了被李峥至于后台的Linux虚拟机。 霎时间！ 各色的编码糊了他一脸。 “好啊！”李毅登时就上头了，“你学物理化学也就罢了，还学编程？你才十几岁，就学起二十几岁的东西了？就这么急着当码农？” 李峥慌张道：“不是……你听我解释，就碰巧了……” “别来这套，学习这种事没有碰巧，只有蓄谋。”李毅手一撇，转瞪着李峥骂道，“你平常学也就得了，跨年夜就不能玩会儿么？出去玩玩，约个会什么的也都可以啊，又不是没给你钱。你现在这么搞，是嫌自己头发多还是想跟编码结婚？” “玩一天了都。”李峥挠了挠头，有点委屈，“就学这么一会儿。” “得得得，我管不住你。”李毅一个甩手回身，向外走去，“也不帮我洗菜腌鱼，你就学吧，学死你算。” “好了好了。”李峥忙关上掀起时跟了过去，“给你打下手。” “哈！”李毅一乐，扬眉回头，“为父装得像不像？有没有找回初中的威严。” “……”李峥脸一寒，“刚刚找回了，但今后永远失去了。” …… 父子俩一通忙活，快九点才吃上晚饭。 李峥虽然嘴上不说，但精神上依然沉迷编程，一边吃鱼，一边嘟囔着“break”“return”“goto”一类的口型。 话不投机半句多，李毅孤斟自饮，感觉比自己喝酒还要难受。 老子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家伙出来？ 还好，安宁及时打来一个视频，这次制止了李峥的空气编程。 然而安宁也很可怕，她并不是送上跨年祝福的，而是通报消息。 是她的另一个同事老周，听说李峥报考物理竞赛后，推荐了一个菁华物理系主办的拔高培训班，1月3号到9号为期一周。 视频里，安宁躺在酒店床上，在电视里跨年晚会的背景音中闭目养神，嘴却没停。 “这是全国最有名的培训班，授课的都是菁华物理系的老师。” “老周托了关系，才把你塞进去的。” “你爸卡里正好有钱，我就给你交了学费。” 桌前，李峥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安排是很抗拒的。 李毅只是单纯的拿起手机，丧着脸检查自己的账户。 “我不是说了，需要培训班我自己会报么？”李峥摆弄着筷子道，“这钱瞎花什么，能买多少书了。” 安宁摇头笑道：“嗨，老周也没跟我商量，听说你报物竞就去托人了，报都报了，踏踏实实去吧。” “一礼拜也太长了。”李峥依旧不爽，“我在学校自习挺好的，所有任课老师都默认我可以自习。” 安宁扭脸冲着镜头劝道：“可不是什么事都能自学的，实验总需要辅导吧？” “学校有实验室。”李峥道。 安宁见李峥的样子，也只好叹了口气：“那算了，你要实在抗拒，那我就退了吧。” “唉！”李毅挥着手打起圆场，“李峥，报培训班拔高一下实验，也是陶老师的意思，她没俞鸿那么大能耐找老师单独辅导你，学校也没什么实验环境，总要练一下的。” 李峥这次倒是没说话。 没办法，老李这话太在理了。 实验无疑是自己的弱项，但学校的客观条件又无法提供多好的培训，眼下有菁华物理系的营地，还是该去的。 只是，好不容易回到学校舒舒服服待着，这又要去什么营地憋一个礼拜，李峥情感上无法接受。 “呵呵，你也知道实验是弱项？”李毅一见他这副模样，心下立刻就稳了，吧唧着嘴笑道，“我知道，你是有点‘营地恐惧症’了是不是？特别怕跟一帮人关在一起做题，喜欢在学校待着是不是？” “是吧……” “那好说啊。”李毅双掌一拍，扬着眉头道，“你蹿腾考物竞的同学一起去营地不就得了？” “！”李峥眼儿一瞪，“妙啊！” 与同学结伴去！ 这么一想，就好多了。 即便是营地环境，有同伴一起也能接受了。 看着兴奋的儿子，李毅也兴奋起来。 不就这么点事儿么？ 还是你老子算无遗策啊。 屏幕里，安宁忙问道：“那我赶紧再让老周托个话？” “别急，先让他问问同学。对了，费用也得说清楚……”李毅继而道，“从我卡里刷了多少？” “8000。” “……”李毅这就不兴奋了。 李峥这边，顾不得吃饭，赶紧抓出了手机，拉了一个小物竞群。 【李峥：菁华物理系的拔高培训营，一星期，1月3号开，机会难得，我们一起去？】 【林逾静：不。】 【李峥：谁问你了？@江青华Springiscomming。】 【李峥：你这个ID……】 【江青华：嗨，这不快立春了么。】 【江青华：这个……李峥，你这不是个拔高营么？还抓实验，我记得要复赛前几十名才有实验资格的吧？我差太远了……还有，多少钱啊？】 【李峥：8000】 【江青华：打扰了。】 【江青华退出群聊】 【李峥：……@林逾静，听我的，你得补一下实验，陶老师那两下子罩不住咱们。】 【林逾静：我妈她们大学有实验室，我去那里。】 【李峥：你吃独食？枉我想着你！】 【林逾静：~~~~我在参加航天跨年，明年见~~~】 【李峥：明年见……】 李峥狠狠拍下了手机。 想多了，纯粹是想多了。 这么好的机会，我想着你，你却早就开起了小灶。 女人呐，全是小脏招。 不行…… 就这么在学校傻学，实验确实会落下。 你不仁，那我也不义。 “3号是吧？我自己去。”李峥大口吃起了米饭，“明天开始准备实验理论。” 李毅只傻兮兮问道：“吵……吵架啦？” “没。” “你听爸爸的，跟女孩子相处呢，要让着点。男生生来强壮，不是为了欺负人的，是为了保护人的。正如本·帕克……” “行了，行了。”安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这套别再往下传了，唯一的作用就是被媳妇踩在头上。” “啊？有么？” “没有没有，挺好的都挺好的。”安宁一笑，这便冲李峥道，“别听你爸的啊，跟同学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谁也不欠谁的，谁也不比谁卑微。加油儿子，需要培训班就说，你爸有的是钱，拜拜。” “拜拜。” 视频结束。 李毅又回到了孤斟自饮的状态。 这酒，比刚刚更苦了一些。 什么叫唯一的作用就是被媳妇踩在头上…… 首先你也得有个媳妇啊。 201 我懂了,李峥 2019年，开年第一天。 李峥一整天都在努力成为真正的老程序员。 距离信息竞赛还有小半年的时间，按理说不该这么早就搞这个。 但学魔软件的升级，迫在眉睫。 马上一月底就要全区联考了，就算李峥不需要这个软件，梦溪老师和犬徒张小可也是需要的。 之前给的专项题库她们早已刷完，现在正是第二轮查缺补漏，挑战名次的时候。 为此，李峥不惜花了二十来分钟，粗浅研究了基础算法、数据结构以及数据库方面的内容。 之后又用了十来分钟，用C++版本。 又称，个性化动态题库版。 如果没有BUG的话，只需要录入之前刷题的结果，学魔系统便可重新评定使用者每门学科、每个知识点的水平，并给出第二轮题库。 比较蠢的是，现阶段只能手工录入刷题结果，再手工选题。 想要真的实现高效率的学习反馈，一方面需要巨大的题库，另一方面还需要开发出“识题”或“在线刷题”功能，让AI判断并写入结果，再根据结果，从总题库中选取针对性题目实现输出。 这就不仅仅是编程的问题了，还涉及大量的数据和算法，还远不是现阶段李峥能解决的。 他能做的，也只是把选出的题目，手工录入数据库，并根据其难度与对应的知识点进行编码和分组，虽然效率极低，杯水车薪，但总算是迈出第一步了。 另外，如果这种个性化学习系统真的能实现的话…… 课外辅导班的老师，怕是要失业了。 搞不好，头衔前面，还要加一个·辅导班终结者？ …… 1月2日，新年开学第一天，物竞提高班开营前一天。 李峥进校的第一件事，就是“交代后事”。 高三一班，众人对于李峥的到来已然见怪不怪。 徐梦溪也接受了现实，彻底放弃轰着他出去说话的想法了。 李峥左手捏着一张纸，右手拎着几斤题，一步步行至桌前，将纸呈上。 “梦溪老师，这是你的数据变化，进步很明显。” “啊……”徐梦溪看着数据表，下巴缓缓拉长，惊愕之外，更多的是怀疑。 【数学：66→73】 【指数函数与幂运算：良-→优-】 【凸多面体之间的关系与计算：差→中+】 …… 【物理：78→82】 【闭合电路中的功率：中→良-】 “这……这……这真的是软件算出来的吗？”徐梦溪有些不忍，但还是咬着嘴唇说了出来，“全是你自己一点点算出来的吧？” 李峥眉头一皱，很不满意：“开什么玩笑，你是在侮辱一位老程序员，我只是负责录入和打印罢了。” “我……我不信……” “回头编译出稳定的Windows版本发你一份就是了。”李峥说着，右手拎着塑料绳一抬。 嘭！ 八斤习题砸在了桌上。 “这些是根据你现在情况，反馈出的针对性题目，应该够你做到期末考试的了。”李峥看着小半米高的题目说道，“有困难的地方别忘了翻书，问我也可以。” 徐梦溪愈发心疼起来。 明明快期末考试了，还要准备物理竞赛。 李峥却花了这么多精力在我身上…… 别说报答了，连感谢的话都不够用了。 “求你了……别再这样了……哎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徐梦溪急得乱比划一通，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身翻起了书包，“对了，金牌也该还给你……” 可她好不容易找出金牌，再抬起头。 李峥已然滑着步儿漂移出了教室。 “！！”徐梦溪气得原地乱拳揍起了空气，“每次都是这样，不打招呼，扔下就走。” 身后，乔碧霞正像老母亲一样看着她，面露慈笑。 “好了，根据我对这小子的理解，他其实是在顺手学习，你之前不是说他准备五大竞赛全干一遍么，还偷偷埋怨他不专一……” 徐梦溪像吃了火药一样，转身一把按在乔碧霞嘴上：“好了，别说了！” “哈哈哈！”乔碧霞虽被按着，却也能笑出来，“想不到吧——我嘴你比手大，我只是说他学习不专一，你激动个什么。” “什么？”前排某人惊讶回头，“李峥不专一？” 另一人：“李峥花心？” “李峥脚踏两只船？” “李峥渣男？” “李峥太过分了！” 此刻，徐梦溪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树欲静而风不止。 …… 高二四班，也上演了类似的场面。 只不过口味更重一些。 毕竟是张小可，没那么容易喂饱的。 “12斤题，不够再说。”李峥抱着习题摞在了张小可课桌旁边，吧唧着嘴说道，“数理化生总计提高了30多，不愧是我的徒弟。” 看着这一大坨题，纵是张小可也咽了口吐沫。 “师父，光纸钱就得好几百了吧？” “这个你别想，跟我学，题管够。”李峥说着，拍了拍手，回桌落座，“冲菁北，题是一定要论斤做的。” “咱们师门，口味就是重啊……”张小可抚摸着厚重的题坝，看着自己的成绩表叹道，“既然都这样了，感谢的话也没必要说了，我做，我全做。” “有志气。”李峥魔心一动，大笑不止，“期末全区联考，搞不好你原来的同学，也能看到你排名的，你也是时候做个人了。” “！！！” 李峥大笑道：“到时候，你大大方方地对被你超过的同学说，加油努力坚强就好了。” “师父……”张小可泪眼兮兮看着李峥，“我到底应该怎么报答你？要不……给你劈个叉吧？我练过舞蹈。” “谁要看这个。” “唔？” 熟悉的声音传来，林逾静拎着水壶停在了二人后面：“要看劈叉。” “不给你劈。”张小可眉色一收，警惕回望，“现在开始，我完全和师父一头了，你要小心了。” “嘁~”林逾静扭身颠儿向座位，“你师父都堕落到参加培训班了。” “是提高班。”李峥远远骂道，“不去是你的损失，等着吧，一周以后我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呵。”林逾静转头蔑笑道，“什么时候到过一个世界了？” “干。”李峥气得狠捶了一下桌子。 确实……一直都没到过一个水平…… 但这次真的不一样了，物理竞赛绝不可能失败。 妈的，为什么要等到四月…… 太久了，忍不了。 拿期末考试当杀威棒好了。 正说着，刘新冲进教室，没放书包就跑到李峥身旁亮出了手机：“有个逼把演出视频发吧里吧里上了，李哥你这是要出名啊！” 李峥眉色一紧，望向屏幕。 【市一学校X樱湖中学X跨年演出惊现全乐器精通大佬】 此时播放的正是吹柯南萨克斯的那一段，清晰度很低，且抖动严重，看样子是用手机拍的。 弹幕也随之一条条飘出。 【现在中学生这么厉害了？】 【樱湖是音乐学院吗？】 【这个人还是全国化学竞赛冠军……】 【看不清妹子啊！有清晰版吗？】 【哈哈，我们学校的李峥是真大佬！】 再往下看，视频点击量虽然只有几千，留言却不少，有很多市一和樱湖的人发表评论介绍背景。 看着看着，一个满面红光的江青华凑了过来，友善提醒道：“快上课了，差不多了啊。” 对于这个正能量的语调和满是活力的音色，大家都有些陌生。 可转头望去，也确实是江青华。 “糟糕！”张小可惊叫道，“是恋爱的酸臭味。” “啊？哎！”江青华笑着摆了摆手，坐回座位，整理起自己心爱的书包，叹得百转千回，“瞎说什么呢，就一起看个电影吃个饭，没想到这么多年以后，会在电影院看《龙猫》。” “妈呀！”张小可抱头道，“拼杀了这么久，竟然让你抢先脱单了。” “咋回事儿？！”刘新惊得收起了手机坐回座位，“谁啊？讲讲啊。” 江青华只微笑摆手：“打预备铃了，回头再说。” 李峥见木已成舟，也不好再劝学了。 杜诗童毕竟是市一学校的，想来成绩一定不会太差。 与这样的人交往，倒也不一定影响江青华的学习。 但万一，是之前张小可一类的存在，那就不好说了。 江青华毕竟是自己人，李峥还是下意识帮他打算起来。 “她学习怎么样？” “没怎么聊……好像是排名中等吧……”江青华支支吾吾说道，“不过市一学校的中等，肯定比我好多了。” 李峥不禁追问道：“具体呢？语文好还是数学好？参加过什么竞赛？” “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爸总说要门当户对，我这不帮你打算呢么。”李峥比划道，“各科成绩都衡量一下，配得上才好继续发展么，你要差人家太多，没多久就会有很多矛盾的。” 江青华咽了口吐沫：“不是的李峥……门当户对不是这个意思。” “咱们还是中学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李峥双掌一拍，“到时候人家考个985，你连211都不是，相处在一起，你自己心里过的去么？” “……这个……倒也是……”江青华本来喜气洋洋的脸，不自觉地又沉了下来，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寒霜，“毕竟……人家是市一学校的啊……就算只是中游……985也是没太大问题的……我好像……确实是配不上她……” “喂喂……”张小可有些看不过去了，扒拉着李峥的肩膀道，“师父你……你不要这样啊，青华好不容易高兴两天……你也太没人性了……” “不不不。”江青华狠狠抓了把头发，“李峥是在为我考虑，我的确该认清自己……” “你也不要太悲观，天道酬勤，我们有努力的空间。”李峥轻轻拍了拍江青华垂在桌上的手，“我这里有一个学魔养成系统，可以对自己人开放测试，智能出题，你差人家再多，做它个几十斤卷子，也就高攀得起了，要不要试试？” 江青华眼睛一亮：“哦？就是给张小可、徐梦溪搞的那个？” 振奋之下的他，并没有看到张小可和刘新疯狂地摇头。 “对。”李峥答道。 “我也可以么？”江青华又问道。 “当然。” “那就算我一个。”江青华猛地点起了头，而后又忽然有些忧虑，“只是……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斤？”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李峥搓着手道，“放学来我家，带上你这学期做过的全部卷子，我保你五斤题打底。” “能不能……别再说斤了，我害怕……” 李峥大方一笑：“诶，做着做着就不怕了，不信你问问小可。” “啊……这个……”张小可见江青华还是被卷进来了，只好叹了口气，“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只能说，加油，努力，请坚强。” …… 当晚，江青华十点半才从李峥家出来。 手里握着一张价值五斤题的U盘。 噔噔。 手机响起。 江青华低头一看，难得笑了出来。 【诗童：写完作业啦，睡觉。】 【江青华：我还一个字没有动……】 【诗童：忙班长的工作吗？辛苦啦。】 【江青华：我的意思是，我的一天才刚刚开始，今晚100%要通宵了。】 【诗童：别这样吧……熬夜效率很低的，而且……你发际线本来就比同龄人要高不少……建议你努力保养好。】 江青华揉了把头发，一阵窒息。 这……这就开始嫌弃我了？ 【江青华：可我……学校差你太多了，不努力的话……】 【诗童：啊？你想这个做什么？我也没有很好啊……现在的分数顶多上个中下游985而已……】 江青华又是一阵窒息。 985可是自己不敢想的目标。 但在杜诗童那里。 也只是而已…… 而已…… 果然，学习差异，已经导致了三观差异。 面对同一件事，见解和眼界，都会大相径庭。 这种时候，自己说985很厉害，自己想都不敢想…… 只会被鄙视的，继而就是失去共同话题，随后因性格合不来分开…… 李峥又对了，原来真的有学习上的门当户对。 【江青华：没事，你别多想，我只是觉得有可能的话，想尽量跟你考进同一所大学。】 【诗童：（脸红）（脸红）（脸红）】 【诗童：那样是不是就能偶尔在学校里合奏了（脸红）】 【江青华：当然！】 【诗童：我懂了，那你加油啊！至少睡两三个小时。】 【江青华：遵命！】 【诗童：期末联考我们也各自努力吧，根据全区排名差不多能推出高考排名的，到时候再商量学校……（脸红）】 【江青华：甚好！】 李峥的说法再次应验了。 看学习成绩，诗童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如果学习成绩不能达到与她相同的级别…… 根本就不可能有未来了！ 黑夜中，江青华奋力地瞪起了自行车，任长发飘摇。 我懂了，李峥。 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发际线算得上什么？ 202 帅者,多蠢 1月3日，晨。 菁华大学，第六教学楼。 缕缕晨曦从这栋建筑的几何缝隙中穿过，像是聚光灯一样打在了砖红色的墙面上。 与菁华大学内的大多数建筑不同，六教很新，楼体像是用一把巨大的刀子削出来的，棱角分明，且异常锐利。 这座极具现代几何感的教学楼，同时也是菁华大学内面积最大，楼体最高的教学楼。 如果是菁华门代表菁华大学的传统底蕴。 那六教，便代表了菁华大学迈向现代化新时代的决心。 当然，这同时也是真正懂行者的留照景点。 此时此刻，街对面，一位穿着褐色长大衣的女生，背对着教学楼举起手机，笑盈盈地整理着精致的中长发。 往日，她很少笑。 但在六教前，她笑了。 她笑，哪位学子未曾过有考入菁华大学的梦想？ 她笑，又有几人走到了最后。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学雄。 而她。 始终如一，终点已近在眼前。 早在初三的暑假，她就开始为这一年的物理竞赛做准备了。 不知不觉，两年已过。 现在，只差临门一脚。 保送，自然是有些难的，但她有信心冲国赛，与菁华签约。 那比金子还要宝贵的20分，将成为她冲刺菁华的最后助跑。 此时此刻。 纵是平日再高冷，她也忍不住要与六教合影一番了。 摆了很久的姿势，换了很多种笑容，她才按下拇指。 咔嚓一声，自拍完成。 然后低头打开照片看了看。 不行，脸太大了。 于是，她又来了一张。 不行，笑得太二了。 再来。 这次差不多了。 看着照片上，自己略显高冷的大气微笑。 她本人，像二哈一样笑出了声，接着一通操作将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路过六教，晨光很美】 发完后，她便开始迫不及待地刷新。 一秒一刷。 刷了八秒，便发现了一个赞，是班里的一位男生，就算是周末大街上偶遇，也只会打个招呼，不可能多聊的那类男生。 可她还是傻笑了出来。 第十四秒，那位男生的留言出现了。 【我还说你怎么没来学校，去菁华干啥？】 这一次，她沉稳地笑了，三两下便输入了回复，但并不急着发出。 秒回，也就等于暴露了自己在狂刷朋友圈，期待回复这件事。 这是不行的。 一来，她始终寡言高冷，要保持神秘感与高逼格。 二来，她只想表现得像是随意路过，并不愿暴露出自己想上菁华的渴望。 三来，她喜欢别人猜测她，欣赏她，用看女神的谦卑表情看着她。 她就这么傻笑着，待刷出七八条留言后，才统一回复，雨露均沾。 【有个竞赛提高班，老师让我来的，大家下周见吧（笑脸）】 完美。 这才叫发朋友圈。 正当她迫不及待，等待大家问“什么竞赛好厉害！”的时候。 一个憨憨声音突然从她的左侧憨了过来。 “请问……你是……段佩佩么？” 她忙扭头望去。 哇，是个皮衣帅男。 虽然很帅……但这身装扮…… 看起来学习很不好的样子。 怎么看都不应该是菁华的学生，倒像是来游览拍摄的主播。 可问题是，这个皮衣男的背包却又很正派，是背了三四年的那种学生书包，上面蹭满了岁月的痕迹，与书本的打磨。 “我是。”女生不太敢正视这位猛男，只故作随意地收起了手机，尽量高冷地说道，“我们认识？” 猛男闻言，眼儿一瞪便凑了过来。 “我李峥啊。” “李峥？”女生迷糊了一下，而后努力回忆这个名字，足足用了三四秒，才勉强还原了一个轮廓。 好像是一个初中同学来着…… 坐在后排，不怎么交际，一天到晚都在学习…… 至于学习成绩如何。 她其实已经忘了。 或者说，从来就没记得过。 只因那所初中，没有一个人的成绩，值得被她记住。 除了她自己。 话说，那还真是一所可怜的学校。 可怜到，她都不太敢与高中同学提起。 初中同学，也都是过于普通的人。 普通到，她连发朋友圈秀一秀的激情都没有。 不过…… 人，并不是一定要通过学习实现自我的。 眼前这位李峥，显然是发现自己再怎么学都没用，干脆就不想努力了，打扮打扮，去走美型男路线了。 嗯…… 从现在的英俊度来看。 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算了算了~ 赏你一个好友位吧~ 想到此，段佩佩转头直视起李峥。 才半秒，便又转了回去。 不行……太帅了…… “咳……想起来了，对，李峥。”她用轻咳掩饰着自己的尴尬，顺口问道，“你后来上高中了吗？” 李峥愣了一下子。 这问题未免有些太瞧不起人了吧…… 但思来想去，如果是段佩佩这么问，倒也合理。 在李峥所在的初中，段佩佩绝对也是个一骑绝尘的存在，常年领先第二名超过20分，领先李峥超过80分。 考虑到初中考试总分低了一些，这个差距其实也不小了。 而李峥，从不是个气馁的人。 早在初一，他便将段佩佩视为榜样和目标。 在长达三年的努力中，他成功地将80分的差距，缩小到了35分。 时至今日，李峥自是不必再争个高下输赢。 更多的，反而是一种感谢，正是因为有段佩佩这样闪耀的灯塔存在，李峥才能在初中渡过了如此的远洋。 因此，面对“有没有上高中”这种问题，李峥自是不会有半点生气。 “我后来去的樱湖中学，离家近。”李峥笑呵呵答道。 “哦，樱湖，也挺好的。”段佩佩淡然一笑，声音停在了此处。 她在给李峥机会，让他问出“你上了哪个高中”这个问题。 这样，自己就可以轻描淡写地，答出那个伟大的校名了。 可以想像，接下来李峥一定会惊讶得张大嘴巴，露出那种绝对的看女神的眼光吧。 如果这么表现的话，可以主动给他一个好友位哦~ 然而，段佩佩根本就不了解李峥，从来都不了解。 随着一阵手机闹钟的响起，李峥一个哆嗦猛然转身：“啊，该上课了，回头聊啊。” “上课？”段佩佩瞬间就机警起来，转身跟上半步惊问道，“去哪里上？” “通知上写的是六教，就是这里吧。”李峥冲街对面的大楼努了努嘴。 “几楼？” “好像是五楼。”李峥茫然回头，“咋了？” “物竞……提高班？”段佩佩直视着李峥，憋了很久，才终于问出了口。 “是啊，你也这个班？”李峥这便又兴奋起来，“好啊，你这么强的都来这个班，果然没来错。” “……”段佩佩脸一颓，她的感觉与李峥完全相反。 我是不是报错班了…… 可这里确实是菁华大学啊…… 也确实是物理系主办的啊…… 报名之前还有一个远程考试呢，要考到全部报名者的前30%才能参加的，一般一届也就40来个人。 李峥横竖看上去都是那种不想努力的人，上的又是樱湖这种学校，怎么可能到这个水平？ 段佩佩思索之间，李峥已经等不及了，一个劲儿地挥手：“走啊，都快迟到了。” “哦。”段佩佩这才勉强跟了上去，与李峥一道穿过马路，左想右想过后，开口说道，“这个班的入班考试，还挺难的呢。” “啊？还有考试？”李峥整个人都憨了起来，“我前天才报名的，没听说要考试啊？” “呼……”段佩佩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进错班。 很明显，这种高端抢手的培训班，凭李峥的水平是不可能进来的，八成是家里托了关系。 托关系进高水平培训班这种事，段佩佩是非常反感的，这是对优质资源的浪费。 托关系的人，进来也听不懂，浪费钱和时间。 同时，他们又浪费了教师的精力，教室的座位，以及教学空间的氧气。 这无疑是一场双输。 更何况，这次可是菁华的物竞培训班，这也要掺一脚，实在是太捣乱了。 果然。 帅者，多蠢。 二人一路进了教学楼，段佩佩才把正规进班的途径与李峥讲清楚了。 搞得李峥很不好意思。 “我这样算是走后门了，好难受。”李峥抓着头进了电梯，“但愿没人被我挤掉吧。” 段佩佩轻笑一声，走进了电梯。 态度倒还不错。 那我就稍微提点你两句吧。 “这次的授课教师，以菁华物理系的副教授为主，水平都很高，参加培训的学生，目标多半都是省队，底线是省一。”段佩佩平视着电梯门，不紧不慢说道，“友善提醒你一下，如果第一天就发现不适应，可以申请退班，好歹可以退一些培训费。” “这个好，这个好。”李峥听得憨憨点头，“我先听两节，不行就退。” 段佩佩又笑了。 今天笑得有点多，把一个学期的笑都用掉了，脸都有些累了。 但李峥如此直率可爱，敢于直面自己的不足，也确实值得一笑。 “呵呵，也别这么不自信。”段佩佩难得心情大好，这便又不吝笑容地摆起了手，“我跟你坐一起，尽量拉你一把吧。” 往日她可绝没有心情帮助别人，还不是看李峥憨厚可爱。 二人一路聊进了阶梯教室，这才发现前排已经坐满了人。 段佩佩不禁眉色一紧：“奇怪，这个班往年都不会超过50人的。” “这得有小100人了。”李峥扯着脖子走向空位，“不是冲省队的班儿么，省队一共有多少名额来着？” 段佩佩咬唇跟了上去，冷冷答道：“14个。” “那今年高手有点多啊，哈哈。”李峥一面走，一面四下巡视起来，想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 并没有找到。 搞不好有一两个龙珠群潜水的，谁知道呢。 二人落座后，段佩佩依然没有放松，沉声低吟道：“这里的人的确多半都要冲省队的，但有能力冲省队的人，却不一定来这里。” “哦？”李峥听到这个立刻来了兴趣，“这不是数学集合+逻辑命题吗？” 听到这个，段佩佩顿时没了兴趣。 她就算无聊死，也不会和樱湖中学的人聊学习的。 现在想来，愿意坐在李峥身边照顾一下，也无非是因为他帅、可爱、直率罢了。 只要不聊学习，我们还是好朋友。 李峥见段佩佩无心多聊，便也自己低头打开手机，水起了龙珠群。 【少林·虚竹：有来菁华参加物竞培训班的吗？】 没人理他，似乎都在上课。 不对，应该肯定都在上课。 除了某些被保送的人。 【逍遥派·无崖子（欧星灼）：那班可以。】 【越女·阿青（吴数）：冲实验可以去，技工学院实验室不错。】 【大理钴氏·段誉（钴神）：培训班都是垃圾，去个毛，老子裸考！】 【李峥：史洋你捣啥乱……】 【段誉：响应周成环号召，不浪费这段时间，瞎比折腾折腾呗，老子物理也可以的。】 【李峥：好吧……有人在这个班儿的话，爱特我一下，我们线下搞一搞。】 段佩佩这边，见李峥打开QQ水的飞起，又是轻轻一笑。 想来，李峥这种水平不足的人，难免会上网寻求一些旁门左道，进一些杂七杂八的竞赛群，被忽悠着走吧。 “这些群都没什么意义的。”段佩佩平视着前方说道，“蓟京地区真正值得进的竞赛群只有一个，要求非常苛刻，我都还没进去。” “哦？”李峥一面水群一面问道，“啥群？” “唉……我在说什么？”段佩佩自嘲一笑，揉了揉额头，“算了，跟你说这个干嘛。” 水着水着，三位老师走进了大教室，同学们自觉收声。 为首的是一位50岁上下的短发女士，面色有些僵，动作却很利索，进了教室后直挺挺走向讲台。 后方两位标准大学讲师相貌的老师，则自行坐到了教室的边角。 女士走到讲台前，拍了拍麦克风确认声音后，这便平视前方，直接开口。 “同学们，上午好。” “我是菁华大学理学院物理系，实验物理教学中心的张涛。” “欢迎大家来到2019年物理竞赛提高培训班。” “接下来的一周，你们将与11位物理系的讲师、副教授和教授，共同度过。” “相信大家也都看到了，今年的情况有些特殊——” “参加培训的人，特别多是不是？”张涛笑问道。 听闻此言，全场同学都笑了出来，李峥是笑得最憨的那个。 张涛成功地让气氛舒缓下来后，才继续说道。 “的确，今年物理竞赛的氛围极其浓厚，报名参赛者非常踊跃。” “已经可以推测，今年一定是个物竞大年。” “大年，也就意味着竞争的残酷。” “从预赛开始，直到省队，都会很残酷。” “有些同学的水平，往年明明可以拿个省奖，但今年可能连复赛都进不去了。” “至于在场的诸位，相信很大一部分都是冲着省队去的，实验培训也一直是我们这个班的重点。” “现在你们就可以直观看到，有这个目标的人，比在场的人，只多不少。” “此外，还有一些同学是后来加进来的。” “具体来说，就是去年12月以后才报名的同学。” “不用举手，自己知道就好。” “总之，现在的结果就是，我们计划办40人左右的培训，结果却来了90人。” “为此，我们补充了几名骨干教师，又安排了新的实验室，但这还是不够。” “为了每一位同学都能有所提高，经研究，今年我们准备采取AB班授课。” “就是根据大家的理论考试水平，分出理论班和实验班。” “理论班将减少实验教学的比重，以争取复赛考出好成绩为目标。” “实验班基本不再讲理论，以冲省队，省一为教学重点。” 听到这里，教室里才响起了嗡嗡的声音。 “各取所需，妙啊。”李峥频频点头。 旁边的段佩佩只是摇头一叹。 说白了，就是李峥这样走后门进来的人太多了，水平参差不齐。 因此，才不得不再进行一轮考试，选出真正有机会拿全市前几十名的人去加强实验。 毕竟，只有他们有实验考试的资格，没考出这个名次，学了实验也白学。 这样一来，恐怕很快就该与李峥分开了。 还有那么一点点不舍呢。 203 屈指可数 突然考试，对于普通班级的同学来说一定会怨声载道。 但这间教室里的准竞赛选手们，却也只是平淡接受，嗡了一小下子就安静了。 张涛默默扫视着众人，她读出了很多人眼里的自信与期待。 但目光扫到后排的一个皮衣猛男的时候，她有些读不懂了。 那已经不是期待了，是一种狂热。 张涛不禁有些怀疑，这位参加偶像练习生的同学是不是走错场地了？ 算了，一会儿对着名单发卷子的时候再说吧。 张涛抬手看了眼表，就此说道： “好了，大家准备十分钟，座位也拉开一些，至少隔两个空位坐一人。” “考试分班也是为大家各自的成绩考虑，通讯工具就不统一收了，相信大家会自觉的。” “九点半准时开考，时间三小时。” “大家自由准备吧。” 她话音刚落，不少人就站了起来，拎起书包走向后排。 与学校上课不同，来参加培训的每个人几乎都在争分夺秒。 距竞赛只有4个月的时间，能提高多少是多少。 反倒是李峥和段佩佩，根本不用挪窝，周围的人就已经散开了。 腾挪转移之间，有很多人都不自觉地望向李峥这边，不时与身旁的人窃窃私语。 也许是市一学校的，之前跨年演出见过李峥。 又也许只是单纯的慕帅。 总之，李峥并不在意。 但段佩佩却很在意，并且很想得意的笑。 不行，这种饱受关注的时候，更要保持体面。 没办法，谁让自己是这个培训班里屈指可数的女生呢。 不，不能这么想。 即便有很多女生。 自己也依然是女生之中，屈指可数的女生，无疑也会迎来如此的关注。 承受着这些憧憬而又敬畏的目光，段佩佩在憋笑之余，不禁想到了一个人。 如果段佩佩曾是李峥的灯塔，那么那个人，就是现在段佩佩的灯塔。 “对了李峥，你知道么……”段佩佩定睛取出笔袋，稳稳拍在桌上，“去年，有个女生，拿了IPho金牌。” “吴数？”李峥笑答，“她我熟啊，一块儿考过化竞呢。” “什么化竞啊，她是学物理的，你是碰到重名的了吧？”段佩佩转而问道，“你连化竞都参加过？” 李峥摆手笑道：“嗨，别提了，当时化学成绩不好，就顺手补了补。” 段佩佩闻言眼色一厉，顿时又有些反感。 果然，李峥太小看竞赛了，纯粹就是来玩闹的。 要知道，这里每个人可都准备了一两年的时间，费尽心力才挤进这个培训班。 每每想到如此精贵的教育资源，都会被李峥这种家里傻有钱，却资质平平，态度轻浮的家伙浪费，段佩佩都会很难受。 算了，到头来也不是一路人。 他帅，就任他帅吧。 无言之间，李峥也挪了两个座位，自顾自疯狂搓起手来。 毕竟是冬天，需要物理上的热手。 几分钟后，三位老师对着名单分发起试卷，张涛特意选了李峥所在这一列，想确定这个人是不是走错场地了。 不多时，她已捧着卷子和名单走至李峥桌旁。 “李峥。”李峥学着前排的同学，立即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张涛自然而然地从下到上扫视起名单，后来托关系塞进来的人都在后面，越后面的塞得越急。 而李峥这个名字，正在倒数第一的位置上。 “哦，我知道了……”张涛快速打了个钩，发下卷子的同时轻声问道，“是周教授介绍来的吧？” “对对，让您费心了。” “没事，好好考。”张涛点了点头劝慰道，“这份题是拿我们物理系几个专业的大一卷子拼的，对你来说难度可能有点高，别气馁，能做多少做多少，后面理论课难度会适当降低一些。” “菁华的本科物理卷？”李峥眼儿一瞪，有点上头，“这个好，这个好，我能做多少做多少。” “行……吧……”张涛看着他，感觉像看一个二傻子，真是太糟蹋家里的钱了。 这周教授也是，咋啥人都往班里塞啊。 她也不再理会李峥，走至段佩佩桌前。 段佩佩立即起身行礼：“张主任好，我是段佩佩。” “哦，我记得，你入班考试考得不错，不是第三就是第四。”张涛笑着点了点头，这次再看名单，也是很快便找到了段佩佩的大名，勾过之后，递上了试卷。 段佩佩双手接过，“谢谢张主任，这次争取更进一步。” 张涛对这个态度，还是颇为满意的。 这才是竞赛生该有的样子。 而且这个段佩佩，很明显早就瞄上物理系了，称呼的时候连职位都带上了。 面对这么讨喜的乖孩子，张涛也不介意多说两句。 “对你来说，这套卷子不算太难，稳扎稳打地做，争取拿前三。”张涛说着又降了一些音量，“排名靠前的话，实验培训的时候，讲师也会多照顾一些的。” “谢谢主任。”段佩佩心头一喜。 这些话其实没什么信息量，但张主任愿意说这些，便是最大的好消息。 冲省队，进国决，拿国金，签菁华…… 这一切似乎都亮堂起来了。 待所有人的卷子都分发完毕后，张涛一声令下，考试开始。 李峥这才扫向卷面。 八道大题，满分100。 难度上没那么邪乎，基本就是平均的复赛水准。 对现在物理评分达到258的李峥来说，这些题小有挑战，但构不成太大麻烦。 最大的麻烦，恐怕还是在数学计算这一块了。 不管，做就是了。 一时之间，全场都是瑟瑟的笔声，再没人想别人的事情。 至于三位老师，面对这种考试倒也不至于真的严格监考，直接凑在前排聊了起来。 他们聊的话题，也无非是竞赛和生源的事情。 而能与菁华抢生源的，也无非就是蓟大。 菁华与蓟大的竞争，是全面方面的，曾经菁华稍显劣势的理论学科正在飞速追赶，在某些研究领域，已经实现了反超。 在这场国内绝顶的高校竞争中，物理专业，无疑是重中之重。 204 我这该死的魅力…… 倒不是这个专业有多热门，关键的原因是，物理是无数学生心中的灯塔。 这是一个偶像专业，一个信仰专业。 如今，菁华即便在凝聚态、粒子物理等领域已经首屈一指。 但在教育部最新的学科评估结果中，菁华物理系，依然驻足于A级。 头顶上，是两所A+，第一是蓟京大学，第二是中华科学技术大学。 中科大不必多说，身为中科院的亲儿子，在物理这种涉及大量硬核实验的领域，其硬件能力与院士储备摆在那里。 而蓟大，近些年在物理方面的投资完全不比菁华多，其依然稳坐头把交椅，与蓟大在理学方面的传统优势脱不开干系，尤其是对顶尖物理人才的吸引力上，菁华依然有所不及。 要实现超越，就要从方方面面下手。 拿这次培训来说，一人8000元看起来很贵，其实菁华是赔本的。 毕竟，几乎每位讲师都达到了副教授的级别。 还要搭上顶尖教学实验室的成本和消耗。 很明显，这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钱，纯粹是赚名声。 另一方面，如果实验物理教学中心物色到了极佳的学生，张涛甚至有权利提前签约。 只是，仅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还并没有人值得张涛送上全国学子都梦寐以求的那张纸。 此时，张涛与付雪峰、丁缨两位老师坐在一起，也正是在讨论这件事。 “今年物竞是真的火啊……”付雪峰副教授回头看着一屋子人，抬了抬眼镜笑道，“回头夏令营估计也有的忙活了。” “不过最后能拿的名次，还是只有那些。”丁缨捋了把长发，冲张涛问道，“张主任，不行您先去忙吧，我跟付老师盯着就行了。” “没事，我还是看看吧。”张涛转而望向了某几位学生，“有几个人入班考试还不错，我还是比较关注的，我在场，他们也不太敢交头接耳。” 付雪峰笑道：“主任，这种考试犯不上作弊吧？” “这可不好说。”丁缨回身望向了几个造型比较个色的学生，“不少人就是冲着咱们的实验室来的，为了进实验班，作弊也是有可能的。” “这我就不懂了……”付雪峰看着一屋子人摇头道，“你说你理论成绩，在这么一个培训班里都排不到前40，怎么可能在复赛中名列前茅进实验考试？相对于实验，不该有限巩固理论么？” “嗨，毕竟实验培训机会太难得了，大概会想着后面四个月去别的培训班补理论吧。”丁缨伸了个懒腰，拿起了名单，“对了，咱们这期，有没有一个叫归见风的学生？” “归见风？”付雪峰笑道，“还风清扬呢。” 张涛却颇有兴趣地问道：“怎么，这个人有什么说法么？” “我有个同学在仁大附带物理竞赛，他跟我提的。”丁缨扫视着名单道，“他说这个学生可以一路裸考进国家队，我不太相信有这种人……所以想看看有没有来咱们班。” “谁知道是不是裸考啊。”付雪峰摆了摆手，“再天才的天才咱们都见过，再夸张也不会到这种程度的。” “是吧……”丁缨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又颇为扫兴地放下了名单，“我记得我同学说，这个人初三就进数竞国集了……是因为年龄还是啥后来又退出了。” “初三？还是数学？”付雪峰惊道，“这个就有点邪了……” “归见风，归见风……”张涛反复呢喃道，“小丁，你也跟其他老师说一下，这个人如果报名我们别的营地，也务必关注一下。” 丁缨笑道：“嗨，这您就别想了，那位是仁大附早培班的，13岁刚上高中就被蓟大签了。” 张涛闻言一个咬牙。 那你聊半天聊个屁呢？ 那么早就被蓟大签收了，我们菁华招生办干嘛吃的？ 对死抓生源的张涛来说，这种错失优秀生源的故事，听一次气一次。 付雪峰眼见张涛脸色不妙，忙在桌子底下给了傻笑的丁缨一脚。 “你干嘛？”丁缨不开心了。 “……” 张涛这便直接板着脸起身：“不说了，这次严格监考，尽量保证考试公正，尖子一个也不要放过。” 付雪峰连忙起身：“是……主任。” “啊？”丁缨不解问道，“刚才不还说不用监考呢么？” 付雪峰又是一脚。 “你怎么又踩我？” 张涛只瞪了眼二人，扭身便去过道游走了。 付雪峰也只有捂脸惋惜了。 丁缨这个人，带不动啊。 随你吧，职称也别着急了…… …… 李峥做题的时候，时间总是飞逝。 要说这套题，难度几乎就是刚刚好，每道题都需要费些力气。 但又刚好能解出来。 就像打竞技游戏的时候，碰到难缠的对手，但又偏偏比自己弱那么一点点，每次都可以打的酣畅淋漓，丝血反杀。 这么做题，是最爽的！ 李峥就这么一道道顺着做，不跳题不磕巴，平步往前趟。 不知不觉，就做了两个小时。 就全做完啦。 “呼……”他舒了口气，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顺便看了眼他的考试专用小桌表。 富裕了40多分钟，检查一下吧。 于是他又舒了口气，返回了卷子的第一页。 正要验算，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中老年女声。 “不用了。” 李峥一个哆嗦，惊讶回头。 不止是张涛，另外一男一女两位老师也都站在后面。 三个人的面色都很妙，好像是史洋看到了张小可一样。 李峥咽了口吐沫，有些慌：“您说……什么不用了……” “不用检查了，我们都看过了。”张涛面无表情地轻轻点了点李峥肩膀，“拿上文具和计算器，跟我出来一下。” “啊？” “叫你去你就去。”付雪峰着急忙慌推了推李峥。 “哦……那卷子……”李峥不舍地望向了没来得及验算的考卷。 “我收我收。”丁缨一把抓起了试卷。 “可我还没检查。” 付雪峰不禁抬手拍了下这呆娃的脑袋：“主任都说不用了……你还不明白么？” “啊。”李峥眼儿一瞪，好像明白了。 他也不好再挣扎，就此跟着张涛一路走了教室。 这个场景，自然也被其他人关注到了。 被大佬点名叫出去了？ 什么情况？ 这不还有四十分钟呢么？ 其中，听过李峥名头的人，已多半想到了什么。 心中戚戚。 顺便骂了个“李峥这逼”。 不了解的，就各有猜测了。 其中，段佩佩的猜测是最自信的。 虽然表面低头在写，心里已经骂起了这个不争气的初中同学。 真是的，不会做就不会做，又不会把你赶出去，为什么要作弊啊？ 被发现了吧。 记得你初中挺老实的，现在怎么堕落成这样了。 理论不行就好好去学理论，为什么一定要往实验班里挤啊…… 想到这里，段佩佩的笔忽然停了。 难道…… 嗯…… 如果是为了和我在一个班。 这个冒险也就说得通了。 哎…… 不知不觉，耽误了一个才刚刚重逢的初中小男生。 我这该死的魅力…… 段佩佩一声轻叹后，继续解题。 如果是无端作弊的话，直接不再理他就好了。 但如果是因为我…… 午饭的时候再教育他吧。 …… 另一边，李峥一路跟着张涛进了一间无人的小教室。 张涛一面摆弄着手机一面落座，拍了拍旁边的长椅，依旧动作利索且面无表情：“坐。” 李峥呆呆落座，虽然人已经到了这个教室，但心还在之前的教室，想着那张卷子，憋不住问道：“张老师……刚才的卷子……” 张涛依然对着手机操作着：“有两处计算错误，大概90分左右。” “啊……”李峥嘴巴向下一拉，随即有些气愤。 那还叫我出来不让检查？ 你是魔鬼吗？ 虽然有这样的愤慨，但李峥终究还是不敢发作的。 “你别介意。”张涛又是发了几条信息，才放下手机微微转身道，“这个分数，一定是这个班第一名了，你也一定会进实验班的，毕竟不是正式考试，不会记成绩的。” “嗯。”李峥却仍有些不甘。 我李峥一生做卷。 何须管你记不记成绩？ 张涛看着闷闷不乐的李峥，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有意见就直说。” “没事……”李峥很清楚，即便已经50岁了，张涛首先依旧是个女人，千万不能直说。 “哦，是我弄手机的事儿吧？”张涛只当是李峥感觉被怠慢了，忙解释道，“我在联系招生办的人，问你的学校要简历，了解了解情况。” “啊？”这回换李峥摸不着头脑了。 “别紧张。”张涛笑道，“刚刚那张卷子是我们物理系自己的题，没外传过，还是我们仨眼睁睁看着你做的，你能做到90分，放在哪年，都是国银以上水平了。” “国银……”李峥眉色一紧。 这也太惨了…… 你们有本事把题再出难点好不好？ 张涛顿时又摸不着头脑了：“当然……实验水平过关的话，国金，乃至集训队也是可以的。” 李峥这才舒缓了一些：“您过奖了，我实验还只是起步阶段……” 205 的确是一所好学校 “实验不是问题，我们未来一周都会泡在实验室里。”张涛见李峥舒服了，这才问道，“我看报名材料上写，你是樱湖中学的对吧？你们学校有物竞老师么？” 李峥如实答道：“一开始没有，因为我和一个同学，就硬有了。” 张涛并没有听懂。 二人对视着陷入了沉默。 在二人的人生中，这种谈话，大概都能排进尴尬排行榜了。 但张涛也不怕这个，只要你在物理上够出色，一句人话不会说都无所谓。 张涛这便硬着头皮问道：“我的意思是，除了学校老师指导以外，你有参加过什么别的物竞培训么？” “没，主要是自学。” “嗯……”张涛并不全信这话，便又追问道，“那你之前参加过什么别的竞赛么？” “刚刚参加了化竞。”李峥憨憨点头。 “哦？成绩如何？” “这个……”李峥更憨地揉了揉后脑勺，“第二，第一和第二……” “什么？” “全市第二，全国第一和集训第二……” “？？？你……你再说一次？？？” “全市第二，全国第一和集训第二。” “我们说的是同一个化竞么？”张涛已经完全慌了，手忙脚乱地比划道，“化学会组织的那个，最后要去ICHo的那个化竞？” “是啊。” “那个……你稍等啊……” 张涛并没有瞧不起人。 只是随便拎了一个人过来就是化竞冠军这种事，太他妈的扯了。 她于是又拿起了手机，上了中华化学会的官网，化竞决赛的新闻正好就在首页上。 刚点进去，李峥挂着金牌的憨憨照片就刷了出来。 再看底下的文字…… ……来自蓟京樱湖中学的李峥同学，最终获得了决赛冠军，第二名是…… 张涛看了看照片上的青年，又看了看身旁的李峥。 还真就是一个人。 连皮衣都是一样的。 老周！ 你这是塞了一个神仙进来了啊！ “等等！”张涛忽又问道，“你岂不是就要去ICho了？” “没，市一学校有个比我还g” 可张涛刚一动念头，就慌了起来，紧张问道：“你签约了么？” “没……不太想主攻化学……”李峥如实答道。 “好啊！”张涛瞬间兴奋起来，抓着李峥的肩膀道，“来来来，今年，你就是我们菁华物理系签的第一个人！” “啊？”李峥不解问道，“可……这啥都没有呢，预赛都没考呢。” “不不不，不需要。”张涛瞪着眼睛说道，“你刚刚那张卷子，我们的本科生平均也就做到70来分，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这是因为本科生考试科目那么多……精力比较分散吧……”李峥慌忙劝道，“张老师您别这么草率，我根本啥实验都不会呢。” 张涛草率？ 不不不，一点也不草率。 化竞全国冠军，这早就可以随便签约了。 就算这个学生将来物竞成绩不理想，顶着那块金牌转化学系也是分分钟，化学系的主任怕是还要过来千恩万谢呢。 谁让他们化学系自己没本事签来呢？ “不草率，真的不草率。”张涛这便打开通讯录，“你稍等一下，我联系招生办。” “别啊，张老师……”李峥进一步劝道，“我这样其他同学会有意见的。” “那让他们找我。” “哎呀……这个责任很大的，您务必三思啊！” “不必三思，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不是啊，您还不了解我……我……我……”李峥慌不择言，急得抓起了头发，“我看起来学习很不好的。” 前面的都是扯，这话倒是很在理。 张涛看着李峥的造型，忽又又沉默下来。 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这个立场有些不对…… 为什么会有喜欢物理的学生，劝菁华物理系副主任不要签自己？ 这是不可理解的。 除非…… 张涛脸一僵：“你跟蓟大签了？” “没。” “那还考虑什么？”张涛猛劝道，“我们菁华现在资源极其偏向理学院，理学院又主抓物理系，经费非常充足，只要你有能力有课题，要多少钱有多少钱。” 与其他主抓教学招生的领导不同，张涛一旦动了心是不遗余力的。 没有任何废话，直接掏出了“研究经费”这个最直接，也是最关键的竞争元素。 若是对高校科研真懂的人，怕是问几个数字后，立刻就会拍桌子签了。 但李峥，其实并不是很懂。 更关键的是，他完全不在乎啥时候签约，甚至也不在乎签约，想去哪里去哪里就是了。 只要他想，拿着化竞冠军的资历，随时可以签全国任何一所学校。 至于菁华。 的确是一所好学校…… 可熟人，都在蓟大啊…… 而且…… 还有一些不重要的因素。 比如叶城主，她还没签呢，也不知道她会签哪儿…… 虽然这无关紧要，但也要稍微考虑一下么。 李峥只好硬着头皮婉拒：“张老师……这方面我真不了解……还是等比赛完了再说吧。” “不是李峥，你最好清醒认识一下科研实力，不要人云亦云。”张涛并不打算放过他，点了点桌子说道，“王振华院士你总知道的吧？” 这个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了。 这位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奖者，无疑是当今中华科学界的珠穆朗玛峰。 为了生源，张涛不惜抛出了这种级别的学术偶像。 “是……”李峥点头道，“王院士是菁华大学的教授。”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李峥。” 李峥有些扭捏地问道：“可……王院士这个年龄，早就不带学生了吧……” “嗯……偶尔还是会开一些讲座的……”张涛也好似被问到了软肋。 “所以，张老师，我真的还不太懂。”李峥客气地起身道，“您这边，太早给出合同，也不太合适的，还是等竞赛结束吧？” 张涛看着李峥，凝滞良久。 唉…… 蓟大啊蓟大。 真是躺着就把人捞了。 “行吧，强迫就不合适了。”张涛也便跟着起身，拍了拍李峥的肩膀，“我这边随时欢迎你，你自己权衡的时候，注意不要只看粗浅的资料，要对比一下近些年菁北物理系的研究投入多寡，开展项目的数量，以及获得国家级科研奖项的情况，综合考量，不要人云亦云。” “一定。”李峥这才松了口气，点头行礼，“今后一周，还劳烦张老师多多指导。” “嗯，你的理论水平，在决赛前也不用再费心思了，精力全部投入实验吧。” “嗯！” 李峥回到教室时，考试刚刚结束，两位老师还在收卷子。 正好，收拾好书包去食堂吃午饭。 李峥紧赶慢赶回到座位，把桌上的东西一一扫进书包。 正此时，段佩佩挪了两步坐到了旁边，平视着前方，眼神有些迷乱。 “你……你怎么回事嘛……有必要这样吗？” 206 ~~~~ 面对段佩佩的突然接近，说出这样的话，李峥本是懵逼的。 但随着一个放松数据莫名其妙地出现。 他似乎又懂了一些。 “我……”李峥惭愧而又懊恼地低下额头。 早知道……削成寸头穿着校服来就好了。 现在好了，人家段佩佩明明是来提高培训的，却被我迷了心窍。 我这该死的魅力…… 段佩佩作为李峥初中同学，曾经的灯塔，李峥本来是打算与她一道学习的，需要的时候也会不吝指点，共同提高。 但现在看来，与美男一起学习，只会让段佩佩学习效率下降。 哎…… 是时候分开了。 毕竟，世上没有永恒的灯塔，唯有那不变的明月。 “对不起……”李峥低吟着背起书包，脸上再不见那友谊的余温，声音中也仅存冷冽，“我先走了。” 段佩佩先是一怔，但又很快接受了这个结局。 果然，因为作弊，直接就被张主任给劝退了。 “唉……”段佩佩轻叹一声，默默抓出了手机，摆弄在手里晃了晃。 现在要微信，可以给你哦。 然而李峥却完全没有看到这个动作，紧了紧书包带，这便扭身往外走去。 眼见这销魂的背影，段佩佩心头一急，再也顾不得矜持。 “喂！”段佩佩慌忙叫停了李峥，“加个微信呗。” “不了。”李峥却只是手一抬，背着身说道，“还是相忘于江湖吧。” 啊啊啊啊！ 段佩佩抱着头要疯了。 你在想什么？ 明明什么都没有，怎么就突然到相忘于江湖这步了？ 好在，这个时候张涛突然急匆匆走了进来，与刚收完卷子的付雪峰说了一句后，便登上讲台拍了拍麦克风：“同学们先安静一下，先坐好。” 李峥无奈，只好又坐了回去。 段佩佩在旁边咬牙僵持了许久。 再要加好友怕是要被看扁了。 不加就不加。 还稀罕你这张脸了？ 台上，张涛公布了一个悲惨的消息。 “非常抱歉，办餐卡的时候出了点问题，临时决定订快餐。” “劳烦大家再撑一会儿，大概半小时内到吧，就在教室里吃。” “我们几个老师也陪着大家先不吃饭，抓紧时间判卷。” “判卷完毕后，男生第一名和女生第一名担任班长，负责组织管理这一周的起居、集合和就餐。” “实在饿得不行的，可以出去自行就餐，附近的餐厅和超市都可以现金、扫码消费。” “一点半记得回到这间教室。” “好了，自由活动吧。” 张涛说完，便与付雪峰和丁缨抱着卷子出了教室。 这会儿，大家才来得及抱怨。 当然不是抱怨午饭，坐在这里的人没人在乎午饭吃什么。 “这题太折磨人了……” “完全没套路啊……竞赛真题都至少有一半有套子可钻的……” “我写的就算全给分……也没法及格了……” “也挺好的，这才是菁华物理系的水平。” “可之前入班考试，不是远程做过一份卷子了么……按那个成绩分班不就得了。” “远程随便作弊的，肯定有人浑水摸鱼混进来了呗。” 他们抱怨的同时，李峥也是闷闷不乐。 第一名当班长…… 好烦。 之前各种集训的班长，明明都是学生毛遂自荐的，怎么到这里就按成绩排了。 张主任这是为了报复我么？ 段佩佩看着黯然神伤的李峥，只哼了一声：“你不是要走吗？” 李峥并没有理她，而是默默掏出了《排球少年》的最新一册。 因为他知道，段佩佩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嘴里喊着赶人，但数值已经突破3了。 让她回归正道的唯一方式，只有完全忽视她，不进行任何交流。 然而，李峥的这个行为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被冷落的段佩佩，原地生着闷气，数值却反倒越涨越高。 撩也是撩，不撩也是撩。 只要存在，便是撩…… 李峥真的太难了。 正在大家讨论试题的时候，第一排的一个眼镜寸头男，忽然利落起身，径直朝着李峥这边走来。 这个眼镜寸头，很不一般。 如果说史洋是一个谐气版的圆滑眼镜寸头，那这个人就是霸气版。 即便“梳”着寸头，戴着眼镜，却依旧遮不住他眼神中的锐利与自信。 可谓是鹤立寸头群。 就连李峥，也不由得抬眼望去。 而此人，也正面露浅笑，老远看着李峥，一步步走来。 段佩佩也是一惊：“啊，他也来了……” “这逼是谁？”李峥下意识问道。 “你不是不跟我说话么？” “哦，忘了……”李峥忙又低头看起漫画。 “呵呵，没事，告诉你吧。”段佩佩假意低头看书，刻意显得不太在乎那个鹤般存在的眼镜男直视过来的目光，“祁英男，我们学校实验班的物理狂，物理永远第一，其它科目，除了数学都不及格的，物理经常满分，考得最低的一次是97分，就因为被扣了三分，他自闭了一个星期。” “怪不得他一起身，我就感受到了学威……”李峥沉吟道，“不过……物理满分，倒也不是很难。” 段佩佩不禁笑出了声：“拿我们学校的卷子和你们学校比，你在想屁吃。” “哦？”李峥一惊，“你仁大附的？” 段佩佩被这么一问，忽然感觉到了一阵苦涩：“不是……” “四中？” “对……”段佩佩低着头答道。 对什么对，不对啊…… 这个感觉不对啊…… 报出本校大名，应该是挺胸抬头，惊得李峥口不择言才对。 为什么反而……感觉很卑微…… “哦，四中啊。”李峥轻轻点头，表示肯定，“可以的，四中也是一所好学校。” 段佩佩感觉更不对了。 为什么一个樱湖中学的人，谈论仁大附和四中能如此沉稳淡然？ 这种超然的气场，往往只有已经考入菁北的，仁大附的尖子才能散发出来。 是物极必反么？ 段佩佩晃了晃头，不再多想，只假意随便地翻了一页她根本没在看的书：“看样子，祁英男应该是发现了我这个校友，要找我一起出去吃饭了，你去不去？” “不去。” “爱去不去。”段佩佩一个咬牙，又使劲翻了一页书，差点扯掉。 李峥！再跟你说一句话，我就…… 反正就是不说了。 沉寂之中，祁英男越走越近，段佩佩已经用余光感受到，他绝对是冲着自己来的。 虽然这个人物理极强，但单独出去吃饭这种事还是算了。 得想个礼貌又不失体面的说辞拒绝他。 想着想着，祁英男已经走到了她的身侧。 “咳……同学……”祁英男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 “嗯？”段佩佩轻轻撩了一下长发，故作淡然地抬起了头。 “这个……”祁英男固然是一个有学威的男人，但与女生交流的时候，也依旧与普通的寸头男羞涩无异，只轻轻挠着头，声音有些发颤地请求道，“能不能……让我过一下。” “？？？”段佩佩的眼睛逐渐瞪大。 我不叫同学，我叫段佩佩，你不是因为这个来的么？ 祁英男眼见段佩佩甚是惊讶，当即又慌了起来，转身逃窜：“算了……我走那边吧……” 段佩佩惊愕之间，祁英男小跑着从后面的过道绕了一大圈，从长桌的另一头挤了进来。 一路挤到李峥身旁，笑哈哈拍了上去：“虚竹小和尚！” “哦？”李峥一听这个称呼，立刻亲切起来，猛地起身对上了眼，“敢问阁下是？” “明教·张无忌！”祁英男大笑伸手，“我也算半个少林人吧。” “久仰久仰，失敬失敬。”李峥也伸出手，与祁英男抓在了一起，“那个江湖手册就是你写的吧？” “嗨，瞎编呗。”祁英男这便推搡起李峥，指着门口道，“走吧，咱外面吃去，江湖规矩，两斤牛肉，两斤好酒，边吃边聊。” “哈哈，这个算了。”李峥摆手道，“快餐都订了，不吃浪费。” “得，那就跟这儿吃吧。” 祁英男就此与李峥互让着落座，热火朝天聊了起来。 而他们有多热，段佩佩就有多冷。 这俩人说尼玛呢？ 这就是没看过金庸吃亏的地方，会看不懂大量男人之间通行的梗，完全无法加入群聊，会被冷落。 当然，真正让段佩佩感到冷的。 还是祁英男完全没认出自己这件事。 她好歹，也是年级前五十…… 物竞生，物理爱好者。 偶尔还在同一个考场考过试，同一个实验室做过实验的…… 当时实验室里一共就三个女生。 这你都没认出来？ 反而莫名其妙的跟李峥如此亲热。 莫不是在校外搞过什么事情？ 看李峥这样子，打架什么的应该挺在行的吧…… 难道，祁英男也…… 段佩佩不禁竖起了耳朵，偷听起来。 李峥这边已经聊的手舞足蹈了：“唉，实话实说，我也不行，尤其是剑法，差太远了，这次考试也是剑法上吃了亏啊。” 祁英男摆手笑道：“唉，剑法好补，几日便可速成，还是内功难练啊。” “这倒也是。”李峥抿嘴道，“剑法其实只要达到一个门槛就够用了，内功修炼却是没有止境的。” 段佩佩越听越不对。 这已不是打架的问题了…… 这尼玛是有病啊…… 二人聊至酣畅时，祁英男突然身子一矮，压低音量说道：“话说，刚才张老师请你出去，到底说什么了？” “嗨……这个……”李峥犯起了难。 提前签约这种事，说出来是要让别人难过的，而且如此草率，对张主任的名声也不好。 “自己人，咱就明说吧……”祁英男沉声道，“是不是签约了？” 李峥见他已料到，这才叹了口气道：“是有这个意思，不过我没签，想等竞赛完了再说。” 祁英男气得当场就笑捶了李峥一拳：“妈的！拒了蓟大再拒菁华，你还真是狗啊。” 李峥歉笑道：“只是没想好……你可千万别往外说……低调，低调点。” “得。”祁英男一口应了，跟着寻思起来，“多谢了，有这个信息就说明问题了。” “说明啥？” “你想啊……”祁英男比划道，“只是个普通的培训班，主任都肯发合同，这就说明菁华今年抢生源的心情有多么急切，比蓟大好签。有了你这个信息，这一个礼拜我也会努力表现，搞不好也能混到一个合同。” “啊？这么急做什么？”李峥非常诚恳地问道，“不考虑蓟大么？” “……艹。”祁英男忍不住又给了李峥一拳头，“你他妈化竞全国冠军是无所谓……对我们来说，这俩无论签哪个都可以烧高香了。你他妈口口声声要低调，这么装哔合适么？” “啊？我在装哔？”李峥整个人都无辜了。 “够了！你不仅装逼，还很狗！” 不远处，段佩佩已经要听晕了。 什么拒了蓟大拒菁华。 什么化竞全国冠军。 这…… 这我不信！ 她慌忙打开手机，如同十几分钟前的张涛一样，打开了化学会官网。 唰！ 李峥的照片瞬间糊了他一脸。 她又如张涛一样，颤颤比对了照片和那件皮衣。 完美对应…… 她彻底乱了。 “啊！”段佩佩抱着头叫了出来。 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其中也包括了李峥和祁英男。 “这人谁啊？”祁英男呆呆问道，“没考好么？” “别理她，说咱俩的。”李峥催促着问道，“再给我讲讲菁华和蓟大的项目情况。” “哦……” 段佩佩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度过接下来的这段时间的了。 只记得下一个声音，是张涛的讲话。 抬起头，张涛和两位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前，拿着一张单子说了起来。 “饭快到了，卷子也判完了。” “两个班各45人，实验班的分数线是42分。” “这份卷子确实是有难度的，尤其是题型不太常见，考得不理想也不用气馁。” “下面公布一下前五名啊，被叫到的同学麻烦起立，让我认识一下。” 听到这个，段佩佩强行抽离出混沌，理了理头发。 从入班考试成绩来看，这次不是第二就是第三。 至少一定是女生的第一名了。 打扮好，稳住，务必不要丧失体面…… 台上，张涛抬了抬眼镜，扬头直望过来。 “第五名，四中段佩佩，55分。” 段佩佩一愣，起身都忘了。 还是李峥在旁边催促才颤颤站起身来。 全场人都望了过来。 这个班里的女生一共就不超过十个人。 作为女生，能考到这个成绩，真的是可以了。 就是段佩佩这个人…… 明明长得挺好的……咋气质这么奇怪…… 眼神空洞，牙齿打颤……有种病娇的感觉。 张涛离得远，倒也看不清，只抬手道：“嗯，给女生争光了，请坐。” 段佩佩一屁股坐下。 心情仍未平息。 怎么还退了两名…… “第四名，宋岩，61分，仁大附。”张涛接着说道。 一个标准寸头男随之起立。 “嗯，不错。”张涛点头过后，再次低头扫向单子。 “第三名……呦，今年四中可以啊。”张涛忽一抬头，寻觅着说道，“第三名，81分，祁英男，四中。” “到。”祁英男立刻挺身起立，力求留给张涛一个好印象。 张涛确实很吃这套，看着这个有朝气的青年心情大好：“人如其名，还真是个英男啊。” 同学们都笑了出来，也都投去了钦佩和掌声。 有心的人也都注意到，第四名到三三名，61分突然就跳到了81分……直接拉开了几个档次…… 看来这一期培训，只有前三名能被称为真正的大佬了。 这边，祁英男得到允诺后，才颤颤落座。 是的，他虽然站的很坚决。 坐的时候却撑不住了，颤了出来。 多年来，他始终是四中的物理至尊，甚至可以说是全蓟京的物理至尊。 这次物竞的预赛和初赛，他都是冲着蓟京第一去的。 但现在这个名次，显然是输了…… 在他的认知里，蓟京之内，他只有可能输给一个人。 但那个人，并没有来…… 自己却依然输了。 还是输给了两个人…… 这个结果，让祁英男完全燃了起来。 “可以……”祁英男落座的同时，瞪着前方嘟囔道，“有你一个吧，李峥？你可才答了两个小时出头啊……无崖子是不是给你提前传功了？” “无崖子不是欧星灼么，关他屁事？不过……我倒是与童姥较量了一番，提高不少。”李峥见祁英男不甘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腿，“行了，一次考试而已，81可以了，我三天前也就80出头的水平。” “你丫闭嘴，再装逼打死你！” “哦？这也算装逼？” “算！” “哈，装逼的尺度还真是奇怪啊。”李峥淡然一笑，“那我不如真装一次吧，你可要挺住。” “呵呵？”祁英男也来了兴趣，“来来来，请装。” 李峥只淡然一笑：“其实，我早知道我拿了九十多分，第一名的。” 他话音刚落。 张涛的声音便响彻全场：“第二名，李峥，91分，樱湖中学！” 全场惊呼。 突然又蹦到91多分了？ 认识李峥的都直接瞄了过来，不认识的也都跟着别人的眼神方向瞄了过来。 你妈的。 这逼不是搞化竞的么？！ 关键这逼貌似两个小时出头就被请出去了还。 更关键是的。 樱湖不是公园么？ 全场震惊之中，李峥本人更是震惊，坐在椅子上硬是一个踉跄，险些栽到桌上。 第二？？？ 你妈的老子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装逼。 怎么就瞬间被拆台了！ 张涛你有谱没谱？ “哈哈哈哈哈！”祁英男拍腿大笑，“这个逼漂亮，可以的峥哥，我就喜欢你这么装。” “你给老子闭嘴……”李峥扶着桌子颤颤起身，“到……” 老远跟张涛点了个头后，他便要落座，毕竟早就认识过了。 但张涛却忽然抬手道：“别急着坐，直接来前面讲台，你是男生班长，也让大家认识一下，等等还要发午餐的。” “哦……”李峥无奈地蹭过祁英男，顺着长桌向过道踱去。 第一名就是惨，还要当班长…… 想着想着，他突然一个哆嗦。 不对啊…… 老子是第二啊。 第二为毛还要当班长啊？ 除非…… 卧槽…… “最后，第一名，我们三个老师都反复判了一遍……”张涛大大地疏了一口气，抬头有些颤抖地说道，“第一名……97分……樱湖中学……林逾静。” 轰隆隆…… 这群全市最沉稳的学生，此时也同时崩溃了。 气质，文雅，体面，通通不在。 全员刘新！ “卧槽！？” “你妈的疯了吧？？？” “女生？？！！” “妈的樱湖到底是什么啊？我是不是进错宇宙了？” 如果说，这些人全部变成了刘新。 那么李峥，则是独自变成了江青华。 在长桌边缘，扶着桌子，腰都弯了。 呆滞之中，一个穿着白帽衫的身影从他旁边飘过。 李峥猛瞪过去。 正好迎上了那双俯视的眯眯眼。 以及。 “~~~~” 207 层层卷人心 突如其来，猝不及防。 强大的“静式~~~”，如同内力气功波一样，瞬间击穿了李峥的身体和心神。 李峥努力支撑着身体，靠在桌上，血瞪着林逾静贱笑的侧颜。 悲愤之间，身形似乎又矮了一分。 这是命运么…… 抑或是巧合？ 不。 全都不是。 这是完完全全的人为设计！ 先假装不来，再突然背刺。 明明光明正大的打也能稳赢，却依然选择偷袭背刺。 妈的。 李峥恨不得把桌子捶翻。 早知道就开加速了，至少也要检查一下。 张涛害我！ 菁华，谁爱去谁去吧！ 台上，张涛有些看不懂，但还是抬手催促道：“那个，李峥，麻烦快一点。” 李峥这才在祁英男的搀扶下直起了腰板儿，尽量体面地追上了林逾静，与她并排走向讲台。 他还没来得及问，林逾静却先是嘴角一扬，学着李峥往日的样子板起脸来，缩着脖子模仿着男音说道。 “巧了，我也喜欢物理。” “知道么，我现在感觉和费曼灵魂合一了。” “我就喜欢看你全力以赴，然后被击败的样子~~” 李峥听得浑身汗毛炸起，险些又是一个踉跄：“你有毛病吧……” “这都是你的原话啊~~” “我？我说过这种话？” 林逾静一个摊手，索然无味：“还真是又渣又愣。” 李峥愤愤甩头，咬牙切齿：“……愣我认了，警告你，别再污蔑我渣了。” “呵！”林逾静两眼一眯，冲斜后方微微侧了侧头，“刚一到就跟来路不明的女生纠缠不清，我可都看到了。” “不是……”李峥慌乱解释道，“那个是初中同学，学习很好的。” 林逾静煞有介事点了点头：“是啊，我早知道了，你专挑学习好的渣。” “……” 此时二人已走到讲台前，并且被迫转过身，让所有人都认识一下。 这会儿，大家才看清林逾静。 接着就是一阵窒息。 而后是无尽的质问。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问的最多的那个人，无疑就是段佩佩了。 而且她的质问是多重的。 李峥91？91？91？ 来路不明的女生97？97？97？ 李峥这股龙卷风还未退去，林逾静的那阵海啸便已卷起。 55分，比97分。 她本以为，自己是最接近吴数的那个人，虽然不太可能进国集，但搞不好还能混到一个PhysicalPrincess的小称号，也算不枉此行了。 但这一切还未开始。 一尊PhysicalGod便从天而降。 分，是碾压众生的分。 颜，是垂涎欲滴的颜。 就连自己的小跟班儿李峥……都给抢走了…… 不对，从现在的情况来看。 自己应该是李峥的小跟班儿才对…… 接下来，两位班长组织分快餐吃饭，林逾静这才交代了“她的计划”。 她的计划？ 不，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如果某人认为培训班里的相遇是“命运”，那他只看到了第零层。 如果认为这是“巧合”，则是第一层。 李峥认为这是林逾静的计划，这是第二层。 这就完了？ 不，这张千层饼才刚刚开始。 实际上，林逾静根本什么都没做，她完完全全是被妈妈安排的。 是沈听澜把她塞进来的。 这是第三层。 而有一个真正深藏功与名的男人，早在前一年，就站在了第四层的终点。 毫无疑问，他便是李毅。 眼见李峥没有请到“同学”一起去培训班，这个帝王心术的男人怎可能善罢甘休？ 饭后，他连碗都没刷，借机拉屎的功夫，便与沈听澜合谋，将李峥和林逾静安排了个明明白白。 然，这第四层本是终点了。 却被林逾静将计就计，硬玩出了第五层。 她早已知道自己被安排进了这个培训班，但却并没有告诉李峥，而是潜藏在教室中暗中观察，强憋着笑完成了答题。 千层饼，层层卷人心。 连环套，套套套峥宝儿。 所以有时，停在第二层，不再细思其中的复杂，也是一种幸福了。 …… 李峥与林逾静发完饭，林逾静便拿着自己的那份盒饭，自顾自找了个角落闷头进食。 李峥自是不会给她好脸儿，也不管她，抱着饭盒回到了祁英男这边。 许多男生也抱着盒饭过来凑热闹。 都是十七八岁的青年，都是竞赛生，两句话便已聊得火热。 一群臭男生边吃边聊，非常的快乐。 只可怜旁边的段佩佩，一次又一次地被请求“让一让”。 她有气无力地呆视着冰冷的盒饭，连刷朋友圈看留言的心情都没有了。 段佩佩就这么呆坐着，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忽又出现在耳畔。 “饭都凉了。”李峥站在段佩佩身侧，颇为关切地问道，“胃口不好？” 段佩佩面无表情，但心思已然动了。 到头来，还是关心我的么…… “嗯……”段佩佩微微低头，羞应了一声，“不想吃东西……” 还有救！ 李峥这个人，还有救！ 快，快问我为什么。 “哦，那正好，我跟英男没吃饱。”李峥说着便要抄起她的盒饭，“你不吃吗？给我俩吃吧。” “？？？” “可以吗？”李峥压制着自己伸出的右手问道。 “你走！你给我走！”段佩佩气得死推了一把李峥，一头趴在桌上，即便趴下了，却依然不停地扒拉着李峥。 “……不给就不给，这么生气做什么……”李峥摇了摇头，这便又转身回到祁英男身边。 祁英男却是一脸无辜：“我吃饱了啊……” “我也吃饱了。”李峥揉着肚子道，“只是故意表露出低情商罢了。” 祁英男微微探头，打量起趴在桌上，似乎正在抽泣的段佩佩：“你……这又是何苦呢？” “只是让她安心静气，忠于学习罢了。”李峥只淡然一笑。 祁英男挠头思索良久，纵他是个物理天才，也理不清这里面的关系了：“妈的，这就是90分人类的境界么……已经完全无法理解了。” 他并不知道，李峥正在深藏功与名。 通过刚刚的努力，撩妹数值终于消失了。 段佩佩已经对自己毫无好感了。 感情的火焰，用冰冷的情商浇灭。 这下子，再也没人能说我渣了。 旁边，绝望趴桌的段佩佩，已经在考虑要不要退班了。 即便是在人才辈出的四中，她也从未体会过如此的打击。 昏沉之中，又不知过了多久。 一只手指轻轻点了点她。 接着，一个清甜的声音袭来。 “同学……要收餐了，快点吃吧……” 这声音酥得段佩佩一个哆嗦，直起身来。 懵懵懂懂地，撞上了林逾静冰冰凉凉的小脸。 “唔……”林逾静也是一缩，拖着大号的垃圾袋退了半步。 “对不起……”段佩佩看着羞涩捂脸，欲言又止的林逾静陷入了无限的呆滞。 之前太远，没太看清，只知道很漂亮就对了…… 现在这个距离看过去…… 她不是漂亮，她是神。 竞赛级考卷97分的神。 吴数是不是物理女王不重要了。 林逾静一定是物理女神！ 此刻，追随王多年的段佩佩，不知不觉，已然成了神的信徒。 “对不起……我……算了……反正也凉了，不吃了……”段佩佩咽了口吐沫，拿起了盒饭，这便要扔到垃圾袋里。 林逾静却抢先接过盒饭，手贴在盒底摸了摸：“水房里有微波炉，热一热？” “啊……”段佩佩瞬间感受到了被曙光照耀的暖意，“那……” “你帮我收下餐盒，我去？” “好……” “~~~”林逾静这便捧着盒饭颠着碎步小跑出去了。 一股无形的力量随之贯穿段佩佩全身。 这个班，来对了！ 李峥去死吧！ 段佩佩顿时原地复活，拖起袋子便向前收起了空餐盒。 正巧，李峥正在旁边那排收。 见到老同学重新振作，他也露出了老父亲一样的微笑。 教人劝学，胜造七级浮屠。 不枉我一番苦心啊。 …… 午饭后，下午的培训开始前。 林逾静也被张涛请到了一个无人的教室。 紧张之中，她又进入了失语模式。 张涛如对待李峥一般夸奖起来，但不管她说什么，林逾静却只是唔地点一下头。 身为物理系的副主任，张涛碰到过不少头脑出色，却不会说人话的学痴。 但纵是如此，今天这两位也算是极品了。 张涛也莫得办法，只能硬来：“那这个……逾静啊，你还没跟哪个学校签约吧？” “唔……”林逾静摇头。 “那你可走运了！”张涛心头一喜，扬眉搓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年我们菁华第一份协议，就要落到你脑袋上了。” “唔---”林逾静低下了头，颤声唔了起来。 “啊？你是在高兴吗？”张涛有些乱，“没事的，可以直接高兴的。” 林逾静没有回话。 张涛只好继续硬说。 “这可不是一般的协议，是我权限内最大的协议。” “签了就降40，拿了国金直降一本线，进集训直接保送。” “你看，连预赛都还没考呢，就有这么多打底了。” “就算正赛失误，菁华物理系也向你敞开大门。” “哎……我都觉得太夸张了，你高兴归高兴，可千万别往外说啊。” “嗨，你别紧张不说话，这么大的好消息，叫出来也是可以的吗。” “那这样，你打电话跟父母报个喜，我去叫招生办老师了。” 张涛拿出电话乐颠颠起了身。 其实她这套操作，是很危险的。 没有任何竞赛考试依据就给合同，林逾静后面若是玩砸了，这个责任也是要张涛来负的。 但风险总与机遇并存，要跟蓟大和中科抢生源，出手必须果决。 然而张涛刚要往外走，林逾静却也同时起身了。 “再……等等吧……”林逾静低着头说道。 这话，似曾相识…… “不是啊……”张涛两眼发懵，“现在菁华物理系的合同，就这么不值钱了么？” “……” “听我说啊孩子，蓟大和菁华都是同一水平的，现在签约对你来说是一种保障，水平再高的人也有失手是不是？” “是……”林逾静勉强应了一下，尽力说道，“我失手……应该也够集训的……” “？！？！？”张涛的下巴缓缓拉了下来。 这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人…… 怕是她这辈子见到过的最狂的狂徒了。 张涛缓了很久，才叹出一口气。 唉！ 难啊！ 你们这是在逼我。 行行行……你们等着。 最后一天我给你们放大招。 张涛就此问道：“就是说，你的目标是IPho了？” “唔。”林逾静羞涩点头。 “唉。”张涛又是一叹，拍了拍林逾静说道，“去年最后国家队集训的时候，王振华院士说，吴数这样的女生要10年才出一个……我还能说什么，祝愿你今年让他难堪吧。” “嘻……”林逾静这才笑了。 …… 下午两点，分班完毕，实验班的40多个人进了教学实验室。 包括李峥在内，所有人一进去就都开始瞪眼了。 菁华的顶级物理教学实验室，每一桌都配备了最全的设备，还都是崭新的德国货。 有些事必须实事求是，在精细化小型研发实验器材方面，日德两国是站在品质顶端的，镁国不遑多让，后面还有英法瑞什么的…… 国货当然也能排在前面，但具体用起来会有本质的体验差别。 手感顺滑，操作的流畅感，成功率，准确度，方方面面。 就像玩氪金手游，零氪党与万元土豪之间的差别。 至于眼前的教学实验，对精度要求没那么高，实验题目也比真正的科研实验室要简单很多，其实完全可以用国货的。 但张涛就是献出了最强的设备，杀鸡用牛刀。 还拿氪金手游来说，明明充10块钱就可以打穿了。 但是就不，就要充10万，就全人物图鉴，全队满星满级，无伤打穿。 张涛就是要用蛮横的方式，彰显出菁华的雄厚财力。 这也使得全班人一进实验室，就顾不得纪律，纷纷抚摸揉搓起崭新的设备，从电路箱到显微镜，从二极管到钠光灯，恨不得全要揩一手油。 负责这节课的付雪峰老师，一面笑着喝止一面安排起来：“两人一组啊，自由组合，十分钟后上课。那个谁你轻点，坏了要赔的。” 听到这个，大家暂时停止了乱揉占便宜这种事。 开始互相对视眼神。 实验分组，无疑是最考验友谊的事情了。 而且这个组，一搞就是一个礼拜。 可得选最好的基友。 就在这激情满满的分组关键时候。 却有两个人，眼神是游离的，步伐是犹豫的，意愿是不明的。 然而心情，确是急切的—— 你倒是来啊！ 208 四大邪功 李峥和林逾静的纠结，自然也是有人看在眼里的。 当你心念某人的同时，或许又被另一个某人心念着。 前提是你学习好，或者至少长得好。 而在这个实验室里，心念李峥的那个，正是另一个某人，祁英男。 目不转睛盯着林逾静的，也正是段佩佩。 至于其他人，是断然没有念想去打扰李峥和林逾静的。 一来，学霸之域，成绩为尊，只有这两个人自己，才有资格成为对方的队友。 二来，此前宣布班长人选的时候，整整一个班的人早就见识过二人交头接耳，唔唔瞪瞪，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校友，实在不方便去打扰。 就连讲台前忙着准备工作的付雪峰，心中都在盼望着二人快些组队，想看看到底会磨出怎样的火花。 严格来说，这也是祁英男的立场。 虽然同群大佬，一路相谈甚欢，但眼见李峥进了实验室后游离的眼神，祁英男大概已经明白李峥的心思。 “还不赶紧的？”祁英男撞了一下李峥的肩膀，冲已经霸占靠窗宝座，趴睡晒太阳的林逾静努了努嘴，“别人抢先坐过去你可就傻了啊。” 李峥先是一惊，再是一叹。 不愧是无忌大兄弟，懂我。 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多年来，还从未与林逾静合作过。 偶尔放下干戈，一同学习，也是极好的。 如果能捕捉到学运，那便更好了。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 “才刚输了一仗，我就这么过去……岂不是俯首称臣……”李峥蹙眉揉腮，完全没了往日的果决。 祁英男盯了李峥很久，也跟着蹙眉揉腮起来。 你……说尼玛呢？ 90分的思维领域，常人果然很难理解啊…… 另一边，段佩佩却并没有这么多心思。 神，必定是圣洁的，怎么可能跟男生扯上关系？ 在信仰之力的加持下，她坚定地走到窗边，站在了林逾静身旁的空位上。 但真站在这里，难免还是有些局促的。 “逾静，我……可以和你一组吗？”段佩佩微微扭捏着身子问道。 “啊……”林逾静从趴睡中仰起头来，表情有些僵，但又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 气愤之下，一个扭头，直挺挺瞪向李峥。 还不赶紧的？！ 这又是有关女人的另一个定律了，一切气恼，在经过脑回路循环后，最终都会落到男人身上。 不远处，祁英男眼见段佩佩截胡，早就推着李峥往这边赶了。 此时再见林逾静瞪过来，祁英男干脆一个奋力，把李峥推了过去。 兄弟，就帮你到这里了啊。 在祁英男的助推下，李峥一个踉跄，扶在了实验桌前。 事已至此，他干脆心一横，咬牙抬头，歪过身子，绕过段佩佩冲林逾静道“你……你……你瞪我干嘛？是要组队吗？” “？？？”林逾静愈发气急败坏，“我瞪你需要理由么？” “也对……”李峥慌得侧了个身，挠着脸说道，“……来都来了，要不咱俩凑合一下？” “不诚恳，重新说。” “那……咱俩组个队呗？” “更不诚恳了。” “你怎么这么多事儿？” “是你说话自带渣味儿吧？” “我怎么就渣了？”李峥瞪眼道，“我已经跟该划清界限的人划清界限了，你还要我怎样？” “~~~” 段佩佩夹在二人中间，脸早就委屈地耷拉了下来。 原来他们两个早就…… 还划清界限什么的…… 在这多重的穿透性打击下，她黯然转身，仿佛与江青华灵魂合一一般，不声不响地悄然离场。 这位置一让出来，李峥干脆也来横的了，抽出椅子便坐了下去，生米煮成了熟饭。 林逾静也只是惯性哼了一声，便扭过头去“我实验……其实也不会啊……” “呵呵。”李峥信她就有鬼了，“我都主动寻求合作了，你还蓄谋脏我，有意思么？” “不是……我是真没怎么做过。” “开玩笑，你不是号称在航天级实验室洞府修炼的么？” “其实我也就去过一次……航天员体验仓什么的。” “编，接着编。” “爱信不信。” 另一边，因为耽误了太多时间在别人身上，祁英男和段佩佩也落单了，眼看要开课了，付雪峰直接让二人组队在一起。 祁英男倒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来这里就是奔着省队去的，跟谁组都不会影响他的学习。 段佩佩就更没有想法了，岂止是没有想法，简直就是万念俱寂。 由于之前张涛公布成绩的时候顺嘴带出了学校，此时祁英男倒也想起了段佩佩。 祁英男一边清点实验器材，一边随口聊到“对了，你是八班的吧？” “九班。”段佩佩木讷答道。 “嗨，不好意思，我都记不太清楚。”祁英男摆手一笑，“那个什么，你别跟李峥较劲啊，我们群里的人脑子都不太正常，只是单纯的神经病，绝无恶意。” “群里？” “哦，就是有个龙珠群，专门玩竞赛的。”祁英男笑哈哈冲李峥努了努嘴，“这货刚篡权拿了群主，基本是最不正常的那个了，哈哈。” “啊？！”段佩佩本已沉寂的内心再次爆发了地震，瞪着眼睛问道，“你说的是那个收集省一龙珠的群？” “哈哈，对对对，我以前数学拿过，不过那个是瞎玩。”祁英男笑着抬了抬眼镜，“物理才是本命，去年省队集训的旁听我都来了。” “集训还能旁听的？” “嗯，名额不多，还要花钱。”祁英男四望着实验器材道，“每一次这样的竞赛和集训，组委会和高校都是赔钱搞的，偶尔会开放一些旁听名额，稍微补偿一下不足。” 听着这些事情，段佩佩才被逐步拉回培训该有的心情。 “这可厉害了。”段佩佩惊叹之余，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你如果参加了去年的省队集训……应该认识吴数吧？” “认识认识，还有上一届群主也在，我就是那会儿进龙珠群的。”祁英男抿嘴叹道，“当时感觉，面对群主，我用一年的时间，还能拼上一拼……至于吴数的境界……真的看不清……” 这些传说也勾起了段佩佩的兴致，就像普通门派弟子听着大师兄讲当年的华山论剑一样来劲。 并且，会控制不住问一些很八卦的问题。 “那林逾静跟吴数比呢？” “这个真的不知道，就一次非正规考试，不足以判断。”祁英男振振点头，“我知道的是，吴数的实验手法，连正牌教授都挑不出毛病，这个实力甚至延伸到了化学上，去年化竞，她化学实验基本没怎么补，就拿了国金。” “哇。”段佩佩心驰神往。 在李峥和林逾静的轮番打击下，在真大佬祁英男面前，她已不知不觉放下了清高傲慢，沦为一个震惊宝宝。 “所以，林逾静的程度还不好下定论。”祁英男双手叉在一起，抬臂拉伸起手筋，“有一点我声明一下，我高一就开始准备实验了，去年省队集训的时候，我虽然没有参赛资格，但实验成绩是第三。” “哇！” “所以，我大概不会按照付老师的节奏做实验，更多的时候会按照自己的想法玩，你别介意。” “哇！不介意。” “成。”祁英男转而望向正在缠斗的李、林二人，小眼儿一眯，“这俩货，竟然在培训班秀恩爱，咱们只管好好学习，有可能的话，顺手杀杀他们的锐气。” “哇！”段佩佩眼睛一亮，“那我就抱你大腿了。” “谈不上，共同提高。” …… 第一节实验课很快开始。 因为是冲省队的提高班，基础内容自然跳过，直接展开真题演练。 付雪峰二话不说，上了一个热手题—— 测量透明容器和液体的折射率 这属于最常见的光学实验题，把一束光打到装有不明液体的杯子上，在坐标纸上画出光路图，测量计算，答题写报告。 演示+讲解完实验要点后，接下来便进入小组实验时间。 面对这种基础题，大家都没什么犹豫就开搞了。 付雪峰一路巡视指导，眼见多数人都是熟手，心情也好上了许多。 之前的理论考试，题目既难且偏，导致大家都没考好，这让付雪峰有些怀疑这届学生的水平。 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了，很明显大家都有充足的准备，只是被偏题乱了阵脚，真搞起实验来都是老油条。 尤其是祁英男这一组，无论是速度、准确度还是稳定度，都达到了往年省队前几名的水平。 付雪峰基本是把所有人看了一圈，最后才走向了李峥和林逾静。 没办法，最美味的，总要等到最后。 来吧，让我见见90分的领域！ 付雪峰虽然期待，但也没急着从正面过去，而是缓缓从后面接近。 不得不说，他有些恶趣味，不仅期待他们的实验结果，更期待他们的互动。 他并不知道，局面远比他想像的焦灼。 李峥擦了把汗，瞪眼儿质问道“我这公式早就都列出来了，你这激光笔就调不好了？” “不是……上面说要调到最佳状态，到底怎么才算最佳状态？” “就细一点？” “太细了就看不见了吧？” “那就正好能看见？” “是吧……可什么又叫正好能看见呢？” “不管了，就这样吧……”林逾静就此开始在试验台上固定激光笔，“这个是这么拧的么？” “你这儿挠猫毛呢？拧得也太慢了，我来。”李峥上前扭起了旋钮，“拧死点儿，这样光线稳定。” “是吧……” “使劲……使劲……” “不对吧……再拧激光笔就要炸掉了吧？” “嗨，德国货，可劲儿地造……菁华不有钱么，我正好试试激光笔的压力承受极限是多少……” “别了吧……” 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打出了激光。 正在测量画光线图的时候，李峥不小心碰了一下林逾静的手，林逾静一个哆嗦连锁反应，把杯子打洒了。 “！！！”李峥狞目道，“你……” “都怪你！” “我咋了我？” “反正怪你……快点重新装液体……” “哎，没想到你手这么笨，小脑怕是没长好。”李峥等林逾静装新液体的时候，抬头四望，有些焦虑，“不好……其他人早就做完了……” “管他们干嘛……” “不行了，好歹要把实验报告填上……”李峥沉吸一口气，“走邪道吧。” “邪道？” “我们群里人说过，物理实验有四大邪功。”李峥喘着粗气，自己都有些恐惧地抬手比划起来—— “尝味法测未知液体比热容。” “手摸法测波的频率。” “螺丝刀法测黑盒子内部结构。” “剥皮法测电阻大小。” 说完之后，李峥凝向了那一杯不明液体。 “折射率，也不是不能用尝味法来测……常见液体的折射率我大概都记得，只要我能尝出来，就可以直接得到答案。” “算……算了吧……”林逾静连忙护住了不明液体，“万一有毒呢……就算没毒，盐酸什么的你也受不了啊……” “不会的，从安全考虑，老师也不会拿太危险的溶液。”李峥有些狂热地瞪着不明液体，“偶尔尝试一下邪功，也不失为一种体验。” “还是算了吧……舌头是不可再生的……而且你真的能尝出盐酸和硫酸的差别么？”林逾静吓得把瓶子藏到了身后，“就不怕今后只能说‘唔’么？” “我就尝一滴，就一滴……” 桌后，付雪峰忍无可忍。 “咳！！” 二人吓了一跳。 “你们两个……出来一下……” 话罢，他沉着脸自己先出去了。 “让你练邪功！”林逾静骂了一声之后，放下液体，低头溜了过去。 李峥却只是一叹，看着液体，还是没有忍住，轻触了一滴，确认没感觉后，又舔了一口。 糖水…… 嗯……折射率填个13上去吧。 填好后，他才往外走去。 “哈！”祁英男扭过头幸灾乐祸，“不行啊李峥，这么半天连坐标图都没画出来。” “结果是多少？”李峥只问道，“13？” “……你……该不会……” “嗯。”李峥默默点头，“邪功牛逼……” “……” 209 黑暗提高班 实验室外的楼道里，付雪峰训起了话。 “趁监考不注意舔一下子，那是最后没招的招。” “你们两个的水平，这么玩儿是作贱自己知不知道？” 虽然内容是训话，但付雪峰的口气却十分谦和，一面训，一面打量着李峥和林逾静的神色，生怕真跟惹生气了。 “得亏张主任没看到……”付雪峰说着降低了音量，一副自信的语气，煞有介事地说道，“他要看到了，你们将来要是有签约机会，那是会受影响的。” 李峥头一歪，暗暗咬牙。 太可惜了，被看到就好了。 付雪峰见二人都低着头，只道是自己的话说到位了，这便又缓和了语气，商量着问道：“你们两个之前就没培训过实验？” “自己学校培训过。”李峥点头应道。 “这个……并没有冒犯的意思，据我所知，樱湖中学……” “好吧，几乎相当于没培训过。”李峥叹道，“我们老师也不是专业的竞赛老师，把我们理论抓到这个水平，已经在熬夜了……实验实在没太多精力。” “唔。”林逾静难得附和了一声。 熬夜这个描述虽然有些夸张，但陶菲菲为了培养他们两个，白头发是真的没少长。 如果是江青华那个进步速度，陶菲菲每天随便投入个十几分钟安排一下也就到位了。 可李峥和林逾静，每一天都在进入全新的境界，且每一天反馈的题目都会不知不觉难上一个台阶。 到最后，陶菲菲反倒要拼了老命才能追上他们俩的节奏，也会经常反过来请教他们问题…… 可以说，陶菲菲的工作强度，已经超越了绝大部分竞赛生的学习强度。 关键她还只是拿普通老师的工资奖金，搞这些纯属加班…… 这些情况，李峥和林逾静自然也都看在眼里。 只是，他们除了成绩以外，实在想不到什么能拿别的什么回馈陶老师。 想到这个，李峥突然眼儿一瞪，直挺挺望向付雪峰。 三十来岁，菁华副教授。 虽然长相过于理科男，但陶老师现在…… 估计也不挑了。 “付老师您结婚了吗？”李峥突然反问过来。 “？？？” “结婚了吗，有对象吗？” “没……你问这个干吗？” “没对象？那您可赚到了，我跟您讲。”李峥一个抖擞，凑过去小声哔哔起来，“我们物理老师，聪明貌美，工作认真，脾气好，声音甜……” 付雪峰越听越怕：“不是……你操这心干吗？” “退一步说。”李峥摊手道，“带出我和林逾静的物理老师，您就不好奇吗？” “这倒是有点……” “来来来，您基本资料给我发一下，双方先初步了解一下背景。” “……不是，李峥，你别乱闹，现在在说你们的事情。”付雪峰慌得退了一步，强行扭转话题，“听我说，这个班里的同学，实验水平都已经很高了，不仅自己学校天天有竞赛老师带着练，还有外边一堆培训班和旁听机会……你们两个一队是不行的，互相耽误，还是应该和熟练一些的同学在一起，提高起来更快一些。” “这个……不必了吧。”李峥表面犹豫，其实心下已经骂了起来。 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组上的队吗？ 付雪峰转而望向林逾静：“你呢？” “……不喜欢抄作业。”林逾静低头掰着手指说道，“从头开始，自己琢磨比较有趣，不然就不做了。” “不是，实验和理论不一样的。”付雪峰比划道，“实验，说白了就是一个熟练度，就跟厨子和技工一样，有个师傅带着和自己硬来，效果是完全不同的。我一定会尽量指导你们，但其他同学也都是花了同样的钱，我的偏重总不好太明显。” “唔……”林逾静有些不好辩解了。 李峥却笑呵呵上前：“诶，付老师别急，我们两个学东西很快的，而且就这么一起开荒实验，也挺开心的。” “是开心……”付雪峰反问道，“可你们参加物竞是为了开心么？” 林逾静使劲点头：“是的啊。” “不然呢？”李峥茫然摊手。 “……”漫长的沉默后，付雪峰摸了摸兜，想点一支烟。 但想到在教学楼里，他又必须憋住。 莫得办法，他也只好摆了摆手：“行吧，你们开心就好。玩去吧，别再破坏实验器材了……” “谢谢付老师。” “唔。” 二人刚走两步，付雪峰又忽一抬手：“对了……那个，你们物理老师多大岁数？” …… 回到教室，同学们已经串组讨论起实验结果。 祁英男和段佩佩倒是很自信，完全没有讨论的意思，直接迎上了刚刚归来的李峥和林逾静。 “我俩商量了一下。”祁英男一脸浩气，也不遮遮掩掩，直接冲李峥说道，“你们需要的话，就让李峥和段佩佩换个位置，我俩都是老手，带你们两天就入门了。” 旁边，段佩佩也点了点头。 当然是冲林逾静点头的。 她已经在视觉上生理屏蔽李峥了。 “多谢多谢！”李峥闻言，当即就是一个拱拳，“二位的心意我领了，实验还是我俩自己来吧。” “谢谢。”林逾静也唔了一声，回应了段佩佩。 大家都是来培训的，未来还有竞争关系，祁英男和段佩佩愿意与菜鸡同组并指导，帮助最为强大的竞争对手，这算是相当够意思了。 “得得得……”祁英男这便咧着嘴晃了晃头，浩然的神色逐渐变得狠厉起来，“江湖险恶，刀剑无眼，那后面的考核，就莫怪兄弟不客气了。” “这有啥客气不客气的。”李峥哼笑道，“你还能烧我电路不成？” “你忘了么，张主任在物色人签约的。”祁英男冷笑道，“如果你们确定不需要帮助的话，后面几天，我为了自己的排名，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你们。你不需要那张合同，我需要。” “哈哈，我当是什么。”李峥大笑道，“自取便是。” “你得意的太早了。”段佩佩一咬牙，也不看李峥，只对着空气斥道，“张主任知道了你们的真实实验水平后，搞不好会降低签约优惠的，到时候你求都求不回来。” 李峥和林逾静闻言，立刻对视。 同时面露喜色。 那敢情好！ “笑，你就笑吧！”段佩佩握拳斥道，“就算是理论第一，也有进不了省队的时候。” “不不不，这个夸张了……”祁英男见段佩佩是真的生气了，忙抬手安抚道，“普通的理论第一，确实有可能进不了省队，但他们这个分数……实验零分都可以进……” 段佩佩恼道：“林逾静可以，李峥没戏！” 李峥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禁眉色一紧。 只是划清界限而已……怎么好像变成仇敌了一样？ 女人，真就爱恨只在一瞬间？ “行了行了……”祁英男忙推了把李峥，“现在开始，咱骚话随便聊，实验我可半点也不帮你了啊。” “保重！” “保重！” 李峥和林逾静就此回到桌前，收拾起狼狈的试验台。 李峥倒掉溶液，面色逐渐沉了下来：“好像……被人瞧不起了啊……” “唔。”林逾静擦着桌子，闷闷点头，“生气。” “哼。”李峥冷笑道，“毕竟只与仁大附和市一的人交过手，四中和菁华的朋友，怕是还不够了解我们，要不，认真一下？” “认真！” 祁英男和段佩佩并不知道，如果他们不提出这件事，李峥和林逾静大概还会玩闹一阵，一点点享受实验学习开荒的乐趣，不紧不慢提升成绩。 但现在，他们要学力全开了。 …… 学习的时间，总是快乐而又充实的。 尤其是营地学习，基本是早九晚九。 辅以晨跑和一小时左右的早自习，这个节奏实在是太舒服了。 学习内容又是物理，实验同伴又是同学。 简直完美。 别说一周，这么过一年李峥都不带烦的。 不过论到真正的学习强度，其实还是那一小时的早自习。 身在菁华大学内，能找到的物理实验方面的资料是很多的。 关键李峥还非常不要脸，硬是蹭进了物理系的宿舍楼，上门讨教有什么书可啃，就连研究生院他都没放过。 菁华的同学们虽然一开始以为了来了个神经病，只想揍他，但搞清楚情况后还是很友善的，有人指点，有人送书，有人5块钱一本卖，也有人吹起了自己从前的竞赛生涯。 在这一系列野路子的帮助下，李峥的早自习可谓进展神速，连博士生进实验室搞的项目手册都没有放过。 另一方面，由于他进展太快，好像每天都变了一个人一样，林逾静似乎也感受到危机。 破天荒地，她熬到晚上十点才睡觉，早上七点就起床，一早一晚四十来分钟，偷偷恶补。 至于每天的实验室实操，二人也是你追我赶，勾心斗角，生怕自己成了弟弟。 毕竟，在这个恐怖的进步速度下，只消一天原地不动，便会被甩出两个境界。 …… 1月9日，周三。 提高班的最后一天，每个人都醒的很早。 8点30分。 菁华大学，菁芬园食堂。 提高班的同学们先后到来，只各自面无表情地吃着，很少有人闲聊，氛围与以往有些微妙的不同。 似乎，每个人都藏着心事。 是因为要分别么？ 不。 没人在乎分别…… 他们在乎别的事情。 虽然都没有明说，但从对方的眼睛里，却又都能感受到什么。 一种深邃而又黑暗的领悟。 他们的每一次沉默的对视，都好像在对话。 当a在深邃地看着b的时候，他不是爱上了b，而是在试探—— 【你知道了？】 b如果回以同样的深邃，那便是回答—— 【我知道了。】 相反，b如果一脸懵逼，觉得a爱上了自己。 那他便还是天真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拥有天真的人越来越少，似乎每个人，都在某个时间被夺去了纯洁，变得深邃而又寡言。 在这个最后的清晨，班内已再无天真。 只有一群失去了童真，深邃而后黑暗的男人。 而李峥，几乎是唯一一个仅存的男孩了。 在这诡异的气氛中，他的豆腐脑（咸）都吃的不香了。 他不禁转望身旁的祁英男。 祁英男的眼袋早已发肿了，正如行尸走肉一般，僵硬地挖着白粥。 “咋了嘛……”李峥问道，“集体被外星异形寄生了？” 祁英男皮笑肉不笑，哼了一声：“持续好几天了，你没感觉到？” “我没怎么注意……就今天想跟大家说句再见什么的。” “真好啊。” “别哔哔了，赶紧的。”李峥骂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还不都是因为你。”祁英男咧嘴叹道，“是你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现在，再也回不去了。” “你妈的，说人话！” “哎！”祁英男泯然一叹，不再隐瞒。 “其实怪我……我嘴太松了。” “你要知道，这种提高班，往年是不可能签约的。” “但今年，从你身上，我得到了信息，只要表现优异，有签约的可能。” “我本该保守这个秘密，独自拼命提高成绩。” “但我没憋住，告诉了段佩佩，还有另一个我们四中的同学。” “然后那个同学就又告诉了他的初中同学……一个仁大附的逼。” “然后这事儿就再也藏不住了……” “黑暗，逐渐漫延了整个提高班。” “为了那一纸合同，我们必须名列前茅。” “一开始天真的人，一旦得到这个消息，便会藏好自己，憋劲儿努力。” “本来一起学习的田园提高班，不知不觉地，成为了残酷死斗签约斗场。” “此时此刻，提高班，已经是一片合同森林了。” “我们每个人都是签约猎手。” “默默地隐藏着自己的实力……不被发现……” “回不去了李峥……回不去了……” “黑，太他妈的黑了。” 听到此，李峥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真当我没看过《三体》的！” “哈哈哈！”祁英男也大笑起来，“嗨，其实大差不差，因为签约的关系，班里确实变味儿了，现在我们都很羡慕你和林逾静，不理会这些纷争，天天在试验台过家家。” “过家家？！” “就……小打小闹的意思。”祁英男用肩膀拱了下李峥，“反正你们也不争实验成绩。” “呵。”李峥只一笑，也不争论。 躲藏在黑暗中的签约猎手么…… 是时候，让你们体会一下神级文明保送箔的力量了。 210 樱湖侠侣 9点整，阔别多日的张涛再次来到了实验教室。 任何培训班，最后都是要搞个奖什么的发一下的，就像游戏通关后显示出来的“你真棒”一样。 虽然这种奖没有任何意义，却是不错的心理慰藉，让人感觉钱没有白花。 偶尔有些同学或者家长，也会将这些奖收集起来，择日装哔。 但这次，不太一样。 名列前茅，很可能意味着提前签约。 人一旦有了念想，就会开始自动脑补。 比如最初的那次分班考试，不就是理论考核么？ 结业的这次实验课，不正是实验考核么？ 一头一尾，系主任都亲自主持，这不正是签约考核么？ 张涛站在讲台前，看着同学们虎视眈眈，充满期待的神色。 她自己都快信了…… 以这种培训班的成绩为依据给合同，风险是极大的，她只在有极大把握，面对极佳生源的时候才会考虑。 可惜的是，除了樱湖侠侣的横空出世，一周以来，再没有出现能让她值得如此投资的人。 包括祁英男在内。 祁英男成绩固然出色，如果能保持现在的状态，未来四个月稳固提高，不失排名，进省队是一定的。 但谁知道他能不能保持这个状态，还能不能稳固提高？ 至于段佩佩，即便保持状态稳固提高，也只能做到“冲省队”的程度，正式比赛拿到这样的名次成绩都不一定签约，何况培训班。 反观李峥和林逾静这种存在，放在菁华物理系现有的本科生里，都够名列前茅的了，就算今后两年天天不务正业，水平也完全够用。 当然，这些判断标准也不是绝对的…… 比如实验这块儿……据大多数老师反映，这两位实在水的够呛，连平均水平都没到，还坚持不离不弃，拒绝了付雪峰的好意。 这种个性，其实也不至于扣分，喜欢物理的人，愿意享受自己实验摸索的乐趣，胜于直接得到诀窍结果，这本是好事。 只是，这种不务实不听话的态度，外加之前拒绝“开年合同”的行为。 张涛在他们身上，似乎已经闻到了蓟大的味道。 搞培训班本是好事。 学生也是好学生。 但花费我菁华的资源，养肥蓟大的生源…… 还是想想就来气啊。 这股气倒也不至于很大，但张涛站在讲台前说话的时候，还是刻意不去看樱湖侠侣，免得添堵儿。 “大家都知道，今天是培训的最后一天了。” “一周以来，我们从弹簧振子到霍尔效应，从磁场分布到膨胀系数，完成了对物理竞赛实验部分的全面巩固和提高。” “今天，也只是进行最后的一次训练，会依据成绩颁个小奖。” “这个奖只具有纪念意义，拿出去也没人认的，请大家务必摆正态度，不要过于紧张。” “同样的，今天的实验虽然在难度上，与复试是持平的，但是并不能代表你们的复试实验预期成绩，毕竟有这么多种实验，就像抽签一样，没人知道今年会抽中哪个。” “说这些，只是想请大家放松一些，不要这么紧绷着。” 一席话说完后，黑暗培训班状态没有丝毫的改变，每个人的神情依旧紧绷。 张涛也只好叹了口气，虽然樱湖侠侣过家家式的飘逸会让她不爽。 但全班都如此功利，也让她不太爽。 想来想去，没别的。 还不是因为蓟大。 想到此，张涛又有些来气，不禁破了戒，望向了窗边的那张实验台。 李峥完全没有避讳张涛的目光，挺直了身子，对望过来。 就莫名其妙的很有底气。 搞得张涛都不好意思了，主动避过了这个目光，打量起旁边的林逾静。 只见林逾静低着头“唔唔唔”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身体不舒服么？”张涛忙努了努嘴问道。 林逾静低着头，并不知道老师在问谁。 李峥眼见这个状况，只双手胸前一抱，便不怒自威。 “起晚了，在吃包子。”李峥道。 “……”张涛也不知道李峥这个霸气是哪里来的，纠结许久过后，有些怀疑地说道，“不能带食品进实验室的。” “您说的对。”李峥淡然一笑，“所以在进屋前，全部都塞进嘴里了，现在只是在单纯的咀嚼，因为塞的太多，脸部肿胀得像一只仓鼠，才不敢抬头……疼！疼疼疼……别踩了别踩了……” “……” 这下不仅是张涛，就连其他老师，还有班里的同学，都向樱湖侠侣投去了愤怒。 是的，这也是过家家的一环，每天早晨李峥都会为林逾静带早餐。 两个人还总会打起来。 打着打着又笑起来。 互相出题考对方。 答错的惩罚是被捏脸。 虽然李峥从没赢过。 但只要被捏，似乎就已经赢了。 整个实验室的人为了签约埋头苦干，唯有他们两个在享受过家家的乐趣。 酸，太酸了。 要不直接轰出去吧？ 这种时候，倒是付雪峰抢上一步劝道：“主任，时间有点紧，别管他们了，开始吧。” 张涛一个咬牙，又转回了头，继续安排实验考核的事宜。 付雪峰这才松了口气，老远瞅了李峥一眼。 李峥笑而不语，微微点头。 付雪峰瞪了他一下，以示警告，这便又退了回去。 此时的张涛还并不知道。 自己的左膀右臂，已经是樱湖的人了。 樱湖侠侣的嚣张，其实有一半的原因都来自付雪峰的纵容。 不，不能说是纵容，是从陶菲菲老师那里讨教到的特殊的个性化教育理念。 几分钟后，张涛一声令下，实验卷依次下发，最后的实验训练正式开始。 没人说话，都在紧张地低头审题。 虽然依旧是两人一组，但大家都自觉地停止了交流，仅仅是共享实验台而已。 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仅仅两分钟过后，就有人开始行动了，先行拿起了一些实验器材攥在了手里，再低头看题。 在这个人的刺激下，越来越多的人行动起来。 甚至争抢起来。 很多人这才幡然醒悟。 共享精神，仅存于和平时代。 而现在，培训班已经是黑暗战争状态了。 器材和设备有限，谁先掌握了重要且唯一的资源，谁便是战争的主宰。 率先悟到这一层的人，自然先下手为强。 而那些犹犹豫豫，或是没有领悟黑暗战争精髓的人，也便只能将主动权拱手让人，自己重新规划，先去做一些别的步骤了。 眼见班里的气氛愈发黑暗，包括张涛在内的三位老师都皱起了眉。 张涛已经反复申明了，这只是一次训练，虽然会发个没啥意义的奖，但也不是考试，完全可以交流合作，没必要这样的。 也正因为此，他们才没有准备每人一份的实验器材，计划是让大家合作共享完成实验。 但眼下，似乎每个人都杀红了眼，势必要抢出一个好成绩。 眼见形势不对，张涛只好再次开口：“再说一次，这不是考试，不用的器材就先放下，随用随拿，可以交流。” 在张涛的警告下，那些抢占器材的签约猎人，只好暂且将其归于原位。 但依然有少数人，装模作样摆弄起器材，假装在用，其实目光依然在卷子上，依然在审题。 当然，和平的团队也是有的。 比如祁英男和段佩佩。 二人虽然没有明确说过什么，但段佩佩主动避让了一些，示意自己先做第二个相对简单的小实验题，大头的实验让祁英男先做。 这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段佩佩自知自己根本没有强到在这个培训班签约的水平，祁英男则还有机会争一争。 本就是校友，实验练习时又得到了不少指导，让一让是理所应当的。 即便如此，祁英男也心存感激，冲段佩佩稳稳点了个头。 另外和平的团队，自然是樱湖侠侣。 二人慢条斯理地审着题，其中一个甚至在偷偷低头拿包子吃。 张涛眼儿一瞪。 骗人！还是带包子进来了。 到底有多无耻才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付雪峰自然捕捉到了张涛的愤怒，忙轻声劝道：“我的错，我的错，林逾静每天都学习到特别晚……来不及去食堂……我就允许她在实验室吃了。” “特别晚是多晚？”张涛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就是每天都特别困的样子……” “我知道啊。”旁边的丁缨抬手道，“报告主任，林逾静每天十点准睡。” “你捣啥乱！”付雪峰忙又改口，“哎……主要是，你看……毕竟是这么好的生源，我也想拉近一些距离，能争过来就争过来。” “啊？”丁缨又问道，“你不是说他们实验不好，不用急着签吗。” “！”付雪峰不禁怒瞪过去。 再也不跟你聊天了！ 张涛倒也不至于为这个生气，只叹道：“吃就吃吧，瞧给她饿的……只是，现在这个氛围很不好啊……” “是。”付雪峰也是应声一叹，“都觉得会发合同，味儿都变了。” 丁缨忙也是抿了抿嘴，正经起来：“像极了教授们抢项目经费的时候。” 付雪峰闻言一个哆嗦，赶紧用膝盖顶了丁缨一下。 这次丁缨也反应过来了，自觉失言，当即住口。 面对有限的资源，想要赢得竞争，先下手为强是不会错的。 想要签约的学生们是这样，想要出成果的教授们又何尝不是如此？ 手头有好项目自然好，就算没有，也要想方设法包装一个好项目出来，先把资金捞到位了再说后话，这也正是一些圈内人的做法。 而眼前某些撕破脸争抢器材的学生，恐怕将来也会成为那样的教授吧。 当然，像付雪峰这种主要负责教学的副教授，暂时还不至于蹚浑水，此时只是小心打量着张涛的神色，怕丁缨说错话惹到她罢了。 张涛却只是一叹。 “小丁说的也没错。” “可科研这种事，谁又知道哪个方向是对，哪个又是错呢？” “把时间也算进去，也许某个方向，给他三年只会毫无成果，但给他十年就是一次大突破也说不好。” “当然，某些人自己主观上没想清楚，只是单纯的抢资源，提高自己的影响力，没人喜欢这样的人。” 丁缨见张涛并不避讳这个话题，也便有了胆子，瞄着学生们努了努嘴。 “所以您看啊……除了李峥、林逾静和祁英男，其余学生是不可能现在给合同的，他们不也是没想清楚就开始瞎搞了？更何况您都说了，这不是考试。” “道理上，大差不差吧。”张涛扫视着这个黑暗的提高班，忽然一笑，“不过，经你提醒，这其实也可以是一次考试，越是这种情况，越能检验出人的品性，在这个强度下还能游刃有余合作的人，将来一定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妙啊，主任！”付雪峰眼儿一瞪，不知不觉学习到了李峥的口头禅，“那我监考去了？” “嗯，去吧，我也去。”张涛提点到，“这个要纳入资料，将来做参考，我们菁华不是只看分数的，科研作风方面同样要严格把关。” 没人知道。 考试，这才刚刚开始。 在这短短开头半个小时的监考中，三位老师竟然见到了人生百态。 有人争抢，有人愤怒，有人偷偷脏同组的队友，有人暗暗查手机。 还有人…… 过家家！ 表面上看，过家家只是一种童真时代的游戏。 可它毕竟是游戏。 任何游戏，都可以玩好，玩精，玩到令人震惊。 而李峥和林逾静，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了过家家方面的顶配高端玩家。 与其他任何人不同，他们一开始就没认为这是个考试，而是单纯的过家家。 过家家的本质，是操纵小人儿起床、睡觉、做饭、吃饭、洗澡等等。 要合作无间，便要掐准时间，合理统筹，在对方即将饿的时候就把饭蒸上，在对方想要洗澡的时候把浴缸满上，在合适的时候出去买菜，并且一周都不重样。 经过一周的修炼，李峥和林逾静成为了中华最强过家家选手。 短暂的审题过后，二人便开始各自的骚操作。 李峥：“铂电阻温度传感器，我需要用28分钟。” 林逾静：“收到。正交光栅我用完了，测微目镜要频繁使用，放中间了。第二题进度86%，你这边怎么样？” “第一题1/3，有点难，为了保证游戏体验，难点我就不告诉你了。仪器我也归零，不再用的东西我会放在右前方，你随时可取。第二步的主力设备你还需要等1小时。” “那我放慢速度追求精度，嗝……。” “？” “包子吃多了……” 他们并不知道，这段羞耻的谈话完全被窃听了。 三个老师，三个方位，正在全面关注他们。 二人虽然嘴上在说，但手上丝毫没停，动作迅捷优雅自不必提，关键恐怖的是，他们的脑海里好像有一条共同的时间轴，非常清楚自己和对方，在哪个时间点都需要什么东西，同时还会动态调整，以达到最佳规划。 三个老师竟然会看到二人不必要的动作，与看不懂的摆放。 可往往在20分钟后，才会在某个步骤幡然醒悟，理解了这个第3分钟的伏笔。 李峥甚至推算到了林逾静忘带水壶又不好意思开口，抽空递了瓶矿泉水过去。 明明只是物理实验过家家，却玩出了行云流水，宏大布局，伏线千里的味道。 这让三个老师都懒得去看别人了，只默默驻足欣赏，品味其间的精妙。 如果把两个人单拿出来，他们自然见过比李峥和林逾静要强得多的大佬。 但论起这种环境下的合作。 李峥和林逾静，就是过家家之王！ 211 又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场气氛并没有丝毫缓解。 直至11点47分，林逾静完成了实验卷，开始整理台面，将各个仪器归零归位。 两分钟后，李峥也填写完成。 二人不声不响地又忙活了几分钟，便将实验台复回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待他们完事儿抬头。 才发现付雪峰正在台前鬼鬼祟祟地收起一个架子，一溜烟跑出去了。 再转头，才发现张涛和丁缨也正假装无意地扭身监考。 李峥总感觉有什么不对…… 再看其他人。 战况已愈发惨烈。 虽然不至于明面上互抢，但一桌狼藉总是免不了的，且表情状态都不怎么好。 有人没好气地问队友某个东西到底用完没有。 有人气急败坏地把用过的测量仪器胡乱搞到一个刻度推回去。 也有人护着自己的区域，不让同组看到分毫。 好好的过家家玩成这样，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 而后，李峥、林逾静双双交上了实验报告，提前离场去吃午饭了。 …… 由于之前几天都是和祁英男段佩佩一起吃饭，李峥和林逾静不太好聊太深入的话题，这次终于得以来一次私密用餐。 没有外人也没有老师，这样的机会实属难得。 二人心照不宣地打了饭，悄咪咪地找了个角落，确定无人关注，才并排坐在一起，越靠越近，小鹿也跳得越来越欢。 终于，他们聊起了—— 蓟大！ 没办法，在菁华食堂聊这个，必须要隐秘，搞不好是要被打的。 “可别被张老师忽悠了。”林逾静小心打量着周围的人，以极低的音量说道，“我问过我妈了，学物理必须去蓟大。” “原来你也要说这个。”李峥也是十分机警，虽然感觉很妙，但却并不敢乱瞪眼，只悄声道，“是，我也问吴数了，不可能不是蓟大，你看我都用逆否命题说话了，这个结论得有多真。” 林逾静却并没有理会什么命题，只是单纯地问道：“吴数是谁？” “她你都不知道？去年IPho金牌啊，圈内唯一滴神。” “等等……”林逾静这便拿出手机，只一搜便找到了吴数的照片。 仅从照片上看，这个女生潇洒，淡雅而又冷酷。 完全看不出来她其实是个热心肠外加扛不住老梗的人。 林逾静这才收起手机，惯性骂了一句：“渣。” “你去死吧，我是不是逗只猫都是渣？” “对。” “好好好。”李峥闷哼一声，“我回去就把静静……旺财给绝育了。” “关静……关它什么事啊？” “快闹猫了，提前绝育。” “不要啊……”林逾静吓得筷子都掉了，“要让它度过完整的猫生啊。” “呵，那我随便找只公猫配个种，岂不是又要坐实渣男了？” “这个不是渣。” 李峥双掌一拍：“那生了小猫怎么说？” “养呗。”林逾静捡起筷子点了点头，“不养就是渣了，养就不渣。” “不是……”李峥当即就拍下了筷子，“静静要是一窝生个七八只，全往我身上蹿，我还学不学习了？” “是旺财！” “不管，静静顺口，我不爽旺财这个名字很久了。”李峥坚决抬手，“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绝育已成定局，就是不太放心宠物医院，要是我爸能操刀就好了。” 毕竟现在静静是由李峥在抚养，林逾静也不好再强争，只低声问道：“你就那么讨厌小猫？” “不讨厌，偶尔玩玩还是极好的。”李峥摇了摇头，重又拾起筷子，“问题是，除了玩，还要照顾吃喝拉撒，一天到晚被那么多猫围着，还会影响学习，这个损失我遭不住。” 林逾静闻言舒缓了一些，慢慢地搅拌起餐盘里的饭菜：“那要是……就一只呢？” “不太可能，静静这种猫，生一窝的数学期待是三只。”李峥抿嘴摇头，“我现在把它养这么肥，怕是5只都有可能。” “那万一就一只呢？”林逾静追问道。 “这个不敢赌。”李峥轻笑道，“你又不是不懂数学期待。” 林逾静恨恨攥着筷子，脑中迂回一番后，很快想到了与李峥的交流方式。 “是你不懂逻辑命题。”林逾静选择了数学语言，“我要问的是，在确保旺财一胎只有一只的前提下，李峥会不会给它绝育。” “嗯……”李峥这才煞有介事思索起来，片刻后，终是摇了摇头，“还是会，我明年就要上大学了，静静和它的孩子只能交给父母照顾，不想搞的太麻烦。” 林逾静立刻追问道：“那你要是走读住在家里呢？” “不是，你怎么这么多假设啊？”李峥烦躁摆手，“你要非让静静生，就把生出来的小猫全接你家养着去。” “怎么能这样，你对它们就没有感情吗？” “又不是我的孩子。” “渣！！”林逾静气得抱盘起身，三两步转移到了旁边的餐桌上。 “？？？”李峥又迷了。 咋怎么都渣？ 女人大概就是这样吧，一旦认定了渣，总能创造千万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来支撑。 …… 下午一点半，全班人再次回到了实验室。 黑暗战役已过，这会儿大家又恢复到了之前友好的状态，有说有笑地聊起上午的实验题。 “付老师说这个是准决赛水平的题了。” “嗯，丁老师也说，如果复赛是这些题，能拿一半的分就够省一标准了。” “哎呀，也不知道卷子判完了没有……我能拿个三四十就好了。” “谦虚了，兄弟，我才是一二十就好了……” 其乐融融的气氛中，没有半个人提签约的事情。 但心中，对于合同的期待，却愈演愈烈。 多数人都隐藏着这个期待，唯有祁英男，几乎已经写到脸上了。 一向光明爽朗的他，连午饭都没怎么吃，早早回到教室看书。 但这书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合同，也满脸都是焦虑。 段佩佩进教室落座后，见祁英男这个状态，忍不住劝道：“都做完了，你就别多想了，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反正你复赛一定也是省一保底。” “是，谢谢……”祁英男低头呆望着手中的书道，“刚刚实验也谢谢你让着我……” “这个无所谓的。我能感觉到，几个老师根本没有签我的想法……”段佩佩舒缓放松着身体，释然一叹，“来这个班之前，我觉得一切都是志在必得，浑身都是偶像包袱……现在反倒没事儿了，做好自己的事情，一步步来吧，有些人是怎么都追不上的，给我10条命也追不上。” 这话算是说到祁英男心里了。 他也跟着笑了笑，合上了书：“其实我也是，来这个培训班之前，我只服过吴数，感觉10年才出那么一个人，输给她能接受……现在看来，只是我认识的人太少罢了，哈哈哈。” “你可别这么想，你好歹理论也80多分呢。”段佩佩不禁瞄向了窗边的座位，“如果这次实验算成绩的话，总分你大概率比他俩高的。” “别说了，你这么一说我又该焦虑了……”祁英男笑道，“你想啊……他俩都有合同了……结果我没有，多难受……” 突然，一双手拍了下来。 “这有啥难受的。”李峥哼笑道，“高考不妙吗？在所有学校所有专业里任意选择，这才是最爽的吧？” “你滚！”祁英男反手就是一推乾坤大挪移，“我其它科不行的，全西市区前500都进不去。” 李峥稳住身体后笑道：“嗨，我还不抵你呢，中考都1000多名。” “你当时有1000名？”段佩佩回头问道，“那你怎么去樱湖了？差不多可以去师大附的吧？” “主要是为了离家近。”李峥理了理衣服笑道，“况且去师大附当个尾巴也挺难受的。” “哈哈！”祁英男乐呵呵问道，“合着就是想去樱湖当个鸡头啊？” “……是离家近。” 正说着，取回水壶的林逾静飘了过去。 祁英男随即冲李峥挑眉问道：“所以你连个鸡头也没当成？” “闭嘴。”李峥脸一板，仓惶转身，“谁知道……她家更近。” “这个确实没道理……”祁英男追问道，“那她中考第几名？” “不知道。”李峥连连摆手，“我跟林逾静也不是很熟。” “你妈的……”祁英男突然又莫名不爽起来，“都说了，不要频繁的装哔……” “这也是装哔？？？”李峥对于装哔的尺度已经完全朦胧了。 “对了。”祁英男转而问道，“佩佩你中考多少名？” 他并不知道，段佩佩等这个问题，已经等很久了。 但回答的时候，却只是轻描淡写，捋了把头发很随意地说道：“67。” 祁英男对这种排名倒是见怪不怪，毕竟四中是西市区的霸主，区前100名至少有90个都在四中。 “强。”李峥却是实实在在地信服点头，顺便问道，“全区多少人来着？” “六七千吧。”段佩佩依旧随性地说道，“反正这次期末就知道了，我的目标是前50。” 祁英男跟着点头：“我目标前500。” “我目标是……前5？”李峥眉色一紧，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个算装哔么？” “算！” “你走！” 李峥只好走了，回到桌前，看着正在整理桌面，构建人体功能学趴睡环境的林逾静问道：“话说你中考第几？” “应该是第一吧。”林逾静的回答才是真正的随意。 “唔……”李峥一叹问道，“就是说有可能是第二、第三了？” “应该没可能。”林逾静转眼布置完毕，美滋滋趴了上去，“我不记得我有拿过第二。” “……” 李峥的脑海中，回荡起了一段经典的名场面。 什么他妈的才叫装哔？ 什么，他妈的，才叫，装哔？ 什么！！他妈的！！才叫！！装哔？！ …… 不多时，三位老师入场，两位班长被迫帮忙发卷。 虽然李峥对别人的实验分数并不感兴趣，但分数就写在姓名旁边，他还是被迫看到了一些情况。 满分一百，三四十者居多，少数70以上，祁英男依然是81。 值得一提的是，段佩佩虽然很谦让，却也得到了72分的好成绩。 只不过，这个分数是不公布也不排名的，祁英男虽然有自信拿第一，却又不可能一个个去问。 但问一个人总是可以的。 于是，发完卷子，祁英男低头俯身，贼眉鼠眼地窜入过道，冒着被老师批评的风险凑到李峥身旁。 “兄弟，我到底第几啊……” “这很重要么？”李峥端坐原位，淡然问道。 “你妈的，赶紧的……” 李峥不忍再逗他，当即答道：“第三。” “？？？”祁英男面色一沉，“我前面是谁？宋岩？刘宏宇？” “是我。” “……” “是的。”李峥摸了摸祁英男的脑袋，“这次是真的在装哔。” 正说着，张涛抬了抬手：“好了，大家回到座位，最后一堂课，我来给大家讲解这次实验。” 祁英男闻言，只好颓着脸，苦兮兮地溜了回去。 这不科学啊…… 我们不是实验培训班么？ 过家家的也能拿第一？ 张涛很快回应了他。 “说个不恰当的比喻，两人共享一个试验台，就好比过家家。” 祁英男一个踉跄，趴倒在座位上。 你妈的…… 同化一个付雪峰就够了…… 连张涛都被你们给同化了？ 台前，张涛比划着说道。 “这次实验中，我看到有的同学争抢，有的同学谦让，这也正如同家庭中的情况一样，有的家庭争吵，有的家庭主卑分明。” “这都是不健康的。” “两个人一条心经营，才能将结果与幸福都最大化。” “事实也是如此，这次实验的最佳成绩是95分，两个95分，并列第一。” 全场一滞。 又来？？？ 够了没有。 又他妈来？ 惊愕酸楚之余，他们也泛出了与祁英男同样的疑问。 这不科学啊…… 真就比赛过家家？ 张涛笑着抬手道： “我理解大家的疑问。” “我也知道，这两位同学的实验起点很低。” “但事实就是，他们在这一周的时间，飞速进步，其幅度连我也看不太懂。” “结合之前的理论试卷，我只能承认。” “总有人，是为物理而生的。” “在坐的都是尖子中的尖子，恐怕很难服气。” “可能要问，他们是不是一起合力做的同一个实验？写的相同的结果？” “又或者，是不是偷偷去查什么资料了？” “据我所知，有人这样。” “但他们没有。” “多说无益，请看吧。” 张涛话罢，手一扬，付雪峰便打开了投影，熟练地打开了一个视频播放器。 虽然视频主题是黑的，但旁边的播放列表历历在目—— 《天使降临我身边》 《干物妹！小埋！》 《龙王的工作》 《轻音少女》 《LoveLive!Sunshine!!》 …… 唔唔唔唔！ 全员静化。 当众处决，社会性死亡。 付雪峰老脸一红，仓惶关闭了播放列表，整个人都虚了，忙抬头颤声问道：“啊……丁老师，这个电脑怎么用啊……那个文件存哪里了？” “啥？”丁缨不解道，“这电脑你都用三年了还不会？” 付雪峰一脸委屈，默默操起了鼠标，不再多言。 就不能配合一次么……就一次。 怀着沉痛的心情，付雪峰打开了那个名为李峥林逾静.AVI视频。 唰！ 李峥和林逾静的试验台浮现在屏幕上。 这下子，李峥自己都是眼儿一瞪。 全程录制？ 原来当时付雪峰是在收摄像机架？ 张涛并不准备给他瞪眼的机会，当即说道。 “这次实验，李峥和林逾静配合的非常完美。” “标准实验视频教学里，并没有这样双人协作的内容。” “因此，我们下午的课，将以他们的实验视频为基础进行讲解。” “里面有很多地方，都值得细品。” “建议大家不要打瞌睡，一秒也不要错过，不然后面就看不懂了。” “开始播放吧，付老师。” 猝不及防间，《过家家HD版》，突然発売！ 视频正式开始，强迫曝光。 看着二人优雅的手法，不羁的姿势。 一个眉来眼去尺，一个情意绵绵光。 全班的人，脸都一个个都耷拉下来。 太他妈的残忍了…… 不仅把狗都关起来，还按着眼皮掐着头，强迫全程观看。 虽然，每个人，都很渴望学习新的实验方法。 但这个…… 真的学不动啊…… 212 这样的场面，还有5次 张涛感觉，自己越来越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 本来死板的实验讲解课，现在给你们配上了俊男靓女的完美实操视频，怎么反而听起来更吃力了？ 有人咬牙切齿，有人委屈巴巴。 真正能听进去，品到这段实验配合精髓的，不过一二。 最终，张涛只好快进着讲完了，全程不过一个小时出头。 至此，本次培训的主课也算是结束了，进入了自由玩耍时间，等待理论班的同学们讲完最后一个课时，搞一个小型结业式。 说完这些安排后，三位老师便匆匆出门安排去了。 瞬间，一个班的人颓了大半。 不仅被视频活虐了一个多小时，而且还没有签约…… 假的，都是假的…… 除了酸，什么都没留下。 当然也有些人很快就释然了，毕竟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提高，非想着签约什么的才是有病。 “还是水平不够啊。”祁英男伸了个大懒腰，“实验都被樱湖侠侣超了……他俩脑子怎么长的？” “本来……都不想理他们了……”段佩佩委屈地低着头，“结果他们录视频……太过分了……” “哈哈，我还好，习惯了。”祁英男哈哈一笑，冲窗户那边努了努嘴，“走吧，最后聊两句，后面复赛铁定还会见面的。” “还……还要见……”段佩佩耷拉着嘴巴道。 “顺利的话，省队集训还要再来一次……”祁英男一边拉着段佩佩往外走一边笑道，“然后决赛再来一次，更顺利的话国家队选拔还要再来一次……顺利飞了的话还有IPho和APho的集训再来一次……然后是正赛……这几次了？你数了么？” “好像5次了……”段佩佩咽了口吐沫，“头一次，不是很想晋级……” “诶，想开些。”祁英男劝道，“没有林逾静的话，你有很大概率是今年蓟京物竞的女生第一，不是你不够出色，只是没赶上好时候。” 被祁英男这么一说，段佩佩倒也舒服了一些，忙又回敬道。 “没有李峥的话，你也是大概率的男生第一了。” “哈哈！”祁英男咧嘴笑道，“那怕是别人就要叫我们四中侠侣喽？” “啊？不不不，你是个好人……” “……” 二人走至窗边试验台的时候，李峥和林逾静正各自把着一角，隔得老远。 这在外人看很难理解，但对于当事人来说，现在的感受只能用羞耻来形容。 看着视频中过家家的俩人，仿佛根本就不是自己。 李峥和林逾静都还没有意识到，一旦进入了物理实验状态，他们很快就忘记了平日交流的尺度，化为了两个单纯的过家家玩家，无论是神思还是动作都完全交融在一起。 这种情况，做的时候只是单纯的爽。 但录下来，事后再看，那就非常的羞耻了。 想到这么多天都是这么过的，就更羞耻了。 虽然他们彼此都想和对方一起做更多的实验。 但再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了。 僵持之间，付雪峰匆匆回到教室，依次叫了六个人出去，李峥这一行四人自然在列。 剩下的人，重又悲愤起来。 反转又反转？到底签不签？ 六人出门后，被分别安排去了两个小教室。 首先是李峥和林逾静，再次被迫面对张涛。 张涛眼见二人都绷着劲儿，一脸难受的面容，也只好叹了口气：“行了，不是签约。” 俩人这才快乐起来。 “呼……” “唔……” 张涛也没力气跟这俩人较劲了，只无奈道：“先说第一件事，你们的实验视频是真的很不错，我们想留作教学用。” 呼、唔声戛然而止。 二人同时一怔。 “不会外传的，只是内部教学用。”张涛没想到俩人这么大意见，忙解释道，“这种事在我们这里很光荣的，你们就理解成某个外科医生的手术过程被录制下来了，供广大医生参考，这不光荣么？” 一提这个，李峥就想到了老李。 他也确实提过，手术实例能被做成教材，是外科医生的至尊荣耀。 如果视频里只有李峥一个人，他怕是当场就答应了。 但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 不太想再不被人看。 除非…… “倒也不是不行……”李峥纠结道，“能打个码么？” “？？？” “就是给脸打个码，手和身体不用打码。”李峥认真地解释道。 张涛惊了。 我们说的是一个视频么？ 张涛整理了很久思绪，才勉强开口：“李峥……这没什么丢人的，是光荣……也是帮助今后的竞赛生。” “这……”李峥犹豫地转望林逾静，“你说呢？” “唔……”林逾静摇了摇头。 “那就……只能对不起了，张老师……”李峥挠了挠头，“以后有机会吧，我单人Solo给您录一段。” “那真用不着你，看的就是你们两个的合作统筹。”张涛揉着额头质问道，“我就很奇怪，这么多天，我说什么你都不听，怎么就这么听林逾静的？” “没有啊，我有么？”李峥满面茫然。 旁边的林逾静反倒捂嘴笑了。 “唉！”张涛也彻底没了脾气，往椅子上一摊，扫着手表嘟囔道，“好了好了，那不说这些事情了。还有点儿时间，你们有学习、科研上的问题没有，随便问吧。” “哦？”李峥眼儿一瞪。 就连林逾静也重视起来。 科研圈，毕竟太小了，外面的人很难获得什么有效信息。 张涛如此慷慨分享，二人自然不会放过。 李峥的第一个问题，瞬间已到嘴边—— 【如果菁华物理系评分是100，那蓟大应该是多少？】 几年前，他怕是直接就问出来了。 但现在，随着成长，他已愈发成熟，也愈发虚伪。 就不声不响地，藏起了自己的真实意图，转而问道：“张老师，能不能讲讲物理系的几大专业？” “这个么……本科其实没什么可说的，都是打基础，无非就是物理学、天文学、核物理以及大气科学。”张涛打量着二人笑道，“我知道，想学物理的人，没人会对大气科学感兴趣，所以这个就自动排除了对吧？” 二人傻笑点头。 张涛虽然不懂二人的性格，但对于物理小天才们实在是太懂了。 即便类似的介绍她已不知说了多少遍，但依然不介意再来一遍。 “那剩下三个专业，我简单提两句。” “物理学就是比较全面的打基础，研究生再转向某个具体领域，当然也包括天文与核物理。” “天文学主攻天体物理，今后会做宏观研究，类似于NASA三天两头公布的那种。” “这种研究是极其依赖观测的，虽然我国现在布置的天文望远镜，及其技术参数还没法和NASA比，不过等你们研究生毕业的时候，几个最先进的望远镜应该已经入轨了，可以说大有可为。” “最后核物理，同样也很依赖硬件和实验，也是现在社会上争论比较大的专业方向，争论点不在于是否应该投资发展，而是到底要投10亿，100亿还是1000亿。” “这是最有可能一事无成的专业，也是最有可能惊天动地的专业。” “就是太依赖国家的投资计划了，现在还无法确定。” “就是这样，你们两个有什么想法？” 李峥早已听得心驰神往，想也不想便答道：“我一定是物理学专业，我讨厌选择，我全都要。” “哈哈。”张涛大笑道，“我劝你还是清醒一些，现在不比爱因斯坦那个年代了，想做出成果的唯一方式就是深耕某一个细分领域，当然研究两个、三个的人也有，但等研究出成果来的时候，八成也会退休了，除非你有比别人多100倍的时间和寿命，不然不要撒大网。” 李峥稳稳点头。 您搞错了张老师，现在是112倍。 看着李峥这么自信，张涛也懒得说他。 年少轻狂太正常了，何况还是这种级别的天才。 等你真的展开研究，体会过其中的辛苦与绝望，恐怕会回想起我今天的话罢。 张涛转而问道：“逾静呢？” “天文吧。” 林逾静与李峥不同，她的这个结论不仅是自己的喜爱，还是深思熟虑过的，沈听澜也完全支持。 毕竟，没人比她更清楚将来要发几台顶配望远镜上天。 不过张涛对这个想法却不是很认同：“你要知道，天文学是个要耐下心思观测、计算、再观测、再计算的专业，这个专业其实……并不需要太夸张的才华，依你的程度，去研究更热门，机会更多的专业，才算得上是人尽其才。” “谢谢张老师，我会考虑的。”林逾静也非常稳地点了点头。 张涛也算是明白了……这俩人早就心有所属，完全是问着玩的。 我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指导这两个人！ 还没被敷衍够吗？ 李峥和林逾静出教室的时候，祁英男一行也刚好从隔壁的教室出来。 颇为欢快，但远没到签约那种喜悦的程度。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发了他们“菁华物理春风营”的邀请函。 与“蓟大金秋营”类似，这也是个签约圣地，时间在五一节期间。 正常来说，省一才有资格申请。 提前得到这个邀请，倒也算是不错的鼓励。 张涛本来也是要邀请李峥和林逾静的，但直接就被二人的脸色憋了回去。 她真的太难了。 …… 1月10日，李峥再次归校。 与之前的化学集训耗光了心神不同。 这次集训归来，他如同补满了魔气，神采奕奕。 想不到的是，有个人更加神采奕奕。 头发似乎都茂盛了一些。 没了李峥和林逾静，江青华江帅，如同梦回往昔。 没了酸味的空气，是甜的。 没有了李峥的教室，是暖的。 当然，这也少不了每个周末与杜诗童的半天自习，以及之后的小公园合奏。 人生，原来可以如此完美充实。 这才是我的樱湖！ 然而，好景不长。 这一天，当江青华走进教室的时候，赫然看到了端坐看漫画的李峥。 “啊……”江青华本能一颤，快步走到桌前放下书包，“这么快就回来了？” “回来了。”李峥把漫画一拍，眯眼问道，“题做的如何了？” 江青华闻言，又是一个哆嗦。 所谓的题，自然就是学魔题库里的那些了，李峥临走前那一晚塞过来的，好几斤重。 “做了一些了……”江青华咽了口吐沫。 “一些是多少？” “七八份卷子吧……” “这连5%都不到。” “不是……一天做一份，已经挺多的了……还要跟陶老师做物竞，还有那么多作业要写……”江青华越说越委屈，一天一份他都已经做到12点多了。 “没关系，你自己看着来吧。”李峥上下打量着江青华，只感觉他气色实在太好了，好得有些反常，不禁问道，“最近，没少和杜诗童见面吧……” “就两次，两次。”江青华有些后怕，“绝对没影响学习，不是一起上自习，就是陶冶情操。” “嗯……做题进度再快一些就好了。”李峥比划道，“你看，再过10天就要期末考试了，这种时候，突击一下也是可以的嘛。” “是是是……”江青华耷拉着嘴道，“要不，我跟诗童，期末考试后再见面？” “诶，那是你们的事情，不要考虑我，我就一说，别有压力。” “……” 正说着，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了标志性的“哇”声。 “师父回来啦。”张小可兴冲冲背着巨大的书包蹦跶过来，急切地拉开拉锁，一沓一沓往外掏题，“来来来，做了小一半了，快给我反馈。” 李峥颇为满意。 虽然嘴上没说，但眼神已经表露出来了。 瞧瞧人家！ “天才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要靠时间投入啊……”李峥审视着张小可的卷子连连点头，“很好，照这个节奏走，菁北也是有的拼的。” “哈！”张小可神气叉腰，“先定个小目标，期末前五。” “有志气！”李峥愈发满意，抓紧指导道，“既然这样，临时调整一下，主攻数学，争取拉分。” “拉分！” 江青华实在不忍再挺下去，转身往外挪去：“那个……你们聊，我去下卫生间。” 待他走了，张小可才落座叹道：“哎，青华精力真的是分散了，不该搞物竞的。” “嗨，各有各的选择，他自己会掂量的。”李峥擦着桌子嘟囔道，“话说这次物竞培训，我以为会强者如云的，最后也不过尔尔。” 张小可递了张湿纸巾给李峥：“这个没办法，谁让你一天到晚被静静磨练呢。” “呵，早晚超她。”李峥抿嘴笑道，“其实这次物竞，相比于林逾静，我更关注另一个人，可惜没碰到。” “仁大附的？”张小可十分主动地掏出手机，“需要我帮你打听么？” “嗯……算了吧。”李峥舒了口气望向窗外，“该相遇的时候，自然会相遇。” 213 奇怪的套路增加了！ 李峥喜欢上学，喜欢在学校。 可以嬉笑打闹，可以画画篮球，也可以看闲书。 极偶尔地，兴致来了，还可以听一节生物课。 如此松弛的环境，是培训班和培训无法比拟的。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不喜欢学习。 一天的校园放松过后，回到家，沐浴更衣，泡壶淡茶，抱上静静。 最后再坐在桌前。 这才叫学习。 没办法，在112倍的效率下，他一天能投入在学习中的现实世界，也不过一个小时罢了，理应放在最安静的时候，有仪式感地学习。 这一晚，李峥准备完毕后，揉着怀中的静静，瞅了眼台历。 期末考试，倒计时12天。 也是时候为自己安排学习计划了。 综合统考不比竞赛，拼的是平均水平，要命的是短板。 即便史洋、祁英男这种能进T2的单科天才，在学校中的真正排名却反倒只是中游。 说白了，学科竞赛本也是为这类天才准备的，让单科优秀，综合却不尽人意的同学进入高等学府，人尽其才。 只是后来，随着各类培训班的兴起，这条路难免就歪了。 到现在，入学菁北的，大半都是通过学科竞赛获得签约优惠的人了。 据说教育部正在纠正这个风气，不过李峥这届应该是等不到了。 当然，李峥也不在乎。 对他来说，无论是期末考试还是高考，都是检验学习成果的最好时机。 即使学魔系统可以体现出一个绝对数值，但若想了解自己在全体学生中的相对位置，还是离不开统考。 话不多说，先看看阔别已久的面板。 【语文：116→131↑↑】 表面上，提高很多，但其实李峥付出的更多。 期中考试后，他其实一直都在按照语文课代表刘月轩的方法，坚持每天阅读，做笔记，顺手训练写作。 虽是细水长流，但也细品了一小摞名著了，可是这个提高却十分有限。 语文方面，怕是真的资质有限了。 这倒也犯不上气馁，与挥洒激昂的文学表达相比，他本也更喜欢探索客观规律。 没啥可说的，继续坚持，能到哪里算哪里。 接下来…… 【数学：181→194↑】 不得不说，借着物竞的东风，顺手提前学习的高数，还是效果显著的。 但李峥却并没有分毫得意。 对于超前学习，他始终都很谨慎。 物竞和化竞，都是把先前的知识吃透了，才迈向新的疆域。 数学却是个例外，几乎只是为了物竞快速修炼而成，虽然数值很高，但对于公式与规律的理解其实是空的，只是单纯的会套用。 会的东西是多，但其实哪里都算不上精，距离融会贯通还有一段距离。 这样的数值，也只是虚高罢了。 别看高达194，其中有大量提前学习高数的水分，真正的高考数学，都还不一定能拿到130+。 这很不妙…… 有理由先把数学划进复习重点了。 再之后。 【英语：169→173↑】 这四点提高应该是这几个月做英语材料搞的…… 英语评分，高了似乎也没啥用，反正永远也不可能满分。 有时间随个缘冲180就好了。 【物理：258→284↑↑】 培训班提高显著，期末考试之前，随便做两套题热手就好了。 【化学：342→343↑】 国家队集训后，莫名涨了一点，大概也是沾了数学物理的光吧。 这个学科……几年之内应该是不用管了，就这么待着吧…… 最后。 【生物：121→149↑↑↑】 ？？？ 莫名其妙。 貌似放任成长就好了？ 算了，还是尊重一下生物吧。 考生物的那天早晨，随便投入十几分钟翻翻书做做题吧。 审视已罢，重点无疑就是数学了。 常有半懂不懂的人说“物理的本质是数学”，或者“数学是物理的工具”。 这当然都是片面的，二者各有其美好与精妙。 李峥深知，自己觉得物理更妙，只是一个主观想法，这个感觉预示着，自己在数学方面的才华，感受数学之美的能力，是低于物理的。 这也一定不是他一个人的情况，毕竟物理之美更加直观。 从星系到飞船，从核反应堆到万事不决量子力学，感受这些并不需要太高深的知识与才能，4岁的小孩子都可以爱上火箭。 但要领略数学的魅力，却有一道高墙。 多数人，别说触到这个高墙，就连离看到这个高墙都差的好远。 便是李峥，此前也只是身处迷雾之中，偶尔能嗅到一丝妙味，却又转瞬即逝。 有趣的是，随着这段时间的学习，李峥不仅看到了这堵墙，甚至还撞上了。 对于一个偏执的人来说，被墙拦住前路这种事，必然是很气的。 不仅气，还很痒，瘙痒难耐。 谁想要站上那堵高墙，一睹那传说中的数学风景？ 只是…… 不行的，现在这样是不行的。 一直以来，都是为了得到高分，解出物理题而学习数学。 这种肤浅的应用是不行的。 要回到本质，重新理解。 毕竟，哪个科目都无法脱离于数学。 唯有数学，可以脱离一切。 现在开始，忘记那些公式。 回到人类纯粹理性的起点吧。 …… 接下来的日子里，沉浸于数学理性中的李峥，完全抛弃了那些公式和习题，只选用了最基础的教材，逐页细品。 这种品，绝非是品懂了就算的那种品。 事实上，在应用层面，他早就懂了。 但这绝非真的懂。 他需要的是最底层的那种懂，通过简单的公理可以推导出无数延伸的那种懂。 如果说，之前掌握的数学，犹如一副强健的骨架，坚挺耐用，但也只是死的工具。 那么现在，李峥则需要从第一个干细胞开始，生长出一条条血管，一滴滴髓液。 只有这样，数学才算是活了。 在这漫长的学习与通悟之中，李峥也一次次发出了遗憾的叹息。 遗憾的是，此前的数学学习太表面，太应用了，浪费了大好的时间和机遇。 想必，那些传说中的数学大神，一定早在一开始，就走了与套公式完全不同的路了吧。 …… 1月23日，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这一周数百个小时的学习之后…… 李峥的学科评分，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包括数学。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不一样了。 现在的他，已经忘记了高中课本上90%的数学公式了。 但却可以做出此前毫无思路的难题。 无招到有招，有招再归于无招。 至少高中数学。 李峥自信达到了无招胜有招的境界。 就好比华山剑法一板一眼，谁都能看出来是个好剑法，能应对一定的江湖局面。 而独孤九剑反倒毫无章法，拿出来根本就看不懂，多数人教都教不会。 但这两者，已经差出了好几重境界。 唯有实战，方能见分晓。 考试日，晨。 李峥早早来到学校，放空心灵。 学路无疆，现在的他只有满心的敬畏，再无半点诳语。 他不禁又想起了张涛的告诫。 现在的学界，在某个细分领域投入一生的精力能出个成果，就已经很幸运了。 的确如此。 李峥爬上了数学的高墙，方才领略到其间的宏伟。 在这空无一人的教室中，李峥淡然一笑。 现在这个境界，别说是期末考，怕是高考，都很难泛出什么波澜了。 可他刚刚心如止水，门口就传来了波澜的声音。 “~~~这么早~~~” “哼，别打扰我清修冥想。”李峥泰然端坐，看也不看她，“倒是你，怎么这么早？” “考语文，要背课文~~”林逾静哼着小曲儿，踮儿到桌前取出语文书就往桌上一拍，“一个小时应该够了吧……” “？？？”李峥愈发波澜，心境也乱了起来，“你都没背？” “都看过，只是没特意背过，怎么了？” 李峥一个哆嗦，心烦意乱，姿态也开始乱了：“那……期中考试呢？我记得你语文是143分……” “好像默写部分扣了5分吧……” “你……你……”李峥难受地抓了起头，“你不要太过分，有本事你期末也别背。” “平常期末是不至于背，但这次还是稳重一些吧。”林逾静吧唧着嘴翻开了书，“放心吧，我未来早晚会拿第二，但你绝对不会是第一。” “！！！” 此刻，李峥修身养性多日，沉浸下来的心境，垮掉了。 “你就是为了让我不爽才背的么？！”李峥骂道。 “嗟乎！师道之不传也久矣！” “闭嘴，不要背出声。” “欲人之无惑也难矣！” “……” 至此，李峥崩了。 去你妈的境界。 学习的目的就是为了攀比！ 就是为了看林逾静挠桌子！ 背书。 老子也背书！ …… 三天的期末大考，拉开序幕。 这里的十八岁，没有甲子园，也没有学生会。 没有追梦偶像，也没有文艺社团。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热血，没有努力与奋斗。 为了理想的未来，为了能成为自己渴望成为的那个人。 张小可奋笔疾书，一往无前。 江青华愁眉不展，感觉很难。 徐梦溪心无旁骛，挑战平凡。 乔碧霞气势汹汹，卷乱题残。 最后，是那叶孤城西门吹雪。 决战紫禁之巅！ 高手，很难。 只因任他如何努力，也难提升分毫。 只因他即便提升了分毫，也无对手可以超越。 林逾静，便是这样一位高手。 自幼儿园伊始，她便是视野所及，唯一的高手。 或许，她中考若是拿了个第二、第三，还会生出去四中、仁大附的念想，去会一会比肩的高手。 悲哀的是，并没有那样的高手。 她还是第一。 她也自然没有了去名校的理由，只选了近水楼台风景优美的樱湖，静享寂寞。 李峥，从不是这样的高手。 自幼儿园伊始，他便是个钻牛角尖，放着窍门也不用，见到捷径也不走，誓要死学硬吃，继而成绩提高缓慢的平庸之辈。 或许，他稍微改变一下，放弃那些中小学生不可能啃透的知识，为了分数功利性地使用一些技巧，也许足以考入那些名校。 只是，如果那样，他就不是李峥了。 为了有更多心无旁骛自学的时间，他亦选择了近水楼台风景优美的樱湖，学习使他快乐。 这是命运，也有巧合。 但即便没有这些。 高手，也早晚会遇到高手。 紫禁之巅，总少不了那场决战。 即便没有这场相遇，也会有另一场。 不过是把场地，从物理竞赛决赛现场，提前到了樱湖校园罢了。 也不过是把场次，从1，变成∞罢了。 无论如何，一位高手，遇到了另一位高手。 只有这时，高手才会生出对胜利的渴求。 只有这时，高手才会生出对失败的恐惧。 有了渴求与恐惧。 血，才会热。 “李峥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唐知非的声音，打破了李峥在数学考试现场的热血状态。 “没啊。”李峥嘴上回话，答题的笔速却没有丝毫降低。 唐知非看李峥满面荡着热气，有些担心：“真没发烧？” “没……” “好吧……”唐知非叹了口气，继续巡场监考。 很快，她发现林逾静也不太对头。 这位平日只是潇洒冷艳，孤傲的神，也如高手全功率运转内力一般，一副发高烧的样子。 “逾静你也没事？”唐知非慌张问道。 “唔。”林逾静使劲点头。 “唔是有事还是没事……” “唔事。” “好吧……”唐知非左右看了看，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你俩个教室里练玉女心经呢？ 此时，另一位监考老师朱洪波也凑了过来：“怎么了？” “没事。”唐知非冲李峥那边努了努嘴，小声道，“感觉他俩太用力了……” “尖子切磋，正常。”朱洪波顺势瞅了眼林逾静的卷子，点着头轻声道，“又快又稳，没问题。” 作为重点班的班主任，数学老师，朱洪波的评判还是很权威的。 二人这便又凑到李峥身旁。 朱洪波定睛望向卷面。 望了很久…… 足足看了两三分钟后，他才抿着嘴，拉着唐知非一起回到了讲台前。 “李峥是真的不太对……”朱洪波揉着下巴品味道，“答题思路和感觉……好像换了一个人……很有意思，嗯，很有意思。” “有个什么意思啊？完全听不懂。” “嗯……”朱洪波比划道，“你看，我每天要判两个班的作业和卷子，时间久了，我就算不看姓名，不管笔迹，只看答题的思路和感觉，大约都能猜到是谁。” “这个我感同身受。”唐知非呢喃道，“只是，语文有很多主观的部分，解析、作文什么的，很好判断，数学题的答案不是都一样么？这个也能判断谁是谁？” “可以的，但前提是这个人本来就有风格。”朱洪波瞥向林逾静道，“林逾静一直都是风格最明显的，几乎每道题都能想出最简易的解法，能忽略的过程一定忽略，偶尔还能给出标准答案都没有的解法。” “那李峥呢？” “李峥是一定会走最正的那条解法，解不开就还是胡解……一条路一条路试，如果不是卷面有限……他能把泰勒展开都给你写上去。”朱洪波吧唧着嘴说道，“但今天……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他好像只看题面，看一眼就知道哪里是死路，然后在几个走的通的思路里随便选一个，并且有意识地在不同的题，走不同的路，好像是在均匀训练……” “又听不懂了。” “哈哈，那我说简单点，就是慕容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每道题都用不同的克法，追求艺术感大于追求简洁感。” “！”唐知非瞪眼道，“突然评价就这么高？” “但是啊，在数学上，简洁便是最大的艺术。”朱洪波笑道，“不过像李峥这种刻意挑战难度，训练多种思路，也还是很有意思的。原来的他只认一条大路，死也得走，现在则是看到了很多的路，一条条走着玩，大约就是这种感觉……哎呀，要不是这俩人准备物竞呢，我都想蹿腾他们试试数竞了。” “哦，这个朱老师你随便。”唐知非没好气地歪眼儿依次望向二人，“上礼拜，菁华物理系副主任，亲自联系的刘晓东，询问他俩的情况和档案……” 朱洪波惊道：“不是还没物竞呢么？” “是啊，人家俩就有这个能耐，随便露一面就能捞到合约，你说气不气，气不气！”唐知非不觉攥了攥拳头，“结果呢……人家俩双双给副主任拒了，据说刘晓东都在办公室里撞墙了，不过他也只敢撞自己的脑袋，根本不敢劝他们……你说气不气，气不气？” “这个真的是有点气了。”朱洪波也跟着摇起头来，“这么一说，他俩确实不存在精力分散的问题，反正随便都能签T2……” “就是，你想搞数竞就提前准备，我帮你说。”唐知非悄咪咪说道，“你看陶菲菲，累是累，但培训他们，也是一次自我提高，他们拿奖了，陶菲菲自己差不多也是优秀的竞赛老师了，前途大大的。” “嗨。”朱洪波笑道，“可惜了，没有语文竞赛。” “有啊，新概念作文……”唐知非苦叹道，“只是，这个跟语文老师没啥关系……” “哈哈，你都当上他俩班主任了，就别再贪心了，倒是数竞，我其实是懂一些的……”朱洪波思索片刻后，眉色一扬，“那……我要拉他们搞数竞，知非你可得帮忙。” “你自己直接说不就得了？” “李峥可以直接说，林逾静不行。”朱洪波嘴角一扬，“要引林逾静上钩，那还是需要一些诱饵的，不然就会像化竞一样。” “什么诱饵？” “呵呵，我有一计……” 唐知非听着听着，便张大了嘴。 奇怪的套路增加了！ 214 王的游戏 周五下午，理综大卷收上去的瞬间。 对大多数同学来说，寒假开始了！ 虽然下周还要上两天课讲卷子发成绩什么的，但那一点也不重要，一个字也不会听的。 正如从元旦放假到春节放假之间的上班族一样。 作为学生，从期末考完试到放寒暑假，这中间的时间，也全部都是快乐的垃圾时间。 高三生与竞赛生除外。 叶孤城与西门吹雪也除外。 目标是T2的张小可也除外。 这么一看……似乎只剩下了一个人。 “哈哈，玩起来啊！”刘新噌地就扔了草稿纸，仰天长笑，“理综卷也就不过如此嘛。” “啊？”本来在揉额头的江青华惊道，“我觉得挺难的啊。” “就这？难？”刘新放肆一笑，“我可写出了超过100分的题呢。” “你都写了一半……”江青华不禁眉头紧锁，“不妙啊。” 这股愁味儿，很快传到了前桌。 张小可吸着鼻子就回过头来，似乎在很努力地撅嘴：“哎呀，是啊，好难啊这次~~~考砸啦考砸啦~~” 江青华又是倒抽了口凉气。 张小可何许人也，如果她这么说…… 那一定考的很好。 “大不妙啊……”江青华的抬头纹又深了一些，“诗童她们也是全区统考……我和她的目标可是前500的……” “哈？想多了吧？”张小可汪汪大笑，摆着手数落起来，“你知道海甸有多少名校吗？仁大附、蓟大附、菁华附、首师大附、101、市一……” “我知道他们区更强……” “不你不知道，海甸的前500，在西市至少前200。”张小可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嗯，所以你要以前200要求自己，才能跟上杜诗童。” “……”江青华嘴一耷拉，又委屈了下来。 全区……前200…… 老子有这个水平，还来什么樱湖？ 哎…… 恋爱是美妙的。 但生活是苦痛的…… 甜蜜期一过，压力就上来了…… 明明……好不容易……才熬到春天…… 才开心了不到一个月…… 为什么这么快……又吹来了秋风…… 太难了，门不当户不对的恋爱，实在是太难了。 前排，张小可一爪子扒了下李峥：“师父考的怎么样？” “哎呀，考砸啦考砸啦~~”李峥张牙舞爪，可爱的一哔。 “呃……”张小可顿觉不适，“别这样，师父……你不适合走这个路线。” 话罢，她转望林逾静：“静静，来一个标准的考砸啦。” “不来。”林逾静收拾着书包，嘴角一扬，冷笑道，“呵呵，考的不错~~” 张小可一气，眯着眼活动起手指：“又找揉呢，是吧？” “不揉不揉，你变强了。”林逾静慌张摆手。 “哦？咋看出来的？” “一看就看出来了……”林逾静缓缓抬手，比划出了一个肥胖的轮廓，“再发展下去，我只能派霞姐来对付你了。” “？！？！？”张小可低头一瞪，下意识地捏了捏小肚子，“有……有这么明显么？” “嗯……”李峥轻声道，“我昨天不小心，在某个时刻看了你一眼，你当时正在低头，我好像看到了两个下巴。” “啊！！！”张小可抱头惊呼，“减肥！必须减肥！” “加油。”李峥点了点头，顺便瞥向了林逾静，“实不相瞒，我考的也不错。” “我更不错。”林逾静随口怼道。 “我非常不错，有史以来最佳发挥。” “我……我……”林逾静毕竟语言能力有限，实在憋不出什么了，转而骂道，“太幼稚了，等分出来了看你还说不说。” “呵呵。”李峥淡然一笑，“不可能的，赌上我樱湖之光的称号，这次不可能再输了，” 一听到“赌”字。 张小可瞬间忘记了减肥。 “嗨呀师父，樱湖之光不值钱的，没人和你赌~~”张小可抬首四望，确定唐知非不在后，才冲左右扬了扬眉，“反正就要放寒假了……不如，玩个大的~” 李峥当即抬手喝止：“你闭嘴，即将到来的胜利就是最好的奖励了，不需要更多了。” “哦？那太可惜了。”张小可吧唧着嘴叹道，“我想出的赌局，不仅要用到数学精算、逻辑推演，还需要数据分析和博弈论，是只有智慧和算力集于一身的人，才能获胜的赌局。” 李峥还没说话，江青华先是默默低头：“那我先退出了……” 刘新却反倒凑了上来：“有趣有趣，讲讲。” “别想不开。”江青华忙按住刘新的胳膊，“不是你算力强不强的问题，你回忆一下，张小可刚才说的那些词，你听得懂么？” 刘新咧嘴一笑：“你听她忽悠呢，到头来就是运气。” 张小可眼儿一眯，刘新这种肥羊可是她最喜欢的。 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她这便宣布规则。 “好，那现在静静、师父、我，青华和刘新，5个人都确认参加了。” “大局已成。” “下面开始真正的豪赌——国王的游戏。” “游戏规则很简单，就是猜这次期末考的全区排名。” “我们总共5个人，因此需要猜5个名次，包括自己在内，每个人的名次。” “猜得最接近的人得1分，如有多个人猜中，则瓜分这一分，其他人不得分。” “最终结算，得分最高者，便是国王。” “国王可以对其余4位败者，下达一次绝对无法拒绝的命令?~” “当然不能太过分，大家都这么熟了，尺度都懂的。” “就是这样，好玩吧？” “好玩。”刘新第一个点头，“虽然完全没听懂。” “等等……”江青华托腮动起了脑子，“如果是这种赌法的话，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赢对吧？” “那是当然。”张小可说着撕下几张贴纸，分发开来，“十分钟内下注，买定离手。” 刘新第一个就抢过贴纸，提笔瞎猜。 江青华稍微犹豫了一下，想来想去，自己的为人摆在这里，就算输了也没人会针对自己，赢了还有的搞，这便也接过了贴纸。 李峥直接侧头抬手：“不……” 他话音未落，林逾静已悄无声息地凑了过来，手一抓便抢了一张贴纸，紧跟着蹿回了座位，有模有样算计起来。 “不……不错的游戏。”李峥瞬间改口，也抽了张贴纸。 “哈哈，这可就有意思啦。”张小可大笑不止，当即侧身趴桌，挡住李峥的视线，舔着嘴唇填写起贴纸，“不许商量，5分钟内写好名字交上来。” 随着她话音落下，刚刚放松下来的期末氛围，又紧张了起来。 就连李峥，也是难得在学习以外的事情上认真起来。 所谓赌狗，就是会越赌越大的狗狗。 毫无疑问，张小可一定指望用这一赌翻身，偿还之前的债务。 想到此，李峥不禁冷笑。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的确，这个赌局十分考验数学能力。 但更关键的，其实是情报能力。 大家都自信，了解相互的成绩定位，看似情报是相等的。 的确，如果只是校内排名，那么每个人猜这个都没有绝对优势。 但请注意，这次的考试是全区排名。 想要推测这个排名，必须对全区的成绩分布有所了解，从樱湖往年的地位折算出全区总排名。 例如，樱湖往年的第50名，大约是全区第2000名，通过类似这样的数据，可以粗算出折算系数为40，用樱湖排名直接乘以40，推算出最粗糙的全区预期排名。 可惜的是…… 李峥也并不知道这个系数。 但是，他依然有优势。 因为他刚巧与祁英男和段佩佩聊过，既可以用四中当参照，又对全区总人数有所了解。 虽然不是绝对优势，但对付眼前这四位信息闭塞者，这个相对优势也够用。 当然，还是要谨慎一些的。 李峥当即拿出草稿纸，开启思维加速。 数理统计并没有白学。 即便是赌，也可以用数学和情报优势，计算出更高的胜率。 是时候让你们领略112倍速精算师的恐怖了。 如果说李峥自信精算，那张小可就是闷声发财了。 她，可是一条老赌狗了。 从初中开始，就经常搞这种局，对全区排名这种事有非常深邃的理解。 外加手握仁大附的情报优势，以及广博的人脉网络。 她自信，这次真的真的真的，不可能输的。 一定能翻身。 后方，江青华同样憋着蔫坏。 他意识到，他的四位对手，好像忘记了什么。 他江青华，可是誓要追赶杜诗童成绩的男人。 怎么可能没研究过全区排名？ 别说全区排名，就连西市区和海淀区的折算系数，他都已经背的滚瓜烂熟了。 这间教室，甚至这所学校，不可能有人比他懂大排名。 远处，林逾静正在随手瞎填。 与其他几人不同，她根本不需要胜利，只需要李峥失败。 她的思维总是很跳跃的，可以瞬移到套路的终点，排除掉中间一切的干扰项。 这个游戏叫什么？ 国王的游戏。 其核心是国王的命令，而非赌。 别人都在猜名次，只有她，在猜国王。 想想看，除了李峥以外，任何人当国王，都不可能对林逾静提出太过分的要求。 而无论谁当国王，都必然会对李峥提出过分的要求。 只要这场游戏成立，李峥便几乎已经输了，只有他自己当国王才有可能翻身。 而且李峥并不知道，就在拿贴纸之前，林逾静和张小可已经对过眼神，立下了王の盟约。 二人无论谁当国王，都绝对不会害对方，并且会分享权力，统一下令。 这一系列环节算下来，李峥能翻身的概率已微乎其微。 有时间，不如思考命令李峥做什么比较划算。 以上这四个人，都是满脑子算计。 唯有刘新，是真的在享受游戏本身。 凭感觉，瞎几把来，才是他的道。 5分钟后，5个人先后交上了贴纸，并在张小可那里拍照为证。 大家猜测的结果，也是各有千秋。 最为相似的，无疑是林逾静的排名，除李峥外，其余四人猜的都是第一名，唯有李峥，写了一个大大的2。 林逾静一见这个，立刻就憋不住笑了。 渣渣啊渣渣。 你要是放下面子，猜个1，还能挣扎一下。 现在这样，只能说死的壮烈了。 再之后，对于李峥的排名，大家都产生了分歧。 【林逾静：4】 【张小可：7】 【江青华：12】 【刘新：2】 【李峥：1】 “！！！”李峥看着这个结果惊道，“好你个张小可，平常一口一个师父叫着，这会儿对为师这么没有信心？” “嗨呀嗨呀……已经很给师父面子啦！”张小可舔着嘴唇安抚道，“师父你物理化学是厉害，可理综一共也就200分啊，就算你满分，那不还有语文数学两大科呢么？你最多也就双120，130的，这样能拿前十已经很不错了。” “随你吧，你已经输了。”李峥说着搂过了刘新，“你们都是假的，只有刘新信我。” “也不是信，就是直觉。”刘新神气地点了点脑门，“尤其是做选择题的时候，认真计算的正确率，永远不如随缘瞎蒙，这就是我的实力。” “兄弟你想多了。”江青华拍了拍刘新道，“所以认真做题正确率低于25%的人都有这个实力……” “你就说吧。”刘新大笑道，“反正你说再多我也听不懂，哈哈哈。” “……” 之后，是江青华的排名。 这个起伏就更大了。 【李峥：871】 【林逾静：2333】 【张小可：1000】 【刘新：888】 【江青华：500】 别的都无所谓。 2333什么意思？ 全区有2333个高二学生么？ 江青华怒望林逾静，满面都是不甘与屈辱。 我懂了。 你在说，我就是个笑话。 就冲这个，林逾静。 只要我当上国王。 你就别想好过！ 接着是张小可，这次大家的意见又统一了起来。 【李峥：350】 【林逾静：600】 【张小可：450】 【刘新：444】 【江青华：488】 “哇！师父对我这么有信心。”张小可捂嘴佯惊，“我恐怕太对不起师父啦。” 李峥哼笑道：“你不要多想，主要是对我自己的学习方法有自信。” 最后，是难的，最不可预测的刘新。 按理说，他的成绩应该很稳定的垫底才对，但为什么同时也是最不可预测的呢？ 只因这取决于刘新的心情。 这学期第一次月考时，刘新的化学考试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次考试，刘新心情大好。 拼尽全力，认认真真地得了个大零分。 相反，期中的时候他被林逾静折磨得很低落，随缘瞎猜了个几十分。 对刘新而言。 卷子再难都不怕。 怕就怕认真二字。 几个人一番确认之后，国王的游戏，正式启动。 每个人都对自己充满了自信，根本不再看具体的排名猜测，转眼便思索起当上国王以后应该下达怎样的命令。 李峥：人，总是要吃点苦的……不如给林逾静报个寒假化竞集训班，整整一个月的那种，让她也感受一下。 林逾静：让李峥穿……，然后拍照留存~~ 张小可：都给老子学狗狗叫！ 江青华：所有人，和我一起去K歌一整天，全场只听我一个人唱，一遍又一遍唱。 刘新：拖不得了，得赶紧让李叔叔给我爸做痔疮了。 215 天——花——板 期末考结束，又恰逢周五，操场上的人可见地多了不少。 李峥本也该去当个球霸的，但他却只是目送走了张小可和刘新，默默收拾好书包后，与林逾静和江青华一同前往物理教研组。 这件事已经形成规律了，李峥为此不得不暂时牺牲了每天的篮球放松。 这种时间安排，他其实是不愿的。 他真正理想的时间规划是，从放学开始，打篮球到六点半，然后吃个饭到七点，再来找陶菲菲搞物竞搞到十点。 这才叫两不误。 只是，陶菲菲不可能接受这个日程，她会坏掉的。 在樱湖这样的普通学校，为了考虑多数学生的学习进度，无论是竞赛生还是辅导老师，都很难在正课时间搞竞赛，这部分安排只能放在晚上或者周末，双方都要牺牲掉更多的个人时间。 学生为了好成绩，投入时间是理所应当的。 老师却惨了一些，最多最多，也就多分到一点点绩效，相比于付出的精力，基本不值一提。 这种时候，强校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人家有专门的竞赛班，很多辅导都会在正课完成，这也就是为什么吴数、欧星灼玩一样就能集上龙珠了，很多时候就是顺带手听个课而已。 如此的差距，也只能用成倍的努力来拉近了，对老师和学生而言都是如此。 因此，即便整个学校已经进入了寒假氛围，李峥和林逾静却丝毫没有转变，连上楼梯的步伐也依旧稳重，如同开学第一天。 倒是江青华，略显浮躁。 一边走，一边瞥向窗外。 不知是因球场的叫嚷声而心痒，还是为诗童撩动的弦而心动。 李峥自然是有所察觉的。 江青华乱了，江青华也变了。 没了初征物竞的决然。 唯有对花花世界的眷念。 这当然没有错，这很正常，也很健康。 只是，非林逾静之流，想在竞赛中有所建树。 这么正常，是不可能的。 李峥不再看江青华，只直视着前方登上楼梯，淡然道：“不必死撑。” “啊？”江青华这才回过了神。 “我们本来起点就低，想取得成绩，是要破釜沉舟，付出几倍于他人的努力的。”李峥轻叹道，“没这个决心，不如还是正常准备高考吧。” “我……我一直在努力啊。”江青华头一低，应付着说道，“就走个神儿而已……” 却不料，后面的林逾静也跟着叹了一声：“这次渣渣说的对，青华，你在浪费时间。” 江青华被这对组合两面夹击，脸一耷，逐渐委屈起来：“可陶老师说，我差不多快能拿省三了……” “省三没有意义的。”李峥道，“当时，梦溪老师只要想，她也可以拿省三，但她做出了理智的选择。” 林逾静跟着点头：“嗯，而且梦溪比你努力，还比你专心。” 李峥接话：“而且就算只看咱们班，张小可也更比你适合竞赛。” 林逾静闷笑：“小可太狗了，竞赛想都不带想的。” 二人说着说着，才发现江青华已经停止了步伐，定在了楼梯上。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江青华沉着脸道，“如果是，那我走。” 二人同时一惊。 李峥想也不想，回身折返，过去就给了江青华胳膊一拳。 “你疯了吧？”李峥骂道，“是不舍得看你浪费时间，有这功夫提高提高别的科目不好么？” 林逾静可没这么好脾气，扭头便放出了超凶的狠话。 “心眼小，头发掉！” 江青华被二人说得脸一红。 看样子是自己多心了……并不是被他俩嫌弃。 李峥提着江青华一边上楼梯一边说道，“都是自己人，我不怕驳你面子才说的，你不高兴，我不说就是了。” “嗨……”江青华挠了挠头，“这么一说，我也确实有点逞强了……你们的意思我收到了，等会跟陶老师聊聊吧。” 林逾静在上面不忍地说道：“还挠，还挠！” “……” 登上四层后，三人便一路朝物理教研组走去，没走几步便听到里面传出了洪亮的男声 “对对，我也不想让他们分心，就先跟您打个招呼，陶老师你点头了，李峥也点头了，再开始。” 三人一愣。 虽然学校有很多老师，但男老师其实不多。 这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只能是数学老师朱洪波了。 愣神的功夫，陶菲菲问道：“就真的不考虑林逾静了吗？” “是，我知道，林逾静多数时候看上去比李峥天赋高，只是……”朱洪波音量不觉降低了一些，似乎是不太方便太高亢，“只是，数学和物理，在思维上有些微妙的差别，林逾静这种跨越式的思维，在我眼里是不如李峥有潜力的。” 话没说完，李峥便感受到了炸毛的气息。 扭头望去，林逾静的神色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嘴不自觉地撅了起来，且微微发颤。 这，当然是极好的。 但李峥从不是个趁人之危的人，当即小声劝道：“朱老师说的是潜力，意思是你已经无敌了，没什么进步空间了……” 他话音未落，朱洪波又说道：“实不相瞒，我认为在数学上，林逾静已经到了她的天花板，她的天花板其实并不比谁高，不比李峥高，甚至不比任何一个普通人高，她强就强在，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达到自己的天花板，而数学是一个要全情投入深耕的学科，所以数学竞赛，我一定是更看好李峥的。” 听到这些，李峥自己都找不到什么劝的说辞了。 那就莫得办法了。 “妙啊……”李峥叹道，“朱老师说的很透彻了。” “一派胡言。”林逾静扭头怒瞪道，“我小学就拿过奥数冠军。” 说道“冠”字的时候，朱洪波又开口了。 “确实，林逾静少年时期在数学上也有一些区级的成绩，但我还是那句话，只是因为她能比别人更快到达天花板罢了，可以说，她在踏入数竞这个领域之前，总能领先别人。” “那数竞之后呢？”陶菲菲说道。 朱洪波长叹道：“哎……我也带了她半个多学期了，依我的判断，省二到头了。” “这个……我其实是不信的，但既然是朱老师的判断，一定比我的感觉对。”陶菲菲转而问道，“李峥如何？”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我看不到李峥的天花板，一点都看不到。”朱洪波反问道，“您有这种感觉么，就是教林逾静的时候，其实在教之前，就已经能预设出她的分数了，但教李峥的时候，完全没底，永远都会有新突破。” “你这么一说……还真就有一些……”陶菲菲不知不觉已经被朱洪波带进了坑，迷迷糊糊嘟囔起来，“关键，李峥的提高还非常稳，他只要接触到任何知识，都会全力吃透……林逾静却是只管解题够用就好了。一边是底子厚，一边是方法多……不得不说，在物理上，这两条路都走得通。” “是的，这就是物理和数学的差别了。”朱洪波起身笑道，“行了，不耽误你时间了，那我就在合适的时候跟李峥说数竞的事情了啊？” “好，我这边都可以，看李峥自己的意思吧。”陶菲菲起身相送。 “对了……”朱洪波忽又回身，紧张兮兮说道，“可别告诉林逾静这件事，那孩子自尊心太强了，容不得输给别人。” “哈哈，化竞不也输了。” “不一样，化竞是她不喜欢，不愿意努力。”朱洪波哼笑道，“数学，是她真的不如李峥，怎么努力都不如啊。” 咣！咣！咣！ 敲门。 有人在用砸门的力量敲门。 门明明开着也要敲门。 二人惊望过去。 高级炸毛状态，出现了。 林逾静好似撞见了仇敌一样，眉形的角度都变了。 “啊……那我先走了啊，陶老师。”朱洪波故作心虚，一面往外走一面冲陶菲菲道，“那到时候把他资料发给你，你先瞅瞅合不合适。” 朱洪波说完，便匆匆脱身。 路过李峥和林逾静的时候，还极其尴尬地笑了笑。 “唔……”林逾静没急着进屋，只满眼敌意地目送他远去。 “好了，朱老师说的也只是他的主观判断。”李峥真诚劝道，“省二确实低了，你全力备考的话，还是有机会争个省一的。” “我不用全力也比你强。” “呵。”李峥一笑，“这你就过分了，我看你是嚣张惯了。不过放心，你也嚣张不了多久了，马上统考成绩会教你做人，让你看清楚自己的天花板” “渣渣闭嘴！讨厌天花板这个词。” “啊，天花板上有一只蜘蛛。” “闭嘴！” 陶菲菲此时才凑了过来：“行了你俩！要吵回家关起门吵去，这是吵架的地方吗？” 二人各哼一声，背着书包各自选了个座位坐下，隔得老远。 陶菲菲无奈一叹：“朱老师别没的意思，就是过来问问你们的情况，有没有兴趣参加后面的数竞。” “我一定参加。”李峥当即举手道，“陶老师放心，绝不影响物竞备考，更何况二者本来就有很多重合。” “行，那回头你自己找朱老师说去。”陶菲菲对此早有预料，不忘顺便提醒道，“有一点我提前告诉你一下，朱洪波老师自己就是数学专业出身，也是咱们学校公认的，教学水平和学识水平双高的青年教师，他的水平是完全不比外面专搞数竞培训的老师差的，反正肯定比我强就对了。” “陶老师过谦了。”李峥笑道，“我们这次也算是共同提高了，这种节奏非常舒服。” “这倒是。”陶菲菲感怀到，“大学毕业以后，我还是头一次有这种提升的感觉，虽然累，但也值了。” “不对。”林逾静忽然超凶插话，“陶老师水平比朱老师高，朱老师狗……朱老师眼光有问题。” “哎呀，你别这么认真嘛，逾静。”陶菲菲掩面笑道，“数学我是真的理解有限，至少在我这里，对你的评价始终都是比李峥高的，好了吧？” “” 李峥却很不好：“陶老师……我也是有自尊心的。” “哎呀，不是啊……你在某些方面也是不亚于逾静的，术业有专攻嘛。” “哦？那具体是哪些领域？” “就是比如……实验手感方面，你是比林逾静更稳健的。”陶菲菲抓了抓头解释道，“不是我说的啊，是付雪峰说的啊，你们要不服找他理论去。” “嗯，付老师在这方面的判断还是很准的。”李峥就此摆手道，“逾静我们也不要再争了，一切都是成绩说话，不管是期末统考还是现在的物竞，将来的数竞，都会有个结果的。” 说到此，李峥突一抬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惊讶说道：“嗷嗷嗷，我忘了，你没有数竞……朱老师根本不想收你，不好意思。” “！！！” 李峥非常大声地吧唧着嘴说道：“算啦算啦，少一个竞赛，多玩会儿，少输一次，也挺好的。” “……闭嘴吧，渣渣，你还有3天，最后3天。”林逾静超用力地拔开了笔帽，“统考结果一出，你一生都抬不起头了。” “对的，第一名总要俯视下面的人。” “啊啊啊！”林逾静努力构思了很久词语，最终却也只能拼命抓头，“你哪学的这个话？” “呵，口才是渣男的入门技能。” “渣渣！祝你考到500名以后。” “不可能的，我就算少考一科，把大脑切掉1/3也能进前500。” “嘁……这倒是……前500连张小可都有机会，也不过是狗狗的水平……” 对线到此时，才勉强算是偃旗息鼓。 陶菲菲松了口气，刚要落座，却发现一个人还站在门前，从头到尾都没有动。 “啊？青华你在啊？”陶菲菲咽了口吐沫，挥手道，“坐啊。” “我……我……”江青华委屈地攥拳低头，“我仔细想了想……要不，物理竞赛先放一放……努力冲个……前500吧……” “啊，这么突然？”面对这个消息，陶菲菲神色一震，满脸欢喜，“老师完全理解你，没关系的，以后也要加油啊！” 林逾静也放下尴尬，回头道：“努力就对了。” 这两个关键词都说了，李峥也只好顺水推舟，在身前握起了拳头 “要坚强。” 216 约定 对多数人来说，每个学期从期末考试结束，到排名公布之前的这段时间，都很玄妙。 本能上，想玩个痛快。 但理智上，却又忐忑不安。 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组成了这个复杂的周末。 当然，也并不是说，所有人都会同时有这两种情绪。 比如刘新，他就完全没有忐忑，只是单纯的玩，玩一切能玩的东西。 纯纯粹粹，过把瘾就死。 这其实是一种很强的能力，可以把快乐最大化。 相反，徐梦溪则被忐忑填满了。 周五晚，即便母亲拉着她一起坐到沙发上，打开了完全不用动脑子的综艺节目，她还是很焦虑。 徐梦溪知道妈妈是想让她放空一下大脑，休息休息。 因此，不得不伪装成很喜欢看的样子，在妈妈笑的时候，假装跟着一起笑。 这样，反倒更累了。 二十来分钟过后，母亲也感觉到了她的疲惫，只叹了口气，关小了电视的音量：“算了，其实我也不爱看。” “哈哈。”徐梦溪这才笑了出来，这次是真的笑，“互相套路。” “不还是心疼你嘛。”徐母摇着头苦笑道，“我知道你现在的感觉，就是明明很累、很疲惫了，自己也想停下来休息，但思绪根本停不下来，过几秒钟，几分钟，就会又开始想考试的事情，就我们看电视的这会儿功夫，你已经刷了四次班级群和唐老师的朋友圈了。” “哈，全被看穿啦。”徐梦溪揉了揉脑袋，“主要是，为了总成绩，喜欢的化学竞赛我也没去，还让时间很紧的朋友，花了很多功夫来辅导我……如果这样……我还没有进步……就真的，真的太……” 徐梦溪越嘀咕声音越小，却又怎么都吐不出那个词。 “真什么真。”徐母直接给了闺女脑袋一下，“能努力的都努力了，该到哪儿就到哪儿，我问过了，你现在的成绩，基本是够首医口腔医学的了，想再提高当然是好的，但咱也不能没边儿啊。” “嗯……”徐梦溪抬头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我还是早点睡吧，睡着了就好了。” “再聊两句呗。”徐母拉着徐梦溪挑眉道，“你说的时间很紧还辅导你的人，是谁啊？” “就……就乔碧霞。” “她不是成绩比你低么？” “生物比我强……” “生物还用辅导？你当你妈妈没参加过高考？” “哎呀，洗澡睡觉，洗澡睡觉。” …… 类似的忐忑，也并不仅仅发生在徐梦溪身上。 还是这个晚上，八点十分，市一中学附近的某个小公园里，一对穿着校服的男女已经漫步了一个多小时了，饭都没有吃。 在这清冷的月色下，江青华的愁容，分外性感。 “我真得回家了……”杜诗童不太敢多看，只低着头说道，“不然，我们周末白天再出来吧，我可以说和同学一起去图书馆自习。” “没关系。”江青华淡然道，“周末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怎么叫打扰，不是一起学习么？” “可是。”江青华咽了口吐沫，痛下决心，逐渐攥紧了拳头，“这种所谓的学习，对你是一种耽误吧？我也许，只是一个全区500名都进不去的废物……” “？？？”杜诗童停住脚步，呆望着江青华惊道，“你怎么了？我也进不去前500啊。” “不一样，西市跟海甸没法比的……” 江青华也停止脚步，却没敢回头，只背着身一字一句说道。 “诗童……我真的很喜欢你……” “和你在一起，不管是学习还是练琴，不管是吃饭还是走路，就算只是发呆……我都很开心……” “可……我越喜欢……就越害怕……” “害怕自己早晚有一天配不上你……” “现在还在高中，体现不出来……” “今后，若是你去了985，我却连211都没考上……” “在这样巨大的差距下……” “你会走得越来越远……” “远到我无论怎么样都追不上……” 说到此，江青华狠狠地抹了把眼睛，哽咽着说道。 “我怕……我害怕……” “我怕自己陷进去，再也出不来。” “我怕看着你的背影渐行渐远……你却告诉我……” “不必追。” 杜诗童看着江青华清冷的背影，眼眶莫名湿润。 倒不是被感动了，完全是被煽动了。 她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拉起了江青华的手：“你想什么呢？这些事跟我们根本就没有关系啊，只要我们都努力就可以了，谁会计较结果啊？再说……考上什么样的大学，也完全不能代表将来的成就啊，你这么努力又这么善良的人，将来干什么工作都会没问题的。” “谢谢……诗童……谢谢你。” 江青华紧握着杜诗童的双手，他知道这是寒夜里仅有的温暖，理应倍加珍惜。 但又怕贴的太近，会被灼伤。 如果说江青华此时是患得又患失。 那杜诗童就是焦急又气恼。 “谢什么，这些都是真心话啊。”杜诗童恨不得把江青华的手贴到自己的心口上，“如果我会计较这些，当初又为什么会喜欢上你呢？” “所以……我才谢谢你，谢谢你的欣赏。” 江青华不忍地看着杜诗童。 他的心暖了，也软了。 但是不行。 这次一定不行。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狠一点。 唯独这次。 必须狠一点。 江青华轻轻抬手，捧着杜诗童的小脸，渐渐哽咽。 “我相信你，完完全全相信你，你现在说的话就是你现在的真实想法。” “可是诗童，人都是会成长的，想法也会改变的。” “如果未来有一天，我们离的太远……” “你会遥远到我怎么努力都看不清。” “我也会卑微到你如何回首都找不到。” “那时迎接我们的，只有撕裂和悔恨，以及没法再重新来过的青春。” “我知道这个感觉，我也可以承受这些。” “但我不想你也承受。” “我不想你把人生最美好的年华，浪费在一个一事无成的男人身上。” “所以……诗童。” 江青华一咬牙，放下了手，头也僵僵地转开。 “我们……” “相约在985吧。” “我必心无旁骛，风雨兼程。” “但若是，我未能赴约。” “也请你……” “不必等。” 杜诗童再也抑制不住，狠狠捶向了江青华的胸口：“你是笨蛋吗？？？” 江青华只红着眼眶，遥望明月，没有一丝动摇。 杜诗童捶着捶着，也不忍捶了。 “怎么……怎么有你这么好的笨蛋啊！” “我才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呢……” 她说着说着，扶在江青华肩上抽泣起来。 “你就不能坏一点……” “再自私一点吗……” “就想着……反正和这个女孩在一起也不吃亏……” “有段珍贵的回忆也不错……” “这样都不可以吗？” “已经不可以了。”江青华依旧岿然不动，“对不起，诗童，太晚了，已经喜欢到不可能这么想了。” 良久的抽泣与沉默过后，杜诗童终于擦了擦眼睛。 也放开了手。 她退后一步，轻叹道。 “我知道了。” “我答应你。” “但我只答应地点。” “不认可时间。” “就像你单方面的一定要立下这样的约定。” “我也单方面的不认可时间。” “将来也许会发生很多事，但至少28岁以前，我是敢保证的。” “你高考考上985，我会在。” “你复读考上，我也在。” “研究生考上，我在。” “就算以上都没考上，只要你来找我。”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什么职业。” “我都在。” “……”江青华攥着拳头，不忍地说道，“28太久了……25吧……” “这还讨价还价？你该不会是想分手了，在找借口吧！” “不不不……完全不是……就是怕配不上，耽误你……” “那就不许再讨价还价了。”杜诗童一个转身，气呼呼说道，“最后，送我回家！” “送，这个必须送。”江青华这才笑了，“为了这个，特意给自行车后座绑上海绵的。” “……” …… 与以上这些心情复杂的人不同。 即便是这个周五，这个时间。 张小可仍然在学习。 只因师父给她的秘笈卷子，还差八两没有啃完。 可妈妈站在门前，窥视着女儿笔耕不停的样子。 有些担忧。 自从转学过后，女儿的房间都变了。 女孩子家家打扮的东西越来越少。 文具和辅导书越来越多。 就连墙上贴着的魔法少女海报，也不知何时，变成了佚名湖畔风景。 很多家长，大概会很欣慰孩子能这样。 但对可妈妈来说，孩子突然变成这样，似乎只能解释成着魔或者中邪…… 在仁大附学风那么浓烈的地方，张小可都是能偷懒就偷懒。 反倒是去了樱湖这种闲散学校，突然疯了一样学习。 连期末考试结束的当天都要学习。 这还是我家小可么？是不是被穿越附身了。 满怀着这样的忧虑，可妈妈独自踏上阁楼，找了个信号好的角落，拨通了唐知非的电话，将自己的担忧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唐知非毕竟是专业的教育工作者，当即便给出了说法。 “这个正常的，您别担心。” “现在这个态度转变，主要是因为积极性问题。” “小可之前在仁大附，每次努力过后，结果都是垫底，这就很打击积极性，别说孩子了，就算是咱们大人，努力过后看不到成果，也很难长久坚持。” “现在在樱湖，一上来就是尖子，稍微努力一下就有排名提高，孩子是一定会更加积极的。” “况且小可本来也聪明，只是初入仁大附没有跟上节奏罢了。” “您放心，小可在学校一切正常，非常活泼，还组织班级活动，他们那个演出您看了吧？全程都是小可策划的……” 可妈妈放下电话后，心情并没有太大的好转。 唐知非这套说辞乍看上去很有道理，但与张小可的情况还是有些不符。 实际上，张小可对于成为樱湖尖子这件事，兴奋的时间只有两三天罢了。 对于校内排名的提高，也并不看重，自己就会说，这种进步微乎其微，距离目标还有很远。 也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去了樱湖，反倒将T2设定为高考目标…… 唐老师的说辞只是最表面的，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深层次的原因…… 可妈妈思索良久过后，忍不住给那个男人发去了信息。 【可妈：这种时候，张小可竟然还在学习……】 很快，那个男人回信了。 【峥爸：这没什么，李峥才刚刚开始学习。】 【可妈：小可该不会是被李峥传染了吧（笑哭）】 【峥爸：这个……如果是好的习惯，不该叫传染吧，叫感化是不是更好一些？】 【可妈：（笑哭）抱歉，孩子爱学习是好事情，但我就是有点忧虑，可能是转变太突然。】 【峥爸：嗨，这算什么，小可有连续学习超过18个小时么？】 【可妈：没有……】 【峥爸：有一个暑假连续54天没有出过家门，每一天都在学习么？】 【可妈：没有……】 【峥爸：有一家三口去海岛度假，结果一天16个小时，不停地找老外练英语么？】 【可妈：我懂了……您也不容易……】 【峥爸：不，你没懂，我还没说完呢，有……】 不知不觉间，二人攻守转换，峥爸变成了倾诉方，可妈变成了安慰方。 果然……如果自己很烦恼的话。 找个更烦恼的人听听他的惨状就对了！ …… 至于李峥。 他确实刚刚开始学习。 但40多分钟就学完了。 他伸着懒腰转望挂钟，还没到九点半。 难道……这么早就要睡觉了么？ 这个年代，别说高中生，小学生都不会这么早睡觉的吧…… “唉……”李峥一声叹息。 空虚。 学习结束后，留给他的，只有空虚。 思维加速固然很妙。 但这也使得他有了大量的空闲时间。 关键是，这些时间还不能学习。 人生最大的苦。 是不想学习，却为了生存，被迫学习。 并不是，这只是第二大的苦。 真正的苦，是明明超想学习，却无法学习。 这无尽的空虚，恐怕只有李峥一个人能体会了。 正因如此，他讨厌周末。 在学校的时候，与同学们在一起，还有各种各样花样百出的方式，用放松填满这些空虚。 但是周末……他只能独自面对。 然而，有一种存在，比周末还要恐怖—— 那就是寒暑假！ 尤其是现在，寒假已迫在眉睫。 想像一下，整整一个多月……每天只能学习一个多小时…… 除去吃饭睡觉，要足足空虚14个小时。 这还不是普通的空虚，是绝对空虚。 就连拉屎的时候，想个数学公式都不行。 想着即将到来的寒假，李峥已经隐隐颤抖起来。 是恐惧，他正遭受前所未有的恐惧。 而人恐惧得久了，就会绝望。 绝望之中，就会变得不现实。 李峥就已经开始不现实了，突然瞄向了自己书桌最左上角的那个抽屉。 幻想着，抽屉会被突然推开，钻出来一个哆啦a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可以永久删除寒暑假设定的未来科技。 这种幻想，进而成为了意淫。 想像一下，一个没有寒暑假的世界。 学生们，一整年。 都在学习。 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 不对。 既然有这样的科技了，干脆把周末也删掉算了。 幻想是美好的，但人终究会回到现实。 李峥躺在床上，不知不觉中，又陷入了这无边的空虚。 就像个小学生一样感叹。 有个哆啦a梦该多好…… 可以满足各种不切实际的愿望。 不切实际的愿望…… 等等！ 黑夜之中。 他突然眼儿一瞪。 国王的游戏！ 其余人必须满足国王的任何命令。 妙啊！ 只要命令大家，寒假天天来学校一起学习不就好了？ “哈哈哈！” 李峥大笑三声，瞬间扫去了阴霾。 快些到周一，快些。 你们的王，要登基了！ 217 神的领域? 1月28日，7点55分。 整个樱湖中学，每个教室的氛围都有些瘙痒。 无论是悲还是喜，它都将至未至，惶恐与期待并存。 这方面，其实有很多名言可寻。 比如： 成绩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排名。 又比如： 勇者拼排名，抽刃向更强者。 怯者拼排名，却抽刃向更弱者。 而在这个教室里。 李峥无疑就是最莽的那个。 目光已经提前锁定了林逾静。 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与表情，每一根炸起的毛他都要看的清清楚楚。 而张小可，无疑就是那个怯者。 一会儿去找陈瑾瑜，一会儿又去找刘月轩。 就连打完预备铃回到座位，都不忘与江青华倾诉自己考砸了。 江青华本人却只是应付一下。 不喜，也不悲。 他知道，这个节点已不再重要。 高考才是唯一的圣坛。 与杜诗童在一起固然美妙。 但真正的男人，要懂得延迟享受，把该吃的苦全扛了，再去享受那尽头的糖果。 对于江青华的这个态度，李峥是很满意的。 甚至，有些敬重。 暂时放弃物竞，放弃爱情。 心无旁骛地去学习。 可以的，江青华可以的。 收他做外门弟子吧。 至于江青华的同桌刘新。 同样也是面无表情。 不过是那种生无可恋的面无表情。 没办法，瘾过了，该死了。 最后是林逾静，她在拿彩笔画画，也不知在画什么。 大概是知道自己输掉的时候一定会失语，提前在国王游戏里求饶吧。 说到国王游戏。 一个周末的时间，每个人都想好了自己的执政方针。 只能说，这个寒假，必然成为某些人的天堂，同时成为另一些人的地狱， 因一次期末考成绩排名，赌上了整个寒假的体验。 这就是与赌狗为伍的后果。 8点整，唐知非步入教室。 状态与期中考试公布成绩前略有不同，她整个人都有些飘，恨不得是扭进来的。 “这次直接说啦，考得不错。”唐知非笑呵呵地把成绩单铺在桌上，“咱们整个年级都不错，去年高考的时候，理科平均分排在全区第十三，这次期末直接窜到十一了，刘校长表扬了我们整个年级~” 这虽是个好消息，但却没人急着高兴。 李峥、林逾静的心态，基本就是“全年级平均分关我毛事”。 刘新之流的心态同样也是，“全年级平均分关我毛事”。 虽然道不同，终点倒是一样的。 其他人，也只是在等待公布自己的成绩，某些人则从唐知非的话里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唐老师，那其它年级呢？高一高三怎么样？”张月很期待地问道。 “啊，这个……”唐知非笑哈哈摆手道，“应该是不让说的……” 站在这里的，如果是胡春梅，大多数同学怕是也不敢多问，就这么算了。 但如果是唐知非的话…… “说嘛！” “唐老师别卖关子啦。” “让我们也高兴高兴。” 一片哄声中，唐知非敲了好几下黑板才算控制住局面。 “好了好了……”唐知非无奈道，“高一保持原位，还是第13名，高三第15名。” 明明也不是啥好消息，但大家听到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窃喜。 “这届高三不行啊。” “嗨，他们重点班也就那么回事。” “据说只有年级前十才能冲个985。” 就连刘新，也暂且忘记了“就死”这件事，仰靠在椅背上，揉着肚子笑道：“没办法，樱湖的未来，就靠我们这届了。” 在这一系列的氛围转换中，李峥和林逾静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都绷着劲儿，谁也不松。 这，就是高手的气势。 绝对不会因为江湖上的小风波扰了心性。 看着二人的样子，唐知非自然也知道他们在第N轮决战紫禁之巅。 作为信息垄断者，她的操作空间非常大。 如果班里没这两位，她怕是早就把成绩发下去了。 但既然，这局已设了，她也不介意帮忙助兴。 毕竟，她也早已放弃早恋治疗了。 待教室里静下来后，唐知非才搓着手开口。 “老规矩，先说班级排名。” “先恭喜大家，我们保住了第二。” “，与一班的差距缩小到了20分以内。” “不过还是那句话，千万别自满，这主要是某几个人的功劳。” 听到这话，刘新就笑了，笑得很沉稳，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 唐知非本是不太会喷人的那类老师，但有些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唐知非也会克制不住自己“胡春梅化”。 “刘新你跟那儿瞎美什么呢？又欠让林逾静教你是不是？” “啊啊……”刘新忙收了笑容，“也有我的功劳吧，唐老师。” 唐知非只摇了摇头：“懒得说你，等会儿自己看吧……” 费了好大劲，走出刘新的阴霾后，唐知非才低头看着成绩单，再次开口。 “老规矩，表扬一下前五。” “第五名，江青华……” 唐知非说话的同时，下意识地抬了个眼儿。 只见江青华情绪短暂地慌乱了一下，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非常成熟且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也让唐知非愈发心疼起自己的班长。 虽然是表扬，但对于江青华来说，这个名次，她其实是不忍的。 她是眼睁睁地看着江青华从第三到第四，又从第四到第五的。 虽然年级排名总体平稳，但在班里就这么一点点被超越…… 这孩子太难了。 唐知非嗽了嗽嗓子，继续说道。 “这次统考，用的是高考规格的理综卷，不过物理化学生物还是有单科排名的，我也一并说了，其中物理满分110分，化学100分，生物90分。” “青华虽然在班里是第五，但总体排名其实是有进步的，千万别影响心态。” “那我开始公布了。” “语文：119，年级排名46，班级5。” “数学：124，年级31，班级4。” “英语：118，年级30，班级5。” “物理：97，年级9，班级3， “嗯，物理进步很大。” “化学：72，年级32，班级5。” “生物：74，年级38，班级4。” “理综243，年级17，班级4。” “总分：604，年级26，班级5。” “最后是全区排名。” “这次全西市区，有效考生为4421人。” “青华全区排名——” “1221。” “这是很不错的成绩了，毕竟前1000基本都是四中、八中、师大附的，这个成绩已经是传统三强外非常靠前的了。” “大家鼓掌祝贺一下。”唐知非说完，带头鼓起掌来。 其他人都望向江青华，跟着鼓掌。 这个数字虽然看似很大，但西市区远不是海甸区那种群魔乱舞、名校林立的情况，传统三强几乎垄断了优秀生源，作为樱湖渔帮的弟子，能考出这个成绩已经值得称赞了。 “可以啊，青华。” “班里第五真的不是你的事儿……主要某些人太狗了。” “恭喜恭喜！” 此起彼伏的祝贺之中，江青华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感觉自己在一座只能一个人坐下的小岛上，四面望去，都是一望无际的海平面。 虽然他在努力，他在进步。 可这个差距……比想像中的要远得多啊…… 还什么前500…… 沉寂之间，他脑顶忽然一个刺痛。 再缓过神，才发现是李峥，回头拔了他一根头发。 “青华，信我，不慌。”李峥沉稳点头道，“之所以你的努力见效甚微，主要是被物竞带走太多精力了，寒假跟我混，保你一日千里。” “可……我……”江青华呆望着李峥说道，“可我在努力，别人也在努力的……我……我可能就这个水平了……” 李峥闻言一怒，抽手又拔了他一根头发。 “我都说了信我。”李峥决然地点了点头，“我就是题库，我就是名师，我知道怎么学习知识，我也知道如何提高成绩，在我这里只有不好学的弟子，没有带不动的徒弟。” “可……就算真的可以……”江青华咬牙道，“我这种情况……怎么好让你下这么大功夫……” 他话没说完，张小可就回过身来。 “好啦，又磨唧，你就是太磨唧了。”张小可哼笑道，“朋友之间不要总怕麻烦对方，真需要帮忙就快点接受，你当师父对谁都愿意辅导的？赶紧的，男人一点，你这堆车轱辘话我都快听吐了。” “……”江青华被这么一激，眼儿一瞪，便冲李峥死死点头，“辛苦你了，兄弟。” “这才对。”李峥舒适点头，顺便转望刘新，“你需要寒假学习特训么？” “不必了，李哥，不必了……篮球特训有么？” “没有了，新哥，没有了，你开心地活着就好。” 劝好了江青华后，几个人心里也算计起正事儿，除了刘新。 他们也都立刻打开本子，算起游戏分数，除了刘新。 当时，几人对江青华全区排名的猜测如下： 【李峥：871】 【林逾静：2333】 【张小可：1000】 【刘新：888】 【江青华：500】 现在排名公布，是1221。 “YES……”张小可默默攥拳，舔起了嘴唇。 一上来就得了一分，拔得头筹！ 这次可是认真的，一定翻身。 在他们搞这些的同时，唐知非已经公布完第四名刘月轩的成绩，总分609，只比江青华高一点点，全区排名1202。 与江青华不同，刘月轩从来没有这么多事儿，非常踏实，且语文积累深厚，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考全校第一第二。 这次最高排名自然也是语文，全校第二名。 为刘月轩鼓掌过后，唐知非笑呵呵卖起了关子。 “那接下来，第三名……到底是谁呐？” 全班集体回答：“张小可！” 虽然大多数人声音是这样没错，但里面却夹杂了几声“狗”，有人说狗小可，也有人说张小狗，还有部分极端分子说的是狗狗狗。 张小可却也不气，反倒美滋滋地。 须知，此狗非彼狗。 这里的狗，是形容人的性格很狗，在她而言是一种深思熟虑，算无遗策的褒扬。 唐知非眼见无关可卖，也只无奈摇头。 没办法……前两名实在是太稳了，就算不学习，让别人一年也依然是前两名。 唐知非就此对着成绩单说道。 “第三名，张小可。” “语文：116，年级排名41，班级6。” “数学：131，年级3，班级3。” “英语：137，年级4，班级3。” “物理：96，年级10，班级4。” “化学：92，年级15，班级3。” “生物：78，年级14，班级3。” “理综总分，266，年级3。” “总分：650，年级4，班级3。” “全区排名——” “591。” “非常、非常、非常大的进步。” “想不到张小可还能进步这么大。” “鼓掌！” 唐知非这次是真心鼓掌。 其余人鼓掌的同时，却夹杂着各种奇怪的声音。 “呵呵！不是考砸了吗？” “狗！你就狗吧！” “再信你半个字我就是狗。” 张小可美滋滋揉着脑袋道：“嘿嘿，嘿嘿，还是考砸了啊~~本来目标是450名的~~” “你去死吧！” “汪汪汪！！” 在各种狗叫中，江青华冥冥之间燃起了一些信心。 张小可可是转校后，第一天就跟了李峥的。 从期中到期末，这半个多学期，直接从年级20多名爬到了第4…… 这个进步幅度确实非常恐怖。 不能耽误了，下课就拜…… 拜师不至于，不行就结个义吧，削发为盟！ 前排，张小可拱了拱李峥：“谢了啊，师父~~寒假给你煲汤~” “你就不能争点气？”李峥却气得砸了下桌子，“我又猜错了……” “哎呀~我不是说了考砸了嘛~~作文没写好哇~~” 张小可的分数已然恐怖，国王游戏的分数也再次刷新。 先看当时的猜测。 【李峥：350】 【林逾静：600】 【张小可：450】 【刘新：444】 【江青华：488】 看来大家对张小可的判断，都有些虚高，全是泡沫。 这一次，最接近真相的是林逾静。 也就是说，这一轮过后，林逾静与张小可各得一分，并列第一。 对早已暗中结盟的她们来说，这是非常好的结果。 张小可成绩公布完，重头戏到了。 唐知非也完全知道每个人在想什么，张圆了嘴，发挥起语文老师的语言优势。 “那么这一次，李峥到底能不能反超林逾静，头一次抬起头来呢？” 同学们集体回答：“不能！！” “呵呵。”李峥只摆手笑道，“好好好，你们可以，准备好了么，打脸就要来了。” “噫~~”班里人集体送上嘘声。 就连张小可都偷偷嘘了一下。 虽然已经进步神速，但依然没有一个人对李峥有信心。 李峥反倒气势拉满。 就是这样，所有人都不看好我。 但我赢了。 这才是最完美的胜利。 他猛地瞪向唐知非，来吧！！！ “好！”唐知非也是眼儿一瞪，“林逾静！” 沉寂了，整个班都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只有一个人，他原地起飞了。 “YEEEEEEEESS！！”李峥恨不得是捶着桌子用反作用力弹起来的。 多少年了，被压了多少年了？？？ 天亮了！亮了！ “是第一名！林逾静依然是第一名！”唐知非突然说道，“也是全区第一名！” 瞬间。 李峥倒了。 天塌了。 很勉强才扶住桌子，同时死瞪向唐知非。 “唐……唐……” “师父……”张小可尽量扶住李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唐老师的套路……你就不知道防一手么……” 唐知非却是一副得志的嘴脸。 这里面，是有个人恩怨的。 只因不知在什么时候。 全校的人都关注起她的脚来。 甚至有家长很好心地发来防臭鞋垫的链接。 那一刻，唐知非彻底崩了。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两个人，李峥和江青华。 谁传的还用说么？ 是的，这就是公报私仇。 李峥也是气急了眼，前面刚坐稳，就回头说道：“唐老师脚臭。” “知道啊。”刘新呆呆点头。 “？？？”李峥转望江青华，“唐知非脚臭。” 江青华也默默点头：“知道的。” “？？？谁告诉你们的？” 二人同时望向了张小可。 “嘻嘻……”张小可舔了舔嘴唇，“放心吧，他们答应我不往外说的~” 刘新笑哈哈道：“不是啊，全校现在都知道了，我别的学校的初中同学都问我，是不是有个樱湖美女老师，脚贼他妈的臭。” “哎呀哎呀。”张小可气道，“怎么大家都不听话呢，都说了不许跟别人说呢。” 李峥也只剩一声长叹了。 这样的话……唐知非这么搞，倒也有出发点了。 怎么想…… 都是她损失更大一些。 台上，唐知非复仇过后，满脸快意，照着成绩单读了起来。 “不得不说，我们林逾静，竟然又进步了。” “语文：145，年级排名1，班级1。” “数学：150，年级1，班级1。” “注意，这是全区唯一一个数学满分。” “英语：144，年级2，班级2。” “物理：109，年级2，班级2。” “化学：98，年级2，班级2。” “生物：89，年级1，班级1。” “理综：296，年级1，班级1” “总分：735，年级1，班级1。” “全区排名。” “一。” 话罢，唐知非放下成绩单，再望向林逾静，眼神中已经暴露出些许的神性。 “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没有任何弱点，每一科都接近满分。” “我相信你放在全市也会是一。” “骄傲吧，自满吧。” “随便怎么样都行。” “如果你这样的人都不能骄傲，这个词还要给谁用呢？” 这一次她并没有号召鼓掌。 但全班人还是鼓起了肃穆的掌声。 如朝圣一般。 735，这种分数的确已经快要超越人类认知了。 竟然比以往，又提高了10分。 神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班里同学只是在单纯的膜拜，他们却并不知道，这是林逾静有生以来最拼的一次考试。 全情复习了每一个科目，并且每天九点半以后才上床睡觉。 这次的投入，远比中考的第一名要大得多。 此时此刻，在全班的注视中。 林逾静轻轻捋了把头发，而后拾起了桌上画好的画，亮向李峥的方向。 那是一个涂鸦体的阿拉伯数字“1”。 如彩虹一般，爆炸的1。 充满了立体感与花样的色彩。 同时，旁边还有一个矮小的，屎黄色的“2”。 大约有“1”十分之一那么矮小吧。 李峥看得头皮发麻，整个人也快彩虹爆炸了。 这什么？ 峥高一尺，静高一丈？ 文理之下，莫非静土，率土之滨，莫非静臣？ 峥臂当静？ 因为阅读太多的关系，李峥脑子里脑补了很多成语。 体验极差。 “7，3，5……”李峥狰狞地念叨着这个数字。 太恐怖了…… 这次，真的超越人类极限了吧？ 就算再有1000个小时，10000个小时，10000000个小时…… 能做得到么？ 这种分数，做得到么…… “李峥，你知道么？”唐知非忽然柔声开口，“你只比林逾静，低3分。” “！！！！！”李峥猛然抬头，甚至听到了咯吱的一声，险些闪到脖子。 “这次，真的是毫厘之差。”唐知非舒了口气，对着成绩单读道。 “李峥。” “语文：141，年级排名3，班级3。” “数学：149，年级2，班级2。” “英语：147，年级1，班级1。” “物理：110，年级1，班级1。” “这里说一下，全区一共有两个物理满分，另一位是四中竞赛班的。” “化学：100，年级1，班级1。” “全区唯一的化学满分。” “是的，李峥物理、化学都是满分。” “生物：85，年级2，班级2。” “理综：295，年级2，班级2” “总分：732，年级2，班级2。” “全区排名。” “二。” 唐知非话罢，放下了卷子。 “只差3分。” “只因语文。” “我以为你追不上。” “但你几乎，已经贴上了。” “诸位，我们为败者鼓掌吧。” 掌声响起。 这次，全体起立。 3分，等于没差。 这根本不叫输了。 如果还有下次。 他肯定会赢。 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牛逼啊李峥，732是真的太牛逼了……” “真就全区前二……” “恭喜李峥进入神的领域！” “下次考试可以看神战了。” 即便是最熟悉李峥的张小可，此刻也惊得不浅。 “师父……你……一定……一定很拼很累吧……” “还好。”李峥淡然一笑。 看着这个分数，听着同学们的鼓励。 他早已从挫败感中走出。 735. 并不是神的领域。 凡人也能达到。 218 伤不起了 在一段关系里。 快乐，是守恒的。 李峥，的的确确是从挫败感里走出来了。 那也就意味着。 林逾静从欢愉的天堂，跌落到了人间。 呆滞之中，她手中的涂鸦也滑落到了地上。 与期中时几十分的境界差距不同。 这一次，李峥是真真正正的闯入了静之领域。 一个手滑，一个马虎，少看一眼生物书，都会改变现有的结果。 同个领域，相互之间的实力差，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林逾静呆视着前方。 她现在很清醒地意识到。 这次胜利，不是因为实力。 而是运气。 靠运气得来的胜利。 不配称之为胜利。 “唔……”林逾静默默提了口气。 第671次，向左扭头73°。 第671次，直面望向了那个人。 那个人，当然也在看着她。 “唔。”林逾静凝视着对手，眼中已不再有一丝喜悦或者骄傲。 那惯有的欠劲儿被藏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厚重的尊敬。 以及无边的敌意。 面对这样的眼神，李峥却笑了。 我懂了，叶城主。 此前都只是小打小闹。 你只当我是个玩笑，从未当我是个对手。 现在开始。 我才真正踏上了紫禁之巅。 高手的对视，时间往往很长，面部的随意一个小波动都预示着海量的信息。 但这只有高手自己才懂。 在外人看来，两个人突然深情对视。 是一种残忍的虐狗行为。 相当于一对修行多年的道侣，手牵着手双双飞升成仙。 还选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飞的很慢，让大家看看清楚。 其中受伤最大的，无疑就是正好卡在中间的张小可。 “喂喂喂！不带这么对眼儿的，我还在中间呢。”张小可怒而前躯，用肉身挡住了双方深沉的眼波，“副班长行驶纪律权限！” 李峥和林逾静这才恍然一颤，各自收回了眼神。 同时也各自动起了心思。 李峥：【对不起生物，下次考试前我会多投入几分钟的，给我一次机会。】 他这么想当然是有道理的，现在被林逾静超分的无非就是语文生物两科，语文更多的是积累和感觉，唯有生物更容易突破一些。 李峥也很清楚，自己与林逾静的实力，已然突破了750分的天花板，接下来的每次考试，都不再是绝对实力主导了，而是运气。 因此，才祭出了向生物学道歉，这种玄学的仪式，只求有一次机会。 只可惜，他还是小看林逾静了。 在成为高手之前，林逾静首先是一个女人。 女人是不跟你丫玩这套的。 林逾静此时，只有一个想法—— 【为了保持全胜记录……不如以后全弃考直接保送吧。】 与此同时，江青华默默充当了计分工具人。 “张小可猜对了我，得一分。” “林逾静猜对了张小可，得一分。” “林逾静的排名，除了李峥以外，其他四个人都猜对了，分” “然后我看看李峥的排名……” 【林逾静：4】 【张小可：7】 【江青华：12】 【刘新：2】 【李峥：1】” “刘新猜对了。” “这样的话，现在国王游戏的积分是……” 【林逾静：】 【张小可：】 【刘新：】 【江青华：】 【李峥：0】 统计完毕后，江青华探身拍了拍李峥：“要坚强……” 这个熟悉的安慰，瞬间将李峥拉回了残酷的王之游戏。 “烦死了，再赌我就是狗……”李峥烦躁地抓了抓头。 别的不好说，他自己已经出局了。 明明已经用上了各种数学技巧，为什么是这个结果？ 输在哪里？输在对自己的自信？ 不，不是这里，无论如何他都会猜林逾静2，李峥1的。 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而是因为这场计算里，被注入了一个混沌因子。 毫无疑问，就是刘新。 刘新基本就是在瞎猜，但偏偏猜对了李峥是第二名。 如果没有刘新的话，李峥现在至少能得一分，还有机会。 另一方面，刘新的排名还没公布。 这个排名本身，也是最难预测的混沌因子。 完全无理可循，纯拼运气。 因为刘新的加入，一切计算都成了荒谬。 这个人，太恐怖了…… “现在的局势就很微妙了。”张小可看着积分算计起来，“如果江青华猜中了刘新的分数，我们四个就平票了……根据后来的补充规则，这也就意味着……” “四王一民。”江青华沉声道，“四个国王，一起剥削可怜的子民，每人都可以对李峥下命令。” “？？？”李峥狞目道，“什么时候补充的？？” “周末发小群里啦，除了你都同意了，自动生效。”张小可笑嘻嘻拱了下李峥，“师父好惨哦……喜欢赌？叫你赌！还赌吗？” “罢了……也算是一次反赌教育了……”李峥紧张回身，冲刘新道，“全靠你了，你一定要猜对，只有你当国王我才有可能活下去。” 此时，唐知非终于忍不了了。 “上课呢！” “哦哦……”李峥连忙扭回了身，低头摆弄起手机。 虽然还是很过分，但校长已经默许了李峥和林逾静上课可以搜索学习资料，唐知非也只好忍了。 李峥摆弄手机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想看看当初大家对刘新分数的猜测。 【李峥：3500】 【林逾静：4444】 【张小可：3760】 【江青华：3650】 【刘新：2333】 太他妈胡来了…… 都太他妈胡来了…… 首先，全区根本没有4444位考生，林逾静还真就不想赢啊？ 还有，怎么有一个2333，这数字有那么好玩么？ 为什么这帮胡来的人……积分还都比自己要高…… 赌博这种事，果然就是理性的沦丧。 挣扎之间，个人成绩条下发完毕。 为了象征性保护隐私，条子是折着的，只能看到姓名那一栏。 这可乐坏了刘新。 终于可以像电影里的赌神那样了。 他拿到成绩条，直接就按在了掌中，随后又抬头，看着急切望过来的四个人，稳稳一笑。 “呵，最后不还得看我的。”刘新话罢，哈腰低头，低到了与桌面平行的位置。 小眼儿一眯，缓缓地把折着的成绩条向外搓去。 能把成绩条玩成炸金花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他搓得非常的慢，又非常用力，用力到自己都留下汗来了。 终于，半个数字露了出来。 “第一位是……4！”刘新宣布道。 其余四人同时一怔。 林逾静：“唔！” 江青华：“完了，你认真了。” 张小可：“快看看盘口……” 唯有李峥，头一歪，瘫软在座位上。 完了，全完了。 如果是4000+的排名。 有可能赢的，只有最接近4000的前后两个数字。 林逾静：4444 张小可：3760 李峥亦才发现，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一头的。 王位，已是她们的囊中之物。 正在这绝望之时。 张小可不动声色地一抬头，轻轻踢了李峥一脚。 李峥茫然望去。 张小可嘴角微扬，单眨了一下左眼。 瞬间，李峥头皮麻了起来。 小可自己人？！ 懂了，这下全懂了！ 二五仔，小可是二五仔！ 假意与林逾静立下盟约，只为放松她的警惕。 实际上，人在静营心在峥啊！ 这一出无间道，连李峥自己都被蒙蔽了。 这狗徒弟没白疼！ 正此时，刘新再次喊了出来：“第二位……1！” 41XX。 李峥快速心算了一下。 4444与3760的中位数是4102。 不行……还是无法决定结果。 “0！”刘新又兴奋地喊道，“太尼玛有感觉了。” 刘新就是刘新，全区一共4400人出头，考到4100多，还能这么高兴。 就算过把瘾就死，都可以死的很壮烈。 “9！”刘新猛然抬头，神气瞪眼道，“4109！我赢了吗？” “艹……”李峥直接趴倒在桌上。 女王，登基。 胜者，林逾静。 猜了4444和2333的林逾静…… 这是最差的结果。 此时的李峥，已然精疲力尽。 转折太多了，他伤不起了。 他累了，他无所谓了…… 想怎样都可以，随便吧。 然而转折依然没有结束。 “哈！”张小可听到结果的第一时间就转望向林逾静，满面真诚，“我们赢了呢！” “呵~~~”林逾静淡然眯眼。 这个暧昧的神色，让张小可紧张起来。 “这个……我们的盟约还算数吧……”张小可咽了口吐沫问道。 “什么盟约？” “？！”张小可惊骂道，“都那种眼神了，别说你没看懂。” “啊？”林逾静点着下巴道，“那你踢李峥的腿算什么，这个我也没看懂哦。” 张小可瞬间狰狞：“……就……就不小心碰了一下。” “哦，那我们也不小心看了一下~” “……”张小可没有做过多的挣扎，而是与李峥一样趴倒在桌上，“完了……全完了……武则天……” 李峥本来已经没什么情绪了，但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哆嗦了一下。 虽然他历史学识有限，但总记得…… 武则天，好像没少欺负老李家的人…… 之后的语文课，基本也没怎么讲卷子，讲了也没人听，就这样像水一样过去了。 铃声响起，课间到来。 李峥和张小可，如同即将上刑一般，有气无力地低着头。 刘新还没看懂积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输的，还在努力画加减乘除的小学算式。 唯有江青华，是最放松的。 悲伤的人，偶尔也有优待。 那就是没人忍心再欺负你了。 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林逾静拎着水壶，一步步走到了四人桌边，俯视起瑟瑟发抖的子民。 “还赌不？”林逾静质问道。 李峥：“不了……” 张小可：“最后一次了，再也不敢了……” “哼哼。”林逾静欣赏够了才把水壶砸在了张小可桌上，“那我宣布命令啦。” 没人说话，追求来个痛快。 林逾静仰着头，一字一句说道： “命令就是——” “你们四个人，和我一起。” “寒假，天天都来教室学习，一周休息一天。” “就这样了，两不相欠。” 林逾静说完，拎着水壶就蹦跶走了。 过了很久，张小可才一个机灵蹦了起来。 “哈？？？”张小可四下望去，哪里还找得到林逾静的身影，“搞错了吧？这种要求只有师父这种变态才会提吧？” “啊……”江青华也是才反应过来，“我寒假约了一个植……约了一个包……约了一个小手术的。” 刘新压根没听到，此时才一拍脑袋道：“还真是林逾静赢了啊！” 唯有李峥，原地发呆，心扑通扑通狂跳。 这完全是自己当国王才会下的命令…… 林逾静最后的话，还回荡在他耳边—— “就这样了，两不相欠。” 欠的什么？ 李峥一个晃神，想起了期中的事情。 当时自己本可以抢走林逾静座位的，但放了一手，原地没动。 这事……她还记得呢…… 不仅如此，她还100%猜中了自己的想法，提出了这样的命令…… 叶城主！ 不愧是叶城主！ 即是一生的宿敌，又是仅有的知音！ 此刻，李峥，他又燃了。 一拍桌子便起了身。 “哎呀，想不到林逾静会提出这种要求，还真是为难呐。”李峥搓手转望三位屁民，“我的学习软件题库又升级了，测试名额有限，晚了可就没了。” 即便张小可和江青华，已经领略过用斤称量的题了。 但此时，还是回想起了，被题库支配的恐惧。 刘新：“林逾静呢？她提啥要求了？” “转学吧。”江青华颤声道，“现在转，还来得及。” …… 快乐，是守恒的。 樱湖欢腾，总要有人炸裂。 整个上午，四中高二实验班的全体任课老师，一个个被校长单独约谈。 在蓟京，仁大附虽然已经强到了全国闻名，但在历史的长河中，它其实更偏向于后起之秀，用更加务实的方式，培养起了一批批优秀的学生，继而吸引来了一批批更优秀的生源。 而真正的传统豪门，唯有四中才能称得上。 就像李峥的卷子是论斤称一样，当年四中的保送，菁华蓟大也是当传单发的，各个系恨不得都派人堵在四中门口，抓一个人就要发一个。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新贵崛起，四中已不再有那么大的绝对优势，在与仁大附的竞争中，甚至有些颓势。 但这并不意味四中堕落。 相反，四中只是不屑于大搞竞赛罢了。 作为传统贵族，四中从基因中便带有一种超然与自豪。 但就在这一天，校长慌了。 虽然在蓟京市有很多强劲的对手，但在西市区，四中必然是绝对霸主，别说第一第二名，前十恨不得都是他的。 然而今年的高二统考，却发生了这样恐怖的一幕—— 第一、第二，全部被一个连校长都不认识的中学夺走了，四中只拿到了第三。 并且，是落后17分的第三。 17分，这在高考成绩里恨不得拉开了两个档位。 就在西市区，一个学校有两名学生，拉开了四中实验班的人两个档位。 再超然的校长，也要恍然了。 半天的时间，实验班班主任，语文数学英语……全部问了一遍。 校长几乎得到了一模一样的答案—— 四中教学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樱湖的那两个变态。 其中，班主任、语文老师和英语老师暗示，很可能是樱湖的校长想办法去透题了，为了今年的示范校评选，硬拔两个尖子起来。 毕竟，这种统考本身没什么意义，试题的保密级别很低，一个校长想动手腕提前得到各科目卷子，并非不可想像的事情。 这的确是一种解释，说得通。 但实验班的物理老师和化学老师，却坚决否定了这种说法。 其中，化学老师拿出了李峥和林逾静的化竞成绩，表示这两个人就是单纯的变态，当年完全可以来四中，但就是莫名其妙去了樱湖。 物理老师则是侧面从两名同学那里了解到，这两个人的的确确是单纯的变态。 最终，校长叫来了这两名同学。 也就是祁英男和段佩佩。 这二人，听到了那二人的名字后。 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些恐惧，以及酸楚。 “不是人……”祁英男不忍过多地回忆，只低着头道，“他们不是人……各种意义上的不是人……” 段佩佩跟着颤颤点头：“如果是他俩的话……735和732这种分数，我是能接受的。” “你们……”校长面露愁容，“一个物理尖子，一个名列前茅，怎么这么……这么不自信，你们可是四中的。” “不不不……跟学校没关系，校长……”祁英男摇着头道，“化竞还不够劲儿……马上您看吧……物理竞赛过后，他们会变成全国级的角色。” “英男，你的实力是要冲国家集训队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稳重一点。”校长有些不满，但又不至于开骂，转而望向段佩佩道，“段佩佩，我看过你的成绩单了，全区第68名，校内第47，很不错的成绩，你觉得这次考试的难度，有可能考出735这种分数么？” “校长……我没法拿自己对难度的理解，来揣测他们。”段佩佩沉声道，“您要知道，他们可是物竞还没开始，菁华就要给保送的人。” “卧……我很难想像。”校长惊了。 祁英男跟着点头：“然后他们还给拒了。” “卧……我……我知道了。”校长费了好大的力，才没有说出艹，又酝酿良久，才说道，“你们的意见很重要，确定真的是这样么？” “千真万确。” “他们一定没作弊，没理由，也不需要作弊。” 校长这才摆了摆手：“好，辛苦了，回教室吧。” 二人出了校长室，惊疑未定。 “校长突然问这个啥意思？”祁英男不解道，“还说我们的意见很重要？” 段佩佩没怎么费力便答道：“我猜是他们这次成绩太夸张了，有的老师认为有舞弊问题，想跟教委反映一下吧。我们四中说话毕竟是有分量的，真反映了的话，樱湖的面子应该会很难看，搞不好还会影响他们评示范。” “卧艹。”祁英男直截了当说出了这个词，“你咋能想到这么多？” “啊，没有，不是的，我不是那种心计很多的人~~”段佩佩疯狂摆手，频率过高导致声音都发颤了，“就是……就是听到别的老师说来着，绝对不是我自己想的~~” “……” 219 猛男也有忐忑 与四中的情况截然不同，刘晓东整个上午都在笑，吃饭的时候在笑，走路的时候在笑，连上厕所的时候都在笑。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次高二的排名够他爽一个寒假的了。 不过也还有一分忧愁存在，那就是这届高三似乎有所退步。 但也问题不大，高一稳住了。 作为校长，短期荣誉和长线运营，他必须全都要。 可以想像，李峥和林逾静必然能在将来带回更多的荣誉，樱湖的生源也必然会因此而进步。 接下来，如何带领一个中等水平学校翻身，这就是属于刘晓东的传奇了。 与四中校长问询全体实验班的老师不同，刘晓东表扬了高二年级全体任课教师。 其中重中之重，自然是俞鸿、唐知非、陶菲菲和朱洪波这四位。 刘晓东非常清楚，眼下的成绩，跟他自己其实关系不大，除了李峥和林逾静自身的优秀外，樱湖还藏着一批有志气、有水平，以及…… 有人脉的骨干教师。 非说的话，他们中任何一个人，所做的工作都比自己要重要得多。 会议室内的刘晓东，面对高二年级的全体教师们，也是不吝褒扬。 说至酣处，他竟有些感动，得是多好的运势才能赶上这些？ 激动之下，刘晓东直接离开座位，亲自绕过桌子走过去，下场鼓励。 虽然论资排辈来说，理应先与俞鸿握手，俞鸿却主动让了让，冲后排折叠椅上坐着的唐知非努了努嘴。 刘晓东当即会意，三两步踏到唐知非面前，重重握手：“辛苦了，唐老师，这半年你最不容易，二班都是有个性的孩子，全仰仗你的套……你的教育了，你就是咱们樱湖的及时雨，急先锋。” 唐知非受宠若惊，忙摆着手道：“您太过誉了，这都是春梅，以及各科老师共同努力出的成果，我只是刚好赶上罢了。” “谦虚了，谦虚了。”刘晓东拍了拍唐知非后，便走向俞鸿，“俞老师，你这边居功至伟，李峥没能去ICHo这算不上遗憾，现在整个高一的化学学习热情都很高，这基石全部都是你打下的。” 俞鸿握着刘晓东的手笑道：“那您可别忘了挖两个有化竞经验的教师过来，我今年还想带队呢。” “嗨，在挖了，在挖了。”刘晓东打了个哈哈后，转而迎向了陶菲菲，“陶老师，我知道，你完全在牺牲个人时间，甚至是个人生活，在全力培训李峥和林逾静出征物竞。请你放一万个心，我们全校教职员工，有合适的对象一定介绍给你。” “暂时不用了，刘校长。”陶菲菲掩面羞笑。 “啊？有了？”刘晓东瞪着眼睛问道，“对方是哪个学校的？我帮你打听打听啊。” 刘晓东这话问的完全就是惯性，只因教师多半都会和教师搞对象，所以他一听，直接就给对象安排职业了。 这个安排还真没错。 周围的老师们也纷纷关心起来。 “是介绍的吗？” “哎呀，我这里有个人刚要介绍给你。” “到底是哪个学校的啊？” “嗨……”陶菲菲捂脸掩饰着窃喜，故作随意地说道，“菁华的，菁华的，也是物理系。” 这就很气了。 在樱湖的教师圈子里，陶菲菲通常都是被秀的。 突然就翻身农奴把歌唱。 刘晓东也是咽了口吐沫：“哦哦……菁华的啊……这个我没法打听，超过能力范围了……怎么认识的啊？” “嗨……就是李峥和林逾静去菁华培训的时候牵的线。” “？！”刘晓东一个拍头瞪眼，“这都行？教物竞还能搞到菁华的对象？” 话罢，他忙又冲唐知非道：“那你也赶紧的吧，让李峥也给你整一个。” 全场欢笑，只有唐知非脸红骂人。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李峥的性格，相互介绍的时候，一定会重点说一下双方的缺点，以求稳重。 绝对不能让他介绍！ 再之后，刘晓东走到朱洪波面前，拉着他的手冲其余教师说道：“洪波可以说是最有闯劲儿的人了，还很贪心，这不，物竞还没开始，他就先下手为强，抓着李峥和林逾静忽悠起数竞来了。” 此言当然是不虚的，与陶菲菲那种守株待兔不同，朱洪波眼见二人的进步速度，果断出手，还满脑子都是一石二鸟。 “林逾静还没确定呢，没确定……”朱洪波也是不敢把话说满，低调摆手，“我自己也要在寒假期间好好充一把电，如果李峥和林逾静是人造卫星，那我就是火箭助推，能推多高推多高，能推多远推多远。” “哈哈！”刘晓东大笑道，“好啊，2019年，也必定是不平凡的一年。春节快到了，在这里，提前给大家拜年啦！” “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 喜气洋洋的气氛中，樱湖中学结束了有史以来最欢快的一次会议。 会议结束后，唐知非心中惴惴地找到了刘晓东单聊。 “是这样的，刘校长，李峥他们……不太喜欢放假，想照常来学校学习。” “这可以啊。”刘晓东当即点头，“高三不也开课么，让他们自己拿钥匙进教室自习就是了。” 但又很快眉色一收。 当领导的人，考虑问题务必要全面。 乍看上去，这当然是好事。 但细细思索，这里面有很多数不清的责任问题。 出了安全事件谁负责？ 路上被车撞了怎么说？ 在教室里胡搞乱搞怎么办？ 没有老师盯着，就自由进出合理么？ 虽然这些都是极小概率的事件，但万一发生，最后总有一系列责任要追查。 该放假的时候不放假，任由学生进出学校，这一定是最首要的责任。 普通人看来，这些担心未免有些荒唐。 但任何一个有经验的领导，心中必然都时时刻刻绷着这根弦，再高兴的时候都会考虑到权责问题。 “嗯……这个……”刘晓东话锋一转，反问唐知非道，“你寒假……有别的安排么？” “啊？我？” “别多想，我知道你们二班都是好孩子，可最好，还是有个老师在教室里盯一下。”刘晓东抿嘴道，“当然也不能麻烦你一个人，我们假期不是有值班么？这样，你去跟各科老师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值班地点换成你们教室，保证每天都至少有一个老师在场，顺便再解答解答问题也不错。” 唐知非犹豫着说道：“这个……我去说合适么？” 刘晓东想了想，这事儿确实得罪人。 谁有这闲工夫天天看你们过家家…… “不行我就让孙秀斌去说吧。”刘晓东摇头叹道，“那么多图书馆呢，他们随便找个图书馆上自习不好么？” “他们确实是想去图书馆上自习……不过是咱们学校一层的那个图书馆。” “啊？”刘晓东一愣。 这可不太妙。 那里可是真·校长的地盘。 他可没胆子许出去。 刘晓东思索片刻，随即点头：“我知道了……我去问问吧。” 唐知非如释重负舒了口气：“那我随时等您消息。” “嗯。” …… 高二四班教室，生物老师正在讲卷子。 这是头一次，生物课没人睡觉。 全在聊天！ 没办法，再混一天就放寒假了，这种时候除了高三的，没几个人能听得进讲课内容去。 更何况是生物。 聊归聊，到底也没有太过分，大约就是整个班都是叨叨叨的低吟。 张小可无疑是叨叨得最快的那个。 “师父……寒假真要泡图书馆啊？” “图书馆很好，坐北朝南，暖气充足，有很大的桌子和很多的书，还有长沙发可以睡午觉。”李峥说话的同时，正在操作手机梳理日程，“1月30号放假，2月4号是除夕，我们先学它个一礼拜，找找感觉。” “我的意思是……这么霸占图书馆不太好吧？” “嗨，放着也没人去。”李峥笑道，“刘校长一定会满足我们的，唯一要搞定的就是那个老大爷，那个老大爷一看就是退休返聘的，一定很想继续返聘，不会拒绝刘校长的要求的，级别差太多。” 正说着，江青华从后面凑了过来：“31号我能不能请个假？有个手术。” “一上来就请假么……”李峥说着眉色一紧，“什么手术？严重么？需不需要我找我爸？” 刘新突然窜过来：“需要，需要！” 眼见刘新逼近，李峥及其快速地从张小可桌上抽出一张面巾纸，把纸垫在手上，才敢推开刘新的脸。 摆脱了刘新后，李峥才又回头冲江青华道：“都这么熟了，需要帮忙就说。” 江青华脸一红，摆手道：“不用不用，小手术，都约好了。” “看这样子……”张小可揉着下巴道，“不会是割……” “不是！”江青华慌忙打断了张小可，急中生智，“点痦子，我有颗痦子想点。” “嗨，那有啥不敢说的啊？”张小可哼笑着撇了撇前排，“陈瑾瑜还约了整容呢，不要脸……” “诶。”李峥皱眉道，“医学美容是现代社会很普遍的自我提升方式，没必要在道德上指责。” “我没指责啊。”张小可摊手汪笑，“要把这张脸整了，那不就是不要脸么？有毛病吗？” “……好吧。”李峥上下打量着张小可，“要不你也抽个脂去？” “滚！” “那这样，明天开始你每天早上6点来学校，我带你跑5万米。” 张小可瞬间慌张起来：“我错了，师父……我再也不吃巧克力了……” 这边正搞着，刘新突然一拍桌子。 “哎？是不是下课了？” 几人朝讲台望去。 才发现生物老师已经不见了。 全班人也都有些恍惚，只好去问生物课代表。 然而生物课代表也没注意。 最终大家是通过楼道里杂乱的声响，才确认是下课了。 太神奇了，生物胡老师的遁术又进入了新的境界。 …… 临近放学的时候，唐知非传来喜讯，刘晓东沟通成功，在国家法定节假日以外的时间，可以去图书馆自习，但要把日程表交上去，学校好安排值班。 即便李峥再三说明不需要值班，自己的学习小队不会搞破坏的，还会每天搞卫生，但唐知非就是不听，应付一句便走了。 人的知识毕竟是有限的，李峥完全没考虑到会给学校管理添麻烦这一层，只当是刘校长非常支持假期学习，一定要指派科目老师罢了。 当然，林逾静、张小可也都没考虑到。 唯有江青华考虑到了，但他并没有点破，这种事说了也只会让大家不爽，不说也罢。 成熟的男人，总要独自承受很多。 …… 午餐过后，李峥一步步踏上台阶。 步子很慢，很犹豫。 充满了胆怯。 却又不得不向上走，去面对。 李峥从没胆怯过。 但这次他真的有些虚。 只因，这次是别人的事情。 不知……梦溪老师考得如何。 与江青华、张小可还有大把时间准备高考的情况不同。 留给梦溪老师的时间不多了。 这次再发挥失常，整个人的信心都会垮掉。 李峥自己，是不需要信心的，因为学习是快乐的，只要学了就有收获，这本身就是一种有趣的活动，有目标无疑会增加趣味性，但没有也无所谓。 但梦溪老师不同，她承受着很大的压力。 为了高考，她放弃了最钟爱的化学，决定用生命去挑战“普通”二字。 李峥深知其中的艰难。 若不是有思维加速海量的效率提升，现在的自己，最多也只能走过1%的距离。 没有化竞，没有物竞，也没有730+的高分。 也许能上600，但这个分数其实比梦溪老师还要普通。 即便李峥借助准备信息竞赛，学习编程的机缘，努力地分享着自己的成果与效率，但他依然很忐忑…… 梦溪万一再没考好…… 该说什么？ 该做什么？ 他没想好，也想不好。 人生并非数理。 不是每道题都有解的。 站在高三一班门前，他头一次没有果决地迈进去，而是先探了探头。 这才看到，梦溪正抱着另一位女生的胳膊，不断地揉搓着，似乎是在安慰。 而那个女生，正趴在桌上抽泣。 还是那句话。 快乐，是守恒的。 这么说虽然有些自私…… 但既然有心安慰别人，那梦溪一定考得还不错。 李峥顿时不再忐忑，如往日一样浩然正气踏入了别人班的教室。 一班的人对此本已见怪不怪，但反常的是，这一次却通通围了上来，一副哄抢大白菜的架势。 “李峥，你可算来了！” “认认真真说，你那个学习软件能借我用用么？” “付费也可以，卖我一份吧。” “梦溪第一了！” 李峥听闻此言，神色一震。 “梦溪第一了？！” 前排的小女生振奋答道：“第一，第一次第一。” “好啊！”李峥不免拍腿称好，转望徐梦溪道，“我就说了么，跟我……” 话说到一半，他就又慌了起来。 徐梦溪满脸都是愤怒，一个劲儿地使眼色。 而她正在安慰的那名女生，在刚刚的一系列刺激下，已经进入了嗷嚎大哭的状态。 这位……怕不是曾经的第一吧…… 实在是对不起……吸取了你的快乐。 220 开窍了啊! 这一次，徐梦溪难得地又把李峥推出了教室。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不想再刺激曾经的第一了。 高三一班门口，李峥看着徐梦溪的成绩单，顿感舒适。 【语文：127，排名6】 【数学：131，排名2】 【英语：132，排名2】 【物理：102，排名3】 【化学：96，排名1】 【生物：83排名3】 【总分：671，排名1】 【全区排名：413】 与期中考试相比，语文、英语、化学、生物的分数其实没什么变化，纯粹是靠数学和物理反扑上来的，一口气干了几十分上来。 毫无疑问，李峥也只抓了徐梦溪的数学和物理，通过持续攻克低评级的知识点完成了拔高。 看到成果如此显著，李峥是真的为徐梦溪高兴，同时也更确定了学魔系统大题库+弱点针对的开发路线。 “可以的梦溪老师。”李峥上上下下反复看着成绩道，“只要维持这个排名，985问题不大，搞不好还能拼个好专业。” “好了，你别老考虑我了。”徐梦溪轻叹道，“什么智能系统……那些题，都是你一道一道从书里摘下来的吧……” “嗨。”李峥递回成绩单傻笑道，“一开始是累点，后面题和数据多了，就智能了，纯粹是顺手准备信息竞赛。” “呼……”徐梦溪接过成绩单，深知自己一辈子也拗不过李峥，也只好挠了挠头傻笑道，“不过……说句自私的话……有你的这些反馈指导，学习起来真的很顺畅，只需要沿着知识点和目标一个个攻克，莫名其妙就提高了……你现在要是说不教我了，我反而还会难受呢。” “哈哈！”李峥大笑道，“还是那句话，跟我学，只有你不学的情况，没有我不教的道理。” 徐梦溪呵呵一笑，微点着头道：“那接下来半年，也辛苦李老师了。” “别这样，梦溪老师……我只是拿你的数据调试系统。” “对对对，大产品经理。” “不是经理，是老程序员。”李峥转而冲教室努了努嘴，“那个哭的人是什么情况？” “嗯……一直都是第一，这次没考好，只有660分。” “那她平常多少分？” “也是660分……” “这算发挥正常吧？”李峥笑道，“没事，她很快会习惯这件事的。” “嘘！”徐梦溪忙又推着李峥离教室远了一些，“我没考好也是会哭的，全心全意做一件事，最后结局不好，总是会难受的，好好安慰就是了，别欺负人。” “嗨，我欺负她干吗，我就是觉得她不是没考好，只是单纯的因为被你超了而气恼，你安慰她也没用。”李峥摆手笑道，“说到这个，瞧瞧青华，被怎么超都没事，心智非常坚强，又放弃物竞又放下恋情，眼睛都不带眨的，这才叫真汉子。” 徐梦溪恼道：“那青华也不是一天练成的啊，你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他咋了？频繁遭遇过什么挫折么？” “他……我哪知道。”徐梦溪使劲比划道，“你看他那张脸，就没有饱经沧桑的感觉么？” “没啊，发际线问题是先天的吧？” “……算了。”徐梦溪话锋一转，小声问道，“我听静静说，你又输了？” 李峥这就不高兴了：“她无不无聊？就三分，三分也叫分？” “哈哈。”徐梦溪笑道，“没事的，还有下次。你想想看，万一你超过静静了，结果静静趴桌子上哭，这样你就会高兴了么？” 李峥想也不想点头：“高兴，特别高兴。” “你……你不过去安慰她？” “安慰？哈哈哈！”李峥大笑不止，“我恨不得跳她桌子上蹦迪。” “…………” “这么一说，这个庆祝还挺带感的……”李峥当真就寻思起来，“得提前准备一下。你有什么表达喜悦，同时又很刺激人的舞蹈动作推荐么？” “你上吧里吧里，搜索一下黑人抬……”徐梦溪说到一半又忙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怎么能帮你害静静呢……” “诶，别把关系搞这么复杂。”李峥继而问道，“对了，我在寒假准备组织一个学习小组，就在学校图书馆，你和乔碧霞有时间也可以来。” “不愧是你……”徐梦溪咽了口吐沫，“这个不用啦，我们高三本来就正常上课。” “那成吧，欢迎你随时来图书馆做客，后天是寒假学习组的第一天，我们计划中午吃火锅。” “……这个……过分了啊。”徐梦溪苦着脸说道，“别以为学习好就可以为所欲为。” 正说着，俞鸿路过，见了李峥便问道。 “鸳鸯锅可以吧？一边小肥羊一边海底捞。” “没问题，俞老师。”李峥挥手点头过后，冲徐梦溪稳稳摊手，“Sorry，学习好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 …… 两天后，学习小分队寒假爆学计划正式启动。 李峥放过了刘新，也放过了自己。 不然这个人会拖慢所有人的学习效率的。 江青华又去做手术了。 这就导致第一天来学习的只有李峥、林逾静和张小可。 以及坚守岗位的老大爷。 两个女生很自然地凑成一堆，把李峥晾在一边。 李峥倒也不在乎，时而看书时而画画，放松得紧。 至于老大爷，表面上在做自己的事情，其实一直都在打量三人。 他发现林逾静和张小可，虽然偶尔搂搂抱抱，但好歹主要精力是在学习上的。 只有李峥，完全没有学习，好像就是为了和女生在一起才来的。 好小子。 开窍了啊！ 十点来钟，老大爷续了壶茶回来，借着吹热茶的功夫，溜达到李峥身后，瞄向了他的素描画纸。 “唔！”老大爷一愣，险些把茶水撒了，“这才几天，画的可以了啊。” 李峥画的，正是林逾静和张小可并排学习的样子，虽不比美院的专业水平，但街边写生装哔是够用了。 李峥描着阴影抿嘴道：“画着玩，画着玩。” “那这样，你给我也画一幅？” “您？”李峥回头瞅了一眼，“嗯……您这个脸太难了，我不会画。” “……合着你就会画大姑娘是不是？” “这个，年轻女生比较简单……脸上没那么多纹理与曲折……” “你不是喜欢挑战难关提高自我吗？不来点难的？” “学习上确实要挑战，这个是放松，开心即可。” “嘁。”老大爷骂骂咧咧拉了把椅子，坐到了李峥旁边，“我算是知道了，你搞什么寒假学习，根本就不是为了学习，是为了……” “嘘……”李峥完全被说中，当即求着老大爷收声，“有话好好说，中午请您吃火锅。” 老大爷眼儿一瞪：“还在我这里吃火锅？” “不是我……是俞鸿老师要吃……” “俞！俞鸿老师啊……这么一说，偶尔吃一次火锅，暖暖图书馆也是不错的嘛……” 二人聊着聊着，老大爷一通迂回之后，终于扯到了正事儿上。 “我听说很多保送生，高三就不在学校了，直接去大学旁听了。” “那多难受，一个教室的人都不认识……”李峥画着画摇头道，“上课又不是去学习的，不就是为了和同学们在一起享受欢愉的气氛么，反正学习在哪里都可以学。” “唔……可以啊……”老大爷眉色一扬。 这逼真的开窍了。 悟到了高中生活的精髓。 老大爷接着说道：“你看，你就天天这么画画也不合适，最近正好有一批经费，可以补充一些书籍，你有什么想读的可以推荐给我，优先采购。” “哦？”李峥眼睛一亮，“什么书都可以么？” “别是我藏在最里面的那几本就行……” 半小时后，老大爷就后悔了。 李峥给了他一个500本的书单。 其中300本教材，100本科普，还有100本全是外文，老大爷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书。 就连经费预算都给出来了，28523元。 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樱湖吧，勒紧裤腰带也只有5000块的预算…… 又过了一会儿，张小可闷得慌，想拉着林逾静出去溜达溜达透口气，林逾静却只想在屋里晒太阳，张小可便又邀请李峥。 “好啊。”李峥立刻放下了画笔，“遛它个5公里。” “？？？你这是要遛死我。”张小可闻言赶紧往外跑。 眼见这个场面，本来昏昏欲睡的老大爷突然来了精神。 老大爷何许人也，能看不出事儿。 他会以为这三个人都是来学习的？ 他会以为林逾静的拒绝是为了室内晒太阳？ 错了，完全错了。 姜还是老的辣，在这间教室里，真正洞悉全局的，只有老大爷。 真正来学习的。 其实只有张小可一个人。 李峥和林逾静，都是各怀鬼胎。 李峥一个上午都在画林逾静，林逾静表面学习，其实一个上午都在咬牙切齿，趁着李峥低头涂画的功夫，暗瞪李峥。 他们之间，显然要发生些什么，但又苦于张小可在场，不好明说。 眼下，张小可要出去溜达，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老大爷不再多想，当即也扶着桌子起身：“那个，张小可同学，愿不愿意陪着我溜达两圈啊？” “啊……”张小可一愣，她其实跟老大爷根本没说过几句话，突然来这个是很奇怪的。 但老人家自己都提了，张小可也不好拒绝，只好勉为其难凑了过去，硬挤出笑来：“好啊，好啊。” “呵呵，不会让你白陪的，”老大爷唰地披上了大衣，“我在这里快30年了，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可以给你讲呢。” 这下正中张小可下怀，使劲点头道：“我绝对不往外说！” 二人这边相随着离开了图书馆，老大爷临走前不忘体贴地带上了门。 不得不说，刘晓东完全失算了。 这个所谓的学习小组，如果没有老师盯着，是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的。 反而是真校长本人坐镇，一定会催化出奇怪的事情。 果不其然，门刚关上几秒钟，林逾静就是一个气愤跺脚。 正在画她的李峥眉头一皱：“别动。” 林逾静却反而开始狂动，飞速跺脚。 李峥转而说道：“动。” 林逾静立刻又不动了。 哈，很简单么。 李峥乐呵呵地画了起来，隔几秒便说个“动”，似乎能控制住局势。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林逾静很快砸下了笔，撑着下巴气呼呼扭身过去。 生气，就是不给画。 这下李峥也没办法了，放下笔叹道：“怎么了嘛？” “不高兴。”林逾静没好气答道。 “有难题不懂么？我帮你。” “不高兴！” “……那怎么能高兴？” “不高兴！” 李峥原地摇了摇头。 女人，就是这样无理取闹。 是你下达的寒假学习指令，你又不高兴…… 还不让哄，怎么都哄不好的那种。 还是理性世界比较美妙，给我一堆无理数我能玩一年。 李峥叹了口气，无奈起身：“我不招你，我也出去溜溜。” “快到了。”林逾静终于鼓着脸给出了一些提示。 “什么快到了？” “不高兴！” “……”李峥狞目想了很久，“你生日不是11月1日么？” 林逾静听到这个，顿时舒适了一些。 “稍微好一点了，但还是不高兴。” “求求你你直说……到底是什么快到了？” “不高兴！” “啊……”李峥焦灼挠头，“春节？我给您拜个早年？” 咚！生气跺脚。 “不是春节……”李峥苦思良久，突然眼儿一瞪，“难道是……情人节？？？” 林逾静瞬间炸毛。 抄起笔袋直接扔了过来。 还好李峥是个三分手，眼疾手快给接下来了。 李峥这才放松地擦了把汗：“还好不是在说情人节，不然我还真不好应对。” 唰！ 生物书也扔过来了。 李峥又接下了。 “别闹了，就算是生物书也不能这么扔啊。”李峥放下书和笔袋叹道，“你再这样我真要出去溜达了。” “想不起就算了。”林逾静恨恨起身，“过期作废！” 李峥一愣。 听到“过期作废”四个字，还真就提示到位了。 “！！！”李峥大喝道，“【流浪星球】上映了？！” “笨！说这么多才懂。”林逾静气呼呼骂道，“还有5天。” “好啊！”李峥搓手道，“订票订票，这个值得一看。” “哼……”林逾静这才努力地僵着脸拿起手机，“IMAX要去远一些的影院。” “可以。” “那长安影院，下午3点？” “好。” “~~~~~”林逾静这便操作起来。 “对了。”李峥突然说道，“一张票多少钱？” “几十块吧，不用你管~~” 李峥也忙拿出手机：“那我给你转200，多买两张。” “？？？” “青华小可不叫上啊？” “……” 林逾静情绪瞬间低沉下来，像是看死人一样看着李峥。 整张脸都蒙上了一层寒霜。 李峥吓得一个哆嗦。 Winter……iscoming。 ：。： 221 进阶!量子情商! 冰冷的图书馆，寒流阵阵。 便是李峥，此时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倒不是理智上他想通了什么。 只是纯粹的本能。 雄性动物，最原始的，恐惧的本能。 “那……那就不叫了呗……”李峥吞了口吐沫道，“确实……他俩的物理水平……可能也看不懂。” “叫，干嘛不叫。”林逾静本人却没有丝毫回暖。 “不是啊，你不是想和我单独……”李峥说到此，忽然眼儿一瞪。 此前，他一直在友谊的立场上进行思考，满脑子都是高手之间的博弈与相惜，因此才会下意识蹦出叫上张小可、江青华一起去的想法。 但如果，林逾静只想与自己单独去的话…… 这似乎就……有些越限的嫌疑了。 虽然高中生不应该搞这些事…… 但如果是林逾静非要强求的话…… 让一让……倒也是可以的。 “原来如此。”李峥恍然大悟，拳掌一击说道，“好，就我们两个去，我答应你。” “？？！”林逾静瞬间炸毛，“我……我才不想和你单独去！” “啊？”李峥又愣了。 怎么又生气了？ 不是这个意思么？ 等等……稳住。 根据自己多年总结的铁律，女人在生气的时候，话应该反着听。 想到此，李峥的逻辑终于又顺了，整个人也跟着自信起来。 “不，你想。”他一脸肯定地说道，“好了，口舌之争到此为止，我懂的，订票吧。” “！！”林逾静死命抓了抓头，而后一把拍下手机，“大生气！不看了不看了！” 按照“女话反听”铁律，她的意思应该是不生气，且想看…… 但看着现在这个阵仗……似乎又不太像这么回事。 毕竟，任何规律都是有适用条件的。 比如经典力学，放在微观尺度上就不太好用。 而林逾静，似乎也突破了“女话反听”的规律空间…… 此时她整个人，也进入了头发盖脸，不可观测的状态。 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到底是想去还是不想去？到底有没有越限？ 这种复杂度的思考，早已超越了李峥所掌握的经典情商范畴…… 升级成为量子情商。 以及薛定谔的生气。 太难了，量子果然很难…… “哗！”张小可突然推门喊道，“有没有趁我不在偷偷打游戏？” 并没有。 张小可只看到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趴桌生气。 一个思维过载呆滞原地。 “师父你又欺负静静。”张小可瞬间判定完毕，跑过去抱着林逾静揉起脑袋，“师父怎么你了？我给你报仇！” “唔……”林逾静只晃了晃身子，唔唔不言。 毕竟，这种事怎么言嘛？ 张小可只好怒望李峥：“那你说！” “我……”李峥揉着额头道，“我现在脑子很乱，等我再研究一下……” 话罢，他低头翻起了竞赛教材。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将破局的灵感寄希望于物理学了。 老大爷这会儿才走进门，眼见二人的状态，叹了口气。 不行了，只能帮到这里了。 已经很不合适了，再帮下去，自己怕是要被家长搞了。 …… 沉寂之中，李峥加速研究量子，越研究脑子越乱。 里面牵扯的数学内容太多了，很多自己还看不懂。 越级强学，感觉果然很不好。 苦恼之中，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他也随时减速，掏出手机翻看。 【林逾静：你到底想不想去？】 “哦？”李峥茅塞顿开。 明明自己啥都没做，她就主动不生气了。 果然是不能惯着，只能晾着啊。 学到了，学到了。 他再抬头望向桌子对面，林逾静却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有模有样地支着下巴低头看书。 口是心非。 很好，晾着晾着，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轨道上了。 量子情商去死吧，那个领域是算不出来的，老老实实走经典情商就对了。 李峥当即回信。 【李峥：想啊。】 【林逾静：说清楚，谁想？】 【李峥：我想。】 【林逾静：你想和谁一起去。】 这次面对这个问题，李峥已经有经验了。 至少他知道错误答案是什么，排除法就对了。 【李峥：我想和你一起去，只和你。】 【林逾静：~~~~~】 李峥擦了把汗。 他从未觉得波浪号如此可爱。 稳了，波浪号是最稳的。 【林逾静：是你说的啊，不是我不想叫张小可。】 【李峥：好吧……我说的……】 【林逾静：好吧？】 【李峥：对，就是我说的。】 不多时，林逾静发了两张电影票电子票根过来。 2月5号，下午3点，长安影院。 【林逾静：迟到=死。】 【李峥：不一起去么？】 【林逾静：！】 【李峥：我家更顺道，你两点先骑车来找我。】 【林逾静：……】 【林逾静：7公里，骑车？】 【李峥：是有点远，别忘了打满气。】 【林逾静：要生气了。】 【李峥：行行行……不骑车了……电影院门口见。】 【林逾静：迟到=？】 【李峥：死。】 【林逾静：~~~】 终于结束了。 太难了，还是考试简单一些。 单纯的比拼成绩不香么，叶城主。 …… 下午，江青华打来电话，表示医生嘱咐，最好卧床一个礼拜，他怕是要春节后才能归队了。 也不知道他长了一个怎样的痦子，点下去杀伤力会这么大。 于是，后面几天也都是李峥、林逾静张小可这样的组合。 日子倒也清闲。 只是，真正来学习的貌似真的只有张小可一个人。 李峥和林逾静更多的时间都是在看闲书，或者搬来笔记本电脑搞些奇怪的事情，甚至没事儿就出去打一会儿篮球。 只有张小可，除了遛就是学。 她想玩么？她当然想。 但还不是时候…… 张小可看着窗外投篮的李峥和林逾静，眯眼咬牙。 玩是吧……玩是吧…… 我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道酬勤！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 除夕到来之前，李峥为张小可和徐梦溪列出了最新的学习计划，以及两斤习题，这才敢放长假。 值得一提的是，徐梦溪班里有些人得不到李峥的软件，转而去向徐梦溪借题复印，以为这世上真的有什么秘籍，拿来练就是了。 即便徐梦溪再三解释，这是纯粹的个性化提高，那几位也依然不信邪，就是要跟着徐梦溪，徐梦溪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李峥倒也懒得管这种事。 反正下次模拟考，怕是又要哭死几个了。 …… 除夕夜，老李家难得团圆，集体去了爷爷奶奶家聚餐过年，因为老老李只有老李一个孩子，人比较少，也比较静，整晚都很核心，九点来钟老人差不多该休息了，一家人便也提前告辞。 但初一上午的聚会，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说到底，李峥讨厌春节。 一方面，春节放假了，不能去学校，以前还允许放鞭炮，劈噼啪啪此起彼伏，学也学不踏实，睡也睡不好。 另一方面，他讨厌家庭聚会。 倒不是不愿意孝敬老人，孝敬老人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做的事，他偶尔放学早都会骑车去爷爷家或姥爷家吃顿饭，聊聊天，代父母问候一下，是很日常的事情。 而在真正的大型家庭聚会中……麻烦的并不是老人，老人都很和谐。 麻烦的是父母那辈的某些人。 再具体一些，就是姥姥家的某些长辈。 从李峥记事起，每次这样的家庭聚会，都是一次军备竞赛。 “你给峥峥报XX班了没有？” “哎呀那个班儿都没报？那还怎么进XX小学啊。” “XX中学有个XX考试，就在昨天，我们家XX考了……” “峥峥没去？我特意打电话跟你说了啊。” “峥峥这次期末考的怎么样啊？学习这么努力怎么也进前三了吧？” “哦哦……第四也不错，我们也才第二，对了峥峥那个是什么学校来着？” 这种对话，就很烦。 而且问话的还是长辈，不得不笑颜相对。 人外有人，全天下有的是吴数、欧星灼、史洋、林逾静那样的狠角儿。 揪着自己家里这几个人有什么可比的…… 今年，这个烦恼依旧。 只是，在去姥姥家的路上，老李刚一发动车子，宁儿就嘚瑟起来了。 “我跟你说李毅，今年我谁的面子也不给。”安宁揉着两边的太阳穴，似乎正在蓄力“谁再敢跟我废话，我就拿李峥的奖状糊他的脸。” “哎……一家人……不至于，不至于……”李毅开着车劝道，“你那几个姐姐也没恶意……就是分享一下教育经验……” “那就对着分享呗。”安宁捋了把刘海儿哼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们不提，我也不提，谁再阴阳怪气，可就别怪我了。” “姐妹之间，怎么就这么大仇呢……”李毅摇着头道，“你也是……你别堕落到她们那个水平啊……你水平摆在这里，理她们干嘛。”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安宁就更气了。 “就是我水平高，她们比不过我，就拉着李峥比来比去。”安宁扭了扭后视镜，对着后排的李峥道，“瞧给他欺负的，小时候每次要来姥姥家都哭。” “我没有……”李峥咽了口吐沫，“只是单纯的不爽……” “你哭过，我记着呢，你哥有乐高，你没有，就哭了。” “我喜欢过乐高？”李峥满脸问号，“我要哭也是因为他有配套辅导书，我没有吧？” “反正差不多意思。”安宁狠狠点头，“儿子，气都是自己争出来的，你是好样的，今年如果再有人废话，咱们不用忍。” “……我无所谓的，耗时间就是了。”李峥看了眼手机，“就是下午两点要走，有别的事情。” “这么早？什么事？”安宁问道。 “哎哎哎！”李毅忙抬手笑道，“别管，都是成年人了，别管。” 安宁当然从老李的神色中捕捉到了一些信息。 先是惊讶，再是释然。 没办法，学习好当然可以为所欲为喽。 不到10点，一家人踏入了安宁娘家的大门。 安宁与她的两位姐姐，随老母进厨房包饺子。 老李则与他的两位连襟，李峥的两位姨夫，陪着老丈人坐而论道，探讨世界局势。 世界局势，说来很大，其实他们90%的时间是在骂镁国总统就对了。 这一点，中镁两国民众倒是完全统一了。 感谢总统，为亿万家庭聚会提供了口粮，自从他上台后，再也不会冷场了。 李峥则与表哥表姐聚到了小卧室。 虽然不适应他们的母亲，但李峥与他们的关系一直是极好的。 聊得来就不说了，最重要的原因是。 他们学习是真的好。 表哥罗俊哲，就读于师大附高三，985稳如狗。 与大多数学霸不同，他是分头眼镜男，发型一变，灵气尽显。 表姐何纤去年考入蓟京化工大学，还是王牌专业化学工程。 虽然也是戴眼镜梳马尾，但比沈一云学姐，要瘦很多，很多。 多年来，他们一直都是比李峥学习好很多的大哥大姐。 只是…… 每次三个人凑在一起。 都绝对不会讨论学习话题。 小卧室内，表哥罗俊哲把门一关，便暧昧地打量起表姐何纤：“说说呗，进展到哪一步了？” “什么啊……才刚开始……”表姐呼扇着手骂道，“可别告诉我妈啊，不然她得盘问我一天，什么哪儿的人，家里干嘛的，几口子人什么的，能给我烦死。” “这个我信，大姨确实比较可怕。”罗俊哲凑过去搓手笑道，“我就关心帅不帅……来来来，来张照片审审，渣不渣我一看便知。” 何纤一甩头：“没有。” “朋友圈啥的总得有吧？” “没有。” “得，那我去问问大姨有没有。” “别闹！”何纤一把拉住罗俊哲，转而冲李峥道，“你就不能学学李峥踏实坐会儿么。” “他？踏实啥啊。”罗俊哲笑道，“我是明坏，他是憋着坏，比我杀伤力大。” 他说着，又观察起李峥。 李峥一直是一副沉思的样子，好像有什么心事。 罗俊哲瞬间又嗅到了八卦的问道：“想什么呢？难不成……你也有事儿？” “有事。”李峥深思之间，沉沉问道，“你们，有乐高么？” “……”表哥表姐对视良久后，才先后答道，“有啊。” “还真有……”李峥揉着下巴皱眉道，“我小时候因为这个哭过？” “对。”罗俊哲猛一点头，“我记着呢，我三年级，你二年级，你哭过。” “你没骗我？”李峥实在是有些不懂自己了，“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哭……” “是这样的。”何纤嗽了嗽嗓子解释道，“当时我们带着乐高来姥姥家玩，你不想玩，只想写作业，但我俩一定要拉你一起玩，拉你的时候不小心把作业本扯了，你就哭了，哭了一下午，哭睡过去，醒了继续哭，从此我再也不敢打断你学习了。” 李峥拳掌一击兴奋扬眉：“这才对么，不愧是我！” 表哥表姐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完全不敢往下聊。 这也正是他们从不一起讨论学习的原因。 一聊学习，就会被李峥带的很深，很深。 罗俊哲眼见要掉学习沟里，忙打了个哈哈说道：“话说我这次统考略有进步，知道为什么吗？” 并没有人问。 “嘿嘿……”罗俊哲只好自问自答，“哥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高一的小妹妹~~” 何纤叹了口气：“欺骗无知少女……” “等等！”李峥倒是紧张起来，“如果对方未满16岁……而你又满18岁了……你要小心啊。” “滚滚滚，我跟你嫂子好着呢，来，给你看照片。” 他这便跟李峥一起瘫在床上，亮出合照。 的确是个可爱的小女生。 只是…… 李峥越看眉色越紧：“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啊？” “她是你们初中部的吧？” “这你都能看出来？” “我见过师大附的校服，跟这个款式还是有差别的。”李峥的语调逐渐严肃，“哥，底线是初三，你这种情况，罗翔老师说过……” “你闭嘴！是同学，我们是同学。”罗俊哲吓得扔掉了手机，“老子谈一次恋爱容易么？你这么聊我都不敢跟她说话了。” “活该！”何纤大笑道，“都快高考了还骗人家小姑娘，成绩退步了吧？” “呵呵，抱歉，小蹿了十几名。”罗俊哲转危为笑，“全区第87，蓟大菁华有困难，仁大中科差不多。” “艹……”何纤直接爆了粗口，“这也太气人了。” “家族第三代，第一学霸的宝座，马上就要易主了！哈哈哈！”罗俊哲大笑拍了拍李峥，“不欺少年穷，欢迎你明年挑战我。” 李峥想了想问道：“你们这也是西市区的统考是吧？” “是啊，咱俩一个区，但不是一个年级。”罗俊哲顺口问道，“你们高三第一有我高么？” 表哥这话问的听起来很狂，但其实完全是随心之言。 “我们第一才400多名……”李峥叹道，“差距还真是大啊。” “没办法，也就小学平均一些，中学开始尖子全扎堆了。”罗俊哲叹道，“别看我在这儿吹牛逼，在我们学校，我也就保个前十。” 罗俊哲都哔哔的差不多了，才发现何纤一直在猛打眼色。 他这才反应过来……不小心又聊起学习了。 这也是他们在一起从不聊学习的第二大原因。 怕刺激李峥。 李峥当然也不差，只是他们俩太强罢了。 此外，李峥中考差不多是能进师大附的，但毅然决然选择了离家近…… 这大概就是个性吧，也不好说什么。 好在，外面传来了叫吃饭的声音，及时打破了尴尬。 二人连忙推搡着李峥往客厅凑去。 不多时，一大家子人围满了桌子，热腾腾的香菜羊肉馅饺子一盘盘送了上来。 大姨夫也开了瓶好酒，与老丈人和两位老弟各斟上一杯。 女士们负责开车，也就不便碰酒了，只来来回回在厨房和餐桌之间忙活。 融洽的气氛，大概持续了二十分钟。 随着大姨、二姨、宁儿忙活完了，坐上桌，硝烟的味道也如往年一般出现了。 “唉，现在孩子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二姨倒着醋叹道，“俊哲就不算太累的了，每天11点我都逼他睡觉，就不想让他太透支身体，嗨，差几分就差几分吧。” 李峥和表姐同时摇头。 求求你还是让他透支一下吧。 有时，肾虚才更安全。 大姨搭话道：“就是，那时纤纤也是十点多就睡了，985都大差不差，拼来拼去，怪不值当的。” 二姨一听这个就来兴致了：“对了，你们纤纤去年高考的时候，全区大概第多少名啊？我们参考参考，定个目标学校。” “这个我哪儿记得住。”大姨转望何纤，“你还记得么？” “不记得。”何纤连连摇头，“再说我海甸的，这也没有参考性啊。” “妈你别聊这个了。”罗俊哲忙夹了个饺子送到姥姥碗里，“给您来个大个儿的。” “嗨，我这不心里没底么，全区第87名，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就想知道哪个学校能给托个底……”二姨说着又转望安宁，“对了，今年高二也是统考吧？” 瞬间，安宁眉色一厉。 刚要说话，李毅突然举杯起身：“来来来，春节快乐啊，快乐！” 两位姨夫当即会意，齐齐起身，咋咋呼呼给糊弄过去了。 然而众人刚落座，大姨又问道：“西市80多名，应该也还行吧，菁华蓟大是够不上，仁大应该可以。” “可我们是理科生啊，仁大没什么好专业的。”二姨说着再次转望安宁，“对了，峥峥也学的理吧？” “对。”安宁闷头吃饺子。 “就峥峥这个劲头儿，得是理科班第一第二了吧？” 说至此，大姨夫突然起身：“祝爸妈身体健康，万寿无疆！” 另两位姑爷当即会意，同贺一番，又是熬过了一轮。 然而依旧没有完。 二姨又突然问道：“对了，纤纤当年是不是参加了化学竞赛？这个给加不少分吧？” “我也记不清了……好像当时化工学院给降了40吧？”大姨朝着闺女问道。 方纤叹息点头。 大姨这便一笑，冲二姨道：“我们这个不行的，只是省二，再高才能拿到菁蓟的降分，没办法，现在都有这种降分才敢报菁蓟的，化学第二选，也只能去化工学院了。” “哎，俊哲就是太散漫了……当时我让他学个数竞物竞，他也不学，就傻考。”二姨借机再次转望安宁，“话说你们峥峥准备竞赛了么？现在准备虽然有点晚，但也可以试试。” 这一次…… 按理说，该是二姨夫敬酒了。 但他是个既腼腆，又怕老婆的人。 站一半又坐下了。 在这凝滞的气氛中，安宁只一笑。 “准备了，五科都准备了。” “？？？”大姨二姨筷子里的饺子先后掉到了碗里。 “你们……认真的？”二姨嘴巴拉得老长，“一年五科？这时间允许么？” “化学已经考完了。”安宁自顾自吃着饺子。 “拿……拿着降分了？”大姨追问道。 “没。”安宁摇了摇头。 二姨忙笑道：“唉，这个降分是难……” “没降分。”安宁擦了擦嘴，“保送。” 呲！！ 这次不仅是姨们，就连姨夫们也慌了。 表哥表姐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峥。 李峥很尴尬，只好试着举起饮料杯：“祝姥姥姥爷……” “你先等会……”二姨慌慌张张抬手问道，“哪儿的保送？” “能是哪儿？”安宁摇头笑道，“只有两个学校的保送，才称得上是保送吧？” 啪…… 大姨吓得把杯子都碰洒了，一面收拾一面问道：“要拿那个保送……我记得至少要国一吧？” “嗯，差不多。”安宁擦了擦嘴起身，“锅里饺子差不多了，我去盛一下。” 她还没走，罗俊哲就一拍桌子叫出声来。 “我操！真是国一，全国第一！” 家庭聚会顿时陷入骚乱，开始抢罗俊哲的手机。 罗俊哲赶紧把新闻链接发在了家族群里。 于是一群人又开始低头看手机。 可不真是李峥…… 挂着个大奖牌，一副渣男相。 二姨甚至觉得这个链接是P图P的，换了个网站看，结果还是搜到了。 这下她终于凌乱了。 呆呆望向李峥：“那你……是不是不用准备高考了……统考就没考吧？” “差不多了，二姨……别再问了……”李峥心疼地说道。 “哎……二姨这是关心你。”大姨眉毛一挑追问道，“直说第几吧。” 李峥左看右看，避是避不掉了。 老李也没办法，远远地，闭着眼睛点了个头。 “第二。”李峥只好给出了这个答案。 二姨一颤，友善提醒道：“不是全校……是全区。” “对，全区第二。” “唔——窝——艹！！”罗俊哲拉了个大长音问道，“多少分？” “我都说了别再问了……” “不是，我就纯想知道第二大概多少分。” “732。”李峥叹道，“第一是735，我同学。” 说到此，二姨终于筷子也掉了。 好了，踏实了。 这下她这辈子也不会在餐桌上谈这些了。 凝滞的气氛中，安宁端着新出锅的饺子笑哈哈回来了，把饺子往桌上一摆，笑道：“行了，现在能好好吃饭了吧？” “吃！吃！吃！”李毅带头拿起了筷子。 “今年这饺子真香啊！” “再给爸妈夹几个。” “你们……别给我夹了……我碗都装不下了……” “峥峥好样的，来来，帮把我饺子吃了……” 曲折了一大圈后，家族聚会终于回到了它原本的氛围。 想必，2020年的聚会，不会再有这样的尴尬了吧。 对了，还有一点。 快乐，是守恒的。 刚吃完饭，二姨就把罗俊哲拉到了小卧室。 “你就不能再好好学学么？” “都高三了，十一点不到就睡觉，你看哪个高三的这么早睡？” “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谈朋友了？” “87名有什么好高兴的？你瞧人家李峥，蓟大保送了都不带抬头的。” “小时候就看出来了，你跟何纤就知道跟那儿傻玩儿，就人家李峥不玩乐高。” “你还愣着干嘛，快跟他取取经。” 罗俊哲尼玛的莫名其妙被妈骂了一顿。 很明显，他妈妈的不快乐，又传达到了他的身上。 没办法，他就是快乐食物链的最底层—— 自己家的孩子。 无论怎样，都是最底层了。 好在，他还有弟弟可以欺负。 吃完饭，何纤和罗俊哲直接按着李峥狂揉了一顿。 “叫你装哔！” “这么大奖还不说，就等着今天来劲呢是吧？” “还真就憋着坏呢！” 李峥待他们揉的没力气了，才轻松挣脱，负手而立。 看了眼挂钟，不怒自威。 “一点多了……”李峥掸了掸衣服轻叹道，“我该走了。” 罗俊哲笑骂开来：“都把我害成这样了，想跑？” “李峥，你死了。”何纤直接开始翻箱倒柜找了起来，“我记得有一份乐高就放姥姥家了。” “好！”罗俊哲瞬间会意，“今儿下午谁都不许走，给我玩乐高，玩到初二。” “别闹了，别闹了。”李峥笑道，“迟到是会死的。” 表哥表姐同时一怔。 大年初一的…… 约会…… 迟到会死…… “你小子！”罗俊哲顿时黑眼圈都要崩出来了，“偷跑？学习泡妞两不误？” “过分啊了……大年初一就约会……”何纤苦苦吸了口鼻子，“我们大学生都没这么急的。” “你们想多了。”李峥忙抬臂解释道，“是那位得第一的朋友，我们都是科幻爱好者，约着一起去看《流浪星球》。” 罗俊哲根本不听这些废话，直接灵魂发问：“男的女的？” “这重要么？”李峥反问。 “重要。”罗俊哲灵魂回答。 “你们这又是何苦呢……”李峥叹了口气，“女的……” “艹！” 听到这个结果，何纤也撸起了袖管。 “要不，再打一顿吧？” “我按着，你打！” 222 理科生的浪漫 拜别过家人后，李峥一路地铁+单车+小跑，终在两点五十二分赶到了长安影院门前。 影院地处西市与海甸的交界处，距离樱湖人的活动范围实在有点儿远。 如果是普通的电影，选个离家近的影院看看也罢，但对于《流浪星球》二人都觊觎已久，不来个iax实在对不起自己。 外加春节档的票本来就不好买，且《流浪球星》的排片量并不高，林逾静这才提前一周锁定影院，提前逼李峥就范。 这一层，李峥其实是到影院门口的时候才想到的。 很多想现场买票的人，都只能买到第二天的了，要么扫兴离去，要么就只能看《老猪佩顿过大年》之类的电影了。 果然，会计算统筹的人，到哪里都是有优势的。 李峥看着拥挤的人群，正想着应该如何挤进去，后腰忽然被点了一下。 “唔……” 不用回头，李峥就笑了，而后瞅了眼手机。 145955秒。 就像上课总能踩铃进教室一样，有些人就是这么神奇。 回过身去，林逾静正嘟着嘴看着别处，身上还是那身褐色大衣。 “过年也不换身衣服。”李峥傻笑道。 “万年黑皮还好意思说我？”林逾静也不看李峥，只望向影院不大的出入口，“人好多……” “是，今天好几个电影一起上。”李峥跟着问道，“几点开场？不急的话我们等人少点再进。” “不急。”林逾静点了点头，“还有10分钟。” “？？？”李峥瞬间急了，“你就不知道约早点儿？” “那么早去做什么……” “靠！你不买爆米花，不上厕所的？”李峥一个扭身便扒向人流，“懒得跟你解释了，跟在我身后！” “唔。” 这一次，李峥是真的猛男。 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挤，就硬挤。 林逾静则揪着他的衣服，悄悄跟在他身后，十分舒适。 之后买爆米花、换票、拿眼镜也都是李峥神速完成，林逾静当了回饭来张口的大宝宝。 二人坐进影厅座位的时候，竟然还有5分钟。 “呼……”李峥这才舒了口气，抓上一把爆米花嚼了起来，“太悬了。” “还好吧，提前了几分钟呢~” “你是还好，这都是我拼出来的，中间有俩男的差点要跟我打起来，你没看见？”李峥狠狠狂嚼，“下次我安排时间，你太不靠谱。” “……”林逾静闻言，头一低，惯性一般抓了把头发，挡住了侧脸。 “啊……这个……”李峥忙把爆米花递了过去，“别介意，不是质疑你的时间管理能力，主要我喜欢打更多的富裕。” “哧……”林逾静恨恨扭头，“谁介意这个了……不会抓重点，怪不得语文差。” “那介意啥？我不给你爆米花吃？” “闭嘴……” “哈哈。”李峥大口吃着东西笑道，“话说我上次来电影院，还是看《星际穿越》呢。” “啊。”林逾静呆呆说道，“我也是。” “这么巧？”李峥继而说道，“再上一次，是《盗梦空间》。” “我也是……” “再上一次……我也想不起来了。” “我也是！” “那搞不好我们早就碰到过呢。”李峥兴奋地望向四周，“这里的科幻同好也是，搞不好以后还能碰到呢，不过我看不清，好像都是寸头眼镜男的样子。” 林逾静摆弄着头发呢喃道“以后还会……碰到么……” “一定会的，这个环境里，科幻爱好者必须无脑挺科幻电影。”李峥扭头道，“放心，下次我买票，不占你便宜。” “……”林逾静更深地低下了头，“我还没答应呢……” “喂喂喂……你不要搞这些，最近我脑子都快被情商算法烧坏了。” “就你，还情商……还是先提升记忆力吧。”林逾静一字一字说道，“下一个科幻电影很近，你记得关注。” “哦？”李峥这便掏出手机搜索起来，“你说的是……《上沪堡垒》？” “嗯……” “这个……卖相感觉不太好啊……” “你不是刚说科幻迷无脑挺么？”林逾静骂道。 “无脑是该无脑……”李峥皱眉看着手机，“这样，我先看一遍原著小说再决定。” “说完就反悔，骗人，渣！” “得得得，看看看！”李峥摆了摆手收起手机，“就算不好看我也认了，谁让我们科幻迷如此饥渴呢。” “哼。”林逾静这才整理好发型，看着巨幕上的广告片说道，“我先提醒你一下，《流浪地球》也不一定很好看，应该只是借了小说背景设定的商业片，可能并没有很深的思想性和物理学。” “这就可惜了……” “而且投资也不大，所以我们很可能觉得无聊，不太可能有星际穿越那种震撼。” “那……没看爽的话我们再补一场《老猪佩顿》？” “你怎么不看《熊出山》呢……”林逾静说着戴上3d眼镜，“总之，调低期待吧，不可能与《星际穿越》比的，能正常看完不无聊，不尴尬就算过关了。” 李峥摇头叹道“哎，你这人总是这么悲观。” “这样才不会失望。” “这样也不会拥有希望。” “那你去尽情希望吧，把什么都希望一遍。” “不是啊，我的希望也是基于理性的，比如说这个《上沪堡垒》，我特别努力也希望不起来……” “好了，开场了，不许说话。” “不交流物理学问题么？” “不交流，看电影不许说话。” “那我发微信。” “后悔和你一起来了。” “你爆米花没了。” “不许说话！” “……” 李峥摇了摇头，戴上眼镜，望向了巨幕上的标准龙标开场。 你说你看电影不聊天，你叫我来干嘛？ 黑咕隆咚的，我打手语你都看不见。 虽然李峥很想讨论讨论物理，但随着电影开场，他在第一时间就陷了进去。 没办法，这个开篇太史诗，太科幻了。 运用各国新闻外加旁白的方式，介绍了太阳活动加剧，人类为了存活，而架设数百台引擎，推动地球离开太阳系的大背景。 这味儿对，非常对。 一声“抬头，就看到爸爸了”过后。 视野进入了宇宙。 随着一道道推进器的蓝焰亮起。 那颗名为地球的行星，开始了它的流浪。 “再见，太阳系。” “goodbye，sorsyste。” 看着那无数道蓝焰，看着地球在白色的尾迹中缓缓驶远。 外加那一声声“再见”。 李峥哭了。 明明什么都还没开始。 明明只是第一个画面…… 但他就是流泪了。 不需要情节，不需要对白，不需要起承转折。 这样的画面，这样的流浪。 已是理科生最终极的浪漫。 李峥捂着嘴，甚至有些抽抽，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发出声音，被身旁林逾静或者周围的哪个人笑话。 然而……他右边座位的那位大叔，依然颤得李峥都坐不稳了。 大叔不断地抬眼镜擦眼睛，眼睛在哭，但脸又在笑。 人与人的悲欢是共通的，至少在这里是。 同道难求，李峥当即抽出纸巾递了过去。 大叔接过纸巾擦了着脸连连点头，说不出话来。 类似的场景，也在一座座电影院中，此起彼伏地上演着。 毫无疑问，仅仅这五分钟，对所有科幻迷来说，已是毕生难以想像的盛宴。 李峥当然又瞥向林逾静。 只见林逾静死捂着嘴，眼泪像水一样顺着手背留下。 即便她很努力，手指缝隙间却依旧不断渗出“唔唔唔”的声音。 “靠……”李峥赶紧递过纸巾，“不是调低期待不抱希望么……” “唔唔……这谁顶得住啊……”林逾静抽过纸巾一张张擦了起来，“你快……快拿手机……买后面的票，能买几场买几场……” “这么早就决定二刷？”李峥呢喃道，“不留着压岁钱看《上沪堡垒》么？” “不管，先看五遍再说……唔唔……” “好吧……那……五遍都是咱俩一起？” “你爱来不来，先帮我买了……压岁钱补给你。” “没事儿，我爸卡里钱用不光的。” 随着电影的深入，李峥发现林逾静的评价并没有错，这确实是一步借用小说背景的商业片，更像是灾难片，主线是营救，期间也难免有些瑕疵和尬点。 但奈何，宇宙空间站、冰封地球、ai叛逃、点燃木星这些点实在是太他娘的来劲了，组合在一起简直就是对科幻迷的连环轰炸。 且每一轮，都炸得李峥和林逾静体无完肤。 最终，在地球的狭长尾迹中，电影结束。 即便音乐响了，灯也亮了，却依旧无人离场。 这群首映日的硬核影迷，依旧沉浸在物理学的浪漫之中，虽然明知没有彩蛋，却又心存侥幸，骗自己后面还有货。 再看林逾静，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脱力的状态，完满地靠在椅背上，脸蛋熏红，不轻不重地喘息着。 李峥本来没怎么样，但看着这个状态自己也脸蛋熏红了。 对于热爱物理的人来说，这部电影，大概就是人生迄今为止最爽的体验了吧…… “我……买完了……”李峥颤声道，“明天两场，后天三场……你确定不会看吐么。” 林逾静摘下眼镜，完满地看着结尾字幕“你吐了我就自己来，不然也可以把票给父母让他们来，我愿意用所有压岁钱挺它的票房。” 李峥叹道“这就是饭圈少女么……” “你才饭圈少女！就是为了对抗饭圈才要挺流浪！” “可这样还是太浪费了一些……不如留下一些钱看《上沪堡垒》。” “你怎么还记得那个！” “分散投资么……”李峥抿嘴道，“那这样，我们先把明天的看完，看吐了就把后天的票送给父母，送不出去就给小可、青华他们。” “可以。”林逾静勉强应了，随后又感慨道，“好多场景，我真觉得不亚于星际穿越了……” “技术上还是星际穿越更强。”李峥依然保持了理性，“但《流浪地球》更大气，更史诗，集中全人类的智慧和集体的力量，拼出生存的可能，这个比个人英雄主义给劲，也更符合科学认知……说到科学认知……我中间就想和你聊了……很迫不及待。” “嗯？” “靠我俩现在的物理知识，是不是可以用地球自转速度和质量，算出让地球停止自转需要做多少功？” “是啊。” “是不是可以计算用木星当引力弹弓的具体参数？” “嗯……应该是可以的，引力弹弓的条件我初中的时候就算过。” “还有点燃木星冲击波的推力。” “这个有些热力学在里面了。” “是啊，还有力学、电磁学、核物理和物理化学，有趣的地方太多了。” “除了物理化学……其它的倒是真的有趣。” 听闻此言，李峥的神色逐渐跃动起来“那……要不要找个地方，从头到尾全算一遍？” 林逾静瞳色也随之一闪“制定我们自己的《流浪地球》计划。” “是吧，这才叫看电影！”李峥大笑道，“说好了，不许偷偷翻原著，全自己算。” “你个渣渣算不出来的，要加速首先要环日调整轨道，一开始这第一步你就不会算了。” “别开玩笑了，我数学比你强。” “？？？期末考我比你高。” “那不算，朱洪波老师的评点才是权威。” “渣渣！他也是渣渣，渣渣惜渣渣。” 正说着，清洁阿姨非常嫌弃地走了过来“散场了，散场了。” 二人这才发现影厅里已经基本没人了。 李峥道过谦后，连忙起身道“吃点东西，然后找个安静的地方算一算？” “好！” 二人这才乐呵呵离场。 这电影看的是真不亏，既好看，又附送了很多道有趣的物理题。 尤其是与情投意合的科幻迷，物竞人士在一起讨论，简直就是快乐翻番。 今天晚上，可要算个痛快。 算到天亮都可以。 二人虽然气势汹汹，大有猛搞一个晚上的决心，但有些定律也是逃不过的。 比如“看完电影必上卫生间”定律。 通常出口通道路上的卫生间都会很拥挤，但他们拖了太久才离场，也几乎没几个人了，只有几位男士在门口等待。 不得不说，有些方面，男人确实有效率优势。 比如尿尿很省时间，基本不用排队。 但如果与女士同行，即便自己完事了，也不得不在外面等，这就有点烦了。 为了不那么烦，李峥刻意慢条斯理地处理起来，低着头稳稳瞄准，不快不慢地放货，挑战一滴也不溅出来这个成就。 可就在精益求精的时候，却不巧发现左池的男士溅了一地，还溅到了自己的鞋上。 太不讲究了。 明明瞄准一些，控制好压强就可以的。 这样得给清洁工添多少麻烦？ 李峥有些不忿地抬头望向左侧。 那张侧脸，棱角分明，那副眼镜，油光锃亮。 还有那灰色的衬衫，和高高的裤腰带。 “星灼？” 男士一个哆嗦，惊讶转头，又滴下了不少。 “李峥？” 李峥大喜“你也是来看流浪星球的？” “妈的必须看啊。”欧星灼使劲抖了两抖，匆匆拉上拉链，这便一掌拍向李峥，“够硬核的啊，第一天就来。” 李峥慌忙闪过，指着池前的纸抽道“你先擦擦鞋吧……” “啊？哦……”欧星灼匆忙走过去，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慌乱说道，“我慢，你就别等我了，回头聊。” “哦……”李峥只好自行洗手。 看着俯身擦鞋的欧星灼，他总觉得有些诡异。 电影散场偶遇，又是这么有趣的物理电影，你无崖子撞到了我虚竹，咱不该大聊300回合么？ 除非…… 李峥想到了什么？ “你自己来的？”李峥擦着手问道。 “啊……对……对对对，自己来的，呵呵。”欧星灼颤声擦鞋，“你也自己来的？” “我跟同学来的。”李峥一身浩然正气，“物理也很强，我们准备找个地方算电影里的物理量，你要不要一起？” “啊，这个，不了不了，我去年都考过物竞了，否则今年高三来不及了。”欧星灼匆匆摆手，“赶紧找你同学吧，别让他……她……” 欧星灼神色一震“你同学是女的？” 此刻，欧星灼也发现了重点。 如果李峥是和男同学一起来，一定会结伴来厕所的。 只有和女同学一起，才会分头行动。 “是啊，林逾静，之前跟你提过的。”李峥笑着走到门口，“这么有趣的物理狂欢之夜，真不去啊？” “不了不了，你快去吧，别让人家等。” “哎，那群里聊吧。” “群里聊，群里聊。” 李峥就此出了厕所，眼见林逾静还没出来，只好在门口傻站着等。 等着等着，出来了一个面目高冷的高个儿短发女生。 直怔怔就与苦等的李峥对上了眼儿。 “吴数！” “李峥！” 二人想也不想就凑成一团。 “太巧了吧。”李峥指着男厕所道，“星灼也在。” “啊？你见到他了？” “是啊，他自己来的。” “呵……瞧他这点出息。”吴数嘴角一扬，冷笑道，“他人呢？” “擦鞋呢。” “擦鞋？” “就是刚刚……”李峥意识到这样揭人家短儿不太好，忙改口道，“刚刚好像要擦鞋，就很神奇。” “喂，他不会真的……” “……”李峥吞了口吐沫，侧过头去，“我不知道，我也没亲眼见过。” “我……算了我还是不问了。” 223 Queen&God 走廊中，一不留神聊到欧星灼的短处，气氛逐渐尴尬。 李峥连忙嗽了嗽嗓子转移话题：“话说你跟谁来的？” 吴数苦笑道：“呵，那我也自己来的吧。” “奇怪，你们都没朋友么？”李峥无奈摇头。 “是，就你有朋友……” 吴数本欲取笑李峥与史洋沆瀣一气，一定是跟史洋来的。 但转念一想，李峥是一个人去的男厕所…… 同行的人明显不是进男士那边的。 想到此，吴数凉气倒抽：“该不会……和那个女生一起？” “哪个？” “就……特别可爱的那个……”吴数咽了口吐沫，抬手抓揉着比划起来，“刚刚擦肩而过，很想揉的那个……” “应该是了吧……”李峥诡异地上下打量起吴数，“你们怎么都想揉林逾静……我以为只有我们班女生那么变态。” “她就是林逾静？”吴数惊道，“你才有问题吧，那么可爱，不想揉才是有问题的吧？” “算了……我们还是讨论欧星灼吧……” 正说着，突然传来了一声“唔？” 林逾静呆站在卫生间出口，不可思议地看着二人。 先惊再怒，眼中逐渐泛出一个个“渣”字。 尿个尿的功夫都不忘搭讪？ 这时间管理能力可以啊。 李峥确实身正不怕影子歪，挥手介绍道：“快，快，这位就是我说过的吴数，唯一的Queen！” 林逾静一愣，这才缓步凑来，同时上下打量起吴数。 说来也巧，今天吴数穿的也是短皮衣、牛仔裤和短靴的组合。 与李峥站在一起，竟然显得十分搭配。 而且吴数天生一副冷艳脸，除非听到老梗，不然就连笑都笑得很冷。 外加这个身高优势，就难免会给人一种趾高气昂的初次印象。 当然，这些完全不是吴数的本意，她见到林逾静便抬手上前：“林！逾！静！久仰久仰！” “唔……”林逾静勉强搭了个手，同时又被吴数的气场压得有些慌，“我才是……久仰吧。” “哎，咱俩瞎客气什么呢。”吴数一乐，借机揉起了林逾静的胳膊，转望李峥道，“你俩后面有安排么？找个地方一起坐坐？” “好啊！”李峥大喜，“我们准备计算电影里的物理量，自己写一份《流浪星球计划》呢。” 吴数一听这个，也立刻兴奋地跳了起来：“加我们两个一起？” “好啊！”李峥喜悦的同时，不忘冲林逾静道，“正好快物竞了，咱俩可以从IPho大佬身上挖点东西出来。” 不料，林逾静却寒着脸，只随口“唔”了一声。 不管李峥看不看得出来，吴数总能看出来自己不受欢迎。 想想也对……人家小情侣出来约会，这么唐突的要求加入，也是自己不对。 吴数忙装模作样掏出手机，揉了揉脑袋说道：“啊，家里突然有事，下次吧。” “啊？”李峥瞬间遗憾。 “唔！好可惜。”林逾静瞬间复活。 这会儿，欧星灼也终于出来了。 眼见这个混乱的局面，也不知是该上前还是溜走。 “呦，这么巧。”吴数哼笑着打了个招呼。 “啊，巧了巧了。”欧星灼红着脸上前，从头至尾也没去看林逾静，好像她不存在一样。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他比李峥聪明多了。 任李峥如何想，也是想不到这一层的，当即便又介绍欧星灼与林逾静相互认识。 即便他们双方完全不想相互认识。 毕竟，在李峥眼里，大家都是竞赛党，又都这么喜欢物理，将来还很可能是校友前后辈，这样的良缘，没有任何理由不结。 于是，二人尴尬地打了个招呼，然后谁也没看谁。 必要的礼仪结束后，吴数实在不忍多留，赶紧挥了挥手道：“那下次再聚吧，物竞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随时么？”李峥当即取出手机看了眼日历，“明天可以么？” 吴数扭身到一半，又不得不掰了回来：“明天……可以……吧……” 她忘了，对面这个男人，是李峥。 面对学习的机会，他一天也不会拖的…… “行，那我们微信约吧。”李峥这才满意挥手作别，“我整理一下疑点，最多用你半天时间，请你吃好的。” “啊……嗯……行吧……”吴数再次扭身要走。 “唔……”林逾静却忽然拉了上去，声音有些发颤，“要不……还是今天吧。” “唉，别这样，今天人家有事。”李峥上前劝道。 与李峥不同，吴数对于局势看得非常清晰。 很明显，林逾静是不想自己与李峥独处。 有一说一，吴数自己也不是很想…… 事已至此，她只好又掏出手机看了看：“啊，家里正好没事儿了，那就今天吧。” “你家人可真不稳重。”李峥一喜，转望欧星灼，“你来吗？” “我……”欧星灼下意识望向吴数。 吴数只回了个轻笑。 “那我也来吧……” …… 缘分让他们相遇，在卫生间外。 命运却要他们，危难中搞竞赛。 本来，四个人一起吃饭，是最尴尬的。 好在吴数算无遗策，首先一起买了一系列文具纸张，而后将晚餐地点选为麦当劳，这样就能一边吃一边算了。 不仅如此，吴数还在餐桌上送上了连环计。 “四个人一起算太乱了。”吴数啃着薯条眯眼道，“不如来一场新老物竞生竞赛吧，太空竞赛。” 听闻此言，其余三个人眼睛都亮了。 两两一组，各搞一份《流浪星球计划》，然后凑在一起讨论。 这简直太合胃口了。 “妙啊！”李峥当即就是一个拍桌，“只是，你跟星灼实力是不是太强了？” 吴数吹了口刘海笑道：“自信点，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啊？”欧星灼不解道，“你上礼拜不还去蓟大旁听那谁的课……啊疼疼疼！” 吴数狠掐过欧星灼的大腿后，才转而笑道：“逾静意下如何？” “唔！”林逾静狠狠咬了一口巨无霸，凶巴巴嚼了起来。 她虽然没有明说。 但相比于【流浪星球计划】。 她更在乎物理女王的归属。 在她的人生中，眼前这个高傲的女人，是第二个值得认真对待的存在。 “OK，那现在都别动笔，先吃。”吴数抬臂瞅了眼手表道，“18点30分，准时开始，可以用手机下载必要的计算器软件使用。” “那他们不是输定了？”欧星灼笑道，“建议笔算吧，他们还有机会。” “唔……”林逾静一口咬碎了鸡翅骨头。 李峥外面认识的野朋友，都有够讨厌。 “好好，笔算，笔算。”李峥抬手道，“正好，数学竞赛我记得不让用计算器，刚好练练算力。” “好，那就这么定了。”吴数抬手道，“中间可以随时用手机搜索已知的物理量，如地球的质量、赤道周长、与太阳的距离等等，但不能搜索计算后的物理量，如地球自旋能量，第三宇宙速度，木星的洛希极限等等。” “好！”李峥快速啃食着臂长所及的食物，“光是听到这些我就已经来劲了。” “那么最后……愿不愿意加一些筹码？”吴数两眼一眯。 “不赌不赌。”李峥吓得连忙摆手，“说了再也不赌了，再赌是狗。” “唔！”林逾静却突然按下了李峥的胳膊，虎视眈眈望向吴数。 她并不知道，此刻的一切，尽在吴数的计划之中。 连环计怎么可能只有两重？ 眼见大计将成，吴数倒也不急，双掌交织，抵着下巴，慢条斯理说道。 “TheQueenofPhysics，这个称号我已经有些烦了。”吴数直视着林逾静道，“如果你们能赢，我不介意交出去。” 正中下怀！ 然而林逾静却避开了吴数的目光：“这个……我也不是很想要，不过你都说了，就勉强答应吧……” “好的，那你呢？”吴数的眼神愈发深邃起来，“你有什么能让我中意的东西么，少女？” “唔……”林逾静一颤，竟有些怕了。 不愧是IPho金牌选手，单论气场就已经如此强大。 在旁边的李峥，虽然不知道林逾静能提供什么，但他知道吴数想要什么。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她得逞！ “千万别赌……真的，这事儿不能沾……”李峥警惕地看着吴数，凑到林逾静耳边悄声道，“她……她馋你的身子，想揉你……是个变态……可千万别理她。” “唔……”林逾静吞了口吐沫，“张小可那种？” “差不太多。” “你俩嘀咕什么呢……”吴数看着他们的眼神就不太对，当即骂道，“就是想让林逾静加群而已，毕竟也是龙珠选手。” 林逾静闻言，首先怒视李峥：“你瞎说，人家好好的。” “不是啊……吴数心术很深的……我感觉这是个连环计……”李峥慌忙抬手，一抓一抓比划道，“她就这个手型的，特别变态。” “喂，是你自己有问题吧……”吴数无辜地看着李峥，“我只知道，带着有色眼镜看别人，别人也都会带上颜色。” “我不是，我没有！”李峥更加无辜，“好你个吴数，我看错你了。” “别解释了。”欧星灼摇头叹道，“你刚刚的手型已经暴露了一切。” “？？？”李峥茫然看了看双手，又转望林逾静，“你要信……” “渣渣~~”林逾静虽然在骂，但却并没有多生气，完全没有刚刚觊觎物理皇冠的凶劲儿了，她搬起椅子象征性地往旁边拉了拉，远离了李峥几厘米后，便冲吴数点了点头，“成交。” “嘿嘿。”吴数大计已成，这才开开心心揭开了自己的鳕鱼汉堡。 至此，双方已进入备战阶段。 欧星灼悄声道：“你对林逾静很感兴趣？” 吴数难以理解地回问道：“这么可爱的女生，你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欧星灼坚决如铁。 “一点也不？” “一点也不。” “说实话，没事的。”吴数柔声劝道，“对可爱的向往是人类的本能，你没必要这样。” “就是实话，我最讨厌的就是可爱的女生。”欧星灼眼里带刀，寸土不让。 “那我们谈谈你擦鞋的事情吧……” “……” 另一边，李峥也在全力备战。 虽然胜负结果并不会影响到自己。 但他很不希望林逾静进群。 在了解吴数这个人之前他是希望的，但现在是不希望的。 这个女人一直在用冷艳脸和大姐姐的关心迷惑众人，实际上，比想像中的还要腹黑和变态。 斗不过她的，林逾静一定斗不过她的。 就这么进群，不是羊入虎口么？ “你啊你，不就上次小赢了一把，怎么还上瘾了？”李峥咬牙切齿地说道，“就算赢，你也只是赢了张小可那一流人物，你也不看看这次的对手是谁，久赌必输啊……” “上次是赌，但这次不是。”林逾静飞速狂吸着辣翅，嘟嘟唔唔说道，“这次是真本事，物理真本事，还是我最擅长的方向，不可能输的。” “你根本不懂吴数……”李峥恨不得敲开脑袋，让林逾静看看吴数那高达48点的学运，即便李峥很努力的吸了，却也只能学到19点。 作为参照，史洋是27，徐悠悠是39。 39就已经强到诺贝尔奖了…… 李峥不说则已。 这一说之下，林逾静忽然换了副神色，整个人都沉了下来。 也冷了下来。 “你根本不懂我。”林逾静冷冷说道。 李峥未及反应，眼前忽然炸裂—— 【检测到学运。】 【林逾静：150】 【学习上限：0。】 【无法学习……】 【无法学习……】 李峥瞬间停止呼吸，嘴巴渐渐拉长。 出现了…… 林逾静的学运…… 竟然在这种时候出现了…… 150…… 无法学习…… 这当然不是Queen了…… 是God。 PhysicsGod…… 这到底是什么…… 她脑子里到底是什么？ 李峥很克制，很克制，才没有当场匍匐在林逾静脚下膜拜。 可很快，他又不甘起来。 你妈的，这么多…… 却又得不到…… 一定有办法的。 不管是什么方式。 早晚要把你吸干净！ “还有5分钟。” 吴数的提示打断了李峥的远期计划。 她晃着手表笑道：“还有什么想说的，或者不明白的地方么？” 李峥眼一眯，嘴角一扬。 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是我错了，不该小看林逾静的。 “呵，我的低调，不是你装哔的资本。”李峥轻轻吹了口刘海，抬眉笑道，“Queen，别低头，皇冠会掉。” 吴数闻言。 瞬间崩溃。 “你……哈哈……你……哈哈哈哈……你怎么这种时候……哈哈哈哈！太卑鄙了哈哈哈！” 遇到连环计怎么办？ 将计就计！ 我李峥又何尝不是一名策士？ 224 硬核代入感 18点30分整。 就在影院旁边的麦当劳，新老两代物竞狂人，同时提笔。 神王争霸之太空竞赛，正式开始。 虽然这不是什么正式竞赛，甚至连卷子和规则都没有。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战况的激烈程度。 对于真正的物理狂人来说，这样的巅峰切磋，甚至远比功利性的竞赛要热血沸腾。 在这种没有卷子，也没有规则的情况下，正常人连要比什么、算什么都无从下手。 但他们知道，根本无需一言一语，他们都知道。 那就是谱写真正的《流浪星球计划》！ 对普通影迷而言，《流浪星球》是足够过瘾的，但其中有些物理词汇难免半懂不懂。 对科幻爱好者而言，《流浪星球》是尽兴的，每一个与太空相关的概念和镜头，都让他们兴奋不已。 对硬核物理大佬而言，在尽兴的同时，却又是遗憾的。 只因电影中的物理学部分，太模糊了，太宽泛了。 地球如何停止自转？如何离开原有轨道？引力弹弓又是如何计划的？ 这些最有趣的细节通通没有。 明明，整部电影里，科学家，尤其是物理学家是至关重要的角色。 但却一个都没有露面。 不仅如此，在电影里，工程师、程序员、军人，甚至是司机，全部都是英雄发挥。 唯独科学家，连张脸都没有。 好像就是一帮只会说“哎呀没戏的”，“等死吧诸位”的废物。 不够意思，太不够意思了。 这种灾难片式的救火翻盘自然有不错的观赏性。 但对真正的硬核大佬来说，他们更愿意见到科学家们争论与演算的过程。 而这些过程通通都被一个叫做“莫斯”的逼给一笔带过了。 不爽，不痛快。 要用自己掌握的物理学知识，将这一切补完。 这才算完整的观影！ 这就是他们的卷子，一张要填写上整个《流浪星球计划》的白纸。 规则同样也无需多言。 谁的计划更准确、细致，更具备可实施性，谁就胜出。 谁若是犯了错误，多一个0少一个0之类的，那就意味着计划失败，人类毁灭。 此时此刻，他们早已突破了单纯的演算。 而是化身末日科学家，为人类的存亡贡献出自己的全部智慧。 这他娘的才叫代入感。 当然，再莽的人，也不会就这么提笔开算，总要先讨论出一个宽泛的框架。 两张桌子，每张两个人，两队末日科学家，开始了无情的讨论。 100%认真的林逾静，整个人的气质都产生了可观的变化。 “我知道你也很想算，但这次，让我来可以么？”林逾静凝视着李峥点头道，“就这次，当我的助理。” 对物理爱好者来说，这是个过分的要求。 但对于比赛来说，这却是合情合理的。 整个计划、计算过程，有大量的“助手”类工作。 文案起草，过程串联，收集资料，验算等等。 这些工作，如果两个人分头做，效率低下，且会杂乱不堪。 一主一辅，方才能发挥最强大脑，完成1+1gt;2的伟业。 换成其他任何人，李峥大概都不会甘愿担当辅助的。 但林逾静……谁让她竞赛模拟分更高呢。 “我知道了。”李峥点头应道，“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工具人。” “谢谢。”林逾静面色凝重，不喜也不悲，好似真的成为了末日科学家一般，不再有丝毫人类的感情，化身为一台理智的机器。 很短暂地思索过后，林教授开始了她的安排。 “下面，我给出我们列计划的计划。” “我的工作，就是列出每个物理过程的算式。” “用Ms、Me等缩写分别表示太阳和地球的质量。” “你负责搜索并代入具体数值，给出算式结果。” “我再根据你给出的结果，反馈出合理的计划参数。” “如停止地球自转，需要赤道上的每个发动机提供多少功率。” “我会抢速度，不会等你，优先列出所有算式后，再回头补充你的工作。” “你不必太强求速度，务必追求稳定性，即便我的算式再完美，你的参数代入计算只要有一点失误，结局也是死亡。” “我进门的时候看到，这个麦当劳的关门时间是11点。” “我们默认那就是最后的死线，最晚在10点30分起草计划文案。” “就是这样，你可以么？” “可以，完全理解。”李峥应声的同时，打开手机，开始搜索并记录会用到的常规物理量。 虽然没有多余的废话，但他依然对林逾静的统筹能力赞叹不已。 双人双轨运作，优先级明确，内部动态反馈。 首席科学家如此。 助理李峥，也要开始燃烧了。 …… 另一边，吴数和欧星灼则采用了另一种分工模式。 《流浪星球计划》分为五步。 1：用发动机停止地球自转。（刹车时代） 2：全功率开启发动机，使地球达到逃逸速度，飞出太阳系。（逃逸时代） 3：持续加速，光年外的比邻星。（加速流浪时代） 4：减速，并使地球重新自转。（减速流浪时代） 5：泊入目标恒星轨道，成为它的卫星。（新太阳时代） 其中，第1、2两部分是最难计算的，包括引力弹弓，洛希极限等问题。 第3、4两步是最简单的，只要掌握距离和时间，完全就是一道初中物理题。 第5步的难度中等，大约相当于高中物理水平，学过万有引力和圆周运动就可以搞定。 因此，1、2两步由吴数负责，欧星灼负责后面3步，最后拼接在一起，完成整个计划。 分配完毕后，吴数晃了晃头，深吸一口气，看着对面桌前已经开工的李峥和林逾静，神色逐渐变得炽热。 “好了，好了……有必要这么认真么……”欧星灼惊道，“你这个完全是IPho的状态了吧……” “难得碰到这样的对手，不想征服么？”吴数活动着五指，颇具仪式感地拾起了签字笔，“之前化竞随便玩的，输就输了。这次，该让他们樱湖知道，什么叫仁大附，什么叫学姐了。” “既然你这么坚持。”欧星灼轻笑着抬了抬眼镜，“那我也偶尔认真一下吧，我多少是个数竞集训队成员，这种程度的计算，心算足矣。” “少废话，给我老老实实笔算。” “那……那好吧……” …… 两队人不再有任何废话，起始即是满功率。 草稿纸和几何图一张接一张，像是印出来的一样。 恐怕真正的科学家，也到不了这种疯狂程度。 这若是在科研实验室，或者大学教室，可能还没这么疯狂。 问题在于，这里只是一间普通的麦当劳。 无论是吃饭的路人，还是清洁工，都完全被震惊到了，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这两桌子人。 确实，有些学生，会来麦当劳自习，或者做作业。 但这两队人，根本不是在做题。 是在杀题！ 即便是普通人，也能体会到他们顶级学霸的气场。 平日，如果有学生占着餐桌学习，虽然没人会说，但心里大抵会有些意见。 但此时，没人有意见，也没人敢打扰。 就远远地看着这一道风景，这顿饭就没白吃。 “乐乐……你看，这就是真正学习好的人……” “我感受到了，这是用生命在做题，用灵魂在做题……” “我就一个问题，他们为什么都长的那么好看？” “这就是天朝高中生么……还好我是十年前高考的……” 有趣的是，在场的不止有路人。 因为离电影院很近，散场又正好是饭点的关系，不少流浪星球的影迷，也正巧在这里。 偶尔听一句他们的对话，扫一眼草稿纸上的公式，这很容易就吸引了他们的关注。 正所谓，高手在民间。 第一天抢来看IMAX场的，必然有高手，且不止一个。 与大多数叹为观止的路人不同，有那么三五位高手，竟是不畏这浓烈的学气，放下了手中的餐食，凑入了这个学霸的领域。 其中，一位身着普通夹克的瘦高中年大叔凑得最近。 与普通的中年大叔相比，他的大偏分有些过于长了，大厚塑料框的眼镜款式也过于古老，不怎么修整的胡子更是尽显嚣张。 虽然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邋遢，却又很单纯，像是90年代初照片里知识分子的样子。 在他身后，是几名二十来岁的男女青年，一看就是学习很好的那类。 大叔倒也没凑得太近，差不多的距离，抬起眼镜大概看清他们草稿纸上的内容后，只玩味一笑—— “还可以。” 话罢，他便回身返回自己桌前，拿起汉堡啃了起来，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 另外那几名青年却没急着回去，颇有兴致地讨论起来。 “解老师说他们还可以……” “那至少是国决水平了吧？” “不一定，至少集训队水平。” “这么一说……看首场电影的，还真就985起步……” “别说，他们算的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走走，再凑近一点……我都想加入了……” “你说你一个当年的集训队大佬，跟高中生叫什么劲。” “哈哈，当年干物竞可比读大学爽多了，看他们这么干，谁还不想回味一下呢？” 于是，几个男生又凑近了一些。 仅有的那名女生，则对他们的比拼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反而对大叔更有兴趣一些，三两步回到座位，凑向前去。 “解老师，他们好像在比赛，要把流浪星球计划自己写一遍。” 大叔索然无味地嚼着汉堡：“我知道。” “高中生能行么？” “能。” “轨道部分会有难点吗？” “难么？”大叔随口道，“开普勒定律，微积分，高中生都会的吧？反正我那会儿都会。” “……”女生咽了口吐沫问道，“那您能看出哪组更厉害么？” “头发长的那边。”大叔随意瞥了一眼，“他们表面上算的更慢，但条理性和感觉更好，高中生就有这样的默契度，平常指定没少腻味。” “可感觉短头发女生那边更稳吧？” “稳是稳，但不够极端，而且没有美感。” “美感？” “行了，你水平不够。”大叔随意抬手道，“去实验室里泡几年再跟我聊吧。” “……”女生瞬间气馁。 但还不至于气愤。 大叔只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擦了擦嘴道：“叫他们赶紧回来吃吧，我要走了，除非你们想自己坐车回去。” “哦……”女生无奈一叹，三两步凑到队伍后面，“解老师要走了，想搭车的快回来吃。” “嘘！” “很有意思……” “这妹妹疯了，她在拿地球去赌！” “快，让解老师也来看看吧……” 其中一位青年，忍不住音量大了一些，像是在提醒李峥一样说道：“1-18算式，可以再简练一下，和1-13联立……” “！”李峥突然撂笔回头，怒视过来，“观题不语真君子。” “……”青年一愣，忙抬手道，“对不住……不说了……” 李峥这才提笔回身，接过林逾静的最新草稿纸开始演算。 这几位青年也不好再多说，可看得又实在是技痒。 最终实在忍无可忍，派了一个人出去买文具，其余人也云集回桌前商讨起来。 “她疯了……把太阳也当工具用……” “背景设定里，太阳本来就在膨胀，时间非常紧迫，地球会烧烂的吧？” “可如果成功了，流浪时间可以缩短1000年。” “还需要计算，更多的计算。” “纸呢？笔呢？快点！” “先别说纸笔了……解老师呢？” 几人四望一番，也不见大叔的身影，也只有叹息了。 “以为解老师会对这个有兴趣的……” “想多了，这太小儿科了吧？” “解老师应该在看电影的同时，脑子里就算过了。” “他最后说电影里好几个物理量算错了……如果是制片方失误的话无所谓，如果是成心给出错误参数的话……那未来基础教育就太悲哀了，联合国科学家就是一帮小学生，这就是依赖AI的下场，这一切都是莫斯的阴谋，让人类变成弱智……时机成熟再自己飞走。” “原来还可以这么解读的……” “那点燃木星那里，解老师觉得可行么？” “他没说，他就说拍这么一个电影不容易，给编剧一条活路吧。” “靠，考试通过率那么低，这方面倒是一点也不严格。” 正说着，购物工具人气喘吁吁冲了进来。 “纸笔来了。” “搞起搞起！” “咱怎么也不能输高中生啊。” “保不齐就是将来的学弟学妹，得露一手。” “短发的那个我的。” “滚，我的。” “长头发的没人要？” “不敢……” “不敢……” “她的算式太霸道了，惹不起……” “怕是只有那位皮衣老弟能顶住了。” 225 万物皆可过家家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李峥和林逾静渐渐忘记了这是一场比赛。 当他们把数字代入算式的时候，好像真的成为了末日科学家。 只是，这个过程远没有他们想像的顺利。 每一次演算，等待他们的都是一个冰冷的结果。 整个过程中，林逾静试着将地球捏扁、切开，改变它的轨道，甚至让它与太阳擦肩而过。 但都不行，都不行。 不要说什么逃逸与流浪，就连停止公转这一步都迈不开腿。 就好比有一道物理题，让一个气球用自己撒气的方式加速，并用200年的时间冲出太阳系，问你它每秒钟需要撒多少气。 如果只是应试考题，当然可以用硬算的方法给出一个结果。 但现在，李峥和林逾静已经完全代入了科学家的身份，他们要考虑这个气球有多大，外表有多薄，能承受怎样的压强与温度，它就算把气全撒了，能达到预想的速度么？ 全盘皆否。 即便电影中设定的“重聚变技术”成立，答案依然是否。 八点左右，林逾静红着眼眶，放下了笔。 “地球……死了……死了……” 助手李峥，全程演算，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一个多小时以来，林逾静已经不是末日科学家了，而是变态科学家。 她做出了各种极端的设想，只为将地球送出太阳系，加速至光速的千分之五。 她像是一个绝望的外科医生，为地球扣上了呼吸机，加了心脏起搏，体外循环，输血、开刀…… 但依然无法挽救。 虽然……眼前的这些计算连游戏都算不上，只是一个空想的灾难。 但李峥看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林逾静，还是有些心疼。 “要不要代入到这种程度……”李峥自己也擦了把眼睛，“既然如此，就用科幻的方式硬算吧，忘记齐奥尔科夫斯基公式，忘记推进比，忘记地壳的厚度和地幔的承受极限，就拿它当一道空想的物理题来做吧。” 林逾静好像一个字也没听到，只默默垂着头，“地球……死了……” “你别这样……你难受我也跟着难受。”李峥咬牙死撑着说道，“反正还有时间，我们随便做点什么……” “还有什么值得做的？” “比如……” 李峥极尽想像，把一些小小的设想传达给了林逾静。 在李峥绘声绘色的描述下，林逾静的神色逐渐缓解，最后竟然吱吱笑了起来，还反馈了自己的想法。 二人就此把之前的一小沓草稿纸往旁边一扔，展开了全新的企划。 …… 再一转眼，麦当劳的灯已关了一半。 值班经理委屈地站在中间的过道上：“几位同学……我们真的要下班了……咱们换个场子好不好？地球存亡这么严肃的事情，也不适合在我们店里做啊……” 各路人一抬头，才发现已经快11点半了。 “要不就到这儿吧？”吴数笔一撂，吹了口刘海儿望向对面。 却见李峥和林逾静，像是过家家一样，满脸其乐融融，同时点了点头，毫无末日科学家的悲壮。 吴数咽了口吐沫，拍了拍为文案收尾的欧星灼：“他们这是什么境界……我看不清……” 欧星灼合上本子一抬头，也是吓得唔了一声：“这难道是……” “什么？” “你知道，之前菁华有个物竞培训班，群里的祁英男去了，他说李峥和林逾静在组队实验的时候，会进入一种过家家状态……表面看起来很幼稚……但强的恐怖，就连菁华的教授都录下来准备当视频教材用的。” 吴数惊道：“我想起来了……这就是他们说的，男女同修的《玉女心经》？” “是了，物竞顶级功法。” 正说着，那几位大学生也抱着自己的计划凑了过来，为首的眼睛寸头男笑道：“打扰一下，我们都是蓟大物理系大二的在读学生，看了你们的计算很有意思，方不方便让我们也掺一手？” 欧星灼吴数闻言连忙起身。 “学长好。” “失敬，失敬。” 寸头男惊道：“你们已经保送了？” “去年的事了。” “侥幸，侥幸。” “那怪不得……”寸头男与几名同学这便上前一一握手，“你们应该都是竞赛生吧？敢问一下成绩？” 二人同时面露难色。 倒不是不想说。 主要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寸头男只道是他们紧张了，笑呵呵地回身介绍道：“没事的，将来都是同学，我是国金，这两位是国银，这呆逼是省一。” 眼见学长们如此敞亮，吴数和欧星灼也不好再憋着了，交换过眼神后，他们决定相互介绍。 首先，吴数抬臂指向欧星灼：“这位是信息竞赛集训队成员，数学省一，物理国银，化学国金，生物国银。” 接着是欧星灼介绍吴数：“这位是IPho金牌，化学国金，数学国金，生物国银，信息没参赛。” 一行四位学长呆滞许久后，最前面的寸头男挠了挠头：“啊，我……我还喜欢……跑步……” “那你应该跟这位有共同爱好。”吴数接茬介绍，“这位是市中学生110米栏和400米跑的冠军。” “好了，好了……”寸头男终于扛不住了，抱着计划上前道，“我们对一对数据吧。” “可以，不过……”吴数转望李峥和林逾静，二人依然笑盈盈地对着纸张涂涂写写，好像是过家家在画画一样，“我们其实在和他们比赛……” “哈，那正好嘛。”寸头男笑道，“只要你们不嫌我们水平低，我们给你们当裁判好了。” 欧星灼忙道：“岂敢岂敢，那就辛苦学长了。” “好说。”寸头男一口答应后，又望向了李峥和林逾静，“多问一句，这二位又是什么来路？” 吴数解释道：“他们今年才准备参加物竞，还没考呢。” 欧星灼补充道：“就是拿了个化竞全国第一而已。” “……” 寸头男回头与同学们惺惺对视。 突然觉得，蓟大本科很不值钱的样子…… …… 在跟值班经理保证午夜12点前搞定后，四名蓟大物理系大佬收上了双方的计划，认认真真品读起来，并用“吴”与“林”作为两队计划的代称。 首先审视的，是拿起来更薄一些的“吴”计划。 这份计划，可谓是完全尊重了电影的设定，力求精准细致，从环日加速到脱轨，再到引力弹弓，每个步骤都给出了详细的计算和图示，如果不是没法在这里调取太阳系的行星轨道图，怕是能当真的用了。 他们的计算结果，也与物理系大佬们的计划基本吻合，就是轨道设计上有些出入，无伤大雅。 之后的加速、减速与泊入，也是异常稳健。 如果这是一道超级竞赛题的话，基本是可以拿满分了。 “不愧是IPho大佬。”寸头男放下计划，意犹未尽，“你们两个人的成果，基本赶上我们四个人的工作量了。” 另一位学长则叹道：“哎，解老师在就好了，让他给评一评。” “着什么急，等吴数和星灼入校不就遇到了么。” “话是这么说，但解老师肯定能看出比我们多的东西，他可是20年前的世界第一，纯靠自己野路子闯出来的，啥培训都没有。” 不仅是吴数和欧星灼，李峥和林逾静也越听越玄乎。 还真是人外有人，神外有神。 蓟大，无疑就是将最强者集结在一起的超级神域了。 寸头男说道最后，干脆拿起计划问道：“那个，这个能不能先给我，我回头给解老师看看，也算是提前认识一下新生？” 吴数和欧星灼当即就应了。 “不过，比赛还是要继续的，哈哈。”寸头男说着，拿过来了李峥和林逾静的计划，与包括吴数和欧星灼在内的其他人一起品读。 然而刚看到开头第一段，他们就傻眼了。 【在现有理论框架下，流浪星球计划，是注定失败的计划。】 【即便拥有核聚变技术，并将地球的全部海洋与地壳转化为能量，依然不足以达到光速的千分之五。】 【与此同时，聚变发动机产生的能量，将在地球被太阳吞噬之前，将地球化为火海。】 【以下是我们的初步计算，以证明原流浪星球计划的每一步，都将毁灭地球不止一次。】 接下来的内容，基本就是地球死亡的100种方式了。 品读片刻后，寸头男第一个抬起了头：“二位……这些情况我们也知道，只有假定这一切能成立，我们才有理由做下去。你看吴数和星灼，他们不就改写了发动机推力，以求达到目标速度么。” “是，我们也算出了那个数字。”李峥点头道，“可如果是那个数字的话，要不了多久，整个地表就都没了，把整个地球烧了都不够用的。” 林逾静接着说道：“在我们的设想里，只有找太阳借能量才有可能实现流浪星球，需要类似于戴森球那样的科技。” “到这一步，就已经没有实际意义了。”李峥摇头道，“所以，我们在否定了5个方案后，进入了过家家……哦不，开启了享受余生计划。” 林逾静甜甜笑道：“简单而言，就是把太阳系里没去的地方，都去一遍，以有限的此生，遍历可触的风景。” “水星、金星都很无聊，而且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瞅一眼就好了。” “火星沙尘暴严重，但表面干冰之下可能有冰甚至水，有条件的话可以下去看看。” “木星是气态行星，很可能有个密度极高的固态内核，但反正也不敢上去。” “土星就有意思了，终日都是风暴和钻石雨，虽然也不敢上去，但应该能近距离看一眼星环吧？” “……” “当然以上只是想着玩的，纯粹是为了开心。” “正经的计划在最后面，根据地球可聚变物质的总质量，我们设计了一艘极限飞船，可以搭载30万人完成2500年的旅行，相当于一个微型的流浪地球了。” “接下来的上百代人，还需要研究出足够的理论，才有机会在比邻星附近重建一个可持续的家园。”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足足5分钟。 再看他们的计划，竟然是以图片为主的。 火星的沟壑，金星的星环、木星的风暴等等…… 还有一艘手绘的环状宇宙飞船，有生态区、海洋区、科研区之类的划分，与其说是严肃的计划，倒不如说真是在过家家…… 努力品读的寸头男一行，作为顶尖的物理系学生，本来是想讽刺一下的。 但越往后看，就越说不出话来。 肚子里逐渐泛出酸水儿。 你妈的…… 严肃点啊…… 你们丫是末日科学家还是末日偶像剧啊？！ 吴数和欧星灼也是哭笑不得。 这感觉，就像是他俩磨刀霍霍，苦练十载，只为决战。 结果人家对面俩人，还没碰面，就比翼双飞云游天下去了。 几名物理系“阅卷者”讨论片刻后，寸头男抬了抬眼镜说道：“我们的意见是，电影的设定，就是我们这道题的公理，你无须管公理是否成立，只要在它的基础上推导就是了。你俩这样推翻了公理，然后跑题跑到火星去……这样的话……我们只能判吴数、星灼赢了，” “判吧。”李峥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林逾静也随即拿起了手机：“我下QQ。” 吴数、欧星灼对视一番后，各自摇了摇头。 欧星灼叹道：“既然连公理都立不住，又何苦求解呢。” “算了。”吴数道，“没意思了，彻底没意思了，进龙珠群就免了，不过……” 吴数说着，嘴角一扬，往前一窜，冲着林逾静的脸蛋就揉了一把。 “你干什么！” 李峥匆匆护驾，但为时已晚，只剩下了呆滞捂脸的林逾静。 吴数已然抽身，抓握着右手放肆大笑：“哈哈，今晚不亏！” “唔……”林逾静捂着脸蛋，此时才炸起毛来，“你……你……你给我等着！” “随时恭候~”吴数挑眉笑道，“蓟大物理系见。” “唔唔唔……”林逾静不甘低吟，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李峥也才意识到。 这他娘的真实一物降一物啊。 林逾静你也有今天！ 另一边，几位学长也趁机收走了李峥和林逾静的计划，理由还是要给解老师看看。 大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寸头眼镜男还是忍不住问道：“道理我都懂……但是你们两个，未免有些……太小资了，就算真的完全代入末日科学家，再怎么说也不该搞什么太阳系旅游吧？” “是的，可在这张纸上，我们也只能这样了。”李峥整理着书包叹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们大概会一头扎进实验室，燃烧每一分每一秒，去接近物理学的突破吧。” 林逾静跟着点头：“没有突破，地球一定会死的……反过来说，只有突破，才有希望。” “所以啊，不想等到那一天再挣扎。”李峥背上书包转望几位学长，“为了将来不至于绝望，为了反抗突如其来的灭亡，为了探究更深层的规律，这不正是我们选择物理的原因么？” 话罢，二人讨论着环形飞船的愿景慢慢悠悠朝外走去。 “卧艹……我被高中生教育了？”寸头男呆站原地道，“他俩……到底是什么程度？” “朋友。”欧星灼凑过来冷笑道，“几个月后，你应该可以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他们。” “这……狂过头了吧……”寸头男咽了口吐沫，“你们几个是仁大附的吧？” “我们是，他们不是。” “那他们是什么学校的？” “到时候看电视就知道了。” “……” 226 传说中的存在 几人拜别了学长们，走出麦当劳的时候，已是午夜。 虽然街上满是张灯结彩，此时却也人烟稀少。 在模拟了流浪星球计划后，此时再抬头望向那些星星，感觉就像是一个个遥远的希望，遥远到绝望，但依然是希望。 对大多数人而言，大概只在很少的情况下才会思考这些事，更多的时候，都在去努力成为令人羡慕的、令人钦佩的、重要的人。 但至少这四个人，还在仰望星空。 他们比谁都清楚，电影固然美好，但流浪星球计划只是徒劳。 当那一切真实发生的时候，不会有奇迹，不会有英雄，木星无法被点燃，甚至连推动地球靠近木星都做不到。 能让地球避免死亡的路只有一条—— 科学。 在灾难发生前，储备足够的科学理论，才是唯一的路。 这需要一代代人的努力，而非几个超级英雄临场打鸡血。 属于科幻迷的电影，早已散场。 属于他们的征途，才刚刚起步。 欧星灼呆呆抬着头叹道：“话说……我们这代人也没戏的吧？” “呵。”李峥轻笑道，“又一个悲观主义者。” “又？” “林逾静觉得这辈子连再次登月都看不到，所以只想进天文专业看星星。” “这个选择挺对的啊，已经比很多天才都要强了。”欧星灼苦叹道，“宇神你们知道么？” 李峥和林逾静齐齐摇头。 神太多，记不过来。 吴数舒了口气介绍道：“我们学校的一个传奇，比我们早几届，高一就拿了IPho冠军，没多久就去了普林斯顿。” 李峥叹道：“神还真是多啊……” “对，神其实每年都有，经常还不止一个，在我国的这个人口基数和基础教育体系下，这类神级人物甚至都可以说是成百上千的。”欧星灼苦笑道，“只是，过不了几年就销声匿迹了……” “所以宇神后来怎么了？”吴数问道。 “他去华尔街了，一家对冲基金公司。”欧星灼面无表情地说道，“名字我忘了，反正也不重要，就是那种随随便便能给你几百万美元年薪的公司吧。” “这样啊……”吴数只是淡然一叹，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 李峥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 林逾静干脆连想都没想，还在抬头看星星。 这种事，确实说不出什么来。 全国最顶级的大脑，选择去最富有的国家，得到一份收益最高的工作，这个流程非常合理，无可争议。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家才无话可说。 尤其是于李峥而言，总不能用自己的价值观，把那些神全都绑架了吧？ 沉寂的气氛中，挑起话题的欧星灼又耍起了憨憨。 “我听过一个真实的故事……就是有一个学长，去一个华尔街公司面试，自我介绍的时候说，‘我是全国数学竞赛银牌’，然后面试官就回过头随便指了几个人说，那两个是金牌，那三个是集训队的，其余都是IMO金牌，哈哈……哈哈……” 吴数还勉强配合笑一下，李峥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林逾静看星星ing。 “我不管……”李峥沉沉摇头，“反正我不走，你们几个，谁走我就跟谁绝交。” 欧星灼笑呵呵地捶了下李峥：“不要说这么绝，我以后不谈这些事就是了。” “该绝的就得绝。”李峥瞪眼点头道，“对，我就价值观绑架了，走就是合不来，合不来就绝交。” “那要是留学一圈又回来了呢？”吴数笑问道。 “这种情况……到时候再考虑复合吧。”李峥傻兮兮摆了摆手，“这种情况也要分开讨论，一种是想留下人家却不让你留下，一种是学习好了回来建设祖国，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您这交友标准比政审还严格。”吴数笑着伸了个懒腰，“行了，都回家吧，下次见面可能就是在大学里了。” “等等……”李峥皱眉苦思，“我记得今天本来是要指导我物竞的吧？要不我们再单约一天？” 听闻此言，林逾静也不看星星了，欧星灼也不说笑话了，齐齐瞪向二人。 “哈哈。”吴数大笑摆手，“别跟我这儿装了，你根本不需要我辅导，该聊的化学集训的时候都聊过了，走你自己的路去吧。” 李峥也只有笑呵呵应了。 是啊，该吸的学运都吸了。 眼见要散，欧星灼略显急切地问道：“这点儿也没地铁了，你俩打车？” “嗯。”林逾静点头过后，拿起手机摆弄起来。 李峥却是眼儿一瞪，发现了什么：“你俩呢？” 欧星灼立刻紧张起来：“我俩……坐车吧。” “坐什么车？”李峥追问道。 “坐……轿车……” “保时捷轿车？” “嗯……” “能坐几个人？” “艹……”欧星灼捂头骂道，“你每次蹭车的时候咋都这么机灵……” 蹭欧星灼的车，是不需要理由的，谁让他非要开车出来装逼呢。 按照路线来说，本该先送吴数的，但欧星灼坚决要求要先送学弟学妹，最后送吴数。 李峥也是很感动，明明那么不想被蹭车，到头来还是很关爱后生的嘛。 这个时间街上也没什么车了，车速很快，十几分钟便开到了林逾静家院子前。 与欧星灼吴数道别后，二人慢悠悠走进了院子。 出了麦当劳后，林逾静基本就没再说话，一直到走进小区都没说。 眼见就要到楼道门口了，她才突然开口：“真到那一天，你真的会一头扎进实验室拼命研究么？” “啥？”李峥想了很久才说道，“这不是上上上上个话题么？” “嗯，我还停在那里。” 李峥没想到，林逾静原来一直在想那句话。 当时在麦当劳里，物理系学长质疑“太阳系旅行过家家”是不是太小资了，自己送上的这个回答。 “应该……会吧……”李峥思索道，“我效率很高的，搞不好能突破。” “那太阳系旅行呢？”林逾静背着身子问道。 “也可以搞。不过真到末日情境，想着玩可以，真来还是不太合适，跟个童话似的。” “可你不觉得，这个童话才是最接近我们的现实么？”林逾静抬头道，“只有在写这段童话的时候，我才能感受到真实的质感。” “我靠……你认真了……”李峥咽了口吐沫，“真要搞？” “……算了。”林逾静叹了口气，抬着手走向楼道口，“还是当它是个童话吧。” 李峥顿了片刻，看着林逾静失落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脑袋一热追了上去，一把拉住林逾静，“搞，必须搞，先定个小目标，太阳系旅行。” 林逾静僵了一下，停住脚步，也没看李峥，只低着头颤声道：“谁求着你了……你算老几，口气这么大……” “嗨，有目标总比没目标瞎看星星强。” “行了……我知道了……”林逾静声音更颤了一些，“你先……松开手行不行……” “啊！” 李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拉上手了。 吓得他“嗖”地缩了回来，手足无措。 “不……我这……没注意……” “好了。”林逾静抓了把头发，背着身轻声道，“晚安。” “晚……晚安安……” 林逾静快步蹿进楼道门后，李峥才呆呆抬起了手。 话说…… 她手好凉。 回头让老李给把把脉吧。 …… 春节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李峥都进入了一种规律化的生活。 每天100多个小时的学习时间，60%分给物理，30%分给数学，语文、生物各占5%。 化学，上大学之前他大概再也不会碰了。 英语在阅读外文资料的时候就可以巩固。 信息编程偶尔来一下子，完善一下学习系统，也算是一种调剂。 与此同时，对徐梦溪、张小可和江青华的学习辅导也没落下。 作为中学老师，再强也不可能通悉每个学生，每个知识点的掌握情况。 但老程序员·究极题库·李峥，完美做到了这一切，并且总能反馈出个性化的习题。 他的学习指导就像是在打补丁，一层层往外打，永远只针对现阶段的短板，时间越久，打的越多越厚，也就越趋于完美。 在一次次学习小组的活动中，短暂的寒假像水一样过去了。 因为整个假期都在学习，李峥对于开学也就没了太多的感觉，节奏不变，该看书看书，该画画画画。 与此同时，龙珠群里的物理江湖，已是愈演愈烈。 培训班成为了主旋律，哪里有名师培训，立刻传开，而后一窝蜂报名。 李峥和林逾静自然早就渡过了那个阶段，此时的他们，甚至连陶菲菲的办公室都很少去了，而是在放学后，直接拿着钥匙去学校的物理实验室。 要说刘晓东，也确实是个干事儿的人。 虽然天时、地利、人和、运气好，他都占了，但总还有发挥空间。 他硬是在寒假期间，斥巨资（20万），全面升级了学校的物理实验室，用钞能力，打造了一个堪比物竞决赛环境的实验台。 毫无疑问，这完全就是为李峥和林逾静单独打造的。 别人就算想用，也看不懂，插不上手。 有了这间实验室，李峥和林逾静也再不需要任何培训班。 只要他们想，可以一天泡十几个小时过家家。 不过那样的话，实验耗材经费怕是够刘晓东吃一壶了。 此外，刘晓东还真的挖来了一个壮年化学教师，作为代价，他放走了一位生物教师。 新老师一来，还真就在高一抓起了化竞，硬拔出了三五个有望冲击省奖的苗子。 另一边，高三进入了最后的高考冲刺阶段。 徐梦溪在新学期的第一次摸底考试中，再次蝉联第一。 这次，原第一是怎么都哭不出来了。 当然，高二年级的正课也即将讲完一轮，逐渐进入备考阶段。 张小可心无它物，体重稳固增长。 可妈妈有苦难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女孩子的体重也许比成绩更重要。 但说这些都已经太晚了，从转学进班的那一刻开始，早已覆水难收。 江青华背水一战，真就一直没再跟杜诗童见面，但每晚还是要互道晚安的，偶尔还会互相发送自己的演奏音频，再用软件合成一曲，隔空合奏。 在这样的学习节奏下，时间过的很快。 不知不觉，天已转暖。 4月的第一个周末，学校里樱树的枝头，又生出了新芽。 但李峥没有看到。 因为他正站在师大附中门前。 门上挂着大条幅。 【第36届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预赛，西市区考点】 与之前化竞不同的是。 这一次，他是穿着校服来的。 【樱湖中学】四个大字，赫然印在他的身后。 头发，也剪成了翘立的性感短寸。 外加长期健身。 他现在是个当之无愧的校服猛男了。 而且学习一定很好的那种。 他面露轻笑，杵校门正中，负手而立，不怒自威。 这次，还有谁敢瞧不起我李峥？ 这话还没问出来，就被人杵了下后腰。 “你站岗呢？！”林逾静鄙夷地上下打量起来，“也没规定穿校服啊。” “你不懂。”李峥揉着腰子冷笑道，“我失去的，一定会夺回来。” “？？？” “你看。”李峥眯眼扫视着周围入场的竞赛生们，“你看他们的眼神，全部都是敬畏。可你知道，上一次化竞，他们是怎么看我的么？” “那你继续吓唬人吧……我进考场了……”林逾静看着准考证道，“我在13考场。” 李峥也赶紧看了眼自己的：“我在7考场。” “那下礼拜见吧。”林逾静就此摆了摆手，崩颠儿地往里走去。 “哎呀急什么嘛，最后再进去就好了。”李峥也不装了，赶紧收拾收拾追了上去，拍着书包说道，“这种预赛咱们用脚都能通过的，不如打会儿篮球。” “你还真带了……” “走走走，投几个篮去。” “……那，我绑一下头发。” 于是。 接下来入场的竞赛生们，都一边眼睁睁的看着这打篮球的二位，一边非常迷惑地走向教学楼。 尤其是一对大小眼镜男，看的是最入神的。 “那俩人干嘛的？” “我看带着书包呢，应该是来考试的吧。” “这像是要考试的人吗？那呆逼男的我就不说了，这姑娘……凭什么也打这么好？” “等等……那逼校服上好像写着樱湖……” “难道？！” “传说中的……” 二人正聊着，突然，一个声音冰冷冷地出现在他们身后。 “对，就是他们。”祁英男冷眼望向篮球场，“樱湖双煞，又来这里害人了。” 旁边，段佩佩也只轻叹一声：“劝你们最好少看，成绩一定会受影响的。” “啊，你这么一说。”祁英男连忙收回目光，揉了揉眼睛，“不该看的，艹……” 此时，大眼镜儿才想起来问道：“这位大佬……看你校服是四中的吧，我就问一句，这樱湖双煞，真有传说中那么神？” 小眼镜儿跟着问道：“真拒了菁华的合同？放眼天下，敌手只有对方？” “嗯……”祁英男想了想说道，“如果这是你们能想像到的最夸张的境界，那我告诉你们，再提一个境界就差不多了。” “唔艹……” “还没出山就全国无敌？” 祁英男摇头一笑：“全国我不知道，但蓟京，他们应该是有敌手的。” “哦？” “难道说……仁兄你？” “哼哼。”祁英男嘴角一扬，“我他妈的，还差的远呢。” “……” “……那还有谁？” “能击败传说的，只有另一个传说。”祁英男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拂袖而去。 “好了，别理他。”段佩佩连忙解释道，“他们群里瞎玩，玩傻了，你们别受影响啊，再见。” 话罢，段佩佩便追了上去。 大小眼镜面面相觑。 “他哔哔那么多，你信么？” “不信。” “对，准是在装哔。” “嗯，我不信打篮球这么好的人学习还那么好。” “不管他们，咱们兄弟好好考，携手进复赛！” “必须的！什么双煞，什么神，都是虚的。” “加油！天道酬勤。” “我们可以的！” 227 奇妙的时间管理 临考前五分钟，林逾静和李峥才喘着粗气，步入各自的考场。 因为其他考生早已就位，他们也自然成为了关注的焦点。 林逾静提着笔袋，面颊微红。 李峥抱着篮球，胸肌起伏。 这气场，自然惊到了预赛众人。 临考之前都抓紧时间运动一番？ 这时间管理，绝了！ 说来也巧，段佩佩刚好与李峥一个考场，祁英男则与林逾静一个考场。 二人几乎同时起身迎了上去。 其实挥手打个招呼就够了。 但谁还不想装个哔呢？ 在预赛众面前，高手相认，指点物竞江山，这感觉还是不错的。 段佩佩就此快步迎上李峥，指着中排的空桌道：“你坐那里，赶紧的吧。” “哦哦，谢谢。”李峥放好篮球，信步走去。 “那个……”段佩佩追问道，“考完了要不要对一下题？” “不必了，半个多小时的事儿。”李峥淡然笑道，“再说这种题也没有对的必要。” “……” 段佩佩是尴尬，预赛众则是暗暗咬牙。 因为傲慢与轻视，阴沟里翻船的事还少么？ 翻船，翻船，给我翻！ 另一个考场，祁英男上前便要接过林逾静的书包：“逾静，你坐那边。” “唔……”林逾静却是手一缩，上下打量起来，“你是……谁来着？” “啊。”祁英男呆滞了，“我……我英男啊……菁华培训的时候……” 林逾静想了很久，才支支吾吾问道：“张英男？” “……”祁英男委屈地低下了头，“算了……你开心就好……” “王英男？” “够了，不需要用百家姓排除法啊。”祁英男坚强地问道，“要不，考完了一起对个题？” 林逾静匆匆摇头，又退了几步。 祁英男可怜巴巴地看着林逾静：“我……我不是坏人，也不是陌生人……我们一起做过实验的啊……” “唔……” …… 很快，监考老师入场，铃声响起的同时，卷子下发，预赛正式开始。 这次是蓟京物理学会自主命题，总分150，考试时间两小时。 对于真正认真准备过一年以上的竞赛生来说，预赛自然不会太难，只要平稳发挥即可晋级，名次无关紧要。 从往年的情况来看，预赛报名人数大概在5000——8000人之间。 其中800人左右能进入复赛，也就是前10%到15%。 这个数字，也基本与认真准备超过一年的学生数相吻合。 因为近些年各种竞赛培训班兴起的关系，野路子自学者的晋级难度越来越高，外加还有各大名校的竞赛班，若想像十年之前一样，纯靠天才大脑杀出来，基本已经不太可能。 但真正来考试的人，大半却还是没有这样拼命准备过的人。 没办法，物理的魅力太大了。 确实有很大一部分学生，即便没有太投入精力在物理上，平常考试却也总能拿到高分，成为学校或者班中的翘楚。 此等人才，来物竞大会打一场擂，探探自己的水平，也是一次不错的历练。 预赛题的难度对他们来说，挑战的力度也是刚刚好。 如果高考物理的难度是1。 那么预赛的难度就是2。 复赛的难度大约是20。 决赛的难度是50。 这是一个非常陡峭的曲线。 没费心费力准备过的人，自然是不知道这条曲线有多可怕。 他们在做预赛卷的时候，只是单纯地燃烧起了一股希望。 “没有想像中的难嘛……” “应该能及格。” “哼，不过比高考多几道大题罢了。” “认真起来的我，搞不好，能拿个省奖……” “呵呵，我喜欢物理，我喜欢难题……” 而就在他们刚冒出这些想法来的时候。 唰！ 一个男人如疾风般举起了手。 每一次，他这样举手，老师都会关切的走过来，然后问道。 “快去，需要纸吗？” 然而没有一次，这个男人是要去卫生间。 李峥只轻声问道：“老师，现在可以交卷了么？” “……”监考女老师瞅了眼李峥的校服，抬了抬眼镜，无奈一笑。 确实，每年都有普通学校的物理尖子，前来挑战物竞，并且毫无意外地铩羽而归。 没办法，普通学校的尖子，也不过是上一等学校中，普通中的普通。 这位樱湖小伙儿，看来也是自知做不出来，不堪折磨，想要提前离场吧。 监考老师，作为师大附中一名优秀的骨干教师，自然是要说两句的。 “别轻易放弃啊，同学。”老师鼓励道，“再加把劲，多想想，没那么难的。” “是，当然不难，所以这次比的不是分数……”李峥抬头看了眼表，极其紧张地说道，“是速度。” “啊？” “没时间解释了，到底能不能交卷？” “你要非得交……就交吧……” “谢谢老师。”李峥匆匆将卷子交给老师，而后起身收拾好文具，三两步便冲出了考场。 预赛众叹为观止，抬头看了一眼挂钟后，又不禁暗笑。 41分钟。 才考了41分钟。 开什么玩笑。 就算不动脑子只抄答案，都要抄个十几二十多分钟的。 更何况还有这么多计算和推导。 明明就是弃考么，之前还装得那么像。 可以，这逼很会装。 唯有段佩佩，紧张万分。 她非常清楚，李峥一定是有把握全对才会交卷的。 而自己，虽然也很有把握，但才做了一半。 几个月不见……李峥变得更变态了…… 两位监考老师也是摇着头拿起李峥的卷子，随便看了起来。 越看表情越不对。 全他妈写满了！ “钱老师，您是教物理的……”女老师悄声问道，“这个题答的……” “找不到任何毛病……”男老师快速翻页，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题，边看边叹，“这种人……直接去复赛就好了……他不是能不能通过的问题，是能不能满分的问题……” “啊？”女老师惊道，“他不是樱湖的么？” “樱湖的？”男老师这才一拍脑袋，“高二的？” “应该是吧……” “那就对了。”男老师惊道，“你不知道么？上学期期末统考，独揽全区前两名，还出了个物理满分……”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还不太信，觉得教委给透题了……” “现在信了吧……总不能物理学会也透题吧？” “倒也不是不可能……” “……” 李峥这边，出了教室后第一时间便要冲向楼道间，去13考场堵人。 然而他刚跑出两步，便见到一个人正坐在楼梯上，轻轻抿嘴摇头—— “渣渣~~~~” “艹！”李峥怒而捶腿，“都是我那个老师磨磨蹭蹭的，耽误了我至少15秒。” “我等三分钟了哦~~” “毛，你才刚坐下。” “那你去调监控吧~~” “无聊……”李峥叹了口气，转而问道，“打篮球？” “还打？” “师大附操场不错，再打会儿呗。” 林逾静唔唔低头：“可是我有点饿……” “嗨，这不还没到午饭点呢么，中午多吃点呗。” “吃……吃什么？” 李峥大笑：“问我干嘛，问你妈去啊。” “不打了！回家！渣渣！”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李峥还是软磨硬泡拉着林逾静打了起来。 当其他没考完的人听到操场上的篮球声，和嬉笑声。 女：“你离我远点！” 男：“贴身防守给你制造点对抗强度不香么？” 女：“不香，臭！” 男：“我臭？” 女：“臭！” 男：“你是没上过唐老师的语文课吧？” 女：“啊？那个……是唐老师？我以为江青华呢……” 男：“青华很爱干净的，小可都比他味儿大。” 女：“你还知道小可什么味儿的？” 听着这些，就很气了。 不止有一个人想举手。 老师……让他们停下吧…… 这个时间管理……我真的学不来…… 这物竞，我还怎么走下去！ …… 考试结束后，各考场老师集结在一起，将整理好的试卷封上姓名，统一装车，顺便也聊了起来。 一个男老师叹道：“我们考场有个女生40分钟就交了……还全写出来了。” 旁边的女老师只一笑：“嗨，准是林逾静了。” “啊？你怎么知道？” “樱湖这俩730多分的你不知道？李峥在我们考场，41分钟交的。” “哦，我知道了……就后来去操场打球的那对儿是吧？” “对。”女老师摇头苦笑，“对于这种程度的学生来说，谈恋爱确实反而对成绩有促进作用，就很神奇……” “话是这么说……”男老师哭叹道，“但对其他同学来说……又何尝不是一场灾难呢？” 二人说着，随着监考组长将试卷装上了车。 “今年这题是不是太简单了……”组长有些怀疑地回头问道，“咱们这儿最快的是40分钟交的对吧？不是弃考，是全答出来的对吧？” “嗯，还有一个41分钟的。”女老师答道。 “那就是题太简单了。”组长晃着手机，若有所思说道，“海甸考场，有个人33分钟就交了。” “？？？” “不可能吧，抄答案都抄不了这么快的？” “谁知道呢……”组长摇头道，“如果真是题目简单，那他们就是在比谁的解法更简洁，谁能第一眼就看穿题面。” “吕老师，这题我看了。”男老师苦笑道，“并不简单，今年本来报名的人就多，还特意提了些难度的。” 组长挥了挥手，看着驶远的面包车叹道：“那就说明，今年真的是蓟京物理的大年了。” “去年已经是大年了吧？”男老师抿嘴道，“出了一个吴数还不够大？” “不好说，今年搞不好会更大。” “天才还真就扎堆来啊……”女老师寻思道，“我们化学这边，刚出了一个ICho选手，据说是这几年最有把握夺冠的。” “好事啊，好事。”组长颇为兴奋地说道，“我们基础教育和竞赛搞了这么多年，终于要迎来人才爆炸了，这不是好事么？话说ICho是什么时候？我也让我的学生们看看。” “五一前后吧，50周年，回归布拉格，值得看的。” “好好好，咱们那个选手叫什么来着？” “史洋。” “哈哈，听这名字就是冠军相么！” …… 在李峥和林逾静的世界中，预赛这种事，当然是泛不起任何浪花的。 大约一周后，他们双双通过预赛的消息便已传来，就连陶菲菲都懒得通知他们。 倒是史洋，十分兴奋，各种宣传自己瞎做了几套题就进复赛的消息，真正的大佬物竞生自然是懒得理他的，滑铁卢没能进复赛的人，则已经开始诅咒他了。 复赛前的复习中，李峥也开始逐渐降低了物理的时间占比，转而提高数学的比重。 倒不是说物竞一定要多高的数学水平。 主要是他能学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毕竟，这会儿物理已经干到到了339的评分。 比之拿下全国冠军的化学评分，也就只相差个位数了。 再学，真就只能往研究生细分领域去了。 也不是不愿意学，说到底李峥还是想把那些知识放在下一学习阶段再搞。 在这样的氛围中，复赛几乎是接踵而至的。 4月20日，市一学校门前。 相似的场景重现了。 那个校服猛男，他又来了。 李峥负手挺立在校门前，看着【第36届物理竞赛蓟京复赛考场】的横幅，李峥不禁回想起了自己初征化竞的场景。 时光匆匆，那竟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曾经的目标是拿个奖。 渐渐变成要代表省队出战。 然后是代表国家出战。 而现在。 虽然身处竞赛考场。 但他的目标，已远在星空了—— 那就是在整个太阳系过家家。 说出来…… 嗨呀好羞耻啊。 熟悉的姿势下，熟悉的戳腰又来了。 李峥腰间一疼，慌忙躲闪开骂道：“你别老搞我这里，容易受伤的。” “不戳你难受……”林逾静恶心地看着李峥，“你脸怎么这么红，想什么呢？真就想到考试就有生理反应？这也太变态了吧？” “你什么时候这么话唠了？好好的唔不可以么！” “唔？” “对，就这样。” 正说着，一个微胖的寸头憨憨直接抱了过来。 “老子来干你了！”史洋大笑着扑到了李峥身上。 李峥嫌弃抖身：“滚滚滚，别弄脏我校服。” “哈哈！”史洋落地后，见了林逾静，又瞬间腼腆回来，“我……我后来才知道，原来你是林逾静……之前还以为是那个女生。” “？？？”林逾静难以理解地问道，“什么跟什么？” “就是我们集训的时候，有个女生来我们房间跟李峥腻味……” “！！！”李峥怒而撞了过去，“你妈的话不要乱说！！！” “让他说！！”林逾静眼疾手快拦了过来。 李峥抢先解释道：“就是那次化竞集训，张小可来探班送材料，你知道的。” “我知道。”林逾静冷眼扫向史洋，“但宿舍里……” 史洋被这冷冽一激，哆嗦了一下。 转望李峥，又被他的火焰刀眼神灼了一下。 怕不是又说错话了？ 毕竟，在这个世界，情商再高，也有比你高的。 情商再低，也有比你低的。 228 学习非常不好的样子 市一学校门前，李峥浩然正气，侃侃而谈，将那天的情况从头到尾盘了个干净。 “……那天就是这样，最后和张小可的母亲一起，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说完后，李峥依旧纹丝不动，至少表面是看不出半点慌乱的。 但旁边的史洋，已经开始倒抽凉气了。 兄弟我知道我错了。 但你也不用这么自投罗网吧！ 史洋转而望向林逾静，并且做好了偷偷溜走的准备。 然而林逾静只无情地哼了一声：“好无聊，我去考场了。” 随后，开开心心蹦颠儿着就走了。 史洋已经完全看不懂了，揪了揪李峥问道：“这就没事儿了？” “你还有脸问？”李峥怒而转身，“再也不指导你情商课了，自己撞墙去吧。” “别啊~~”史洋忙追了上去，拱着李峥的胳膊问道，“反正，你俩肯定是男女朋友对吧？这回我总不会看错了。” “抱歉，你又错了。” “啊？”史洋寻思道，“不是男女朋友的话，你那么拼命解释做什么，关她什么事？” 李峥闻言沉吟片刻，忽一瞪眼，“是啊，我解释做什么？” “嘿嘿，莫非是那种还没公开的男女朋友？”史洋搓着手问道，“所以女生的舌头……” “闭嘴！”李峥一把推开史洋骂道，“女生的舌头我不知道，你的舌头是真的危！” “唉唉唉，不说了，不说了。”史洋翻出准考证道，“我2考场，你呢？” “……” “哈？不会这么巧吧？” “离我远点……” “别介啊，我们哥俩横扫考场装个哔不是刚刚好？” “不装，滚！” 毕竟是史洋的学校，他可算是轻车熟路，二人一路推搡之间，很快到达了2号考场。 复赛不比预赛，李峥是认真应对的，足足提前了15分钟就进了教室。 然而仅从这一点来说，考场内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比他认真，这会儿早就全到了。 这倒也省得他们找座位了，李峥和史洋很快入座，一左一右，中间只隔了一个人。 摆好文具和计算器后，李峥当然望向了史洋那边。 史洋自然也早就摆好了，正翘着单腿，揉着脚踝笑嘻嘻看着自己。 再看中间隔着的那位，正纹丝不动地低头看着一本蓝皮书。 书封上印着的字简单明了，就两个字—— 《力学》。 这是一本大学物理教材，物理竞赛理论书基础中的基础。 李峥自然是早就看过了。 这会儿距离复赛就10分钟了，你要看个电磁学什么的，强化一下公式和定则什么的还说得过去，看力学教材，就实在有些可笑了。 就好比体操运动员就要上场蹦跶了，临时从头看技术动作规范一样。 再看此人，头发略长，半挡着脸，只能从衬衫和运动鞋款式大概确定是个男生。 简而言之，看上去学习非常不好的样子。 还是个长毛怪。 也不知是哪个学校的，这种发型都不会被教导主任干。 李峥随即又扫向长毛怪的桌面，啥都没有，就一杆笔。 计算器啊，物理复赛，怎么能不用计算器呢？ 想到此，李峥不禁又想起了化学初赛时的自己。 当时自己也是没带对计算器，被吴数好心提醒，然后又被她和欧星灼夹在中间干了个爽。 这场景倒是与那时有些类似，只不过被夹在中间的是这位临时抱佛脚的朋友了。 李峥正在想要不要提醒一下计算器事情的时候，史洋先是忍不住，开始装了。 “哎，想想我也挺吃饱了撑的了。”史洋拍着大腿唠叨着说道，“下个月就ICho了，我就算进了物竞决赛，也没工夫去啊。” 周围人不禁侧目。 这哔装的实在是太生硬了，并没有人被震惊到，只是单纯的想看看是哪个傻子口出狂言。 但终究还是会有几个识货的。 “啊！”一个男生惊道，“蓟京确实有一位ICho选手……是你？” “呵。”史洋笑呵呵抬手打了个招呼，“兄弟懂行的啊。” “所以你是……钴神？史洋？” 史洋美满作揖：“正是在下。” “我操，怎么来物竞了？” “嗨，随便玩玩，集个龙珠。”史洋抿嘴道，“都没复习，就这么随便就进复赛了，这物竞强度也不行啊。” “靠……牛人就是牛人……” “给钴神跪了。” “那你万一进实验比赛了，还有时间去不？” 学习大陆，成绩为尊。 不管你有多蠢多二，只要你学习好到能进ICho，都会被众星捧月的。 史洋在学校里早已无哔可装，到这个环境，可算是如鱼得水，当即指点起江山，表示ICho各种囊中之物云云。 他吹爽了，这还不够。 也得让兄弟爽爽。 “呐！”史洋就此抬手一挥，指向李峥，“呵，你们还不知道他是谁吧？” “是谁？”周围人忙问道。 “哈，李峥，美神，你们可曾听过？” “我知道，化竞全国第一。” “不错！”史洋大笑道，“这逼的化学实力并不在我之下，且物理实力一定在我之上，这次樱湖双煞结伴参赛，你们可要小心了。” “这么一看……”另一个男生惊道，“我好像看过李峥的视频……在一个联欢会上。” “兄弟好眼力。”史洋赞道，“毕竟是美神，琴棋书画可谓样样精通。” “我靠，我们考场真牛啊！” “大神少刺激刺激我们，扛不住啊……” “峥哥麻烦你题做慢点，别吓唬我们。” 你一言我一语的吹捧之间，教室内的气氛愈发热烈，如同江湖酒馆里的扯淡一般热烈。 李峥被周围人围在中间客套，也只是摆手笑笑，并没有什么想说的。 虽然装哔不对。 但被大家围着吹。 其实还是挺爽的。 想我李峥混了这大半年，也算是一号人物了，稍微爽一下子，也说的过去。 不过，旁边那位低头看《力学》的长毛怪，却是连头也没抬过。 甚至连书页都没翻过。 李峥想着当年吴数的好意，自己也便咳了一声，抬手晃了晃计算器。 “物竞不带计算器的么，朋友？” 那人依旧低着头，没理他。 李峥等了半分多钟没有回应，自己也只好笑着摇了摇头。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好为人师了，自己玩自己的吧。 很快，三位监考老师入场，同学们也都收了声，将手里的复习材料，手机一类的东西，统一交了上去。 旁边那位长毛怪却依旧没动静，书也还在那一页。 史洋看不过去，上前拍了一下：“兄弟，别看了，来不及了。” 那人却纹丝不动。 待着待着，一位形象气质酷似孙秀斌的监考老师也觉得不太对劲了，快步走了过来。 走到一半的时候，长毛怪突然猛地抬起头，瞪着眼睛狂吸了一大口气。 接着，原地瞪眼粗喘起来。 周围人都被吓了一跳。 监考老师，“低配版孙秀斌”都被吓得止住了步子：“同学，需要帮助么？” “没……没事……”长毛怪大喘着气摇了摇头。 这声音稚嫩而又细弱，其实都不太像男生的。 李峥也是此时才看到，他就连长相都很不男生，过于白净细嫩，脸型纤瘦，眼睛却很大很水，眼神中充满了无辜。 不仅像女孩，还像小孩…… 果然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对面的史洋也看了好久，看着看着就腼腆起来。 和男生打交道他本来是不怕的，但看到这么秀美稚嫩的男生，他竟也慌了。 此时，“孙秀斌”已走到长毛怪的面前，关切问道：“真没事？看你脸色不太好。” “啊……应该……”长毛怪口才也是可以，匆匆擦了擦嘴，逐渐语无伦次，“就算……没事吧……嗯……应该是的……” 这种羞涩与短暂性失语，李峥见得很多，非常了解情况。 “是不是睡着了做噩梦了？”李峥淡笑着问道。 “啊……对，做噩梦了……”长毛怪连忙应了，感激地看了眼李峥，而后抓着书，扶着桌子起身道，“睡太久了……是不是到交书的时间了？”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倒也没有恶意。 这么大条的人，能进复赛，也算是很神奇了。 “哎……”，“孙秀斌”无奈指向教室后排的柜子，“考试无关的东西都放那里吧。” “嗯，对不起老师……” “孙秀斌”严肃地说道：“不用对不起我，不是我考试，还希望你端正态度，对得起自己。” “……”长毛怪红脸转身，刚好撞见李峥的笑脸，也跟着吐了下舌头，笑了一下，这便快步溜向教室后面。 “孙秀斌”无奈摇了摇头，随即回到黑板前，将考试注意事项与时间安排一一写上黑板。 长毛怪很快回来坐稳，劫后余生一般擦了把汗，挡着脸冲李峥小声笑道：“谢谢啦。” “谈不上。”李峥摆手一笑。 想不到，这长毛怪还是挺好打交道的。 就是有点太随意了，基础课本都没看通，不带计算器，还打瞌睡。 不过反过来说，这样随意还能进复赛，也算个有才之人了。 李峥这便拿起计算器晃了晃：“复赛计算量大，应该带计算器的。” “啊，是么？” “嗯，可以节省很多时间。”李峥冲讲台努了努嘴，“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帮你举手说，每个考场应该有几部备用计算器提供的。” 长毛怪连连摆手，脸又红了起来：“没事没事……不用的……” “考试很重要，你害羞个什么劲。”李峥这便探身，把自己的计算器递了过去，“你用我的吧，我去要。” “别！”长毛怪吓得抱着桌子往旁边蹭了蹭，“真的不用……我心算就够用了。” “哈？”李峥啼笑皆非，“这是物竞复赛，心算？” “没事，我算的很快的。”长毛怪挠了挠头，推着李峥的手道，“谢谢啦。” “哎。”李峥也只好摇了摇头，收回计算器，“看你的样子，应该是高一的吧？这次失败也没关系，吸取教训，明年记得要好好准备。” 长毛怪闻言呆了片刻，而后掩面一笑，傻傻点头：“好好好，知道啦。” “靠……”李峥反倒很不自在，“能不能不要用‘啦’收尾……” 长毛怪扭头傻兮兮问道：“怎么啦？” “算了……你开心就好……” “那就算啦。”长毛怪又笑了起来。 “你够了……” “孙秀斌”的声音突然传来：“你俩还没聊够？” 二人连忙收声收身。 孙秀斌这才点着黑板道：“最后再重申一遍，考试时间九点到十二点，总分320分，结束铃声响起的时候，谁再写一个字就以违规论处。” 大家就都瞪眼听着，也不敢说话。 一切安排完毕，铃声响起，发卷开考。 李峥也算是久经沙场了，拿到卷子，不再有此前那么澎湃的感觉。 浑身上下，只有一个字—— 稳。 不必多想成绩之类的事情。 有可能的话，也尽量不要想林逾静的答题情境，这很难，也只能尽量了。 就像平常做题一样，一道一道像水一样干过去就对了。 李峥就此向第一题扫去。 不愧是复赛，第一道题难度就起来了。 说的是在一辆旅行车上，有一个小圆桌。 小圆桌底部有三条杆作为支撑，像是摄像机三脚架一样。 然后现在桌子正中央，有一杯茶水。 问要使茶水尽可能多，且稳定，最佳应该装多高。 这在生活中是一个很普通的过程，大概差不多就得了。 但如果从物理角度进行讨论，却是一个漫长复杂的计算过程了。 用最简单的话说，就是要使水杯的重心尽可能的低。 确定这个目标后。 这道题就跟物理没关系了。 转入解析几何和微积分领域。 再搞一个极限。 联立一下方程。 去除负数解。 呐，这答案随便算算不就出来了吗—— h=m/ρπ2[{(1+4π/5·ρr2H/m)^1/2}-1] 简洁明了，基本没什么计算，纯粹是热手了。 第二题，小人推车。 只不过，这次是农用平板车，俩轮子俩杆一个大平板的那种。 就是算起来的时候又要微积分什么的了。 还有一些简单的力矩、刚体力学、能量守恒问题。 再稍微注意一下一堆二维碰撞问题就可以了。 把这些掰扯清楚以后。 眼前剩下的，还是一道数学几何题。 物竞名不虚传，果然是中学生微积分大赛。 李峥写下巨长无比的答案后，随即向旁桌望去。 长毛怪正瞪着卷子在发呆，俩眼愣得可爱。 哎，你还是太年轻了。 回家学好微积分再来吧。 229 回到原点 考试，永远是相对的。 同样一份卷子，在不同人的视角来看，感受千差万别。 比如李峥，做过前两道力学题后，最大的感受就是，这是一场“中学生微积分大赛”。 这也没办法，因为力学问题太经典了，在概念和思维上很难有什么突破，只好在数学上搞事情了。 而在史洋眼里，就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首先，已经开考20分钟了，他还没看第二题。 只因第一题“桌上摆茶杯”的问题，他实在有些搞不明白—— 【为了使茶水杯所盛茶水尽可能多并保持足够稳定，杯中茶水的最佳高度是多少？】 这尼玛到底在问什么？ 什么尽可能多并保持足够稳定？ 物理学措辞这么不严谨的么？ 要不尝试用化学方法解题？ 装满了然后冻成冰坨？=+-?÷è? 迸发出这些奇妙的想法，这其实也怪不得史洋。 主要还是出题的人孙子。 实际上，这道题问的就是【使茶杯重心最低，杯中茶水高度是多少。】 倘若这么问，史洋大概率还是能得几分的。 但若是用“尽可能多并保持足够稳定”这种描述，没有足够准备物竞的人怕是看都看不懂了。 于是，20多分钟后，史洋只好望向了第二道小人推车题。 哈哈这个我会啊。 史洋心里这么想着。 他也确实很快就列了很多力学公式上去，准备大展拳脚。 但很快，他便被平板车的受力分析和碰撞分析所洗礼了。 就好比有个人问你，你会走路吗？ 你当然会。 然后那个人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位老物理竞赛出题人，笑脸送上问题。 “会啊？会就好办了。” “设你的体重为M，小腿长为L1，大腿长为L2，步长为L3……” “请你计算——” “1：你每走一步，膝关节、踝关节所承受的最大压力。” “2：每走一步，两只大腿之间的最大夹角。” “3：你左脚突然崴了，导致左脚触地时间，和承受压力，都变为正常状态的1/5，请在这种情况下，重新计算一遍前两问。” 如果大街上发生了这样的事。 这位老出题人应该会被打一顿。 可惜，这里是考场。 而史洋，即便是化竞王者，面对这样的情况，也只有望而兴叹了。 此时望而兴叹的当然不仅仅是史洋。 即便是老物竞生，面对这恐怖的第二题，也多半会手足无措。 这种题，感觉就是来抬杠的，嫌卷子简单，一定要加一道谁都解不出来的题。 而且就算你能解出来，这个计算量给够你干半个小时的。 因此，李峥费了些心思算出的第二题，在多数人眼里已经被封为了极端难题，写下几个公式和思路后便直接放弃，奔向第三题。 这第三题，开题便十分亮眼—— 【某电磁轨道炮的简化模型如图……】 看到这个有一半的人想到了“炮姐”，另一半的人想到了“局座”。 也有些人，两者都想到了。 这部分人，因为想得太多，十分干扰考试思路，通常就死的很惨了。 如果认真研究这尊电磁炮的话，会发现它与第32届复赛题十分相似，对于前几年真题都吃透的人，相当于送分。 没做过的人，就踏踏实实地研究超电磁炮吧。 第四题振动题，难度略有下降，不过是全新题，没有模板，属于底子结实一定能做出来的那种题。 第五题，光学题，大概是全卷最简单的一道题了。 但仍然要微积分，且光学题必定是数学几何题。 能做到这里的人，大概都会有一些理解。 虽然物理和数学谁比较屌仍有争论。 但出题的人，态度异常明确： 数学是爸爸，不会微积分的快回家吧。 第六题，相对论题目，讨论宇宙射线中大量飞行的π介子。 真正的老竞赛生，看到这种东西，是一点也不慌的。 根据经验，看起来特别深，特别玄的东西，往往考的内容很皮毛，只要读懂了其实很好算。 小人推车这种东西，反而才是最可怕的。 最后，第七题，最后一题。 别的不说，光是看到70分的分值，就够人吃一壶了。 这套理论卷，满分也才320，就这一道题，独占近1/4。 可得认真做。 话是这么说，但多数人很快就没法继续认真了。 因为这道题的题面，占了整整一面卷子。 没有分段，连逗号都很少，密密麻麻全是字和符号。 别说物理考试，就算放到语文考试里，都算得上是顶级的阅读题了。 如果认真统计的话，会发现这道题光文字叙述，就有近2000字。 比某些网文作者的一章还要长。 毫无疑问，这道题在成为物理题之前，它首先是一道阅读理解题。 语文120分以下者，通通出局！ 史洋做到这里的时候，已是目光呆滞，一命呜呼。 唯有心思缜密，语文物理双科制霸，且耐力极佳，就算作者不分段，没有逗号也能硬着头皮看完的猛士，才有可能窥探一二。 而李峥，自恃就是这样的人。 大约在两小时整的时候，他杀向了这道最终题—— 【闪电是地球上最壮丽的自然景观之一……】 （做好准备，要开始喽~） 【伽马射线暴……雷电云放电……小颗粒冰晶……云地闪电】 （读懂了吗弟弟？不懂多看几遍。） 【利用……测量某圆柱形空域雷电云内的电场……MV/m……】 【，.求该区域上下两端的电势差、正电荷总量以及携带的 总电能……】 【已知真空介电常量ε=……】 （加油，你可以的） 【在起电过程中，雷电云上下两端电荷会随时间指数增加……】 【V/m时，就会发生云地闪电……】 【雷电云从高空缓慢整体下移，直至其……】 【试估算此雷电云正下方产生的地表电场强度。】 （有一说一，这里真的没打算让你看懂，就算你看懂了，但也只是你以为你懂了，其实你并不懂，就算你真的懂了，放心，你也做不出来。） 读到这里的时候，即便是李峥，也是有些崩溃的。 恐怖的是，这才仅仅是这道题的1/3。 李峥试着先扫一眼后面5问。 他似乎看到了“球状闪电”、“电离层”、“光环扩张”、“微波空泡”这些奇怪的词汇。 有种看硬核科幻小说的感觉。 问题是，科幻小说里，通常会有科学家来搞定这些的，不劳读者费心。 而这次，抱歉，你就是科学家。 你不是牛逼么，你不是喜欢物理么，你的理想不是创造人类的未来么？ 来来，计算器给你，你来。 多数人读到这道题的时候，都有一种梦碎的感觉。 便是李峥，握笔的手也不禁颤了起来，一次次反复读题之间，额头的汗越冒越多。 即便物理评分已经接近350了。 即便天下的物理题都他几乎做遍了。 但此时的他，竟有种当初第一次做化竞题，被题虐的感觉。 就是那种，每个字都认识，却不知道题目在说什么的感觉。 就是那种，读着读着，突然冒出来“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前面说了什么”这种疑惑的感觉。 就是那种，被跨维度碾压，连挣扎都挣扎不出力气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李峥已经快忘了。 但此时，它又回来了。 被题虐的感觉又回来了。 正所谓—— 题神归来，发现小人推车竟被李峥抠脚乱解。 一声令下，十万妖题奔来！ 对李峥来说，此时的感觉如同被如来神掌泰山压顶。 绝望，无力，崩溃。 但。 还没死透。 虽然已被压进了地表，但腰还是直着的。 撑着，刚回去。 来了，令人兴奋的超级难题，终于来了！ 李峥感觉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张开了。 魔性，重又荡出他的双眸。 题神归来？ 就TM你事儿多！ 干死你。 …… 另一个考场。 林逾静同样陷入苦战。 能让她陷入苦战的题并不多。 这算是一道了。 与李峥那种正面硬刚不同，她选择自己重写题面。 将那些酷似论文的描述，简化成清晰的步骤与浓缩的语言。 将一道超级难题，拆解成若干个普通问题，分而攻之。 但她很快发现，做不到。 题面无法浓缩，无法拆解。 这道题看似有很多冗余的描述，但在真正核心的地方，一个字也抽不掉，根本没法简化成简单问题。 是理解，这道题考验的就是理解。 当一篇陌生的突破性论文摆在你面前。 你能否理解，要用多久时间能理解。 换言之，这道题根本就是现场学习，考的是学习能力。 给你一套新的理论知识，现场学会，现场解题。 想到了这一步，林逾静的笔停了。 与李峥一样，她似乎也回到了原点。 那是小学二年级时，第一次看到高中函数时的手足无措。 那是初中一年级时，第一次知道薛定谔方程时的叹为观止。 那是高一暑假，第一次阅读诺贝尔物理学奖论文时的惊为天人。 这个瞬间，她收起了自己的傲慢。 回归了最初的那个，渴求知识的女孩。 ……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史洋才终于开始读这道题。 与前两位不同，他的内心出奇地纯粹，只有几个字—— 出题的，我艹尼玛！ 毫无疑问，这也是大多数人的心声，无论男女。 考场内，看着面色如过山车般不断切换的考生们，三位监考老师也是十分理解。 他们也是看过卷子的，自然知道题目的难度。 大年，撞难题，不是坏事。 这次复赛，必然会拉开很大的差距，尖子更尖，普通的更普通。 一位男老师轻笑道：“我大概能想到交卷时候的场景了。” “2、7两道题，是真的难啊……”女老师叹道，“第二题是计算量大，光算出来就要20分钟，第七题是光看完就得20分钟，还很难看懂……” “第二题确实有些无趣了。”低配版孙秀斌老师摇了摇头，“怕大家分高，就硬增加计算量，出题人水平有限。” “第七题就有水平了？”男老师也随之哼了一声，“考语文呢还是考物理呢？” “就是，就是。”女老师跟着说道，“整整一页都是题面，太浪费时间了。” “孙秀斌”却抬了抬眼镜，镇定自若道。 “我不这么认为。” “第七题，是真正考验学习能力的题。” “你们知道，研究生、博士生阶段的学习，很多情况下是没有教科书的。” “那些最新发表的论文，最晦涩难懂的学术文章，就是你的教科书。” “顶级的论文，通常都要几个人合作，一起啃上一个月，才能掌握一二。” “这就是学习能力的欠缺，解题机器和学术强人的差距所在。” “而这道题，考验的就是这个能力。” “可以说，这个题面就是一个小论文，一段小学术成果。” “谁能在规定时间内，啃完悟透，谁就能拿到这70分，谁就是物理竞赛要选出来的那个人。” “对这道题而言，完全是在考验你自身的思维强度与理解能力，你参加再多的培训，再多的名师指点也没有任何效果。” “反倒是自学成才的那种学生，更具优势。” 一男一女两位老师听得连连点头，真的假的，也将就信了。 “不愧是孙老师，看得就是比我们深。” “我都快忘了，这样的考试是在选拔学术人才的。” “孙秀斌”只抬手一笑。 “当然，这道题也有它的问题。” “它更应该出现在决赛现场。” “复赛就上这种题，我怕学生们顶不住。” 他话音刚落。 史洋突然举手，满面焦急。 与李峥不同。 他每次举手，真的就是要去做那件事。 在某些方面他与李峥和林逾静一样，似乎也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被难题吓到屎都出来的那个原点。 …… 12点整，铃声响起。 整个蓟京复赛考场，无一人提前交卷。 便是李峥，也是在三分钟前，才写出的第七题。 并且不保证对。 “孙秀斌”等人收完卷子，宣布考试结束的瞬间。 整个教室里都响起了悲愤的哀嚎。 “艹！” “去年就难过头了，怎么今天TMD更难？” “第七题什么B玩意儿啊！” “第三题电磁炮，我他妈满脑子都是学园都市，心都乱了。” “第二题才是变态吧，有人解出来吗？” “准备三年，真就一日游了……” “完了，完了，全完了……” 与化竞时考砸的女生不同。 男生没有哭的。 要么骂，要么发呆。 唯有李峥、长毛怪，史洋这连连看三人组，还算比较稳定。 史洋的稳定，主要还是因为肚子排空了，没力气了。 其次，他本来就是来一日游的，并没有什么压力或者期待。 他就此一个扭身，侧趴在桌上，隔着长毛怪冲李峥道：“爽了么，峥……” 史洋话没说完，就又静坐起来。 从外型上来看，他峥哥，绝逼爽了。 校服不知什么时候脱了，里面衬衫袖子恨不得撸到了肩膀。 头发也都湿漉漉地沾到一起了，像是踢了场足球赛。 脸上，也是一副被吸干的表情。 “爽了……”李峥抬起胳膊，到现在手都在颤的，“这题，够劲。” “唔艹……”史洋咽了口吐沫，“把你都做成这操行了……这题是真的可以。这么一看，我好歹做了一半出来，搞不好还是有机会凑个龙珠的吧？” “别哔哔了……”李峥颤颤收拾着东西说道，“我找林逾静吃饭对题去了。” “带兄弟一个啊。”史洋揉着肚子道，“我肚子都空了，没战斗力了。” “哪里空的回哪里吃去。”李峥骂道。 “别啊兄弟，我是真想参加对题，绝逼不说你和别的女生的事了。” “闭嘴！”李峥转头道，“那好，现在告诉我第二题和第七题的答案，靠谱的话就算上你一个。” “哈，你问的还真是准啊。”史洋大笑道，“这两道题老子基本一个字没写。” “还有脸说。”李峥嫌弃摆手，“滚回去复习化竞吧，不是什么人都能去对题的，好歹第七题做出一些端倪。” “第七题……”中间一直呆呆看戏的长毛怪忽然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道，“我记得，测量氦气球的体积是……380m3吧？” 李峥眼一瞪：“你乱说的吧？我的结果是1900m3。” “哈……”长毛怪傻兮兮地揉了揉后脑勺，“应该是你错了。” “？？？”李峥的眼儿，瞪得更大了一些。 应该是我错了？ 年轻人，这么久以来。 只有，一个人，敢这么对我说话。 正当他要说什么的时候，长毛怪忽一挥拳：“我知道了，你应该是距地12千米处的密度算错了，吧？” “？！”李峥的眼睛，竟然还可以瞪得更大。 “还真是……”长毛怪晃着手指笑道，“仔细想想，再前面算ln的时候，是不是马虎了？” 李峥惊得抓出了草稿纸检视起来。 很快。 “啊！！！”李峥怒而抱头，“怎么这么蠢！” “别急别急……”长毛怪挥着手安抚道，“是不是算这里的时候，那个很凶的老师，刚好提醒还有10分钟收卷，打乱了你的节奏？” “……”李峥木木转头，眼睛已经不可能瞪的更大了。 这个逼，明明全场80%的时间都在发呆，连笔都没提过几次…… 想到此，李峥脑筋儿一绷。 难道……这就是心算？！ 这种复杂程度……这么多微积分…… 数竞冠军都不一定做得到吧？ 这个逼，这么年轻，看上去像初中生一样…… 怎么可能比数竞冠军…… 想到这里，李峥的头皮逐渐发麻，一字一字地木木开口：“你……叫……什……么……” 长毛怪微笑着伸出右手：“归见风。对，就是那个归，那个见，还有那个风。” 230 脑与脑的距离 归见风，这个名字李峥自然是听过的。 只不过，龙珠群里，多数时候用的都是“风神”这个代称。 此刻，李峥不禁又回想起了祁英男撰写的《高手名录》—— 〖归见风，风神，初三即入选数竞国家集训队。〗 〖任何物理题，只需要扫一眼，便可化为数学题，接着随性一剑，便是答案。〗 〖其剑法早已举世无双，却对江湖纷争无甚兴趣，遗世独立。〗 〖顺带一提，风神今年15岁……〗 这些传奇到邪乎的描述，使得李峥早早形成了固有印象。 一，年纪轻轻脑子就烧这么狠，这逼一定头发很少。 二，虚无缥缈，遗世独立，从不在群里露面，这人一定很高冷，大概是一个冷峻高配版的欧星灼。 三，15岁，怕还是个熊孩子，万一遇见了，敢装哔就揍。 想是这么想的。 结果，这个人头发多的一哔。 一点也不高冷，还很傻愣可爱。 结合前两点，这种小弟弟怎么忍心揍呢？ 李峥呆看着归见风良久，很努力地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你怎么……看上去学习很不好的……” “哈哈。”归见风挠着后脑勺笑道，“老师也都这么说。” “我给你介绍一个剪头的地方吧，可以选15块钱，也可以选45块钱。”李峥说着指向史洋，“那是15块钱的发型，我这个是45块钱的。” “不要啦。”归见风吓得缩了一下，左看右看，都很不喜欢。 “毛！”史洋大骂道，“老子98块钱请总监剪的好吗！” 李峥看着他深浅不一，像是毛团一样的大圆寸头，无奈一叹：“太浪费了。” 正说着。 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不轻不重的砸门声。 扭头望去，一个女生的小半个脑袋从门框边蹭了出来。 “唔。”她很不满意地瞪了一眼李峥。 李峥一个激灵，抱起了一应文具：“不行，我得走了，回头聊。” “带我一个。”史洋臭不要脸追了上去，“对题这么装逼的事能少得了我？” 这一喊不要紧，周围人也都被惊动了。 “对题？” “钴神和李峥要去对题了？” “不愧是龙珠群，又要发表第一手答案了。” “带我一个带我一个，免费文书，一个字也不多哔哔。” 吆喝之间，一堆人都快速收拾起东西。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选择尽快逃离现场。 他们惊恐地看着那些准备追随李峥和史洋的人。 活着不好吗？ 李峥拎好书包跑到教室门前的时候，林逾静却是一动不动，依然趴在门框边暗中观察，嘴里嘟囔道：“那谁啊？” “归见风，群里有名的大佬。”李峥也回身望向教室后排。 归见风想要去柜子里取自己的力学书，但又被一帮人挤来挤去，左右都插不上手，瘦瘦小小也钻不进去，非常无辜。 “他是……男生？”林逾静盯着这个身影问道。 “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 “那你等等，我去确认一下……” “别！”林逾静一把拉住李峥，眼见很多人有意加入，她当即便要拎着李峥往外走，“别理他们了，快走。” “哦。”李峥应了一声，随即叹道，“别看他才15岁，物理实力很可能在你我之上。” “？？？”林逾静大骇回头，“‘你我之上’？搞搞清楚，我们之间至少差了100个江青华。” “少来，最多差20个。”李峥哼笑道，“你啊，还是太年轻了，人外有人神外有神，比你强的人一定存在，只是你还没遇到罢了。” “存不存在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还没遇到。”林逾静正色问道，“他最后一道题最后一问得多少？” “380。” “……”林逾静咬起了手指。 “你也380？”李峥问道。 “嗯……” “果然是我错了……”李峥苦痛揉脸，“数学，数学，果然还是栽在了数学上。” “渣渣。”林逾静继而问道，“他第二题得多少？” “没问。” “……算了，谁管他。” 二人刚要走，史洋舔着脸凑了过来。 “老规矩，麦当劳对答案？” “不带你，一边儿待着去。”李峥将他一把推开。 史洋踉跄两步，看着凑在一起的李峥和林逾静，也只好捶胸一叹：“罢了，重色轻友，人之常情。”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李峥护着林逾静，这便要撤。 然而这里的情况实在是太复杂了，他们又再次被人拦住。 这次是祁英男和段佩佩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对答案不？” “一起吧，逾静，李峥。” 这两位自然是水平够格，也是熟人，李峥是愿意的。 但他并没有急着表态，而是先行望向林逾静，打探她的神色。 情商高的人就是这样，一定会考虑他人的意见，而非一意孤行。 这次，林逾静也终于点头应了。 体贴的李峥就此笑道：“那好，一起。” 四个人又是刚要走，祁英男忽然又咋呼起来：“风神？你也在这个考场。” 回头望去，才发现归见风正抱着《力学》被堵在门口，左右为难。 看着祁英男，他也是十分不解：“你是……” “我是龙珠群的，看过你的照片。”祁英男忙迎了过来，“一起对答案不？我们这个阵容很强的。” 归见风看着过于庞大的队伍，往后抽缩了一下：“不必了吧……” “诶，人多力量大么。”祁英男一把拥上了归见风的肩膀，“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李峥，这位是林逾静，他们的实力不一定在你之下。” 一听这个，被排斥在后面的史洋就跳了起来。 “这里，这里，还有我呢，老子史洋，ICho国家队大将！” “物理废人滚远些。”祁英男也不鸟他，硬拥着归见风走到李峥和林逾静面前，“大家大概率实验考试还会遇到，提前认识一下嘛。” “啊哦……”归见风朝着李峥挤眼笑了一下，“认识的，还要借我计算器呢。” “惭愧，惭愧。”李峥也回了个挤眼儿，“走呗，对个答案又要不了多久。” “嗯……那就走吧。”归见风傻兮兮一笑，“决赛可别这么马虎啦。” 李峥不甘道：“就这一次……还被你抓到了……” “唔……”林逾静突然杀了出来，抬臂横在二人之间，朝着李峥骂道，“骗人，明明马虎过很多次，我至少找到过10次。” 李峥忙摆手道：“咱俩之间那不叫抓。” “嘁……”林逾静神色莫名舒缓了一些，转而眯眼望向归见风，上下打量起来。 她的目的其实很纯粹，只是仔细研究对方是男是女罢了。 但归见风感觉很不好，下意识缩向了李峥身后。 “你干嘛啊……”李峥护着归见风说教起来，“吓着孩子，人家才15岁。” 听着这句话，每个人基于自己的角度，都会有不同的反应。 林逾静的角度，无疑是最刁钻的—— “你不是不喜欢小孩么？” “那也分人啊。”李峥正色道，“归见风学习这么好的小孩，谁不喜欢？” “那……如果你有孩子，学习一定很好吧？”林逾静思索道，“这不就代表你一定会喜欢小孩了么？” “也分科目。”李峥指向被排斥到很远的史洋道，“万一生出这种学习好的，我怕是要打死他。” 史洋听到，眼泪险些崩了出来。 的确，他小学的时候每周都要挨打。 难道都是因为喜欢化学？ 这就是双标吗？ …… 一行人走出考场的时候，队伍已经十分壮大了。 自然而然地，根据学习成绩，分成了三个集团。 第一集团是李峥、林逾静和归见风。 李峥在中间，归见风在左，林逾静在右，一边走，一边已经对起了答案。 第二集团，是跟在后面的祁英男和段佩佩。 他们主动退到后面，倒不是因为插不上嘴。 主要是这三个人在一起，有种一家三口的感觉…… 硬凑进去，就很尴尬。 “他妈的，还带升级的……”祁英男一边走，一边苦涩低头，“我以为，过家家只能两个人秀……原来……这才是过家家的完全体……我他妈的脑子是不是抽了……惹归见风做什么……” “别气，别气。”段佩佩劝慰道，“进决赛，拿国金，我们也可以乐享天年的。” “啊……”祁英男一颤，“你说……” 段佩佩抢先解释道：“是我们各自和自己的对象乐享天年。” 祁英男心头一闷：“是吧……” “一定可以的。”段佩佩义正言辞道，“你是个好人。” “……”祁英男觉得自己太难了。 双重夹击就罢了，现在根本就是四面楚歌了。 第三集团，是以史洋为首的大部队。 李峥你个重色轻友的逼，不带我对答案，还能不让我吃麦当劳？ 就跟着，就围观，就等答案。 这个中午，我们全是电灯泡。 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群星璀璨！ …… 几十人一起对答案，最大的赢家，只能有一个。 是谁？ 是麦当劳。 突然卖出几十份套餐，就很神奇。 几十人一起对答案，最大的输家，也只能有一个。 是谁？ 还是麦当劳。 这帮逼一份套餐吃两个小时的。 两个小时当然是夸张了，实际上半个小时多一点，李峥、林逾静、归见风和祁英男便已还原了复赛卷，段佩佩因为段位差过大，负责统计和记录。 时间主要都耽误在其后的统一答案上了。 其中，第一、三、四、五题基本没什么争议。 第二题，归见风和李峥的答案一样，却与林逾静不同，产生争执。 第六题，李峥和林逾静的答案一致，却与归见风不同，产生争执。 第七题，归见风和林逾静的答案相同，却与李峥不同，产生争执。 毕竟，一道题至少有三个小问，变态的第七题更是有六个小问，争执这么少已经很难得了。 其中，第七题的争端，结束的很快。 主要是李峥自己的解题思路和计算过程，都说的很清楚，很快便被归见风和林逾静找到了若干错误点。 第二题和第六题，则陷入了泥潭。 因为林逾静对于解题步骤的描述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啊，这里只考虑这个就好了，把那个公式套上去联立，这不是很明白吗？” “我都讲这么清楚了你们怎么还挠头？都是渣渣。” 而归见风的描述是这样的—— “这里……就是口算一下么……” “这个，看一眼大概就知道极限是……然后心里微一下子，就是这个答案了。” “这个过程没法说的……就好比我让你解释1+1为什么等于2……这有什么可说的么……” “别管那些介子和宇宙射线，你们就想像成一堆相对论方程在宇宙里穿梭就好了……本质就是这样的，一切物理过程的本质都是这样的……”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李峥意识到，这是一场注定徒劳的对答案。 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 而是你是物理脑，我是数学脑。 比较可怜的是。 这两种脑。 李峥都他娘的听不太懂。 普通脑真的是太难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林逾静和归见风的讨论，已经陷入枯燥。 林逾静气喘吁吁，伏桌低头：“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也是……”归见风体力透支，瘫在了椅子上，“太累了……给别人讲数学……太累了……” “差不多得了。”李峥的大脑也早已处于过载边缘，“反正……你俩说的我都听不懂。” “我能听懂你的……”林逾静擦了把嘴，“都是小学生都能理解的思路。” “我也是，李峥的思路我听起来没有障碍。”归见风也跟着点头，“都是最耿直的推导计算，计算器大概就是这样吧。” “……”李峥有些委屈，“我……该高兴么……” “这么有耐心，你一定是个好老师。”林逾静安慰道，“毕竟你连江青华都教的下去……” “嗯，你的思维方式，已经形成自己的风格了，而且确实有耐心。”归见风笑道，“你一定是个好父亲，就算将来孩子的妈妈什么都不管，你也一定能耐心负责照顾的很好……” 李峥还没说什么，林逾静就“唔”了起来，同时眼睛一亮，似乎有种“解放了”的快感。 旁边，祁英男已经生出了黑眼圈：“你们……你们完了没有……” “没完，但估计也不会有结果了。”李峥点头道，“除了二、六两道题的两个小问，其它答案应该没问题了，公布吧。” “已经公布了……”段佩佩无力地趴在桌上，指向周围对着手机，在草稿纸上疯狂对题的同学们说道，“不算那两道小题，你们的分我也算出来了，要听么？” 段佩佩说着，撑起身，对着手中的单子哼笑一声。 你们也有今天？ 就这一次，就这一刻。 告诉我，谁才是命运女神？ 然而她还没开始聊，归见风便摆了摆手：“不必了，已经算出来了。” “唔。”林逾静振振点头。 李峥一脸懵逼：“？？？什么？什么时候？我多少分？” 归见风笑道：“那两道小题才是关键，现在这个分数没意义的。” “嗯。”林逾静乐呵呵地拍了拍李峥的脑袋，“考得不错~~” “……”李峥感觉不太妙。 全是因为第七题的滑铁卢。 明明全部都理解了。 却在两个小问犯了低级的计算错误…… 确实可以解释成马虎。 但从另一方面也可以说，题目的强度太高，才会忙中出错。 就好比足球赛，谁都会有失误。 但面对更强的对手，无疑更容易失误。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国足的场均失误率就很稳定，与哪个对手的强弱差距，都是差不太多的。 李峥想得太远，连忙晃了晃头，凑到段佩佩身旁瞄向对题成绩单。 因为那两道小题答案不确定的关系，总分从320分，变成了285分。 在这个前提下。 【林逾静：280】 【归见风：275】 【李峥：270】 李峥眼儿一瞪。 差距并没有自己预想的大。 那两道小题，共计35分的分值，谁都有机会。 反过来说。 只要李峥自己没有马虎。 现在的分数应该是……295。 “啊……”李峥一拳砸在桌上，又是兴奋，又是懊恼。 兴奋的是结果，在全程没有开加速的情况下，基本与林逾静和归见风是相同水平的。 懊恼的是过程，马虎了马虎了马虎了……如果不是该死的计算，自己可以高很多的。 而马虎……。 永远不是因为马虎。 “还不够多……”李峥的眼中，再次荡出了魔性的光芒，“题……还不够多……要做更多……更多……更多……” 231 学浪 李峥独自入魔的同时，林逾静和归见风也已放下干戈。 归见风收好了笔，抱起力学书歪头笑道：“虽然没听懂你的思路，但是……能发现自己听不懂的东西，这本身就很幸运了。” “唔。”林逾静振振点头，“数学老师说我的天花板不高……我一直都不太认可，听了你的思路，才发现是真的，我也要加把劲了。” “哪里，哪里……你的物理理解才是真的强……”归见风挠头傻笑道，“那，实验考试见吧。” “好。” 归见风与林逾静作别后，这便跑到发呆的李峥身后，抬手拍了拍。 “走啦。” “啊？嗯？”李峥这才抽离出魔境，回身道，“再待会呗，还想问问你数竞的事情呢。” “还有事，下次吧。”归见风一边抱着力学书笑着后退，一边挥手道，“集训很枯燥的，到时候讲给你。” “那成吧。”李峥遗憾挥手作别，但想到不久还能相遇，重又激动起来，“那到时候咱俩一屋呗。” “这个……到时候再看吧……”归见风一个哆嗦，扭身就要溜。 李峥看着他怀里的书，才突然想起一个一直困扰他的问道：“对了，你干嘛老抱着《力学》？” “复习啊。”归见风理所当然答道，“都要考试了，总要准备一下的。” “……”李峥闻言，眉色逐渐凝重，一字一字问道，“你的意思是……今天之前，你完全没准备过物竞？” “听物理课……算准备么？”归见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不算……” “那就是没准备过吧……”归见风再次挥了挥手，“真该走了，下次再好好聊。” “……” 归见风走了很久，李峥都没动窝。 数学逼真就这么猖狂的？ 剑宗真的就是王道么？ 呆滞之间，江湖谱的原作者祁英男走到李峥身旁，抬了抬眼镜：“现在，知道他为什么是风清扬了吧。” 李峥愣愣叹道：“内力为零，剑法无敌……” “就是这样，数学好，真就可以为所欲为。”祁英男颤声道，“如果风神此次能夺冠，这物理江湖，以后恐怕就是剑宗的天下了，我们龙珠群不得不承认，物理实际上是数学的附庸……” “可……我虚竹是走内功路线的……”李峥含恨握拳，“苦练了这么久，告诉我数学才是王道？” 祁英男不禁悲从中来：“别说了兄弟，我张无忌，又何尝不是一名内功高手，你看我拿过剑么？” “现在练还来得及。”李峥转身抓着祁英男的肩膀道，“打不过就加入，一起突击数学吧。” “靠！你怎么这么不忠诚？” “这可不能怪我啊，你瞅瞅他们出的卷子……”李峥指着桌上的草稿纸数落到，“概念基本上谁都理解，难点全在计算上，这是出题的人都投靠数学了啊。” “这么一说……也是。” “唔！”林逾静也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满眼斗志，“认真学数学，突破天花板。” “好！”李峥当即挥拳道，“回去我们就找朱洪波。” 听到这个名字，林逾静终究还是有些排斥的，犹豫着说道：“他……可能不喜欢我……万一去了不带我学怎么办？” 李峥大臂一挥：“哪有的话，他不收你，那我也不跟他了。” “~~~~” 祁英男本来跟李峥聊得好好的，此时却不自觉地，卑微地向后退了很多步。 虚竹。 你不仅背叛了物理。 还背叛了少林。 和你在一起太痛苦了，必须离你远点……今后必须离你远点…… 而且…… 你从头到尾都没有问我估分是多少…… 口口声声喊我无忌兄弟。 到头来，对我的分数根本不屑一顾…… 完全不拿兄弟当人啊…… 当然……这也莫得办法…… 在总分285的情况下，兄弟估分只有……201分…… 就真的不是一个境界的了。 祁英男颓丧地回到桌前坐下：“太难了……今年太难了……” “好啦，去年不也有个吴数。”段佩佩呆趴在桌上，“我才170……” “170可以的，毕竟少了35分没算。”祁英男安慰道，“今年这个难度，170绝对可以进实验考试。” “但愿吧……”段佩佩轻叹道，“我是不敢想那么远了……” 说到实验考试，这就是物竞与化竞的不同了。 化竞的省级初赛，是不存在实验考试的，省队集训才会考核实验，选拔出省队成员。 倒不是各地化学会不想考，主要是大规模组织实验考试，太费钱了…… 但物竞规则不同，拿蓟京来说，理论成绩靠前的七八十人，将拥有参与实验考试的资格。 其中参与实验考试排名最后那个人的分数，即是“实验线”。 实验考试后，理论+实验成绩排名前五十左右的人，获得省一。 排名前十三四的人，成为省队成员。 因此，除去李峥、林逾静这类变态外，有志者在这一步的目标，都是得到实验考试资格。 然而这个目标此时已经岌岌可危。 “卧艹……我才80……” “66。” “103！” “过分了吧……这答案靠谱么？” “你知道你在质疑谁么……” “算了，算了……就当今年题难，分数线低吧……” 乱糟糟的场面中，史洋忽然起身一跃，举着草稿纸喊道：“老子45，有比老子低的吗？！” 全场沉寂。 钴神太霸道了 惹不起。 “哈！”史洋随即一把揉烂了草稿纸，哈哈大笑，“老子一点也没准备，45也不算丢人了吧？” “风神也没准备，不是275么？” “还是数学好管用啊……” “钴神你神格崩了。” “化学死路一条。” “行了，别笑钴神了……人家化竞国家队的，来这里就是来玩的。” “唉……我们才是一无所有。” “我考的还不如去年呢……” “一次不如一次啊……” “考试越来越难了，根本不是为我们准备的。” “我连100分都没有，还是别想着干物理了……” “感谢三位大神的答案，让咱提前看清了现实。” “散了，散了……物理本来也不是给我们准备的。” 李峥本来要跟林逾静悄咪咪溜走，可眼见这一浪一浪的唉声叹气，他有些看不下去了。 这就是他不爱装哔的原因，这样会打击别人学习积极性的。 看着这些明明钟爱物理的同学们，捶胸顿足嚷着要放弃。 李峥在悲痛中，隐隐还荡出了些许骚情。 正此时，祁英男再次凑过来说道：“走之前容我说一句，咱们龙珠群的群主，是要负责推算分数线的，之前化竞的时候这活儿都是欧星灼干的。” 他说着，将一张单子亮给李峥：“这里人的成绩样本都在上面，你要是懒得搞……那就我来了啊……” 李峥接过单子看了看那良莠不齐的分数，又抬起头，望向同学们绝望而又不甘的表情。 他怎么忍心就这么一走了之？ “要不你先走吧。”李峥冲林逾静沉沉说道，“龙珠群一直都是我的指路明灯，我也是被前辈引入学途的，现在，我当群主了，我也要履行我的职责。” “你去吧。”林逾静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而后自己走向点餐台，“突然又饿了，吃20分钟再走。” “呵，都吃四对鸡翅了，还吃？早晚张小可。” “？！？！” “开玩笑的，我尽量控制在20分钟内。”李峥一笑，一抬手便甩掉了校服。 一路夹杂着风声，走到麦当劳的中心座位，伏案落座。 再一甩手，笔已出鞘。 看着这一幕。 同学们燃了。 经理哭了。 俩小时了……还不够么…… 不消片刻，李峥便依据往年的实验人数与本地样本，估算出了一个祖略的分数线。 但他没急着公布，而是缓缓抬头，像个老父亲一样望向众人。 众人也如海浪般，一层层扬起了头。 骚情已经顶到了喉头，他憋不住了。 “那些口口声声说，学生一代不如一代的人。” “应该看着你们，像我一样。” “我看着你们，满怀羡慕。” “人类积攒了几万套的习题。” “所有的知识、技巧、题库，像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礼物。” “早早备考，熬夜刷题，假期报班，学习的魅力被层层展开，可以尽情享用。” “自由学习一门竞赛，采购一套习题，欣赏一本教材，去遥远的营地进修。” “很多人，从小就在自由探索地学习。” “很多人在童年，就进入了不惑之年。” “不惑于自己到底该主攻哪个学科，参加哪门竞赛，报考哪所大学。” “人与人之间的壁垒被打破。” “我们只凭相似的成绩，就能结识千万个共同奋战的考生。” “我们拥有了上一代学生梦寐以求的权力——” “选择自己到底该做哪套习题的权力。” “我们所热爱的学习，就是我们的生活。” “奔涌吧，学浪！” “我们在同一条……” 李峥还来不及抒发完，史洋就已拍案而起：“学个毛浪！分数线呢？老子等的是分数线啊。” 其余人跟李峥都不太熟，碍于他也是有神位的人，不太好直接开喷，也只好用眼神表示自己的愤怒与不满。 就连祁英男也绷不住了，俯身凑到李峥耳边道：“差不多得了……群主也不带这样的……” “就有感而发么……我语文也很好的……”李峥皱眉苦思道，“就没那么一点点感动吗？我们都是学浪啊，多好的比喻。” “求求你快公布分数线吧，再说怕是要连我一起挨打……” 李峥也只有无奈一叹。 人与人的悲欢，怎么就又不共通了呢。 最终，他也只有留下一个154分的分数线，黯然坐到窗边的位置，呆视着对面正在舔甜筒的林逾静，满面蹉跎。 “唔……”林逾静把一份巧克力圣代推了过来，“一起变成张小可。” 本来苦兮兮的李峥，这才笑了。 什么前浪后浪。 我这条河里，有叶城主就够了。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 复赛考试过后，陶菲菲并没有问李峥和林逾静情况，二人也并没有上报，就连刘晓东也丝毫没有关心。 这件事就好像是谁聊谁掉价一样，虽然都想着，却又实在没有开口的必要。 倒是一个看似无关的人物被扯了进来。 临放学，数学教研组迎来了两名不速之客。 本来，办公室里有三名数学老师。 但看到这二位凶巴巴的成双出现，眼里只盯着朱洪波。 其他两个老师，都知趣地立刻有事情，抱着包就逃走了。 朱洪波孤立桌前，倒也不慌。 他甚至笑了。 一切都在计划中，只是稍稍提前罢了。 看样子，是在物竞中提前意识到数学的重要性了。 朱洪波虽然有些得意，但终究不好暴露，只绷着神色，判着手中的作业问道：“什么事。” “老师，我们想学数学。”李峥开门见山表达了来意。 “我上课不是在教么？” “不是那种数学。”李峥走至桌前，沉沉点头，“是真正的数学。” 朱洪波听得心脏狂跳，但还是面不改色，瞪着作业微颤着问道：“什么是真正的数学？” “我不知道。”李峥负手而立，朗然答道，“只有学到了，才知道。” 听闻此言，朱洪波终于放下了笔，扭过椅子望向李峥。 “李峥啊……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说清楚的。” “数学，是最有可能一事无成的学科。” “甚至是绝大多数人，必然会一事无成的学科” “不仅耗时耗力巨大，还有可能陷入自我怀疑，失去信心。” “想要学好，不仅要有天赋和努力，更要有毅力和决心。” “所以，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朱洪波抬眉看着李峥，由衷发问：“李峥，此学数竞，若一事无成？” “！”李峥眼儿一瞪，“便一事无……” 林逾静突然抢上前来：“便不学！” “不是！”朱洪波愤而起身，“好不容易激发出李峥的决心……” 然而林逾静已经藏到李峥身后，悄咪咪说道：“别上他的当。” “哈哈。”李峥抬手笑道，“怎么会一事无成？快乐就是学习最好的回馈，更何况还能提高算力扩宽思维。”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朱洪波无奈落座，转望林逾静，“李峥我不意外，林逾静也来么？” “嗯……”林逾静这才挪了出来，“我的数学确实……天花板有点低，想努力突破一下。” “？！”朱洪波下巴顿时拉了下来。 低尼玛！ 你他娘的是我这辈子见过最高的了好么！ 朱洪波甚至在林逾静的眼中看到了些许自卑。 我了个大艹！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樱湖林宝儿到底被怎么了？ “林……林逾静……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朱洪波扶正眼镜起身道，“你的数学……一定是出类拔萃的……” 林逾静只摇了摇头：“还有很多不懂的东西，差得远呢。” “没那么远……没那么远……” “有的……有的……” “……”朱洪波只好转望李峥，“林逾静到底受什么刺激了？” “说来话长。”李峥笑叹道，“大概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吧，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啊，那些口口声声说学生一代不如一代……” “好了，我不想听。”朱洪波大臂一抬，“我其实是和陶老师交流过的，如果你们确定要学习数学的话，那么第一节课，就是专门破物竞难题的数学技巧。” 李峥与林逾静对视一番，对这个所谓的数学技巧都不太感冒。 “朱老师，还是从头系统化梳理吧。” “别这么激动朱老师……给我一份参考书名录就好了……” 232 不可名状的感受 朱洪波对李峥和林逾静的态度倒也不算意外，甚至有些窃喜。 如果他们只是想功利性地准备一些数学技巧，反倒落了下乘。 技巧，钻的再深，也是不需要感情的， 学问，做的再浅，也需要信仰的支撑。 一个讨厌开车的人，也可以轻松学会驾驶。 一个对数学无爱的人，却永远无法遇见数学。 只是，光有爱是远远不够的。 现在的李峥和林逾静学劲满满。 24年前，朱洪波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甚至远比眼前这二人要狂热得多。 他喜欢高斯的优雅，欧拉的敏锐，黎曼的羞涩。 喜欢华罗庚的广阔，祖冲之的坚韧，陈景润的偏执。 这些伟大的数学家，在一个个孤冷的寒夜，如星辰般璀璨，又如烛光般温暖。 他也想化为一颗星星，去照亮后辈的夜空。 95年数学高联，近乎全凭自学的朱洪波，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进入豫南省赛。 最终成绩，全省第135名。 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世界这么大。 只在这一个省，就有134颗比自己还要亮的星星。 96年，朱洪波不顾家人和学校的反对，相当程度的放弃了高考全科复习，毅然决然再次参赛。 这一次，是全县第3，全省第177。 比自己还要亮的星星，越来越多了。 全情投入去爱，直至焚身碎骨。 每个男孩，都是这样成为男人的。 大学毕业后，朱洪波选择成为了一名数学教师。 以另外的一种方式，成为了孩子们眼中的星星。 现在，他遇到了他最渴望遇到的孩子。 最需要他的孩子，也遇到了他。 此时的朱洪波看着他们，这才是真的满怀感激，满怀羡慕，满怀希望。 李峥和林逾静也看着朱洪波。 满怀惶恐。 “朱老师，您怎么了……”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别委屈……不是只让您提供参考书的，您还可以出卷子……” “没事没事。”朱洪波擦了擦眼睛，戴好眼睛，尽量正色地说道。 “最后再确认一下，你们两个确定要系统化学习真正的数学么？” “我和陶老师交流过，也研究了一下物竞题。” “其中的数学计算量虽然大，但相对是套路化的。” “如果你们有自信进决赛的话，这段时间可以先教你们一些解物竞题的数学技巧，这样更务实一些。” “不然，从头开始搞数学，是很难快速见效的。” “而且也如我先前所说。” “数学，是最有可能一事无成的学科。” 这次，李峥和林逾静连对视都没有。 李峥摇头道：“朱老师，您说的这些技巧，我们应该早就掌握了。” “天花板！”林逾静使劲垫着脚比划道，“唔！天花板！” “那好。”朱洪波终也不再纠结，“我们回去都准备一下，教材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安排时间，我晚些把我没课的时间发给你们，你们也把你们不需要听的课发给我，我们确定一个小课表，每周按照课表时间辅导。” “妙啊。”李峥拳掌一击，“我这就回去整理一下，把英语和生物的课表发给您。” “语文也可以吧？”林逾静道。 “唐老师心眼儿小，最好还是假装听一下。” “你怎么连唐老师都这么了解？” “情商高的人更懂得识人。” “……” …… 出了数学教研组，二人回班，刚好最后一节生物课下课。 看着李峥和林逾静双双归来，班里人也不再有太多的情绪，已是见怪不怪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已经拥有了每节课，都可以自由进出的特权。 换句话说，他们有权在任何时候，去学校的任何地点，做任何事情。 就连孙秀斌，都要躲着他们走。 以学制霸，这才是真正的校霸。 而校霸，必然是有簇拥的。 “师父~~好无聊啊~~”张小可一见李峥坐回来，就帮忙捶起了胳膊，“春天到了，该换装了，去逛个街好不啦？” “我最近返璞归真走校服风，不需要逛街。”李峥收拾着书包道，“而且我定期去飞叔那里当导购的，并不需要更多的逛街了。” “啊！我成天学习，都要憋坏啦。”张小可转望林逾静那边，舔着嘴唇道，“静静，周日想不想去狗舍撸狗？” “讨厌狗狗。”林逾静坚决摇头，“而且这周日实验考试。” “这么快的吗，理论不是刚考完？” 李峥解释道：“物理会判卷一向很快，实验更快，当天晚上就能出成绩。” 张小可眼睛一亮：“那你俩的理论成绩，是不是已经出来了？” “应该是吧。”李峥点头。 “不去查吗？”张小可的眼睛越来越亮，手不禁搓了起来。 “没啥意思，反正能进实验考试。”李峥轻笑道，“实验+理论的总分，才是最终成绩，现在着什么急。” “是哦。”张小可看了看二人，又扭身冲江青华挑起了眼儿，“青华，这种状况，你就没有蠢蠢欲动的感觉么？” “关……关我什么事。”江青华认真地整理着生物笔记，“我现在只是一台学习机器，不要打扰我。” “刘新？”张小可只好望向刘新，“这么好的机会，不来一把？” “你还真是狗心不死啊。”刘新哈哈一笑，指着李峥道，“好好好，我全押李哥。” “等等，玩法还没公布呢。” “不管，全押李哥。” “那你知道要赌什么吗？” “不知道，押李哥就对了。” “好吧……”张小可先后看了看其他三人，“还有坑哦~~来不来，来不来？” 并没有人理她。 吆喝了一圈后，张小可头一垂，自己也放弃了。 倒不是她不喜欢赌。 主要问题是，只有刘新参与的话……赢了也没啥想要的，输了却一定会失去很多。 “啊。”李峥忽然短促一叫，看着手机道，“群里发了实验考试的通知，要求……不许穿校服……” “哦？”张小可的眼睛再次亮了，“我明白了，是怕监考老师认出你是哪个学校的，造成不公正。” “应该是吧……这规矩太扯了，不如干脆把脸蒙上。”李峥摇了摇头，“没办法了，周六去逛街吧。” “超级开心！”张小可双臂一抬，冲着四周兴奋道，“有人加入吗？” 依然没有人响应。 “哼……”张小可却没有丝毫气馁，嘴角一扬，开始了她的表演。 “听清楚了，这可不是普通的逛街，而是——幻想捏人大作战！” “呐，每个人对于异性，都有中意的造型或者癖好对吧？” “比如你们男生，就喜欢护士装、jk之类的。” “女生，则有可能喜欢特殊的三角裤，紧身衬衫。” “而这次的逛街，我们不是给自己挑选服装，而是给别人。” “让ta穿什么，就穿什么，穿一天。” “怎样，现在有兴趣了吗？” 依然没有人搭理张小可。 但张小可已经发现，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尤其是李峥，鼻孔都变大了。 让她穿什么……就穿什么？ exciting！ 虽然这个活动很幼稚。 但就是会莫名兴奋起来。 另一边，林逾静的脸也渐渐泛出熏红。 这样的话…… 就可以让他穿那个了…… 等不及了…… 后方，江青华—— 虽然没我什么事。 但好想看个热闹…… 刘新—— 听不懂啊，好像有护士装来着？ “哼哼……”张小可活动着手指，一切已尽在掌握。 “你们也不要矜持了，都很想吧……” “一边，是让对方穿羞羞衣服的期待。” “另一边，是自己也会被穿上奇怪衣服的羞耻。” “没关系的，不必纠结。” “赌一盘，应有尽有。” “盘口已经送到嘴边了，那就是这次物理复赛的理论成绩。” “李峥、林逾静，二选一，押对的人即获得‘捏人权’” “错的人，唔唔唔~~好可怜~~就只能任人蹂躏了呢~~” “每个拥有捏人权的胜者，都可以指定让一位败者穿上自己选择的服装。” 说到最后，张小可自信望向左右：“如何？” 李峥和林逾静都没有回答她。 而是第一时间隔着张小可望向对方，打探对方的意思。 在发现了对方在打探后，又火速收回了目光。 并且同时发现了一个事实—— 【她（他）想捏我！】 “哼哈哈哈，就是这样，这才是赌的魅力所在，诱惑很大，失去的可能也很大。”张小可拍着桌子，左右廓着嘴巴像小喇叭一样广播道，“小可皇家赌场开业啦，性感服装，线下捏人~~” 李峥和林逾静依然在僵持。 刘新却率先发话。 “那个，我仔细想了想……这玩的有点大。”刘新抬手道，“我还是押林逾静吧。” 李峥怒而回头：“叛徒！刚才还说永远跟你李哥站在一起的。” “我这不听懂规则了么……还是押林逾静更稳一些。”刘新不好意思地抬手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那我也调节一下吧，正好要买几件短袖t恤。”江青华眼睛望着天花板道，“我也押林逾静。” 对于江青华，李峥倒也没什么可说的，他也不容易。 张小可一边记录，一边哈哈笑了起来：“那我肯定也押林逾静啊。” 三注全是林逾静。 这样发展下去，即便这个赌局正式成立，最后也会变得没有意义。 这下子，就连刘新也觉出不对了。 “你这就没意思了。”刘新无聊地摇了摇头，“全赢了，不等于没玩？” “废话，谁敢押师父？那是主动求输啊。”张小可双手捂脸，透过指缝偷窥着李峥道，“当然，输了是要被捏的，如果是渴望穿羞耻服装的变态，倒是可以押师傅的。” “什么叫押我就是求输？”李峥骂道，“我就不能赢一次么？” “好啊好啊，赢一次啊~~”张小可指缝里的双眼笑得越来越弯，也越来越变态，“你可以押自己哦，师父~~赢了可以随意让我们穿上你想要看的衣服哦~~” 咚！ 李峥重重捶了下桌子。 你妈的，我也不敢押我自己啊！ 之前的估分已经低了10分了…… 虽然还有两道小题没算，但基本已经不太可能赢了。 明明知道这一切，再凭骨气押自己…… 搞不好是要穿变态三角裤的。 一定是的，从张小可的变态眼神来看，她一定会让我穿变态三角裤的…… 妈的…… 虽然非常想让某人穿上那个。 但也不能失去理智去送死啊。 忍住……忍住…… 不下注了，到此为止。 博赛这种事，数学期望一定是会赔的。 理智，这种时候必须理智。 昔日已经下了誓言。 再也不赌，再赌是狗。 到此为止，理智必将胜利！ 正当李峥准备放弃的时候，窗边忽然短促地“唔”了一下。 扭头望去，林逾静不知何时，已面色凝重。 她看着张小可，沉静点头：“我押李峥。” 李峥：“？？？” 张小可：“？！？！” 江青华：“？！！？” 刘新：“我操，静姐，你原来好这口？” 林逾静也不管这些，只看着李峥，缓缓眯眼，不屑一笑。 李峥的大脑已经短路了，感觉她在骂自己“废物”，“怂”，“送到嘴边了都不敢”。 你妈的…… 不惜用这种自杀的方式，诱惑自己下注参赌么？ 但这种方式…… 真的诱惑太他娘的大了。 这种时候，只要押林逾静…… 就可以看到……那个场面了…… 在这个瞬间。 不管是本能的欲望，还是理智的计算，都没问题的。 对的，一定是没问题的。 林逾静在赌我不敢下注，从而羞辱我……目的是占据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主导地位。 如果从这个角度思考的话…… 思考你妈的思考！ 就是要看那个！ “啊！”李峥憋闷许久，再也忍不住了，气势喷涌，疯狂拍桌，“押押押！押林逾静，治不了你的。” 他话音刚落。 唐知非冲进教室，满眼热泪。 “不套路了，这次谁也不套路了，真的太不容易了！！！”唐知非飙泪冲向李峥，“李峥！这次物竞你的理论成绩是全市第一，你赢了！你终于赢了！！” 哗啦啦啦…… 天，塌了。 李峥像是被瞬间抽干一样，整个人都干瘪了。 大脑也完全不知该怎么运转。 这种感觉，已经难以用语言描述了。 第一……明明是第一……明明赢了…… 想了一辈子了，拼了一辈子了，就为这一刻…… 可为什么，却一丝一毫也高兴不起来…… 反而想一头撞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唔哼……” 狡诈的声音从窗边传来。 林逾静默默擦了擦嘴角，像个老变态一样。 “你……”李峥抱头绝望一嚎，“你刚刚查了成绩！？！” “又没说不让查……”林逾静捂着嘴狂笑，逐渐失态，“唔哈哈……唔哈哈哈……” 这恶魔般的笑声，大概会不断出现在李峥的噩梦里了。 233 加倍奉还哦~~ 人，是由他的经历所塑造的。 独特的经历，打造个性。 复杂的经历，铸就成熟。 深邃的经历，通向睿智。 而李峥，也正处身于这独特、复杂而又深邃的经历之中。 唐知非激动的泪水，同学们惊瞪的双眼。 张小可兴奋的捶打，林逾静狡诈的神色。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让李峥有了一种冰火两重天的体验。 简单总结，就一句话—— 赢得再多，一赌全没。 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其实不过是静老千眼里的肥羊。 滚滚长江东逝水，是非成败转头空。 再赌，是狗！ “怎么，激动的说不出话了吗？”唐知非扶着李峥的手摇晃道，“你可以的，现在是下课时间，可以跳起来喊yeeeees的，就这一次，我允许你跳上桌子。” 然而此时，李峥的脸上，却只有倾家荡产的麻木。 “不过是一个虚妄的名次而已，没什么可激动的。” “啊……”唐知非捂嘴道，“你是不是被逾静欺负得太久了，赢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别怕她，这次老师给你撑腰！” “怕她？！”李峥眼儿一瞪起身道，“我能怕她？” 唐知非点头道：“不怕你就大大方方庆祝好了。” “我……这个……” 李峥陷入了深思。 的确，现在的确可以疯狂庆祝，彻底压制林逾静一次。 但很明显，林逾静的心眼儿可不大。 在之后履行赌约的时候，必将加倍奉还。 现在爽，只是爽一时。 穿上奇怪的衣服被拍照，那可是屈辱一世。 忍，必须忍。 思索之间，张小可眯着眼睛突然拱火儿：“所以师父……你真的很怕静静呐。” “我那是怕吗？”李峥使劲比划着说道，“我跟她之间那叫怕吗？那叫尊重！” “太感动了。”张小可“深以为然”，独自垂泪，“师父你太尊重人了……” “说到尊重……”刘新探身道，“李哥，我记得你说过，赢林逾静的时候要跳她桌子上蹦迪的啊。” “滚滚滚！” 唐知非见李峥如此的怂，也是顿感索然无味，掏出手机说道。 “好了，告诉你们具体成绩吧。” “这次理论成绩，李峥是全市第一，302分，全国暂时还没有统一排名。” “林逾静是全市第二，301分。” “这个分值差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然后，今年参加实验考试的分数线是167分。” “考虑到实验考试分值总共只有80分。” “按照陶老师的判断，省队分数线是不会超过300的。” “所以说，你们这个理论成绩，实验0分都可以进省队了。” 唐知非说着，先后望向了李峥和林逾静。 “没啥说的了，踏踏实实准备决赛吧。” 她本以为二人会小爽一下，然而二人却同时问道：“第三是谁？” “啊？这个很重要吗？”唐知非又瞅了眼手机，“仁大附的归见风，300分，你们认识？” 李峥惊叹道：“到头来，就差了一分啊。” “完全没准备物竞，纯靠数学就能考300分……”林逾静隐隐握拳，“天花板太高了……” “你们还真是……”唐知非无奈摇头，“明明是可以高兴的时候，还一心想着这些，看样子是我境界不够吧……” 李峥苦兮兮低头道：“不不不，高兴不起来是因为别的事情。” 唐知非掩面笑道：“懂的，都懂，尊重嘛，不寒碜。” “……你不仅那啥，心眼还小。” “去去去！”唐知非笑着回身，“别忘了去感谢一下陶老师啊。” “嗯。” 唐知非走后，班里人都兴奋地围了过来。 与之前的化竞不同，这次李峥算是堂堂正正的击败林逾静了。 虽然他自己因为某些事兴奋不起来，但在其他人眼里这却是的的确确的壮举，甚至是奇迹。 “牛逼啊，李峥！” “真就屠神了。” “我们樱湖男儿终于站起来了！” “等等……这个貌似没有……” “哎哎，别管这个了。” “这次是真的不容易啊，天道酬勤我信了。” “1分也是赢，开心点啊。” 待旁人散去，刘月轩才走过李峥桌前，小心翼翼地看着林逾静笑道。 “原来她真的可以被击败啊……我语文也有点信心了呢。” 李峥摆手笑道：“嗨，你语文又不是没比她高过。” “不一样的，你这次不一样。”刘月轩点头道，“大家信心都提升了很多。” “这倒是，我们都被林逾静压制太久了。” “嗯，有些事只要努力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个，确切的说要112倍的努力。” “还真是精确啊……” 把刘月轩也聊走了，李峥才来得及看林逾静。 林逾静脸色很不好，呆呆低着头，一语不发。 事实已经证明很多次了，快乐是守恒的。 看着她这幅样子，李峥不由得欢快了起来。 自己虽然赌场输了，但更重要的学场，终究还是赢了的。 这么一想，林逾静用自己的失败，换来一次李峥的变装，其痛苦程度应该比李峥还高一些。 虽然出于尊重，不太好蹦迪，不过去“慰问”一下还是可以的嘛。 想到这里，李峥也便豁达了。 与其苟且的生，不如壮烈的死。 反正横竖都要穿一些有伤风化的衣服，不如在那之前把该爽的爽了。 李峥就此起身，迈着轻快的步子颠儿到了林逾静桌旁，挠着下巴苦苦思索起来。 “啊……这个……我记得……当时化竞出了成绩以后，好像谁说了什么的……” 而后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脸儿一变，学着林逾静的样子和声调羞羞说道。 “讨厌化学，全力……全力打折了呢~~” “不分心了，好好学物理~~” “你等着~等我赢了~加倍奉还哦~~~” 李峥说着，捂着心口，一脸委屈，浑身是戏。 “哎呀，现在可怎么办？” “渣渣赢了呢~” “渣渣连物理都赢了呢~” “哎呀哎呀，出了全力，结果还是被击败了呢~” “感觉地位变低了呢~~” 林逾静终于忍无可忍，拍桌血瞪李峥：“渣渣！！！我才没这么说话，只有渣渣才会这么说话。”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李峥一个劲儿地点头，“这么生气，是不是不小心把你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林逾静扶着桌子缓缓起身，咬牙怒道，“开——战——” “开什么战？我们之间不是一直在战争状态么？” 只见林逾静一抬手，捏在唇边，从左至右狠狠一拉：“唔！” “嗯？” “唔！” “就是不跟我说话了？” “唔！” “哈哈！”李峥大笑，“我怕这个？” 林逾静哼了一声，也不理他，自己低头收拾起书包。 李峥一乐，大摇大摆回到座位也收拾起来。 江青华看了很久，此时终于有机会发言了。 “这个……打扰一下……” “我跟刘新商量了一下……周六逛街这件事，还是挺耽误学习的。” “我们这种程度，有点耽误不起。” “要不……林逾静，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怂，这才是真的怂。 回望这次赌局，又是林逾静一赢四的局面。 她不仅能让李峥穿上奇怪的衣服，还有张小可、江青华和刘新。 江青华个怂货，显然是看到李峥吸引了全部火力，想借机开溜。 想着这些，李峥怒而回身，大热天什么的，反正就抖了起来：“太不义气了！” “不是啊，李峥……”江青华憨笑道，“你稍微想一下，你要是穿上了什么羞耻的衣服，是不是越少人看到越好？我们不去，你才放得开啊。” “……” 刘新抬手道：“有一说一，我其实是很想去的……” “闭嘴，一边待着！”江青华赶紧把刘新按了下去，冲林逾静恳求道，“您看成不？” “唔。”林逾静没怎么想便点了点头。 “呼……”江青华长舒了一口气，“不愧是林逾静，大人大量，佩服佩服。” 李峥此时已经抖得不能再抖了。 患难见真情，江青华我看错你了。 然而他看错的不止一个人。 “就是，就是~~”张小可起身屁颠屁颠哈巴到林逾静身旁，“师父心眼太小了，哪有静静这么豁达，这个……我周六也想在家学习的，要不我也……” “唔~”林逾静冷笑摇头。 张小可整张脸都波动起来：“这个……你跟师父之间的爱恨情仇……就不要扯我进去了好不啦？” “唔~”林逾静背起书包，起身拍了拍张小可，眨了个眼睛，而后独自离开教室。 “哈哈哈，叫你舔！”李峥拍桌称快，“枉为小人。” “嘁，无所谓……”张小可哼哼着回桌，“这个局我设的时候就想好了，输了也不亏，名正言顺穿一些羞耻的衣服，感觉也是很有趣的。” “并不有趣，你只是单纯的变态罢了。” “我变态？”张小可掩面轻笑，“也不知是谁，明明知道要被穿衣服，还大老远过去激怒人家，是不是藏着一颗裸奔的心呐~~” “歇了吧，我横竖是个死，不如壮烈一些，谁像你这么狗？” “好啊，我狗了，你呢？”张小可吐着舌头大喘着气道，“再赌是狗，这话谁说的？” “下次的，下次真的，再赌是狗。”李峥低头骂道，“警告你……以后不要再搞这种局了。” “哼，你我不知道，我自己，我是清楚的很的。”张小可神气地指着自己，“我绝对控制不住，一定还会搞的。” “哎……师门不幸啊……” 李峥与大家说过再见后，也背上了书包，快步追上了林逾静。 “先去陶老师办公室感谢一下，再去实验室玩耍吧？” 林逾静一语不发，唔唔猛走。 “行了行了，不闹了。” 林逾静依然不说话，一路走到楼梯口，想也不想就往下走了。 而物理教研组是在上面。 李峥摇头一笑，这便独自上楼，一路走到物理教研组门前，敲门进了。 进去才发现，陶菲菲旁边还坐了一位大眼镜男老师。 初看很陌生，细看很熟悉。 这不羁的中年波浪发型，记忆犹新。 “付老师？”李峥惊讶上前，“您怎么来了？” 看到李峥这幅样子，陶菲菲和付雪峰反而各自往相反的方向挪了挪。 陶菲菲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付雪峰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起身，傻哈哈笑道。 “下午正好没事，这不复赛成绩出了么，正好来你们学校报个喜。” “我还说怎么连归见风的分数都有。”李峥上前道，“陶老师，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付老师。” “嗯……”陶菲菲红脸低头。 你这不废话么，人家都找我来了…… 李峥继续介绍：“付老师，这位是我跟你说过的陶老师。” 付雪峰更傻地挠起了头：“……啊，是么，原来这就是陶老师啊……久仰久仰……” 李峥也算完成了他的任务，当即说道：“我就是过来感谢一下两位老师的教导，你们聊吧，我去实验室了，不打扰了。” “不急，不急……”付雪峰勾了勾手让李峥过来，“我这边有几个实验复习重点，马上印出来，你给林逾静一并带过去。” 李峥先是兴奋，再是担忧：“这个……付老师您不是出题教师吧？” “你想什么呢？”陶菲菲回头埋怨道，“雪峰大老远过来帮你们押题的。” 听到“雪峰”这个称谓，李峥终于有些反应过来了。 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 我很欣慰啊。 “哎哎哎，没那么麻烦。”付雪峰抬手笑道，“你们本来就是好学生，跑一趟而已，跑一趟而已。” “那就，谢谢付老师啦。” “不用谢我，主要是陶老师的面子。”付雪峰忙抬手道，“谢谢陶老师。” “谢谢陶老师。” “别别别，主要是雪……主要是付老师，谢谢付老师。” “再谢谢付老师。” 谢了很多轮次后，复习重点也打印好了。 付雪峰扫了一眼后，将其递给李峥：“对了，你们今天实验室那边还需要指导么？不需要的话，我们……我可能就早点走了。” 李峥刚要答话，便见到陶菲菲瞪了过来—— 不需要！ 快说不需要！ 李峥慌忙答到：“不用了，我们自己在实验室搞就好了，临走会关好窗锁好门的。” “那行。”付雪峰笑着挥手，“快找林逾静去吧。” “老师再见。” 李峥出了办公室，不忘把门关死。 春天，还真是个恋爱的季节。 不过恋爱也真是耽误事儿。 明明实验还是需要辅导的…… 你们两个一边辅导我们实验，一边搞对象。 工作恋爱两不误。 这不香么？ 234 战争永远都是苦难的 几分钟后，李峥进了实验室。 林逾静正在搞什么稀奇古怪的液体实验，也不抬头，也不理他。 李峥哼了一声，回身关好了门，而后放下书包，拿着刚印好的复习资料凑了过去。 “猜我碰到谁了？” 林逾静低头调整着光线，还是不理他。 “行了，行了。”李峥笑呵呵递过去一份，“付雪峰的压题实验，新鲜的。” 林逾静抬手抽了过去，然后继续实验，依然不理他。 李峥也懒得多说了，哼着小曲儿去了旁边的试验台，对着实验题着手准备起来。 林逾静却不声不响地搬起了实验器材，一路换到了最远的试验台。 李峥摇了摇头。 女人，就是这样。 总以为“我不理你了”这种威胁会很有效。 实在是太可笑了。 就像一个孩子说“我不跟你玩了”一样。 这种话，明明只有对最好的玩伴才说得出口。 然后等着玩伴说“哎呀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从而重归于好。 怎么可能呢？ 我李峥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呢？ 错，我也许是错了。 但我以后一定还会这样的。 好不容易赢一次，还不让我语言上蹂躏一下，这赢还有什么意义？ 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想跟谁玩！ 晾着，就晾着，先晾她一个礼拜。 …… 第二天，下午六点。 相同的情境复现。 林逾静依然在最远的地方做实验。 李峥却心乱如麻地瞎捣鼓。 这实验。 它有些不香了。 昔日的过家家如此舒畅，你就一点也不馋么？ …… 第三天，下午六点。 情境复现。 林逾静干劲满满，心无旁骛。 李峥趴在桌上，用激光笔不停地在墙上画圈。 不仅是实验不香了，连上学都不那么香了。 这两天，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没有叶城主的紫禁城，还是真寂寥啊。 …… 第四天，下午六点。 李峥呆坐在桌前，像是一具实验机器，麻木而又迟钝。 无论是眼圈还是头型，都有了些江青华的风采。 物竞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陋室谁与共孤光，把笔凄然北望。 李峥北望过去，林逾静正戴着耳机，跟着节奏戏耍着电路。 开断是她的自由。 闭合是她的快乐。 电极管尖跃动的荧光。 是她不变的潇洒。 三天了，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李峥苦涩地看着自己静止的电压表。 难道…… 被晾着的…… 是我？ 这不应该啊，我只是一个热爱学习的人。 可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热爱和叶城主一起学习。 没了叶城主，学习也便没了激情。 为什么会这样…… 叶城主，她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 第五天，下午六点。 李峥虽然面容有些枯瘦，但双目却如回光返照般清明。 他虽然是江青华的学习老师。 但江青华又何尝不是他的人生导师。 不经历贪嗔痴，怎懂得断舍离？ 我的世界，只需要物理就够了。 孤单，便是我一个人的狂欢！ 那丰硕的电阻慰藉着我受伤的肢体。 那璀璨的钠光灯温暖着我受伤的心灵。 扩展光屏是那样的纯洁。 示波器是如此的性感。 实验暗箱是神秘的大姐姐。 信号发生器是个傲娇的小可爱。 弦音计优雅窈窕。 直流电源狂野而又奔放。 它们，才是我最好的朋友。 有它们就够了。 什么叶城主，林逾静。 不需要，统统不需要！ “唔！” 这个简单的声音，闷绝了快五天没有出现。 此时突然袭来，李峥如土崩瓦解，瞬间抛弃了弦音计直流电源渴望抬头。 远处的台前，林逾静眯眼轻笑一声，摘下耳机问道：“唔？” “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李峥完全不经大脑说了出来，顺手把示波器推到了一边。 “~~~”林逾静满意一笑，“明天？” “明天？” “换装。” “哦对，还有换装的事，随便换。” “不止。”林逾静抬手道，“穿着我给你安排的衣服去实验考试，才原谅你。” “……不会太过分吧？” “~~~” …… 周六下午，大悦城。 林逾静并没有选择太过于奇装异服的地方，而是选在了这个最稳的购物中心。 李峥和张小可先到了，瑟瑟发抖聚在一起。 不过发抖的原因是不一样的。 李峥更多的是恐惧，张小可更多的则是期待。 “你也很慌么？”李峥一次又一次看着手机上的时间。 “慌？”张小可反应了一下，才连连点头，“哦，对对对，慌得要死呢。” “怎么感觉你很激动？” “有吗，有吗？”张小可舔着嘴唇道，“可能有一点点吧……师父，你平常有没有很想试试，却又没有勇气穿的衣服？” “比如……比卡丘裤衩？” “你给老子滚！” 【张小可用出了狗头冲撞。】 【李峥安然无恙。】 【张小可自己受到了5点伤害。】 【张小可陷入了捂头畏缩状态。】 “师父怎么越来越硬了……”张小可捂头骂道，“上个月还能找到软地方打的。” “是你自己太放纵了吧。”李峥往下看去，“快夏天了，你还敢去游泳池么？” “我游泳可好呢。” “是啊，脂肪多的人漂起来比较轻松。” “你给老子滚！” 正说着，“唔”地一声传来。 二人扭头望去，也“唔”了出来。 林逾静穿着淡粉色的牛仔外套和短裙，里面是珍珠白的女式衬衫。 清爽之风糊了二人一脸。 可李峥还来不及喊妙，林逾静便扭头“唔”了一声，打了个手势，指引二人前行。 李峥和张小可只好老老实实跟了上去。 “我看着静静，怎么有种玩闪耀暖暖的感觉……”张小可晃了晃头，“不对，是闪耀静静……” “闪耀暖暖是什么？”李峥问道，“钠光灯？” “闭嘴闭嘴闭嘴！”张小可抱头骂道，“完了，现在我满脑子都是钠光灯，我的暖暖完了！” “钠光灯人很好的。” “闭嘴！”张小可扭头骂道，“你还高兴？你马上就要变成闪耀峥峥了。” 果不其然，林逾静首先进了一家正经的男装店，不紧不慢挑选起来。 李峥则是紧张地扫了一圈。 很好，看起来都是正经衣服。 而且过于正经，几乎都是休闲正装。 “还好……没什么兔女郎服装。”李峥擦了把汗。 “兔女郎？”张小可瞪大眼睛，“怎么就兔女郎了？” “没……没什么……” “你该不会……”张小可张大了嘴，“想让我们穿兔女郎吧？哈，师父你个陈年老变态！” “滚！我不是，我没有！” “没有？”张小可眯眼道，“那就是你自己想穿喽？” “滚！” 另一边，林逾静已经选好了服装。 一套……很正常的衣服。 白色休闲衬衫，标准黑色西裤，以及一条黑皮带，和一双高帮黑皮鞋。 李峥要到了合适的尺码后，便不安地进了更衣室。 穿好出来前，首先照了下镜子。 很常见的穿搭，介于休闲与正式场合之间。 穿在自己身上，也并没有什么特色，看着很舒服，但远没有前面学院风和黑皮风亮眼。 逛街放松的数值，也只是马马虎虎。 出了更衣室后，张小可先是看了一圈：“这也没啥啊，就这？” “唔……”林逾静也不太满意，直接冲店员吩咐道，“衣服拿小两号的，裤子拿小一号的。” “好。”店员无奈道，“这位先生要求的尺码确实大了。” “大一点好么。”李峥点头道，“我还在长身体，能多穿几天。” “长你妹夫啊！”张小可骂道，“都18了还发育期？我16就停了，我咋没这好事儿呢？” “没啊，你也在发育啊……别，别脸红，我不是说那里，主要在说肚子和……” “你有完没完？我减肥还不行么！” “好了。”林逾静抬手冲李峥道，“再穿的时候，衬衫全部，工工整整地套进裤子里，袖子以4厘米为一折，折到肘部1/3的位置，皮带不要太高，肚脐下方5到7厘米就好。” “等等我记一下……” 第二轮，李峥走出更衣室的时候，一切都不同了。 小两号的衬衫，若有若无地勾勒出了身材和肌肉。 衬衫套进了裤子后，稍紧一些的西裤，刚刚好完美勾勒出了李峥的核心竞争力—— 翘臀。 此前的邋遢与普通瞬间荡然无存。 李峥浑身上下散发出的。 只有简洁与性感。 “师父……可以啊……”张小可上蹿下跳看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李峥身后，“身材好……真就可以为所欲为……” “喂，不要在我背后盯着……” 张小可羡慕着问道：“你说说你……有这么好的……吸溜……条件，怎么不早这么穿啊？” 李峥摇头叹道：“怕影响周围人学习。” “……还真是……吸溜……无懈可击。” “唔……”林逾静也唔唔地绕了李峥一圈，最后红着脸跑出很远才点了点头，半捂着脸道，“可……可以了。” “就这？”李峥和张小可同时问道。 “嗯……”林逾静扭过身去，就不让看，“结……结账吧。” “不是啊，静静。”张小可跑过去说道，“师父本想让你穿兔女郎的。” “？？？” “你怎么能就这么便宜他，这还不女装报复一下？” “女装……唔……” “张小可！！！”李峥红着脸骂道，“你再乱说，皮卡丘的事情……” “啊啊啊啊，没没没。”张小可慌忙道，“那个那个，是我想让你穿兔女郎来着~~” “……哼。”林逾静眼一眯，“好，我知道了。” “别……别这么看我。” 李峥这便如释重负，潇洒地掏出李毅的信用卡：“结账吧。” “嗯，您看一眼单子。”店员上前双手送上小票，“一共3055，给您抹个零，3000元。” “嗯……嗯？”李峥一愣，“这……” “衬衫650，裤子875，皮鞋1150，皮带380。” “嗯……”李峥转望林逾静，“我知道旁边有个批发市场，还是这一身，咱500以内拿下可以么？” “不可以！” 店员尴尬道：“先生，我们的款型和质量，小摊哪儿能和我们比啊……” “那……”李峥皱眉道，“你们，缺不缺导购？” “这个……我们确实有在招，不过老板不在，您有兴趣的话我把电话给您。” “好，我现在就跟他聊聊。” …… 三小时后。 李峥拍着手疲惫地走出店面：“可算赚回来了……服装业真他娘的暴利啊，书店什么时候能这么爽就好了。” 林逾静站在店门前，目瞪口呆：“渣渣……太渣了……” “好了，好了。”张小可催促道，“是不是该吃午饭啦？” “等等再吃。”林逾静扭头冷笑道，“先玩闪耀狗狗。” “啊……终于来了吗……” 有些衣服，虽然很难找，但用心找终究还是有的。 在一间底下的店面里，还真就找到兔女郎套装了。 李峥瞬间血脉喷张，目不转睛看着林逾静和张小可一起进了试衣间。 这一试，就是二十多分钟。 李峥心急如焚。 莫非林逾静也试了？ 正想着。 唰！门开了。 张小可露出半个脑袋。 “师父……不许看我……” “好。”李峥立刻回过身去。 而后心里默念。 1，2，3。 猛然回首。 哇！ 张小可穿的还是穿进去的那身衣服。 “就知道！”张小可笨重地跳起骂道，“你个陈年老变态！” “……”李峥硬气侧头，“没劲……” 此时，林逾静也露出了半个脑袋：“唔……” 李峥眼儿一瞪，想也不想回过身去：“我不看。” 这次，他数到了5。 猛然回头！ 妈的还是穿进去的那身。 “渣渣！”林逾静一边骂一边把手里的衣服还给店员。 “靠……”李峥再一个硬气侧头，“你们这么半天，跟里面做什么呢？” “哈！”张小可挑眉道，“我们两个轮流都穿了，还做了很多你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呢。” “都……都穿了么……”李峥又有些乱了。 林逾静笑道：“小可肚皮可以捏出好几层了。” “哈，你还笑我？”张小可回应道，“你穿上都是空心的，空心！” 【林逾静对张小可使用了捂嘴窒息招式】 【张小可持续受到伤害，-1，-1，-1，-1……】 【张小可进入濒死状态……】 【李峥选择了回收张小可。】 李峥护在可怜的张小可身前道：“人家就开个玩笑么，再说……这难道不是事实么？” “渣！渣！渣渣渣！！”林逾静也护着自己扭回身骂道，“本来要给你看狗女郎照片的，删啦！” “别！”李峥冲上前道，“这不是事实，你其实很……很……就特别……” 李峥努力了半天，终是惭愧低头：“不行……我是个不会说谎的人……” “……” “好了……我请你吃木瓜酸奶。” “渣渣！” 235 完全……挪不开…… 4月28日，星期日。 上午十点三十，李峥和林逾静准时步入了首师大物理系教学楼。 此次实验考试的分数线为167分，共计72人参加，每36人一组，分成8点和11点两场考试，考试时间三小时，提前半小时进备考室签到。 其中，8点场基本就是“仁大附专场”，36个人有31个都是仁大附的。 虽然化竞市一学校后来居上，能与仁大附分庭抗礼，不过物理依旧是仁大附的天下。 李峥和林逾静所在的11点场，基本各学校的都有，仍然是市一居多，十来人的样子。 二人进了教学楼，上楼梯的时候，李峥终于憋不住了，皱眉苦思道。 “平常我走在路上，偷偷看我的人最多也就30%……今天，感觉要接近100%了，不管男女老幼……连猫都要停下来看一眼……” 林逾静低头不语，似乎有些窃喜。 无论是她的一身粉色衣裙，还是李峥的翘臀白衬衫，单拿出来本就都很不错。 一旦凑在一起…… boooomb，就炸了。 路人无不触目惊心，瞠目结舌。 其惊愕程度，大约相当于走着走着，迎面撞到了没戴墨镜的男女明星。 即便进了教学楼，二人也是走一路，惊一路。 就像自带10米的石化魔法光环一样。 李峥也是此时才反应过来。 难道……这就是林逾静非要为自己搭装的目的？ 不是为了出丑…… 只是想走在一起…… 李峥的呼吸不禁有些急促，吞吞吐吐说道：“我们这样……走在一起很困扰的……下次还是穿校服吧。” 林逾静背手拎着小包，蹦颠儿着轻笑道：“实验考试不让穿校服，怪我喽？” “算了……总比穿奇怪的衣服好。” 二人说着，走进了备考教室。 一屋子人本来聊得好好的，见这阵仗，突然就失声了。 其中有些，之前也是见过李峥和林逾静的，但今天这幅造型…… 实在是顶不住啊。 就连负责登记签到的老师也呆呆看着二人凝滞了许久。 直到二人走到她桌前，她才有些怀疑地问道：“两位……这里是一个备考准备室……自习或者别的事……请去其它教室。” 李峥眉色一紧，冲林逾静道：“你看，学习很不好的样子。” “那是你自己的长相问题。”林逾静指着桌上的名单最上方轻声道，“我们是樱湖中学的这两个。” “！！！”老师更为惊讶地看着他们：“你们就是……今年的第一第二？？” 李峥忙抬手道：“只是理论上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师咽了口吐沫，连忙将笔递给李峥，冲着二人解释道，“你们俩这……说是明星我都信……彭什么晏，古什么扎什么的我都信……说是学物理的……我实在是不敢认……” 李峥笑着签上了名，把笔递给了林逾静：“不怪您，是我们的错，不知不觉就长成这样了。” “哈……哈哈……”老师也只能硬笑了。 签完到后，李峥很快锁定了祁英男和段佩佩，快步走去。 林逾静则随便找了个靠窗的座位，拿出了一盒布丁，嗷呜开吃。 因为考试时间是十一点到下午两点，如果不想吃物理实验耗材的话，总要补充一些能量的。 段佩佩见李峥过来，也分了两块巧克力酥递了过来。 “多谢。”李峥笑哈哈接过。 “不是……”祁英男却像看怪物一样，绕着李峥看了一圈，突然一掌抓向了李峥的屁股，“这屁股……” “你大爷！” 祁英男顺势又一掌抓握起李峥的胸肌：“这胸……” 李峥一抓、一扯，一招背身锁喉擒拿瞬间制住了祁英男：“揍你够用了。” “别别别……”祁英男挣扎着拍了拍李峥的大腿，“认输，认输……” “还摸？！” “不摸了，再也不摸了……” 李峥这才推开祁英男，扯开了巧克力酥，狠狠啃了一口：“要考试了，正经点。” “话是这么说……”段佩佩咽了口吐沫，轻轻嚼了一口自己的巧克力酥，“你打扮成这样来考试……难道不是为了搞乱其他人心思的么？” “我……有么？” “不说了……我尽量不看你。”段佩佩吃力地侧过了身。 不料，祁英男突然一个飞扑，抓向了李峥的小腹。 李峥本能地就崩了个劲儿。 “卧艹，是腹肌！”祁英男兴奋地转头道，“佩佩不来摸摸？” “啊……”段佩佩挣扎片刻，终于放下巧克力酥，转头瞪着李峥，“就摸一下行么？不然我考试都心乱……” 祁英男已经躲出了老远，帮腔说道：“你就成全佩佩吧……” “你们闲的啊……”李峥摇了摇头，长舒了口气，“就一下。” “好……”段佩佩咽了口吐沫，这便一步一步慌张地走了过去。 颤颤抬手，接近…… 可就在她就要触碰到李峥小腹的那一刻。 突然，一道凶光袭来。 段佩佩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僵僵转头。 只见林逾静正含着布丁，冷眼相望。 段佩佩又是一个哆嗦…… 不行的…… 摸李峥的话…… 会被这个女人杀掉的…… “算……算了……”段佩佩吓得抽回了手，回身捡起巧克力酥，躲出老远，“不看你不看你……” 李峥这才松了腹肌摇了摇头：“莫名其妙。” “哈哈。”祁英男抬着手臂，小心凑了过来，“我不弄你，别干我……” “你说你也代表四中了，就不能稳重点？” “稳重，稳重……来，李哥坐。” 等李峥坐下后，祁英男才瞥了眼林逾静，悄声问道：“你俩是不是锁死了蓟大物理系了？” “差不多吧……如果没有更令人兴奋的选择，应该就是了。” “哦……那样的话……”祁英男吞着口水道，“你俩上大学开始……就可以偷偷租房住一起了吧？” “？？？”李峥大惊，同时一脸潮红，“你想什么呢！” 同时，不远处的窗边，林逾静一口布丁喷了出来。 “哎哎哎，那先不说这个……”祁英男搓着手追问道，“女孩的舌头，是不是凉凉的啊？” “……” “怎么了，过来人是这么说的啊。” “所谓的过来人……是史洋？” “诶？你怎么知道？他这方面很有研究的，是博士水平。” “你要知道，这种理论博士……还不如实践小学生……别说女孩的舌头……他连女孩的手都没碰过。” “唔……”祁英男心急火燎道，“就是说……你们拉过手了？” “……”李峥抬手咳了一声，“也……不能算拉，就是偶尔碰过一两次吧……” “什……什么感觉？” “凉凉的……” “史洋诚不欺我啊！” “……别让我听到这个名字。” …… 11点整，实验考试第二场，正式开始。 其实李峥的胸肌和翘臀，能扰乱心智的对象也不过只有段佩佩罢了。 因为在场的36个人里，只有段佩佩和林逾静两个女生。 相反，林逾静扰乱他人心智倒是真的。 30多个寸头眼镜男，谁都禁不住偷瞄过去两眼。 同时自己，也开始莫名其妙地注意起言谈举止，动作是否帅气，神情是否潇洒。 连鼻屎都不敢抠了，再痒痒也只能忍着。 这导致在场的绝大多数男生，都晚了半小时才进入实验状态。 李峥本来是不怕这个的。 他与林逾静日日相处，早已产生了抗体。 只有她换新衣服的时候，才会被影响几十个小时，最多一星期。 结果，他失算了。 进了实验室，林逾静还真就换上新衣服了—— 白大褂实验服！ 除此之外…… 不知是为了保护眼睛还是什么的。 她竟然掏出了一个恐怖的大杀器—— 半黑框眼镜！ 外加猝不及防突然扎起的头发。 整个人，突然从粉嫩少女，切换为科研姿态。 这个瞬间，李峥完全被锁定了。 在他的世界里，这个造型，才是真正的性感拉满。 视线…… 完全……挪不开…… 结果，与其他人不同。 李峥足足被影响了一个半小时。 他太难了。 …… 两点整，铃声响起。 试卷全部收上后，祁英男第一时间跑到李峥跟前：“对题对题……第一题激光波长你测得多少？” “激光？波长？”李峥呆问道，“还有这道题呢？” “那……电学题，黑盒结构你怎么判断的？” “这个……我……我……”李峥垫着下巴，可可爱爱地说道，“好像忘了。” “大哥，你咋了？” “……” “最后那个介电常数呢？” “还问这个了？”李峥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那我应该没做到这里……” “哥……你是生病了么？”祁英男抬手抹了下李峥的脑袋，“是挺烫的……” “就稍微走了个神儿……” 一行人脱下了实验服，出了实验教室，倒也没急着走，而是不约而同地回到了备考教室对题。 能走到这里的人，无一不是蓟京物理前72名的强者，基本是都是有对题资格的了。 好消息是，他们也不用真的对，第一场考试的人早就对完了，仁大附国家队早就在龙珠群里公布了答案。 不过实验考试里，确切数值的答案占分比并不多，更多的分值还是在实验操作上，每个人都有对应的老师在身后全程记录。 这个分数是对不出来的。 但也不必焦虑太久，因为阅卷量很少，一般来说当天晚上就可以出分。 因此，备考室里的对题，更像是大考结束，解脱里以后的相互倾诉。 毕竟大多人的目标并非省队，能拿到省一，便有了名校的敲门砖。 尤其对于一些垫底进省队的人来说，接下来的时间与其继续怼物理，争取一个不一定能拿到的国家级奖牌，不如准备高考，更务实一些。 林逾静本也进了这间教室，但见李峥呆愣地与祁英男凑在一起，半天也没有走人的意思，便自己先走了。 她走了一会儿，李峥才终于恢复回来。 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白大褂，黑框眼镜。 这个是真的顶不住啊…… 不争气……太不争气了…… 李峥喘着粗气，抓着桌子，空洞地看着黑板，“好了，我实验一定垫底了……” 祁英男正与旁边的人臭贫，见李峥恢复正常，扭头骂道：“你慌个毛……0分都照样进省队。” “你不懂……”李峥惊恐低头，“输了……刚翻身了一下子，立刻又被踩下去了……” “啥意思？” “行了，别问了……”段佩佩在旁不忍地摇头道，“我大概能懂一些……成绩决定地位的样子……” “这么一说……我就懂了……”祁英男也是摇头一叹，拍了拍李峥，“没事儿，还有国决呢，稳住兄弟，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美。” “多谢多谢……”李峥擦了把汗，望向四周，“咱跟这儿干嘛呢？” “好不容易考完了，瞎聊呗。”祁英男叹道，“你是没啥感觉，可对大多数人，这里，就是物理人生的终点了啊……” “嗯……”段佩佩咬唇点头道，“我对了答案，可能连省一都拿不到……仁大附竞赛班的老师好像押对题了。我明明没少付出努力……但他们实验室环境、师资和竞赛氛围，都比我们强好多……” 段佩佩说着说着，抹了把眼睛，就要落泪。 “你已经超强了……”李峥安慰道，“应该是全市第一的女生了，别管林逾静，她不是人。” “你就是人了？”段佩佩哭笑道。 “我真的是人。”李峥挠头道，“你看我这回就砸了，差不多交了白卷……这才是人么。” “说到白卷……”祁英男晃着手机道，“仁大附的人说，归见风压根就没来考。” “啊？”李峥惊道，“什么情况？？” “没人知道。”祁英男往椅背上一靠，背手抱着脑袋叹道，“这大概就是风神吧，来物竞只是一场游戏，不好玩就关了。” 段佩佩擦着眼泪道：“又或者，确定不考实验也能进省队，就不必来了……天才还真让人讨厌……” “不是吧。”李峥皱眉道，“他应该还是挺喜欢物理的……我能感觉到，他也没有藐视竞赛的意思……他还跟我说集训见呢……” “对啊，集训见。”祁英男双掌一拍笑道，“集训有两次，一次省队集训，一次国家队集训，这都在实验考试后头。” “这么一说……他当时就确定自己不来实验考试了？” “应该是吧，毕竟风神，捉摸不透。” 接着往后聊，李峥才知道归见风连上学都有一搭无一搭的，对待这种学生，即便是仁大附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归见风完全有特立独行的资格。 但李峥总觉得，他的气质不是那样的人，反而是个极其乖巧的学生才对。 可惜的是，再往深聊也没人知道了，即便是吴数、欧星灼，也对他了解有限。 至于群内仁大附高二的几个人，也只能说出“人很好”、“很难见到”之类的评价。 还真就风清扬了。 236 谁都有一个心魔 星期一，永远是一个让人很难打起精神的日子。 首先，是惴惴不安。 （因为周末作业是瞎糊弄的） 其次，是压力拉满。 （还有5天！Awls！） 这两种心情交织在一起，最终导致大多数人都进入了一种麻木的状态，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样趴在桌上，任由新的一周放肆蹂躏。 唯有李峥，两眼带光，浑身都是年轻人的精气神。 首先，是绝对自信。 （一开心又写了三万字的周记，顺手交了47道自己有疑惑的数学难题，老师们可要挺住啊。） 其次，是期待拉满。 （还有5天！Awls！）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太真实了。 学校亦如社会。 有些人，一睁眼便是痛苦的，想着该如何熬过这一天，如何胡编乱造，才能把这一天的字码出来。 有些人，一睁眼便是快乐的，想着该如何享受这一天，如何选择爱好，才能结识值得干杯的朋友。 而张小可，介于二者之间。 上学于她，一半是熬，一半是享受。 真正烦的地方在于。 这一天天的都太相似了。 学习不是烦恼，重复才是。 看着李峥满面春风地坐在桌旁，侧趴在桌的张小可打了个哈欠，麻木地问道：“师父……你是怎么做到学不烦的……” “诶？”李峥忽然眉色一扬，看着张小可惊道，“这个场景好有趣啊。” “啥？” 李峥颇有兴致地比划起来。 “你看，《论语》不就是由一堆这样的对话组成的么？” “比如。” “【子贡问政。】 “【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这段我古体化一下。” “【小可问学。】” “【峥曰：加油，努力，且坚强矣。】 “哈哈，真好玩。” 张小可看着李峥，心中竟泛不出一丝波澜，不哭不笑，不喜也不悲。 这是生物学问题，一定是生物学问题。 师父天生就是怎么学都不会烦的生物。 就连笑点都扭曲了。 “不好笑么？”李峥见张小可依旧无精打采，也只好摇着头说道，“实验成绩应该下来了，你不想再攒个局？” “完全不想。”张小可背过头去，换了个方向侧趴，“师父，我枯燥了，一想到还要这样过一年多，就什么兴趣都没有了。” “不是说要冲T2的么？” “冲，是会冲。”张小可缓缓抬起手，遮着窗外的光叹道，“只是，好枯燥啊……” “嗯……我懂了……”李峥问道，“是不是按照我给你的学习计划走，感觉就像是机器一样，在日复一日地修复BUG，越来越无聊？” “诶？”张小可忽然坐直，双手往桌上一拍，“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感觉自己逐渐成为莫得感情的机器。” “嗯……了解了，这应该是我系统设计的缺陷，太过功利化了，人性化不足。”李峥抿嘴沉思片刻，终是摇了摇头，“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解决方案，你暂时别被学习填满了，适当地搞些娱乐吧。” “决定了，周末去犬舍。”张小可狠狠点头，同时舔了舔嘴唇，“强行抱一只回家，我爸妈总不可能再扔掉……哼哼……终于有点期待了。”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冷冽的声音。 “我对此不完全赞同。”江青华头也不抬，低头默写着英语单词，“现阶段，我们就是要变成莫得感情的学习机器。更没有感情，学习效率更高的人，才能拥有更好的未来。” “呸呸呸！”张小可回头骂道，“你还比我低几十分呢，哔哔个啥。” 江青华只摇了摇头：“现实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退你妹夫退，既然你跟我聊现实，我也不让着了。” 张小可眯着眼睛，阴阳怪气起来。 “对很多男生来说，高中能认识的女孩，大概在这辈子认识的女孩中，占比超过80%了。” “换言之，高中是找到理想对象的最佳契机。” “与其把心思都花在学习上，根本不如花在恋爱上。” “高中搞不好是你讨到媳妇的最后机会啊，青华哥！你学个毛线呢。” 嘎嘣！ 笔头的铅断了。 江青华面色一凉，陷入了深度的自我怀疑之中。 他刚刚稳住的学心，乱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抬头，求助似的望向唯一的导师—— 李峥。 快说，我没有错！ “嗯……”李峥沉吟道，“这件事是相对的，对于不同的人，同样的选择会走向不同的结果，我虽然喜欢学习，但也并不敢说学习就是每个人唯一的路，比如说刘新吧……” 三人转头望去，刘新正在抠指甲。 李峥接着说道：“刘新每天都会抠很久指甲，大概半小时往上吧，我是难以理解这种浪费的，但他似乎很快乐，沉浸其中，总是很注意地，把指甲刚好控制在能容纳一定量污秽的程度，每天都有的抠。” 刘新好像没听到李峥的话一样，聚精会神地抠着，不时傻笑一下。 “所以对刘新来说，就让他快乐的抠指甲就好了。”李峥转望江青华，“但是你青华，选择了一条路就要走下去，不要被小可的这种思想干扰，也不用试着向谁证明自己行为的合理性，既已破釜沉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拼吧。” 此言一出，江青华的学心顿时又凝聚了。 “嗯！”江青华一个甩头，的铅，“君子和而不同，小可你的说法也有合理性，但与我无关。” “嘶嘶。”张小可做了个鬼脸，拿出语文书拍在桌上，长舒了一口气叹道，“现在能有江青华这么憨的人也不容易了……别这么看我，师父……你更憨好吧。” 预备铃响起，唐知非提前进入教室，打着哈欠说道：“物……哈——……物竞最终成绩出来了，林逾静、李峥是全市第一第二，掌声鼓励一下……” 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很多人还是趴在桌上鼓掌的。 “果然是这样……” “其他人好可怜。” “来看神仙啊……” 慵懒的气氛中，唐知非走到李峥和林逾静跟前，各自送上了一张物竞成绩单。 “这个是陶老师刚弄到的排名，你俩自己参考吧。” 说完之后，唐知非又打了个哈欠，回到讲台前准备上课。 李峥拿起成绩单，也只是无奈一笑。 一个人一旦成为神，那他过人的成绩也就不值得大惊小怪了。 正如此前的林逾静，始终稳坐神位，随便怎么考满分都没人关注。 反而是自己这种程度的人，一路爬上来更值得震惊一些。 但其实，无论是林逾静还是自己，无论是吴数、欧星灼还是史洋，成神之后，付出的努力与取得的成绩都没有丝毫衰减。 只是渐渐地，没什么人会再来肯定自己，鼓励自己了吧。 此刻，李峥恍然感受到了一种孤独。 神的孤独。 他不禁望向了正在认真看成绩单的林逾静。 叶城主，怕是从幼儿园起就陷入这样的孤独了吧。 她的努力，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的进步，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只能自己鼓励自己，自己肯定自己，自己慰藉自己。 只身前行，孤独为伴。 原来，这些年是这么过的啊。 李峥自己，也逐渐转换了心态。 至少在高中阶段，他也要开始适应这样的孤独了。 只求大学里神多一些。 神多了，神也就很普通了，普通了也就不孤独了。 李峥不再多想，望向了成绩单。 物理学会效率惊人，其实早在昨晚八点，实验成绩就已经出来了。 蓟京地区的物竞结果，也随之尘埃落定—— 【第一名：林逾静，总分379】 【第二名：李峥，总分327】 【第三名：归见风，总分300】 从外行角度看，这个结果似乎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大概就是第一名太强了，满分400考了379，完全碾压了第二、三名，蓟京似乎又出了一个吴数级别的人物。 但了解内情的人，却是大跌眼镜。 他们看到的结果是，林逾静实验77分，李峥实验25分，归见风0分。 也就是说，李峥实验做成了屎，归见风则根本没来考。 可就算放水成这样，这哥俩依然是第二第三。 因此，事实上并非是林逾静碾压众生。 而是这三个人联手碾压众生。 至于前三名到底谁才是最强的，知情者是一个字也不敢定论的。 再往后。 【第四名：祁英男，总分283】 表面上，他与归见风似乎差距不大，但实际上他实验考出了68的高分，但纵是如此，依然落后归见风小20分。 再之后…… 【第十三名：段佩佩，总分242】 李峥看到这个名次的第一刻就兴奋起来，打心眼里替她高兴。 可很快，又有些担忧。 13这个数字，很玄妙。 刚好是省队成员的人数。 不出意外，段佩佩也会入选省队的。 但无论谁来判断，她都与国金国银无缘。 而且物竞的省队资格，已经足够拿到T2降分了。 在往上，付出巨大的努力，很可能也是这么多分，但高考势必会受影响。 段佩佩曾失落地说她的物理之路结束了。 但现在，命运又给她开了一条小径。 这会儿她自己一定也是喜忧参半，幸福地烦恼着吧。 李峥继续向下看去，又看到了三四个群友，也是很替他们高兴的。 只可惜，这张单子只统计了获得省一的51个人，看不到史宝儿是不是复赛倒数第一了了 总体来说，大家的结果都很不错，基本获得了等同于努力程度的回报。 虽然还在上课，但李峥也低头水起了群。 此次物竞，龙珠群里共有7人获得省一，4人进入省队，算是扬我群威了。 但此时，大家却在讨论别的事情。 【史洋：老子上飞机了，干他娘的布拉格！老子这次是要搞大事的，你们都给我做好准备。】 【灼：我没去过欧洲，只想问一下，布拉格有公厕么？】 【吴数：是不是先要担心一下飞机？】 【李峥：飞机上应该不让带钠块。】 【祁英男：恭喜啊李峥，实验玩泥还能拿第二！】 【李峥：不说了不说了……我心态还要锤炼。】 【吴数：我看成绩了，林逾静比我去年还高了7分。】 【灼：Queen，王权没有永恒。】 【吴数：所以你急着迎接新女王登基了？】 【灼：啊，手机被老师没收了。】 【史洋：这不给我饯行呢么，你们咋就聊歪了？】 【史洋：正经的，我真要搞个大新闻，颁奖的时候都别忘了看直播。】 【吴数：好吧，还是祝你马到成功，勇夺冠军。】 【灼：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听我的史洋，别闯祸……我们总体而言团体纪律高于个人自由……】 【史洋：哎，你别管，关机了。】 【吴数：@灼？你不是被没收了么？】 【灼：来我们换个话题，@李峥，五公里跑进18分钟了么？】 【李峥：太生硬了，灼哥。】 【灼：……突然想听课，回头见。】 【吴数：@李峥，你回头问问史洋怎么回事，这是国际舞台，展现青年活力和风采的地方，可别闯祸。】 【李峥：化竞国家队集训的时候我就问了，他不告诉我。】 【吴数：唉，谁让他是史宝儿呢。】 放下手机，李峥长舒了一口气。 史洋个逼，已经向ICho发起最后的冲锋了。 自己也远没到舒适的时候。 现在，知识和思路已经不是首要问题了。 心态，心态，心态！ 男人，就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不管某人穿什么，做什么。 都要保证不被吸引，只专情于眼前的卷子。 《静心咒》，来！ …… 不知何时，已经下课了。 李峥感觉被谁推了一下，被迫脱离了静心冥想的状态。 一睁眼，正是心魔，林逾静本尊。 李峥本以为她是考试赢了，前来耀武扬威，喵喵作祟的。 然而此时林逾静却是满脸担忧。 “唔……还好么？”林逾静晃了晃成绩单，皱眉打量着李峥佛性的神色，“生病了？” 李峥重又闭上了眼睛：“是的。” “什么病？严重么？” “心病，很严重。” “……说人话。”林逾静抬手拍了李峥脑袋一下。 “嘘。”李峥抬手嘘了一声，“你打扰到我学习了。” “哇！”旁边张小可惊跳起来，“等了大半年，终于听到师父说这个了。” 林逾静本来是很生气的，险些就喊出“开战”两个字。 但转念一想，李峥这些看似神经病的话语，其实是蕴藏着逻辑链路的。 “哦！”林逾静逐渐张圆了嘴，“你是说，因为我的关系，你实验才没考好的？” 顿时。 佛心，颤了。 “我……我没说……我没有……”李峥闭着眼睛慌忙解释起来。 “哈哈哈哈！”林逾静捂嘴笑道，“原来真正的爱好不是兔女郎啊~~” 佛心崩塌，一念成魔。 李峥猛地起身道：“就是兔女郎！我的爱好就是兔女郎！” “知道了，知道了~~~”林逾静笑呵呵的拎着水壶飘出了教室。 半个班的人都盯着李峥。 别的没听见，别的也不知道。 全程只听到了“兔女郎”。 大多数人，对此都十分理解。 “李哥，不丢人。”刘新抠着指甲笑道，“这口味儿算轻的了。” 李峥也只有捶了下桌子，恨恨落座。 别人只当他暴露了怪癖又恼又羞，只有追随了他多时的徒儿小可，才能感受到他真正的烦恼。 “师父，到底怎么了？”张小可恳切问道，“还有什么事能难住你？” “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死穴……”李峥揉着额头道，“别管我了，我有办法克服。” “哎呀别闷头来啊，师父你偶尔也是需要别人帮助的吧？”张小可单眨着眼笑道，“说吧师父，我怎么能帮你。” 李峥本欲否定，但转念一想，也许张小可还真帮得上，他这便交代起来。 “那这样……” “放学后来……” “我来准备XX和XX……” “……” “今后可能每天都要这样。” “跟家里说好晚点回去。” “辛苦了。” 张小可越听嘴张得越大，差点喊出变态两个字。 但毕竟她也跟师父相处很久了。 师父是个变态没错，但绝不是自己想的那种变态。 自己必须放下黄色的眼镜片，换成学习的眼镜片，才能真正地看懂师父。 至此，张小可一半惊恐，一半期待地点起了头。 “如果能帮助师父克服心魔，什么我都答应。” 237 那么代价是什么？ 傍晚，学校实验室。 “就……就是这样吗？”张小可红着脸，扭扭捏捏走了进来。 实验台前的李峥猛一抬头，接着就是眼儿一瞪。 白大褂，黑框眼镜，小马尾，还有那张娇羞的脸…… 竟然连看上去很没文化的张小可，都可以如此有吸引力。 “对……就……就是这样……”李峥强挺着说道，“你就随便找一张桌子做实验好了，我需要适应这个造型。” “哦……”张小可低着头，一通小碎步跑向李峥旁边的试验台。 “别！”李峥惊叫道，“太近了，远一点！” “……”张小可不得不扭身换了个试验台，接着拿起胶皮手套，一点一点，轻轻戴上。 为了戴得更紧，她还不忘最后揪一下手套的末端。 一声清脆的“Pia”响之后，张小可才满意一笑，转望李峥：“然后呢？” 李峥的情况很不妙，呆低着头，似乎随时都要崩溃的样子。 “先……等等……我得缓缓……” “哈，我以为是啥呢，就这？”张小可一边笑，一边摆出一副娇媚的样子，往试验台上一坐，挑眉道，“李老师~~能不能过来辅导一下下~~” 一见这个，李峥当场就没事儿了。 气儿也顺了，脸也润了。 “这种我不怕，一点吸引力也没有。”李峥大笑道，“就好像看恐怖片的时候，突然出现搞笑弹幕，瞬间出戏。” “靠……”张小可骂着跳下了实验台，“到底是你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师父你的癖好也太古怪了吧？” “不是癖好，是心魔。”李峥沉声道，“战胜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习惯它。” “这……这不算是恐惧吧……”张小可思索片刻，突然煞有介事地抬起了头，“师父，你知道鉴黄师么？” “大概知道吧……就是大量审核网络上的不健康内容，保护未成年人的工作人员。” 张小可紧张地说道：“那你知道，如果是青年男性，鉴得太久……容易……产生一些障碍么？” “……” “师父，咱们自己人，有些耻于开口的话题我也就不避讳了。”张小可抖了下白大褂，颇有气势地抬了一下眼镜，“的确，你可以通过大量刺激，使自己变得麻木，但同时……你也会为此付出代价。” “够了……”李峥猛一抬手，又猛地放下，扶案陷入剧烈的挣扎。 泰山崩而面不改色…… 这代价比想像中的要大啊。 变强的确很重要，心态也的确需要锤炼。 但真的要牺牲……这么核心向的快乐么？ “师父……”张小可不忍说道，“路并不止一条。” “嗯？” “比如我吧，我其实一直是个很贪玩的人，有点小聪明，但一进仁大附就露馅啦。”张小可敲了下自己的额头笑道，“现在想想，真正促使我努力学习的，不是游戏不好玩了，也不是漫画不好看了，而是我头一次燃起了，一定要做成什么事的决心，为了这个，其它的事情是可以暂时牺牲的。” “所以……”李峥呆望着自己的双手，“我决心不够？” “是，也不是。”张小可抬手道，“你当然有决心搞好物竞，但你在实验考试中却没有目标了，就好像把重量级拳王扔进小学组格斗比赛，他根本提不起兴趣认真准备，更别提全力以赴了，比赛的时候与其盯着对面小学生的步伐和拳路，不如去看举牌女郎的大腿。” “听你这么一比喻……”李峥捂着心口道，“我怎么更难受了……” “哎呀，这些都不是关键。”张小可摘下眼镜，扔掉白大褂，凑上前来，“相信我师父，如果同样的场景，是国决或者更重要的比赛，你自然而然就不会走神了。你以为你被欲望控制了，并不是，其实你的潜意识早就判断过了——‘实验考试怎么都无所谓，白大褂黑眼镜才是真正难得一见的’。” 李峥眼儿一瞪，醍醐灌顶一般拍了下脑袋。 “我确实这么想来着。” “就是这样，师父。”张小可神气地点了点头，“取胜无聊才是你分心的根本原因。” 李峥拳掌一击，信服点头：“可以啊，张老师，我现在一点也不慌了。” “哼，以后有关人性的问题，问我就对了。”张小可抬手用大拇指指着自己，舔着嘴唇道，“给点奖励呗~” “好！”李峥这便撸起袖管，“稍安勿躁，我现场直播给你出一套高难度理综卷，不含生物啊。” “不要这种奖励啊！” 正说着，林逾静一个闪身进入实验室，手里还捏着一沓数学复习资料，应该是刚从朱洪波那边过来。 “唔？”她机警地发现了试验台上的白大褂和黑框眼镜，满脸诡异地望向了李峥和张小可。 张小可一个抽缩，抬手指向李峥，一边往后逃一边义正言辞训斥道：“好……好好练习啊，师父，下次不要再失手了。” “知道了，谢谢你的心理辅导。”李峥抬手相送，“理综卷晚些发给你。” “哎呀，辅导费就算了，算了。”张小可退到门口，扭头狂奔而去。 “唔……”林逾静一步步走到台前，缓缓捏起了白大褂，十分怀疑地望向李峥。 “看什么看！”李峥身正不怕影子歪，一身正气走到台前，一把抢过实验服，大臂一抡，夹着劲风披上了身，接着又拿起平光黑框眼镜，稳稳戴上，整个人都随之锐利起来，“买都买了，自己用吧。” 接着，他外套一抖，荡平褶皱。 眼镜一抬，不怒自威。 因为是按张小可尺码买的，对李峥来说显小了，这也使得这套白大褂，硬是被穿出了肌肉感。 “！！！”林逾静瞬间捂嘴，哆嗦着向后退去。 之前的实验考试，因为座次安排的关系，她其实全程没有看到李峥的科学造型。 现在，才是首次刺激。 李峥也不看她，这便套上手套，轻轻一揪。 Pia！ “有点小啊……”李峥自顾自看了看，而后抬头道，“你觉得……” 这一抬头才发现，林逾静已然不见。 “莫名其妙……”李峥摇了摇头，回到自己台前。 他并不知道，刚刚结束的那场全市第一的战争，其结果完完全全是由运气决定的。 谁在前排，看不到对方，谁就是胜者！ …… “五一”放假前，学校收到了省队集训通知，5月3日开营，3天实验，4天理论，共计一周，建议所有选手都要参加。 听到“建议”两个字，林逾静直接回答了“不参加”。 陶菲菲倒也不强求，林逾静和李峥已经到了“自我突破”的境界，他们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也知道如何找到，省队这种大锅饭的集训已经不适合他们了，除非物理学会单给他俩开一个班，请几位高水平的教授来单独授课，否则不去也罢。 李峥却没怎么多想，直接表示参加。 他其实也根本没指望这个营地能提高物理水平。 但很希望能提高数学水平。 毕竟与归见风有约在先。 只要想办法跟他住一个屋里混上几天，怎么都能悟到一些吧。 …… 5月3日晨，李峥准时来到蓟大物理学院楼群前。 与之前去过的大学内的学院不同，蓟大的物理学院是一大圈凹形的黑色楼群，方方正正。 一排高大狭长的石廊横在“凹”字的缺口前。 上刻金色大字——蓟京大学物理学院。 李峥一步步踏上石阶，站在石廊的大门前，仰着头远远看着那一排金字。 头一次，有了一种仪式感。 迈进去吧。 成为这个国家最强、最先锋、最尖锐的一批物理人。 李峥沉吸一口气，迈出了这一步。 当他再抬头望向楼宇的时候，又莫名有了一种归属感。 初次见面，却好像相识已久。 就像是经常会有的一个瞬间，突然很惊讶，好像在梦里梦到过一样。 恍然之间，后面传来了一个学习很好的声音。 “诶？是你么？！” 李峥回头望去，是个眼镜寸头男，有些面熟，与其他眼镜寸头男不同，他的寸头更不修边幅一些，像是拖了两个月没剪头的那种。 那人很快又转惊为喜：“哈哈，不对，你不来才奇怪呢。” “想起来了。”李峥惊道，“你是麦当劳里那个学长？” “嘿，学长什么的，叫早了吧？”寸头男笑着上前伸出右手，“陆阳，第30届的集训队选手。” “失敬，失敬。”李峥紧握着学长的手道，“李峥，36届省队新生。” “啊，你原来就是那个李峥啊。”陆阳拍了拍双肩背道，“我是来帮忙组织的，你们的成绩我都看了，你这实验25分是几个意思？真没练啊？” “失手，失手。”李峥笑呵呵地抬手道，“学长放心，我稳的，国赛稳的。” “25分你还好意思说稳？”陆阳也一笑，便拥着李峥往正面的教学楼走去，“所以，那天麦当劳那个姑娘就是林逾静了吧？379……够妖的啊。” 李峥咳了一下，有些不太满意：“学长这个措辞是不是……” “嗨，都是褒义词。”陆阳一边走一边比划道，“中学生才用什么学霸学神之类的描述，咱这儿就两种人，牛人和妖人，牛人就是牛逼的人，就硬牛逼，你能想像得到，最牛逼的那种牛逼。但如果一个人，他牛逼到你连想像都想像不到，那就是妖人了，这是对一个人最高的评价。注意是妖人啊，说反了是要挨打的。” “原来如此。”李峥心领神会，“学长你是个妖人呐！这样就算是称赞了？” “也……也不太对……”陆阳挠了挠头，“算了，你先别来这套了，再说我也算不上牛人妖人，咱这儿集训队员遍地走，国金不如狗，你在中学里再牛再妖，在这儿能准时毕业考上个研就万事大吉了。” 虽然能想像到蓟大一定是这样的地方，但李峥真听到这些，还是不禁搓起手来：“有意思啊……这才有意思……” 曾经的他，面对一个林逾静，就已经被虐的体无完肤。 现在的他，只渴望面对更多，更多，更多的林逾静。 陆阳陪着李峥一路上楼签到，顺便介绍了这次集训的情况。 李峥才知道，参加集训的不止省队成员，还有十几个旁听生，这些旁听生自然也在这次复赛中名列前茅，不过今年的比赛对他们来说算是试手，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明年的比赛。 这也算提前为明年的省队培养苗子了吧。 李峥进了教室，对着签到单找自己名字的时候，才发现真正来参加集训的省队成员只有11个。 林逾静不来他是知道的。 但归见风怎么也没来？ 段佩佩也没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名字。 瞬间，李峥这字，也有点签不下去了。 “学长，这名单什么情况？”李峥扭头问道。 “今年是有点怪……”陆阳从书包里抽出一张单子，比对起来，“林逾静确定参加国决，但不来集训，这你知道哈？” “知道，归见风呢？段佩佩呢？” “我瞅瞅……”陆阳看着单子，很快摇了摇头，“这俩弃赛了。” 李峥完全呆滞，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是说好了一起聊数学的么？ “我记得老师说来着，段佩佩好像是去了哪个营地，跟菁华签约了，接下来只想全力准备高考。”陆阳嘟囔道，“归见风……老师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学校来了个电话，说他不参赛了……这小子挺有名的，好像刚上高中就保送数学学院了，可能就是觉得物理没劲了吧。” “是吧……”李峥一叹，放下了笔。 每个人当然都有每个人选择的自由，但他也确实开始讨厌归见风了。 虚伪，随性，说话不算话。 就愣把我诳过来蓟大一日游么？ “嗯？”陆阳见李峥发呆，忙俯身指着单子道，“你名字跟这儿呢，樱湖公……樱湖中学。” “这个……”李峥不好意思地说道，“他们都不来，我跟这儿也没啥意思了。” 他并没注意到，祁英男其实早就来了，此时正在教室里，痴痴地看着他。 一口一个无忌大兄弟…… 你大兄弟就不是人了？ 伤了，你大兄弟这次是真滴伤了。 “啊……”陆阳呆了一下子说道，“这样……不太好吧……你已经占了一个名额了……不然我们可以多安排一个旁听生呢。” “对不起。”李峥硬挺着说道，“我不难为你，学长。这样，有哪位老师在么？我去跟老师当面道歉，解释一下。” 正说着，后方传来了一个极其随性的声音。 “听着呢，知道了。” 回头望去，是一位长相装扮酷似30多年前知识分子的男老师，瘦瘦的个头，切格瓦拉式的头型，厚塑料眼镜，还有怎么看都很过时的夹克。 “解老师……”陆阳先是低头打了个招呼，而后惊道，“您怎么来了？” “他们全开会去了，就没人请我开会，我再不来就得让那几个成天上微博喊量子力学的二傻子教授来给新一代的花朵灌屎了。”男老师掏了包烟，一抬便甩出两个半支，冲二人晃了晃。 李峥和陆阳同时抬手硬拒。 “不抽好。”男老师自行点了烟，吸了一口，瞅了眼李峥，“你是那个吧……最后赢了么？” 李峥一脸懵逼。 陆阳忙解释道：“那天麦当劳你们比赛流浪星球计划，解老师一开始也在，瞅了一眼你们的算式。” “哦哦哦，没赢。”李峥点头道，“即便拥有电影中的科技，计划也必定失败，所以我们就整了点好玩的。” “诶，这就对了。”男老师一笑，冲外面挥了挥手，“跟这集训一样，现在这破奥赛，出题的想不出新套路了，就玩儿命给你加计算量，这还有什么可训的？趁早回家整点好玩的去吧。” “那……”陆阳尴尬地望向李峥，“虽然解老师都点头了……但我还是再劝你一句，我们实验中心硬件还是可以的，热热手也不亏……” “多谢学长，我在我们学校练练就好了。”李峥点了个头，这便又背好书包，冲老师道，“给您添麻烦了，解老师。” “别，是减少麻烦。”男老师叼烟笑道，“祝你考出好成绩，真心的啊。” “谢谢老师。” 待李峥走了，陆阳才叹道：“好了，这届前三名，两个不集训，一个弃赛，国赛可怎么办啊……” “哈哈。”男老师拍腿笑道，“这国赛才好玩吧？” “不是解老师……您那是十几、二十年前了……现在参赛的基本没野路子了，都是上了几年培训班的……” “少跟我来这个，当我真不了解情况？”男老师哼笑道，“归见风不是野路子？” “……” “我告诉你，归见风才是正路子，竞赛的目标是选拔归见风这种，不需要记忆技巧和套路，就能破题的脑子。”男老师瞥了眼教室里的人，摇着头道，“不然选一帮解题熟练工，排队上流水线呢？” “可以了，解老师……”陆阳咽了口吐沫，看着教室内说道，“考虑一下里面同学的情绪……” 其实，也并没有太多人听到解老师的熟络。 无非就只有独自挺立，遗世孤存的祁英男而已。 走光了，都走光了，李峥走了，林逾静走了，段佩佩也走了，风神随风而去，屎宝儿流落他乡。 可以，你们不跟我玩是吧…… 龟兔赛跑，后发制人。 哼，是你们逼我认真的。 238 豆腐脑与灌汤包 差五分九点，省队集训签到完成。 解老师楼道里抽完最后一支烟后，踩着点儿进了教室，一路谁也没看，闷头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写下三个歪歪斜斜的大字—— 解其纷。 写完后，扔下粉笔点着黑板道。 “看清楚了啊，其中的其，纷争的纷，别给我写成刘继芬的芬。” 稀稀落落的笑声中，解其纷直接坐上了讲台，像是聊天一样冲一个班的人努了努嘴：“一共就七天，咱们也别浪费时间，这次集训，我这里有两个路子，时间有限，只能选一条走。所以我先问一句，请问谁想接近物理学的真相？举一下手。” 这第一句就给人问呆了。 但还是有三五人反应过来，高高举起了手，包括祁英男在内。 “行，我知道了。”解其纷接着问道，“谁想提高竞赛成绩，举一下手。” 这次有七八人不太肯定地举起了手，祁英男的手则始终没有放下。 “两次都没举手的，你们干嘛来了？”解其纷摇头苦笑道，“行行行，我知道你们选择困难，咱再重新来一次——” “想接近物理学真相的，实验培训部分我会带你们参观真实的科研级实验室，有机会的话还能上个手，理论部分我会给你们讲前沿知识。” “想提高竞赛成绩的，咱就做题讲题，咱蓟大最不缺的就是竞赛冠军，由他们来给你们讲比任何老师都管用，我一个个都帮你们拽过来。” “时间和资源都有限，两条路咱们只能走一条，少数服从多数。” “下面，想接近物理学真相的请举手，想提高成绩的别动弹就行了。” 一通解释过后，举手的只剩下两个人了，比第一次还少。 一个祁英男，还有一个低年级的旁听生。 “行吧，我知道了。”解其纷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一跃跳下讲台，冲陆阳道，“你组织一下，9点30基础教学实验室集合，我出去拎俩物竞实验冠军去。” 吩咐完毕后，他便插着兜往教室外走去，期间已经掏出烟叼进嘴里了。 班里人虽然搞不懂这位老师，但如果真能请来实验冠军进行辅导，仅对竞赛而言，肯定比多数大学老师都管用。 陆阳就很无辜了，集训开幕讲话什么的本来是副院长的事情，现在推来推去，只能让他一个普通学生来了。 唉，没办法，为了保研，硬着头皮上吧。 陆阳就此走到讲台前，叹了口气说道：“对不住大家，解老师比较有个性，但他其实是我国第一个IPhO冠军，当时才16岁，之所以没得满分，是因为他英语太差了，没读懂题。” 嗡隆隆！ 全班惊诧。 这就是蓟大么？随便出来一个人都这水平？ 一个学生迫不及待问道：“既然解老师成名这么早，现在一定有不少成果了吧？” “这个……科研这种事是要熬的……而且有运气成分。”陆阳尴尬道，“不过请大家放心，解老师对竞赛的理解一定是本校最好的，这次集训能请到他不容易。” 陆阳说完这些话，突然有种长大了的感觉。 对全班学生，说谎话连眼睛都不带眨的，不知不觉我已经这么成熟了么？ 下面又有一学生问道：“学长，那我们见到他，是不是应该叫解教授？” “这个……他本人不太喜欢教授这个称谓，还是叫老师吧，其实叫他名字也没关系，他不介意的。”陆阳拍了拍手道，“好了，下面我说几点要注意的地方……” …… 物院大院里，李峥独自坐在一个石凳上，倒也没急着走。 正所谓大老远的，来都来了，就算只呼吸一下物理的空气，也是极好的。 遥想昔日，别说蓟大，连科大、理工大自己都不太敢想，与林逾静这样的人相比，更是身处两个世界，互相连看都看不到。 而如今，自己已真真正正坐在了这里，距离最宏大的目标，也不过咫尺之遥。 不知道，真上大学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状态。 遐想之间，一股烤烟味儿飘了过来。 李峥皱眉扭头，解其纷正好掐了烟，插兜坐在了李峥身旁。 “别想了，没啥意思。”解其纷拍了拍李峥的肩膀，“真喜欢，就去国外吧，IPhO是个好机会。” “？”李峥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考虑到对方是蓟大老师，也不好当面驳斥。 “李峥是吧。”解其纷指着教学楼笑道，“你仰望它的时候，只能看到上面露给你的那一面，就会想像的特别神圣美好，什么时候你真登上去了，就该见识到什么叫一片肮脏了。” 李峥闻言直接站起了身：“如果真是这样，解老师您为什么不出国？” “我英语不好。”解其纷煞有介事点了点头，“最TM烦英语了。” “……” “哈哈，行了，你爱咋地咋地吧，不唠叨了。”解其纷也起身朝外走去，走出七八步又突然回头道，“学好数学，能学多好学多好，不仅是竞赛，将来也很重要。” “嗯……”李峥怀疑地点了点头。 这指点还真是简洁啊。 …… 离开物院，李峥准备走的时候，刚好路过之前化学省队集训时经常光顾的早点摊，想着他家豆腐脑还挺好吃的，便溜达过去要上了一碗。 摊主见李峥面熟，也便把豆腐脑盛得满了一些，多撒了些香菜。 正要递向李峥，李峥突然抬手道：“再来2/3勺卤汁，多谢。” “哦？”摊主这便为李峥续了多半勺，轻笑道，“小伙子，不怕咸么？” “不咸。”李峥自信地接过碗，“您今天豆腐和香菜给的不少，不多来点卤汁，就不够味了。” 摊主这才注意到，原来是放调味料的量已经形成了习惯，明明多给了人家豆腐，却忘记配上相应的卤汁。 这样的失算，是不该出现在老早点摊上的。 摊主一方面颇为惭愧，另一方面，再望向李峥，不禁肃然起敬。 想不到，这位面熟的小伙子，年纪轻轻，已经是一位老豆腐脑食客了。 临近收摊，也没什么客人，摊主便颇有兴致地打量起了这位年轻的老食客。 李峥这边，端着豆腐脑坐定，点上些许辣油，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出一整块半辣半不辣的区域。 摊主看着那一勺豆腐脑，不禁信服点头。 这里，就展现出吃豆腐脑的水平了。 一方面，想让味道均匀，就要适当搅拌。 可一旦搅拌，就会破坏豆腐的整体感，本来整块润滑的豆腐脑，会变得支离破碎，毫无口感。 而真正的老食客，一勺子下去，一定是整块的豆腐，外加刚刚好的卤和辣油。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李峥舒舒服服吃下一勺后，美滋滋地抿了抿嘴，接着稍微端详，又稳稳地?出了下一勺。 就这么吃了三五勺后，摊主已经露出了圆满的笑容。 哼，这小子的造诣，比想像中的还要高深。 须知，豆腐脑的每一勺都是有讲究的，要平均分配调味料。 吃到最后如果只剩下白豆腐，那就没了味道。 如果只剩调味料，那之前的体验也便不极致了。 说来简单，没个十几年的功夫，休想真做到每一勺都平均分配。 非说的话，这是个数学问题。 设豆腐脑总量为X立方厘米，需要Y勺吃完，且每勺?出的大小近似。 设调味料总量为Z毫升。 那么，每勺对应的，则是X/Y立方厘米的豆腐脑，以及Z/Y毫升的调味料。 再加上香菜和辣油的不确定性。 想做到完美分配，势必要引入微积分和极限。 可即便做到了完美计算，却还要面对人类目测的不准确性，与人类双手的不稳定性。 可以说，完美的吃豆腐脑，就像欧式几何一样，只存在于抽象理论之中，不可能真正实现。 但这并不妨碍人类追求完美。 就好比说，1厘米这个长度是抽象的，虽然无法分毫不差的达到，但人类可以不断地提高精度，越来越接近这个准确度的极限。 而此时的李峥，就是这个极限的挑战者。 他的每一勺，在摊主眼里，都是那么的完美无瑕。 转眼，半碗豆腐脑吃完，摊主看着碗里的状况，已然瞪起了眼。 豆腐脑的大小刚好减少了一半。 调味料的厚度也刚好减少了一半。 完美……太完美了…… 正惊叹间，一个戴眼镜的圆脸女孩走到摊前，打量起蒸锅上堆得老高的包子笼。 “汤包，最下面的一屉，谢谢。” 摊主只听声音，便知道是谁了，笑着摇了摇头，抽出了她指定的那一笼包子：“新蒸的，放心吧，再来一碗豆浆？” “哈，您都记住啦。”女孩笑盈盈地接过包子，运到了李峥背后的桌前。 摊主盛了一杯豆浆，对这个女孩，同样满怀敬佩。 如果说那个小伙子是老豆腐脑，那这个女孩，就是老灌汤包。 灌汤包的学问，并不比豆腐脑少。 最简单的一条——一定要吃新蒸的。 如果是早就熟了，放在上面保温的包子，时间久了，包子皮很可能会与笼屉沾在一起，那样夹起来的时候会破掉。 对灌汤包来说，破掉，是一种毁灭性的体验，不亚于考试的时候圆珠笔填答题卡带来的毁灭。 因此，精明的老灌汤包食客，一定提前观察好厨子的排笼手法，锁定好最新的那一笼包子，在刚好蒸熟的时候截胡。 圆脸女孩交了钱，拿过豆浆，做到李峥身后的座位上，略显心急地抽出了筷子，夹在一个边缘的汤包的包子口，轻轻抖了几抖。 摊主嘴角微扬。 这可不是慌乱，而是追求极限的品味时间。 至于这抖几抖，一来，是让灌汤包底部黏在笼屉上的部分稍微松动些许，降低一会儿夹起包子时的“破皮率”。 二来，也是让汤包内的油脂与肉馅混合均匀，免得汤汁太腻。 果不其然，女孩抖了几抖后，夹着包头稳稳一抬，便将整个汤包夹起，没漏一滴。 下面就是最关键的一步了。 圆脸女孩夹了汤包，并未急着入口，而是放在了勺子里，轻轻戳了一个小洞，接着夹起包子，任汤汁流满一勺，这才将勺送到嘴边，轻轻吹了吹，最后抿嘴吸净。 “呼……”女孩露出了圆满的表情，品够汤汁后，才将剩余的包子塞入口中。 就是这样，汤包的核心是汤，而非包。 若是一口塞进口中咀嚼，反倒是主谓颠倒，流失了汤包的精髓。 但，这样“倒汤入勺”的吃法，却并非最完美的。 难道，是因为那个么？ 摊主满怀疑虑地看着圆脸女孩夹起了第七个包子。 这一次，她没有往勺子里放，而是一仰头，叼在嘴巴上。 来了！ 只见女孩轻轻一咬，在皮上咬出一个缺口后，只“吸溜”一声，便将美味的汤汁吸了个干净。 这才是最完美的吃法。 女孩显然是知道的。 之前没有这么吃，只是因为太烫了，需要倒进勺子，吹一吹才可以。 可若是等待其自然冷却，便又多了汤包黏在笼底破包的风险。 第七个开始吸，基本就是最佳解决方案了。 看着百年来的事物，在蓟大的校园里后继有人，摊主欣慰一笑，收拾起摊位。 有些传统，早已被颠覆。 有些传承，才刚刚开始。 见摊主收摊，这一男一女也加快了吃早点的节奏，几乎同时交上了碗。 英雄，此时才狭路相逢。 “李峥？”圆脸女孩惊道，“你怎么又……” “你是……”李峥却看了女孩很久，才有些畏缩地说道，“沈……沈学姐？” “靠，才这么几天就不认识了？”沈一云擦了把嘴骂道，“白眼狼！” “不是……我记性很好的，是你的问题。” “我？”沈一云一眯眼，“嗨呀，夸人变漂亮了就直说嘛~~~” “好好好……漂亮了，漂亮到认不出了。” “你这话怎么这么不真诚？” “哈哈哈。”摊主笑道，“人家不好意思说你变胖了嘛，胖了好看。” 沈一云脸色一狞，拉着李峥便走了。 摊主并不知道，这句话让他永远失去了一位硬核食客。 李峥和沈一云一路朝东门走去，闲聊过近况后，他才得知原来IChO决赛已经结束了，闭幕式大概在蓟京时间今天下午4点左右开始，揭晓排名。 “所以啊，要不要一起看直播？”沈一云问道。 “不会耽误你工作学习么？” “嗨，这还在“五一”假期呢~”沈一云双手拉着李峥道，“来吧来吧，不想看周成环史洋他们拿奖吗？” “倒也……挺有意思……”李峥想了想说道，“不过时间还早，咱们闲着也没事儿干，好久没来蓟大了，还是有些怀念一些事的。” “比如？” “五公里跑。” “……”沈一云退了一下。 “来嘛来嘛。”李峥反过头拉起了沈一云，“别放弃自己，加油，努力，要坚强。” “不是……一公里可以吗……” “开什么玩笑？那连前戏都不算，五公里没那么难的，一开始确实有濒死的感觉，但习惯了就可以游离于生死边缘了。” “别……别……你回去吧，ICHO什么的不看啦。” 239 你个浓眉大脸的！ 五公里跑，沈一云最后还是拒绝了。 经历过几十上百次的减肥行动，沈一云早已对自己有了清醒的认知。 就拿上次来说，雄心勃勃买了价值2000+的跑步装和跑步鞋，只穿过一次，现在还挂在阳台上。 之后，为了要不要挂闲鱼卖掉，纠结到今天。 其间为了犒劳自己，还偷偷去吃了三顿呷哺。 时至今日，她已经完全认识到，减肥这种事，无论在经济上、精力上还是情绪上都是负收益的。 通过这种方式，与自己的身材和解后，沈一云整个人也变得自信起来。 她与李峥在街上走着，神气地抬了抬眼镜，侃侃而谈。 “换句话说，像我这种有那么一点点丰满的体质，其实是一种基因优势。” “在食物并不富足的年代，可以更高效地吸收营养，储存能量。” “只是因为人类社会发展太快，食物过于丰盛，才导致现在有那么一点点肥肥的。” “放眼人类的发展史，这样的时代其实少的可怜。” “哼，一旦发生什么丧尸末日之类的事情，我一顿饭能挨三天，到时候那帮瘦人羡慕我都来不及。” 沈一云说着瞥向李峥：“还五公里跑？浪费能量！宇宙的熵就被你这么无意义的升高了。” “所以……”李峥看着不远处的蓟大化学院牌匾道，“你的选化学，就是为了引发丧尸末日么？” “嘁，姐的项目说出来吓死你。”沈一云哼笑道，“准备好了么？” “洗耳恭听……” “氯取代有机光伏材料设计。” “嗯……是挺厉害的……”李峥揉腮道，“大概能感受到方向，就是优化有机光伏材料合成的过程吧？” “哼，很可以了，具体来说，就是将苯并二噻吩类聚合物PBDB-TF中的氟原子替换为氯原子，PBDB-TF你可能没听过，就是……” 这一幕硬核化学讨论，在李峥和沈一云之间，是很正常的。 但在路人视角，却有一种极强的震惊效果。 一般来说，与异性在一起，这么硬聊科学研究……怎么想都是钢铁直男才能做出的事情。 现在却是一个小肥肥眼镜妹在做。 而在她身旁，貌似完全听不懂，却又假装懂了一样频频点头的，反倒是个顶级美男子。 这算啥，《我的对象是个直女科学家》？ 路人看着年轻力壮的李峥，又看了看基因优良的沈一云。 不容易啊，现在的年轻男生。 李峥和沈一云进了化学院，一路聊着这个课题走进了满是实验室的大楼，来到高分子材料与科学研究实验室。 这还是李峥第一次进科研实验室，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 乱！ 一排桌子，像是机关工位一样的布置，椅子款式也不一样，还有各种抱枕盆栽什么的，桌上地上也都是资料和杂物。 其中有一张桌子，上面堆满了零食，还有一排营养快线。 “学姐你这么大了还喝这个？”李峥不忍地说道，“这个是给小孩子长身体的啊……” “你怎么知道这个是我的桌子？” “这不是很明显么……”李峥走到桌前，看着各种各样的锅巴、浪味仙什么的，想说什么又不太敢。 “别动我的零食。”沈一云却警惕上前，把一套实验装备塞给了李峥，“别看这儿，去里面。” “哦……” 二人换好了衣服，过了一个玻璃门隔断，视野瞬间开朗。 与外面不同，这里面可谓是一尘不染，整洁明亮。 三排长桌上，布满了李峥见过的和没见过的，光从外型上看就知道是上等的好货，实验考试设备与这里是没法比的。 李峥满怀憧憬凑上前去，轻抚起一个像是大型打印机的白色方形仪器。 沈一云抱胸笑道：“这个，新整的安捷伦离子阱质谱仪，一会儿有时间给你试试。” “我……可以么……”李峥脸一红走到仪器正前。 明明已经不准备碰化学了。 可为什么，有种瘙痒的感觉又在隐隐作祟？ 难道，这便是…… 我与物理的七年之痒？ 虽然在全力准备物理竞赛，但这根弦崩的太久了，总难免有些麻木。 这种时候，突然在外面邂逅了妖娆的化学仪器…… 全新的设备，顶级的质感，神秘莫测的效果，完全不知道启动这个家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有点顶不住啊…… “这个你认识吧？”沈一云走到一个钢铁材质的桶状仪器前，“有机小分子材料高真空提纯系统，纯国产，很好用。” “别……”李峥咽了口吐沫，“别再说了……我一个高中生，不应该碰这些高端设备的吧……” “嗨，这有啥。”沈一云大笑道，“今天放假，实验室就是你姐姐我的，随便玩。” 她话音未落，实验室最里面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哦？” 沈一云瞬间一个哆嗦：“胡……胡老师……” 李峥也是一个哆嗦，慌张站好。 二人凝视着角落许久，才见一个“补偿寸头”中年眼睛男缓缓起身，板着脸，面无表情地扫向二人。 补偿寸头，是李峥临时发明的概念。 通常而言，20岁以前学习好的寸头男，头发的数量和长度都是大差不差的。 但在20岁以后，这个状况会发生改变。 大约79%左右的学习好寸头，头发的数量会逐渐减少。 他们为了遏制这个趋势，只好提升头发的长度，用以补偿，以求头发数量X平均长度总量不变，以达到总发量不变的效果。 而眼前这位中年人，便是一位大约68%补偿度的“补偿寸头”，他也的确用提升的长度，遮盖住了相当大失去头发的区域，达到了一种似乎处于秃顶边缘的效果。 李峥已经观察到了这种地步，自然已经不太慌了，能憋住这些观测经验不分享，已经很难了。 倒是沈一云，已经吓得磕巴起来。 “胡老师……这个是……就是……当时化竞让我帮忙培训的……” “我记得，李峥。”补偿寸头沉着脸盯了李峥片刻，转望沈一云，“谁允许他进来的？” “我……我我我……我想请他一起看IChO……正好参观一下……” “参观？”补偿寸头狠狠点了点桌子，冷眼质问道，“他是教育部领导还是科技部领导？来访备案登记了么？出了安全问题谁负责？科研成果泄露谁负责？你知道自己违反了多少个规定么？” “这就出去……这就出去……对不起胡老师……”沈一云一把拉过李峥，往外逃去。 李峥自知理亏，也便连连道歉，随着沈一云离开了实验区。 出了隔断，李峥一边脱褂子一边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得意忘形了。” “不不不，怪我……是我得意忘形了……”沈一云推着李峥道，“你先在这里等我……我进去挨下骂。” “我也有错，我跟你一起挨骂吧。” “别！你忘了他有多恨你了么？” “啊？” “胡增武啊，你忘了？” “好耳熟……”李峥想了片刻，随即眼儿一瞪。 关注点完全在补偿度上了，根本没看脸。 现在才想起来，沈一云的导师不正是胡增武么，当时化学集训，因为吴数和史洋的事情，闹得挺不愉快的那位老师。 怎么就那么寸，每次都是被他抓到…… 李峥倒也还好，再诚恳认错就是了。 可沈一云咬定了胡增武看到李峥只会更生气，就只能不让他再出现，自己孤身进去扛骂了。 李峥也不好硬辩，这便快速换下了实验服，遁入楼道，等待学姐的处理结果。 这一等，并没有等多久。 很快，胡增武就板着脸出来了。 沈一云怯怯跟在身后，满脸不好意思。 李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胡增武便已开口。 “一云说，你听说她这边很忙，主动提出要帮忙做一些基础实验？” 李峥眼儿一瞪。 我有吗？？？ 很快，他接收到了沈一云哀求的神色。 这样就很明了了。 沈一云表面独自扛下所有罪过。 其实只是把李峥隔离在外面，自己好充分甩锅。 好你个学姐，没想到你个浓眉大脸的，竟然也能做出这种事！ 李峥气得脸一抖，当即低头：“是的胡老师，我自己提出想来帮忙的……没有考虑到实验室的规则制度，万分抱歉。” “你不考虑规则制度，我是相信的。”胡增武摇头干笑道，“只是，你未免把科研实验想的太简单了，竞赛高分和真正的实验，还是有很长的距离的。” “是……”李峥低头道。 “你不用这样，我没在训你，我也不是你的老师，没资格训你。”胡增武扭头道，“这件事不管是什么原因，责任都在沈一云，以前有人带孩子进实验室弄出事故是有先例的，甚至有些人带男女朋友进来，最后被发现是间谍，也绝非耸人听闻。你有什么想法是你的事情，一云答应了就是她的事情。” 沈一云低着头，嘴巴已经嘟颤起来。 “好在，我们这也不是什么保密的项目。”胡增武侧头吩咐道，“给李峥几套相关论文，还有基础实验流程，他能读懂就进去试试，不懂就别耽误时间了。” “啊！”沈一云一惊，“来真的啊，胡老师？” “俯首甘为孺子牛么。”胡增武哼笑道，“竞赛距离科研实验虽然长，但据我所知，史洋已经在去周院长的实验室帮忙了，对有些人来说，这距离可能没那么长。” “！”李峥也是神情一抖，“多谢胡老师，我这就读论文。” “你先别激动。”胡增武回了一脸冷笑，“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也许并不是那些人，下次不要再口出狂言了。” 话罢，他便回身走向实验室：“一云把资料给李峥后，进来帮忙。” “啊……今天不是假期么……” “假期？想读博士的人还有假期？” “……没有……没有……我这就来……” 待胡增武彻底进去了，沈一云才吐了下舌头，拉着李峥回到办公桌前。 “看样子，实验进度是真的紧……”沈一云苦笑道，“胡老师看到周院长那边破格让史洋进实验室了，他也想利用一下闲着没事儿干的高中生啊……” “不是，我时间很紧的。”李峥挠头道，“而且我怎么觉得，他就是想看我读不懂论文，把我吓跑爽一下子呢。” “嗨，无所谓了，反正一天时间不可能看得过来的。”沈一云说着打开了角落的文件柜，“你就假模假样看两眼，然后打个招呼说看不懂，撤就可以了，我到时候给你一个师兄的联系方式，你去找他，我们到时候再一起看闭幕式。” 她说的很随性，李峥这边却已放下书包，抽出了本来准备应对物竞集训的一应文具，当当正正的摆在桌上。 准备完毕，李峥坐在桌前，活动着手指说道：“我记得，核心就是通过引入二氯氰基茚二酮作为端基，增强分子内电荷转移效应对吧？” 沈一云翻着资料呆叹道：“啊……是……记性真是不错啊……” “这几个月都没翻化学，已经差好远了。”李峥双手交织，反手挺向前，拉伸着手筋儿冷笑道，“就当是弥补IChO遗憾了，今天，我与史洋同在。” “卧艹……”沈一云骂了起来，“莫名其妙就正经起来了。” 与此同时，实验室内传来胡增武严肃的声音：“一云？” “就来，就来。” “李峥看不懂就让他走吧，别耽误大家时间。” “啊，李峥很认真的样子，还是让他试试吧？” “随他。” …… 不多时，沈一云已在电脑里打开了三篇超长论文，顺手送来了一沓实验相关的纸质材料。 “这些，是原理应用。”沈一云指点过电脑屏幕后，拍了拍桌上的材料，“这些，是相关仪器的操作规范和工作流程，记录规范，你全掌握的话，基本就可以算是一个科研助手了。” “别的我不管。”李峥撸起袖管，“史洋全掌握了是吧？” “能进周毅的实验室……应该是吧……” “我不比他差就对了，你忙你的吧。”李峥这便嫌弃地挥了挥手。 “唉……你要扛不住，走的时候说一声啊……” 沈一云这便进了实验室，来到了自己熟悉的实验台前，默不作声地准备起操作过千万遍的实验。 科研实验就是这样，为了摸清一个原理，优化一个过程，通常都要经历千万次反复，然后换一个变量或者条件，再来千万次。 时间长了，很磨人，但又必须做。 准备期间，胡增武有一搭无一搭问道：“听你刚刚说，他本来是来物竞集训的，后来觉得没意思又走了？” “好像是。” “把化学集训的水搅浑了，又去捣乱物理了。”胡增武抿着嘴道，“集训老师一定很难做吧。” “嗯……这次集训不知道为什么是解其纷带的……听说李峥走他好像还挺高兴。” “呵，好么，苍蝇看绿豆，他俩竟然对上眼儿了。”胡增武难得真笑起来，“不讲规矩急于求成的人，脑子再好也只能一事无成啊……” “这个……胡老师，李峥其实挺踏实的。” “踏不踏实不是看出来的，是做出来的。”胡增武冲实验室外面努了努嘴，“他今天如果能坐到我们下班，认认真真地学上七八个小时，才算得上踏实，才有补救的空间。” 胡增武话音刚落。 穿着白大褂的冷峻美男子已抬着手踏入实验室。 “我好了。” 他点了下头。 240 青春属于蓝白色 李峥本来就有底子，历经了十几分钟（小时）的专项学习后踏进实验室，自然稳如泰山。 但在胡增武眼里却完全是另一番面貌了。 这不仅是在藐视化学，还是在藐视科研本身。 沈一云见老师要发火儿，连忙放下手中的事情拦了过去：“别闹了，李峥……要不你先走吧……” “不是……”李峥解释道，“之前毕竟也是在胡老师手下学习过，刚好就看了胡老师课题组近几年的论文，也算对光伏研究略知一二，刚刚你给我看的那些内容我大多都了解的，只是确认一下实验进度就可以了。” 胡增武闻言，面无表情的老脸突然一颤：“你？看我们组的论文？在我手下学习的时候？” “是。”李峥稳稳点头。 不知不觉，李峥说谎技巧也是随着年龄和经历陡增了不少。 胡增武这就有些脸红了。 毕竟，他毛都没教过李峥。 而且，李峥这种人，真的会虚心到学习这个课题组的论文么？ 这更像是…… 全方面的研究对手，好方便找茬吧？ 然而李峥却已负手而立，侃侃而谈：“我一看才发现，胡老师已经浸淫于光伏领域十年有余了，研究迭代了30多个版本的光伏材料，带领全国这方面的科研队伍，从最初的氟化路线，一路研发到现今的氯化路线，几乎每几个月都能研究出更优化的设计。能够偶有机会参与其中，是我的荣幸。” 这一席话说得胡增武，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这真的是李峥么？ 转性了？ 就连沈一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李峥却有些不满地看着沈一云道：“学姐你也是，能有幸加入这么有活力的课题组，在研究生阶段就为我国太阳能发电事业做出杰出贡献，怎么还有功夫休假？” “啊……”沈一云这一下才算听懂了。 好你个细眉尖脸的，以牙还牙，这是加倍奉还啊。 另一边，胡增武侧过头，不甘地说道：“那你应该很清楚一云现在具体的工作了？” 李峥不假思索答道：“嗯，通过氯化方式优化受体分子Y6，尝试各种不同的新受体，并比较其电核传输效率。” “嗯……”胡增武挠了挠有些灼热的脸，“那你……先帮一云一起做吧，注意实验安全，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李峥这才与沈一云来到实验台前，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 终于，能碰一碰顶级设备了。 很多东西，他以前都是用过的，只是没想到科研实验室还可以更高级。 拿液体处理来说，比赛的时候都是用滴管和量杯来处理，最高端也就是水浴蒸馏什么的了。 但在这里，如果你足够事儿逼的话，量取液体是可以用神奇的移液器的。 这东西长得像手持扫码器一样，你可以在面板上调整让它取多少液体，放多少液体，下方还有一排滴管，可以同时多管操作。 既省事儿又精准，再也不用怕屎宝儿那样取液“一捏准”的怪物了。 坏消息是，这个印有ThermoFisherScientific的小玩意儿，一个就要三万多。 算了，还是继续用橡胶试管吧…… 与沈一云协同制备的过程中，李峥也算是初窥了科学研究的一角儿。 他之前的话并不是瞎哔哔，胡增武团队确实搞了十年光伏研究了。 确切来说，是有机光伏电池，太阳能电站用的那种。 即便是外行也知道，太阳能发电的难点不在“取”，而在“存”。 换言之，电池的效率与成本才是重中之重。 长久以来，市场的主流一直是以硅基电池为主的无机电池，效率尚可，但造价昂贵。 有机电池则只存在于实验室里，其造价是无机电池的10%到20%，但光电转化效率也同样低得可怜。 于是，胡增武课题组在十年前就锁定了“有机光伏电池”这个方向，与多所院校和科学中心合作，用了10年的时间，将有机电池的效率提升到了无机的70%，顺便又压缩了40%的成本。 时至今日，我国在这个领域已是国际领先水平，有机电池距离商用仅一步之遥。 这就是科研人员，他们走在街上，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头发稀少的大叔罢了。 只有在大多数人完全不懂的领域，完全不知道的地方，他们才真真正正的发光。 直到他们的成果，以方便廉价的方式送到人们面前，人们或许都意识不到他们的存在。 如果说太阳能发电多少能理解一些的话，具体到李峥现在要做的实验，那就不可能理解了—— 他和沈一云正在改变Y受体边缘的烷基的长度，只为增强其千分之几的“导电性”。 说得再直白一些。 Y受体，大概就是把10个周成环题目里的大环，拼在一起的一个鬼东西。 这个鬼东西的边缘，会有很多触手，李峥需要一次次拉伸它们，剪短它们，并一次次记录其一系列“导电”参数的变化。 这样的工作，沈一云已经做了成千上万次。 至于胡增武做了多少次，已无从得知。 而类似这样的实验，也仅仅是整个课题组十几个实验项目之一。 …… 下午四点来钟，沈一云手机的闹钟忽然响起。 她咬牙瞅一眼沉浸在光电实验台前的胡增武，默默关掉了闹钟。 “几点了？”胡增武操作着电子屏问道。 “四点多了，胡老师……”沈一云小心翼翼说道，“我们刚好做了两组了……” “嗯……闭幕式也快开始了吧。”胡增武头也不抬，摆了摆手，“你们去吧，也帮我看看今年有没有拿回团体冠军。” “谢谢胡老师！”沈一云一喜，连忙推着李峥道，“快收拾，快收拾……” “再做一组吧……”李峥面色潮红地擦了把汗，“BTP-eC9我感觉很有前途，再多整点儿。” “！！！”沈一云一咬牙。 你这是在往地狱里跳啊！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把实验记录做好，BTP-eC9我等等测试一下光伏效率。”胡增武难得心情好，抬头瞅着李峥笑了一下子，“今天算是了解科研了吧？” “离了解还早呢，入门都不算……”李峥挠头道，“我也就头一天兴奋，真叫我成年累月的做，做半年都不一定能提高千分之一，估计我也遭不住。” “没办法，真正的科研就是这样啊。”胡增武摇头叹道，“所以半懂不懂的人才更喜欢物理和数学，总想着一拍脑袋就成牛顿、爱因斯坦了，殊不知真正的成果，都是这么一点一滴熬出来的。” “今天真的受益匪浅，谢谢胡老师。”李峥恭恭敬敬点头道。 “好了，收拾好就走吧。”胡增武又侧过头，摆了摆手，犹豫着说道，“嗯……我这个课题组……最近其实有在招人的……虽然写的是研究生以上……不过偶尔有出色的本科生，也不是不能考虑……” 李峥一愣，还未回话，先是感受到了沈一云灼热的目光。 扭头望去，沈一云正在以最小的幅度，最高的频率拼命摇头。 不要啊，不要啊……这是地狱的召唤。 李峥咳了一声，又道了个谢，这才与沈一云溜出去。 二人狼狈换好衣服，抽了两瓶营养快线，一路逃出实验楼，沈一云才气喘嘘嘘说道：“他……他骗人……根本没有招聘……他就是馋你的手艺。” “我也觉得……”李峥看着自己的双手道，“那我可不能再随便暴露自己了……” “反正……就像色男人会馋好身材的女孩一样，老教授也会馋好学生的手艺。”沈一云看着李峥，郑重说道，“你跟史洋这样的，在我们圈子里基本就等于貂蝉和西施，可千万要小心别被心怀不轨的教授盯上。” 李峥努力想像了一下，然后…… “呕……” “咋了？” “你想像一下史宝儿穿上貂蝉衣服跳舞的样子。” “呕……” …… 蓟大校园内，某水吧的角落，沈一云领着李峥，与两位有化竞经历的师兄弟凑在了一起。 说是直播，其实并不是官方的，而是某位随队老师自己用手机直播的，李峥也顺手将链接发到了龙珠群，让大家传播一下。 大家互相认识过后，趁着颁奖还没开始，两位大哥已迫不及待开始劝退了。 “兄嘚，咱千万别碰化学。” “生化环材四大天坑！真的，哪个都别碰。” “哎，我当年就是不服……现在好了，大学三年，两年半都在想办法转系。” “你能想像么……你上学的时候，天天在实验室里倒腾那些液体……你退休了，还是在实验室里，还是在倒腾那些液体！” “有的倒腾就是好事了，你知道有多少人连倒腾液体的资格都没有么？” “唉，妹子可能还占点便宜，很多老师喜欢收妹子的，倒不是用来实验，主要是激励实验室里的男的，每人能提高15%效率，这妹子就没白收。不不……没别的意思，沈学姐你是有水平的……不是工具BUFF。” 李峥深刻接受了他们的劝退后，见Pad屏幕上闭幕式已经快开始了，便随口问道：“两位师兄也参加过ICHO么？” “没。”研究生大佬摆手道，“国银而已。” “我是省一。”本科大佬笑道，“湘南省一。” 研究生大佬忙拱手：“原来你是湘南的啊，那比我国银牛逼了。” “哎……”本科大佬叹道，“太难了，湘南真的太难了，好不容易出来一个悦神，结果去年竟然是那种结果……搞的大家都骂我们湘南……唉！” “不慌，今年准能夺回来。”研究生拍了拍本科生后，冲李峥道，“其实我们也觉得有问题，明明去年都吃过亏了，今年怎么还一省一人。李峥你的水平摆在这里，跟史洋一起去，这冠军还能跑了？” “嗨，不提了，不提了。”李峥抿嘴笑道，“当时也算闹了一下吧，很不成熟。” “早晚要改，你只是没赶上好时候，兄弟。”本科生也十分惋惜地望向李峥，“反正也不打算搞化学，就别多想了。” “不多想，不多想，只是惦记着团体冠军呢。”李峥笑哈哈答道。 不多时，闭幕式正式开始，国际化学会的大佬开始登台演讲，在坐的几个人，其实努努力是能听懂的，但都没什么心情听，只惦记着结果。 直播弹幕倒是很给力。 【灼：我来翻译。】 【灼：非常高兴，时隔50年，ICHO再次回到了布拉格……】 然而并没有人看他的翻译。 【给史宝儿一个镜头啊，老师！】 【魏东阳呢？】 【加油啊！中国必胜！】 虽然直播间也就百十来人，但这些久违的名字和气氛，还是将李峥代入其中。 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却有种回望青春，再会老战友的感觉。 几个不认识的大佬演讲了半个多小时后，终于到了唯一有意义的颁奖环节。 可怕的是，这是从铜牌开始颁的。 参赛者总共300人，其中排名100—200的部分基本都是铜牌。 15人一组，各自抻着自家的国旗上台领奖。 这是个漫长而又煎熬的过程。 漫长不必多说，煎熬主要是在寻找五星红旗。 红旗如果没有出现，那才能松一口气…… 万一出现一个，那就麻烦了…… 又熬了十几分钟，熬到了银牌。 大家也愈发担心起来。 弹幕也是一大串【别】【别】【别】。 大家对自家的水平都心知肚明，不拿金牌基本就是耻辱。 终于！ 一个蓬头男上场了。 拉着国旗，满脸哭丧地站在中间，直到主席为他挂上银牌，他都是在哭的。 【魏东阳你个弟弟！】 【哈哈！拉胯！拉胯！】 【银牌无言面对江东父老了！】 直播老师好像也很懂得把控节奏，在魏东阳领奖的时候适时地给了周毅一个镜头。 只见周毅满脸愁云，似乎有种要砍人的冲动。 【危！！！】 【兄弟你要成环了。】 【周成环在想怎么合成化尸水了。】 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轮到金牌颁奖了。 大家都稍微放松了一些。 这样看，大概率一银三金，还是可以的。 终于，在倒数第二组，4—10名颁奖的时候，大家悬着的心基本放下了。 另两位国家队成员，分获第六名和第七名的好成绩，金牌两连珠。 【牛逼！！！】 【中国队牛逼！！！】 【史宝儿！！！史宝儿妈妈爱你！！冲啊史宝儿！！】 直播老师顺手带了眼周毅。 这会儿才见他擦了把汗，转头冲老师道：“你妈的吓死我了……剩下就看史洋的了。啊？直播呢？艹……我不该说脏话……” 【哈哈哈！】 【周成环牛逼！】 【布拉格大型成环现场。】 万众瞩目下，终于，到了前三名。 主持人站在台前，也是擦了把汗，沉吸了一口气宣布道—— “Rank3：RaymondEugeneBahng，Korea！” 掌声中，大屏上映出了Bahng的成绩—— Totalpractical（实验）： Totaltheory（理论）： Total（总分）： 一位梳着挡脑门标准分头的韩国小哥摇头笑着登台，与主席握手后，站在第三名的位置上拉起了国旗。 主持人继续宣布—— “Rank2！” 此刻，所有人的心都完全提了起来。 连弹幕都没了。 所有人心里都念着同一个咒语。 别是史洋……别是史洋…… 只见主持人眉色一扬，兴奋抬手—— “AlekseiKonoplevRuuuuussianFederation！” 这次的掌声明显更剧烈一些。 一个头发超长，发际线又超高的俄罗斯眼镜男笑呵呵起身，小跑冲向高台。 【史宝儿妈妈爱你！！】 【我操毛子老哥这造型也太飒了！】 【妖还是Ruuuuussia妖啊。】 很快，老哥也完成了流程，上台喜洋洋地举起自家的国旗。 大屏上随之映出他的成绩。 Totalpractical： Totaltheory： Total： 老哥站稳后，主持人长吁一口气，满面笑意地开口了—— “Champion！” “YangShi！China！” “CelebratingChina！CelebratingShi！” 只见史洋一跃起身，一连重重挥拳三次，接着第一时间拥向周毅，一把扑上去就哭了起来。 周毅眼眶也有些酸红，不住地拍着史洋，但掌声太大，听不清他说什么。 哄了一会儿，史洋才终于擦了把眼睛，登上领奖台。 多日未见，穿着西服的他…… 比往日还要臃肿。 俄罗斯老哥也捏了下他的胳膊，开起玩笑。 史洋却一脸严肃，直挺挺地拉着国旗，眼泪往外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身后，是他的成绩。 Totalpractical： Totaltheory： Total： 弹幕彻底沸腾。 【史宝儿妈妈爱死你了！！！】 【实验永恒满分的男人！！】 【化学之光！！史洋！！】 【牛逼牛逼牛逼牛逼！！】 就连水吧里看直播的李峥一行都跳起来了。 “ICHO实验都满分？？？” “怕是给评委吓尿了吧！” “这逼可以的，真的可以的，诺贝尔也说不定。” “挣大脸了！牛逼！” 史洋本人却是分毫也不关心，只死死抿着嘴憋着哭，甚是可爱。 接着，主席为三人挂上了金牌，主持人拿着话筒从第三名开始展开采访。 因为是国际场合，大家也都用英语进行回答。 韩国小哥感谢了一圈，表示这是自己最激动的一刻了。 俄罗斯老哥说他以为题会很难，为此准备了很多刁钻的东西，可惜都没用到。 采访到史洋的时候，他依旧一脸严肃，用不太熟练的英语说道。 “谢谢主办方，谢谢中华化学会。” “感谢你们组织，举办如此美妙的化学盛会。” “我知道大家都急着去晚宴……但我可能……还是要占用大家一点时间。” “不知道，大家了解不了解我的祖国。” “在我的祖国，有成千上万有志于化学的青年。” “但站在这里的，只有我们四个。” “更令人遗憾的是，有些水平和实力不亚于我的人，因为一些陈腐的规则，而无缘这个赛场。” “直到现在，我都为此表示悲哀。” “我曾试过抗议，试过组织申诉，试过各种方式改变这件事。” “现在，我要为此做出最后的努力了。” “在此，我以个人身份，放弃这块金牌。” “将它留给比我更配得上它的人。” 话罢，史洋突然转身一扯，甩掉了臃肿的西装—— 露出了一套蓝白色的校服。 接着，一个转身，将后背面向镜头。 上面分明印着一个名字—— 【李峥】 【LiZheng】 241 正能量就对了 看着陌生的“李峥”二字，布拉格会场在短暂的沉寂后，爆发出惊人的沸腾。 而在数千公里外，一个普通的水吧里，李峥却又因这两个字，忘记了全场的杂音。 这个逼……还是这么不懂事…… 不过这次，我喜欢！ 坐在李峥对面的本科学长推了推研究生学长：“喂喂喂……李峥要哭……” “啊？是么……”学长抬起眼镜擦了擦眼睛，“这……这泪点够低的啊……” 然而沈一云已经在飙泪打字了：“史宝儿姐姐爱你！！姐姐爱你！！” 与此同时，仅仅几百人的直播间也早已刷满了弹幕。 【还真就屎扬布拉格！】 【你妈的，太刚了，这一波太刚了……】 【湘南永远支持钴神！】 【湘北也支持！】 【程都七中送来贺电！】 【雅礼师生保护钴神！】 激昂的弹幕中，只见史洋将金牌交还给面带微笑的主席，最后回到领奖台最中央，高举国旗，憋足了力气，挤着眼睛放声大喊—— “我爱化学！！！” 瞬间，新的一轮掌声盖了上来，淹没一切。 虽然这句中文场内大多数人都听不懂。 但看着这张脸，这个表情，猜不出就有鬼了。 直播弹幕，同样被【我爱化学！！】的海洋淹没了。 生化环材也许的确是天坑。 但这永远无法阻止学生们的热爱。 至少，此时此刻。 随着前三名领奖完毕，直播老师也将手机镜头对准了周毅。 周毅这张脸，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喜忧参半。 就像是年三十儿晚上，一家人团团圆圆乐乐呵呵，结果突然在自己的饺子里吃出了半截蟑螂。 然后又一挥手。 大过年的，吃就吃了吧。 可往外吐的时候又觉得不对，总觉得有残肢还在嘴里。 总之就是，非常非常非常的纠结。 但作为一位成熟的领导，他终究时刻保持着敏感和警惕，没有被个人情感掌控。 只见他突然转头，紧张且严肃地问道：“有多少人在看？” “热度是1000多……我也不知道多少人。”拿着手机的女老师答道。 “那至少一百来人了。”周毅不假思索，冲着屏幕哀求道，“大家帮帮忙，千万不要扩散这件事，如果有录屏的，千万删掉，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史洋，求求大家了，给我一个面子。” 他接着起身打了个手势，直播信号随即掐断。 这样的收场，虽在预料之中，但目睹者依旧不够尽兴。 对着黑屏，弹幕反而越刷越多。 【怎么就断了？】 【史洋说的有错么？】 【其他竞赛早就取消每省一人的规则了，凭什么就化学这样？】 【道理是没错，不过在国际舞台上说这种话……还是不太合适的，应该通过合理渠道向化学会反应。】 【反应了，管用么？管用还至于这样？】 【镁国人全世界骂镁国总统都没事儿，这就一件这么小的事情，你们这么敏感做什么？是个事儿就得上纲上线？】 【好了……别争了……听周老师的话，大家快散了吧……】 就在这个混乱的时候，出现了一条很有条理的弹幕。 【大家好，我是管悦，上一届的参赛选手。】 【一直没说话，因为我一直在哭。】 【可能大家只注意到了史洋的金牌，已经忘记了魏东阳的银牌。】 【我不是为自己的失败辩驳，只是想告诉大家，作为湘南选手，每年的参赛压力，已经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 【占用了这个珍贵的名额，如果没能拿金牌，简直比死还难受。】 【你们只当团体冠军稳了，是看魏东阳的笑话。】 【但我明白，他真的在哭。】 【他总是表面上笑哈哈的，但内心，一定已经被压垮了吧。】 【我很感谢史洋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拥有我们无法比拟的勇气。】 【也请大家不要再争了，我们一起停止公开讨论和扩散，保护好他，不要让这个勇敢的人，承受更多的伤害了。】 【就这样吧，我走了。】 【谢谢大家为我保持安静。】 【虽然我出于心理原因，没有选择化学之路。】 【但有一点，我与大家一样——】 【我爱化学。】 一席话过后，一个名为【大悦悦】的用户退出了直播间。 在这样的文字中，李峥仿佛看见了一个人影的轮廓。 虽然曾经被伤害过，躲得远远的。 但每年这个时候，却还情不自禁，藏在角落里，满怀激动地，偷偷地，看完全程。 悦神发言过后，直播间里剩余的人也渐渐冷静下来。 毕竟都是真爱化学的硬核理科生，理智终究能夺回主动。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听周老师的，这事儿别往外聊了。】 【再会，我爱化学！】 【再会。】 这些离去的人并不知道，现场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 布拉格主会场，史洋大事已成，满脸畅快下台，与俄罗斯长发老哥拥作一团，因为现场太过杂乱，二人需要对着耳朵吼才能听到对方说什么，还都是用蹩脚的英语。 “再说一遍他叫什么？”老哥喊道。 “李峥！”史洋回喊道，“如果我在这里能拿实验满分，他就能拿理论满分。” “哈哈哈，我不信！”老哥大笑。 “你等着吧，他马上就会去ipho的！” “巧了，我也会去！”老哥眼色一亮，抡了把大长发，“你再说一次，他叫什么？你们中文名都差不多，很难记忆。” “算了，我把衣服给你。”史洋脱下校服塞给老哥，再次喊道，“李峥！他曾说俄罗斯妖题不过是弟弟题，扬言要干死你们俄罗斯物竞队，气不气，气不气？” 这些话用中文表达，自然是充满戏谑和开玩笑的味道。 但硬掰成中式英文，就会变得很宏大，很来劲。 比如。 “russianphysicsismylittlebrother。” “killrussianphysics！” “angry？notangry？” 长发老哥眼睛一红，瞬间就气起来了。 “干死我？？不！是我干死他！告诉他，7岁的我就可以干死他！俄罗斯人幼儿园就会微积分了，几个中学生就能算出航天轨道！” “好好好，一定一定。”史洋笑呵呵问道，“对了，你叫啥来着？” “阿列克谢·科诺普列夫。” “我操，大哥你这名字怎么记啊？” “等等……”老哥浑身上下摸了很久，也找不到名片什么的，只好掏出手机，“关注我的推特。” “关不到啊，老哥……” “艹！”老哥一急，一把扯掉了自己的金牌，塞给史洋，“这后面刻着呢，让他想办法上推特或者脸书，让他搞清楚谁会干死谁！” “啊……这多不好意思……”史洋擦了擦金牌，赶紧塞进兜里。 “要还给我的，ipho的时候还。” “好说好说，一定一定！” 看着史洋的笑脸，老哥突然有些后悔。 “我还是把名字给你写纸上吧……” “诶诶，这样挺好，alekseikonoplev么，刻的多清楚。” “那如果……李没法去ipho，麻烦让中国队其他选手给我带来……” “一定一定，放心吧老哥。” 说着说着，后面的季军，韩国小哥尴尬地凑上前来。 “那……我先走了，再见科诺普列夫，再见，史，我先走了。” 二人礼貌地握手拥抱，挥手作别。 “他叫啥来着？”史洋问道。 “好像叫……什么bahng？” “方xx？” “不清楚了，你们的名字都差不多，很奇怪。” “相信我老哥，你们的名字才奇怪。” 老哥摆手笑道：“好吧，总之我可能只有在看金庸小说的时候能记住人名。” “哦？你看金庸？”史洋双掌一拍，“那就好办了，李峥有个名号，就是虚竹，这个你记得住了吧？” “当然，我记得虚竹。” “你也可以取个名号，我告诉李峥，你们将来用这个对暗号。” “哈哈。”老哥饶有兴致想了片刻后说道，“东方不败，我喜欢这个名字。” “呃……好吧，我会告诉他你叫东方不败的。” “那……金牌是不是可以先……” “啊，周老师。”史洋赶紧拍了拍老哥，“回头见啊，我们老师来了。” “……” 不管真的假的，此时迎上来的周毅，必须是一脸怒意，见面就骂了起来：“你怎么回事，就不能和我商量一下吗？” 史洋也早就做足了准备，低着头挠头道：“周老师……我要跟您商量，肯定就没法做了吧……另外，这件事如果您不知情，也就没有责任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是了。” “你当个屁！”周毅抬手扇了史洋一瓢，“我带队就是我的责任，一切事情都是我的责任。我警告你史洋，你这样无组织无纪律，迟早是要出事的，不仅会害你自己，还会伤害到你身边的人，你的老师，你的领导，你想过他们么？” “……”史洋默不作声，低头认骂，待周毅骂得没力气后，才抬头试探性问道，“周老师……您说迟早会出事……就是说……这次没事儿喽？” “你他妈这倒挺机灵的！”周毅气得又扇了一瓢，“谁告诉你没事了？现在就回去写检查，从现在开始到回国解散，一句话不许跟集训队以外的人说！记者也不行，选手也不行，组委会也不行！” “那……晚宴呢……” “还晚宴？？不给你关卫生间都便宜你了！”周毅说着拉来了旁边的老师，“把他给我领回去，盯紧了，尤其不能让媒体接触到，他再惹出麻烦咱们一起死。” 把史洋押走后，周毅才迎向采访的媒体。 首先用一系列标准说辞，哄走了国际媒体。 然后拉来两家国内媒体单聊。 “几位老师，我得把情况跟你们说清楚了。” “哪里，哪里。”一位上岁数的记者连忙摆手，“您才是老师，我们不过是跑跑腿，记个新闻。” “您太客气了，哪行都有哪行的学问。”周毅冲领奖台指了指说道，“这次报道，还劳烦几位老师高抬贵手，不要说弃奖的事情，突出‘我爱化学’就够了，实在不行就包装成‘穿着好朋友的校服’领奖，这也算是个新闻兴奋点对吧？千万别提史洋说的那些话。” 两位记者对视一番后，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理解，理解。” “我们也就是顺风顺水，出个正能量新闻就好了。” “那几位可是帮了大忙了。”周毅松了口气，双手递上名片，“今后化学方面的事情，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 “您太客气了，周院长……” “正能量，正能量……” 二人诚惶诚恐地交换过名片后，才目送周毅前去与组委会交涉，似乎想把金牌要回来。 “周院长不容易啊……”老记者收好名片叹道，“用自己的资源帮学生平事儿。” 旁边年轻的记者似乎有些遗憾：“可惜了，本来以为可以搞个大新闻的。” “你就别闹了，真出个大新闻，周院长肯定能脱身，倒霉的不还是这孩子？” “诶……正能量，正能量。” …… 不多时，各大新闻网站，媒体微博，相继转发了喜讯—— 【中国队勇夺第50届国际化学奥林匹克竞赛团体冠军！】 【市一中学史洋同学荣获icho冠军！理论第一，实验第一，总分第一！】 【冠军史洋身披昔日队友校服，高喊“我爱化学！”】 此外，所有公布的视频中，对史洋的领奖镜头也删减了中间部分的争议内容，轻头重尾，满满正能量。 而史洋真正做过的事，说过的话。 他的勇敢无畏，他的幼稚莽撞。 恐怕只存在于观看直播的那一两百人的回忆里了。 与其成为包装到大众眼前的，刺激、廉价且稍纵即逝的热点新闻。 也许在埋藏在这些人的心中，会是个更有力量的归宿。 …… 临近晚餐的时间，解其纷习惯性地溜出实验室，熟练地叼上了支烟。 教室内，前年全国第三的物竞选手，正在给大家讲实验题，虽然口齿不太利落，但也总比解其纷自己讲得好。 解其纷讲课倒也不是不好，主要是他没法为思维速度跟不上自己的人讲，他也讲不出人人都能听懂的解题技巧，最终结果往往是他慷慨陈词一节课，下面学生连笔记都记不明白。 要么就放弃自己的思维和风格，慢下来，掰开了揉碎了，照着其他老师惯用的教案套路，当一个平凡的授课人。 照着现在这个趋势，差不多也快那样了吧。 解其纷摇头一笑，进楼道点燃了烟。 刚吐一口，便见一个背着书包的端正学生从楼下走了上来，捂着鼻子，指了指解其纷身后的墙壁。 解其纷回头一瞅—— 【禁止吸烟】。 “对不起，真心的。”解其纷抿着嘴，掐起香烟叹了口气，“没这个我活不下去，我确实侵犯了你的空气清新权，但我也是为了自己的生存权。这话有点不正确，你就凑合听吧。” 李峥摇头道：“呵，这只是尼古丁在生物学上对人类的奴役罢了，坚持几个月不抽就不会想了。” “不抽的时候，会想别的事，一想别的事，就又会抽起来了。”解其纷长吸了一口笑道，“怎么又回来了？” “还是想和大家一起学习。”李峥自然没提被史洋激励到的事情，只捂着鼻子走向楼道口，“还来得及吧？” “来得及。”解其纷摆手道，“不过指导老师水平可能没你高，你试试看吧。” “你不是指导老师么？”李峥回头问道。 “别指望我，我讲了你们也听不懂，浪费时间。” “哦？”李峥眉色一翘，“我还从未遇到过听不懂的课。” “呵呵？”解其纷也是一个乐呵，掐了烟头，“我也没遇到过听得懂的学生。” 李峥嘴角一扬：“这么看来，我们两个，只能有一个人保持神话了？” 解其纷新烟一叼：“谁理你啊，大教室听课去吧，烟都不让我抽。” “……”李峥神色一狞。 他扭头回来集训，原因有三方面。 第一层，是被史洋激励了，觉得自己太散漫太傲慢，需要回到群众中去，与群众一同学习。 第二层，便是解其纷了。 这一天与沈一云和胡增武的交流中，他自然早就意识到解其纷是个屌人。 虽然师德和个人品质堪忧，不过仅从物理上学习一下，不要理会他扭曲的三观，还是很妙的。 毕竟物理太妖娆了，鉴于此，李峥不得不稍作妥协。 “那要不……你少抽两支？”李峥抬眼道。 “不行。”解其纷摇头道，“咱俩找一地儿，我一边抽一边给你讲，15分钟，然后出一道题，你能解出来就继续。” “……”李峥头皮已麻，挣扎着说道，“你不抽烟的话……这件事该多美好……” “忍不了就算，边儿呆着去吧。” “我忍！”李峥咬牙道，“我要做出来了的话，辛苦你后面出去抽。” “呵，还怕题不够难啊？”解其纷笑道，“满足你。” “那我里面等你……” “等等，我还是很好奇。”解其纷问道，“你到底为什么回来的？” 面对物理大佬，李峥低着头，直接给了他第三层终极答案。 “有个叫科诺普列夫的，间接发来一段视频，说要干死我和队友，我和他怎么干都无所谓，但他冒犯到我的队友了。”李峥神色莫名地刚猛起来，“所以，我只能先下手了。” 242 学痞 一间小教室中，解其纷行云流水般关上了门，打开了窗，坐上了讲台，叼上了烟。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且毫无文化人的感觉。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学痞吧。 李峥的行为则与他完全相反，放好了书包，放好了文具，整好了笔记本，端端正正坐好。 解其纷看着这一系列动作，不禁抿嘴叹道：“就差弄个国家级三好生给你了。” “啊？三好生还有国家级的？”李峥难免跃跃欲试。 解其纷笑道：“有，全有，还有世界级的呢，去莫斯科评，列宁颁奖。” “无聊。”李峥想了片刻，很快发现了不妥之处，“不对吧，你说的这个是优秀团员吧？” “……你还真是……挺认真的。”解其纷不作多言，点上烟问道，“想听哪部分物理？除了量子力学随便说。” “啊？就想听量子呢。”李峥说着抱起文具，坐到了教室的最后排，这样味道小一些。 “量子力学就一传销组织，那帮人自己都不知道搞啥呢。”解其纷坚决摆手道，“赶紧的，换一个。” “那就听您比较专精的领域吧。”李峥答道。 解其纷更坚决地摆了摆手：“也不行，我搞的东西你听不懂，我也懒得讲到你听懂，就算你听懂了，对你的未来也没什么好处。” 李峥埋怨道：“你讲个课咋那么多事儿呢。” “再废话给你讲永动机了啊。” “别别别……”李峥挠了挠头说道，“那就讲流体力学吧，我这部分学的不太好。” “正常。”解其纷叼着烟努嘴道，“拉格朗日描述，欧拉描述，伯努利方程都知道吧？” “知道，但不深。” “那我问你，这哥仨有什么共同点？” “嗯……”李峥几乎不用怎么想便答道，“都是数学家。” “诶，对啦！”解其纷一乐，掐了烟跳下课桌，走到黑板前，“把物理规律化成数学方程，再把流体切成一个个小块儿，用微积分思路求解，这就是流体力学，当然这只是拉格朗日的路子，欧拉的方法更野一些。多说一句，只要想的话，所有物理问题都可以用这个套路解决。” “啊。”李峥眼儿一瞪，“这不就是……归见风？” “对，我从数院那里听说过他。”解其纷点头道，“他对物理概念的了解基本只限于高中课本，一直都是化成数学思路解题的，数学院早就请他去旁听了，可他就是不怎么去。” “唉……别提他了。”李峥催促道，“您继续讲吧。” “嗯，先给你讲拉格朗日描述吧。”解其纷就此在黑板上画起了图，大概就是一滩水，用微分方式切块，再画出一系列受力示意图。 “这就是流体分析最基础的物理图像。” “我们需要用物理图像作为枢纽，连接数学世界。” “当然顶级天才并不需要这玩意儿，他们脑回路里自带一套翻译系统。” “比如说冯诺依曼吧，他也搞过这个，不过是跟费米和费曼一起造原子弹的时候搞的，哥仨凑一块计算的时候，费米岁数大，用计算尺，费曼年轻，用计算机，冯诺依曼啥都不用，就心算，结果还总是比这老哥俩儿快。” “然后原子弹实验成功，那哥俩完活儿就回家了，结果冯诺依曼心算的时候顺便就整出了一个‘诺依曼稳定性分析’，直接数学物理两开花，可惜是造原子弹的时候顺便想出来的，直接被镁国军方保密十年。” “可惜啊，老冯50多岁就走了……” 李峥听到这里，忍不住举手道：“解老师，虽然我很少听相声，但为什么有种到了德云社的感觉？” “诶？你也听郭老师和于老师？我成宿的听，是不是说话都有那股劲儿了？” “这个……我不排斥这个劲儿，只是你说只讲15分钟的。” “得得得，这个时间不算……你看这个坨流体啊，三维的，咱们现在x方向微一下子……” “然后是y方向，z方向……” “三个方向整个在一起，就是这个大方程了，这个就是连续方程描述。” “有了这个，随便套入一些物理定律，其它的都能推出来了。” “比如某时刻的速度吧，你就可以用动量定理套。” “第一次，我先带你套一个，其实就这俩式子……整一块儿再微一下子……” “……最后就得出来这个方程了，好看吧？” “哦，对了，这个是纳维斯托克斯方程，你能背下来可以直接用，背不下来也无所谓，就像我这么胡逼推一下也成。” “有的时候我也没辙，方程太TM多了，不如自己推出来的舒服。” “另外啊，这里不一定用动量定理，套别的可以构建时间和速度关系的物理定律，同样可以推出来这个方程，你没事儿可以自己试着玩，我就不讲了。” “好了。”解其纷一扔粉笔，拍了拍手，“思路就是这些，现在你应该可以推出流体力学的全部方程了，有的地方要用到线性代数，不会自己学去吧。” 李峥：“？？？” “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啊……”李峥颤颤垂头。 不是不明白的问题。 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明白什么！ 李峥硬着头皮问道：“比如……粘性流体的管内流动问题。” “那不就是套个管加几个力一起微了就完事儿了么？” “是么……那我微微看……”李峥颤抖着拿起了笔。 “嗯，先微着吧，不懂也别问，直接翻书背方程就行了，我这边该教的都已经教了，能靠最简单的理论推导出整套图景，这才是搞物理的基础素质。” “还真是……基础呢……”李峥已经开始滴汗了。 之后，解其纷便离开了小教室，去实验室晃悠去了。 李峥无奈之下，也只好动用了思维加速。 虽然很扯淡，但解其纷也确实提供了一套学习方法—— 就是自己推导。 当然，至少要全面掌握高等数学和线性代数，才有推的资格。 想必，归见风一定早就掌握了。 并且每次物竞考试，都是这么硬推过来的吧。 不，应该从更久以前就开始了。 也许整个中学他都是这么推过来的。 或者更早，小学。 甚至自打接触数字开始就这样了。 想必无论是归见风还是解其纷，都是从一开始，本能就选择了这套思路，在千万次的推导中，一次次强化着自己的大脑，最终强到了万中无一的程度。 当然，也许先天性的原因才是主导，但这并不妨碍后天训练发挥作用。 试试看吧。 按照这些变态天才的路子试试看吧。 李峥就此全力开动，踏上了一条从未走过的学习道路。 …… 半小时后，解其纷回到教室的时候，看到了一地的草稿纸。 “卧艹，你还真硬推啊？”解其纷惊讶地走至李峥近前，随意捡起了一张草稿纸端详起来，“嗯……是那么回事儿……” 李峥自己，亦已脱离出思维加速，双目放空，直喘粗气。 活这么大才用这种学习方法，头几个小时，他是举步维艰的，更多的时候，只能用暴力穷举法，套用各种各样的物理公式，以求推算出需要的方程。 就好像是把一堆形状各异的螺钉和螺母扔给一个瞎子，让他拧在一起，瞎子只能摸着轮廓一个个试，巧了才能对上。 可在第8个小时后，李峥逐渐拥有了视觉，或者说，触觉变得更敏锐了。 他可以只看到螺母的形状，就大概知道需要什么样的螺钉。 30个小时后，他可以清晰地看到螺母的大多数细节，并完全确定需要什么尺寸的螺钉。 45个小时后，他连每个螺钉摆在哪里都十分清楚了。 55个小时后，他重新闭上了眼，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只需要在螺母上轻轻一触，便可以信手捻来需要的螺钉。 此时此刻，李峥呆视着前方。 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学会了任何知识。 却又自信洞悉了一切。 无论抛来任何问题，他都有解。 感受着着谜一样的自信。 李峥整个头皮都麻了起来。 是新的境界！ 无招胜有招！ 此时此刻，虚竹不是一个人。 风清扬、张三丰、独孤求败，在这一刻灵魂合体！ “我……我懂了……”李峥看着解其纷，感激涕零，“谢谢解老师，谢谢！！” “……”解其纷握着草稿纸，惊退一步，“我……我什么都没干啊。另外叫我老解就可以了，蟹蟹是我小名，只有我妈才能叫。” “谢谢！谢谢！” “……”解其纷担忧地看着李峥，又随便捡了两张草稿纸看了片刻，不禁叹道，“能搞出这么多也是不容易……不过可以看出来你数学一般，方法还很傻。实话实说，咱俩路子还是对不上……我不确定能继续给你讲课。” “没关系，这一课已经很好了。”李峥连连点头。 “你这态度，倒也舒服……”解其纷就此放下了草稿纸，抬手道，“行，那按照之前说的，我最后出一道题，你能解出来，我就继续讲。” “请！” “就来一道简单的流体力学题吧，我就说一次，听好——”解其纷嘴角一扬，荡出一缕坏笑，“一滴水最多能携带多少电量？” 李峥呆呆地等了很久，见解其纷只笑不说，这才恍然大悟。 “就这样？” “就这样。”解其纷比划道，“条件你随便设，正方体水滴也行，球状也行，有无重力皆可，就这样。” “啊。”李峥张大了嘴，“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算去吧你。”解其纷揉了揉李峥的脑袋后，便插兜出了教室。 回身关门的时候，正撞见陆阳。 “解老师，实验室那边差不多完事儿了，放大家去吃晚饭？” “嗯，领他们去吧。”解其纷靠在教室门口，随便挥了挥手。 “您不去？” “我再等等吧。” “哦……”陆阳从门窗处瞥去，费了老大劲才发现了教室后排的李峥，随即惊道，“李峥回来了？” “嗯。” “怎么不去实验室？” “这不是不服么。”解其纷叼烟笑道，“点名找我。” “啊！”陆阳一个哆嗦，再望向教室内。 充满了惋惜与怜悯。 你这又是何苦呢，兄弟…… 解老师的课，不是天书就是相声，好好利用时间不好吗？ “这小子虽然气场跟我不合，但还挺有意思的。”解其纷点着玻璃叹道，“科学研究都是殊途同归，虽然我应该更喜欢归见风，但他这路子，也算是条路吧。” “！”陆阳又是一个哆嗦，“解老师……你是在称赞他么？” “没听出来我嫌他笨呢么？”解其纷撇嘴道，“我怎么可能教高中生？逗他玩呢，出道他铁定做不出的题好赶他回家。” “呼……这才对嘛……”陆阳松了口气，“我就说，您最多教教归见风那类人。” “那也得看心情。” “嘻嘻……” “我以前没觉得你这么欠揍啊？” “我这就走，这就走……” …… 教室内，李峥借着境界飞升的余热，无招胜有招，很快便荡出了解题思路。 一滴水，最多能携带多少电荷量？ 轻而易举地，他便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副物理图像。 首先，水滴的表面会有张力，使得液滴收缩。 而液滴表面上的电荷由于排斥作用，使得液滴膨胀。 当斥力等于张力的情况下，水滴将无法维持形态，继而碎裂。 此时产生斥力的电荷量，即为最大电荷量。 想通原理后，李峥提笔便做。 在真空无重力影响的情况下，设水滴其为球状，半径为r，密度为ρ，表面张力系数为σ，携带电荷量为Q，真空电介质常数为ε。 那么根据刚刚学到的“切块分析法”，取水滴上一个小微元进行受力分析…… 微一下子…… 再微一下子…… 不行，画个几何图…… 你妈的，上曲率…… …… 出现了！ 张力是2σ/r！ 式子这么帅一定对了。 然后是斥力…… 切块，微起来。 不管，流体力学里微分就是天。 然后算电场强度…… 嗯……感觉这里要上高斯定理了…… 那么最终…… 斥力是1/2·ε（Q/4πεr2）2！ 令斥力和张力大小相等，解方程…… 出现了！ Q=8π√εr3σ！ 说得简单，待李峥真正做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解其纷也正好掐着表推门回到教室。 他一路走到李峥面前，眯着眼捏起了答题纸。 接着就是眼儿一瞪。 “我去你妈的，真做出来了？” “哼，也不是很难么……”李峥理了理出水芙蓉般的秀发，“是不是可以开始给我讲你的研究了？” “不是……这个……”解其纷找了半天破绽也没找到，烦躁地挠了挠头，“题面我没说完，这才第一问。” “？？！”李峥惊怒起身。 你妈的！学痞！ “别急别急，第二问也很简单的。”解其纷安抚道，“听好了，第二问——请用另一种方法解题。” “？？？” “好好开阔一下思路啊，半小时时间。” 解其纷就这么又关门走了。 李峥自是气的不浅。 他自然可以一走了之。 但那样，岂不是让学痞爽了？ 不能！ 解！ 硬解！ 于是，李峥头一次带着仇恨，杀向了题面。 …… 半小时后，解其纷再次掐着表走进教室，揉着肚子走到李峥桌前。 拾卷一看，暴跳如雷。 “艹！！你个憨头憨脑的东西还能想出这个？？” “哼。”李峥擦了擦满是头油的脑门，强挺着冷笑道，“最小作用量原理而已，普通的本科力学内容。” “第三问！”解其纷一拍纸，满面狰狞道，“请再搞出一条解法。” “哈……哈哈……”李峥惨然一笑，望着窗外天边的落日，慢条斯理地从课桌里掏出了藏着的纸张，“抱歉，我早已想到了这一层。” “？！”解其纷顿时大惊，整个人的世界观都为之一颤。 他僵僵地接过答题纸，只看了一眼，手便垂了下去。 “这还是第一道，逼我上虚功原理的题。”李峥淡笑着收拾起文具，“我知道，你不愿意教我，直接说，我走就是了。” “你……你……”解其纷看着满地的纸张，挠着头皮道，“你再求我一下……说不定我就答应了……” “不求。”李峥背起书包，满面傲然，不怒自威。 我学魔，岂能向学痞低头？ 解其纷脸一歪，避过了这正义的目光：“你，你就随便说两句好话试试……” 李峥眉头一蹙说道：“吸烟有害健康！” “……哎呀，看你这么关心老师身体的份上，就勉强教你两节课吧。” “……” “走走走，先吃饭去。”解其纷拥着李峥朝外走去，“你这个程度，大概也能听懂我的研究了。” “说清楚，是你非要教我的。” “嗨，边喝边说。” “喝？” “走吧，走吧……”解其纷一推李峥，才发现他屁股上粘着一张纸。 他捻起纸一看，惊出了声：“你还准备了第四个解法？？？” “说来惭愧……”李峥呼扇着手道，“这个是我请教场外得到的解法，我自己也看不懂。” “你看不懂就对了。”解其纷拍下了纸，哼笑一声，“扰动法是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的方法，帮你的那哥们儿查论文了，下贱！” “住口！”李峥急眼了。 “啊？”解其纷愣了片刻后，一拍脑袋，忙改口道，“我明白了，不是哥们儿，那她也一定查论文了，聪慧！” “嗯。” …… 若干公里外，林逾静打了个哈欠，扔掉草稿纸，趴上了桌。 这集训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243 你倒是坐啊 解其纷领着李峥出了学校，寻了间熟悉的川味小吃馆子，点上几盘够劲辣菜，这便吹着酒瓶畅聊起来。 一沾酒，他也比往常更加话唠了，而且话题也更加跳跃。 刚刚还在聊力学，忽而就喷量子了。 喷着喷着就延伸到了薛定谔的开放式婚姻，如何堂堂正正妻妾成群，家里红旗不倒，全城彩旗飘扬。 然后就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话题诡异地过渡到了“理科生群体的性压抑”，表示自己本科的时候曾经想做一篇“论性生活与科研效率之间的相关性”的论文，被驳回了，但他觉得这个方向是可以的，于是修饰了一下选题，变成“性生活对智商的影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至今都认为做不了这个选题，不是因为它不靠谱，只是为了照顾广大理科生的自尊。 聊到这里的时候，李峥有点顶不住了，想让话题回归学习，于是问了一个流体力学的问题。 解其纷也不吝赐教，当即就抛给了李峥一个选题—— 【性生活中的流体力学分析】 看着李峥听到选题后僵硬的脸色，解其纷很是欣赏。 “你瞧，这个选题涵盖了流体力学、生物学、人体工程学，是个多大的选题。”解其纷闷着啤酒大笑道，“关键这还是一块处女地，你知道这年头有多难找么？我是说科研上的处女地。” 李峥干咳一声：“吧里吧里上有个叫毕导的人，他也许会对这个选题感兴趣吧。” “不行。”解其纷坚决抬手，“这么好的选题不能给菁华。” “您认真的么解老师……这种选题有什么意义么？” “有啊，应用前景很广阔的。”解其纷比划道，“我就说几个东西，你感受一下——【自动起勃机】【抑制喷射器】【加倍膨胀环套】……有感觉了么？” “这……这些需求，好像医药学已经解决了吧。” “那能一样么？你不觉得物理路径更有意思么？” “好吧……”李峥摇头一叹，有些犹豫地说道，“吃饭的时候瞎聊这些当然可以……但我还是更关心您真正在做的课题。这些东西听起来，像是……” “民科？”解其纷一笑，开了瓶新酒，“没事儿，直说，我被这么喷十几年了。” “没，我想说哆啦a梦的。” “哈哈，无所谓的。”解其纷一口又闷了半瓶，看着李峥正色的眼神，终是无法拒绝地叹了口气，“我现在什么也没做，如果有人愿意给经费的话，我可能真的会去搞加倍膨胀环套吧……” “……” “好了，知道你嫌我烦了。”解其纷放下了酒瓶，快夹了两口菜，“赶紧吃完，回去接着给你讲课吧。” “并不烦，解老师。”李峥反倒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大半杯，“只是，与您这样的人在一起，我会不自觉地想吸取物理学上的养分，想知道您这样的早期冠军，到底从事过怎样的研究，思考过怎样的内容。” “研究，思考？”解其纷摇着头夹了口老虎菜，“还早呢，小李同志，不是我不想说，是现在的你不该听。” “没事儿……”李峥真诚举杯道，“我有心理准备了，就算您真是做永动机的，我都能接受。不瞒您说，我一开始很信任您的学识，很怀疑您的人格……现在反过来了，很信任您的人格，反倒开始怀疑学识了……” 解其纷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拿起酒瓶，与李峥重重碰了一下。 “感谢你的信任。”解其纷极偶尔地正经起来，凝视着李峥道，“我会把我的思维方式，训练方法，尽量展现给你。但我真正的物理学思考，抱歉，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解其纷放下了酒瓶，面容不再眉飞色舞，而是蒙上了一层麻木。 李峥再说什么，他也不答了，就算说加倍膨胀什么的他也都不答了。 他只是掏出手机，有些歪斜地走向柜台，只留下了一个普通中年醉汉的背影。 回程路上，二人没再说一句话。 回到小教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来钟，旁边的大实验教室内，集训队的人仍在在搞实验。 解其纷对此也没什么兴趣，只回到黑板前，随性地涂写起来。 虽然有些醉了，他也没太大兴致，但讲出的内容依旧可圈可点。 “之前几个小时，你学到了一个解决问题的新方法。” “画出物理图像，而后将其转化为数学问题，计算后还原出物理结果。” “这其实不算个新方法，从中学开始，物理题就可以这么解了。” “只是现在，掌握了微和积之后，物理与数学之间的转化，不再有任何障碍。” “但这并不代表，所有的物理问题都只能用微积分来转化。” “换句话说，微积分是最笨的方法。” “电脑里的图片你知道吧，就是把一张图分成几百万个像素，然后通过描述每个像素的颜色，展现出整个图片，这就是最笨的方法。” “聪明一些的话，我们可以记录图片的特征来进行描述。” “比如一张图，左上角100万个像素都是黑色的，我们只需要记录临界点位置和黑色信息就好了。” “而这，就是流体力学中的欧拉描述。” “下面，放下切换微积分的思路，咱们一起跟老欧走一段思维旅程。” 接下来的课，与最初的刻薄跳跃不同，解其纷逐渐变得温柔起来，加入了很多方便人理解的引导与例子，使得整堂课都变得柔软舒适。 当然，牵扯到数学的地方，还是很陡峭的，总是突然“微一下子”，然后就毛都听不懂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传来敲门声。 解其纷应允后，两个男生挺进了教室，看着李峥和解其纷，眼神中稍有哀怨。 李峥注意到，还有更多的人凑在教室门口，陆阳正在想办法让大家散去，但他也搞不动。 解其纷揉了揉脑袋，可能是酒劲儿上来了，有些烦躁地问道：“怎么了？” “解老师……我们也想听……” “您不能光给他一个人开小灶，把我们都推出去啊……” 这两句话一说出来，外面也安静下来。 “听啊。”解其纷指着满教室的空座位道，“没不让你听啊，你倒是坐啊。” 二人一怔，随即一喜，连忙找了靠前的位置坐下。 外面的人也涌进来不少，片刻便坐满了教室。 解其纷则晃了晃头，找陆阳要了瓶矿泉水，灌了两口后再度开讲。 瞬间，温柔不再，内容也回到了最初给李峥讲的内容。 切块，然后微一下子，就全出来了。 属于单纯记笔记都跟不上的那种节奏。 渐渐地…… 人就开始变少了…… “打扰了，解老师……” “这些……考试根本也考不到啊……” “我怎么感觉在听《数学分析》……” “还是回去睡觉吧……” “李峥，这你能听懂？” 二十多分钟的功夫，刚刚挤进来的人又都挤了出去。 唯独剩下一位浓眉大眼的祁英男，坐在离李峥最远的地方，就硬听。 解其纷看着他便秘一样的表情，也笑了，扔下粉笔问道：“实话实说，听懂了多少？” “零！”祁英男振振答道。 “那你听啥呢？” “物理学的真相！”祁英男丝毫不让，直愣愣点头道，“您一开始就问了，谁想接近物理学的真相，我想。” “哦？还问这个了？”后排的李峥惊道，“那我也想。” “不理你。”祁英男一甩头，似乎记仇了，根本不鸟李峥。 解其纷看了眼表，又看了看二人，不禁摇头叹道：“这都十点多了，瞧你俩这德性。那我稍微说一说吧，只起想像力的头儿，你们不要想太深。” 他说着，回身指向黑板上刚刚画出的那坨水：“我刚刚一直教的东西，无非就是将物理问题，描述成物理图像，转化成数学问题求解，对吧？” 二人齐齐点头。 “反过来呢？”解其纷拿起板擦，一把擦拭去了那坨水，只留下了旁边的方程，“我只给你数学方程，你能描述出物理图像么？” 二人一怔，随即陷入思考。 接着，祁英男率先举手：“不能。” “为什么？” “这个数学方程太简单了，只能描述一种物理环境下，某种特定状态的流体状态。” “很好。”解其纷转望李峥，“你认为呢？” “还在想……”李峥沉吟道，“如果有更多的方程呢？多到足以涵盖这个流体的一切？” “你也很好。”解其纷跟着点点头，随即又望向祁英男，“用简单方程描述物理，实际上这就是经典物理时代先贤们所做的事情。” 话罢，他转望李峥：“而现在，科学家们则在尽可能地，推演出描述一切的方程，那会有很多很多组，这也正是现代科学过于庞杂冗多的原因所在。” “我最讨厌的量子力学也是其中之一。” “并不是说量子力学一定是错的，相反，我比大多数所谓的专家都更懂量子力学，但这并不妨碍我讨厌它。” “我讨厌它，是因为我的数学太好了，好到直觉上的不认可它，生理上的厌恶它。” “它创造了很多无理的概念遮盖了数学上难以描述的关键点，在我这里他们就像神棍一样，用他们的一己之词创造出一堆似是而非的因果，继而竖起了极高的知识门槛。” “其中最恶心的一些人，宣称自己拥有了‘解读神谕’的能力，从而被一堆似懂非懂的人高高仰望，骗吃骗喝骗炮儿打。” “在我这里，物理是一定要满足数学的，不然我恶心，就像看到一帮人捧着圣经传教一样恶心。” “不过非说的话，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也有我的圣经——数学。” “这是我能接受的，唯一的不可撼动之物，人类唯一靠得住的成就。” “所以，在意识到自己排斥量子力学，同时又不具备实验才华的时候。” “我拿起了我的圣经。” “如果他们都在用物理图像倒推出数学公式。” “那么我就反过来，用数学……” “咳。” 李峥与祁英男听得正酣，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不重不轻的咳嗽。 三人同时望了过去。 来者是一位身着西装的高个子男人，岁数应该不算太大，但头发已然斑白，在无框眼镜与和善笑容的衬托下，算得上是那种只看一眼，便一定会认为他很有学问的相貌了。 即便是解其纷，也放下粉笔，服服帖帖点头行礼：“钟院长……” “没事，挺精彩的。”男人抬臂点了点手表笑道，“就是今天有点晚了。” “是……”解其纷赶紧低头收拾起东西，之前眉飞色舞的样子荡然无存。 看来学痞也只是欺软怕硬，看到真大佬立刻不敢说话了。 不过李峥却并不关注这个，他十分想喊出来说“我不困”。 但大佬也是真大佬，钟院长只在门前微笑一站，李峥便自觉收声，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祁英男更过分，看着大佬慈祥的脸已经有些哆嗦了。 另一边，讲台前，解其纷三两下收拾完毕，闷着头便朝外走去。 倒是钟院长抬手拦了一下说道：“这一批开会的老师都回来了。辛苦你了，好歹也跟学生们道个别吧。” “哦哦……”解其纷很应付地冲二人分别挥了挥手，“该讲的都讲了，剩下就是自己悟了，咱们有机会再见吧……” 未等二人回话，他便跟院长点了个头，失魂落魄般匆匆离去。 在李峥与祁英男的注视下，钟院长这才笑着走进来，随便坐在一张桌前，放下公文包笑道：“你们两个一定有一个是李峥吧？” “啊。”李峥呆呆应了一声。 “周毅特意跟我提了一句。”钟院长抬手指着李峥笑得更放肆了一些，“让我好好难为难为你。” 李峥眼儿一瞪。 好你个周成环！ 给我出一道蜂窝煤一样的成环题还不够？ 钟院长这便又望向祁英男：“这位同学是……” 祁英男一个激灵，惊而起身：“祁英男……第第第……第四。” “嗯，都是很好的成绩。”钟院长肯定地点头过后，随口问道，“刚刚解老师都讲什么了？” 听闻此问，李峥和祁英男立刻对视，而后齐齐低头。 钟院长咳的太是时候了。 外加解其纷一系列诡异的表现。 他们俩能感觉到，无论是院长还是解其纷自己，似乎都认为这节课后面的内容是禁忌。 两个人虽然敬畏院长，却也不愿就这么卖了解其纷。 “好了，别紧张。”钟院长只抬手笑道，“如果他讲了元胞自动机或者生命游戏，那确实充满趣味，但你们还远没到深入浸淫的时候。解老师的才华是公认的，只是其思考深度和研究方法，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如果能入学，你们再请教也不迟。” 这就尴尬了。 钟院长的本意是打预防针，防止解其纷把两个人带歪。 然而解其纷根本没说这么多。 反倒是他亲自，把“元胞自动机”和“生命游戏”这两个词送到了二人面前。 钟院长看着二人咕咚咕咚转动的双眼，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行了，别多想……这一屋子烟味儿……真是的……”他咽了口吐沫，捂着鼻子尴尬起身，“回宿舍吧，明天上午我给你们补上开幕式。” 李峥和祁英男忙起身收拾好东西，道了院长再见后，飞速跑进了楼梯间。 这会儿祁英男也忘了记李峥的仇了，一进楼道便拉着李峥的手喊道：“元胞自动机？” “生命游戏！”李峥同样兴奋不已。 “可这跟物理有什么关系？” “至少跟数学有关系，而数学跟物理有关系。” “哎呀好急啊，解其纷个逼到底在搞什么啊！” “是啊，有必要这么神秘么，又不是永动机。” 正说着，一人匆匆从楼下赶了上来。 还好不是解其纷，是陆阳。 陆阳是真好人，这会儿不忘带他们去宿舍楼。 抓住了陆阳，他们当然不会放过，当即便追问起了解其纷的事情。 可惜的是，解老师到底做什么研究，物理思想是怎样的，连陆阳也不清楚。 陆阳只知道，他的研究在十几年前就被叫停了，此后解其纷再没做过任何研究。 停下的也不仅仅是研究，还有生活的热情。 解其纷至今仍与母亲同住，没有任何结婚成家的意思。 他虽然至今没有去评教授头衔，但形象和资历都是一等一的，多年来，学校里不少女生都表示过倾慕，他却像泼水一样把人家一个个泼走了。 项目叫停之后的几年，院领导好几次把课题和经费送到嘴边，他都不要，要他去评职称，他也不报名，完全成为了一种老赖的状态。 按照陆阳的话说，这大概是研究被叫停的一种反抗吧。 你不要我做这个，那我就什么都不做。 当然，这种反抗一定是螳臂当车。 随着解其纷上了岁数，以及更多人才的补上，他也就成了边缘人物，每周固定教那几节课，若不是这些天各种会议撞在一起，也轮不到他来带集训营。 “所以啊，科研就是这样。”陆阳与二人在佚名湖畔慢悠悠地走着，看着湖面上泛起的月影叹道，“没人知道正确的方向在哪里，没人知道会不会被叫停，没人知道该不该坚持。一个个教授，就像是四散延伸出去的一根根树根，只求在今生能到达更深的地方，触及更多的泥土，不要撞到死路就好了。” “学长好文采。”李峥赞叹道，“所以你到底还是不知道解老师的方向？” “不知道……有的老师可能知道，但他们也不说，我们一问就会生气。” 祁英男笑道：“怎么跟哈利波特里的伏地魔似的？” “还真就差不多。”陆阳比划道，“这也是我们物院七大禁忌之七——解其纷的研究。” “前面六个呢？”李峥和祁英男齐声问道。 “多的我也不知道，知道也不能告诉你们。” “就说一个吧。” “求求你了，陆阳哥哥。”祁英男忽悠着陆阳的胳膊撒起娇来。 “滚！”陆阳一把将其甩了，勉强说道，“那就告诉你们之二吧……刚刚你们看到钟院长了，对吧？” “嗯。” “哼……”陆阳看着二人，逐渐咬牙切齿，用极低的声音说道，“钟院长……曾经是隔壁的人……” “菁华的？”祁英男惊道，“菁华的人来蓟大当院长？” “嘘！”陆阳警惕着说道，“千万别当着太多人提这个……这是在掀起战争。” “这么严重，才是禁忌之二……”李峥追问道，“之一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大概只有研究生才有资格窥探一二吧。”陆阳拥着二人道，“你们只需要知道‘学物理，来蓟大’就对了。当然不止是物理，‘学化学来蓟大’也没毛病，‘学生物来蓟大’、‘学企业管理来蓟大’……” “怎么跟蓝翔似的？” “闭嘴！隔壁才是蓝翔。” 244 乐趣 乐趣。 人总要靠乐趣支撑着，才能活下去。 可以是美食，可以是游戏，可以是赚钱，也可以是装哔。 因这些乐趣的存在，人才能克制懒惰的本能，追寻更高级的欢愉。 于李峥而言，最大的乐趣，无疑就是学习。 学习中最大的乐趣，无疑就是学习物理。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乐趣，也是有起有伏的。 对李峥来说，最兴奋的时刻，便是化竞后物竞前的那段日子。 那种想超越林逾静而不得，近在咫尺却又触不可及的状态，大约是他一生中无法再触及的乐趣之巅了。 一个小小的知识点提升，都会让李峥激动良久。 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模拟考满分，都能让李峥笑上一个礼拜。 他就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男孩，一个眼神，一次对话，都能回味千百次。 每天醒来，都充满着对这一天的美好期待。 每次呼吸，好像空气都是甜的。 只可惜，初恋总是酸涩而又短暂。 且用力过猛。 李峥很快便吃光了物理竞赛的内容，并且在理论考试中小胜了半招。 确定自己赢了的那一刻，确实有种很释放，很解脱的爽感。 但接着，便是索然无味，与漫长的寂寥。 那些公式不妖了，习题也不香了。 一切似乎都陷入了苦恼的往复，就连与林逾静斗题，也逐渐成为了例行公事。 学习，还是那个学习。 物理，也还是那个物理。 只是李峥自己，渐渐没了乐趣。 他甚至想过，提前进入专项学习阶段，结束基础学习内容。 但看着那些未竟的任务，与卡住的魔化等级，又狠不下心。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化学不再是那蚊子血，物理那颗朱砂痣，也不再那么鲜艳了。 搞不好，自己还真是个渣男。 带着这样的迷茫，李峥来到了集训营，虽然名义上是学习物理，但其实潜意识里，在暗中期待着一场与数学的邂逅。 结果，归见风直接把李峥给诳了，导致李峥直接出走。 好在，快乐守恒，面对史洋在遥远的布拉格的化学问候，李峥似乎又拾起了一些激情，最终又回到了集训营。 这一次，他撞上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解其纷。 他将物理进行了全新的解构，绕过了熟悉到麻木的路径，开拓了新的径庭。 与解其纷共度的那个下午和晚上，学习乐趣到达了第二次高峰。 然而这一次，来得快，去得也快。 之后解其纷再也没有出现过，就如同一场数理春梦一般，了无痕。 取而代之的是物院正规的培训老师，梳理那些李峥早就嚼烂的知识，讲解那些李峥早就干吐了的习题。 和三十来个寸头男一起。 即便这一堂实验课，是由搞粒子对撞机的钟院长亲自上的，李峥却也提不起太大的兴趣。 只是麻木、高效、且毫无错漏地完成每个步骤。 莫得感情，像个机器。 不知何时，他面前突然传来了慈祥的嗓音。 “你不用做这个了，随便做点什么吧。” 李峥一抬头，正是钟院长那张温和的笑脸。 “谢谢钟老师。”李峥点了个头，不快不慢地整理起仪器。 钟院长也没多说什么，而是走到李峥旁边，陪着他一同收拾起仪器。 李峥一愣，看着钟院长的手指，终究是被刺激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 这可是按高能粒子对撞机的手！ 钟院长却不顾李峥的惊愕，一边清理一边自顾自说了起来：“你这种情绪是很正常的，我也有这个阶段，不过多数人都是在读研的时候才会出现的，那会儿会有大量的重复性试验和很多枯燥的工作。嗨，其实后面也一样，博士，博士后，教授，院长，都一样，科研哪儿有那么多激情的发现，多半都是无数次重复后的总结。” 李峥对此深以为然，沈一云大概就是这么胖起来的吧。 钟院长接着说道：“要说研究生或者教授，好歹有个职业、身份上的约束，撑一撑也就过去了，高中生早早就到了这种程度，还真不好办……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不然你就自由实验吧，别给我搞出事故就行，后面理论课也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地方，每个老师都可以为你解答。” “谢谢钟院长。”李峥真心诚意点了点头。 “好了，我也就给你们上这一节课，马上要去忙别的。”钟院长擦了擦手笑道，“我其实有请解其纷再来讲课的，但他的意思是，需要的东西已经全部告诉你了，剩下的要靠你自己探索才有意思。” 李峥惊问道：“探索什么？” 钟院长没有回答，只拍了拍李峥，便又走向旁边的桌子指导了。 李峥呆滞原地，稍稍一想，便头皮一麻。 是啊，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既然我已经领悟了独孤九剑，便也不需要师父了。 瞬间，一阵清风吹过，李峥豁然开朗。 他看到了整个物理江湖。 …… 接下来的日子，李峥完全处于独来独往的状态，无论是走路还是吃饭，他都在想，在用心想。 如果说物理是一座大厦。 那么李峥此前的学习，始终是在临摹它的外观，偶尔也走进室内看看装修。 但在解其纷的指引下，他逐渐打开了这座大厦的结构图。 它的钢筋结构，完全是由数学构建的。 物理图像则是墙体的材质，瓷砖和水泥。 现在，解其纷只带着李峥构造出了属于流体力学的一角。 “剩下的要靠你自己探索才有意思。” 李峥回味着这样的话，回到了思维的最深处，来到了物理学习的起点。 从地基开始，他架起了第一根钢筋。 乐趣，终于又回来了。 …… 李峥自己沉迷于思维和心算不能自拔。 但在外人眼里，他已经浑身上下透出了神性。 “美神又突破了……” “集训营都有奇遇么？” “我又拿出解老师那节课的笔记读了读……不像是有什么神功的样子。” “放弃吧，那个是神的思考领域，把吴数请来可能还能品到一些东西。”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最后的理论考试结束。 当老师公布分数的时候，前几名并没有李峥的名字。 虽然没有人真说什么，但很多人都在想，这个逼装了一个礼拜，到头来也没啥货啊。 李峥自己却全然不在乎，依然沉迷在自己的思维世界之中。 讲完卷子下课后，集训营成员纷纷起身，互相拥抱道别。 当然还有不少人窥向李峥的方向，想瞅一眼他的卷面，但又没有勇气直接过去看。 倒是讲卷子的男老师，一下课便直挺挺走到李峥面前。 “李峥，你这个卷面，我真没法给分。” 却见李峥一抬手，呆视着前方道：“等等，就快好了。” “啊？” 半分多钟后，李峥才抒了一口很长的气。 那漠然的眼神，也逐渐充盈了一些烟火的气息。 “好了……我全懂了。” 说过这句话后，李峥茫然四望，好像很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一样。 祁英男看着李峥的变化，从隔桌凑了过来，有些干哑地说道：“你……终于说话了。” “啊，很久没说话了么？”李峥挠头道。 “六天了，你都不理我。”祁英男晃着李峥的肩膀骂道，“我拉屎没纸叫你拿你都听不见！” “完全不记得……”李峥傻笑道，“现在没事了，都想明白了。” “先不说这个。”老师点了点桌子上异常整洁的卷面道，“你所有答案都对，但我真没法给分……” 听了这话，旁边的人也都凑了过来，齐刷刷望向卷面。 确实没法给分。 因为…… 只有答案！ 每道题，李峥都只写了一个答案上去。 “啊……”李峥自己也很惊讶，“不记得了，好像看到了一些题，就心算了一下，把答案写上了……完全没过脑子。” 十几个寸头男，连同老师本人都是后脊一凉。 这他娘的又是什么境界？ 条件反射解题？ 李峥自己也抓起了卷子，面带疑惑：“当时就感觉……心里微一下子就出来了，这有什么可写的……简直不可理喻……” “可……过程不是写给自己的，是写给判卷老师的……”老师颤声道，“你这样，决赛就算全对也得不了分的。” “我知道，我现在当然知道，我可以努力还原出过程，好让别人看懂。”李峥放下卷子说道，“但当时，真的完全没想到这些，只是单纯的输出一个答案罢了。” 其他人或许还有一些怀疑，但对老师而言，他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套题是自己出的，完全不可能有漏题或者作弊的可能。 就算作弊，李峥自己才是全对的那个，他抄谁去？ “你之前也这样么？”老师问道。 “不是……集训才学会的……”李峥点着脑门道，“顺便重新梳理了一遍我学过的物理，现在不一样了……所有的物理知识好像建立了某种联系……说不清这种感觉……很妙就对了。” “好了……我知道了……”老师的脸色并不太好，“就梳理到这里好了，暂时不要想太深，后面决赛答题的时候，务必写出过程。” “是，我完全明白。” “另外，千万要注意……” 说到这里，后面的话李峥一句也没听进去。 因为一个许久未见的信息突然出现了。 【检测到学运上升】 【李峥：58→79↑↑】 【获得天赋——数学大脑】 【数学大脑：可在思维中，将问题尽可能地转化为数学问题，并以恐怖的神经效率，完成可能的计算。】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突然到李峥连瞪眼都来不及。 这什么？！ 吸的谁？ 这种能力怎么看都是归见风那类人的吧？ 还是解其纷？ 可明明什么都没有吸啊。 李峥立刻又打开了与学运有关的说明。 【开启学运功能后，可学习到他人的学运，领略他人的思维方式、脑洞灵感。】 就是说……这一次并不是直接得到的学运。 而是领略了解其纷的思维，自己硬生生挖出的学运。 每天上百个小时的砸，本来只是为了学习的乐趣。 竟然还有这种程度的提高？ 好啊！这个好啊！ 李峥兴奋起身，恨不得抱住老师亲上一口，草草说了再见后，便拎起书包奔出了教室。 同学们倒也见怪不怪了。 神，偶尔疯癫一下子，实在是太正常了。 只是祁英男，再次委屈了起来。 你就这么走了…… 怎么又把我给忘了…… …… 5月13日，李峥再次踏入樱湖中学的大门，已不再是不怒自威。 而是威风堂堂。 大概就是那种大圣归来的感觉吧。 这一次，变强的真不是一星半点。 虽然，已经尝过了战胜林逾静的滋味。 但还没有领略过碾压的快感。 如今，数学物理，双剑合璧。 天下，可还有我的敌手？ 逾静小儿！你也是时候尝尝被碾压的感觉了！ 怀着如此愉悦的心情，李峥走进了高二四班的教室。 还是老样子，百无聊赖的清晨，吃灌饼的吃灌饼，抄作业的抄作业。 李峥与同学们打着招呼，一路走至桌前，看着一面摆弄头发，一面低头背单词的张小可，突然很不爽。 每次回班，张小可都有热情欢迎的，怎么这次好像没看见一样。 或者真的没看见？ 李峥重重落座，证明自己的存在。 张小可却是头也不抬，只抬了个手：“Yoo。” “……”李峥更加不爽，转过头认真说道，“小可，你看看我，是不是变强了。” 张小可默然抬头，上下打量了一圈：“有么？头发倒是少了一些。” “啊？？？”李峥大惊，慌忙抓起头发。 一个个数学天才的大头像，随即在他脑中划过。 好像头发都挺多来着。 “逗你的。”张小可摇头一笑，继续低头背单词。 “……”李峥僵了片刻，狞着脸说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张小可用手指卷起头发，答过之后，又默念起英文单词。 “怎么这么……冷淡？” “还好吧。”张小可翻了个页，随口问道，“你想我了没？” “……”李峥愣了一下子，瞅了眼林逾静的座位，确认空旷后勉强说道，“有一点想。” “哈！！！”张小可忽然一跳，回身汪汪大笑，“收盘收盘，我赢啊！！” “靠！李哥你也太怂了！”刘新拍案怒起，“我看错你了李哥！” “李峥，你这样……是不对的……”江青华恨恨咬牙，将自己的周记本递向了张小可。 张小可一把抽过周记本，冲刘新招手道：“你的，你的。” “我找找啊……”刘新痛苦低头。 “算了算了，我也懒得看，你自己抠指甲吧。” “……” 李峥这才反应过来。 以看周记为赌注的赌局？ “这TM也有盘？！”李峥骂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哈哈哈！”张小可拉着李峥的胳膊使劲摇晃起来，“别骂了别骂了，我也想死你啦，师父。” “所以……”李峥狞目道，“盘口是什么？” “不说啦，不说啦~~~”张小可眨眼舔唇，揉肩捶背，“师父坐，师父坐，我早上有好好帮你擦过座位的。” “想不到啊李哥……”刘新在后方捶胸顿足，“你竟然会对可姐说‘我想你’……你实在是太恶心了……” “岂止是恶心。”江青华孤自摇头，“你说话之前的那个小动作，小表情，我也全部都注意到了。” “哦？什么小动作？”刘新期待地问道。 “你没注意到么？”江青华刚要说，便感受到了李峥肃杀的眼神，忙摆了摆手，“……算了算了……给……他留个面子吧。” 之后，张小可哄了好久。 “师父我错啦……” “以后不玩这个了，再不玩了。” “每次都是我欢迎你，我想死你了，你就想我一次也不亏嘛。” “不闹啦，不闹啦。” “给你巧克力酥……” “给你一盒新笔芯。” 听到这个，李峥才缓和了一些。 接过一盒晨光笔芯，确认全新后，才问道：“真没看出我变强了？” “真没啊……”张小可说着转望林逾静的空座位，“倒是静静……突然说要突击一下数学，就失踪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李峥眼儿一瞪。 高中两年都没见她这么积极过！ 这紧迫感够强的啊。 正说着，门口一阵妖风吹过。 循风望去，正是游学回来的林逾静。 头发更规整了一些。 眼神都锋利了一些。 面带轻笑，嘴角微扬。 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渣渣。” 张小可顿时张圆了嘴惊道。 “好强！！” 245 劝架的最佳方式! 面对叫嚣的林逾静，李峥却只是一笑。 自己现在的境界，岂是此等小儿能参透的？ 她的思维依然还只局限于抄近路，极简解法。 虽然天资卓越，但这仍然只是第一层—— 运用公式。 第二层，便是忘记公式。 任由思维穿越，在图像与方程间信马由缰，飘逸解题。 也许，林逾静通过闭关修炼，已经触及到了这一层。 但这无所谓。 因为李峥，已经在第三层了。 近千个小时的奋战过后，他已经将数学和物理织成了一张大网。 在这张数理大网中，他可以像电流一样穿梭到任意一点。 重剑无锋，无剑无招。 这便是数理世界中的无招胜有招—— 无公式胜有公式。 这个境界，是孤独的。 因为无法描述，旁人也无法理解。 李峥看着骄傲前行的林逾静，同样感受到了一种孤独。 在这孤独过后，竟生出了一阵羡慕。 学生意气，少女轻狂。 如此幼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多好啊，多幸福啊。 看着李峥老父亲一般的笑颜，林逾静十分作呕。 “集训训傻了吧……”林逾静摇了摇头，径直走向座位，拍出了传统的太空笔袋和水壶，不紧不慢说道，“现在，我能听懂归见风的话了。” 李峥眉色一紧：“他说了啥来着？” “没事。”林逾静眯眼望向李峥，随意摆了摆手，“说了你也不懂，渣渣。” “呵呵。”李峥也不气，也随意摆了摆手，“小儿饶舌罢了。” 二人各自甩过头，进入了谁也不理谁的状态。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第三节生物课。 按照与朱洪波的约定，这正是去数学教研组上数学课的时间。 二人一路无话，直至进了办公室，依旧谁也不理谁。 朱洪波老谋深算，深知小两……两位小同学的事情，外人不该插手。 他便也没有多说，直接问起二人这一周来的进展。 李峥稳稳答道：“数学稍有提升。” 林逾静更稳地答道：“看不到天花板了。” 李峥大笑：“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林逾静眼里带刀：“手下败将，还敢在数学办公室狺狺狂吠！” 李峥双目一凝：“搞清楚谁是手下败将。” 林逾静十指一掰：“谁败的多，谁就是。” “好了，好了。”朱洪波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就这屁大点事儿，也能吵起来？” “朱老师，不是吵架。”李峥侧过头道，“只是现在，在数学上，我恐怕很难与林逾静有共同语言了。” “NotNow。”林逾静轻笑摆手，“Never。” “好。”李峥面色一凛，“本来不想和你计较的，这是欺负人。现在，你成功激怒我了。” 话罢，他转望朱洪波：“来道真正的数学题吧，朱老师。” “啊……”朱洪波犹豫道，“没必要，算了吧……恕我直言，李峥，你当然是很有潜力的，但要真正超越林逾静，尤其是顶级难题这个领域，你恐怕还是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的。” 林逾静唔唔点头，十分信服。 “别再说了，出题吧。”李峥大臂一挥，抽出了笔袋和草稿纸，“刚好，也让您重新评估一下我的数学实力。” “……”朱洪波瞥向林逾静，待后者坏坏地眨了个眼后，才无奈道，“既然你们这么坚决，那我就出道题吧。不过有一句话说在前头，你们三天两头这么闹我也受不了，就这一次，谁分高就是谁高，今后不要再搞这种比拼了。” “一锤定音，正合我意。” “唔！” 看着二人的德行，朱洪波也是嘴角一扬。 学生意气，少女轻狂。 如此幼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真羡慕啊。 不过。 别以为能轻松处理物竞的数学问题，就好像数学有多强了。 那连开始都不算。 什么“真正的数学”张口就来。 你们这些对数学毫无敬畏之心的人。 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了。 朱洪波根本没有去翻题库，而是直接抬起了手：“就一道题，题面很简单，我直接说，你们记下就好了。” 李峥瞬间提笔。 林逾静也着急忙慌拉来椅子，把本子拍在桌上准备记录。 “我就说一次，请听题。”朱洪波朗然道—— 【请确定，是否存在满足下列条件的正整数n：】 【n恰好能被2000个互不相同的质数整除。】 【且2的n次方，加一，能够被n整除。】 朱洪波话罢顿了片刻，见二人瞪着刚写下的题目发呆，这便笑了。 “就这样，不必强迫自己做出来。”朱洪波看了眼挂钟道，“现在是差五分10点，给你们两个小时，做到12点吧，中途可以放弃，我给你们讲思路解析。” 话罢，他便拉来两大摞卷子，批起了作业。 另一边，林逾静和李峥几乎同时偷瞥向对方。 发现对方的偷瞥后，又同时慌张地低下头望向自己的卷面。 并且心下稳了一些—— 【还好，她（他）也是懵逼的。】 既然对方也很懵，也就没那么慌了。 李峥重新审了一遍题。 很好，这种不依赖公式定理的题，不正是自己的优势么？ 数理之网，展开！ 数学大脑，启动！ 无招胜有招！ 5分钟后。 李峥头顶升烟，宕机了。 去你妈的数学大脑。 去你妈的数理之网。 这什么东西么。 这破题什么东西嘛…… 证你妹夫啊证。 不只是完全没思路。 连想思路的思路都没有。 他做过的所有题，碰到的所有问题，都与这道题目毫不沾边。 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应该被称之为“XXXX猜想”吧？ 归见风来了也没戏吧？ 解其纷没准儿有机会。 李峥不禁再次瞥向林逾静。 卧槽！ 她在狂写！ 这一刻，李峥慌了。 难道……她不是在第一层？ 而是在第四层，第五层？ 这不可能，自己上千个小时才达到的第三层。 就算是天才也要有个限度的。 朱洪波再老谋深算，也不至于无耻到拿一道高中生根本不可能产生思路的题来难为人。 一定有什么简单粗暴的标准解法被自己遗忘了…… 因为一直在搞物理与数学的联系，而忽略的基础数学方法。 李峥屏住呼吸，只三秒，一个明确的套路便跳了出来—— 数学归纳法！ 瞧我这记性，太久没用了，都忘了。 不过这道题并非简单的归纳，还要用到整除知识，也许还有代数变形。 唯一能确定的是，对思路的要求，远大于计算。 因为你不可能算2000个质数的整除问题，别说算了，写2000个质数出来都不可能。 逻辑才是重中之重，必须要把逻辑完全通顺了才有可能解题，中间还要用一堆逻辑词进行连接，也许还要用到矛盾和反证。 那么首先，就要忘记2000这个数字。 很明显，这只是出题的人瞎比搞的一个数字，其本身毫无意义。 23333也可以，666也可以，什么开心写什么。 恰好能被2000个互不相同的质数整除，只是烟雾弹。 实际上要证明的，是恰好能被任意个互不相同的质数整除。 哼，不过如此。 那么，开始吧。 …… 一小时后。 朱洪波批完了三个班的卷子。 先看看左边。 李峥写写停停，显然脑子还是乱的，在乱撞。 再看看右边。 林逾静只是单纯地看着题发呆。 她在本子上写了几行后，就再没有更多的东西了。 朱洪波笑了。 开心了？ 真正的数学？ 爽不爽啊？ 朱洪波笑着起身，拿起保温杯道：“该上卫生间上卫生间，该喝水喝水啊。” 没人理他。 他也没再说什么，这便出门打了水，顺便晃悠了一大圈，去跟唐知非聊了聊，又去找陶菲菲聊了聊。 两边聊的时候，说的话也是差不太多的。 “知非你猜怎么着，已经镇住了他俩。” “陶老师你不要慌，数学上他们还只是高中生，我随便一道题就降服了。” “放心，我这里稳的。” “让他们知道，对学科和老师是要有敬畏之心的。” “哎哎，过奖了，过奖了，只是数学题天然的深度罢了。” 装了一圈逼，朱洪波神气满满地回到了教研组门前。 本来想直接进去的。 但仔细想想，这两个人，如此焦头烂额的机会，实在是很少见。 他便偷偷开了条门缝，窥了过去。 这一窥，就是眼儿一瞪。 岂有此理！ 这俩人根本没有焦头烂额。 而是在交头接耳！ 其实朱洪波刚一走，谈话就已经开始了。 首先是李峥，假装自言自语说道。 “老朱出这道题……是成心的吧……” “唔……”林逾静送上了一个算不上回应的回应。 李峥挣扎片刻后，纠结着拉了拉椅子：“要不要，联合一下？” “……”林逾静同样纠结片刻后，“唔”地一个点头。 之后，二人越拉越近，直至凑到一起。 嘀嘀咕咕，没完没了。 “对，先证明引理，再证明更一般的命题。” “唔……大思路，中间的反证和矛盾部分，我一上来就想好了，但找不到合适的代数变式。” “这个我有啊，你看这个恒等式……” “！！！果然是个适合搞笨蛋机械性计算的渣渣！！！” “毛，这个我一上来就想到了，是数学大脑的直觉。” “渣渣！这个都出来了，后面证明就超级简单了唔。” “是么……哦？这样啊！不愧是投机取巧的懒女人。” “渣渣！掐你！” “我说错了么？你不投机取巧么？” “……” “你不懒么？” “……” “你不是女人么？” “……渣渣！你说假话的功夫我已经证明完了。” “靠……等等我……我们一起交，我们之间的事先放一放，一致对外。” “唔，吓死朱朱。” 二人确定战略后，又赶在朱洪波回来之前，各自拉着椅子回到原位。 当然，后半部分的过程朱洪波都是亲历瞪睹的。 这会儿眼睛已经瞪得充血了。 妈的不是你们要比拼的么？ 怎么就一致对外了？ 这一刻，朱洪波悟了。 小两……两位小同学打架，最好的劝架方式。 就是成为他们的共同敌人。 朱洪波本来是要直接推门进去的。 但看着二人的德行，只是一叹，又背手拎着保温杯溜回了楼道，一路走至窗前。 能用数学的方式，同仇敌忾，并肩前行……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呢。 朱洪波感怀的同时，又有些莫名的酸楚。 毕竟，自己老婆除了划走工资的时候……那是半点数学也不愿意聊的…… 难以想像，一个40岁的男人，也会酸。 朱洪波抬臂看了眼手表，努力把这股酸味儿咽了下去。 成人之美也是有限度的，再给他们5分钟。 毕竟，就算是50分钟，500分钟，结果也仍然是一样的。 不可能的，这道题，他们不可能解出来的。 5分钟后，朱洪波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李峥和林逾静对了个小眼神后，同时起身。 “做完了。” “唔。” “哼。”朱洪波只回了一个冷笑，并不在乎他们之间的小猫腻。 他接过二人的答案，走至桌前，并排平铺。 左右两张纸，同步逐行审视起来。 几乎是一样的。 嗯…… 先证明一个引理，这一步没错，但估计也就这步没错了吧。 然后是假设……竟然假设对了。 然后是…… 等等…… 这个恒等式他们都能捏出来？？ 之后是转折，变体，矛盾反证…… 再然后，将引理推而广之，证明具备普适性的一般命题。 最终，证明了N的存在。 仅仅一分钟，朱洪波便完成了阅卷。 不用看第二次了，思路写的很清楚了。 接着，豆大的汗珠滴了下来。 面皮也跟着颤抖起来。 这TMD…… 没道理啊…… 朱洪波震颤的身后，李峥和林逾静不约而同对了个小眼神。 舒服了。 敬畏之心，不存在的。 漫长的自我怀疑过后，朱洪波呆视着两个卷面，颤声道：“你……你们两个……跟我说实话……有没有找答案看？” 二人一怔，面对这个，自然是有些心虚的。 李峥低着头道：“实话实说，朱老师……我看了林逾静的思路。” 林逾静也唔唔道：“我用了李峥的恒等式……” “除了这个呢？”朱洪波瞪着眼睛，愈发震颤地追问道，“有没有上网找这道题？以前有没有看到过？有没有从你们以外的地方获取思路？” 二人同时摇了摇头。 “我艹。”朱洪波爆了句粗口，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你们两个……太过分了……” “也没有很难吧。”李峥挠了挠头。 “不就是一个恒等式么。”林逾静也觉得朱洪波反应过度了。 “艹。”朱洪波又骂了一句，而后拿起两份答案怒喷道，“知道这是什么题么？IMO真题！这道题只有35%的IMO选手做出来了！” 二人同时张大了嘴。 IMO，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 这无疑是最盛大最顶级的数学赛事。 好你个朱洪波！ 拿这种东西来欺负人！ 数竞无疑是要搞的，但还在很基础的准备阶段，这会儿就上IMO真题，老朱你也真狠得下心啊！ 不过，这恨意倒是一带而过了。 他们此时也才理解，原来朱洪波的颤抖不是因为气恼，而是兴奋。 在很有限的培训下，就能解出IMO的难题，这的确值得兴奋 但李峥和林逾静，却远不比朱洪波那么激动。 “没什么可高兴的，我还是差得很远……”李峥攥着拳说道，“我一个人是做不出来的，一个多小时，根本连大思路都是一团糟。” 林逾静也低下了头：“我也没能找到那个恒等式，时间不够，这题我做不出。” “这刚哪儿到哪儿。”朱洪波兴奋起身，抓着二人的肩膀道，“我现在才反应过来，你们二人的优势是完全互补的，一个是战略家，一个是践行者。一个强于超常规思路，一个强于超常规计算。如果有可能的话……就是有可能……你们两个将来一定不要分开！一定要合作在一起！” 朱洪波过于暴力，搞得二人都缩了一下。 朱洪波激动过后，也自知失言：“我……我说的是项目合作在一起，不是那种在一起。当然你们那种在一起也是可以的……哈哈……哈哈哈……”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唐知非和陶菲菲骤然出现在门口。 “朱老师，麻烦出来谈谈。”唐知非勾了勾手。 陶菲菲掩面窃笑：“嗯……真是够稳的啊……数学还真是有天然的深度呢。” 246 套套套套套套娃 朱洪波此时见到这二位老师，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挠起了头。 “啊，啊，意外，都是意外……” 回身吩咐两句后，他便推着两位女老师出了办公室。 关死了门，他才头一低，说出实话。 “我错了，我镇不住……” “呵呵”陶菲菲抬手掩在嘴边，美滋滋笑道，“现在知道我的感受了吧？” “不是稳的么？”唐知非挽着陶菲菲的胳膊笑道，“就指着你镇住那俩位呢。” “我的错，我的错。”朱洪波摆手苦笑，“我是根据经验判断的，此前已经把他们摆在我遇见过的最出色学生的位置了，现在看来远远不够，是我自己见的太少了……但我相信，就算让仁大附的老师来，结果也是一样会失算。” “到底怎么了啊？”陶菲菲冲办公室努了努嘴。 “就这么说吧。”朱洪波比划道，“我的数竞培训，连基础概念都没讲完，他们就已经是国家数学集训队水平了。” “……” “……” 这下唐知非和陶菲菲也傻了。 化学和物理，他们毕竟都是学了几个月，一点一滴进步达到今天水平的。 但数学，似乎一上来就是巅峰水平了？ “我的理解是这样……”朱洪波点了点办公室的门，“在之前化竞和物竞的学习中，他们自身的脑力、思维，与对知识的加深理解，同样进步神速。就这么说吧，他们在习武的过程中，提升了悟性，在短时间内，他们本身的学习能力和思维强度，同样有一个本质的提高，这就很恐怖了……所以他们仅用学习化学、物理十分之一的时间，就在数学上也达到了极高的水平。” 唐知非神色一厉，张圆了嘴好像悟到了一样：“这是……以学养学？” “或者说，从I7升级成I9了？”陶菲菲托腮道。 “怎么说都对，我的意见是……”朱洪波咽了口吐沫说道，“我们已经很难在自己的学科领域指导他们了，更多的时候，只能用我们更丰富的人生经验，进行适当的思想指导，帮助他们调节情绪，告诉他们未来的人生选择有可能得到怎样的结果。” “哦？”唐知非嘴巴又圆了，“终于到了我擅长的领域了？” “可以这么说吧。”朱洪波点头道，“比如选择哪个专业，出不出国，甚至于婚姻家庭，我们更多给出这些学习以外的经验，对他们的帮助应该比学科指导要大得多。” 唐知非越听越来劲，眼看就要撸起袖子进去谈人生的时候，陶菲菲忽然一抬手。 “可是……”陶菲菲沉声道，“这些方面……他们也很成熟啊，而且懂的可能不比我们少……专业领域方面，菁华蓟大的院长就认识了好几个……人生经验方面……比如……你谈过恋爱么，唐老师？” “……”唐知非沉默了。 本来兴奋的脸蛋，逐渐耷拉下来，并且很委屈。 就连朱洪波也开始委屈了。 对象他当然搞过……不过恋爱么…… 楼道里，三位老师，集体陷入了自我怀疑。 那是一种难以想像的沉默。 办公室内，李峥和林逾静也陷入了沉默。 虽然战争的感觉很爽。 但合作的时光，似乎也很香。 从物竞实验过家家，到刚刚的数学联盟。 只是当朱洪波说出“那种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本能地退缩了。 并且陷入了激烈的心理斗争，与逻辑猜疑。 第一层：他（她）是否想那样？ 第二层：他（她）是否知道我是否想那样？ 第三层：他（她）是否知道我是否知道她是否想那样？ 第四层…… 这些想法看似混乱，其实是影响一生的大事。 比如李峥，如果现在表达出“我想那样”的意愿。 但林逾静却并没有那个意愿。 此时，他将面临失去对方的危险 “你好恶心，我只想一起学习的。” “和你？怎么可能？你这个渣渣。” “航天世家是你医生世家高攀得起的？” 虽然不太可能真的造成这样的反应，但今后在一起恐怕会充满尴尬，莫得家家可过，就连战争也没得打了。 此外，还有更可怕的，就是践踏与嘲笑 “啊？你喜欢我？哈哈哈哈太渣了！” “呵，这种情况不该先单膝下跪么？” “你害羞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呢” 这还只是李峥单方面的脑补。 在林逾静的设想中，李峥就更恐怖了。 “我看错你了！我只是欣赏你的学习，没想到你馋我的身子。” “看清楚，中学生手册第13条，念出来！” “谁渣？告诉我，到底谁是渣渣？” “我们李家的媳妇，是要会做饭的，你这种懒惰的女人，只会点外卖吧？” “喜欢我？抱歉，我只对能战胜我的女人感兴趣。” “你害羞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呢” 不可能！ 二人同时算出了结果。 1：率先表达，是在送死。 2：只有洞悉对方，才能掌控全局。 这是一场信息战。 想通了这些，李峥首先挠了挠头：“哈哈，朱老师可真会开玩笑，堂堂林逾静，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呢。” 林逾静瞬间一个抽缩。 这就开始突然袭击了？ 稳住，不能有破绽。 她沉吸了一口气，尽量淡然地说道：“人的思想是黑箱状态，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有那种想法呢？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李峥也是一愣。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把问题抛回来。 不愧是林逾静。 “哈哈。”李峥用大笑掩饰他的十分心虚，“你又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会有那种想法呢？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子……子……唔……子子……知子莫若妈！” 跺脚。 急了！ “你怎么不讲道理啊，这才第二层。” “道理不是这么讲的，这是抬杠。”林逾静尽快梳理好情绪，忽然哼笑一声，“与其猜测我，不如看看你自己，很明显，你是一个遵守中学生规范的渣渣，不可能在高中阶段想那些事的，我说的没错吧？” “……”李峥的眉色瞬间聚拢起来。 不愧是林逾静，这个信息试探，可以说非常犀利了。 李峥当然可以直接同意林逾静的观点，结束此次争端。 但问题是……他也不想把话说死嘛…… 深思熟虑过后，李峥忽然冷笑一声。 “话是这么说，没错。”李峥托腮道，“但任何原则，都不是绝对的，如果真的出现非常喜欢的人，我为了她放弃一切原则也说不准。” 说话的同时，李峥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他自认为，这话说的无懈可击，现在，麻烦又到林逾静那边了。 但他忽略了一个关键的因素。 破绽，出现了。 只见林逾静想也不想，眉色一扬：“哦？那现在有了吗？” 咯噔！ 李峥心脏骤停。 “不带你这么问的！” “哦哦哦~”林逾静掩面狂喜，“看这反应就是有了，是谁啊？” “这是隐私，我拒绝回答，上一问我也拒绝回答。” “这么害羞，难道是乔碧霞？” “怎么可能？” “史洋？” “？？？”李峥忽然急中生智，眼儿一瞪，“是张小可。” “啊？！？！？！”林逾静瞬间一个后跳，脸色都惨了下来，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痴呆茫然的状态，“怎……怎么……唔……” “呵呵，我瞎说的。”李峥的身影不自觉地高大起来，“你也未免太在意这件事。算了，不折磨你了，有什么想说的话，不妨直说吧。” 林逾静脸色已经流转，终于崩溃，随后抱起本子夺门而出。 “渣渣渣渣渣渣渣渣渣！！！” 门口的三位老师面面相觑，继而同时瞪向了办公室里的李峥。 “又欺负静静！” …… 高二四班的午休，硝烟依旧弥漫。 当然，对于李峥和林逾静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真正可怜的，还是被波及的无辜群众。 张小可，就尼玛很慌。 她待着待着，就总觉得身侧有人在拿着菜刀盯着自己。 然后扭头去看，却只能看到一个趴睡的林逾静。 接着低头学习，学一会儿，又会感到那种肃杀的气息。 重复了几次后，张小可脸色逐渐发青。 “师父……我是不是什么事惹到静静了？” “没……没有……”李峥自然是不能说的，“要相信友情。” 张小可突然一个哆嗦，紧张扭头。 林逾静也是快的要死，已经趴了回去。 “又来了……”张小可拉着李峥的胳膊，“比刚才还严重……” “稳住小可……那个……对不起……” “为什么你要说对不起？” “就……反正就对不起……挺挺就过去了……” “要不我们换个位置吧？” “不行……我们互相用对方的桌子……坐在对方的余温上，趴在对方的口水上，这样你会更危险……” “？？？什么道理？” “小可，对不起。” 正说着，后面传来了江青华的哀叹：“你们两个，还真是沉迷于自己的节奏，根本意识不到外面的变化啊。” “哦？”李峥四望着教室道，“有什么变化么？” “已经快期末了啊。”江青华摇头道，“要分班了。” 这话一出，气氛难免低沉了一些。 不过张小可很快发现了盲点。 “仔细想想的话……”张小可点着下巴道，“我们几个，除了刘新应该都能进重点班吧？” “不是应该，是一定，100%。”李峥点头道。 “这么一想，也没什么可失落的了。”张小可汪汪大笑起来，“反正和师父一个班我就……” 话未说完，身侧出来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这个瞬间，张小可好像明白了什么。 “反正……只要和静静一个班……我就满足了……” 杀气这才少了一些。 刘新那边却要哭了。 “不是啊，我们的友情都是假的么？”刘新抓着李峥的衣服道，“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活什么劲。” “那你可以努力提高一下成绩。”李峥回头道，“要不先来两斤？” “……打扰了……我……我一个人挺好……” 江青华拍了拍刘新道：“好了，平常课间，中午，我们还会见面，还会一起打球的，没什么不一样。说到打球……” 江青华又指了指楼上说道：“距离高考，也就不到一个月了，高三好像明天就开始放假了。” “啊！”李峥惊叫一声，一拍大腿，“忘了给梦溪换新题了。” “这是你的事……”江青华呢喃道，“我的意思是，跟那谁还有乔碧霞，应该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啊……”刘新顿时陷入了怅然若失的状态，“他们放假……然后高考……之后也就再回一次学校领成绩、报志愿了吧？” “早就可以在网上报了。”江青华冲李峥努了努嘴，“要不今天，你俩别去陶老师办公室了，再约最后一场球？” “我可以。”李峥点了点头，望向林逾静。 “唔。”趴着回答了。 “不是……”刘新不解道，“您到底是不是在睡觉啊，合着跟这儿偷听呢？” 瞬间，肘缝中，再次射出了两道杀气。 …… 因为要回收三斤习题的关系，约球的重任落到了李峥肩头。 趁着还在午休，他如以往一样大大方方走进了高三一班。 就好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友善地与高三同学点头，问好。 高三同学也友善地叫起了午休中的徐梦溪。 不得不说，在这个时间点，整个高三一班都荡出了一种超然的状态。 即便是徐梦溪，见李峥来了，也是见怪不怪，搬出了准备好的习题拍了拍，歪头一笑：“好久不见啦。” 反倒是李峥，有些局促了。 “啊，是……”李峥拉了把椅子坐定，瞎翻着习题说道，“这些题我晚上拿回去，明天反馈给你最后一个月的复习题。” “明天我们就放假了，要不发电子版吧？” “也行。”李峥点了点头，随口道，“放学打球？” “好。”徐梦溪大方笑道，“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吧。” “嗯……”李峥没想到徐梦溪如此释然，反倒也不知该聊什么了。 “多亏了你，我保持住第一了。”徐梦溪主动说道，“不过模拟考全市排名……还是要几千。” “几千很不错了。” “是吧……”徐梦溪挠了挠脸笑道，“真的就……到极限了吧。” “还一个月呢，能提高多少是多少。” “嗯，辛苦李老师啦。” 说到这里，似乎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李峥这便抱起了习题：“那你通知一下霞姐。” “嗯，操场见。” “操场见。” 待李峥出去了，徐梦溪又重新趴在了桌上。 片刻，乔碧霞回来了，一路轰轰蹦跶到徐梦溪桌前，拍着她笑道：“路上碰着李峥了，他又说什么骚话了么？” 徐梦溪趴在桌上，抽缩着摇了摇头。 乔碧霞感觉不太对，晃了晃徐梦溪。 “你……” 徐梦溪抱着龙猫抱枕，说什么也不放。 龙猫胖胖的身体上，分明渗出了一道泪痕。 ：。： 247 对不起 傍晚，篮球场。 因为是高三最后一天上课的关系，打球的人明显比往日多了一些。 即便现在的中学生早已成熟，即便每个人都克制着自己不要矫揉造作。 但真到了这个时点，却依旧有种不舍的感觉。 想再多抓一会儿，几分钟也好，半小时也好，再多抓一会儿。 男生们故作坚强地沉浸着，嘴里喊着开玩笑的脏话。 女生们则在场边，与她们曾偷偷心仪过的男生，默默告别。 校长室，刘晓东与老大爷讨论完未来的教师调动安排后，不约而同地站在窗前，看着一群群拖着不走的高三生。 “又是一学年啊……”刘晓东喝了口茶叹道，“这还没毕业典礼呢，怎么就这样了。” “典礼已经不重要了，他们都知道自己不会再回来上课了。”老大爷抬手拢扩着校园说道，“学校是一条纽带，把大家联系在一起，没了这条纽带，又能联系多久呢？” “嗨，人总要前进么。”刘晓东笑道，“后面还有新的环境的，还有大学，还有单位。” “是啊，总要前进么。”老大爷扶着窗台道，“这些环境的变迁，就像是一次次洗牌，把更近似的人凑在一起，让不太一样的人离开。今后，他们大部分人只会越走越远了。” “话是没错，韦校长，但整个社会就是要这么运转的，术有高下，人有分工。”刘晓东瞄向了操场边寻找场地的李峥，“不然，一辈子都困在一个村子里，一辈子都是这些人，这又有什么意思。” “是啊，你说得对。”老大爷拍了拍刘晓东，回身朝外走去，“哎……你说我一个快退休的人了，怎么又莫名其妙想起自己中学毕业那会儿了……” 刘晓东忙回身相送。 老校长明年就要正式退休了，偶尔感怀一下倒也算不上矫情。 刘晓东便也顺着话说道：“正常，正常，我偶尔也想的。” “晓东啊。”老大爷拍着刘晓东的胳膊说道，“真挚的，一辈子忘不了的东西，可都在18岁以前啊，中间这几十年的事情，我都忘得差不多了……但中学的事情，好像还在昨天，尤其是那些遗憾的事情……你知道……我们工作的时候，会犯下一些错，做出一些错误的选择……但我现在已经全忘了……只有中学时候的事啊……遗憾啊……到现在，都会突然懊恼地敲脑袋。” “感同身受，感同身受。”刘晓东煞有介事点头，附和着说道。 “好了，你这么配合我也挺辛苦的。”老大爷出了门，便摆了摆手，“你忙吧，别送了。” “没事没事，我确实也有相同的感受……当年……” “行了。”老大爷回头道，“帮我个忙，你把孙秀斌叫过来，跟她谈一个小时工作。” “啊？下午我们刚开完会。” “那就再开一次。” “嗯……好……但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我只想让小花园自由一天。” “……成！” 于是，孙秀斌摩拳擦掌，在这关键的日子，准备去小花园大展拳脚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刘晓东的电话，没有什么道理，就是突然想聊天。 …… 场边，李峥一行人拍着篮球发呆了很久。 人太多了，莫得场地。 “要不，算了吧。”徐梦溪见到这么多人就头大，“等我们考完试再来呗？” “不行不行，我都腾出空间给你们照相了。”张小可挥了挥手机，冲江青华道，“你组织的，你想办法，你不是公关先生吗。” 江青华也是愁的挠头：“今天场地确实太满了……连接波的空间都没有。” “算啦，算啦。”徐梦溪连连摆手，“真的没事，还有机会的。” 正说着，突然一个场地有一个人朝着这边挥手吼道：“峥哥！这儿这儿这儿，这儿有空场！” 李峥蹙眉一望。 此人头发半长，有些痞帅。 “我认识他？”李峥揪了揪江青华。 “这不凌世杰么……”江青华比划道，“二班的那个，小痞子。” “哦哦，想起来了。” 正说着，凌世杰已经跑了过来，眼见这个情况，当即回身指着场子道：“正好，我们该走了，你们来吧。” 刘新一喜：“那么多人，全走？” “对对，全走。”凌世杰这便拉着刘新江青华往那边走去，“赶紧的，再磨蹭该被别人占了。” 李峥也被乔碧霞推着走了过去。 凌世杰奔回场地，一句请客吃串儿，一群人便真的说走就走。 临走的时候，凌世杰意味深长地冲李峥点了点头。 刘新傻哈哈地拍着篮球就上去了：“哈！今儿运气不错啊。” “走运个球球啊，明明是师父的面子大好不好？”摄影师张小可站在场边指挥起来，“动起来动起来，我随时抓拍。” 简单热身过后，几人便也进了场地，随手投篮瞎玩，可以说是毫无激情了。 这可急坏了张小可，把着手机骂道：“最后一次啦！不要这么无聊好不好，我这个是要做成纪念册的，青华赶紧给我带动气氛。” 江青华也是很苦，早知道这样就不组织了嘛…… 权衡片刻后，他把几人召在一起，漫无目的地拍着球，脸上泛出了他特有的忧郁。 “要不，我们还按第一次打球的时候来吧。” “男生一队，女生一队，都好好打。” “用开始，来结束。” 这个提议虽然有些伤感的味道，但大家还是同意了。 不过气氛也愈发抑郁起来，激情比刚刚还要少了一些。 张小可忍无可忍，强行涉入：“你们到底会不会玩嘛，这么赌起来谁会认真呐。” “你又来！”李峥骂道，“老老实实照相去。” “那不赌，惩罚好吧，输的有惩罚。”张小可挠着下巴快速思索起来，“惩罚就是，把自己高中最羞耻的事情说出来，如果不愿意说，或者大家都认为不够羞耻，就去跑1000米好了。” “我看行。”刘新立刻就来劲了，“可姐就是会玩。” 江青华也点了点头：“女生同意的话，我无所谓。” “呵，我会怕？”乔碧霞左右一拥，“大不了跑个1000米么，搞起。” 林逾静和徐梦溪却慌得要死。 “唔……” “这……” 张小可并不打算给她们反转的机会，这便跑到场边吆喝起来：“好好好，脸耻之战，开始！” 在张小可强行挑逗下，这一场比赛真就硬生生开始了。 猜拳过后，由女生发球。 与料想的一样，球很快传到林逾静手中，由她组织进攻。 江青华很快冲李峥打了个眼色：“上啊，李峥。” “我记得第一次打球，是你盯的林逾静。”李峥反倒推了推他，“我盯梦溪吧。” “……嗯。”江青华的神色顿时复杂起来，“我说峥啊……有些执拗，是会死人的。” “赶紧的啊！！！”刘新在内线怼着乔碧霞喊道，“老子不想丢人，也不想跑圈啊。” 江青华只好硬着头皮上去盯人，也只是象征性封锁前进路线罢了，防守距离刻意拉得比较远。 李峥则慢悠悠溜达到了徐梦溪身旁。 他之所以慢，是因为徐梦溪也很慢。 两个人就像散步一样。 一时之间，恍如隔世。 散着散着，林逾静中投得分了。 “唔！” 挥拳庆祝。 “棒！”徐梦溪老远叫了个好。 刘新则是直接开骂了：“青华你这儿干吗呢，遛弯呢？隔两米你盯个屁啊！” “闭嘴！”江青华憋红着脸骂道，“你知道我承受着多少东西么？” 刘新顶着乔碧霞骂道：“呵！那你知道我承受着多少牛顿的推力么？” “别说了，好好打。”江青华不作多言，跑到中线。 输家发球，他直接把球扔给了李峥。 李峥接球，本能便要突破。 但见徐梦溪也只是象征性地站在那里，尴尬一笑。 算了…… 他又把球传给了江青华。 江青华拿球，林逾静立刻气势汹汹扑了上去。 太难了…… 他只好把球扔给内线的刘新。 然而乔碧霞也不是好惹的，即便刘新顶着她玩儿命往里拱，依旧难进分毫。 无奈之下，他又抱球抬头，准备传出去。 但见江青华和李峥，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毫无跑位，继而根本没有传球路线。 “啊……”刘新一呆，也便明白了。 这两个逼，根本就没想赢！ 刘新接着又一琢磨。 恍然大悟！ 仔细想想，这不就是真心话大冒险么？ 大冒险就是扯，真心话才是最刺激的。 中招的人，光明正大地把往日羞耻的秘密表达出来。 就有一种独特的爽感。 “艹……两个变态……”刘新一骂，便也不传球了，强跳硬投。 球当然是没进，还被乔碧霞抢到篮板传给了林逾静。 于是，又复刻了刚刚的场面。 李峥和徐梦溪好像与比赛无关一样，遛弯溜得飞起。 “果然，对抗、竞技什么的，还是不适合我啊。”徐梦溪边走边笑，“别让着我们了，好好打吧。” “不合适。”李峥傻笑道，“如果是林逾静，我还忍心盖她一下子，看着你真的下不去手……” 徐梦溪脸上出现了一个微妙的变化，稍纵即逝。 “那……你去盯静静吧……” “她今天有点恐怖，我想躲远点。” “哪有……” “有，你看她现在，就不时看我一眼，好像要拔刀一样……” “这么一说……还真是诶……等等，我怎么觉得是在看我？” “反正她看谁都这样，连小可都遭殃了。” 比赛继续，节奏依然。 张小可在场边拍照，体验就更诡异了。 在他的镜头里，刘新和乔碧霞挥洒热血，激烈对抗。 江青华心不在焉，林逾静求胜心切。 李峥和徐梦溪，就这么普普通通的在一起。 这一场球赛，影视拍出了三段效果，张小可也是服了自己。 二十分来分钟后，比赛结束，女队10：4取胜。 “哎呀——输了啊——”江青华拉着长音走到场边，脸上荡出了些许期待，“只能说羞耻的事情了——” “你妈的，你就是个变态！”刘新浑身大汗，破口大骂，“干嘛要拉上老子？” “你可以跑1000米啊。” “干！” “哈哈。”江青华走到张小可身旁，“拍的怎么样？” “嗯……”张小可划拉着手机看着素材，认真地说道，“还是不要公开了……” 很快，大家又凑回场边。 江青华选择羞耻事，李峥和刘新都选择了一千米。 “唔……太无聊了……”林逾静瞬间也没得动力了。 “要不去猫咖玩会儿？”乔碧霞问道。 “好！”林逾静扭头道，“梦溪？” “嗯……偶尔放松一下吧。”徐梦溪也点了点头。 “我就不去了，消费不起。”刘新委屈地看着跑道，“当然……谁要是请客的话……” 然而并没有人理他。 “那我也不添乱了。”江青华红着脸说道，“内个，羞耻的事情有具体的类别范围么？” “去换衣服了……”林逾静毫无情绪地背起书包，回身朝教学楼走去。 “我陪你。”乔碧霞也提起书包，挑眉拥过了林逾静，接着回身说道。 “这种事怎么能落下我！”张小可藏好手机追了上去。 “既然这样我也去吧……”徐梦溪也去了。 “我俩也跑步去了。”李峥则推着刘新开始了一千米。 瞬间，只剩下江青华一个人站在这里了。 乱风吹散了他的发丝。 “真就……没人想听我羞耻的事情么……” 李峥跑的太快，3分出头便跑完了1000米，口渴的劲儿也泛了上来，拿起水壶又小跑到了饮水室。 正巧，徐梦溪也正拿着三个人的水壶在这里打水。 “一个人打这么多啊。”李峥笑着凑了过去。 “她们非要偷看静静换衣服，我就来帮忙打水吧。”徐梦溪让了让说道，“你先吧。” “没事，你打。” “……” 二人相视无言，也没有去看对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很快，徐梦溪打完了水，抱着三个水壶让了一步：“你来吧。” “嗯。”李峥上前。 此时，外面传来了乔碧霞的呼喊声：“哪个变态偷我水壶！” “哈哈……”徐梦溪尴尬一笑，指了指外面，“那我……走了……” “嗯。”李峥点头道，“你们直接去猫咖吧，别等了。” “嗯……”徐梦溪抱着水壶，回身朝外走去，走得很慢。 想不到最后的分别，比想像中最平淡的平淡，还要平淡。 可她怀里的水壶，还是越抱越紧，步子也越走越慢。 她仔细地听着身后哗哗的流水声，害怕这个声音停下。 她在等，等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信号。 为了那个信号，她想把这最后一米不到的距离，拖到一生那么长。 打水的声音戛然而止。 徐梦溪也在此时陷入了窒息。 接着。 咕咚咕咚…… 一阵喝水的声音后，再次响起了哗哗的打水声。 徐梦溪的心里，幽然一叹。 就这样吧……走吧…… 不然，还能怎样呢？ 正当她怀着决心踏出下一步的时候。 噹！ 李峥的水壶突然掉在了地上。 徐梦溪的眼睛也随即缓缓瞪大。 这声音像是一把锥子，砸在了她压抑已久的心头。 即便只是一个无意义的，小小的刺激，却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像完全失去了理智一样，徐梦溪猛地转身，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 “李峥！” 正在俯身捡水壶的李峥，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梦溪老师。 “我很普通，再努力也只有你1%那么普通，不，千分之一，万分之一那么普通。”徐梦溪全身的每一根血管都绷了起来，这一刻，她有了对抗整个世界的勇气，“唯一不普通的一件事是，我喜欢你！” “第一次打球的时候就喜欢了。” “你什么都不用说。” “我只是自私地想告诉你罢了。” “你一直叫我老师，认定了我帮助过你。” “但其实，你对我的帮助，比我为你做的要多的多的多！” “最后的最后，能不能答应我一件小到不得了的事情。” “高考6月9号结束，物理决赛6月13号开始。” “中间这三天，可以让我帮助你，照顾你一次么？” “我知道，学习上我们已经差的太多了，你根本不需要帮助。” “哪怕只是做饭，收拾屋子，叠衣服，也是可以的吧？” “你就当是老师的报恩了，好不好？” “三天过后，我再也不会烦你，让你为难了。” “对不起，我喜欢你！” 248 一如往昔 李峥的手僵在半空，与水壶的距离同样拉到了一生那么长。 不需要任何语言，仅这一个瞬间的茫然，徐梦溪便看到了注定的一切。 “不要说……我知道……”徐梦溪擦了把眼睛，抱好水壶，笑着歪过头，“总之……十号见吧……我走啦。” 话罢，她逃窜一样背过身。 这个瞬间，李峥的脸上划过一抹稍纵即逝的遗憾。 接着，沉沉垂下了头。 “应该是我的问题，对不……” “不要说！不要说啊……”徐梦溪泪水夺眶而出，紧抱着水壶向外跑去。 好像只要她跑的够快就听不到那些锥心的话一样。 她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撞到了人。 “啊……”张小可捂着肩膀，看着徐梦溪的背影消失在楼道角，眼色逐渐凝重。 凝滞之间，身后传来了膀大腰圆的声音：“咋？饮水机那里你看了么？” 张小可眉色一紧，接着又是一松，瞬间换成笑脸回过身，推着乔碧霞道：“没有呢，霞姐，再去其它地方找找吧~” “怪了，有人捡到水壶一定会放饮水机这里的。”乔碧霞暗骂道，“怕是真遇到变态了，不会是刘新那小子吧？” “要我说，很可疑。”张小可忙挥着拳头道，“走，去拷问他。” “唔……刘新还在跑1000米。”林逾静此时也小跑过来，有些担忧地四望起来，“会不会在梦溪那里啊？看到梦溪了吗？” “还真是，梦溪呢？”乔碧霞这便要推开张小可往水房去。 “嗯……她好像被俞老师叫走了……”张小可一把拦住乔碧霞，“对了，江青华一直鬼鬼祟祟的，变态都长那样，怕是他干的吧？” “哦？”乔碧霞虎目圆瞪，“这么一说，他气质上……确实很可疑。” “好恶心……”林逾静面色刷地沉了下来，“NASA营的水壶……呲……算了……不要了……” “先去对质一下，走！”张小可这便拥过二人，一路吆喝着去操场声讨江青华。 不管出发点怎样，这确实给了李峥冷静下来的时间。 李峥捡起了水壶，打满了水，送到嘴边，可刚喝第一口就呛了。 水洒了一身，他擦也擦不掉，最后只好狼狈地坐在了地上。 刚刚，好似真的有一生那么长。 那茫然的一瞬，即便他不想，但他还是想了。 如果两种选择，会分立两条宇宙线。 那在另一个地方，大概已经和她相拥在一起，牵着手走了。 之后，每个周末都一起度过，还会经常去她的学校体验大学生活。 在电影院里依偎，在烛光下度过每一个今天。 在一次次生活的波澜中，结下更深的羁绊。 这看上去很圆满。 但生活，还有另一面。 自己将必然投入科研，着家的次数不会比安宁多。 自己所说的每个字，她都会渐渐听不懂。 那普普通通的距离，在未来迥异经历的堆砌下，与日俱增。 也许，一开始，会是彼此的太阳。 但在生活更宏大的引力下，终有一天会化为遥远的寒星。 可不管距离多远，传来的光芒有多微弱。 她在这孤独的轨道中，却始终无怨无悔。 一如每个往昔。 所以。 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 无论发生还是没发生。 “对不起……”李峥仰起头，喝掉了余下的水，对着空气遥遥举杯，“真的对不起。” …… “不是……我一直都坐在这里呢……”江青华委屈地看着乔碧霞，“我以为你们是来听羞耻事的……” “小样是挺真诚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乔碧霞也只好摇了摇头，“算了……反正以后也用不着了。” 林逾静同样委屈地撅嘴抬头：“再见了，小火箭……” “诶，诶，来了来了。”张小可忽然振臂一呼，“这边，这边！” 循声望去，徐梦溪抱着水壶跑来，眼眶依然湿红。 “不好意思……我本来是给大家去打水的……”徐梦溪低着头跑到几人面前，把水壶一一送上。 “小火箭！”林逾静像是找回丢了的孩子一样，抱着水壶好好亲昵了一番，而后才发现徐梦溪表情不太对，脸色立刻又不好了，“有人欺负你？” “啊……没……”徐梦溪忙背过身擦了擦眼睛，“那个……” 张小可立刻跳了起来：“我知道了，一定是俞老师叫你去办公室煽情离别来着，毕竟这么好的课代表她也舍不得。” “……” “想不到俞老师也是个性情中人。”乔碧霞琢磨着是这么回事儿，这便收好了水壶，“好了，破案了，猫咖走起。” “唔……”林逾静迟疑道，“梦溪状态不太好，要不等高考完了吧？” “就是就是！”张小可连忙煽风点火，“猫咖多没劲，高考完我请大家去犬舍。” “犬舍的话我也去。”江青华黯然抬手。 “不带男生！” “……” …… 待李峥回来的时候，女生们已经结伴走了。 刚跑完步的刘新抢过李峥手里的水壶大口开喝。 江青华抱着膝盖，黯然坐在原地。 李峥一屁股坐在江青华身旁：“这就算……结束了吧……” “无所谓了。”江青华呆呆转过头，“你想听羞耻事么？” “你说吧……”李峥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青华瞬间荡出了神采：“那你可别告诉别人！” “放心，我又不是张小可。” 江青华搓了搓手，这才说道：“就是……这学期有一段迷茫的时候……我发现……我可能……当然现在没有了，但当时……我可能喜欢上了一位老师……你猜……” “好了。”李峥脸色铁青地抬起手，“唐老师是有致命缺点的。” “我……这个我知道……”江青华脸色一红，“但可能……在某些情况下，对某些人来说，这个……也许是优点呢？” 李峥沉吟良久，面色几经流转后，终是拍了拍江青华的肩膀：“这个……是够羞耻的……你赢了，不用跑步了。” “不是……这个事是有合理性的，你知道，很多哺乳动物都是要靠气味素来分辨情况的，从这个角度来说，更浓……更有特色的气味，其实是一种生存优势。你知道……我每次进她办公室的时候……” “好了，好了，非常合理。”李峥更深沉地拍了拍江青华，“我会帮你守护秘密的。” “谢谢！舒服多了。”江青华拉着李峥的手道，“你水房和梦溪的事情我也不会说的，绝对不会让林逾静知道，这是男人之间的默契，放心。” “？？？” “太明显了，从头到尾都太明显了。”江青华苦笑道，“只是没想到，梦溪会迈出这一步，她比我有勇气多了。” 话说至此，李峥也不再隐瞒，只有一声叹息。 “以前，把那些情书放进碎纸机的时候，我从来都没什么感觉，但这一次，真的……很……就觉得自己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应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吧。”江青华反过来拍了拍李峥，“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喜欢。” “嗯……谈这个问题之前，你先给我讲讲什么叫浓烈的重口味喜欢吧。” “……你油滑了李峥，你油滑了！” …… 当晚，李峥又为他的学习软件注入了不少新题，顺手优化了一下编码，抢在九点前将这两周最后复习的100多MB针对性习题发给了徐梦溪。 徐梦溪回了谢谢，李峥道了晚安，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那个约定，依然盘旋在李峥的心头，搞的往日倒头就睡的李峥少见地失眠了。 次日晨，他早早来到学校晨跑。 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直至气喘吁吁地坐回座位，那股忧虑却依旧没有减少。 “呵，你也有黑眼圈的时候？”张小可哼笑着摆出书本。 “通宵学习来着。”李峥瞎比辩解。 “是通宵焦虑吧。”张小可随便翻起语文书，摆弄着头发，好似很无意地说道，“人生导师可老师，知心徒儿小可可，随时恭候咨询哦~” “果然……你都听到了……”李峥压低声音道，“别往外说。” “呵，你这第一层的思维，还指导起我这个第五层了？”张小可乐呵的摇头摆手，“放心吧，我全给你摆平了。” “我也发现了，关键时刻，你还是很值得信任的。”李峥这便掏出了一捆打印纸，“昨晚顺手也帮你整了半斤。” 张小可一瞥，像是大人物收礼一样随意撇手：“知道了，放那儿吧。” “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哼，看在你这么懂事儿的份儿上，我再指点你一下。”张小可一个勾手，示意李峥凑过来，“放心吧，我不会害你的，之前的‘实验服恐惧症’还不是我帮你解开的？” 李峥本来自己也是想不通，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狗头军师，也只好听一听了。 张小可就此凑到李峥耳边悄咪咪指点起来。 “这个事儿吧，没必要慌。” “据我对徐梦溪的了解，她真的是受到了你的照顾，但却想不到怎么帮助你，只好用这种办法来报恩罢了。” “是你自己，害怕和女生单独共处，把问题想复杂了。” “反正已经开始的莫名其妙了，能做的，也只有结束的大大方方了。” “你梦溪老师都A上去送塔了，就成全她这最后的小小心愿吧。” “当然，这件事绝对不能往外说，不然你就死定了。” 李峥听得眉是眉，眼儿是眼儿的：“就是说，是我心术不正，把事情想复杂了？” “就是，你就当是个普通同学就好了。”张小可趴在李峥耳边解释道，“那三天，你就说最后物竞冲刺，在家复习就好了。总之，你别拿自己当个男人，就拿自己当个工具，满足人家就对了。” “你这么一说……怎么感觉更怪了。” 张小可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指着李峥张圆了嘴骂道：“师父你堕落到史洋的级别了！惩罚你两节课不理你！” “怎么就史洋了？我只是觉得很怪啊？” “装！” “不是，真的，你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怪在哪里？” “你不会认真的吧……你都不知道……有那种东西？” “什么东西？” “就……算了……我搜给你看……”张小可打开手机，输入了一些奇怪的词后递给了李峥，“这个，你总该知道的吧？” “啊……”李峥眼儿一瞪，可谓大开眼界，“你真的好懂啊……等等，右下角这个‘已收藏店铺’……” 【张小可发动了失忆冲撞】 “你看错了！！” …… 高三停课后，学校空了很多。 但同时，期末考试也在临近，学习的氛围并没有任何松弛。 李峥和林逾静的备考也进入最后阶段，刘晓东特意又进了一大批实验耗材，唐知非、朱洪波和陶菲菲三位老师也在暗中协力，只求将辅助发挥到最大化。 很多时候，他们甚至已经不是去找题了，而是去找论文。 毕竟，二人的解题能力已经接近各类考试的极限，用啃论文的方式提高反而更加稳健一些，就像复赛最后一道“超级阅读题”一样，这种需要现场学习领悟的东西，才能拉起他们的神经。 除此之外，这也是朱洪波老谋深算的计划。 在他眼里，李峥和林逾静已经拥有比肩研究生的实力了，早晚是要接触科研的，给他们关一起啃论文，虽然对竞赛的提升很玄学，但对他们未来本科、研究生阶段的学习，却是有扎扎实实的益处。 如果是其他人，和一堆莫名其妙的论文，一起被关进实验室，一定会疯的。 但这两个人，怕是要升天。 李峥和林逾静果然也不负众望，很快便进入了合作啃论文过家家的状态。 李峥甚至很后悔，很懊恼。 怎么早没有这么玩？ 6月7日，这一年的高考正式开始。 樱湖中学并非考场，正常上课。 只是每个人都知道，全区、全市、全国，大大小小的教室里，千千万万的人正在向人生最重要的战场，发出最后的冲锋。 6月9日，李峥告假三天，在家准备竞赛，并与林逾静瓜分了最后的论文，分头突击。 6月10日，窗帘缝中透出的一缕阳光照醒了李峥。 这会儿，他的心态已经完全沉淀下来。 8点30，洗漱完毕后，门铃响起。 打开门，徐梦溪穿着朴素的仔裤和文化衫，腼腆地站在门前。 李峥以为高三生在高考后会来个大变造型的，但她没有。 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修饰，头发也是往日的模样。 李峥本来还怕自己不好应对，看着她如往昔般的自然，李峥自己也不再慌张。 徐梦溪傻笑着拎起保温饭盒，极偶尔地吐了下舌头。 “吃早饭啦。” 249 有创意的夺冠理由 三天的时间，像溪水般静静流过。 李峥甚至连一个值得记忆的瞬间都回想不起。 就连话都只说了十几句。 只记得饭菜很可口，一切都很顺心。 很久没有这样平静的学习过了。 徐梦溪则好像要将这段时间凝滞，小心地雕琢成艺术品一样，认认真真地处理每个细节，从冰箱化冻到万年没人管的沙发底。 当临别的闹钟响起的时候，她刚好将最后一盘菜端上了桌。 6月12日，下午5：30分。 凝固的时间，再次流淌。 她走到李峥房间的门前，想叫他吃饭，顺便道别。 可李峥并没有注意到她，依然醉心于桌上的论文。 徐梦溪刚要开口，又哑然收声。 离别什么的，还是不要了…… 她怕。 怕真到那个时候，又像上次一样，不争气地说出自私的要求，逼得李峥难堪。 如果是偶像剧，自己这样的人，一定是个讨人嫌的反派吧？ 那段故事明明已经很完整了，却依然有个不自量力的人，心怀鬼胎。 徐梦溪远远看着伏案计算的李峥，不自觉地一步步向后退去。 虽然眼泪不可抑制地滑过双颊，脸上却是幸福的。 自己这样的人……果然……连当坏蛋的资格都没有呢。 她看着渐渐远去的李峥，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抬手作别。 “那我就……毕业啦……” “谢谢你，给了我一段不普通的时间。” “那你……趁热吃吧……” “我走啦。” “再见。” …… 李峥抬头的时候，已经是六点了。 他这才闻到饭菜的香味，忙整理好桌面，走到客厅。 一桌精致的小盘饭菜摆在那里，已不知过了多久。 “梦溪老师？”他四望道。 没有回答。 他又望向鞋柜，全家的鞋工工整整地摆在上面，唯独那双粉色的运动鞋不见了。 就好像从没出现过一般。 李峥没有多说，没有多想，只是坐到餐桌前，拿起碗筷，猛吃起凉掉的饭菜，边吃边笑。 “搞得好像以后都见不到了一样……” …… 高三毕业典礼的同一天，李峥与林逾静踏上了高铁。 火车驶出蓟京的时候，林逾静把手机亮给李峥：“梦溪和霞姐毕业喽。” 这是一张高三一班的大合影，里边的人李峥可以说是很熟悉了。 徐梦溪蹲在前排，乔碧霞则后排正中，两个人都笑得很灿烂。 “遍插茱萸少两人啊。”李峥叹道。 “少屁，昨晚我们还聚会来着呢。”林逾静将照片放大，瞄准了傻笑的徐梦溪，“梦溪模拟考的成绩，差不多能到蓟航水平的，她能上蓟航，搞不好将来研究生还能见面呢……” “那不挺好？” “是啊，我还特意问了我妈蓟航的自主招生，让梦溪三月份就报名了，本来只是试试，但可能是因为这行业女生特别少的原因，她竟然顺利通过资格审核了。”林逾静扭头呼啦呼啦比划起来，“自主招生的流程你知道吧？通过审核的人，会在高考结束后立刻参加考试，优秀的人可以得到优惠分值，方便之后报考。” 李峥自然是知道这些的，只是越听越不对。 “就是说……她高考完，还有蓟航的考试要准备……” “是啊，笔试就是11号、12号两天。”林逾静嘴一撅，“昨晚我们聚会，我以为她彻底考完了要放松一下……结果她告诉我，压根没去，还是打算老老实实报首医当牙医。明明我们将来还可以在一起的……气死我了！昨晚我捶了她半天。” “……”李峥头皮刷地一下子麻了起来，呆滞良久后，颤声问道，“就是说，过去几天，她本可以参加蓟航考试，往航天方面发展，但她没有？” “是啊，你说气不气？”林逾静瞬间进入自问自答模式，“气！气气气气！” 李峥此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好像看到了一颗孤独的天体，拼尽全力冲向一颗行星最近的轨道。 在那巨大的引力下，也不可避免地加速拉满。 但它们并没有相撞，只是在一次短暂的擦肩中，走过了一段触不可及的距离。 之后，如同弹弓一般，以最快的速度，永远抛向无尽的深空。 “她怎么这么傻啊……”李峥痛惜地捶桌。 “是啊，真傻！”林逾静痛惜地捶李峥。 最后，两个人气得一起给徐梦溪打了个视频。 她刚出校门，满脸傻笑，正准备与班里人一起去KTV。 “好啦好啦，我就是去了也考不过的，仔细想想牙医比航天工程师舒服多了吧。”徐梦溪靠在车棚旁，哭笑不得地安慰二人，“将来牙疼了欢迎来找我啊。” “你还咒我！”林逾静敲屏骂道，“我一辈子都不要看牙医，失业失业！” “我们都很注意口腔健康的。”李峥摇头道，“最有可能找你的是刘新，你做好准备，多套几层口罩吧。” “哈哈哈。”徐梦溪笑道，“总之，你们快别想这些了，物竞决赛加油，静静不要再输啦。” 林逾静瞬间急眼：“我？输？过？” “啊？之前理论成绩不是比李峥低么，我记错了？” “你记忆很好。”李峥沉稳点头，“只是某些人会刻意遗忘自己的不爽时刻罢了。” “渣渣！那么一小次记一辈子。”林逾静怒极反笑，干脆随意摆了摆手，“罢了，没赢过的人，记一辈子就记一辈子吧。”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李峥亮出手机备忘录给林逾静—— 【物竞复赛理论考试，李峥302分，大胜林逾静，林逾静哭丧不止，俯首称臣。】 林逾静转而乐极生悲：“1分也叫大胜？哭丧？俯首称臣？” “抱歉，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李峥笑着收起手机。 “唔，生气了。”林逾静炸毛起身，“换座！” “别别别……不至于……”李峥连忙安抚道，“前面还有更多呢，从第一次英语比你高开始，我这不都没拿出来说事么。” “太渣了，连那个都记，换座！” “哦？”前方一个寸头高高举手，“我换啊。” 欢声笑语中，祁英男坐到了李峥身旁，挑眉轻抚起李峥的玉臂。 “大兄弟，想我了没？” “……” 另一边，屏幕里的徐梦溪依旧笑得灿烂。 “说换就换啊？” 林逾静回头瞅了一眼，而后一敲脑袋：“谁……谁知道真有憨憨要换……我不换不是很没面子……” “哈哈哈哈……” 徐梦溪已经快笑出眼泪了。 …… 下午五点，蓟京代表队到达组委会指定的魧州西溪宾馆，办理入住手续。 与化竞冬令营那种穿插会议和演讲的情况不同，物竞决赛只是一个纯粹的决赛，并无其它学术活动，所以无论是规模，还是动静都要小很多，领队老师也仅有两名而已。 因为樱湖中学出色的成绩，以及归见风退赛，陶菲菲有幸成为了樱湖中学有史以来的第一位竞赛领队。 另一位是仁大附的物竞老师杨长乐，人很年轻，头发却很少，无论是造型和性格都让理科生十分亲切。 排队办入住的时候，李峥刚好与杨长乐站在一起，杨长乐眼见机会难得，就此悄悄亲善起来：“李峥，你知道办理入住这么慢是什么原因吗？” 李峥眼见杨长乐头发少，镜片厚，又是顶级物竞霸主仁大附的物竞老师，当然是乐意讨教的，当即脑子一转，做好了大量统筹运算的准备，洗耳恭听：“还请杨老师指点。” “哈哈，因为人多啊。”杨长乐兴奋点头，“人少不就快了吗。” “……” 杨长乐这便又抬手指着上面的大吊灯说道：“那李峥，你知道为什么酒店大堂要弄这种灯吗？” “杨老师有何高见？” “当然是为了气派啦。” “……” 杨长乐又指向酒店前台：“最后，你知道那个酒店前台的西装男，为什么领口要别着一个金钥匙徽章吗？” “为了气派？” “是为了专业，为了PRO啊，金钥匙是源自巴黎的古老服务网络，这里面故事可就多了……1929年的时候……” 别说，听杨长乐老师讲故事还挺好玩，听着听着这队就快排到了。 说痛快之后，杨长乐也才拍了拍李峥：“好了，就是想让你放松放松。生活中除了物理，值得我们好奇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这两天的准备也尽量松弛一些吧，精力留给考试。” “谢谢杨老师，挺好玩的。”李峥忍不住问道，“我一直没机会问，归见风是什么情况？” “哎……不提了。”杨长乐摆手一笑，“还不都是你和林逾静的错，哼。” 这一下哼得李峥一身鸡皮疙瘩。 “开玩笑的。”杨长乐真的永远都在乐一样，乐呵呵说道，“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今年你和林逾静太过分了，搞得我们学校只有归见风拿得出手，其实校方也非常希望他参赛的，可他还是个人原因退赛了，我们也很遗憾，我是最遗憾的，今年我们学校才5个人进省队，拿不到几块金牌校长怕是要扣我工资了，哈哈哈。” “杨老师你心态真好。” “越是重复性劳动，枯燥乏味的时候越要学会调整哦。”杨长乐拍了拍李峥，示意他先去办手续，“我知道你和林逾静都很强，不过别掉以轻心，没乐趣就自己找乐儿，加油。” “有的，和您在一起很有乐趣。” “那要不要考虑转校来仁大附呢？” “……” “哈哈，不逗你了，快去吧。” …… 李峥与杨长乐双双办完手续后，正撞见一堆人拥挤着从大门进来，好像是簇拥着什么名人，旁边还有人在围着拍照。 “诶？”杨长乐八字眉一扬，“有什么大明星正好入住吗？” “是吧？我去找同学了。”李峥这便要走。 “等等，你包里有纸笔么？”杨长乐急切地抓住了李峥。 “啊？” “凑个热闹要个签名啊。” “杨老师，咱不至于吧……” “哎呀，你知道普通人一生碰到大明星的数学期待是多少么？！一辈子就这一次还不凑个热闹？” “好吧……”李峥从双肩背里掏出纸笔递给了杨长乐，“不用还我了。” “你不去？” “有一说一，杨老师，我一个都不认识，还出过10个问题问我爸，他也不认识。”李峥叹道，“要是学术明星我就去。” 正说着，一个行李生奔到旁边的金钥匙经理旁，着急忙慌说道：“Peter，真的是那谁……那谁……没想到他竟然是物竞选手……” 经理也是一个激灵：“预订部报过，我以为是重名，真的是他？” “我也是听旁边记者说才知道的，他好像是要拿物理冠军给爷爷祝寿，你赶紧去迎一下吧。” “这就去……”经理慌忙整理起领带，尤其是领口的金钥匙。 旁边，李峥眼儿一瞪。 我的个妈的。 给爷爷祝寿！ 这么有创意的夺冠理由我怎么没想到过？ 我李某学海闯荡多年。 还头一次见到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走，见识见识去。”李峥当即便跟上了杨长乐。 “哈哈，这就对了，八卦使人快乐。” 与此同时，李峥掏出了手机，打开了当年问老李的十个明星大名，到时候一个个对，搞不好是能对上的。 此时，门前的人群，分为三层。 最外层是围观群众，包括李峥、杨长乐、祁英男之流。 中层，是记者。 内层，是一男一女两位助理。 圆心，便是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了。 仅远远瞅上一眼，瞥到一角，杨长乐便是一声惊叹：“此子不凡呐！” “杨老师你矜持一点。”李峥在外侧努力透过人缝望进去。 好歹能看到，这是个男的。 这逼明明年纪不大，却一身西装。 皮肤白皙，一副如同混血般的相貌。 外加分头整的利落，确实有一副明星相。 此子不凡，倒也不算太夸张。 “这学习能好喽？？？”李峥不屑道。 “你还说别人？”祁英男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给了李峥屁股一下子，“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你不也是这帅逼样，屁股还这么翘。” “你妈的！别碰我！”李峥捂着屁股想了想，“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我明明自己都这样，不应该说别人……双标了双标了。” 正此时，那个不凡之子，忽然一抬手，一脸惊喜望向这边，跳着喊道：“您是……杨长乐杨老师么？” 杨长乐俏脸一红，忙理了理头发，努力把有限盘踞的秀发向前平铺过来。 而后一脸严肃，极其矜持地露出一丝成年人稳重的微笑。 “我这个吧里吧里万大UP主，还是有几分知名度的嘛。” 250 櫺（ling二声） 在众人的簇拥下，“不凡之子”走至杨长乐近前，激动地握住老师的双手。 “杨老师，我经常看您的科普视频，想不到会在这里见面。” “啊……”杨长乐有些小兴奋，在一堆记者的围拥下，被迫客套起来，“啊……我也经常……经常……经常看你的电视剧。” 场面瞬间冷了下来。 一位举着麦克风的记者提醒道：“您……认错了吧……这位是黄櫺骐，物竞澚门地区的唯一参赛选手，不是演员。” “啊啊啊……对对对，是参赛选手来着……”杨长乐这才想起自己本是知道的，只是一时昏了头脑。 “哈哈，杨老师明显在开玩笑的，调侃一下我的外形罢了。”黄櫺骐说着捋了把头发，微微斜身面向镜头，像是国际会晤一样握着杨长乐的手，轻声提醒，“可以拍照了。” 咔咔咔乱拍一气后，一位记者将话筒捅向了杨长乐。 “就是说您作为仁大附的物理竞赛指导老师，本身也是很看好黄櫺骐的对么？” “啊？”杨长乐一脸懵逼，但对着镜头也只能说些场面话了，“啊，这个，各赛区选手都是很有竞争实力的。” “就是说你认为黄櫺骐的实力确实对您的学生造成威胁了？” “这个……这个……每年情况不一样，今天蓟京队……强势的选手很多的……”杨长乐抓耳挠腮四望，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正在对着明星名单比对相貌的李峥。 于是，李峥被强拉来了。 “啊，这位是我们蓟京队今年最强的选手之一，你们聊，你们聊……”杨长乐这便退到祁英男身旁，使劲擦了把汗，“好险呐。” “杨老师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厚道。”祁英男吞了口吐沫，“你也可以叫我去嘛。” “李峥不是更上镜么……”杨长乐抿嘴道，“黄櫺骐，澚门来的，我想起来他是谁了，以前新闻里看到过。” “杨老师你这么一说……”祁英男也是眼儿一瞪，“不会是那个什么赌王家族的吧？” “明显是了。”杨长乐点头道，“应该是第四代曾孙中的一个，属于他们家族比较活跃高调的后辈，按照八卦新闻里的说法，智商超群，两岁会写字，四岁读三国，八岁微积分，十岁出论文。” “我可去你妈的吧……”祁英男骂了一句，才反应过来身份不太对，忙摆手道歉，“不是那个意思，杨老师……不是你妈，是他妈……” “好了，越解释越冒犯。”杨长乐看着在镜头前游刃有余的黄櫺骐道，“那我就给你科普一下，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有名吗？” “因为是赌王的曾孙？” “不，因为他有钱。” “……” “你看这些记者，全是按照他的眼神和指挥走的，根本就不是追新闻来的记者。”杨长乐轻笑道，“换句话说，这些关注度都是他自己买来的。” 祁英男观察片刻，发现的确是这么回事儿：“不愧是杨老师……这种奇怪的知识都能科普……不过，他买关注度干嘛？真要演戏？” “哈，他想要的东西可比演戏值钱多了。”杨长乐笑道，“你也是个聪明的小朋友，自己想想。” 祁英男根本没想，当即就是双掌一拍：“继承权！” “应该就是这样的，毕竟是个传统家族。”杨长乐努了努嘴道，“他是不是真的神童不好说，至少他营造出了一个聪明伶俐的社会形象，这点在继承上肯定是加分的。” “这么一说，拿物竞冠军给爷爷祝寿也就说得过去了。” “那是他的事情，总之不能拿我和我的学校当梯子捧臭脚。”杨长乐说着，把签名本塞了起来，“不然校长又要扣我工资了。” 另一边，李峥被推到阵前，感觉很不好。 其实不只是他，黄櫺骐本人感觉更不好—— 这个人，怎么和我一样帅？ 但他转念一想，又有了主意，这便笑盈盈地与李峥握手。 “你好，贵姓？” “免贵姓李，李峥。”李峥很难受地握着手，“没事我就先走了……” “诶，作为杨老师钦点的优秀选手，自信点么。” 黄櫺骐话罢，扭头冲助理吩咐了一句。 助理很快又跑到记者们身旁吩咐了一句。 记者们瞬间会意，将麦克风捅到李峥嘴边。 “李峥同学，作为今年物竞最强的种子选手，请问你对黄櫺骐参赛有什么看法？” “……” “这种表情，是意味着你不认为他会对你构成威胁么？” “我先走了……” “李峥同学，李峥同学！” 李峥执意要走，倒也没有强拦的理由。 不过黄櫺骐的目的一定达到了。 面对镜头，侃侃而谈。 “大家不必过分关注，作为全国冠军最有力的争夺者，李峥这样自信是很正常的。” “个人恩怨？不不，怎么可能。” “谈不上双雄争霸，切磋而已。” “我怎么判断？嗯，五五开吧。” “我的初步目标还是为澚门地区，拿下第一块竞赛金牌。” “当然，我也会尽全力冲击冠军，让太爷爷笑口常开。” …… 另一边，李峥走后，也大概听了一遍杨长乐的猜测，登时就急眼了。 “那您还拉我上去？” “哎呀，年轻人在一起比较有趣么，我的身份实在不方便。” “您是老师您说的算。”李峥扭头便走，“我去找同学了。” “别生气嘛。”杨长乐劝道，“要不这样，我发挥一些权力，你想跟谁一个屋，我帮你调一下。” “呵。”李峥摆手道，“我明显只能跟祁英男一个房间。” “换别人也可以嘛，我也可以的。”杨长乐勾手道，“我可以给你讲很多知识啊。” “不必了，就跟英男凑合过吧。” “……” 搞完了这些，李峥回到了休息区，与本队选手会和。 有趣的是，本队选手不知何时，已经默契地展开了防守阵型。 总共三层，将林逾静所在的沙发围在了中间。 一名寸头见李峥来了，迎上去点了点头：“林逾静，是这届比赛唯一的女选手，我们会帮你保护好她的。” 看着队友们坚决的眼神，李峥吞了口吐沫：“我们是文明社会，不需要这种物理上的保护吧……” 另一个寸头摇了摇头，沉声道：“这是上任龙珠群主传来的意思，上一次，他们也是这么保护Queen的，就这样，Queen还是被人搭讪了。” “就是这样，我们要继承先辈的传统。”寸头拍了拍李峥，“放心，我们不会让其他队的人接近她三米以内。” “那……谢谢了……” “不用谢，与你无关。”寸头回过头，满怀神圣地看着仰在沙发上打瞌睡的林逾静，“我们只是在为物理之神服务。” “开玩笑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并没有开玩笑。”寸头郑重地说道，“只是你与神的距离太近了，忽略了她的光芒。” “好吧，你们继续……” 李峥摇着头坐到林逾静旁边的沙发上：“你赶紧避一避吧，他们开始玩守护雅典那了。” 林逾静并没有听到，是真的睡着了。 正说着，身后传来了寸头们唔唔的呼声。 回头望去，只见黄櫺骐插兜前来，身后一左一右，伴着一男一女两位助理。 队友们眼见这个阵仗，根本不敢说话，纷纷低头玩起手机，假装无关路人。 一句话不说就把他放进来了！ 你妈的，不是说好了要守护物理之神么？ 李峥也只好化身为最后的盾，把行李箱拉到林逾静身前，自己坐在了行李箱上，用肉身挡住了外部的视线。 然而黄櫺骐似乎并不关注神，一直都直挺挺地看着李峥，一路走到他身前伸出右手：“抱歉，刚刚没时间自我介绍。” 李峥坐在行李箱上，勉强握手：“不必了，我已经知道了。” “这位同学……”女助理抬了抬眼镜说道，“跟人握手好歹是要站起来的吧？” “没关系，没关系。”黄櫺骐摆手一笑，坐到旁边的沙发扶手上，随意挥了挥手道，“帮我们去买两杯咖啡。” 两位助理这便领命而去。 “是这样，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黄櫺骐当即直言道，“我刚刚也了解了一下你，你是化竞冠军，还有很出色的艺术才能，能遇到你这样的对手我非常幸福。” “谢谢。” “你也完全了解我对吧？”黄櫺骐指着自己道。 “不敢说完全，道听途说吧。” “没关系，我不介意。”黄櫺骐点头笑道，“我的确是在包装自己，为了得到长辈的信任。刚刚那些记者也都是我请的，除此之外还有咨询公司和公关公司配合，一起把我做成一个精致的正面形象，以便名正言顺接班。” 李峥咽了口吐沫：“不用一上来就这么诚恳。” “哈哈，对朋友当然要诚恳了。”黄櫺骐说着掏出手机，“恭喜你，你是有资格出现在我朋友圈里的精英，扫我吧。” “？？？” “不不，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如实相告。”黄櫺骐说着扫着通讯录亮给李峥，“这里有7位院士，55位各领域的顶尖教授，还有很多竞赛尖子选手和社会名流。” 李峥只摇了摇头：“太生硬了，我不喜欢这么交朋友。” “我理解，理解。”黄櫺骐笑着收起手机比划道，“大家时间都很紧，才能上互相认可就好了，感情可以后面再培养。” “你这么诚恳，那我也不客套了。”李峥舒了口气，“无论是才能还是感情，都还没到认可那一步。” 黄櫺骐短暂地愣了一下，而后问道：“你说你了解我的，我得过很多社会性竞赛的冠军，这次复赛成绩也是破了300的。” 李峥也是短暂地愣了一下。 就你这个逼样？？复赛300？？ “好了，没关系，不喜欢我的人很多。”黄櫺骐摇了摇头，靠在沙发上，“那我们换一种方式吧，这次的竞赛，我的团队希望增加一些情节，搞出双雄争霸的味道，所以我想请你稍微配合一下。” “不可能。”李峥直接抬手拒绝。 “不是白帮忙。”黄櫺骐瞬间掏出了一个支票夹，唰唰唰写了一通递了过去，“我不太会议价，为了节省时间都直接出顶价——三万可以么？” “不可以，你走吧。” 黄櫺骐摇了摇头，把支票攒了，换了一张：“5万。” “这不是钱的问题。” “8万。”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10万。” 听到这个数字，李峥感觉传来了细弱的唔唔的声音。 回头望去。 林逾静的眼皮正在抽动。 根本没睡着！ 另一边，黄櫺骐又将支票向前送了送：“上限了，这次真的是上限了，我们家风很节俭的，成年以前，一天的零花钱预算就这么多了。” “还是请回吧。”李峥漠然道，“我不介意出卖才能赚钱，如果你花费这个钱请我辅导你，我会欣然接受，但你现在的这个提议，明显带有欺骗性质，抱歉。” “呼……”黄櫺骐摇着头叹了口气，仰靠在沙发上，“我以为能走到这里的选手，会比较成熟的……” 正说着，两位助理端来了咖啡。 “你们喝吧。”黄櫺骐拉着脸摆了摆手，起身理好了西装，一副沉痛的样子，“搞不出有趣的故事了，那就只能走流程拿冠军了。” 话罢，他将刚刚写好的支票递给女助理：“去问问杨长乐有没有时间辅导我一下。” “好……”女助理咬牙轻声道，“你悄悄吩咐就是了……不要在李峥面前做啊……” “你在教我做事？”黄櫺骐笑道，“你，在，教，我，做，事？” “……没……我去了。”女助理仓皇而逃。 女助理刚走，男助理又凑了上来：“两位俄罗斯请来的竞赛教师马上就到了，这个时候再请杨老师，我怕……” “杨老师身为仁大附的金牌教练，怎么可能随便答应？”黄櫺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男助理，“我是在告诉李峥，告诉他他不值这个钱，杨老师才值，非要我说这么明显么？” “这样啊……我笨……”男助理委屈地低下头。 “抱歉，底下人不懂事，明说就变得很没意思。”黄櫺骐摇了摇头，与李峥挥手道，“祝你接下来的人生一帆风顺吧，再见。” 李峥点了个头，他当然不想再见。 黄櫺骐走出几步后，突然又止步，回头笑道。 “对了，一直忘记说了，你不用刻意挡着后面那位女生，她长的……挺一般的，不用害怕我对她产生兴趣。” 蹭！！！ 瞬间，李峥浑身的血顶上了额头。 顶级炸毛。 “我本来对冠军无所谓的。”李峥晃了晃脖子，“现在，只好冲着满分去了。” 黄櫺骐面色一喜。 到头来软肋在身后啊！ 这就好办了。 “OK。”黄櫺骐拍了拍口袋里的手机，“如果你输了，能不能扫我一下加个好友？” “不可能。”李峥冷笑道。 “打扰一下，是不可能扫我，还是不可能输。” 听到这个问题，李峥冷酷的气场动摇了一下：“不可能，输。” “那就是成立了。”黄櫺骐比划道，“如果我输了……我……” 黄櫺骐思考了很久，最终沉痛抱头：“果然……我除了钱，也没什么你感兴趣的了……突然好难过……要不，送你一辆车吧？” “不要。”李峥沉声道，“你要纠正你刚刚的措辞。” “哦，这个啊，我现在就可以啊。”黄櫺骐笑道，“刚刚开玩笑的，我从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女孩，睡觉的样子都像天使一样。” “……”李峥头一歪，“这样的话……刚刚的事情就算了。” “不行啊！你都答应了！”黄櫺骐使劲点头道，“我赢了加友好，你赢了我送车，已经说定了。” 李峥无奈摇头：“从没见过这种要求……” 正此时，杨长乐捂着夹克口袋，兴冲冲地颠儿了过来。 “快快快，黄同学，我们找个地方开小灶去。” “……” “……” 251 压题妙妙屋 尴尬的沉默中，杨长乐笑呵呵走向黄櫺骐。 “开玩笑的，这么不好笑么？”杨长乐从口袋里掏出支票，抿嘴摇头，“我上课的时候讲笑话同学们明明都会笑的，你们这个反应搞得我都开始怀疑自己了，我的学生不会都是应付性的假笑吧……” 他说着，把支票塞回黄櫺骐手中：“你们那里我不清楚，我们这里人民教师属公共事业编制，我个人虽然有了一些微小的名气，但本职工作依然是人民教师，要遵守组织纪律。” “明白了，抱歉。”黄櫺骐连忙收起支票。 “你明白什么啊。”杨长乐忍不住絮叨起来。 “我的意思是，你以后再做这种事能不能低调一点，这不是摆明给人挖坑呢么，就算想赚这钱也不敢赚啊。当然你可能还有别的居心，我也懒得猜了。” “你既然来到这里，首要身份就是参赛选手，西装革履也罢，保镖助理也好，把事情搞的这么复杂，谁又会对你真的有好印象呢？” “我本来有意让你们竞赛小朋友之间交流一下，现在看来也没什么意思了。” “好了，我也不唠叨了。”杨长乐说着冲李峥和林逾静挥了挥手，“蓟京队员立刻去房间放好行李，15分钟后在8102集合，开个小会。” 待队员们都开始行动了，黄櫺骐才躬身应道：“抱歉杨老师，我欠思考了。” “我倒觉得是你想太多了。”杨长乐说着，不轻不重地瞅了黄櫺骐一眼，“离我的选手远一点。” 话罢，又乐呵呵地追向了本队同学。 待他们走远一些，女助理才凑回来撇嘴骂道。 “一个穷老师而已，还真是给他脸了。” “闭嘴。”黄櫺骐呆叹道，“杨老师是全国最优秀的物竞教师，像他这么有才能的人选择当教师根本就是一种美德了。” “……”女助理果断闭嘴，狂喝咖啡。 男助理思索片刻后，也凑过来劝道：“好了kevin，别想这些了，没他们帮忙我们一样能搞定。” “要想的。”黄櫺骐自顾自嘟囔道，“这次是我错了，为了节省时间，习惯于直接掏支票，没有好好包装目的性，关键时刻没刹住脾气，得罪了杨老师……应该多花一些时间接近李峥，迂回地构建这段新闻……我太心急了，没办法，时间紧迫，早生十年就不用这样了……” 正说着，男助理冲酒店门口努了努嘴：“kevin，俄国佬来了。” “OK。”黄櫺骐十指按了按头，长舒了一口气，“用成绩让他们重新认识我吧。” …… 直至挤上电梯，蓟京队员们依然在聊黄櫺骐的事情。 “这逼一年零花钱3000多万？” “应该是在吹牛逼。” “不好说，他们家在澚门博彩、地产、船舶什么的都处于垄断地位……第四代长孙有这么多钱很正常吧……” “你妈的，我要有这么多零花钱还学个鸡儿的物理。” “会不会是花钱花无聊了，枯燥了，突然很想学习？” “你觉得呢？花钱这种事会枯燥么？” “……嗯，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一天十万我能花到世界末日……” “话说杨老师在学校也是这个笑话水平么？” “差不多吧……他们班人总是被迫在笑……不笑太不给他面子了。” 当大家都在讨论豪门的时候，唯独电梯角落的林逾静正在对着内壁照镜子，顺便做出各种鬼脸。 李峥忍不住说道：“睡傻了么……” “睡觉都像天使一样……呕……”林逾静捂着嘴一脸不开心，“好恶心。” “……”李峥咽了口吐沫答道，“他嘴里没一句真话，别理他。” 林逾静也摇了摇头，转回了身：“讨厌被人说相貌。” “你还是心眼太小了。”李峥指着自己的面庞道，“相貌只是一层无所谓的包装，别人爱怎么看就怎么看，无所谓的。” “呵？那你刚才急什么呀？” “我急了？我哪有？我在乎这个？” “~~~~~” “不要做这个表情，搞得好像我理亏一样。” “好了，渣渣，这次表现还不错。”林逾静随意扇了扇手，“总之很讨厌这种人就是了。” “的确。”旁边的杨长乐忽然点了点头，“这种人对物理毫无敬畏之心，只是拿竞赛来包装履历的，如果让这种把全国决赛当综艺节目的人拿名次，那对所有选手和老师来说，都是一种羞辱。” “怎么突然正经起来了……”李峥看着杨长乐泛光的额头与眼镜片，有些不适应。 “速速去放行李。”杨长乐稳稳抬了抬眼镜，“校长嘱咐我，最后的押题训练本来只针对仁大附同学的，现在我改主意了，全体队员都来。” …… 当晚，全体蓟京队员享受到了杨老师的仁大附神级押题。 与化竞不同，在物竞方面，仁大附一直牢牢占据着霸主地位，不仅是蓟京霸主，即便放眼全国，同样亦是霸主级的存在。 全国冠军与IPHO金牌虽谈不上数不胜数，至少也都是两位数了。 至于今年只有五位选手入选省队，这确实是一次滑铁卢，且充满了偶然因素。 其一，樱湖双煞席卷江湖，无差别攻击，寸草不生。 其二，风清扬莫名隐退，深藏功与名。 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仁大附入选省队的人数怎么也该是七八名，其中还包括冠军有力争夺者归见风。 可见，于任何竞赛而言，樱湖双煞一旦出现，仁大附或成最大输家。 而杨长乐本人，别看头发稀少，实际年龄其实才30出头。 而这已经是他担当仁大附物理竞赛教师的第6个年头了。 毫无疑问，在他爱开玩笑的外表下，是一颗顶级物理强者的内心。 李峥和林逾静，本是对这种押题培训不屑一顾的。 但杨长乐的题却很神奇，做的时候，感觉像是一次头脑大保健。 重点不是绝对难度，而是帮你把脉络通通按揉了一番。 力学、光学、电磁学等等，各出两道今年最可能出现的题型，辅已舒适的杨氏老方，独门诀窍，搞懂之后浑身舒畅，感觉戾气都被清空了。 所谓押题，看来不仅仅是押题，更是一次考前排毒，像是运动员比赛前的肌肉护理一样，是一种简单有效的临考大保健。 九点来钟，心满意足的队员们一一散去，只留下陶菲菲帮杨长乐收拾散乱的卷子和草稿纸。 “真是辛苦杨老师了。”陶菲菲一边收拾一边苦笑，“我这个水平，真是帮不上什么忙。” “诶，你带出李峥、林逾静这种学生，已经很可以了，毕竟是第一次来。”杨长乐笑呵呵地倒了杯水，递上前去，“今天这事儿可别往外说啊，不然校长要骂我的。” “哈哈。”陶菲菲接过杯子笑道，“你们校长都得哄着你的吧？” “哄个啥哄。”杨长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仁大附是一个体系，换个差不多的人来，谁都一样，你接替我，过两年一样能圆满完成这个工作。” “您太谦虚了。”陶菲菲拿起一张卷子说道，“就这个押题水平，我就一辈子也学不来。您要不说这是押题，就说这个是决赛真卷，我100个相信，就这个题型分布，恨不得比真卷还真。” “你这个还真说对点子了。”杨长乐点了点桌上的卷子说道，“我押的题，的确总是比真卷还真，等过两天考完了，你再看真卷，你反而会觉得真卷很假，出的很偏，莫名其妙，这个就是杨长乐押不准定理。” “哈哈……好好笑……”陶菲菲硬笑过后问道，“就是说，出题组会特意针对您这样的押题老师？” “有这个因素。”杨长乐喝了口水，微抿着嘴说道，“不过，每年都有人比我押的准。” “真的？”陶菲菲惊问道，“湘南？” 杨长乐摇头。 “冀北？” 摇头。 “上沪？” “行了，别猜了。”杨长乐笑道，“是东道主，东道主每年都是押得最准的，学生分数会明显高于往年。” “……”陶菲菲沉默片刻后问道，“因为东道主，同时也负责命题对吧？” “是，不过这也正常，世界杯不也是么，裁判也会稍微帮一把东道主。”杨长乐握着杯子傻笑道，“所以我有的时候特别害怕，怕哪年蓟京当东道主……你说这题我怎么押……” 陶菲菲摇了摇头，将手里的纸张塞入碎纸机：“竟然还有这种烦恼，我也是长见识了。” “嗨，你也别多想，这个不会过分影响公平的，世界杯这么多年不也没出过事，除了韩国那次。”杨长乐提点道，“这些个话可别跟同学们说啊，保不齐就蹦出一个史洋一样的愣头青。” “史洋？” “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化竞的事李峥没跟你说过？” “没……” “哎呀，你这个老师当的也太不八卦啦。”杨长乐兴奋地搓起手来，“来，我给你好好科普科普。” …… 6月14日，各省队，总计360名选手全部报到，展开了为期半天的考场参观。 此次决赛，考场设在了汇湖中学校内。 与樱湖都沾了个湖字，外加风景也不赖，李峥和林逾静也便当成逛公园一样欣赏起来。 主办方也是颇有想法，为了让全国各地的强手多多交流，蔗江作为东道主省份，特意派出自己的队员领着各省队参观。 领着蓟京队参观的是一男一女，两位魧州二中的同学，作为新晋崛起的明星城市，二人也是骨子里就带有一种朝气，相信自我，相信未来的那种。 而且就连普通话说得都比蓟京队员们要好一些。 简单逛过学校后，时间还早，因为之前聊天经常问起“西湖”和“醋鱼”，他们便自告奋勇，要带蓟京队员去家好馆子搓一顿。 这件事领队自然是不答应的，即便是杨长乐这种性格，也不敢让同学们这种规模外出，更何况主办方早就安排好了回程的大巴。 最后只得折中，趁着还没返程，集体去汇湖中学旁边的新丰小吃店尝尝小笼包和虾肉馄饨了。 时间紧，任务急，一堆人抓紧时间吃，也抓紧时间聊。 李峥和林逾静本不想作为焦点，但两位魧州同学却不自觉地坐在他们左右。 这其实也不仅仅是巧合，主要是他们听说二人摸过菁华和蓟大的合同，对这件事都很好奇，尤其是对李峥，参加过化竞，体验过竞赛后的“名校签约盛宴”，因此才来打听打听，也算是提前预备一些经验了。 然而李峥的回答必然是让他们失望的。 “好好考就啥都有了。”李峥吸着包子点头道。 “大哥，你这么聊就没意思了……”二中的男生吸过牛肉粉问道，“难道就没有一些可操作的技术细节么？比如怎样吸引签约老师注意力什么的。” “嗯……”李峥放下筷子，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遗憾摇头，“不知道……我就正常的去参加考试……菁华、蓟大的老师就都来找我了，其它学校的也有好多，我们化学老师都帮我挡了。” “……” 二中的女生隔着林逾静探头道：“那李峥哥，你这次物理复赛到底多少分啊？” “咳……”林逾静夹在中间咳了一声。 “怎么了，静静姐？” “没事……叫林逾静就好了……”林逾静很勉强地喝起了馄饨汤。 “哈哈，我们两个岁数都小，小学跳了一级的。”女生再次问道，“李峥哥，复赛分？” “还是不要提了吧。”李峥摆了摆手，“没考好，没考好。” 这里，所谓的“没考好”，绝非装逼。 毕竟，他实验是真的没考好，就20多分。 纵使理论破了300，那又如何呢。 这样的成绩，是真的不耻于开口的。 然而他越不耻，别人就越高兴。 祁英男远远招手道：“我知道，李峥327，全市第二。” “这不挺好的么。”二中女生叹道，“我才275。” 男生跟着点头：“我也就290，蓟京物理是强啊……” “别这样。”李峥浑身上下都难受起来，怎么可能327这么低……完全是实验瞎搞的。 但如果单独说理论分，又显得很计较，强行装逼。 他干脆头一歪，冲林逾静努了努嘴：“她379。” “！！！” 两位本地同学瞬间凝滞。 首先是很怀疑地四望。 见其他人都点头肯定后，才望向林逾静。 此时的表情，颇有种寸头们守护雅典娜的样子。 林逾静自己反倒很不好意思：“理论没考好……没考好……” 说过之后，一头扎进碗里喝汤，就是不给人看。 “应该是全国第三了。”男生冲女生说道。 “嗯……应该是最强的女生了……”女生连连点头。 这样的对话，听得李峥和林逾静都是一个哆嗦。 虽然李峥早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但物理已经学到这种妖孽的程度了。 应该是难逢敌手才对。 更何况，379这个复赛成绩，放在之前任何一年，几乎都必然是第一名，通常还会领先第二名几十分。 “第三？？？”祁英男又急眼了，“哥们儿你逗呢吧，神只是第三？？” “这……”二中男生有些尴尬地瞅了眼女生。 女生也瞅了眼男生。 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峥思索片刻后，很不理智地问道：“排在前面的不会是黄櫺骐吧？” “不是他，他复赛好像是350分左右……”男生摇头道，“而且他们那个赛区……根本就是他们家的，谁知道他怎么考的。” “那到底是谁，不妨直说。”李峥放下了包子笼，“这样的强者，等考完了我去结交一下。” “强？”男生咧嘴一笑，“不见得哦。” “这个事儿……不太好开口的。”女生也十分玩味地苦笑起来，“我们不想背地里说人坏话。” “算了，也不是坏话，就是一个客观事实。”男生举目四望，确认没有熟脸后，才用不大的音量说道，“我只陈述客观事实，具体的你们自己判断。” “我们省一直是物竞强省，有25—30个决赛名额。” “汇湖中学，前年进省队的人数是1。” “去年是7。” “今年是15。” “今年，他们复赛成绩更是非常恐怖，有两个人考到了380分以上。” “350分以上有6个。” “基本包揽了我们省前10。” “同时，汇湖中学是今年决赛的主办方。” “就是这样，我只知道这些，其它都是捕风捉影的传言。” “毕竟，突然强到这种程度，我们全省的老牌名校都颇有怨言，难免会扯很多有的没的，这些事都不知真假，你们也不要听。” 场面瞬间冷了下来。 过了很久，祁英男才颤颤道：“泄题？” “别乱说。”二中男生忙抬了抬手，而后将牛肉粉一饮而尽，“我是相信他们进步飞速，名正言顺的。” “我也相信。”女生也跟着擦了擦嘴，“但这样异军突起，肯定有人会有怨念，比如我们学校往年怎么也有七八个人拿省一，四五个人能进省队，结果今年就我俩，其他人可能就会不服，说这说那的。” 正说着，李峥的电话响了，陶菲菲叫他们赶快回去，该上车了。 之后，大家也都没再谈这件事，好好感谢了两位二中大佬，互留了联系方式。 直到大吧启程，林逾静才突然掐了李峥胳膊一把。 “我都不是第一，渣渣你可争点气吧。” “嗯。”李峥揉着胳膊，沉沉点头。 时隔多日，终于体会到了一丝危机感。 有些颤抖，有些冒汗。 毕竟，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便是你去IPHO，而我去APHO。 （物理竞赛中，国家队选拔前5名，出战国际物理奥林匹克（IPHO）） （6—13名出战亚洲物理奥林匹克（APHO）） 252 不是说半个小时不带喘气的吗？ 临考前的晚餐，比想像中的更冷清一些。 自助餐厅中，多数都是出差、开会的商务人士，基本没几个参加竞赛的熟脸。 还是两位二中的同学端着盘子过来同坐，李峥才知道黄櫺骐请大家吃鱼的事情。 好像是黄櫺骐在楼上的中餐厅包了几桌，专门请参加决赛的同学聚餐，食谱里面还有大家最关心的西湖醋鱼。 二中男生吃着简餐摇头道：“说是让大家好好备考，补充营养，考出好成绩什么的。” “就很恶心，瞧不起谁呢。”女生一脸不屑。 “嗨，钱多撒出一些，他开心就好。”李峥倒是无所谓，嚼着炒面问道，“一会儿我俩跑步去，晚上好睡个好觉，你俩去么？” “好啊。”男生连连点头，“就怕晚上失眠呢。” 女生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我很菜的，只能跑个800米。” “没事，我带你。”李峥呵呵一笑，“别管别人，按照咱们的节奏走，考出配得上自己的成绩就好了。” “嗯！”女生着急忙慌吃了起来，生怕被落下。 林逾静在旁边唔不做声，只在心里默念了100个“渣渣”嗯。 …… 酒店顶层的套房里，两位俄国老师告退后，女助理才凑到了窗前眺望远方的黄櫺骐身旁。 “kevin，中餐厅那边去了不少人，你要不要露个面？” “李峥他们去了么？” “没有，他们在吃自助餐。” “那算了，让那些人好好吃吧。”黄櫺骐摆了摆手，回到桌前，提笔望向满是英文的卷面，“随便请个客，让他们念我好，不要说我坏话就好了。” “嗯……另外，我们获知了一件事。”女助理俯身道，“复赛的时候，汇湖中学的老师似乎能接触到题目，要不要联系汇湖中学的人试探一下？” “别！”黄櫺骐头也不抬说道，“他们八成人都觉得我的复赛成绩是假的，这种时候去扯这些事不是落人话头么？” “可是，他们毕竟是东道主学校，如果对决赛题的方向也有所把控……稍微了解一下，帮助会很大吧？” “没必要。”黄櫺骐一面敲着计算器一面说道，“决赛要严格、严肃的多，我不相信有人有勇气在这种场合玩花样。” “那好吧……那你晚上吃什么，我去准备。” “简单的粥、面就好。” “OK。” …… 饭后歇了一会儿，开始夜跑，李峥口口声声说要带着大家跑，但实际上，5分钟过后，能跟上他的就只剩下林逾静了。 即便天色昏暗，李峥却还是能看清林逾静吃力追逐的样子，也能听到她那略显狼狈的喘息。 这种场面，可以说是很难得了。 李峥为了欣赏她的这幅表情，也逐渐放慢了速度，小心地保持在林逾静刚好能跟上，却又一定很费力的程度上。 然后时不时回个头，鬼魅一笑，继续跑。 就这么跑了1000米左右，林逾静终于也反应过来了。 “渣……渣渣……你……你成心的……” “我这么体谅人，你还说我。”李峥背过身放松地跑着，“话说你跑步的样子……” “不许看！” “不看，不看……” 又跑了四五百米，李峥感觉林逾静已经快死了，虽然看她脱力的样子很享受，但决赛近在眼前，还是不要冒不必要的风险了。 他这便放慢了速度，假意捂着腰道：“不行了，不行了，岔气了，休息休息。” 林逾静如释重负，这才随他减速，逐渐过渡到散步姿态。 越散路越黑，越散人越少。 气氛逐渐诡异，他们也都沉默不语。 直至走到一处封死的小门前，二人才停住脚步。 “往回走吧。” “嗯。” 可即便掉头折返，却依旧没看到半个人影。 走了两三分钟，才见一个男生的身影稳稳跑了过来。 “可算追上了。”林逾静叹道。 “不对……”李峥却眉色一紧，“这个姿势，这个步伐，是位高手。” 又近了一些，李峥方才看清来者正是黄櫺骐。 黄櫺骐也看清了李峥和林逾静。 “Sorry……”黄櫺骐忙一捂脸，窃笑着跑了过去，“打扰了……” 林逾静脸一红，低头快走了几步，想快些拉开距离。 李峥也只好跟上：“这人真够烦的，哪儿都有他。” “好了……别管他了。”林逾静眼见前方灯越来越亮，人越来越多，这便朝旁边的小径拐去，“走这边吧。” 李峥看着面前茂密的灌木微微皱眉：“这边蚊子很多吧……” 瞬间，林逾静一个摆头，送出了吃人的眼神。 “……蚊子多挺好，挺好。”李峥咽了口吐沫，抢先迈入了小径，“我走前面，让它们先吃我……” 林逾静这才舒了口气，跟上前去，背着手随口道：“昨天晚上，蓟大招生老师来找我了。” “嗨，这不早晚的事儿。” “没找你么？” “没。” “……”林逾静又憋了半天才说道，“要是找你呢？” “找我干啥。” “唔……”林逾静烦恼地抓了抓头，“渣渣……” “哈哈哈。”李峥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不逗你了。签了吧，我也去，我们一起去。” “嘁……”林逾静一个甩头，美滋滋笑了出来，“要你告诉我？~~” 李峥也便跟着笑了：“蓟大到现在都没找我签约，我其实慌得要死好么。” “毕竟是复赛只有327分的渣渣。” “也对，考低了。”李峥活动着手指道，“这次搞不好有比樱湖更大的黑马学校，我就不让着你了啊。” “？？？” “好了，我还要再补3000米才能睡个好觉。”李峥沉吸了一口气，“你先回去休息吧。” “唔……”林逾静很不爽地琢磨了一下，而后眼睛一亮，“你可以原地蛙跳啊，我给你数着。” “……这太奇怪了吧？” “这里又没别人。” “那我试试看……” 这次，换林逾静欣赏李峥狼狈的表情了。 “20。” “21。” “太慢了，渣渣。” “就这点能耐啊？渣渣。” “哎呀感觉你都要哭了呢，渣渣。” …… “78……” “这就不行了，渣渣？” “刚才不是很狂吗？不是说半个小时不带喘气的吗？这才几分钟？” 李峥气得骂道：“你又不动！你试试！” “是你非要来的，我凭什么动啊，渣渣！” 他们并不知道，有个跑步路过的人，站在小树林的入口，已经惊呆了。 “哇哦。”黄櫺骐远远看着模糊抖动的身影，听着二人的叫嚣，惊叹不已，“还有这种玩法？内地的学霸好有情调……” 李峥突然一喊：“那边好像有人偷看！” 黄櫺骐仓惶而逃：“Sorry……打扰了……” …… 这个晚上，大家睡的都很好。 只是有些人醋鱼吃多了，多上了两次卫生间。 清晨醒来，李峥感觉状态很好。 昨晚的运动还真是有效啊。 之后早餐和乘车的时候，杨长乐又带着大家过了一些公式，重复了几点考试注意事项。 8点50分，李峥和林逾静分别步入了各自的考场。 离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决赛理论考试，还有最后的10分钟。 非常讨厌的是，李峥和黄櫺骐被安排在了一起，刚好是前后座。 只是这一次，黄櫺骐的态度有些转变。 变得十分敬畏。 “嗯……这个……”黄櫺骐回过身，支支吾吾问道，“我只是好奇，没别的意思……就是……做的时候……不断的让对方说一些羞辱性的语言……这种玩法很爽么？” “啥玩意儿？” “就是……你是不是那种，需要一些刺激才有反应的人……”黄櫺骐小心翼翼地描述道，“比如我们之前，你也是需要一些刺激才回应我……这跟你喜欢的玩法，是不是有相通之处？” “你到底要说什么？” “算了……我还是实战吧……”黄櫺骐挑眉道，“考试即将开始，为了进入我的朋友圈，加油吧。” “你想多了，我已经选好车了。” “对，就是这种感觉。”黄櫺骐兴奋点头，“就必须这么说话你才理我。” “神经病。” “等等，我再试试……”黄櫺骐想也不想说道，“林逾静是丑八怪。” “你丫敢再说！” “哈哈哈。”黄櫺骐大笑着拍了拍李峥，“不说了，祝你考出好成绩，真比我高的话，驾照钱我也一并出了。” “我不懂了，你就这么喜欢往外撒钱？” “这叫投资。” 不多时，三位监考老师入场，大家都自觉收声。 9点整，下发试卷，考试开始。 李峥接过卷子，深吸一口气再彻底吐出，排空了杂念。 物理竞赛，强者很多，目前已知比林逾静分高的就有两个。 万不可因为称霸蓟京赛区就轻视对手。 即便是前桌看上去很不靠谱的黄櫺骐，也万不可因他学习不好的外貌而小觑。 现在，在这物理圣坛的阶前。 就算认定它只有1%的难度。 也要用100%的认真来对待。 就像第一次化竞一样。 开始审题！ 之前陶菲菲已经强调很多次了，物理竞赛预赛、复赛、决赛的难度递进十分陡峭。 眼下一审，果不其然。 6道大题，总共280分，撑满了足足11页纸。 单从题面长度上来说，就已经碾压复赛了。 更关键的是，考试时间只有3个小时。 对某些小说作者来说，就算给他三个小时让他编故事，都不一定填得满这11页纸。 最夸张的还是第6题，光是题面叙述，就撑满了整整三张A4纸！ 单题分值更是达到了恐怖的80分。 相当于前几年决赛两道大题合二为一了。 可以说，这是复赛那道“阅读题”的超级加长加难版了。 这道题也瞬间吸引了李峥的兴趣。 只一看，便无奈笑了。 与复赛的那道超级难题一样，这道题同样酷似一篇论文，其内容，完全就是去年的诺贝尔物理奖中，有关“光捕获（光镊）”的内容。 考生必须在很的短时间内理解透彻，并根据题目要求，做出大量的计算进行解题。 甚至可以说，对于很多选手来说，3个小时的时间，单这一道题，都不一定做得完。 而李峥，很不厚道的笑了。 最后冲刺阶段，他跟林逾静可是从头到尾都在啃论文玩的。 头一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的论文……怎么可能不碰？ 当然，这位大佬得奖，并非只因某一篇论文，而是表彰他几十年来在激光操纵微粒领域的开创性成果，与其相关的论文至少十余篇。 其中难免有些很深的，牵扯到高精度实验的，现在的李峥和林逾静也啃不下来。 而这次考试，考的只是最基本的原理，是那位大佬十年前就实验确定的基础原理。 因此对于李峥来说，这完全不是一道现场学习题，只是一道普通的应用题，公式还都给你摆出来了，计算量也不过尔尔。 甚至比其它五道题，都简单了一截。 既然已经看到这里了，李峥只好选择从“最难”的最后一道题开始做了。 他也不想这样的…… 没办法，他学的实在是太多了。 相邻的考场，林逾静也露出了类似的，不厚道的微笑。 这就不能怪我喽。 两个考场中，监考老师也是第一次看到真题，粗扫了一圈后，眼光都定在了最后一道，颇为惊叹。 “这不难为人么……” “真让高中生解诺贝尔级别的难题啊。” “算了算了，毕竟是要选拔顶级物理人才，这道题虽然超纲严重，但需要的东西还是都列出来了的，细啃总能做出来。” “话是这么说，可考试时间只有3小时啊，就前面五道题这计算量，3个小时，根本都不够做到第六题的。” “正常，280分的卷子，每年不也没几个上200的么？” “行了，先转一圈吧，有几个不老实的。” “走走走。” 于是，两边老师都溜达起来。 要说参赛者的综合实力，其实后一届总是强于前一届的。 究其原因，还是校内外培训强度的提升，竞赛的题型套路固然很多，但也耐不住那么多老师和学生成年累月的把精力砸进去。 可以说，出题组老师，一直在与竞赛培训老师斗智斗勇。 现在，题型上已经很难做出创新了，提升难度的方向主要有二。 其一，便是简单粗暴，人人气而诛之的“加大计算量”。 效果立竿见影，缺点也很明确，那就是“很不物理”。 因此，物竞才有了全国中学生微积分大赛的美名。 另一个方向，便是“阅读理解”了。 找出一些有趣的论文，做出变形说明，现场学习，现场考察学生的综合理解能力，甚至可以说是科研能力。 毕竟，论文和方向太多，且难度巨大，应试机构不可能组织这方面的题海培训。 正因如此，这招才屡试不爽，题也越出越大。 两个考场的老师巡场的时候，多数同学还在怼第一题的计算，但已经能看出一些解题速度的差异了。 与高考不同，这种竞赛考试中，解题速度是非常核心的。 可以说，必须在两小时出头，完成前5道题，才有挑战第六题，冲理论200分的可能。 一个考场中，能达到这个速度的人，也不过寥寥几位。 对监考老师来说，寻找这样的学生，也是监考过程中难得的乐趣。 大家对一对，碰一碰，看谁眼光准能挑出种子选手，那还是很好玩的。 两个考场的老师，也分别在黄櫺骐、祁英男等人身旁短暂驻足。 不错，十几分钟的时间，第一题已经快解完。 而当他们走到李峥和林逾静身旁的时候，却是微微皱眉。 怎么才开始解第一题？ 这种力学题，思路上没什么难度的，就是拼微积分算力么。 不是说这个李峥（林逾静）很强的么。 就这？ 十几分钟了，就这？？ 可他们刚要走，身体突然又是一僵。 等等，那是什么？！？！ 第六题……解完了？？？！ 我可去你妈的吧！！ 253 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秒解压轴题，这在普通的校测，乃至高考，都是有可能的。 但在物竞决赛的现场，却着实有些放肆了。 李峥和林逾静的身旁，也难免引起了监考老师的围观。 就看着他们这卷面，这步骤。 你就说他（她）解的对不对？ 那一定是对的。 虽然现场老师都还没时间读完题目，但就是觉得一定是对的。 面对这个情况，老师们甚至都没有想到天才、冠军之类的词汇。 满脑子都是“放肆！”“嚣张！”之类的感受。 就是辛辛苦苦堆了一座高山，给你们整了道超级难题，结果就被两个人直接碾过去了。 当然，个别老师也难免会往作弊、泄题的方向想。 但眼见这二人，如闲庭信步般，又各自用一套方法把第一题解了，十几分钟便追上了大部队的进度，这又说不出啥了。 一时之间，两个考场的监考老师眼里只剩下这二位。 “太夸张了……这是决赛啊，怎么感觉像全国冠军考预赛一样……” “我听今年菁北集训营地的人说过，他们俩实力是诡的可以，今年蓟京还有个更诡的没来。” “那也是要有极限的，这么短的时间，那么一大道论文题，读题都不一定读的完……你说他是不是……” “也许见过这道题，但，不可能是那个……你也不看看他什么学校的。” “……这倒是，那名字我都没听过，不可能有能耐搞这个。” 两个考场老师的谈话，都在一个敏感的地方戛然而止。 李峥和林逾静本人自然是不管这些的。 这张卷子，的确很难。 甚至，也许是有史以来，国内最难的一份竞赛物理卷。 可即便如此，这张卷子的难度，依然很难掀起他们的激情。 然而情况有变。 因为听说有两个复赛380+的怪物存在，所以他们俩根本不考虑试卷难度，别说微积分，就算是小学加减法，他们都会涌出100%的认真去对待。 而且，二人心里还都深埋着相同的恐惧。 可不能去APHO喽…… 李峥这边一路答题，基本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与往年相比，今年的题型更为复合化。 以前那些泾渭分明的力学题、电学题、光学题，今年有些融合的趋势，比如一道电磁学题目，中间会牵扯到力学场景，这是很好的现象，更考验学生综合水平。 不过依然很简单。 而且很多题都是从应用角度切入的，比如汽车发动机、凌日干扰等等，甚至扯到了中微子。 不过依然很简单。 做题的过程，这异常顺畅的感受，也让李峥产生了一些全新的体验。 以往，尤其是化竞的时候，做题顺，更多的是因为对题型的熟悉，相似题型做过几十道了，都是套路，数字往里怼就是了。 但通过前一段时间的数学学习和论文钻研，现在的李峥其实已经把套路忘的差不多了。 拿起一道题就解，更多的是一种本能反射，完全建立在对知识全面精通的基础上。 任何题型，在他面前都化成了同一种题型。 既无招胜有招之后。 他似乎隐隐又摸到了万剑归一，重剑无锋的境界。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只要一个人知识够多，算力够猛。 套路与技巧。 他就再也不需要了。 此时的考场内，如果是外行看，也只能看到李峥解题很快，很顺罢了。 但对于真正懂竞赛，懂学习的监考老师们来说。 李峥的笔尖，已经荡出了磅礴的气势。 他如横扫千军一般，平趟五题。 又如同一柄无韧重剑，横斩五敌。 便是诸位老师监考多年，也从未见过这种考风。 而隔壁的考场，林逾静展现出的又完全是另一幅风姿了。 如果李峥是重剑无锋，横扫千军的气势。 她便是软剑无常，千变万化的灵巧。 而与李峥相同的是，她做题，同样…… 不需要怎么动脑子。 拿到题，自然而然就会顺着最简洁，也令人最想不到的曲径，盘绕流转一番，只用最少的力气，便足以到达终点。 而在老师们的眼里，她的每一招，每个思路，却又是如此的玄乎离奇，令人拍案叫绝。 这一天，樱湖双煞来了。 …… 铃声响起，理论考试结束。 李峥也刚刚检查完一遍。 与预想中的一样，没有任何错误。 这种程度的计算，想犯错，已经不太可能了。 收卷结束，教室内惯例开骂。 “你妈的，这是史上最难的一次了吧？” “第六题根本看都没看完……” “国三了国三了。” “有谁做出来第六题了么？” “我TM第五道都没做……用经纬度和凌日时间算地日距离都出来了，地理不是文科么？” “冷静点，文科生也认为地理应该算理科……” 喧闹之中，黄櫺骐摇头一笑，回身道：“我找了一个齐备的实验室，下午要不要一起去热热手？” 李峥收拾好东西，拿起计算器起身道：“不必了，我们有特殊的实验考试复习方法。” “哇哦……”黄櫺骐上下打量着李峥的背影，最后定在了臀部，“这身材也太好了……” …… 的确，李峥和林逾静的确有特殊的复习方法。 对于他们来说，实验思路和实验设计基本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难的是操作细节。 再具体一些，实验纪律。 实验室中，有很多苛刻的规则，比如做某个过程的时候，手一定要捏在哪里，一定要确保ABCD，目的无非都是保证实验安全，规范操作动作。 不过那都是对新手而言的，他们的确需要这样的保护措施。 然而对李峥和林逾静来说，由于过于熟练，早已忽略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教条化规则，习惯性地优化实验效率。 就像中学生行为规范第18条—— 认真预习、复习，按时完成作业。 合理安排课余生活，每天坚持阅读、收听、收看新闻。 别说预习、复习、作业什么的，李峥都快天天逃学了，这怎么可能做到么。 因此，他们的特殊复习，也正是瞄准了这方面的规范强化。 纯粹为了是应付考试中的扣分点。 具体过程就是，互相对着空气模拟实验，对方则对着实验规范找茬。 当然，这种空气模拟，也难免造成口舌之争。 小花园中，李峥看着林逾静的手势果断抬手。 李峥：“你刚刚漏磁了，会产生误差。” 林逾静：“我没有，我预判了这种情况，那个动作已经纠正了。” 李峥：“不，你有，我预判了你的预判，结论是还是漏磁了。” 林逾静：“你太弱了，渣渣，我预判到你没有看懂我的预判。” 李峥：“总之你就是漏磁了。” 林逾静：“总之你就是渣渣。” 于他们而言，这只是正常的讨论。 但对不巧路过的人而言，他们似乎在对着空气运气功，同时嘴里嘟囔着一些听不懂的咒语。 这就很邪了。 “这个我见过！”一个寸头惊道，“我上课的时候有一次跟同学用嘴玩LOL，我说我亚索吹了个Q把他吹起来了……然后他说他预判到了我的Q，走位躲避了，我又说我预判了他的走位还是Q到了。” “那最后呢？” “班主任正好在后窗偷看，我被班主任叫出去骂了一顿。” “就叫了你一个人？没叫那个和你玩的？” “对。” “为什么？” “因为我玩的亚索。‘平常玩亚索也就罢了，口嗨还亚索？？？’班主任最后是这么骂的。” “……” …… 虽然理论考完，但李峥和林逾静依旧没有任何松懈。 无论复习、晚饭还是跑步，都在重复着那些标准动作，太极也从餐厅打到了小树林。 说白了，还是因为那两个380+怪物的关系。 虽然他们俩根本不知道那俩位是何许人，但那两位却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共同敌人，起到了吸引火力的效果。 对于APHO的恐惧，也越来越深。 次日晨8时，二人很不巧地被安排在同一个实验考场考试。 林逾静又不厚道地披上了白大褂，戴上了黑框眼镜，并且再次处于李峥前排。 然而这次，李峥根本看都没看。 果然如张小可所说，只要这次考试有它的意义，足够重视，根本就无心再去想那些光怪陆离的事情。 拿到实验题，李峥同样感受到了陡增的难度。 以及从未见过的套路。 虽然仍是一道光学题，一道电学题，但与往年相比，基础的测量分数占比明显下降，并且在同一个实验中，加入了光电池、偏振片等元件，极大地提升了复杂度。 时间却是分秒不加，一道题仍然只有90分钟。 怂不至于，但时间实在太少了，导致容错率很低。 麻烦的不止是失误，还有偶然。 有时候一个步骤，完全相同的手法，但就是会因为一些奇怪的偶然造成误差。 即便是严谨的科研实验，名家高手，都会做很多次积累样本，避免偶然，更何况是眼前这些精度并不高的仪器。 这种实验，李峥能做的，也只是全力争取设计与手法的极致。 其它的，交给仪器和上帝了。 虽然他本人没有100%的把握，但娴熟到流油的手法，依旧导致巡考老师驻足。 毕竟，他是经历过化竞实验考核的人，尤其是最后的国家队集训，对于实验的把握已经刻进了骨子里，虽不及史洋那么奔放，却也展现出了一副异于常人的沉稳。 另外，在胡增武实验室中的真实科研实验历练，同样给他增添了几分真正科研人才能品到的严谨。 巡考老师端详片刻后，走至后方专门盯李峥实验的监考老师身旁：“这就是李峥？” “啊，您知道啊。”监考老师点了点手上的表格，“非常稳，像是泡了很多年实验室的。” “就是不那么灵。”巡考老师冲前排努了努嘴，“那个女生比他灵，却没他稳。” “那个就是林逾静吧？”监考老师问道。 “他俩都这么出名了？” “哈哈，他俩害得昨晚阅卷组都没睡觉。” “嗨，谁又会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呢……千万别往外传啊，等最后组长的意见。” “是，这个肯定不能传。” …… 11点整，考试结束。 李峥和林逾静交上卷子，随着众人一道进入了一个小教室等待就餐。 两个人都不怎么高兴。 “应对变数的临场反应还是不行……”李峥懊恼垂头，“这破仪器不得劲啊。” “我……我……我测耦合系数的时候……”林逾静则撅着嘴，眼看就要哭了，“漏磁啦！！！……” “啊？我昨天不是提醒过你了么？” “不要再说啦！”林逾静趴在桌上，唔唔发颤，“渣渣……我们不会……拿不到好名次了吧……” 李峥也是一抖：“毕竟……有人复赛考出380+的分数……” “不会吧，不会吧……”林逾静歪过头，整张嘴都开始变形，“难道我们……我们都是渣渣……” “冷静……”李峥托腮道，“一起去APHO，也还可以忍，不知这届是在印度还是越南。” “不要去印度啊……那里卫生间都没有纸的……” “怕什么，这方面我很有经验。” “完了，完了……”林逾静抱着头狂扭起来，“从没感觉这么差过……要是APHO我就弃赛……” “你怎么都失去理智了？”李峥比划道，“国家队名单是集训的时候定的，前50名都可以进集训，我们这次虽然砸了，但后面还有机会的。” “害怕，就是害怕……那两个380分的人就是好可怕……”林逾静哭丧着脸说道，“到底什么人，才能考到380……一定不是人了吧？” “你不也379……” “我很正常！” “稳住，稳住。”李峥想拍拍她，当众却又不好意思，只好比划着说道，“前50名终归可以的，至少我们理论稳得要死。” “那两个怪物一定更稳。” 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对话的时候，周围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们。 什么情况？ 神，也会焦虑么？ 美神显得手足无措。 静神干脆就要崩溃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怎样恐怖的对手才能把他们吓成这样？ 焦虑之中，杨长乐出其不意地走进教室，面色极其凝重，远远朝二人挥了挥手：“李峥，林逾静，你们出来一下。” 二人同时一个哆嗦。 杨老师，可是一位很难严肃起来的老师。 看着他凝重的表情。 二人难免又陷入了更长时间的哆嗦。 “不会是……理论也出岔子了吧……”林逾静颤颤揪了揪李峥的胳膊。 “别……别揪我……我尿都快出来了。”李峥非常诚实地说道。 “快点。”杨长乐沉着脸催促道，“老师们都在外面等着呢。” 二者这才努力地扶案起身，迈着虚浮的步子，顺着过道一路向外走去。 “我害怕……”林逾静缩在李峥身后，快哭了，“从小到大，还从没被老师骂过……” “没事的，我经常被骂，很有经验。”李峥强挺着说道，“单独被骂，确实很可怕，但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一点也不可怕了。你害怕的时候记住，我跟你在一起就对了，要死一起死，要去印度拉屎一起拉。” “呼……呼……”林逾静微喘着气，终于好了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听到拉屎，感觉会很踏实。 二人一路出了教室，正撞见一男一女，两位老师正在门口等候。 杨长乐当即伸手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不用了。”女老师一抬手，撅着嘴，又是不爽又是暗爽地瞪向李峥，“你啊你，你还真是气人呐……” “黄老师……”李峥这才叫出声来。 虽然很久没见，但他跟黄莺还是相当亲近的，毕竟当时化竞决赛的时候，实在是太无聊了，没少蹭蓟大的纸印物理习题。 如果黄莺出现在这里…… 也就是说…… “这次你不许再说不签了啊！”黄莺指着李峥笑骂道，“再说喜欢美术看我不打你的！” “啊……”林逾静也才反应过来，又是揪了揪李峥的胳膊说道，“不是没考好么？” “没考好？你俩跟这儿寒碜谁呢？”黄莺气得就差打人了，“双满分啊，两位小祖宗！你俩是来掀牛顿棺材板的吧？” 两人同时神色一震。 而后兴奋对视。 忍无可忍抓住了对方的双手，兴奋地跳了起来。 “这就对了嘛！” “哈哈哈哈！” 活像两个拿到新玩具的小孩子。 “喂喂喂喂喂……”杨长乐老脸一红，“不要在这里啊……还有同学等着考试进场呢……” 二人这才慌乱收手，继而背过身去。 这个转变来得太突然…… 都没控制住。 这会儿才觉得很奇怪。 “渣渣……” “凉凉的……史洋是对的……” 254 学习好，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一间小教室内，李峥和林逾静并坐一排，对面是黄莺和那位男老师。 男老师名为王刚，司职物理学院副院长，主管招生和本科教学，相当于化院的周成环了。 李峥看着这张方正的国字脸，才想到省队集训的时候也许见过，只是当时醉心于用数学语言构建物理世界，并没有太过注意。 此时，与面对菁华签约老师时不同，李峥和林逾静都有些紧张。 倒不是怕合同不好，只是突然接近了那个梦想之地，自然而然地紧张。 “你以前不是挺活跃的么，喜欢美术什么的。”黄莺瞅着李峥笑道，“这会儿王院长来了，怎么不说话了。” 李峥憋了半天，勉强挤出几个字：“喜欢会放肆，但爱就会克制。” “渣渣……”林逾静赶紧踩了李峥一脚，“矜持一点啊……” “哈哈。”王刚抬手笑道，“你们大可不必紧张，这次的合同甚至都不是我们物院给的，是领导直接点的，原话是什么来的，黄莺？” “您别先告诉他啊……这多没劲。”黄莺一脸不痛快地叹气道：“算了，都这样了也不瞒了，这次的事是上面领导亲自嘱托的，原话是——不惜一切代价签到，立刻。” 听到这个，李峥和林逾静同时暗爽起来。 但又不好太喜形于色。 可又憋不住笑。 最后只好一边强忍着笑，一边强行谦虚。 “哎呀，我也没这么出色么……” “唔唔唔……” “德性，笑得哈喇子都快出来了。”黄莺解释道，“这事儿还得谢谢周毅周院长，当时化竞国家队集训完了以后，他就去找领导了，跟数院和物院也都打了招呼，他的意思是，就算你物竞没能进国家队集训，也要给保送，毕竟化竞这边够保送资格了。你瞅瞅，周院长得多喜欢才能这样，用化院的名额，亲手把你包好了送给物院。” 王刚接茬说道：“此外，我们钟院长和解老师也特意跟我说明过，解老师好像直接找更上面领导说明了，数院那边他也跑了两次。外加之前ICHO的事情，你在蓟大这边已经提前成名了。” “老师们过奖了。”李峥表面谦虚一番后，不禁扬起了头，脖子一昂，轻笑着瞥了眼林逾静。 这一刻，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升高了。 黄莺哼笑道：“你想啥呢？签林逾静跟你没关系，人家本来就够水平，更何况还有院士推荐。” “院士？”李峥脸色一沉。 不好，又被比下去了。 个院士不？ “算了，算了……”林逾静却羞羞低下头，“别说了，黄老师。” “啊？他不知道啊？”黄莺一愣，连忙收声，瞬间转换话题，“你俩可不知道，昨晚因为你们的卷子，阅卷组熬到夜里两点，几十个老师给你们挑错，还有开会讨论……存在不存在舞弊现象，毕竟物竞这么多年没听说过决赛满分的情况。” “是啊，你们的卷面我也看了，也侧面提供了意见。”王刚叹道，“我当时就说，你们两个都明确有自己的思路和风格，这只能是自己想出来的，你让杨长乐来都不一定编的出来。” “所以啊，今早成绩一确定，我们都不敢等，立刻就带着合同赶过来了。”黄莺说着，拿出了两份薄薄的合同，分别推向二人，“因为是最极端的合同，基本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了，就一句话——保送，任选专业。” “哦？”李峥瞪着合同研究起来，“包括文科？” “包括。” “包括耀华学院？”林逾静追问道。 “包括。”黄莺叹道，“连英培学院都包括。行了，别问了，你们两个属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而且现在不用决定，明年6月之前决定就好了。” 李峥听得一头雾水：“耀华？英培？” “你还真是不做准备啊……”黄莺刚要开口，忽然想到了什么，转望王刚道，“要不您说？” “没关系，你说。”王刚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不必隐瞒，李峥和林逾静都是校级人才，我们物院没理由独揽，也没资格独揽。” 黄莺这才解释起蓟大的神秘机构。 首先是耀华学院，实际上就是蓟大的经济管理学院。 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山寨，像是奇怪的不值钱的分校，但实际上非常难进，属蓟大热门学院，毕竟是冲着赚钱当老板的方向去的。 至于英培学院，听起来同样很山寨，但这其实是蓟大的实验班。 不是某个专业的实验班，而是校级的顶级实验班，一年招生150人上下，其中分给蓟京的名额只有4个。 毫无疑问，这个班里必然都是尖子中的尖子中的尖子，恨不得除了各省的状元榜眼，就是各科的竞赛冠军。 更神奇的是，英培学院不对专业有任何限制，他是“无专业”的。 本科阶段，你可以选修任何你想学的课程，并在完成基础课学习后，随时转去任何你想去的专业。 同时，本科阶段便实行全程导师制，每位本科生都将得到各院系教授的全程指导。 想学啥，就学啥。 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学习好，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哦，对了，英培那边不仅是教学风格比较自由，宿舍也好一些。”黄莺随口道，“去年换的新楼，男生女生在一起，还有健身房、台球厅、自习室什么的……” “哦？”李峥眼儿一瞪。 “咳……”王刚连忙咳了一声，“不用说这么细，黄老师……” 接下来，王刚介绍起蓟大物院的成就。 在这里，诞生过126位两院院士。 11位两弹元勋中，蓟大物理系独占七席。 教育部评估中，蓟大物理系评级A+，永恒的全国第一。 现有教师206人，其中包括19位院士。 本科专业方向包括，物理学、核物理、天文学，以及大气科学。 研究生、博士生阶段，涉猎所有前沿物理学内容，且九成都是全国第一，世界领先的水平。 各类实验室，任君挑选。 总之，学物理来蓟大就对了。 王刚前前后后，心潮澎湃地吹了十几分钟，才算勉强将二人从英培学院勾了回来。 待签完合同出门，送走两位老师，下午的考试都已经开始了。 李峥回到原来的教室，把合同收进书包的时候，手依然是抖的。 “这就算保送了……” “是哦……”林逾静两眼一眯，“渣渣，你该不会想去英培吧？” “还真有点想去……全学科通识教育，感觉很香。”李峥吞着口水道，“先学一年再转到最喜欢的方向，这多稳。” “那为什么不直接去喜欢的方向？” “诶，知识更全面一些不是更好？各个学科都沾一沾么。” “太渣了……这个实在太渣了……”林逾静摇了摇头，拉好书包带，“我就去物院天文专业了，你去渣吧。” “刚才王院长不是说了，我也可以辅修天文，搞个双学位么。”李峥笑着背起书包，“放心，学科再多，我也不会冷落物理的。” “渣出天际了……你还是去辅修史洋吧。” “史洋也能修的？” “走开，生气了！”林逾静扒开李峥，闷头朝外走去。 虽然有些小矛盾，但最揪心的事总算搞完了，两个人走出实验楼的时候，心情还是很舒畅的。 只不过签约耗了太久，这会儿既没饭吃，也没车坐。 二人一寻思，这样的自由活动机会其实也挺难得的，干脆坐上公交就奔西湖去了。 想像中，在幽静小阁里品茶，在西湖美景中泛舟，这是很美好的。 然而，现实狠狠地给了他们一巴掌。 天气热，人多，景色也与颐和园什么的并无太大差别，可以说是地狱体验了。 因为赶时间，就连饭都吃的很匆忙。 他们精疲力竭回到酒店大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来钟了。 “再也不去景点了……”李峥擦着头皮上的油汗，“早知道……找个猫咖撸两把了。” 林逾静同样两眼发懵，步伐不稳：“唔啊……呜啊……讨厌人多。” 二人刚要去看看自助餐还有没有，便见祁英男擦着嘴急匆匆走出餐厅。 “你俩干嘛去了？”祁英男刚问出口，又忙拉着李峥走了起来，“算了我不想听，初步成绩出来了，正公示呢，赶紧的。” “这么快？”李峥顿时没了食欲。 “理论成绩今天早上就出来了，刚刚实验现场也出分了。”祁英男的声音不觉有些发颤，“能不能签约……你俩感觉考得怎么样？” 李峥和林逾静一个对视。 有些不忍心打击他。 “还可以吧。” “马马唔唔。” “少来……”祁英男忍不住骂道，“怕是第一、第二了吧？” “不好说的。”李峥忙抬手道，“你忘了复赛那两个380+的怪物了么？” “唔……我们实验没做好……”林逾静忽然又想起了伤心事，不觉间又慌张起来，“还是有可能被反超的。” “真的假的？”祁英男转望李峥。 “骗你干什么。”李峥沉声叹道，“这次实验时间太短了，倒霉事情又全碰上了，做的很烂。” “哈，不会吧？”祁英男眼见樱湖双煞吃亏，面色一扬，暗爽起来，“你们俩，也有今天！” “好了，不说了。”李峥快步走了起来，冲林逾静道，“面对现实吧，我们可能不是最强的……” “没关系，比你强就行了。” “开玩笑，你都漏磁了。” “不许再说这个！” 二人斗着嘴前行，祁英男只跟在他们身后稳稳冷笑。 他自信，实验与理论发挥都很出色。 他张无忌，卧薪尝胆苦修内功，处心积虑猛练剑法。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学习，果然是不能分心的。 让你们丫秀！让你们丫秀！ 是时候让你们看看单身老子有多稳了！ 不多时，三人走进了公示成绩的小会议室。 这里可谓是人满为患。 参赛考生都在往公示板前挤，各队领队则拉着组委会的人说个不停，似乎正在讨分。 李峥三人也只好往前挤。 与化竞不同，看过分数的人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杵在板子前发呆。 也没有人为自己让开一条通路。 这就跟诡了。 “好奇怪……”李峥眉色一皱，“这种时候应该像摩西开海一样，出现一条路的……” “哼，心里还是觉得自己会夺冠么？”祁英男摆手一笑，“赶紧挤上去，别哔哔了。” “真的很奇怪。”李峥仰头看着公示板前攒动的人头，“一般人看到自己成绩后很快会让开的，大不了再拍张照片。” “可能就是找不到成绩吧。” 待三人挤到距离公示板几米处的时候，终于出现了有眼力见的同学，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李峥，非常妥善地让了让。 之后越来越多的人投来了看怪物的眼神，路终于宽了起来。 李峥这才舒了口气，这种眼神才是对的，稳了。 祁英男却提了口气。 老子也有今天！ 终于，三人走到了公示板前。 抬头一望，直接望向最顶端。 【第36届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成绩（暂定）公示】 （理论成绩满分为280分） （实验成绩满分为120分） （总分满分为400分）】 【第一名，林逾静，蓟京，樱湖中学。】 【理论总分：280。排名：1】 【实验总分：。排名：1】 【整卷总分：。】 【第二名，李峥，蓟京，樱湖中学。】 【理论总分：280。排名：1】 【实验总分：。排名：2】 【整卷总分：。】 看到这个，李峥身子瞬间一软，腿一虚，倒在了祁英男怀中。 完了。 天塌了。 全TM完了。 一辈子。 这次，绝对是一辈子抬不起头了。 与之相对应的，是身旁的林逾静。 即便隔着十几厘米的距离。 李峥却已感受到了她兴奋的颤抖。 甚至连温度都上升了。 膨胀，她开始膨胀了。 像是正在巨人化。 林逾静面色可见地泛出潮红，不是那种害羞的潮红，而是激动的。 片刻后，她兴奋的神色忽又收了回去。 双眼微微眯起，侧过头来。 居高临下，看着倒在他人怀里，惊慌失措的李峥。 冷蔑开口。 “渣，渣。” 她笑了。 这样的笑，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却一定是最有杀伤力最大的一次。 李峥，颓了。 彻底颓了。 一辈子，这次真的是一辈子了。 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竞赛战场了。 紫禁之巅，胜负已出。 留给他的余生，只剩屈辱。 以及一次次“渣渣……”“渣渣……”“渣渣……”的回音。 悲怆之中，祁英男突然把李峥扔掉了。 “等等……这也太过分了……”祁英男傻瞪着公示板，“这他妈的……有问题吧……” 255 都是假妈妈 李峥并不知道，他和林逾静看成绩的时候，看成绩的人也看着他们。 像是看两个怪物。 “静神和峥神也太恐怖了吧……” “今年这理论题……还带满分的？” “莫非男女同修更有助于学习？” “众所周知，学习能力通过……传播。” “那可以男男同修么？” “你们滚吧，人家是双神同渡。” “就很好奇，他俩要生个孩子，得是个啥玩意儿？” “不敢想……怕是要苍生寂灭了……” 林逾静被迫听到这些，只想挠人跑路，但周围人挤得实在是太严实，她也只好干挠李峥了：“渣渣快开路！” “稍等。”李峥倒是不在意这些议论，更在意身旁失魂落魄的大兄弟，“英男别慌，最惨的是我才对，400分满分，输了一分，输了一生。” “不是……我说有问题不是说你们。”祁英男双目无神地指向公示板道，“你往下看……” 李峥这才再次望向公示板，顺着自己的名字向下扫去。 【第三名，杜子诚，湘南，湘南师范大学附属中学。】 【理论总分：246。排名：3】 【实验总分：。排名：6】 【整卷总分：。】 【第四名，于涛，蔗江，汇湖中学……。】 【第五名，蔡婉怡，蔗江，汇湖中学……】 【第六名，徐然，蔗江，汇湖中学……】 【第七名，方海哲，上沪，华师大二中……】 【第八名，彭昊飞，蔗江，汇湖中学……】 …… 【第十一名，黄櫺骐，澚门，粤华中学……】 …… 【第十三名，袁一玄，蔗江，汇湖中学】 …… 【第十五名，孙霄，蔗江，汇湖中学】 …… 【第二十七名，周博涵，蓟京，仁大附中】 …… 【第三十二名，孙亦然，蔗江，汇湖中学】 …… 【第五十一名，祁英男，蓟京，四中……】 …… “艹……”李峥呆骂道，“不是吧……就差一名……” 来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决赛前50名选手，将入选国家集训队选拔。 更重要的是，入选国集，正是保送菁北的硬标准。 因此，每年都会有一个倒霉的第51名。 不是他不努力。 只是他太倒霉了…… 没想到，会轮到祁英男。 输一分输一辈子是假。 差一名错失名校是真。 “这……这……汇湖中学的人也太多了吧……”祁英男红着眼睛盯着公示板，一个平日大大咧咧臭不要脸的大男人，眼见便要委屈哭了，“9个……汇湖有9个人进集训队……巅峰的湘南，一个省一年最多也就8个……” 此时，李峥方才领会了进场时不适的感觉。 周围的人同祁英男一样，明明看到了成绩，却依旧杵在这里，不甘愿离去。 当然，还有一声声此起彼伏的暗骂。 “艹。” “前年没有，去年1个，今年9个？” “鬼TM信……” “4个人拿前十……宇宙第一中学啊……” “不不不，我认为樱湖才是宇宙第一中学，峥神静神不是更狠？” “这能一样喽？峥神化竞就成名了。” “第51名的兄弟是哪个？我是52，认识一下……” 更远一些的地方，男助理拼了命挤出人群，不安地走到黄櫺骐身旁。 黄櫺骐一看他的表情，大概也就知道了结果。 “没事，直接说。” “嗯……”男助理将手机递了上去，“林逾静和李峥分列一、二，你是第十一。” “……”黄櫺骐脸一沉，接过手机，望向上面的照片，“前十都没进么……” 男助理暗自摇头：“不对劲，我让Shary查往年的资料了。” 片刻后，黄櫺骐关上了手机，一把推还到助理怀中。 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Peter……”助理忙追了上去，“第十一也是非常好的成绩了，还可以争取IPHO和APHO……” “不，第十一名什么都不是，尤其是挂在新闻里，就像个傻子。”黄櫺骐铁青着脸，眼里满是杀气，“去查，查汇湖，今晚就要查出些东西，明天就来不及了。” “等等……”助理一慌，紧张地看了看周围，而后贴上前去用力地问道，“你是……准备跟组委会作对么？” “组委会已经在跟所有人作对了。” “可……不要闹事啊Peter。” “我说了。”黄櫺骐冷眼瞪了过去道，“不，要，教，我，做，事。” …… 与此同时，会议室内，包括杨长乐在内，几乎所有省的领队都涌向了现场负责人，要求复审本队成绩。 外加满场的怨言，短短几分钟，会议室内变得暴躁起来。 负责人不得不拿起麦克风宣布，暂时停止公示。 一片骂声中，同学们才在各自领队的带领下，勉强离场。 杨长乐马不停蹄，让同学们聚到了他的房间，开起了小会。 之前在会议室，人多眼杂，此时一进屋，立刻便有人开骂了。 “我去你妈的，汇湖疯了吧？” “杨老师你得给我们做主啊！” “冷静一点……我们也有李峥和林逾静……好歹冠亚军。” “可我们也有祁英男啊！” 角落里，李峥不断拍打着失魂落魄的祁英男：“英宝儿不哭……不哭……” “滚……”祁英男红着眼睛骂道，“老子不慌……反正够签约的……不保送硬考……也……也……艹，差他妈好多……” “唔……”林逾静也安慰道，“不哭不哭，学好数理化……” “可我讨厌化学啊……” “没事，我也讨厌……” “好了好了……别劝了……多大点事。”祁英男擦了擦眼睛，强笑道，“还没恭喜你们呢，樱湖双煞可算是名扬江湖了，哈哈。” “别这样，你笑起来比哭还惨。”李峥摇头展臂，“算了，趴我这里哭吧。” “滚！趴林逾静那里还可以考虑。” “滚！！” “林逾静都没叫我滚，你急什么？” “滚！”林逾静叫了。 “假妈妈……”祁英男哭丧着脸道，“都是假妈妈。” 另一边，杨长乐与陶菲菲商议完毕，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好了，都先别乱说话。” “我们看过汇湖中学的情况了。” “他们是前年开始发力搞物竞的。” “那一年，有1个人入选省队，无人入选国集。” “第二年，也就是去年，7人入选省队，1人入选国集。” “今年，15人入选省队，从现在的成绩来看，将有9人入选国集。” “虽然很夸张，但这个成绩递进还是有基础的。”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任何有关汇湖舞弊的言论，都属于猜测和抹黑。” “请我们蓟京队的同学，不要相信猜测，不要传播猜测，更不要制造猜测。” “请大家千万稳住，不要把风波搞大，也不要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抹黑其它学校。” “我和陶老师这边，会尽力找阅卷组的人，复审试卷。” “争取抢在明晚分数正式落实之前，想方设法，能捞一分是一分。” “有任何明确的消息，我和陶老师也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最后就一句话，没明确证据之前，千万别闹。” 杨长乐说完之后许久，一人突然仰头。 “就是说，万一，如果，有证据，我们就可以闹喽？” 杨长乐立刻扭头看起风景：“别看我，我没这么说。” 看着他的态度，同学们也终于舒适了一些。 杨长乐的潜台词可以说很明确了。 不能因为猜测冤枉一个好学校。 但如果不是猜测。 那就干死丫的。 得到同学们的认可后，杨长乐放走了大多数人，只留下了李峥三人组。 他首先走到了祁英男面前：“英男，我理解你的心情，虽然我不是四中的老师，但请相信我，我会拼命捞你的，具体情况还要看你的卷面。” “谢谢杨老师。”祁英男挠头道，“我……还好吧……而且，您要是给我捞上去了，不就等于把别人挤下来了？” 陶菲菲啼笑皆非：“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个？” “嗨……”祁英男傻笑道，“就是会想到，万一真那样，到时候那哥们儿哭的肯定比我惨，挺不好意思的。” “这是你自己顾虑太多了。”杨长乐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每年出分后，大家都要查卷面捞一捞的，很多人都能捞出一两分，别人都捞，你不捞就亏了，眼下这个公示只是暂定排名，最后一定会有变动，不过……” 杨长乐说着转望李峥和林逾静：“你俩领先40多分……实在是太过分了……放心，捞破天，捞到月亮，你俩的名次也不可能有变化。” “等等。”李峥突然瞳色一闪，“如果我能捞出个一两分呢？那不就有变化了么？” “……” “杨老师！！！”李峥瞬间扑到杨长乐身前，“求捞！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求捞啊！！” “不是……你理论满分，已经没有捞的空间了，真复查卷面，只会越捞越少……” “实验分呢？” “实验分没法捞，当场就定了。” “唉！”李峥不甘捶腿。 林逾静不禁屑笑起来：“人渣志短，渣渣……” “好了，没什么事我跟陶老师就去捞了啊。”杨长乐最后瞅了眼李峥和林逾静，冲祁英男努了努嘴，送了个眼神。 意义很明确，这段时间多安慰祁英男。 李峥当即会意点头。 几人这便收拾好东西出了房间。 三人出电梯的时候，杨长乐突然又一扒门。 “别闹啊，千万别闹……”杨长乐吩咐过后，依然不放心，又嘱咐道，“至少别第一个带头闹啊。” “杨老师放心吧。”李峥笑道，“我更倾向于相信汇湖中学进步神速，毕竟我们樱湖……您看是吧。” “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你们都好好放松放松。”杨长乐这才挥着手，按下了关门键。 待电梯门合上，陶菲菲才摇头笑道：“他俩第一第二……有病啊还闹？” 杨长乐却是微微抿嘴，虽然头发稀疏，脸上却荡出了一副少年气。 “不，你不懂，年轻的小朋友，都是会追求正义的。” …… 顶层套房，女助理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报告情况。 “初步查过了，汇湖今年复赛的成绩就有问题。”女助拉过椅子快速说道，“有两个人考到了380分以上的成绩，与林逾静是同水平的，但在实际决赛中，被李峥和林逾静甩出了50分左右。” “其它的呢？” 女助理闻言，拉着椅子又凑近了一些，声音也低了一些。 “其它的都是道听途说，很多是前天晚上你请吃饭的同学说的。” “有人反应，汇湖在培训的时候，讲过酷似决赛真题的例题，但没有证据。” “另外，有位老师透露，往年也或多或少存在东道主优势，负责出题的专家，多半也都是本省教育系统的，很难说他们不会给本省中学一些暗示。” “这一点同样没有证据，算是一个潜规则。” “不过通常这种优势会作用在全省的学校，还从没听说过作用在一所学校的。” “还有一些无关的事情。” “对于汇湖的情况，蔗江本省的其它学校是怨言最大的。” “蓟京队是怨言最少的，也许是老师管理的好，也许是拿下冠、亚军了，只想闷声发大财。” “最后，你作为澚门特区的唯一选手，为澚门创造了历史，明年很可能多给一个决赛名额，我个人建议不要再深入了。” “嗯……”黄櫺骐沉吟片刻后问道，“第一个消息，那道例题的消息，从哪里来的？” “一个魧州本地选手透露的，好像是同桌吃饭的时候，汇湖的一个人说漏嘴了，当时就被其他人岔开话题，没机会多问。” “谁？” “需要这么精准么？” “不不不，我改主意了，不需要知道他是谁。”黄櫺骐说着又摆了摆手，“一共就15个人而已，全部都查，如果查不到有用的东西，就去查汇湖其他参加复赛的选手。” “……Peter，我们不是警察。” “这需要警察么？”黄櫺骐摊手道，“扔掉的草稿纸，微信，QQ，状态，空间，这里面的东西够多了。” “可……他们总不会无知到把敏感的东西放在公共空间里吧？” “不不，你想错了。”黄櫺骐轻轻点了点额头，“汇湖老师如果透题的话，他会直接说‘嗨同学们，我们想办法搞到了决赛真题，大家快记下来吧！’，会这样么？” “我想想……”助理抿嘴沉吟道，“如果只透给一个人的话，那有可能……不，那也不可能……老师一定会像平常讲例题一样，就这么讲过去，否则一旦公开表示透题，学生们反倒会不自在，学校反倒会很危险，甚至必然会造成更大范围的透题。” “所以？” “所以……”助理眼睛一亮，“在理论考试之前，汇湖的拷上自己也不知道被透题了，他们并不会遮遮掩掩，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得到了敏感的东西。” “就是这样。”黄櫺骐点着桌子道，“他们甚至有可能在学习群里讨论被透出来的题，或者在别的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阴差阳错的走漏出来，我们要做的，就是趁他们反应过来删掉之前，找出来。” “明白了！”助理亢奋起身，“果然轮不到我教你做事，Peter。” “顺便，找到那些最仇恨汇湖的人，搞不好也能提供一些东西。” “好……我这就去……”女助理连忙起身，“有几个那晚来吃饭的人，很想跟你结交，大概就是那种想加明星微信，回去好装哔的心态。” “别理他们，也别搞得好像我大张旗鼓要做什么一样，能低调就低调。” “一定的。”助理走到门前，最后回头问道，“如果真找到了什么，确定要闹么？” “很不确定。”黄櫺骐沉声道，“但我至少要知道真相，现在我感觉自己像只猴子一样被耍了，十一名……连发微博的脸都没有，妈的。” 话罢，他晃动鼠标，敲起键盘，看着电脑屏幕，脸色终于舒缓了一些。 “OK，交给我们就好了，你也该放松一下。”女助理的神色终也舒缓了一些，看着黄櫺骐骚气的笑容问道，“你也打游戏么？” “不，我在选车。”黄櫺骐嘴角微扬，“粉色的甲壳虫如何？小公主的感觉，峥峥小公举？” “呕……Peter你开玩笑的成本还真是大啊。” 256 华山论剑，天下五绝 酒店B1层，李峥和林逾静领着英宝儿来到了保龄球室。 本来是陪祁英男散心的。 然而无心插柳柳成荫。 终于，终于，找到了林逾静的绝对弱势项目。 “哈哈！”李峥大笑道，“又进沟了！” “唔……”林逾静苦着脸，揉着腕子回过身，“弱智才无聊到练习这种运动……” 咣噹噹噹！ 祁英男一击全中。 刚刚兴奋回身想要装逼，就听到了这个。 “……” “英宝儿别哭，我马上就用事实反驳林逾静的论调。”李峥忙抓起了一坨黑色大球，满脸期待地冲刺，朝着正前方中心的白色球瓶奋力抛出。 噹！！！ 球被扔到隔壁球道了！！ 林逾静蹬腿儿大笑：“哈哈哈哈！渣渣！！” “你妈的，好难啊……”李峥傻笑挠头。 祁英男呆叹道：“真就学习越好，保龄球就越差么……” “你丫的不要再想了。”李峥拥过祁英男骂道，“这种时候，相信杨老师就对了，你瞅他那张脸，老阴哔了，指定能给你捞上去。” “嗨，听天由命吧。”祁英男摆了摆手，冲二人笑道，“你俩不用这么陪我，该玩玩去。” “现在就在玩啊。”林逾静说着拎起了一颗粉色小球球，很有气势地开始助跑起来，“看我的——咻！！” 咚！ 只听一声闷响。 林逾静把自己扔出去啦。 整个人趴倒在地，惯性滑行了小半米。 就这，手指还牢牢扣在球眼儿里。 “噗啊哈哈哈！！”李峥惊笑而起，“弱智啊哈哈！！” “唔……”林逾静艰难地撑起身体。 李峥开开心心小跑过去，俯身瞪笑：“就觉得你小脑不协调，哈哈哈哈！！” “唔咳……”林逾静挤着脸，眼看就要挤出眼泪。 祁英男看着这一幕，可谓是心惊肉跳了。 误会你了李峥…… 你原来，是个真男人。 祁英男恍惚之间，好似感觉六道微笑的黑光正在凝视过去。 那熟悉的BGM越来越密，越来越近，越来越专业。 别想不开啊，兄弟…… “哎呀要哭了。”李峥张大了嘴，“是疼哭的还是笨哭的啊？” “乌拉！！”林逾静一爪子挠了过去。 李峥匆忙一闪，自己也没掌握好平衡，身体向后仰去，本能地呼扇胳膊挣扎起来：“哎……哎哎哎哎……” 可惜，最后还是倒了。 “哈哈哈！”林逾静拍地大笑，学着他的样子伸臂呼扇起来，“哎哎哎哎~~~~” “还挺疼……”李峥揉着肩膀起身道，“不闹了，继续。” “唔……”林逾静也拍屁股起身，重新抓起了球，“要认真了！” 咣！ 咕噜噜…… 又进沟了。 直奔目标，垂直入沟，比刚才差得还要多。 “哈哈……”祁英男终也憋不住笑了，“受不了你俩，你俩分加一起跟我斗吧。” 李峥和林逾静本来要骂，但见祁英男可算是笑了出来，立刻又欣慰得像一对老来得子的父母了。 遗憾的是，一局下来，他们两个分数加在一起，仍然只有祁英男的1/3。 作为输家，李峥被迫去买饮料。 林逾静和祁英男坐在休息区，非常默契地各自掏出手机划拉起来。 柜台前，李峥等饮料的功夫，也掏出了手机。 不过他的目的是很明确的。 要偷窥龙珠群，看看他们是如何震惊的。 果然，此时龙珠群的消息早就积累了99+，李峥打开的时候依然一条接一条疯狂刷新。 群内，物理江湖的第36届华山论剑，已然尘埃落定。 天下五绝，公告如下—— 南帝——吴数。 北惨——祁英男。 东邪——归见风。 西魔——李峥。 中神通——林逾静。 吴数成为了上一届论剑唯一存留下来的选手。 只是，她从“中神王”，滑坡到了“南帝”。 至于北，原先是北骚欧星灼的位置，考虑到今年祁英男这个名次，大家决定雪上加霜，送他一个大大的“惨”字，落井下石。 面对这个结果，李峥也是很不爽的。 不过是实验一分之差，手抖了一下而已。 理应一同封个中双煞，更符合现实，也更气派一些。 写名单的人可真不会办事儿。 回头找茬踢了。 不过此时，群里的讨论并非天下五绝，而是汇湖中学。 【过分了啊，没见过这么过分的。】 【嗨，你瞅吧，他们不是9个人进集训选拔么，就看最后国家队名单出来，看能剩几个，到时候一个没有，看丫脸疼不疼。】 【脸有什么用？能吃么？进这个名单等于保送，现在汇湖那几个人，八成已经在签约了吧。】 【真恶心……】 【决赛严肃程度应该是跟高考比肩的，这么搞真的没事？】 【这还不集体找组委会讨个说法？】 【有没有在现场的兄弟啊，到底什么情况？】 【史洋：好了好了，歇会儿吧，哥当年闹的时候他们还玩屎呢，听哥的，别闹了，闷声发大财。】 【就你还有脸说这个！】 【你丫都把布拉格当厕所了！】 【这个性质不一样，我觉得该闹。】 李峥眼见讨论得越来越凶，身为群主，还是有必要说两句的。 【李峥：好了，这些都是猜测，杨长乐老师已经去了解情况了，有确切消息我会通知大家。】 【哇！西魔大大！】 【灼：大什么大，“还”不是“又”输给中神通了。】 【系统提示：灼已被李峥禁言1天。】 【李峥：这个名单谁写的？出来一下。】 【群主，我举报，就是欧星灼写的！】 【系统提示：灼已被李峥禁言10天。】 【吴数：原来是你写的！】 【系统提示：灼已被吴数禁言30天。】 【峥神，汇湖的事到底怎么个说法啊？现在有人闹了么？】 【李峥：没见到汇湖的人，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我在打球，不要信外面的消息，冤枉别人学校就不好了。我在现场，以我为准。】 解释完后，李峥便关掉了QQ，拿起饮料折返。 此时，微信突然传来提示音。 【史洋：两分钟，就聊两句。】 【李峥：咋了，拉屎呢？没事儿干？】 【史洋：你脑子里就没点别的……】 【李峥：这不怪我，真的是因为你。】 【史洋：不废话了，我可告诉你，千万别闹事啊。】 【李峥：就你没资格说这个话吧？】 【史洋：我有的，我是过来人。 你不知道，后来周成环才告诉我，他帮我挡了不少事儿。 当时化竞国决签约的时候，就有几个老师反对签我，说埋祸害，都是周成环生米煮成熟饭，硬签的。 再之后，ICHO我不是又搞了个大的么。 也都是周成环动用关系把事情压下去的。 他后来肯定是干了我一顿，不过也真坐下来真真切切跟我谈了。 他跟我说，别以为这就算完了。 这种事，会跟我一辈子。 将来保研、读博、导师选择、评职称……这个那个的，每个点，别人都可以翻出这些事做文章。 这还是在我今后不搞事的基础上。 如果今后再搞，别说我，周成环自己都会受牵连。 现在，我是真怕了…… 所以，李峥，千万别搞事，你跟林逾静踏踏实实拿冠亚军就是了，他们有人煽惑，你也别理。 就算汇湖真耍混蛋，你也别管。 不然这个记录，也跟你一辈子。 对了，今年化竞章程出来了。 取消了国家队一省一人的规定。 这么一看，我们也算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吧，哈哈哈。 不过以后千万别再做了，后面人会不会更好不知道，搞事情的人一定会倒霉就对了。 说完了，就这事儿。】 李峥看着这些话，久久没打出一个字。 有欣慰，也有感怀。 想不到最后，还真成了。 今后的ICHO国家队，终于可以用纯实力说话了。 至于史洋自己的牺牲，周毅的说法应该是夸张了，有意吓唬他的。 不过不得不说，这招也真管用，就如同有些下水不好的厕所里，标着“禁止大X，违者罚款200元”一样，可算是把史宝儿给镇住了。 【李峥：多谢提醒，我这边什么事都没有。我个人其实是愿意相信汇湖的，毕竟，别人也可以用同样的理由怀疑樱湖。】 【史洋：怀疑个鸡儿，你俩早就出名了，没人敢怀疑你们，而且就你们那学校，校长玩儿了命也沾不到题啊。】 【李峥：嗨，不说这个了，看到你变成熟了，为兄很欣慰。】 【史洋：成你马，还不是给成环一个面子。行了行了，你去玩球吧。】 【李峥：你也赶紧擦屁股吧，这么久，都干了。】 【史洋：都说了我没有在拉屎！】 【李峥：那就快去拉。】 【史洋：艹，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想……我跟你说，我最近减肥，吃那个什么药来着，就老往外崩油，一不小心就一裤子，就感觉最信赖的器官背叛了我，我根本不能相信我的每一个屁，稍微一放松就……电影里突然中弹冒一滩血你见过吧？】 李峥火速点击了屏蔽，收好了手机。 妈的就屎尿屁这点事，怎么每次都有新花样。 也怪自己，不该往那个方向引。 毕竟史洋的才华摆在那里。 只要给他一个契机，根本就限制不住。 …… 这个夜晚，本该是最轻松的时刻，然而去打保龄球放松的，也就只有李峥这一队人罢了。 其余的，无论考生还是领队，无论考的好与不好，都处于一种比上考场还要焦躁的状态。 首先是阅卷组所在的会议室，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各省领队都抓着自己人的卷子拼命捞分，一个数学符号都不忍错过，那些没给分的题，哪怕答题过程有半点道理，都要与阅卷组理论一番。 这种情况往年也有，但根本不至于这么严重。 今年这种情况的原因每个人都知道，却也没人点破。 其一，汇湖中学粗估约有13人获得国金，9人入选国集，这在相当程度上挤压了其他学校的获奖名额、签约机会与保送名额，导致情况低于预期，每个领队都想争回来。 各省面子上也不好看，甚至可能会影响来年的决赛名额，对强省而言，这个损失经常意味着少一块金牌。 其二，多数人打心眼儿里认为今年“东道主优势”玩得有些出格，难免冒出一些脾气，这个氛围也让组委会陷入理亏的境地，不好不帮忙复审。 各种情况交织在一起，最终搞得会议室像菜市场一样混乱，明明是实力说话的物理决赛，风气却弄得像十几年前挤公交抢座一样狼狈。 酒店工作人员路过会议室门前，甚至回忆起以前单位分房的撕逼现场。 另一方面，由于大多数人排名都差于预期，考得不好的选手们难免凑在一起骂人泄愤，更有甚者将对汇湖的怨言蔓延到了蔗江省，各个竞赛群、贴吧都是一片戾气，就连逼呼都冒出来了七八个热门问题，顺势涌出了数个百赞回答。 百赞回答听上去少得可怜，但在竞赛圈，这已经称得上是绝对热门了。 好在多数人对蔗江省还是保持善意的，毕竟他们省其它学校才是最大输家。 一时之间，各路校友、老竞赛生也加入其中。 短短两个小时，“汇湖竞赛事件”成为了继前年化竞“悦神滑铁卢”后，最大的竞赛讨论热点。 至于考得好的选手。 他们更焦躁。 因为蓟大菁华按兵不动！ 往年，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签约了，虽然最终成绩还没敲定，但各大院校也是要抢生源的，这个晚上至少会发出2/3的合约。 而今年，不算李峥和林逾静，菁北两校仅仅签了7个人，通通都是排名最靠前的，非汇湖中学的那一小批人。 其余前百名选手得到的消息是——等最终成绩定下后再谈。 这无疑急坏了人。 同时，也向所有选手释放了一个信号—— 顶级高校选择静观其变，不敢完全信任现在的成绩。 在这风口浪尖，却没人能找得到汇湖中学的选手，他们似乎都自觉地关门谢客。 当然，更多人认为这是老师的统一指令。 …… 晚九点，保龄球室内。 第八局会战结束，李峥林逾静联队再度败北。 “进步很多了，这次就差7分。”李峥兴冲冲地拿起了已经熟悉的大黑球，“再来一把。” “好了好了，累了……”祁英男瘫在休息区摆手道，“你俩打吧。” 李峥就此转望林逾静：“开搞？” “胳膊疼……”林逾静晃着胳膊道，“歇歇吧。” “诶，肌肉就是疼出来的嘛，不断撕裂，不断生长。”李峥亮出自己的大臂，“顶着疼就硬练，将来你也可以跟我一样结实。” “那就废了好吗！”祁英男骂道，“你还真就不知道怜香惜玉？” “怎么就叫废了？科研可是个体力活儿啊，细胳膊细腿的，将来怎么混实验室？”李峥比划道，“我认识一个化学系的学姐，就天天在实验室里搬东西，那腿练得比我还粗。” “唔……”林逾静吓得一个哆嗦，“还好选的天文……” “行了不说了，搞不搞？不搞我自己来了。” “随你。”林逾静甩了甩胳膊。 李峥单开一局，林逾静和祁英男也再度默契地掏出手机玩耍起来。 毫无疑问，这次物竞的热点，也烘向了他们这些当事人。 即便林逾静这种好友很少，从不加群的人，也被人问起了这件事。 祁英男就更别说了，他本来自己的未来也牵扯在里面，下意识地就追踪起各路消息。 等李峥一个人非常无聊地打完一局回来的时候，这两个人也不再那么轻松了。 李峥开了瓶宝矿力，往祁英男身边一坐：“咋了？” “菁北都没怎么发合约……”祁英男皱眉道，“今年真要乱。” “这么严重了？” 林逾静也晃了晃手机：“我这边认识的数竞学长都在问。” 李峥眼儿一瞪：“你什么时候认识数竞学长了？” 林逾静当即反瞪过来：“你什么时候认识化学学姐了？” “我那都是为了学习！” “我就是为了聊天了？” 最后，还是祁英男把他俩劝走的。 英宝儿也是不易，明明这么多事情，还被持续性喂狗粮，最后还要充当和事佬。 只是一进电梯里，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这种时候，李峥和林逾静本该无事一身轻的。 可一旦离开保龄球室，却又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抑。 “如果……”祁英男忽然开口道，“没任何别的意思，我是说如果……” 正当二人看着祁英男，等待他说什么的时候。 祁英男却摆了摆手：“算了，不提了。” 与此同时，“叮”地一声，电梯到层。 正撞见两个眼镜寸头男，手里还拿着一沓材料，一看就是竞赛生。 二人看着电梯里的人，也是第一时间锁定了同款造型的祁英男。 “同学。”一人立刻按住了电梯门，睁大了眼睛说道，“我们准备学习化竞前辈的精神，联名……” 他话说到一半，却被旁边的人一推，接着冲李峥和林逾静努了努嘴。 那人也才反应过来：“哦……不好意思……没事……” “联名信么？”李峥皱眉问道。 他皱眉倒不是因为别的。 即便此时，李峥依然愿意相信汇湖中学，在这种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搞这个，十分不妥。 “没有……不是……”拿着材料的寸头连忙把东西收回身后，“别的事。” 此时再看李峥和林逾静，已没了最开始的亲切，只剩下疏离与冷漠。 非亲非故，李峥也不便多说，只抿了抿嘴，便和林逾静祁英男下了电梯。 待电梯门关上，林逾静才问道：“化竞精神？联名？” “这就是刚才我要说的……”祁英男摇头叹道，“我想说如果，史洋在这里，他会怎么样？不过现在无所谓了，有人在做了。” 林逾静此时才想起李峥讲过的史洋事迹，短促地惊呼一声后，紧跟着又转望电梯门，不解问道：“我不怕的，大大方方请我们联名好了，可他们怎么又说没有……” 话说至此，林逾静突然哑口。 她也想明白了。 “就是这样，他们再怎么疯，也不会指望冠亚军推翻自己的成绩的，当着你们面提这个，不是找白眼儿么。”祁英男舒了口气笑道，“行了，别想了，我们听杨老师的，不掺乎，不闹。” “唔……还是难受……”林逾静轻捂着心口，“这跟我们是不是冠亚军有什么关系么……有问题重考就是了，干嘛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们……就算考十次，考一百次……” “我们一样也是冠亚军。”李峥稳稳点头。 “嗯！” 祁英男看着二人平淡的神色，无奈一声叹。 没办法，这就是西魔与中神的绝对自信。 这就是樱湖双煞。 短暂的思索过后，李峥试探性望向林逾静：“要不……” “好！”林逾静迎上李峥的眼神，根本不需要听，直接就应了。 “我还没说……” “那我也知道。”林逾静转望祁英男，十分确信地点了点头，“听渣渣的，他情商高，情商高的人指挥。” “啊？”祁英男难免有些怀疑人生，“情商……李峥？” “唔！”林逾静龇着牙比划起来，“渣渣连我们校长都能对付，比校长还高！如果真有人败坏竞赛的话，那一定是渣中渣了，渣人者人必渣之，跟着渣渣走，一起渣就对了！” 因为“渣”实在是太多了，并且同时作为名词、动词和形容词出现，这难免让祁英男听得很懵逼。 然而某渣长久浸淫于这样的环境中，对于静式语法早已融会贯通。 李峥只神色一震，整个人都随之跃动起来。 好似与林逾静陷入了同一个战壕，并得到了她全部的信任与托付。 瞬间，李峥进入了勇气无限的状态。 当这场与林逾静共同阵线的战斗来临。 清空史宝儿的告诫，只需要1秒钟。 “既然我是这里情商最高的。”李峥神色一扬，嚣张地捋了把头发，“那诸位的性命，就交给我吧。” “唔！”林逾静拉着祁英男的胳膊，满脸兴奋，“你瞧你瞧，这就渣起来啦。” “啊……说你胖你还真就喘上了……”祁英男呆望向李峥，“那……情神，有何指导？” 李峥只一抬手，指向楼上。 “电梯停在9层，他们应该正在敲门游说。” “你去找他们，告诉他们。” “我和林逾静，与多数人信奉的公正同在。” “提前组织联名，可以。” “但万不可交上去。” “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这种行为只是在自身利益促使下，单方面的抹黑。” “像这样不占道义，没有法理的行为，不但没有任何成功的希望，反而会被严肃教育。” “如果想做什么，就各自用力所能及的方法接近真相，我和林逾静也会这么做。” “一旦出现我们认可的证据。” “联名信呈交，我负责。” “与组委会交涉，我负责。” “一切的结果，我负责。” “以我为准，以我为号角。” “就这些，把这些告诉他们吧。” “唔！以渣为号！”林逾静第一个挥拳响应，脸蛋噗红，“坏学生！要当一次坏学生！” “怎么感觉听你一说，事件严重了几个层级。”祁英男同样兴奋地双手抓头，“再怎么说，也犯不上你出头儿啊！” “相反，也只有我适合出头了。” 李峥说着，抖了抖双袖，不怒自威。 “一，我与他们的精神图腾史洋，是坐一个马桶的老战友了，这是经验。” “二，我自身有双料竞赛顶级成绩加持，说起话来可以更硬一些，这是资历。” “三，我本人已经得到了蓟大的保送，无所挂念，这是胆魄。” “四，即便产生什么严重后果，无非就是取消我的比赛成绩，再夸张一些也许会取消蓟大保送，虽然我不相信蓟大会这么蠢，但就算真的发生了，我也无所谓，反正我高考也能考进去，这是……这是单纯的牛逼。” “我没说你不行……我是说你犯不上。”祁英男一把抓向李峥的双肩，顶着他的脑门问道，“你确定么……确定么？” “太近了。”李峥恶心地推开了祁英男，看了一眼林逾静，咳了一声说道，“这件事让……让我难受了，为了竞赛的风气与物理的未来，我很确定。” “真的就是为了守护静神的笑容么？” “守护你大爷，赶紧的！” 257 身为一个男人，总该做好万全的准备 几分钟后，酒店9层的某个房间，出现了集体瞪眼的盛况。 “什么？！李峥和林逾静也来！” “你蛋逼呢吧？第一第二愿意重考？” “我操！牛逼了！！” “对不起，对不起，之前我还怀疑樱湖也作弊来着……我是傻哔。” “我想起来了，之前化竞的事情也是李峥和史洋一起搞的。” “这不就是马克思和恩格斯之间的友谊么。” “越说越扯了，打住，都打住！”祁英男慌忙关上门骂道，“不是说了，现在的关键是找证据，不是瞎胡闹！一味的愤怒和宣泄是无法解决问题的，我们要找到证据，并确定目标和解决方案。” “可以啊，老哥，有内味了。”一寸头惊叹道，“不愧是李峥前辈的室友。” “是啊，李峥经历过化竞的事情，一定很有经验。” “哎呀还费什么话啊，我们一起到李峥房间聊吧！” “都说了，现在不是聊的时候。” 祁英男挡在门口抬手说道。 “我来，只是要让大家知道，李峥是跟大家站在一起的，但前提是证据，没有证据的支撑，我们只是一群无能狂怒的烂人。” “退一步说，有了证据的支撑，才会有更多考生站在咱们这边。” “现在，我们与其在这里商量、谩骂，不如花这个时间去好好调查，尤其是蔗江本地的同学，怎么都该认识几个汇湖的人。” “时间非常紧迫，明天下午找不到证据，就该出正式成绩单签字了。” “到时候，这事情就算过去了，再找到证据也晚了。” 听到这里，一人眉色一皱问道：“就是说，没证据李峥就不参与了？” 祁英男当即点头：“是的，没证据我也不参与，我们只能选择相信汇湖。” 顿时，房间里的人都唔唔唔议论起来。 李峥的态度确实是很合理的态度。 问题是这种时候，兴头已经上来了，立场的坚定性才是第一位，行为的合理性往往只能往后排。 “那如果有证据呢？”又一人问道，“李峥立刻就来签字？” “不止是签字。”祁英男沉沉望向众人，“他和林逾静会去找组委会交涉，如果你们信他的话，他愿意负责亲手呈交联名信，并承担这件事的一切后果。” 祁英男说至此，冷笑一声，抬了抬眼镜。 “个别瞎哔哔瞎起哄的人，麻烦你们搞清楚立场。” “樱湖双煞，已经做好失去物竞成绩和保送资格的觉悟了。” “！！！” 话说至此，一屋子人瞬间沸腾。 “牛逼！” “峥神牛逼！！” “是双煞牛逼好不好！！” “竞赛第一刚！” “好了，别哔哔了，听峥神的，找证据去。” “都去找找身边有没有认识汇湖同学的人。” 看着一屋子人逐渐沸腾，又逐渐回归理智，祁英男终是舒了口气。 又嘱咐过几句后，他便一个人走进楼道，上了电梯。 当电梯下移启动的时候，他身子一虚，忽然扶着电梯门粗喘起来。 是怕了么？ 还是别的什么…… 是的，他感觉到自己怕了。 不是因为联盟的事情，恐惧藏在更深的地方。 他本人虽然也很激动，但抛却了个人利益，追问内心，他其实更愿意相信汇湖是无辜的，竞赛是纯洁的。 我挚爱的物理啊。 纯洁吧。 求求你了。 纯洁吧。 …… 酒店顶层套房，9时许。 黄櫺骐坐在办公桌前，微笑地看着手机。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而且比想像中要轻松得多。 信息来源于一位名为杨绍魁的同学，汇湖中学的参赛生，决赛排名第67。 实际上黄櫺骐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没见过这个人，也不在乎这个人。 这个人考试后甚至一句话也没跟外人说过，90%的时间都憋在房间了。 但这并不影响他将最致命的信息，毫无掩饰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由于这个信息实在是太过公开，太过明显，黄櫺骐反倒觉得现在才被发现，反而是一种偶然。 那么现在，黄櫺骐就要将之变成必然了。 杨绍魁是一位好同学，他有一个好习惯，就是每天学习打卡。 每个晚上，离开教室前，他都会拍一张教室的照片，附上时间发在QQ空间里，表示今天也很努力地学到此刻。 他的QQ空间也是对所有人可见的，似乎并不介意陌生人称赞他努力学习的样子。 杨绍魁一定怎么都想不到，他这个坚持了一年多，无人问津的好习惯…… 会因没人在乎的黑板而精彩。 确切的说，是6月10日和11日两天的黑板。 虽然拍摄距离稍远，黑板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但上面那张小轮的受力图，却一下子就抓住了黄櫺骐的眼球。 没办法，谁让这就是决赛第一题呢。 点开照片，将旁边密密麻麻的计算过程放大。 如果只是一般人看，恐怕很难还原出具体的算式。 但对参加过今年决赛的人来说，这些模糊的数字，简直太确切了。 毫无疑问，这就是决赛真题的极度近似版！ 其中一个步骤，甚至连答案都与真题完全一致。 10号的黑板是第一大题。 11号的黑板是第三大题和第四大题。 还有几天的黑板被擦了，但这些已经足够了。 女助理看着飞速操作手机的黄櫺骐道：“Peter，我们已经截屏并录制过了，你不用再录一遍。” “谁说的，这么好玩的东西我要永久保存。”黄櫺骐又操作一番后，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点着桌面，仰靠在椅背上摇晃起来，“这个很好，但还不够。” “我也是这个意见。”助理点头道，“这些照片虽然能证明很多事，但官方依然不太可能推翻现在的结果，对他们来说，重赛导致的影响，远大于这几块黑板带来的损失。更何况，虽然现在大家骂的很凶，但多数考生并不一定接受重考。” “尤其是前50名的。”黄櫺骐抿嘴道，“每张卷子的题目重点都不同，重考一次，前50至少要换掉一半人。” “是，但这50个人，偏偏还是最有分量的50个人，重赛的话他们一定会闹，连同校方和领队一起闹，造成的影响一定会高于现在。” 黄櫺骐莞尔一笑：“我以前也想不到，原来考个竞赛，也存在既得利益集团，哈哈哈。” “不过反过来想。”助理呢喃道，“如果是你挖出这个证据，带领大家追求公正，这也许是我们所追求的，最好的新闻了吧？” “打住，我家就是靠不公正发起来的，爷爷早就教过我们，再有钱也不要和官家叫板。”黄櫺骐摆手道，“好了，得知真相只是我的个人癖好，再做下去怎么都没好处，到此为止吧。” 正说着，男助理突然推门进来：“突发情况，考生那边正在组织联名反映情况，有人问你要不要参与。” “乱搞。”黄櫺骐当即摆手，“就当没听见。” “我一开始也打算这样的……不过刚刚得知……”男助理咽了口吐沫，“他们拥戴李峥为联名领袖，林逾静和第三名也有参与。” “？？？”黄櫺骐大惊起身，“内……内地的学霸果然好有情调……” …… 十点半，李峥送走了两位魧州二中的同学。 请他们来聊了一个小时汇湖的事情，又让他们联系了汇湖的初中同学，却依旧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两位还算理智，但看得出来，作为传统名校，他们完全咽不下这口气。 非说的话，这口气，复赛结束的时候就憋在他们心理了，作为魧二的两颗独苗，他们本打算在这次决赛好好打一下汇湖的脸。 却不料，一个37名，一个88名。 要说37名，也够保送了，但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毕竟，他的师兄师姐们，年度最好的成绩再差，也是前20的。 至于李峥和祁英男，也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对现在的情况谈不上悲观，也算不上乐观。 说到底，他们都还只在接近真相，远没到被情绪左右的时候。 只是汇湖的一些行为难免不让人多想。 “你说啊……”祁英男嚼着牙刷呢喃道，“汇湖要是身正不怕影子歪，干嘛全体人员都憋屋子里？有人盯着呢，他们连饭都是老师送过去的，这是不是做贼心虚？” “……说得通。”李峥漱口完毕，冲着杯子说道，“但反过来也说得通，他们怕自己成绩太惹眼，出去惹冲突。” “哎……”祁英男叹道，“貌似大多数事情都是这样吧，最后根本就没什么真相。” “除非有个汇湖的人愿意站出来。”李峥说着摇了摇头，“怎么想都不可能，这人得多憨啊……这不是得罪全世界么。” “是我的话，我会的。”祁英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沉沉点头，“用这种方法拿到的成绩，是对我一生的侮辱。” 李峥笑着伸手，揉了揉祁英男的小蛮腰：“疼么？” “你这么温柔的摸我干嘛？” “想问问你站着说话，腰不腰疼。” “毛！你就是想摸我！早觉得你钙里钙气的了。” “扯，就你这手感，比史洋不知道差到哪里去了。” “你妈的，连史洋你都下得去手。” 正说着，房间里传来手机铃声，是李峥的。 二人一个对视，顾不上洗掉嘴边的白沫便冲到床头柜前。 李峥率先冲到，紧接着眼儿一瞪，把手机捂进了怀里。 “接啊。”祁英男催促道，“这个时间，铁定是证据有进展了吧。” “并不是。”李峥咳了一声，抱着手机进了卫生间，门一关就反锁了，“突然想拉屎。” “等等，我还没刷完牙呢。”祁英男焦急砸门道，“我不嫌弃你的味道，让我进去。” 他以为要砸很久，但没想到，半分钟的功夫，李峥便开门出来了。 祁英男惊道：“这又是什么邪术……秒……秒泄？” “滚。”李峥走到椅子前，拿起外衣快速穿了起来，“我出去一下。” “啊？接电话就这事儿？”祁英男迷茫了好久才瞪了起来，“难道是……证据交易？” “不是。” “哎呀别装了，我也去我也去。”祁英男赶紧洗脸。 “不许去！” “我懂，证人怕暴露，怕有内鬼，所以只找你一个人。”祁英男擦着脸探出头来，“我你还信不过么？” “都说了不是。”李峥这边已经穿好了衣服，推开祁英男，进卫生间掏出了柜子里的啫喱水，对着镜子喷了两下，而后小心地整理起发型，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跃跃欲试的状态。 祁英男眼看着李峥一连用了小半瓶漱口水。 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你……你妈的……不是吧……”祁英男颤颤向后退去，直至撞到墙上，“难道是……林逾静叫你过去？” “不要多想，她这么晚找我，我也不确定要做什么。”李峥整理好发型后，坐到床边开始换鞋，表情出奇地严肃，“但身为一个男人，总该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么晚……还能做什么……”祁英男惨兮兮地拽住了李峥的胳膊，“不要啊……这么难熬的夜晚，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么？” “应该要不了那么久，只是谈事情。起开，别拽我。” “我不管，你半个小时必须回来，不然我就从里面反锁。” “随你。”李峥无情地撇开了祁英男，“如果半个小时没回来，那应该也回不来了。” “艹！” “晚安。”李峥残忍地关上了门，“不要给我打电话。” 808，一个吉利的房间号。 李峥站在门前，深呼吸了三次。 林逾静是和一位外省考生同屋的，几天来基本没说过话。 搞不好，外省考生回家了？ 一个人害怕？ 哎，还真是小孩子气。 还是打保龄球的时候摔到了，现在需要别人帮助抹药？ 哎，那也只能帮忙了。 抑或是汇湖的事情，点燃了她的热情，亢奋到睡不着觉？ 哎，那就一起去深夜跑步吧。 怀着复杂的心情，李峥按下了门铃。 只响了一声，门便开了。 “唔。”林逾静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熊猫睡衣，警惕地探出头来，确定没有人跟着后，才挥了挥手让李峥进去，自己火速关上了门，上了反锁，点了“请勿打扰”的门灯。 看着这火急火燎的样子，以及那坨圆胖的熊猫尾巴。 李峥双眼似瞪非瞪。 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穿熊猫睡衣。 校服都比这个合适吧！ 258 今天的意义，明天的结果 正当李峥看着熊猫尾巴跃跃欲试，恨不得要揪一把的时候，林逾静突然严肃转身，抬手挡在嘴前，示意李峥收声。 同时，房间内传来“唔唔”的哽咽声，断断续续的。 林逾静指着房间内道：“从我回来到现在，她一直在哭……这么一想昨天她就不太对。” 李峥此时才意识到，林逾静叫自己来的原因，原来是室友的情绪问题。 可你们陌生女人之间的事情，关我情商小王什么事？ 不过，按照林逾静的脑回路来说…… 李峥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你的意思是……我情商高，我来劝？” “倒也不是这个……”林逾静犹豫了一下，才抻着熊猫的白肚皮说道，“刚刚她们老师敲过门，我没给开，是个男老师，一会儿和声细语，一会儿又凶巴巴的……现在好像找酒店的人要门卡去了……我俩都害怕……” “！？！？”李峥顿时双眼圆瞪，火气瞬间上头，恨不得要从眼睛里喷出来，“我今晚不走了，就守在这里，他再来我干死他。” “也……不用……” “别说了，这事儿现在跟你没关系了。”李峥话罢，当场盘膝坐在门口过道处，不给林逾静半点回绝的余地，“我就坐这里，一眼不会往里看。” 林逾静一愣，共处一室，本来她还会多想一些，但见李峥毫无瑕邪，直愣愣地瞪着门口，这倒也说不出什么了，只剩下一阵心暖。 “那你等等……我给你拿被子毯子枕头……” 林逾静这便回身走进房内，扯过被子抱了起来，同时冲另一张床上抱膝哽咽的女孩道：“放心，没事的，我同学来保护咱们，他跑五千米不带喘气的。” “嗯……”女生呆呆应了一声，然后把自己多余的枕头也抓了起来，“谢谢了……” “没关系，让他用我的就好了。”林逾静也没去拿，自己抱着床具走到了李峥面前，俯身铺展开来。 看着她认真铺床的样子…… 李峥本来老法海一样刚正的神色，突然有些松动…… 然后咽了口吐沫，掏出手机，发信给祁英男。 【李峥：睡吧，我今晚回不去了。】 【祁英男：………………】 【祁英男：那我也只能，祝君武运昌隆了……】 【祁英男：无论如何，明儿你得好好给我讲讲啊……】 【祁英男：你……好好的吧，不打扰你了……（擦脸哭）】 “唔。”林逾静拍了拍铺好的被子和枕头，“躺这里。” “等等再躺，还不困呢。”李峥根本不敢去看，只摆了摆手，“你去睡吧。” “那……你也早点休息吧，那个老师也不一定会再回来了……” “知道了。” 林逾静同样也不好意思多看李峥，这便又起身折返，坐回自己床前。 她本也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看着依旧抱膝抹眼泪的女生，只叹了一声，便盖被躺好，探出手问道：“那我关灯休息了？” “对不起……”女生哽咽道，“我……我这边的可以不关么……我害怕……” “那就都不关了吧……”林逾静这便又收了手，自己卷进了被窝，“早点睡吧，有他守门可以的。” “那位……”女生不好意思地问道，“该不会是李峥吧……” “是我。”李峥远远应道，“你如果觉得不适，我可以搬到门外。” “没事……没事……很感谢……”女生忙说道，“你们两个这样……真好。” 李峥和林逾静同时老脸一红，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女生也没再说什么，能感觉到哽咽稍微缓和了一些。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过去，李峥就这么干坐着，感觉每一秒都是说不出的难熬。 他实在是一点也不困，但又没什么合适的活动。 偏偏手机电量还快见底了，出门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要带充电器…… 要不叫林逾静过来聊会儿天？ 算了，太奇怪了。 就这么熬了十几分钟，感觉好像有一个小时那么久。 他并不知道，其实林逾静此时也十分难熬。 要不陪渣渣聊聊天？ 算了，太奇怪了。 随着女生抽泣的声音逐渐止住，李峥也终于打了个哈欠，感觉到了那么一点点困倦。 正在他准备顺势躺下睡觉的时候，楼道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先生，我们真的无权开客人的房间……” “是学生，我的学生，就是参加竞赛的考生。” “这我知道，可还是不能开。” “刚刚不是跟你们说了么，她决赛没考好，情绪非常消沉，随时可能想不开。” “我们还是建议您先电话联系一下。” “她电话早就关机了，父母都联系不上，里面座机也拔掉了，你让我怎么办？” “那至少，请她的监护人来授权，我们还可能帮忙。” “我不是说了，她父母都不在本地。” “可我们真的不能给您开……” “那出了事谁负责？上吊割腕了谁负责？你？” “……” “行了，朋友，我也没有难为你的意思，我是她的老师，教了她两年了，我的身份证和教师证都在这里，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害怕自己的学生寻短见。你给我开门，绝对不会有任何麻烦，反而是在消除麻烦。” “我知道了……您先试试沟通，我确认一下情况。” “好。” 接着，门铃响起。 本来已经停止哭泣的女生“啊”地尖叫一声，本能地拉来被子躲了进去。 李峥更是一个激灵，原地起身。 “小茜？姚小茜？”老师也怕打扰到别人，用不轻不重的音量说道，“你还好吧？没考好没关系的，咱们明年再考，咱们先出来，老师陪你吃点东西好不好？” 李峥这么长时间，也听了个大概。 这位名为姚小茜的女生，似乎是决赛失手，情绪过于低落，老师怕她寻短见才来的。 如此看来，也不该只因一面之词就断定人的好坏。 但李峥依旧留了个心眼儿，没开门也没说话，而是冲起床走过来的林逾静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林逾静立刻上前说道：“她没事，正睡觉呢，有什么事明天白天再说吧。” “哎呀……”老师焦急道，“这位同学，你不知道，姚小茜一直都心很重，很容易怀疑自己，就是有点抑郁症的那个意思，这种情况交给我们老师处理好不好？”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但李峥听着这个语气，总觉得有些不对。 尤其是“有点”抑郁症，和交给老师“处理”，听起来总觉得很刺耳，不太像是关心学生的老师该说的话。 接着，门外旁边的人说道：“这位女士，请你放心，我是酒店的大堂经理，有我在场，一定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老师紧跟着说道：“同学你看，酒店的人都来了，我的教师证、身份证人家也都确认过了，真的完全没问题。我这么晚还折腾，也是怕姚小茜出什么事情，求求你帮帮忙好不好？” 一堆老社会的话堵过来，林逾静立时也不知道该唔什么了，赶紧拽了拽李峥的袖子。 李峥考虑再三，还是没有说话。 为了两个女生的面子着想，自己能不露面是最好的。 他这便亮出手机，打了一段话给林逾静看。 林逾静照着手机说道：“那你先把学校名称和你的名字告诉我，我跟她确认一下。” “汇湖中学，秦凯旋。” 李峥和林逾静同时抽了口气。 汇湖的？？？ 李峥连忙又遥控林逾静说道：“那……你等等哦。” 老师叹道：“没关系，我等多久都可以，不过现在姚小茜的情绪很不稳定，我也不知道她会怎么说。” 李峥这边，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只是凑在林逾静耳边小声嘀咕了一番。 林逾静点头应了，赶紧跑回房，趴在床上，揪开姚小茜杯子的一角说道。 “你不想见老师，是因为没考好么？” 被子里的人哭着摇了摇头。 “那你在怕什么？” “我……我……”女生急得又哭了出来，“我想等妈妈来接我……别开门，千万别开门……我害怕……害怕老师，害怕同学……你千万别开门……求求你了……他会抓我走的……” “唔……”林逾静听得自己也哆嗦起来，“不开……放心，不开……” 安抚好姚小茜后，林逾静又匆忙跑到门口，把姚小茜的状态告知了李峥。 李峥犹豫再三，摇了摇头，打出一段话给林逾静。 “她说父母会来接，请您不要担心了。” “同学，她父母都在国外根本回不来。”老师焦头烂额说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她心理状态很不稳定，在这个考试结果的刺激下，你自己的安全都成问题。” 林逾静这次没看李峥的指示，自行说道：“她还说你是来抓她的。” “这怎么可能？这不正是她精神错乱的表现么？”老师扭头冲大堂经理说道，“情况你也看到了，就是这样。” 大堂经理权衡再三，终是说道：“抱歉先生，现在这个情况，我们没法开门，一定要开的话，至少需要监护人的授权。” “好好好，我这就给她父亲打电话。” “不是……我也不知道您联系的是不是她父亲……” “证件和授权书都拍给你总可以了吧？” “嗯……这样应该是可以了……这种情况就可以走正规流程了，麻烦您跟我去一趟礼宾部。” “走走走。”老师冲房间道，“小茜，没事的，还有明年，你千万别多想啊。这位同学，你真的不能开一下门么？” 李峥当即摇了摇头，林逾静也再次拒绝了这个要求。 外面的老师叹了口气，这便与大堂经理一同离去。 也许是虚张声势，也许他真的能拿到姚小茜父亲的授权。 如果真是那样，房间里的这道物理反锁恐怕也撑不了太久。 时间紧迫，李峥跟林逾静确认姚小茜衣冠整齐后，立即进屋走到床前。 “同学，如果有什么隐情的话，你完全可以相信我，我来帮你做主，但如果真的如那位老师所说，恐怕我也没有拦在这里的理由了，我只能和林逾静回避一下，按照酒店程序解决这件事。” 女孩只是在被窝里哭，一个字都没有，也许是哭得太厉害了，一个字都说不出。 李峥叹了口气，冲林逾静摇了摇头：“如果人家父母认可的话……这样我真管不了了……” “……我试试。”林逾静爬上了床，隔着被子拍着女孩的身子说道，“第一天的时候……我看你都挺好的，不像是那个老师说的，神经病抑郁症什么的……与外面那个人相比，我真的更愿意相信你。” 女生哭着点了点头：“谢谢……我真的没病……就是害怕……爸爸也不站在我这边，非让我跟老师走……我好害怕……只想让妈妈来接我……” 不得不说，女生之间温柔的沟通，比李峥这样直白的逻辑对话，要有效的多。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啊……”林逾静轻轻揉着她问道，“你如果觉得自己安全会出问题，总该告诉我们保护你的理由吧？” 女生再次陷入哭泣，一个字也不说了。 林逾静又试探了几次，终是叹了口气，冲李峥道：“要不，咱们出去夜跑吧，回来就没事了……” “别……”女生哭道，“别让他们进来……” “那你倒是说一下原因嘛……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的名字，这种情况只能相信你父亲和老师的判断了……” “唔唔唔……”又开始哭了。 不得不说，从她现在的反应来看，有心理问题的几率似乎更大一些。 但此时，李峥却忽然眼儿一瞪。 确实，她前言不搭后语，莫名其妙，既害怕又什么都不说，单独看更像是类似抑郁症的表现，综合考试没考好的刺激，的确存在寻短见的可能性。 但这些推断，都是建立在整场考试，一切正常，无人作祟的基础上的。 如果反过来看。 假设汇湖确实存在舞弊。 那她又怎么可能没考好呢？ 走到决赛的选手，不可能连抄过的题都不会吧？ 再联系外面老师的焦急与她无端的恐惧。 确实存在另一种可能。 李峥忽然一愣，想到了之前房间里与祁英男的对话。 他好像回到了卫生间的镜子前，看着祁英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沉沉点头。 【用这种方法拿到的成绩，是对我一生的侮辱。】 李峥突然有些感动。 憨憨啊。 原来你是认真的。 李峥擦了把眼睛，晃了晃头问道：“姚小茜对吧？我想我理解你了——你是不是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告诉我们你到底在怕什么？” 被窝里的人终于点了点头。 “没关系，你根本就不用告诉我。”李峥轻声道，“题面和定理我都了解了——这道题，我能解。” 李峥说着，坐在了对面的床边，静静地展开叙述。 “汇湖中学在竞赛培训的过程中，讲过很多例题，这本是很正常的。” “但当你开始决赛理论考试的时候才发现，其中竟然有几道是决赛真题。” “对么？” 被窝里的人颤抖不语。 林逾静一惊，想要问什么却被李峥制止。 李峥继续说道。 “而你，是个好孩子，一直很努力地准备物竞，我猜你也很喜欢物理，像我一样，像林逾静一样。” “当你发现自己的学校泄露决赛真题的时候，你会恐惧，会颤抖。” “会愤怒。” “多年的努力与对物理的热爱。” “被一帮狗东西碾得粉碎。” “你连笔都快捏碎了。” “至于你另外的14位同学，当然也发现了这些。” “但他们，更多的是惊喜，是兴奋。” “而你，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为了守护内心的纯净，你放弃了那几道讲过的题。” “最终得到了一个惨到掉渣的结果。” “%的人看来，是一种极端愚蠢的行为，是缺心眼，是混账不如。” “但请你一定相信我。” “你并不孤独。” “这间房间里的人，甚至外面的很多人。” “会做出与你相同的选择。” 女生的颤抖更加厉害了，但哽咽的声音却小了很多，亦没有否定。 李峥此时已是满面肃然，甚至他自己也有些颤抖。 因为这他妈的竟然是真的！ 林逾静也颤颤地扶上了李峥的肩膀。 而李峥，尽量克制着愤怒说道。 “虽然你选择了正直，但却没有面对它的勇气。” “你无法面对同学，你无法面对老师，你更不敢把这件事说出去。” “你只敢和父母说，只敢一个人哭。” “可怕的事发生在今天晚上。” “当今天的成绩公布后。” “同学们，和那位秦凯旋老师，纷纷向你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甚至是异端的目光。” “他们在质问你。” “为什么，你没有拿高分。” “为什么，你没做那几道题。” “你想独善其身？” “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让你透不过气，怕得要死。” “你只好把自己关起来。” “谁也不敢见，什么也不敢说。” “而秦凯旋看到你这个状况，反而愈发慌张，生怕你把这件事说出去。” “于是想方设法，想提前带你走。” “而你的父亲，眼见事情已经发生，为了保护你，很可能会同意让学校暂时监护你，直到他回来。” “毕竟，现在的你，把事情说出去，只会迎来更惨烈的结果。” “我想说的是……” “你怕，外面的人更怕。” “但没关系。” “我不怕。” “我刚刚说的话，现在依旧作数。” “无论有多可怕。” “我来帮你做主。” 此时，被窝里的人“哇”地哭了出来。 不再是之前压抑的哽咽，而是嗷嚎大哭。 哭声中，李峥冷冷起身：“没事的，你跟老师走吧，他不会伤害你，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 话罢，他转望林逾静：“我们去夜跑。” “唔……”林逾静叹了口气。 她知道，这种时候让女生站出来，需要太大太大的勇气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现在和李峥出去，也只是善意地回避一下，撇清关系，免得将来学校里的人再难为她。 二人默默走至门前，林逾静顺手拿起外套披在了身上：“不跑了，就走走吧。” 刚要开门，突然房间里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转眼，女生光着脚，肿着眼睛跑了出来，一把扑到了林逾静怀里。 “谢谢……谢谢你们……对不起……我……我害怕……” “唔……”林逾静无奈一笑，轻抚着女孩的头发，“没事没事，背叛同学这种事，想想就害怕，换我我也不敢~” “不，你敢……”李峥咽了口吐沫，“你不仅是敢，你是根本不在乎……你就是这么强大……” “渣渣！情商突然低了，唯一的优点也没啦。” “我这不是活跃一下气氛么。” “谢谢……也谢谢你，李峥……”女生努力站直，擦了把眼泪，向李峥伸出右手，“唯有你们拿冠亚军，才是唯一令人信服的事情。” 李峥握着她的手笑道：“你也别太早放弃，搞不好有重赛的，到时候欢迎你回来堂堂正正拿个成绩，重新证明你的母校。” “谢谢你的鼓励……但这个……不可能的……”女生抽缩着说道，“你们两个……太……太强了……我什么都不是……但我还是说说我的真实想法吧……就……就到此为止吧……没意义的……甚至有可能……我站出来揭发……都是没意义的……” “你说的是没结果，并不是没意义。”李峥摇了摇头，转身按下了门把手，“我以前和你一样，不愿意为没结果的事情努力，直到我认识了一个屎很多的家伙，他为今天创造了意义，为明天送上了结果。” “你听不懂渣言渣语，我帮你翻译。”林逾静握着姚小茜的双手道，“我们的努力，也许确实无法改变今年的结果，但明年，至少会好起来，我们都是准备在这个国家与物理共度一生的人，这个结果，对我们来说足够了。” 姚小茜闻言，双目一红，泪水再次喷涌而出，哭得蹲到了地上。 “你们……太强了……我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是害怕……” “好了，我们真该走了。”李峥轻轻打开了门，“被你们老师撞到和我这种人在一起，你怕是更麻烦了。” 然而他刚要迈出步子。 林逾静突然一推，将门咣地又撞上了。 李峥更一转头，便撞见了林逾静双眼炸出的光彩。 “想到了！”林逾静抓着李峥的肩膀跳了起来，“既能保护她，又能揭露真相的方法，想到了！” 259 奇异林博士的有限未来 房间中，林逾静穿着熊猫睡衣左闪右指，半分钟就说完了她的大计划。 如同她的解题思路一样，简单、粗暴，直指命门。 最后，林逾静煞有介事地神气叉腰：“虽然不一定能成，但做了也不亏。” “这个……”李峥始终眉头紧蹙，“不仅危险，而且缺德，我在想想……” “就你个渣渣脑子，快别浪费时间了。”林逾静同情地看着李峥，“16种结果我都想过了，其中2种结果我们会成功，14种结果是无用功，2种结果会有一点点你所谓的危险，但我都想好排险方式了。” 李峥还在想第一层，林逾静已经坐火箭升到十六层了。 “……你是奇异博士么，你考满分也是靠在无限未来里穿越出来的吧？” “根本懒得理你！”林逾静冲姚小茜道：“这件事跟渣渣没关系了，只要你点头就好了。” 姚小茜早已停止了哽咽，瞪着眼睛看着林逾静问道：“就是说……成功概率是1/8么？” “不不，这16种结果不是平均概率，只是可能的结果，非要算概率的话……”林逾静捂着脑袋唔唔片刻，“47%左右吧，如果我们表现得好可以达到80%。” 李峥呆呆叹道：“我懂了，你就是奇异博士……” 林逾静根本懒得搭理李峥，全程都振奋地看着姚小茜。 姚小茜呢喃道：“可如果我做不好的话……你们会不会有危险？” “不要再想这个了。”李峥眼见林逾静如此坚决，自己也便冲上了战线。 “这招很绝。” “如果顺利的话，我有信心争取到重考。” “来吧，来一次真正的物理决赛，拿一个真正的成绩，你也不愿就这么离场对么？” “当然，你也有权害怕。” “不做也没关系，我和林逾静会用别的方式做下去的。” “好了，没时间了，我不能和秦凯旋撞到。” 李峥说着，再次按下了门把手。 “最后，我只想你知道，你是我少数真正尊重的人之一。” “大多数时候，我们对未来都束手无策。” “今天，只是恰巧命运降临到你头上罢了。” “无论怎样，没人会怪你，你真的什么都没做错，” 话罢，只身离去。 …… 李峥一路回到自己房门前，狂按门铃。 他自知自己会成为一个敏感人物，为了保护姚小茜，此时是万万不能撞见秦凯旋的，这才不得不先一步离开房间。 可自己的房间就在818，与林逾静姚小茜所在的808在同一个走廊里，敲门的功夫被撞见可就不好玩了。 然而。 “呵？还知道回来？”祁英男隔着门开始犯欠了。 “别闹，赶紧开门。” “不是说不要等你了么？” “你妹的……快点，这边有很严重的情况。” “严重？”祁英男惊道，“不会是……卧艹……够猛的啊……” “你丫想什么呢，快开门！” 正说着，“叮”地一声，电梯响了。 李峥不及反应，电梯里的人已经走了出来。 “？？”来者也是眼儿一瞪，“这又是什么玩法……林逾静不给你开门？” 李峥一听是黄櫺骐的声音，勉强算是松了口气，也不理他，只飞速按铃，也顾不得方法，硬着头皮说道：“别闹了，现在开门，我立刻告诉你刚才发生了什么，特别的精彩，不开我可就回去了啊。” “开开开！” 门一开，李峥冲进去就回身关门。 但黄櫺骐明显也是一位跑步健将，这会儿已经迎过来抵住了门。 “喂喂喂……”黄櫺骐轻声道，“我知道你们……很急，就借我三分钟，我有泄题证据。” 李峥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他说的是真的假的，一把把黄櫺骐揪了进来，接着撞死了门。 黄櫺骐被撸进了房间，大眼儿瞪小眼儿撞上了祁英男，这也是一惊。 他本以为，这里是林逾静的房间，因为某些原因，成心挑逗李峥不开门…… 可怎么，是个男生…… 这又是什么玩法？ 黄櫺骐不禁咽了口吐沫，钦佩地望向二人：“内地的学霸……太有情调了……” “嘘！”李峥回身做出了收声的手势，“都别出声，又有人来了。” 二人看着神秘兮兮地李峥，刚要说话，便听到了走廊中电梯到层的声音。 接着，有几人一路走到某间房门口。 “两位女士，非常抱歉。”之前的大堂经理隔着门说道，“我们这里得到了姚小茜监护人的授权，他认为有必要让指导老师确认一下姚小茜的精神状态，根据流程，我们只能配合。林女士也请放心，我们安保队的同事也在，绝不可能出现任何危险。” 接着，是开门的声音。 “烦死了，我不管了。”林逾静抱怨着走出了房间，似乎还有行李箱滑轮的声音，“我自己开房间住了。” 经理连忙道歉，并承诺会免费给她新开一间，请她去前台稍事等候。 接着，几个人便进了房间。 林逾静行李箱的滑轮也越来越远，直至“叮”地一声响起，进了电梯，便再也没有声音了。 李峥此时才舒了口气，回身冲二人道：“屋里说，轻些。” 此时，黄櫺骐和祁英男自然也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这便一同坐进里屋，神色凝重。 李峥自己则开了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才坐过去问道：“你说你有泄题证据？” 黄櫺骐反问道：“刚刚那是什么情况？” “没事，林逾静和室友的矛盾，现在解决了。”李峥随口道。 黄櫺骐眯眼看着李峥，虽然明知他有所隐瞒，却也没深究的意思，只是冲祁英男道：“朋友，我将要说的事情很重要，麻烦你回避一下。” 李峥当即抬手：“不用，你跟我说什么我都会告诉他，给我省点吐沫吧。” “知道了。”黄櫺骐提了口气，这便掏出了手机，“趁着他还没删，自己看吧。” 接下来几分钟，李峥和祁英男强行憋着，才没破口大骂出来。 只能沉声骚骂。 “我QMNLGB的……”祁英男满眼血红，“CNM，物竞啊……CNM！！” 李峥却是又气又喜又慌。 有了这个……也许不需要再让姚小茜付出了。 但一切已经开始了，不可能再刹车。 “怎么不早拿出来？”李峥反而把气撒在了黄櫺骐身上。 “喂喂……冷静点，我又不是正义的伙伴……”黄櫺骐抬手安抚道，“做事总要有方法的，要明确敌人，明确朋友，明确目标，明确路线，我怎么知道你站哪边？直接拿出来才是蠢吧？” “这话在理。”祁英男也冲李峥点头道，“他做到这步，已经很让人刮目相看了。” “是，是，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李峥揉着额头道，“想不到就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大概就是几年如一日的发状态，让人连点赞都懒得点了，更何况看黑板内容。”黄櫺骐拍了拍李峥道，“好了，东西给你了，需要帮忙的时候叫我。” “等等……”祁英男惊道，“这就走了？” “不然呢？”黄櫺骐笑道，“这风头我可不敢出。” 祁英男追问道：“那联名信你签了么？” 黄櫺骐抿嘴一笑：“我觉得能赢的时候，会签的。” “你……你这……太孙子了吧！” “好了。”李峥抬手道，“他本来可以偷偷放出来，或者匿名发给我们，亲自送到我手里已经不容易了。” 黄櫺骐信服点头，拍了拍祁英男道：“这就是第2名和第51名的差距了。” “……”祁英男有气撒不出，只冲李峥道，“我也开始讨厌这个逼了……” “什么？”李峥干笑道，“你以前竟然不讨厌他？” “以前没那么讨厌……” 说话的功夫，黄櫺骐已经理好了衣服，走向门口。 “最后说一下我能做的。” “1、让这个事情两小时之内成为热点。” “2、将情况匿名发送给所有沾的上边的上级单位。” “需要1的话，随时告诉我。” “2的效用应该不大，就算有用也已经来不及了。” “看样子你们还有别的计划，别让我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走到门口的时候，黄櫺骐突然一个回身，故作惊讶地说道。 “哦，对了……” “某人好像没有我的联系方式。” “要不要试着请求加入我的朋友圈呢？” 李峥看着这幅贱相挣扎了很久。 最后亮出了自己的二维码。 “你加我。” …… 与此同时，808房正在展开一场对峙。 秦凯旋要领姚小茜走，但姚小茜就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哭着说只想见父母。 酒店这边虽然得到了监护人授权，打开房门，但总也不可能任由秦凯旋把她掳走。 权衡再三，秦凯旋给出了另一套解决方案。 让本校的一位女老师来跟姚小茜同宿，这样既不用对她动粗，又可以很好的“保护”她。 姚小茜对此不作应答，只是哭。 大堂经理勉强同意了，但需要监护人再次书面授权，第二天还要补上学校开的师生关系证明。 事情这便说定，秦凯旋叫来了另一位汇湖的女老师，又安慰了几句后，便与几位酒店人员离开了房间。 “呼……”秦凯旋这才长舒了口气，可很快，心中的不安又荡了出来，拉着经理问道，“同屋的那个女生，是叫林逾静吧？” “这个我们无权说明。”大堂经理苦笑道，“我们已经很配合了，真的是极限了。” “行吧，辛苦了。” 秦凯旋也不再言语，而是跟工作人员一同回到一层大堂。 经理眼见林逾静正靠在前台玩手机吹泡泡糖，忙迎了过去：“抱歉，久等了，现在就给你安排房间。” 林逾静哼了一声：“要升级。” “啊……这个……” “唔！”林逾静龇牙瞪眼，“生气了！” “升级……升级……” 秦凯旋一旁看到林逾静这个样子，终是彻底放松了。 此时他反倒觉得自己多虑了。 人家是第一名，怎么可能掺乎这种事？ …… 有人以为这个夜晚结束了，有人却才刚开始。 杨长乐忙活了一天，本来蠢蠢欲动，想试试公款SPA，一直在房间里纠结该选哪种价位的，却突然被李峥和祁英男请到了818房。 正所谓遇事不决，先告老师。 当然，一定要告信得过的老师。 “哇塞！”杨长乐快速翻着空间，眼镜险些吓掉，“光爆出来的就三道题，数字都一样！泄题也要讲基本法啊！怎么忍心让我们受折磨，是他给你泄题过了火啊！” 李峥咽了口吐沫：“杨老师……这个真的好冷……”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杨长乐也扶好了眼镜，托腮沉思起来。 片刻后，他又摘下了眼镜。 “感谢你们对我的信任。” “那我对现在的情况与我个人的思考，也就不隐瞒了。” “我个人并不怕这件事。” “我可以出面，以蓟京队领队身份，向竞赛委员会反映问题。” “但后果，很可能是未来几年，我们蓟京的考生都会吃亏。” 杨长乐抿着嘴，默默摇头。 “对不起，这个结果我承担不起。” “那跟其他省领队一起呢？”祁英男不甘问道，“这样会好一些吧？” “这里要分别讨论一下。”杨长乐比划道，“首先，对成绩基本满意的省份不会参与。其次，怕事的不会参与。再次，落后一些的省份也不会参与，他们再怎么考都一样……这样算下来，能争取到三个省份支持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很明显，我们依旧是提出这个证据的人，会在未来首先被‘照顾’。” “艹……”祁英男咬牙道，“那杨老师你别管了，我们匿名公开这个吧。” “这个我也建议你好好考虑。”杨长乐叹道，“教育部一直都在削弱竞赛地位，如果出现这种丑闻，更有可能被冷处理，不仅无法重赛，未来的竞赛和自主招生还会受到影响，后面的考生同样会倒霉。” “我的建议是，匿名谈判。”杨长乐说着又戴上了眼镜，“将这个信息，匿名呈交给竞委会，并要求重赛，否则就公开。这样也许能解决问题，就算没解决，也没人有损失……别说我教你们的啊……” “力度不太够，一定也会被冷处理。”李峥摇了摇头。 杨长乐无奈笑道：“可以啊，很懂嘛。” “都是化竞积累的经验。”李峥也是无奈一笑，“好了，那不麻烦杨老师了，我们就当没见过面，您也什么都不知道。” “唉，年轻真好呀。”杨长乐拍了拍裤子起身道，“你们联名信的事情，我们领队其实都知道，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之……” 说至此，杨长乐眼睛一亮：“是该给他们点压力了。” “还不够，不够。”李峥反复嘟囔着，送走了杨长乐。 门一关，祁英男当即开骂。 “杨老师怎么也这么怂啊，这证据都摆出来了。” “别这么说，杨老师有蓟京领队的身份，确实不方便。”李峥往鞋柜前一坐，换起了鞋，“往好处看，他已经默许我们可以用学生身份做任何事了。” “话是这么说……”祁英男呆看着李峥换完了鞋，才惊叫出来，“什么意思？你现在就去做？” “拖不得了。” “艹……”祁英男一攥拳头，自己也换起了鞋，“艹他妈的，择日不如撞日，干就干！一起！” “不，你不配。”李峥冷漠地踹走了祁英男的球鞋，“你是第51名。” 祁英男又是一愣，逐渐委屈起来：“你瞅瞅，你说的是人话不……” “哈哈，辛苦了，英男。”李峥披上了外套，最后送上了一个拥抱，“接下来的路，我才淌的过去，也告诉其它人，不必陪我了。” “不是……我真的想去，我不怕……” “别哔哔了。”李峥一把推开祁英男，看也不看，回身开门。 “不是啊……你一个人……”祁英男红着眼睛道，“一个人真的太难了……不该一个人的……” 李峥只一笑：“谁说我一个人？” …… 11点10分。 10层电梯门口。 “叮”。 一男一女两个人走出电梯，平视着前方，一步步踏向1114房。 这是本届竞委会主任的房间。 虽然之前话说的满满，但此时此刻，他们还是有些怕了。 好在，身边还有他（她）。 能在一起，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二人最终在1114门前站定。 男生有些发颤地问道：“确定了……那个你已经确定了对吧……” “嗯……到手了……姚小茜真的比看上去要坚强……”女生提了口气，“你不要发抖啊……你一抖我也害怕……” “可……就是在抖啊……” “要不……”女生向男生凑了凑，似有意似无意地触了男生的手一下。 却不想，男生反手就把女生的手抓住了。 两只手自然而然地，十指相扣，拉在了一起。 彼此的温度与心意也在此刻联结。 当这一刻来临，他们并没有害羞或者低头。 而是同时笑了。 “准备好了？” “嗯！” 手牵手，肩并肩。 与世界为敌吧。 260 无论什么初始态，都将归于相同的热平衡 叮咚—— 叮咚—— 门铃按下去没多久，里面便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回问。 “哪位？” “李峥。” “林逾静。” “……” 男人沉默片刻后，并没有问缘由，便拉开了门。 李峥和林逾静的手也下意识撒开。 毕竟……还是挺不合适的。 他们与房中的男人一见面，都直勾勾盯向了对方。 虽然互相早就听过名字，也许也曾在大场合见过，但这种近距离的直视都还是第一次。 男人名为何安瑭，生着一双迷糊眼儿，外加欠修剪的乌黑大分头，看起来其实并不像搞学术的。 但他确实是正牌的蓟大物理学院教授，兼任本届竞赛委员会主任。 物竞竞委会主任属聘任制，4年一届，今年也正是他的最后一届。 至于何安瑭，自然也早就被二人的大名刷了无数次耳朵，最近的一次是理论阅卷，那两张卷子自己最后亲审了两次，并在阅卷确认书上签了字。 此时何安瑭近距离见到真人，只觉得有些虚幻—— 这也太漂亮了吧…… 但他终是没好意思说，只避开对方的眼神，侧身开门。 “进来吧。” “这么晚了，打扰您了，何老师。” 李峥和林逾静点头问好过后，便先后进了房间，顺着何安瑭的指向坐到了沙发上。 何安瑭自己倒也不着急，不紧不慢抽了两瓶矿泉水递给二人，而后自己坐在二人对面，摇着头苦笑道：“是汇湖的事情吧？” 二人放好矿泉水，点头确认过后，李峥开口道：“我看您还穿着正装，一定也是刚讨论完？” “不止是讨论，还有捞分的。”何安瑭揉着额头，摆手道，“什么都要捞，明明全错的题，就一个单位写对了，都起哄要捞一分。” “理解，您真是辛苦了，那我们也尽量少耽误您的时间。”李峥沉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解锁点开杨绍魁的QQ空间后，双手呈至何安瑭身前，“您直接看就好了。” 何安瑭毫不含糊地接过手机，这便划拉着看了起来。 越看，眼睛眯得越小，眉褶子皱得越深。 两三分钟后，何安瑭才有些发颤地问道：“这……这个杨绍魁，是汇湖的学生？” “确认过了。”李峥点头道，“有几张照片里，还有他们学校的其他参赛考生，也都确认过了，您可以再跟竞委会其它老师确认一下。” “不必了。”何安瑭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呆望着天花板，不觉间身子一陷，叹了一口长长的大气，“哎………” 即便是饱经磨练的蓟大教授，此时也露出了深深的无力感。 李峥和林逾静也对了个眼色。 现在看来，奇异林博士的判断依然是对的。 竞委会主任并不知情。 这种事，必然只是极个别人之间的行为，甚至大概率，只是出题组中的一位成员，与汇湖校方之间的行为。 沉默了足足两分钟后，李峥耐不住起身，把刚得到的矿泉水，又回赠到何安瑭手中。 “谢谢……”何安瑭强笑着拧开瓶盖，喝了两大口后，才擦着嘴望向二人，“同时，也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对竞委会的信任，能不能容我先……” “当然。”李峥点头起身，“那我们先去外面回避一下，等您安排完了再谈。” “不必。”何安瑭说着又喝了一大口水，而后起身拿起了床头的联系单，照着单子拨通了一个号码。 “我是何安瑭。” “现在，立刻，让杨绍魁把他的空间全部删掉。” “QQ空间。” “不要问我，你自己看。” 何安瑭最后一句话是带着火气说的，但也还没有失控到骂人的程度。 放下电话坐稳后，何安瑭忽一扬头：“现在都谁知道？” 李峥毫不迟疑答道：“据我所知，只有我们两个。” “嗯……”何安瑭终于舒了口气，冲着二人沉沉点头道，“非常感谢你们，真心诚意地感谢，你们不仅学业优秀，竟然还有这样超越年龄的大局观，要不是你们已经保送了，我个人一定也会不遗余力推荐你们的。” 在何安瑭眼里，二人得到这个消息后没有一腔热血地扩散，而是选择联系竞委会老师处理，这的确是相当成熟的表现。 不过若是深想一步，不难发现，即便他们不成熟，只是出于利益，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毕竟，他们是冠亚军。 已经身处顶端的人，没理由期待一丝一毫风波。 但李峥的下一个行为，瞬间打爆了何安瑭的思虑。 房中，李峥再次起身，双手呈上了一纸文书。 “这是178位考生要求重考的联名信，” “其中有13位前50名的考生，包括我和林逾静，以及第三名杜子诚。” 面对李峥呈上的这张轻薄的纸，何安瑭甚至根本没想起来伸手去接。 面对惊滞的何安瑭，李峥也始终保持着微微躬身，双手呈上的姿势。 “何老师，我非常清楚，这种行为方式，幼稚且毫无意义。” “但把它送到您手里是这178人对我的信任。” “您可以当场扔进碎纸机，没关系，这其实也是对我们的一种保护。” 何安瑭这才勉强接过联名信，看也不看，直接将其折好，塞到了床头书的底下。 矛盾啊…… 他感到了莫大的矛盾。 一方面，李峥和林逾静相信老师，相信竞委会，希望保住自己的成绩。 另一方面，他们又在对抗以上的一切。 “您可能觉得很矛盾。”李峥好似看穿了何安瑭的内心一般，平心静气地说道，“那是因为您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正如大多数同学和老师，也站在了竞委会的对立面。” 何安瑭一怔，若有所思地坐回沙发前，抬手示意李峥继续。 李峥依旧平静地说道。 “这次的问题，不是因为竞委会，也不是因为任何一位考生。” “仅在极个别泄题的老师，与汇湖中学校方之间。” “他们，才是我们共同要对抗的。” “我们与您，与竞委会，是目标利益双统一的整体。” “我们都渴望更公正的成绩，渴望物竞能有更光明的未来。” “所以请您不要站在我们的对立面思考。” “至于很多同学，确实下意识地站在了竞委会的对立面，发出了一些不理智的声音。” “也正因如此，我和林逾静才站出来，希望在这件事对更多人，造成更大的伤害之前，将其化解。” 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默。 何安瑭发现，从一开始，自己根本就没什么说话的空间，也没什么说话的必要。 沉默之间，何安瑭再次喝了一大口矿泉水。 “费心了……”他拧着瓶盖叹道，“你们两个，真的是费心了。” 一直没说话的林逾静此时才“唔”了一声。 其实李峥并没有费什么心。 是奇异林博士单枪匹马看到了178种未来。 某渣只是一个发言工具人罢了。 实际上，在30分钟前，他们已经提前设想了何安瑭的每个反应。 从销毁证据，到表扬大局观，再到难以理解李峥行为的先后矛盾，一切都是这个位置上的标准反应。 此时，林逾静默默观察着何安瑭神色的流转，无须揣摩，早已料定了他的思绪—— 【既然你们要求重考，为什么还主动交出并任凭销毁了证据呢？】 【一定有截图之类的保存吧。】 【那就不好办啦。】 【如果不同意的话，万一你们再公布了怎么办？】 【不妙不妙，快安抚一下情绪。】 果然，何安瑭这边，很快理清了脉络，抿着嘴点了点头。 “作为我个人，同意你们的观点，也理解你们的初衷。” “明早我会组织会议，商谈重赛事宜。” “会上，我将小范围公开刚刚的事，并请汇湖中学代表参加。” “至于能否重赛，这不是我一个人能说的算的。” “我也不隐瞒，竞委会主任这个职位是兼职聘任的，更多的时候只是一个虚职，面对如此重大的事件，还是需要集体讨论决定。” “我只能保证，我作为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会在会上力求重赛。” “至于结果，我无法给出任何承诺。” 听到这里，林逾静叹了口气。 成年人千篇一律的思维实在是太好猜了。 无论是什么样的初始态，最终都将归于相同的热平衡。 越位高权重，最终的平衡也就越是那套标准模板。 可以说，在这里的无论是何安瑭、李安瑭还是张三，都会按部就班地走过以上的每个步骤。 “唔……”林逾静觉得，还是观察星星更有趣一些。 何安瑭看着叹息的林逾静，难免有些慌乱：“这个……林逾静，你是不相信我么？” “唔？”林逾静也慌了。 怎么办，怎么解释这一声叹气？ 层数太多了啊！ “相信，相信，而且完全理解。”李峥忙抢过了话头，“您能组织这样一次紧急会议，并适当公开这次事件，就已经十分不易了。” “哎……这苦差事……谁干谁倒霉啊……”何安瑭说着抓了抓鬓角的头发，“你瞅瞅，我搞这么多年物理都一头黑发，就这两天，白头发噌噌的长。” “我早就想说了……您这个发质，确实优秀过头了……” “哈哈哈。”何安瑭眼见局面轻松下来，这便起身送客道，“好了，再次感谢你们，无论结果如何，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李峥和林逾静礼貌性起身，却并没有挪步子。 “何老师，您先坐。” 何安瑭一个哆嗦，感觉事情并不简单：“啊？还……还没说完？” “您坐。” “……” 这一次，何安瑭是真的如坐针毡了。 李峥则比先前还要平静。 “何老师，根据我们的经验判断。” “即便您出面组织会议，重考的希望仍旧微乎其微。” “我大概能想到汇湖中学已经准备有七八种推脱的理由。” “而大多数与会者，都会更偏向于息事宁人，不会支持重考。” “而您，毕竟是蓟大教授的身份，不便与大多数人唱反调，我们完全理解。” “没关系，我和林逾静没有身份。” “我们可以唱反调。” “所以我们最后请求您，当您在会议中，认为重考希望渺茫的时候，能给我们一个信号，让我们出面。” 何安瑭听到这里，眉色一紧。 一直以来，李峥的说辞都还算成熟。 怎么就突然提出这么幼稚的要求了？ “李峥……这种会议，学生身份是无法参加的……”何安瑭尽量和善地解释道，“另外，假设、如果，你们当面与任何一位老师产生冲突，这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一次失败。” “可如果我们不去，会是所有人的失败。”李峥点头道，“我们不会空手去的，比如今天，如果不是杨绍魁的那些信息，您怎么可能与我们两个谈这么久？” “………”持续如坐针毡的感觉可不好受，何安瑭干吞了一口吐沫问道，“你们……还有别的信息？” 李峥点头默认。 “那……可以让我先看看么？” “像刚才一样，给删掉么？” “………” 这话像刀子一样刺中了何安瑭。 刚刚……那个毁灭证据的第一反应…… 想必已经让这两位同学寒心了吧。 但这真的只是一个……完全下意识的……成熟的选择罢了。 任何成年人都会这么选的。 “还是那句话，我们完全理解您，何老师。”李峥终于起身，再次点头行礼，“不现在将信息全部呈交，只因我们了解您的身份和立场，这也是对您的一种保护，让您少一些烦恼。您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给我们去会议室的信号就够了。” 何安瑭紧盯着李峥，颤声道：“如果……不呢？” 李峥只一笑，并没有回答。 这就更加的如坐针毡了。 之所以现在事情还没有闹大，唯一的原因就是李峥和林逾静没有公开杨绍魁的空间。 倘若他们扩散这个，现在自己的房间怕是已经被人砸烂了。 不只是考生和领队老师，还有背后的数百位家长，数百个为此而奋斗的家庭。 然而这么关键的信息，李峥却如此轻易地呈交，并眼睁睁地看着被销毁。 天知道他手里还有什么，还有多大的破坏力。 “李峥，林逾静，我相信道理你们都懂，奋不顾身的结果你们也清楚……”何安瑭沉沉问道，“我只想问，你们有可能停么？除了重考，有什么方法能让你们停下来么？” “何老师，您为什么总要设想我们是对立的呢？我们明明都热爱物理，将来甚至一定会成为同行，为什么您总要设想我们是敌人，而不去面对真正舞弊的人呢？” 何安瑭本来要说什么“大局为重”之类的词汇。 但终究是没说出口。 因为这并非是对李峥问题的回答。 为什么，总在下意识地与李峥对立呢？ 想到最后，只剩下了一种解释。 这是本能。 成年人的本能。 明哲保身的本能。 被社会敲打了几十年，驯出来的本能。 对一切“不安定”因素，排斥的本能。 也许，几十年前，第一次踏进物理学院的那个少年，会有一种相反的本能，会天然地站在李峥这边吧。 只是，没人还是那个曾经的少年。 “我知道了。”何安瑭有些茫然地起身，抓起了自己的手机，“把杨绍魁空间资料的截图也一并发给我吧。” …… 临走的时候，何安瑭送到门前，本来已经不准备说什么了。 但他忽然看见李峥脸上分明有很多汗珠，头发也湿了一片。 这才意识到，他原来还是个人。 原来他也会紧张到流汗。 他能扛到现在，一声磕巴没有，也真是不容易啊。 何安瑭此时也想开了，拍了拍李峥。 “最后一个问题。”何安瑭平淡地笑道，“你们已经拿了冠亚军了，到底为什么还要做这些？” 林逾静回头一笑。 “因为我们喜欢物理啊~” 何安瑭不解道：“这……这跟喜欢物理有什么关系么？” “唔……”林逾静摆弄着手指，又陷入了层数太多不好表达的纠结之中。 李峥无奈帮忙解释道：“如果这次能重考，以后总会杜绝这样的泄题事件，物竞总会好一些，物竞好了，物理想必也会更好吧，那样的话，我们的未来也会更好。” “原来如此……”何安瑭长叹一声。 此刻，他反倒是觉得自己觉悟不够了。 这么明白的道理，自己一个竞委会主任反而从没想到过。 原因无它。 “可你们怎么确定，你们的未来会更好呢？”何安瑭抽出吧台的纸巾，轻轻帮李峥擦了把汗，“如果你们坚持出现在明天的会议室……希望你们清楚，在场的人，有相当一部分，恰恰是能决定你们未来的人。” “嘁。”林逾静不屑道，“他们还能不让我用望远镜喽？” “这个……你要是搞天文，那确实不好影响……”何安瑭擦过之后，又抽了张纸递给李峥，“你呢李峥，你想好了么。” “啊？想什么？”李峥接过纸巾茫然问道。 随着谈话结束，李峥脑子里绷的那根弦儿好像突然松了下来，整个人也放松到了渣渣状态。 “那我再说明白一些……”何安瑭解释道，“别看你们现在保送了，将来还有研究生、博士生、发论文、评职称、进实验室乃至成立实验室，等等说不尽的事情，如果在这里惹到某些前辈，或者是一个利益集体，你确定你会有更好的未来么？” “哦哦哦，这个啊。”李峥摆手道，“他们啥都影响不了，我稳的。” “……”何安瑭顿了片刻，接着哈哈一笑，“罢了，实在不行我收你，电磁方面还是有很多施展拳脚的空间的。” 李峥拧着脸，很努力地才没有当场拒绝：“多……多谢老师抬爱……” “我们电磁方面的实验室是国际前五，你怎么很不情愿的样子？” “没……我特别兴奋……”李峥挥了挥手，“开心。” “够了……你走吧……” “老师再见！”李峥眼儿一亮便开了门。 “你小子，这才叫兴奋！” 261 引力场发动 夜已深。 有的人静。 有的人不静。 有的人，则在与静相处。 就在酒店花园的长椅上。 此时此刻，多数人，只知道李峥将联名信交了上去。 对于当时发生的，以及之后即将发生的，都还一无所知。 而李峥自己，也不敢确定这个选择是对的。 为了不牵连更多的人，为了不伤害竞赛，为了更光明的未来。 他选择把所有的黑暗揽上自己的肩头，试着用自身的强光将其摧毁。 他自己也不确定这样做是对的。 他只知道，如果姚小茜有这个勇气，林逾静有这个勇气。 那他也必须有。 “好了，冷静够了，现在回去休息吧。”李峥起身掸了掸裤子，“明天你睡个大懒觉吧，剩下的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唔行！”林逾静急得一跳，连发音都粘结在一起了，“是我先要做坏学生的。” “就你这个口齿，跟着也是坏事儿。” “唔唔唔唔！”林逾静一阵乱拳捶了过去。 “我懂，我懂。”李峥扭头笑道，“可完全没必要多牺牲一个人，这是我们唯一的一次IPhO了，你期待了那么久，还是去吧……我这个……我其实也没那么喜欢物理。” 林逾静瞬间炸毛，更多的碎拳砸了过来：“一个人去还有什么意思！” 李峥揉着胳膊笑道：“还是很有意思的，那里应该会有个俄罗斯大长毛，替我教训他一顿。” “现在不是嬉皮笑脸的时候！” 林逾静一把掐在李峥的肩头，双目满是兴奋的跃动。 “我以前总不在乎这些事，反正我永远都是第一就对了。” “可现在，我在乎了！” “我头一次感觉，原来除了拿第一，还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做。” “你能体会到我现在的心情么？” “比拿10次第一，100次第一都要开心。” “什么IPhO，根本就一点也不重要了。” “最后，还是那句话。” 林逾静抬手指向星空—— “没人能阻止我用望远镜！” 看着林逾静无邪的双眼，李峥无语凝滞。 林逾静也同样看着李峥。 月色下，四目相对。 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 像是万有引力突然生效了一般。 他们不受控制，却又自然而然地陷入了对方的引力场。 无形的力量跨过了可见的空间，让他们闭上双眼，将它们缓缓拉近。 眼见卫星便要入轨之时。 “骚……骚骚骚瑞……” 一个贱得出奇的声音忽然传来。 瞬间，引力场变成排斥磁极。 二人同时止步转身，歪头捂脸。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会这样……”黄櫺骐抬腿揪了揪自己的跑步鞋，“真的就是忙了一天……现在才有时间跑步……” 你不会掉头就滚么，非要说话刷什么存在感。 李峥虽然是这么骂的，但好歹没有说出来，只擦了擦嘴，咳了一声说道。 “你误会了，我们在讨论明天的事情。” “哦哦，那你们继续……继续……”黄櫺骐侧捂着脸跑来，“我就路过一下，后面绕别的路……” 李峥顺手将其揪住：“正好，有事让你帮忙。” 黄櫺骐当即摆手：“不不不，车牌不行，蓟京的车牌比车还贵，我零花钱也是有限的。” 李峥呆望着黄櫺骐，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你有病吧，还真送车？” “别这么看我，别用你的认知衡量我的零花钱。”黄櫺骐咧嘴一笑，“只是一件很随意的事，大概相当于你请人吃一顿拉面吧。” “好了好了，车就算了，你零花钱要真是烧得慌，送我一个这个……”李峥掏出手机，将一件商品亮给了黄櫺骐，“我自己也能买，但来不及，明早9点前我就要拿到。” “这个好说，我让助理明早第一时间去买就是了。”黄櫺骐思索片刻，随即又使劲摇了摇头，“不不不，我不要想它的用途，我什么都没猜到，什么都不知道。” “那谢谢了。”李峥这才撒手，“车就算了。” “不不，车才是重点，你别管了。”黄櫺骐向前跑去，回着头说道，“你们继续，我发誓今晚绝不会再跑过这里，不过求求你们千万别换地点，一换反而必定会撞上，墨菲定律，墨菲定律。” 应付完黄櫺骐，李峥再回过身，才发现林逾静已经跑走了，这会儿已经跑进了酒店大堂。 李峥也只好摇头一笑。 “我们还真是坏学生啊……” …… 次日晨，9点30分。 本该是录入最终成绩，制作成绩单的时候，竞委会主任何安瑭却突然召集全部8位高层负责人，连同汇湖考场负责人秦凯旋，召开紧急会议。 一夜的时间，何安瑭也早已权衡再三，理清了思绪。 如果李峥无论如何，都要做绝的话。 那么摆在竞委会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一：重考。 二：更多的证据洒向全社会。 这二者，都会造成不稳定，都会有损物竞声誉。 但如果李峥的确握有更核心的证据的话。 第二条路，损失明显更大一些。 两害相权取其轻。 并且尽可能地保护李峥和其他同学。 这便是何安瑭的决断。 当最后一位与会者到达的时候，何安瑭亲手关上了门。 会议室内，多数负责人都面带倦容，而且很茫然。 唯有秦凯旋，十分活跃，跟左右的人又是闲谈又是套近乎，时不时还大笑几声。 这倒是有些出人预料了。 毕竟，是何安瑭亲自通知的他删除空间，他不会不知道今天的议题。 就一点也不紧张么？ 看着这个状态，何安瑭心下冒出了些许隐忧。 但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他还是很快落座，并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杨绍魁QQ空间的截图，从左至右，让大家依次传阅。 会议室很快陷入了死寂。 8位负责人，有的低头不语，有的眉头紧蹙，有的左右端详，有的抬手撑在桌上，挡住了脸。 总之，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知道该说什么。 待最后一个人看清后，秦凯旋依旧是一副处乱不惊的样子，平淡地开口道：“何主任，这个我可以解释。” “等等会给你时间解释。”何安瑭抬手示意过后，扫视着全场人一字一句说道。 “我先说明一下情况。” “这些资料，是有人匿名发到我这里的。” “对方认为本次考试存在泄题行为，结果是不公正的，希望我们组织重考。” “我在收到资料后，第一时间联系秦凯旋老师，请他让杨绍魁删除了全部空间信息。” “关于这件事，我个人认为，举报者是出于对竞委会的信任，才选择将资料发给我，而不是直接向社会公布。” “毕竟，这个信息太过公开，也许晚一分钟删，就有更多的人会看到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应该感谢他的举报。” “我个人，也认为长久的公正性与竞赛声誉，远大于一时的面子。” “所以我在这里亮明态度——” “我是支持重考的。” 现场的负责人们顿时发出了隆隆的声响。 他们都惯性地认为，这种事的第一选择必须是息事宁人冷处理。 怎么都无法理解何安瑭这种坚决的态度。 实际上，何安瑭确实有苦难言。 如果把昨晚与李峥的谈话彻底公开的话，那么性质就相当于李峥和林逾静威胁整个竞委会，这对他们来说很不好。 何安瑭能做的，也只有利用好这个主任的位置，尽可能用自己的力量争取重考了。 由于事情来的太突然，负责人们倒也不敢太早表示态度，而是齐刷刷望向了秦凯旋。 作为汇湖的竞赛教练，那些板书也只能是他写的了。 待何安瑭点头过后，秦凯旋也终于得以苦兮兮开口。 “何主任，我实在是……” “哎，现在的学生，心思太深了，真的……我都想不到是这么回事……” “实话实说，我也是刚刚看您的手机，才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秦凯旋一番苦笑挠头之后，才继续说道。 “不好意思诸位……我实在是有点叹为观止，听我说完大家就明白了。” “下面，我来描述一下事情经过。” “昨晚11点15分左右，我突然接到了何主任的电话，让我们学校的杨绍魁，删除QQ空间的全部内容。” “但何主任并没有告诉我原因，让我自己看。” “我就叫来杨绍魁，和他一起看了半天也没看懂。” “那会儿已经快12点了，我也不敢再打扰何主任，但还是遵从了主任的意思，让杨绍魁把他的空间资料全部删除，连QQ号都一同注销了。” 何安瑭闻言，指着自己的手机惊瞪向秦凯旋：“你说你看不懂？” “主任，您息怒，我完全理解您。”秦凯旋忙抬手道，“所以说，现在的学生主意多啊，您先听我继续说。” “删完以后，我本来想今天再请教您的。” “但这边直接就开会了，我也才刚刚看到您给的这些资料。” “我以人格担保。” “这些截图都是假的，主任。” “全部都是假的。” 全场惊呼，包括何安瑭自己也惊呼了。 262 您也用QQ么? 何安瑭的第一反应是怒，第二反应是笑。 他想过秦凯旋会用各种方式推脱。 但从没想过他会推的这么绝。 这感觉，就像光天化日之下，看着一个自以为衣冠整洁的人裸奔一样滑稽。 “你是说，我被骗了？”何安瑭干笑着看着秦凯旋，“好好好，我先不打断你，你说。” 秦凯旋姿态摆得很低，畏畏缩缩地解释起来。 “这个……何主任，术业有专攻，您研究的都是尖端电磁学课题，在这些软件和工具上有所不知，也是很正常的。” “情况是这样的——” “杨绍魁的确有每天晚自习结束后，在教室拍照打卡的习惯。” “您收到的这几张截图，主题也确实是他拍的。” “只是黑板的内容被替换了。” “我想，应该是有人找了块相似的黑板，将今年决赛的题写在了上面，然后通过图像处理软件，移花接木，替换掉了原黑板的内容，这才造成了这个假象。” “荒唐！”何安瑭顿时震怒，脸色可见地青了下去。 无耻过头了！ 李峥说的对，这他妈的才是共同的敌人。 骂过之后，何安瑭立刻又拿起手机。 盛怒之下，手机险些掉在地上。 “秦凯旋，你看清楚，这里还有视频的。”何安瑭说着又将手机递了出去，“这是翻看杨绍魁空间的视频，这也做得了假？” “哦？”秦凯旋一愣，陈色片刻，忽又开口。 “主任，这个确实也可以作假的。” “他们只需要注册一个QQ号，改成与杨绍魁相同的头像和昵称。” “然后用这个号，把杨绍魁的每一条空间重新发一次，就可以伪装得一模一样。” “日期呢？”何安瑭怒道，“每一条都注明日期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但相信一定有什么技术手段能做到，他们可以修改手机上的程序文件，又或者干脆做一个假空间……”秦凯旋委屈地说道，“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还有更多的方法，毕竟我也不是搞这个专业的……” 何安瑭看着秦凯旋装怂的样子，已是怒极：“秦凯旋，我可是在你们删除之前亲自看过这个空间的！” “是么……”秦凯旋犹豫片刻，而后苦兮兮问道，“主任，您也用QQ么？您手机上装QQ了么？” 何安瑭当即答道：“我不用，在别的手机上看的。” 这话刚一出口。 何安瑭便是后脊一凉。 不好…… 暴露了。 有学生来找自己这件事，暴露了。 与此同时，他分明看到秦凯旋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当然，这冷笑只是稍纵即逝，甚至秦凯旋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笑出来了。 “这就对了，何主任……”秦凯旋立刻恢复了那幅畏缩的神情，苦兮兮摊臂道，“您都没用过QQ，怎么知道别人给您看的那个软件有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他给您看的压根儿就不是QQ，而是为了欺骗我们，量身定制的界面。” 何安瑭此时已是面色铁青。 虽然怒意尤甚，但气势已经被逼得弱了很多。 “秦老师，我知道QQ是什么样子。”何安瑭道，“那不会是假的。” “可是何主任……我们这边也确实没写过这样的板书啊……”秦凯旋犹豫着挠了挠头，小心打量着何安瑭，不敢太大声地问道，“我能不能斗胆问一下，您现场查看空间的时候……用的是哪位的手机啊？” 这一句发问，就像是一只拳头塞进了何安瑭的口中，直接将他所有要说的话堵回了肚子里。 何安瑭现在已经不是怒不怒的问题了。 再这样下去，就要暴露李峥和林逾静了。 可问题是，现在暴露了又如何？ 说出是李峥给的信息又如何？ 杨绍魁的空间已经删掉，就算找李峥来对质，秦凯旋也完全可以用相同的言辞把李峥也噎回去。 凝滞之间，一位老资格的负责人打起了圆场。 “哎哎哎，要说现在学生的IT技术啊，是真的强，我都搞不懂的东西，他们玩起来一溜一溜的。” 另一人迎合道：“我觉得吧，秦老师这个确实说得通，现在这种情况，几张截图和视频，确实不足以说明什么，这么严肃的事情，是不是应该遵循无罪推定原则？” “何主任，我非常理解您的处境，就刚看到这些截图的时候，我也是怒气上头，可现在转念一想，今年汇湖表现优异，被人眼红是难免的，再瞅瞅这些来决赛的选手，哪个不是智商过人？做出这种事，倒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主任，如果能确定汇湖真的存在这些问题，我是一定支持重考的，多大代价都行，但现在……怕是不能服众啊。” 秦凯旋见有人帮腔，自己也苦笑道：“实话实说何主任，我站在您的立场上，应该也是想不到这么多的，肯定会选择相信学生，召集这个会议严肃讨论……但问题是，我非常确定地知道自己没有写过这些板书，这才能反推出来他们的骗术。” 此时，何安瑭根本什么都没听，只微微仰头，注视着天花板。 秦凯旋的演技，骗得过其他人，但在何安瑭眼里，秦凯旋的每个动作，每个措辞，都令人作呕。 早该想到的。 面对如此重大的罪责，秦凯旋必定拼死一搏，早该想到的。 不该那么早让他删的，如果能在会议上让所有负责人看到，哪儿还有这么多废话。 是自己下意识维护声誉的反应，给了他翻身的机会啊…… 想至此，何安瑭突然一怔。 他想到了与李峥的对话—— 【你们还有更多的信息？可以给我看看么？】 【像刚才一样，被删掉么？】 …… 【当您在会议中，认为重考希望渺茫的时候，请给我们一个信号，我们出面。】 何安瑭呆视着天花板，有些怀疑起自己对世界的认知了。 难道他们，连现在的场景都看到了…… 这他妈的……就是理论满分选手么…… “主任，何主任？”离何安瑭最近的负责人小声提醒道，“那要不，我们先去忙成绩录入的事情？” 何安瑭顿时回过神来，揉着额头摆了摆手：“等等，情况还没说完。” 他很清楚，如果这个会议没有结果，李峥将放出更大的大杀器。 可以想像，那是一次物竞灾难。 事到如今，他有必要透露更多的事情了。 “好了，我也没法再隐瞒了。”何安瑭长叹了一口气，“这些资料，是两位我绝对信任，并且完全没动机作假的学生给我的，我观看空间的时候，用的也是他们的手机。” 唔隆隆…… 本来稍有平静的会场，又顿时紧张了起来。 甚至是顺风顺水的秦凯旋，也是身子一挺。 何安瑭继续说道。 “出于对他们个人的保护，请允许我不公布具体姓名。” “但他们明确向我表明了，除了杨绍魁的空间，他们手上还有更明确，更致命的信息。” “否则，他们也不会轻易告诉我这件事，好让某些人有时间销毁证据。” “根据我的判断，他们手上的东西一旦公布，会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 “与之相比，重考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是我做物竞主任的最后一年了，有一点，请大家相信我。” “我现在的态度和意见，完全是利害权衡，没有夹杂个人情感。” “请大家结合之前的截图和视频，谨慎思考。” “是否重考，我们集体讨论决定。” 何安瑭很清楚，与之前的截图相比，上面这些话显得很空洞，充满了主观推断的意味，有种虚张声势的感觉。 但这也是他最后能做的事情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让孩子们上阵的。 秦凯旋听闻此言，顿时满脸冤屈，甚至有些悲愤地站起了身子：“主任，您不觉得您这样对我们汇湖很不公平么？您是不是也觉得我们的成绩是假的？宁可随便听一些学生的瞎话也要怀疑我们么？！” “秦老师……冷静……”旁边的负责人连忙扶着他坐了回去，接着望向何安瑭，“何主任，既然您知道是哪位学生，这么严肃的事情，是不是应该再慎重一些？” “慎重？”秦凯旋瞪着何安瑭，满眼血红。 “从通知开会到现在，何主任说的哪句话慎重了？” “不就是见不得我们汇湖成绩好么？” “好！您要重考，那就重考，我秦凯旋一万个赞成。” “我们汇湖再拿一次成绩就是了，我们不怕。” “这都是我们堂堂正正努力这么多年拿的成绩。” “但要说我们舞弊，泄题，我秦凯旋打死也不认！” 众人望向秦凯旋，既有同情，又有惋惜。 秦凯旋前面的表现，还不好说。 但现在如此血冤的状态，如此直面硬怼何安瑭，实在是很难再让人怀疑。。 相反，何安瑭嘴里的“致命信息”，“绝对信任”，“没有动机作假”这些词汇，倒是充满了外强中干的味道。 一时之间，几人对了个神色，而后齐齐望向了何安瑭。 263 闭嘴 “主任，那应该是他们的虚张声势。” “就是，有什么信息不早就拿出来传开了？” “是啊，如果真有明确的证据，他们完全可以公开信息达成目的，不公开匿名发给我们竞委会也可以，为什么要这么复杂搞这套威胁呢？” “我不知道。”何安瑭摇着头答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又很相信他们，所以才要大家讨论。我的立场，是最希望竞赛平稳度过的，如果还有斡旋空间的话，我比谁都不愿意参加这样一场会议。” “何主任……” “要不您现在联系一下他们？” “何主任，下午两点要出成绩单确认的，我们都还没录入……” “再讨论一下吧，诸位。”何安瑭有些恳求地望向众人，“扪心自问，诸位真的更相信秦凯旋的那套说辞，而不相信我这样一位教授的判断么？” 这话，说得可谓是相当动情了。 现场这套班子，也算是一起与何安瑭共事了多年，深知他的沉稳。 一时之间，又有些动摇。 然而秦凯旋正处于兴头上。 嘭！ 秦凯旋拍案而起，指着大门怒吼。 “谁！到底是谁在污蔑我们汇湖！叫他出来！！” 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望向了何安瑭。 何安瑭却只是叹了口气。 “诸位，我领导才能有限，很抱歉，让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 话罢，他拿起手机，送至嘴边。 “李峥，林逾静。” “来吧。” 呜隆隆！！ 会场这次直接引爆了。 “我没听错吧？” “这不是冠亚军么？？” “为什么？他们俩为什么？？” “反过来说……这两位，的确是值得信任的，而且没有作假的动机……” “可他们压根没有做这件事的动机啊！” 与此同时，秦凯旋后脊一凉，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这次，他是真的慌了。 打死也想不到，是他们。 虽然完全无法猜测他们手上还有什么。 但如果是冠亚军出手的话。 绝对不会无功而返。 激烈的议论声中，何安瑭抬手压了压。 “我理解你们的每个疑问，因为这也是我的疑问。”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我想，以我们现在的年龄和立场，注定是无法理解的了。” “也许，30年前的我，能懂吧。” 顺着何安瑭的话，混乱的气氛逐渐沉淀下来。 沉淀的过程中，何安瑭最后望向秦凯旋：“秦老师，现在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坦白，事情会简单很多，我们也不希望闹大。” 秦凯旋一个愣神，而后立刻咬牙怒道：“别说了何主任，叫他们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颠倒黑白的。” “哎……” 沉默的5分钟过后，会议室的门终于开了。 李峥和林逾静抱着一抬便携投影仪信步入场。 虽然一些人压根没见过他们。 但只看这个气场，便能断定一定是他们了。 二人向老师们微微鞠躬行礼后，李峥一言不发地走到桌前，调整起投影仪。 林逾静则走到会议室前边，按下开关放下前端的白幕。 全程一言不发。 在这沉默之中，肃杀的氛围愈发浓烈。 “你们……”秦凯旋忍不住起身质问道，“你们到底要搞什么？说啊！怎么骗的何主任，原话再对我们说一遍！” 李峥抬头瞅了秦凯旋一眼，而后继续低头操作。 “说话啊！”秦凯旋喊道，“老师在问你话呢！” “闭嘴！”林逾静忽然回头，冷冷瞥向秦凯旋，“你这样的人不算老师。” 肃杀的气息顿时升到了顶端。 “林逾静……”一位负责人看不下去，皱眉道，“你成绩再好，品行上也不能为所欲为。” “对不起。”李峥摆弄着机器帮她道歉，“这位秦老师昨天深夜，在林逾静所在的808房间门前持续骚扰了她两个小时，她难免有些情绪。” 所有人都眉色一提，齐刷刷望向了秦凯旋。 “不是她，我不是找她……”秦凯旋慌忙说道，“我们学校有个女生碰巧和她同屋……那个女生精神上……” “闭嘴！” 这一次，是李峥说的。 “我没有情绪，只是想让他闭嘴。” 众人惊愕，这次倒是没人质疑品行问题了。 李峥顺势按下播放键。 一段视频出现在白幕上，场景正是808房间。 房间中，一位女老师坐在床边，正对对面床上抱着被子靠在墙边的姚小茜滔滔不绝。 “小茜……你跟老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四道题，学校不是都讲过了么？” “你是忘了，还是就是不愿意写？” 视频中的姚小茜，咬唇问道：“您说的是决赛卷上的一、三、四、五，四道大题么？” “不然呢……你看看你，不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么……那就是……不想写了？” “我不敢写……”姚小茜哽咽着答道，“例题和考题完全一样……我害怕……” “这有什么怕的呢？”女老师上前坐到了姚小茜床上，“只要你不往外说，这有什么好怕的呢？没关系的小茜，你偷偷告诉老师，是不是告诉谁了？” “告诉……父母了……” “还有谁么？” 姚小茜使劲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 咣当！ 秦凯旋的椅子直接坐翻了。 全场人的注视下，他慌乱地扶地起身。 四下找了一圈，才找到李峥的位置。 接着抬起手，指着李峥道。 “你这个……什么都不是……没用的……什么都说明不了……” “秦凯旋！”副主任拍案道，“这个够说明问题了！” “那……那……”秦凯旋抓着头，突然面色一扬，指着林逾静，“这个是偷拍，是盗录，犯法的，林逾静你犯法了！违法证据不作数的。” “秦老师……冷静点秦老师……”旁边的负责人起身挡在秦凯旋跟前，“你先坐下，这里不是法庭……而且你要起诉林逾静的话……明显你的损失更大一些……再说人家又没拍你……拍的是姚小茜，要起诉也是姚小茜起诉……” “姚小茜，姚小茜……”秦凯旋忽又瞪向林逾静，“是不是她告诉你们的？是不是她配合你们的？” “根本不需要配合。”林逾静冷眼相对，“你砸了两个小时门，非说一个正常的学生有抑郁症，傻子都知道你在想什么了。我早说了，你这种人不配当老师，学生没抑郁都要被你逼抑郁了。” “你懂什么？我在帮他们！”秦凯旋唾液横飞骂道，“菁华！蓟大！！我在帮他们上菁华！蓟大！！” “闭嘴。” 这次，是何安瑭说的：“蓟大会向汇湖的同学敞开大门，但用不着你这么帮。” 其他几位负责人也怒言相向。 “秦凯旋，少说两句。” “坐下！” 众人的声讨中，秦凯旋的气焰也算是彻底灭了，一滩死肉一样被按在了椅子上。 台前，视频已经播放完毕。 李峥拍了拍投影仪。 “视频是我吩咐林逾静藏匿手机拍摄的。” “所有资料由她剪辑，无关的部分已经彻底删除。” “重要片段都存在里面的SD卡里。” “这台机器也赠给竞委会了，诸位老师可以反复观看，或者销毁。” “不过我不建议扔掉机器，有可能的话，今后有机会也用一用吧。” “这也算是个纪念品，以儆效尤了。” “另外，与QQ空间的事情不同，这个视频我留下了拷贝。” “下午两点之前，辛苦竞委会宣布重考。” “重考结束，我会彻底删除手上的副本。” 本以熄灭的秦凯旋，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跳起来吼道。 “李峥！你在威胁竞委会，你疯了？？？你要毁了物竞么？！” 秦凯旋虽然已经有些失常了，但他的话却也得到了某些人的认可。 “李峥……不要这样……”一人皱眉道，“这对喜爱物理的人都没好处，而且你们已经是冠亚军了……” “你们两个冷静一点……老师们会处理好的，不要做错事……” “是啊，李峥。”秦凯旋好像又得到了燃料一般，盯着李峥和林逾静道，“听老师们的话，不要毁了物竞，更不要毁了自己……” 此时的李峥，却忽然被引燃了一般，突然踏上一步，抄起了桌子上的矿泉水，照着秦凯旋猛砸出去。 呼！！ 正中秦凯旋眉心。 秦凯旋一个不稳，捂面惊退。 “艹你妈！”李峥血瞪着眼嘶吼道。 “是他妈谁毁了物竞！是他妈谁！！” “都这种时候了，全在指责我，指责我？！” “有一个人指责秦凯旋和汇湖么？！” “有一个人质问出题组哪位教授泄的题么？？” “全是我的错，我的错？” “知道我忍多久了么？” “我怕其他同学倒霉！” “我怕竞委会领导倒霉！” “我怕物竞倒霉！” “全他妈是我和林逾静！” “掰着你们一步步走到现在！” “告诉我，是他妈谁毁了物竞？” “我！” “还是你们！” 说至此，李峥顿了口气，理了理领口，语气又瞬间降至冰点。 “两点之前，宣布重考。” 接着，一把拉过了林逾静的手。 “走。” 林逾静惊吓着被领了出去。 临走不忘顺手帮忙关门。 …… 无人的走廊中，林逾静被李峥霸道地牵着走，怎么都甩不开，脸早就红炸了。 “渣渣你……” “别说了，现在突然很来劲。”李峥忽然一个转身，毫无预兆地帖了过去。 这次没有任何引力场，纯粹是彗星大冲撞。 “唔……”林逾静吓得转头。 “……啊。”李峥也才发现不太对，慌忙收了手，抓耳脑袋道，“抱歉……就……就突然觉得……我以为你也是……哎呀……本来以为是同步入轨的……” “渣渣……” 林逾静骂过之后，却又突然一蹿。 嘴巴轻轻点了李峥的脸蛋一下。 而后背着手朝电梯颠儿去：“干的不错，表扬一下~~” 李峥呆捂着脸，受波形影响，进入了波浪号状态。 “~~~~” …… 半小时后。 竞委会宣布由于之前的决赛试题超纲，经讨论决定重考理论部分。 顿时，整个酒店的上百个房间，同时迸发出了欢呼声。 “决赛延期两天，理论重考！” “超纲？哪年不超纲的，我了个大艹哈哈哈！” “成了！联名信成了！！” “何安瑭万岁！！！” “李峥牛逼！！” “干他妈的汇湖！老子复习去了。” 听着前后左右房间的欢呼，感受着整座酒店的震动，李峥独自靠在床头，拿起茶杯，淡淡一抿。 这大概，就是深藏功与名吧。 唯一不爽的是。。 脸上有一块很痒。 但怎么都不忍挠。 264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顶层套房，黄櫺骐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客房。 “我屌，噉佢阿妈都可以做！！！” 男助理吓得一个哆嗦：“Peter，我是内地人，你是在骂我么？” “别管了！”黄櫺骐追问道，“毛子上飞机了么？” “好像正要走。” “改签，再加两天的课。”黄櫺骐揉着额头冷笑道，“认真起咗，仆街仔。” …… 另一方面，各省领队紧急组织开会。 目的无它，无非就是让大家不要太浮躁。 之前的考试比的是硬实力（除汇湖外）。 而接下来的重考，心态将占据很大因素（尤其汇湖）。 谁能立刻踏实下来，找回比赛状态，谁便能异军突起。 同时，各领队都认为，重考的名次变动会很大。 不出意外的话，竞委会会拿出应急的B卷。 B卷由另一组特聘团队所出，团队规模要小很多，相比于知识点雨露均沾的正赛卷，B卷一般都会邪一些，难就极难，简就极简。 外加眼下心态的影响，谁也不敢说铁定保住现在的名次。 但平均而言，削除了汇湖泄题的影响，其他人的平均名次应该会有所上升的。 尤其处于50—60名之间的天选之子们。 比如祁英男，根本顾不得兴奋，匆匆亲了李峥一口便冲到了杨长乐的房间，死赖着要模拟考找回状态。 杨长乐也不好只顾着四中的小朋友，这便现场攒题，叫来了全队的小朋友一起玩耍。 …… 至于汇湖。 15个参赛学生，14个人心态都崩了。 本来是主心骨的秦凯旋，突然人间蒸发一样，什么都不管了，也联系不上。 另一位女教练，也突然被叫走，一个多小时也没回来。 14个人憋在房间里，彻底进入了不知所措的状态。 不少人甚至认为自己会被取消参赛资格。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是此次泄题的受害者。 核心原因在于，他们根本没有选择权。 上着课，听着讲，就硬给泄了…… 可以说当时考试见到真题有多窃喜，现在的心态就有多崩溃。 相反，此前最崩溃的那个人，反而成了此刻最自洽的那个人。 秦凯旋不见了，女老师也走了，姚小茜终于有勇气走出房间了。 她抱着物理书，一个人走进了小花园，头一次觉得阳光如此舒适。 但她并未陶醉太久，很快低头展开了复习。 坚决也重新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此前排名241名的她。 发誓要拿回她本该拥有的东西。 …… 决断之所以来的如此之快，完全源于何安瑭先斩后议的策略。 李峥走后，他以最快速度，确认了重考的决策。 而后立即公布，既要尽快安抚人心，也要给考生们准备的时间。 公布此事后，再联系考场，紧急印刷试卷。 因为之前的事情，汇湖已不宜作为考场，再说他们也有正课，总不好让学生们都回家。 但竞委会的资金是极其有限的，历届都是靠东道主筹备的场地事宜。 事出紧急，无奈之下，何安瑭只好联系蔗大的同行，用个人面子敲定了蔗大考场。 接下来的印刷费，就只能从资金里挤了。 至于多了两天的住宿费，也只好派人与各省领队谈，希望他们体谅补交一下。 有趣的是，虽然里里外外都是事儿，但何安瑭做起来却很有力气。 他宁可劳心劳力，用这种方式把事情补救好，也不愿再陷入之前那样的烧心苦境了。 …… 午餐的时候，李峥远远看到了姚小茜，她身边并没有老师跟着。 姚小茜却没有注意到李峥，只是急匆匆取餐落座，即便是吃饭的功夫，也抱着物理书猛看，好像要把失去的东西加倍补回来一样。 看样子，她还并不知道已经用到视频了，汇湖的老师也没有难为她。 好样的，加油吧。 可惜，李峥没法当面说这些了。 暂时还是当个陌路人吧。 愿未来的某一天，能在光明中相见。 李峥远远地送上祝福后，这便转身走向餐台。 “李峥。”一个颇有灵气的矮个子小中分忽然闪到了李峥面前，“魏东阳托我给你带个话，要你在IPhO小心毛子。” 一听到魏东阳，李峥便笑了。 不就是那个吹了半天，结果ICHO拿了块银牌的苦逼爆炸头。 考虑到他是湘师附的，那么眼前这位也只能是之前排名第三的屌人了。 “杜子诚？”李峥拿起餐盘笑道，“你们湘师附物化两开花啊，全是妖人。” “哎，我一开始也以为自己很妖的，今年也是冲着冠军来的，直到遇到你们樱湖双煞……烦啊……”杜子诚苦笑着拿了个餐盘，跟着李峥排起了队，“实话实说啊，我签字是有私心的，想再试试能不能跟你俩怼一下。” “这个欢迎。”李峥挑眉一笑，“再说了，谁还没个私心呐。” “啊？”杜子诚惊道，“你也……想翻个身？” “什么叫翻身！”李峥骂道，“我跟林逾静一直都是五五开的，互有胜负。” “五五开？可我怎么听说，你这辈子从没赢过她啊？” “哪个逼说的？？” “太多了……大家都这么说。”杜子诚比划道，“我上次问你们队的那个祁什么，你到底赢没赢过林逾静，他就很吃惊地看着我说‘不会真的有人认为李峥能赢林逾静吧？不会吧不会吧。’……就显得我很无知。” “活该他51！”李峥怒而掰手，“我至少赢过……一两次。” “哈哈！好了好了，你赢过，五五开好吧。”杜子诚大笑着拍了拍李峥的肩膀，“总之，化竞变规则，物竞重考，我们湘南竞赛生可都拿你当朋友了，听说你们还准备参加数竞，到时候也欢迎跟我们湘师附的粥神切磋，他专治不服症。” “什么服不服的，没兴趣。” “哦，那让他治林逾静好了。” “别别别，来治我，来，我不服！”李峥哼笑道，“林逾静岂是他一个湘野毛神能沾的？” “哈哈，好，我回去告诉他你不服了，还叫他毛神。” “等等，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拱火啊……” 正说着，魧州二中的两位也凑了过来。 “可算找到你了，你俩今天神位算是稳了啊！” “到底怎么做到的啊，李峥哥？” “别别别。”李峥推辞道，“跟我们没什么关系，都是集体的力量，外加何教授给力，我跟林逾静只是负责把联名信交上去而已。” “谁信啊！” “是不是拿放弃名次做威胁了啊？” “威胁个屁，我哪有这胆子。”李峥哈哈一笑，“放弃名次吓唬谁呢？这里三百多个人都盼着我俩放弃呢吧？” “对啊，化学冠军都有保送资格了，还要个毛名次！” “快放弃吧，李峥哥哥，我们多两个人保送不香吗。” “可以。”李峥笑骂道：“我算知道什么叫忘恩负义了。” 整个午餐时间，李峥都被众寸头簇拥着，没有看到林逾静。 起初，他有些不踏实。 但脸颊一痒，转念一想，就稳了。 自己都这么久没有洗脸，更何况一介女生？ 女人，是情绪化的动物。 根据女学博士史洋的研究。 校园里，感情上的事情，对女生学习成绩的影响远大于男生。 男生多半没心没肺，该吃吃该玩玩该学学。 而心思复杂的女生们，却更容易为情所困，继而影响学习。 想必林逾静在那一下子过后，怕是连口吐沫都不敢咽了。 现在一定偷偷躲在房间里小鹿乱跳，茶饭不思呢吧。 所以，这种正要劲儿时候，应该怎么办？ 当然是抓紧时间学习了！ 来个弯道超车！ 重考扬眉吐气！ 于是，李峥午饭过后，火速奔回房间，找了很久才找到21年前没做过的物竞真题，二话不说直奔蓟大招生办房间，熟练地用起了黄莺的打印纸和打印机。 “你这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吧……”黄莺嘴上嫌弃，但身体还是老老实实地又送过去一沓纸，“还好今年知道你参赛，我特意多带了一捆……” “哦？”李峥眼儿一瞪，“那我再多印几篇论文醒脑了。” “你整吧，别给玩坏了就成。”黄莺凑到李峥身边摇了摇他的肩膀道，“重考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问老何半天，他什么都不说。” “我一个普通学生，我哪儿知道。” “哎呀，跟我有什么可隐瞒的。” “就是超纲了吧？” “你这人真没劲！”黄莺一把收过了打印纸，“自己出去印吧。” “……这就没意思了，黄老师。” “那就这么说吧。”黄莺抱着打印纸道，“根据你的判断，汇湖舞弊属实么？” “这个……” “我是负责蓟大招生的，这个信息很重要，你多少也是个校友了，不该帮忙确认生源么？”黄莺义正言辞道，“绝对不是为了八卦。” “……那……基本属实吧。” 黄莺立刻喜笑颜开，又把纸塞了过去：“哎呀，那你怎么知道的啊？” “还不是在八卦！” …… 回到房间，李峥很快清空了争取重考的昂奋心情，为了回复考试状态，这便一心一意做起陈年老题。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脸实在是太痒了。 想到林逾静连吐沫都不敢咽，他多少还是有些同情的。 要不送点吃的过去？ 纠结许久后，李峥终是放下了卷子，去酒店里的小超市买了包麦丽素，乘上电梯。 神奇的是，电梯里有两位外国人，说起话来嘟噜噜噜噜噜噜的，可以说是完全暴露国籍了。 忽然，其中一个老秃顶说道。 “Li——Zeng？” “哦？”李峥眼儿一瞪，用英语回话道，“是我，有什么事？” 老秃顶一喜，指了指自己说道：“我，科诺普列夫，我是他老师。” 李峥惊道：“ICHO的那个长头发？” “对对对。”老秃顶笑道，“你在我们俄罗斯竞赛圈很出名的，除了科诺普列夫，库兹涅佐夫和斯米尔诺夫也很想见到你。” “等等，我记不住……”李峥拿出手机道，“什么夫？” “哈哈哈！”老秃顶摇头笑道，“你们这次的考题我看过了，太简单了，除了最后一道都毫无难度，换我们俄罗斯考题，不可能有人拿到满分的，包括我。” 李峥笑着摆手道：“俄罗斯题我也做过很多了，有一点我承认，你们的题确实是物竞的模板，出题者灵感的源泉，各个竞赛都喜欢以俄罗斯题为模板进行改进，但恕我直言，难度也就马马虎虎。” “？？？”老秃顶眼儿一瞪，这便掏出一沓卷子塞给了李峥，“这是我给科诺普列夫出的题，他能拿到98%的分数，好好体验一下吧，孩子。” 旁边的老师慌忙阻拦道 “别这样……这对我们不利……” 老秃顶也发现自己上头了，忙又说道：“你自己做就好了，不要公开。” “好。”李峥当即收好了题，“科诺普列夫98%是吧，记住了。” 正说着，电梯门开了。 黄櫺骐正在此恭迎两位老师。 还好李峥之前就把卷子塞进后裤子了。 “啊……啊……两位老师请……”黄櫺骐按着电梯门迎过两位老师后，冲李峥道，“嗯……林逾静在1805，不谢。” “谢谢。” “不好意思……为什么这都能撞上……” 李峥不禁摸了摸后屁股后面沉甸甸的俄罗斯妖卷。 “不是，我是谢谢别的事情。” 待黄櫺骐和老师们进房后，李峥才按下了林逾静房间的门铃。 足足两分钟后，她才穿着熊猫睡衣睡眼惺忪开了门：“睡觉呢，有事吗？” 李峥不由得笑着走进房间。 骗谁呢？ 吐沫都没咽过吧？ 看着套间乱糟糟的客厅，李峥摇了摇头。 “哎呀，你这样，重考会出问题的啊。” “呵。”林逾静往沙发上一躺，打开电视，抓起茶几上的水果拼盘唔唔吃了起来，“有事没有？” “这不是担心你嘛，没见你去吃午饭。”李峥稳重地坐在了沙发上，“心态不好，万一跌出前50就不好玩了。” “心态好滴很。”林逾静一口就吃掉了1/4颗苹果，鼓着嘴狂嚼起来。 “别装了，我都懂。”李峥随意地望着远处写字台前的窗户道，“虽然……你看……是吧……不过高中阶段，我们还是要以学习为重的，所以说……等等！” 李峥噌地起身，跑向了写字台。 “渣渣！”林逾静也仓惶起身，“起开起开！” 然而还是李峥快一些。 写字台，表面上只有空白的记事本。 但李峥机警地发现，下面垫了厚厚一沓物理卷子。 而且已经做了不少。 “好啊你！假装睡觉偷偷做物理？？”李峥张大了嘴瞪向林逾静，“你竟然也能做出这种事？说，几点开始做的？！” “唔唔唔~~~”林逾静左顾右盼，避而不答，“就……就……以前做的……” “你这家伙，是不是从会议室出来就回来补物理了？”李峥抓头骂道，“太卑鄙，太功利了吧！” “唔唔唔……”林逾静整张脸都陷入了波浪状态。 “而且你还装，还假装在睡觉。” “~唔~唔~唔~” “枉我还担心你，谁知道你已经算计到这一步了……”李峥咬牙甩出了一沓俄罗斯妖题，“那也休怪我无情了！” “唔唔……好了好了……就随便做做的……冠军什么的无所谓的。”林逾静说着擦了把口水。 李峥又是一怔。 就这么轻易就擦掉了？ 我可是半天都不敢挠脸的。 唔！ 什么女学博士。 假的，都是假的。 女人是无情的。 无情的女人！ “渣渣！”李峥狂挠着脸冲出了房间。 265 X高一尺,Y高一丈 兴奋之后，临考紧张接踵而至。 即便是之前签了保送协议的大佬，也通通回炉复习。 毕竟，保送的硬指标是进入国家队选拔，也就是前50名。 没拿到这个成绩，签了也是白签。 至于樱湖双煞，头一天还在齐头并进，这一天就开始各自为战了。 据传，他们已经决裂了。 虽然原因未知，但对少数人来说，这是个好消息。 感情上的不顺，很有可能会影响学习成绩。 另一方面，由于重考联名上书的事情，竞委会搞不好也会在阅卷尺度上，有意难为一下他们。 再者，B卷的题目很可能会偏一些，随机性较大，谁都有可能失手的。 各种因素交织在一起。 几乎前20名的每个人，都在暗自使劲，认为自己似乎是有机会的。 而李峥本人，则独自憋在房间中，开启百倍学之力，从俄罗斯妖题切入，主攻诡题、偏题，以一种野蛮的方式，疯狂锤炼身上仅有的弱点。 他好似返璞归真回到了最初，但又有些许不同。 此前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精力都集中在了思维训练上，重构了自己对于理论的底层理解，犹如洗髓炼骨。 有趣的是，在这样的境界飞升之后，再回过头来刷最初级的题海，竟然还有不错的收获。 在无数次解题强化后，他感觉自己一见到题面，脑子还没动，手就开始写了。 当然，他的脑子一定已经在动了，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大约就是一种仅用植物神经和潜意识便可解题的状态。 在无招胜有招与重剑无锋过后。 他似乎又触碰到了人题合一的境界。 果然。 还是要一心一意的学习，才能有所突破。 身眼莫随财色染，学心须向岁寒存。 至于脸上的痒。 我洗，或者不洗，痒就在这里，不增不减。 痒即是空，空即是痒。 这已经不重要了。 …… 6月19日，晨。 李峥只身踏入餐厅。 步伐铿锵稳健，却又步步生莲。 看着他目如法海，面似如来的状态。 本来想凑过去同桌吃饭的人，都又躲开了。 “什么情况？” “峥神……又突破了？” “妈的……本来还想趁这个逼状态不好……” 几分钟后，林逾静也来了。 与李峥相比，她非常正常。 只是单纯地打哈揉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盛好食物后，她也习惯性地坐到了李峥对面。 看到李峥毫无声响吃饭的样子，她终于醒了。 “唔……”林逾静拽了拽桌布，“别生气了……偶尔总要偷学一下。” “学习上的事，我怎么会生气呢？”李峥淡然一笑，“祝你考出好成绩。” “……”林逾静一口粥差点吐出来，“渣渣你怎么了？” “我很好啊。”李峥轻轻一笑。 呵，又想乱我的学性？ 不存在的。 就算现在突然…… “嘁……”林逾静嘴一撇，抬手套上了猫猫兜帽。 李峥眼儿一瞪，双目顿时炸满了血丝。 妖怪！ 这种招都用的出？！ 稳住，稳住，这口气不能崩。 正僵持着，祁英男端着碗坐了过来。 “哎，你咋不等我啊？不是说等我拉完了一起来么。”祁英男精神满满地坐下，上下端详了一圈林逾静，“你热不热啊，大夏天穿这么厚的衣服，还戴帽子干什么？” “……”林逾静面色一僵。 “一会儿考场空调不一定足的，想换就来不及了。”祁英男嚼着油条笑道，“听我一言，回去换短袖吧，可爱是可爱，但臭美也要分时候吧。” “活该51！”林逾静脸一红，抓下帽子端起来了餐具，“还考51！51，51，51！” “啊……”祁英男一呆，转望李峥，“我以为……我们熟到能开玩笑了……” “没问题，可以的。”李峥长运了一口气，满眼感激地拍了拍祁英男，“以后可以多开开这样的玩笑。” …… 九点整，理论考试重考在蔗大正式开始。 李峥接过卷子，照例先扫视一番。 这张卷子的质量的确不如之前。 题目创新性少了一些，计算量考验大了一些。 至于最后一道题，同样也是把大论文中的一部分扒了出来，现学现解。 这次内容是源于中微子震荡的获奖论文，难度似乎比此前的最终题更大，而且是李峥相对的知识盲区，怕是要多分配一些时间硬啃了。 确认了最终题的难度后，李峥对这张卷子也不敢轻视，这便提笔狂解。 因为失去了汇湖中学的支持，重考的监考队伍少了很多，又因为场地换到了蔗大的阶梯教室，监考范围又大了很多。 一进一出，教室内的三位监考老师都不敢怠慢，都各自快步游走起来。 可不自觉地，最终还是演化成了以李峥和林逾静为双中心，螺旋形震荡游走。 没办法，他俩做的实在是太快了…… 几乎比平均水平快了一倍有余。 决赛题确实对速度有很高要求，可也不带这么快的。 这算力，去数竞都够拿奖的了吧。 可即便李峥速度已经如此之快，却依旧在结束前5分钟才写完了最后一问的答案。 这已经是人题合一境界加持的结果了。 看来上次考试能那么轻松，有很大程度是撞上了最后一题的运气所致。 稍事检查过书写规范和单位后，终场铃声也随之响起。 随着收卷的结束，教室内照例哀嚎遍野。 似乎比上次那场更惨烈了一些。 “这什么啊，真就微积分大赛啊？” “初中生物理思路+人工智能计算能力……” “哈哈，三、四两道题我就把思路写了，根本就没算，把时间留给最后一题，然后……最后一题TM连思路都没有……” “这回不可能有满分了吧……计算机都不行吧……” 祁英男很快突出重围，奔到李峥身旁：“咋样？” “计算量确实太大了，我都只检查了5分钟。” “操，这逼卷子你都能做完？”祁英男当场就骂出来了。 “你怎么样？” “第四题没算，最后一道题写了一半。”祁英男很快瞄向了呆坐着的林逾静，“诶？她样子很不好。” “呵，管她呢。” “我过去问问？” “嗯……快去。” 祁英男跑了一圈，很快又折返回来，面露喜色：“哈哈哈哈，林逾静也没做完。” “可别信她。”李峥收拾好文具摆手道，“套路，全是套路，她做题平均比我快3%的。” “可她说这张卷子的确没有简单解法，她浪费了很多时间找极简思路，结果最后都是绕回去硬算的。” 李峥的心情却是相当的平淡，像极了当年的欧星灼。 “别说了，都是障眼法，等着看成绩吧。” “好吧……”祁英男凑上前问道，“她也问你的情况来着。” “哦？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有半道题没做，她听了还挺高兴。” “可以，有慧根。”李峥这便拥起了祁英男，“走，回去打保龄去。” …… 如同重考一样，三人组保龄活动似乎也重来了一番。 只是，这一次大家的话都很少。 成绩出来之前，都心不在焉，玩得不是很痛快，总是时不时看一眼手机，瞅瞅有没有消息。 这就搞的很压抑了。 直至下午5点10分，三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出分了！ 保龄球什么的瞬间就给扔了，三个人聊也不聊便换了鞋进了电梯。 电梯里，气氛难免更加压抑。 祁英男有点扛不住，调解道：“你们两个不用这样，没满分就没满分么，第一第二应该还是很稳的。” 二人默然不语，同时瞥了对方一眼，又背过身去。 祁英男左思右想，虽然应该让着女生，但怎么看都是兄弟情更重要一些。 他这便摇着头说道：“唉，这次李峥足足差了半道大题，怕是要拉开差距了。” 林逾静面色一扬，却也没说话，就憋着，硬憋。 李峥眼见如此，也跟着叹了口气：“这次要是输了，我也只能心服口服了，只能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了。” 林逾静闻言，反而有些可怜起李峥，轻轻揪了揪他的袖子说道：“哎呀哎呀，这次题是真的烦，我也没考好呢~~” “唉，都是一样的卷子，输就是输。”李峥抿嘴道，“我输了，你可不要那么看我啊，很伤人的。” “不会的，不会的。”林逾静连忙窃笑摆手，“别这么可怜样嘛，以后都不好意思叫你渣渣了。” “唉，叫吧，输的人，已经是学渣了，还能不承认么。” 整个对话过程中，祁英男的神色越来越紧致。 这会儿终于控制不住了，委屈地看着李峥道：“你差不多得了……我特么还没签约呢……” “是是，不好意思。”李峥同样也很委屈，“我是怕自己考的太差，万一连前50都没进，这保送……这保送……这保送……似乎还是有的吧，化竞第一好像够用了。” “你妈的……够了！” 叮叮。 电梯到层，刚一开门，便听到了走廊里嗡嗡的议论声。 三人也不再多说，提了口气，默默走过去，默默往里挤。 这次也许是来得太早了，周围人并没有投来朝圣的目光，都在往里挤。 不过信息还是有一些的。 前排已经响起了欢呼，并且一层层传染到后排。 “哈哈哈哈，汇湖露陷了！！” “就一个人进了前50！” “活逼该！得亏菁蓟没签呢。” “汇湖的呢？有汇湖的在么？我给你们念名次啊！” 此起彼伏的声浪，李峥三人终是挤到了公告板前。 李峥照例第一时间看榜首，眼儿紧跟着就是一瞪。 【第36届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成绩（暂定）公示】 （理论成绩满分为280分） （实验成绩满分为120分） （总分满分为400分）】 【第一名】 【李峥，蓟京，樱湖中学。】 【理论总分：。排名：1】 【实验总分：。排名：2】 【整卷总分：。】 【第二名】 【林逾静，蓟京，樱湖中学。】 【理论总分：。排名：2】 【实验总分：。排名：1】 【整卷总分：353。】 这个瞬间。 李峥轻轻捂住了额头。 迸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多少年了。 有谁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 谁知道？ 她知道！ 李峥缓缓转过头。 不想转的太快。 要享受这个过程，每一毫秒。 但他还是很快看到了，看到了处于彻底呆滞“~”状态的林逾静。 “哎呀哎呀，还真是没考好？”李峥欣喜地凑到林逾静面前，“怎么办，连渣渣都不好意思骂了吧？” “Zh……Zh……Z……”林逾静悲耻交加，紧攥着拳头瞪向李峥，“你骗人……你说有半道题没做……” “哦？我骗了么？我什么时候说我有半道题没做的？”李峥茫然地拉来祁英男，“英宝儿我说了么？” “没……”祁英男看着林逾静要杀人一样的神色，吓得赶紧缩了出去，“你们家里事可不要牵连外人……不关我的事……” “呃uuuu……” “退一步说，我骗人又怎么了？”李峥哼笑道，“也不知是谁，假装睡觉，偷偷复习的人是谁啊？” “uuuuuu……” “来，口算一下，我们差多少分？” “……” “啊，分呐，应该比之前所有差的分数加一起都多了吧？”李峥皱眉托腮道。 “Zh……Z……” “可惜啊，连猫猫兜帽都没法动摇我。”李峥平心静气地点了点头，负手而立，“不过，这也不是你的错，你很努力了，毕竟——”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李峥轻轻拍了拍林逾静道：“所以啊，今后有题还是一起做吧，别再偷吃了。” “已经解释很多次了……”林逾静使劲一扭甩开了李峥，“不是偷偷做……是静不下心……只想用做题静下来的……” 李峥一愣。 右颊忽然又痒了起来。 等等…… 难道…… 冷血的。 是自己？ 呆滞之间，林逾静委委屈屈擦着眼睛说道：“你赢了，我再也不说你渣渣了。” “……”李峥顿觉不对。 脑子里闪出了一次次出现的八个大字——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输了友谊，我要这第一有何用？？ 李峥慌忙拉住了林逾静：“别别别，该叫还是要叫的。” “不叫了，不叫了。”林逾静绝望摆手。 “叫吧，叫吧。” “叫不出来啊……什么高一尺，什么高一丈来着？” “魔……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不对，说的更清晰一些。” “峥高一尺，静高一丈？” “渣渣！”林逾静呵呵一笑，闪身便遁入了人群，“渣渣永远都是渣渣。” 艹！ 李峥瞬间抱头。 还是被套路了！ “哈哈哈！39！！”祁英男突然兴奋地抱起李峥，“屠了汇湖狗，老子39！！！” “你抱到我腹肌了，滚！” “哈哈哈，老子高兴，报到鸡儿也不撒手。” 李峥最终不得不用武力才挣脱。 此时也才有功夫看后面的排名。 第三名依旧是杜子诚，不过理论只有231分，看来他也被海量计算干趴了。 黄櫺骐221，升到了第七。 继续往下扫，始终没见到汇湖的影子，直到第47名。 姚小茜，理论成绩，198。 “呼……”李峥这才算舒服了。 这样一来，就算她被人怀疑，也可以完全无视他人了。 相反，她成为了汇湖今年唯一凭实力入选国家选拔队的保送生，即便从汇湖的立场上来说，也可以说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了。 “谢谢。” 一个声音悄悄出现在李峥身侧。 转过头，才发现是姚小茜本人。 她正抬头看着公示板，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儿。。 这次不再是委屈的泪水。 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266 这一次,你到底在哪一层? 虽然这届物竞发生了很多事情。 但有些事情是永恒不变的。 双煞，还是那双煞。 无非就是谁上谁下。 因为总体排名都有所提高，外加领队老师们也都累了，这回重考捞分的程度削弱了很多，6月20日上午便出了成绩确认单，下午就抓紧时间办了颁奖仪式。 又由于仪式往后拖了两天，导致很多邀请的重量级嘉宾都未能出场，最终场面稍有寒酸。 但除了李峥，也没人介意这个，毕竟少个演讲嘉宾就能早半小时回家。 至于李峥为什么介意。 主要还是因为少了些个吸学运的机会。 卡在79太久了，何时能吸够100练就天魔真身啊…… 好消息是，当李峥与林逾静和杜子诚一同站上领奖台，由何安瑭挂上金牌后，一个已经快忘了的事情弹了出来。 【五子登科：高中阶段，集齐五大学科竞赛国赛金奖。】 【任务进度：2/5↑】 【奖励：通识重构——打穿学科语言的壁垒，将各门类的知识整合重构为统一的通识，极大地压缩记忆内容（98%+），并大幅提升记忆能力（500%+）。】 啊？ 还有这么回事儿呢。 最近学的太入神，都快忘记系统的存在了。 借机，他又检视了一圈封藏已久的界面。 先看放松界面。 【李峥】 【游戏币：25】 【放松等级：Lv4↑】 【距离升级：放松682/720（小时）】 怠慢了，最近这段时间对于放松，实在是怠慢了。 暑假可要加倍努力放松。 再看学习界面。 【李峥】 【基础学习阶段（可晋级）】 【语文：131→139↑】 虽然依然在坚持阅读和写读书笔记，但几个月的时间依旧只能提升这么多。 太难了，好羡慕那些落笔成书的作家。 【数学：194→255↑↑↑】 毕竟历经了中学生微积分大赛的磨练，有如此提高也是很正常的。 【英语：173→176↑】 大概是啃论文的时候随便提高的吧。 【物理：284→373↑↑↑】 哇哦。 【化学：343→343】 这次应该是真到头了。 【生物：149→167↑↑】 ？？？ 不记得学了啊？ 李峥满脑子嘀咕着下了领奖台，照例迎来了采访环节。 重赛的事情竞委会自然已经打过招呼，不会拿来提问。 那也就剩下挖掘优秀选手的励志故事了。 看着李峥和林逾静，这就让记者们犯难了。 一方面，下意识都很想挖掘林逾静，这么可爱的物竞亚军，如果允许的话恨不得能出写真集了。 可另一方面，李峥身上也自带逆天的新闻性。 有件事，即便不查资料也是可以肯定的。 “李峥同学，你应该是……有史以来唯一的一位……物理与化学的双料冠军……”女记者看着负手而立的李峥，气息有些不稳，“而且你才刚刚高二，请问你是如何管理时间的呢？” “这个啊……”李峥努力想了想，想总结一些说辞。 但真的什么都想不到。 “就……能学就学吧，没什么特殊的。” “那你……在准备双科竞赛的时候，有遇到过什么困难么？” “嗯……”李峥再次皱眉想了许久，“好像也没什么困难。” “……那有什么话要对未来选手说的么？” “身眼莫随财色染，学心须向岁寒存。” “什么色染？染色体？” “我给你写下来……” 李峥写诗的功夫，记者转向了林逾静。 “林逾静同学，恭喜你获得亚军。” “唔……”林逾静一脸颓丧揉着金牌。 “千万别跟李峥比，这已经是女生在物理竞赛上第二好的成绩了。” 林逾静瞬间又凶了起来。 “啊……我说错话了么？这个成绩不值得兴奋么？” 旁边的杜子诚看不下去，忙上前解释道：“李峥和林逾静是同班同学，即是……那啥，也是对手，考试总是互有胜负。” “情侣？”记者眼睛一亮，转望李峥和林逾静指挥道，“来来来，站近一些，拿起金牌笑一下。” 二人闻言，相互都往反方向踏出一步，歪过头去。 “采访完了没有……” “这都是一派胡言，请不要为全国中学生做出这种榜样。” 记者未及反应，李峥已经把杜子诚推了过去。 “这位是正常人，放在往年都该拿冠军的，多采访采访他吧。” 李峥说完就要溜。 “喂喂喂……骂谁呢。”杜子诚拉着李峥道，“我在本地也是一尊神的，你才正常人，你再骂一个？” 最终，采访又一次在混乱中结束。 但李峥、林逾静二人赌气侧头的图片，已经出现在了新闻中，逼呼里。 重考的小热点，很快被物竞情侣的大热点遮了过去。 双煞身不由己，被迫名扬江湖。 …… 莫斯科。 第1535重点中学，物理实验室。 十几位同学正在自觉分组实验，几乎没什么声响。 咣！ 一个光头大佬突然冲了进来：“中华的决赛卷子，我带回来了……两套都带回来了。” 几位同学看了他一眼，而后继续做实验。 一人说道：“我们做过了，老师，两套都做过了。” “哦？如何？” “只看理论，除了科诺普列夫，都是前50名的水平。” “好……很好……”光头佬舒了口气。 很明显，科诺普列夫并不是50名开外，而是如以往一样，领先其它人太多了。 光头佬摘下帽子挂好，擦着脑瓢走到了实验室的最深处。 这里，一个长毛妖男正对着一道数学题发呆。 “怎么样，多少分？”光头佬问道。 妖男面无表情答到：“276。” “哪张？” “都是。” “两张都是276分么？……那也是很不错的成绩了……”光头佬舒了口气，坐到了妖男身旁，“我这次去蔗江补课……哦不，去蔗江调研，碰巧接触到了李峥，他确实很强，同时还有一个女生，似乎比他们去年的女选手还强……这两个人领先第三名太多了，我们本来认为你能稳拿IPHO冠军，现在看来有挑战了。” “不，是我在挑战他们。”妖男依旧聚精会神地看着数学题，“重考卷，如果我在现场，我会连续拿两次第二，算上ICHO输给史，三次了。” “所以……我的建议是，你明年再参赛，一定可以稳拿冠军的。”光头大佬向前探了探，“一个人只能参加一次IPHO，你不想继承你父亲的荣誉么？” “我今年必须去。”妖男死瞪着数学题，好像要用眼神解题一般。 “为什么？避过这两个人不好么？” 妖男脸一狞：“我也想的，可我的ICHO奖牌还在他那里！” “……蠢货。” “别骂了，别骂了……”妖男摘下眼镜擦了擦眼睛，“史太坏了，太坏了。” …… 当天下午，蓟京队有4名成员完成了签约，祁英男如愿敲定了保送，一晚上都在打电话，向所有认识的人报喜。 毕竟，保送蓟大，搁在谁家都是一桩顶级喜事了。 李峥自己，也同样接到了很多电话。 首先是学校的，先是陶菲菲。 确定自己的学生拿下第一第二后，虽然她认为这跟自己没啥关系，但还是喜极而泣，搞得李峥劝了她很久。 再是刘晓东，亲耳听到他和林逾静与蓟大签约后，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了。 顺便表示，今后这学校，他俩爱来不来，期末考试记得来就好了。 之后是唐知非，她的意思是你俩能不来就不来，来了也是影响校园风气。 这李峥就不爱听了。 说清楚，到底谁对风和气的影响大一些。 同时，父母、亲朋，张小可、徐梦溪也在微信里送来祝福。 龙珠群也炸开了锅，天下五绝重封了一遍，这次终于是中双煞了，欧星灼这才有了说话的权力。 料理完这些琐事，吃过晚餐来到大厅，正好又撞见黄櫺骐被簇拥着离去。 这个人如愿以偿考了全国前十，怕是又要大肆鼓吹一番了。 李峥顺手拿出了手机，点开了微信里黄櫺骐的头像，手已经按到了删除上，却又松了。 算了，留他几日。 “保龄球啊。”祁英男红光满面擦着嘴凑了过来，“打到闭馆，明儿一早坐火车走了。” “保龄球已经无趣了。”李峥摇头叹道，“还是想做卷子。” “大哥……好不容易考完了，玩玩吧。” “做卷子就是最好的玩耍。”李峥说着又点开了手机，“集训在7月底，IPHO在8月……完了，数学竞赛在10月……完了，这段时间没的玩了……好空虚。” “……游戏荒么？” “差不多吧。” “唔……”林逾静也唉声叹气地凑了过来，“还要等两个月才能赢渣渣，难受……” 李峥一乐：“要不我给你个机会，生物竞赛貌似也快了。” “太无聊了……还不如保龄球竞赛呢……”林逾静长叹了一口气，转身摆手道，“回套房泡按摩浴缸了……” “等等！”李峥突然眼儿一瞪。 “什么？”祁英男也眼儿一瞪，“不要抛下我啊！按摩浴缸这个太过分了？” “我是说，找到好玩的东西了。”李峥亢奋地说道，“高考题公布了吧？” 林逾静眼睛顿时也亮了：“考完好几天了，公布了。” 李峥这便望向了大堂挂钟：“现在是6点……嗯……差不多……” 话罢，他转望林逾静挑眉道：“截止12点，高考马拉松玩不玩？” “唔……马拉松……”林逾静身形一颤，“就是一口气做完高考全部科目？” “这才够劲儿嘛。”李峥眯眼道，“机会给你了，你是要用套路和狡诈坐拥虚伪的道高一丈，还是用实力证明真正的道高一丈？” “嘁！”林逾静咬牙道，“可是语文、英语好烦呐……” “那就算了。”李峥拉过祁英男，“来，英男，我们玩。” 祁英男好似听到了丧钟一般，颤步后退。 “啊？别啊……我不想玩……我刚保送……才高兴了俩小时……” “诶，进大学也要修学分的，就算保送了搞不好也毕不了业。”李峥挑着眉，越逼越近，“来做几张爽爽么。” “离我远点，离我远点！”祁英男仓皇后退，一路躲到了林逾静身后，“静姐，这种时候只有你能收他了……我给你俩当裁判行么？” “等等，我想一想……”林逾静的神色忽然凝重了起来，打开手机翻了翻，又嘀咕了几下，最终拨通了一个电话。 “唔，小可。” “什么？在复习期末考？” “那算了……本来这里有个局的。” “就是我和李峥五六个小时内做完今年的高考卷。” “算了算了……别影响你考试。” “唔……” “唔唔唔……” “唉，那你打视频跟李峥说吧。” 林逾静这便挂上了电话，非常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我是没兴趣的，但张小可非要坚持远程组织。” “明明是你勾引她的吧？”李峥骂道，“孩子好不容易戒赌这么久了。” “~~~” 李峥这边，视频电话已经响起。 接通之后，屏幕中出现了一个淡粉色的卧室。 还有穿着熊猫睡衣的张小可。 “同款？拼多多拼的么？”李峥惊道。 “啊？”张小可一脸无辜，“师父，这种时候不该说想我了么？” “完全不想，这是我和林逾静的事情，你好好复习你的。” “不，可，能！”张小可一拍桌子，“决赛就不给我机会下注，这次休想再甩掉我！师父坏，静静好。” 这孩子是真不知道谁在向着她。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 “还有……”张小可突然双眼一眯，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我想起来了，以前静静来我家玩的时候，看到这个睡衣很喜欢，就买了我的同款。是的，的确是同款。” “原来如此。” “可问题是……”张小可的眼睛已经要眯到没有了，“你怎么知道静静有这样的睡衣？” “……” “呵，全是破绽。”张小可咧嘴一笑，“师父，你变弱了。” “你滚去复习吧，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 “稍等，给我1分钟。” 张小可双手交织在桌前，拖着下巴稳稳说道。 “高考马拉松，参与者仅有你们二人。” “时间5小时，尽可能做完全部高考题目。” “由信得过的第三方进行判卷。” “分高者，即可拥有暑假旅行权。” “该权利，可以指定对方陪同，去任意一个旅行地点，时间不得超过一周。” “就是这样，师父，静静已经同意这个规则了。” “所以，请师父好好想想。”张小可冷笑一声，“到底是谁在帮谁，谁又是扶不上墙的孩子。” 李峥听得嘴巴逐渐拉长。 这尼玛是什么局？ 是…… 是白给局啊！ 这去哪里不都稳赚的么？ 李峥下意识扫向了林逾静。 后者正背着身，有一搭无一搭地踢空气。 李峥顿时面色躁红。 是我想像的那种旅行么？ 还是…… 某种更深，更深，更深的套路？ 林逾静。 这一次。 你到底在哪一层？ 267 侧位平行 决赛闭幕的夜晚，本该格外平静。 却因为某件事，再度燃起了硝烟。 “什么？双煞又干起来了？” “高考马拉松……听着就可怕……” “难道……学习真的使他们快乐？” “杨长乐正在组织，据说还有7个参赛名额，要不要去试试？” “你神经病啊！” …… 晚6点50分，会议室中的氛围已经逐渐浓烈。 李峥和林逾静在长桌的最里面相向而坐。 旁边是杜子诚和祁英男。 其中杜子诚是主动参与的，祁英男则因为“需要参照对象”而被强行按进了赛场。 说出“需要参照对象”这种丧尽天良的言论的，也只能是杨长乐了。 此时，杨长乐正在长桌的一端，喜滋滋地架设手机拍摄支架。 须知，在顶级物竞教练的身份背后，他还是一位吧里吧里万大UP主。 然而因带队参赛的关系，他已经半个多月没发科普视频了。 好消息是，就在他刚刚卸下重任，正想着要追哪个热点的时候，素材突然撞了上来—— 【高考难度究竟如何，顶级学霸能在5小时内做完全部高考题吗？】 身为蹭热度高手，杨长乐听到高考马拉松后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标题。 一方面拜托陶菲菲给收集印刷各科目试卷，一方面又放出消息，邀请闲来无事的选手来一同玩耍，凡是参与者，皆可获得他的个人赠书。 饶是如此，最后也只有杜子诚一个人主动报名。 毕竟，谁都不想给那两个怪物当陪跑。 而且在这里的都是物竞生，高考综合实力不一定有多高。 杨长乐眼见如此，那就只好亲手去抓个参照物了。 参照物的要求很明确，除了物理外，其它科目要尽可能的差，做起题来一定要十分痛苦，饱受折磨。 于是，英宝儿就这么被抓来了。 可怜他这些日子没少接受杨长乐的指导，拒绝不得，只好就范。 “艹……为什么……”祁英男撅嘴抓着桌子，满眼都是苦痛与不甘，“明明已经保送了，为什么……到底是多恶毒的人才能想出这种事……” “咳。”李峥在旁咳了一声，“英男啊，大学也只是下一个学习阶段而已，语文、数学、英语，将来都还是要沾的，庄子就曾经说过——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快已！已而为知者，快而已矣！” “啥？这是啥？”祁英男一个哆嗦，往旁边挪了挪椅子，“你确定这是庄子的原话么？” “诶，信我就对了。”李峥也挪了挪椅子，又贴了上去，“这话的意思就是，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知识是无穷的，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穷的知识，那得多快乐啊！一想到有这么多知识可以追求，甘妮娘嘞！活着真好！” “这他妈不对吧？我古文不好你也不能这么坑我啊。”祁英男咬牙骂道，“果然，诸子百家，最终还是难免沦为学霸阶级蛊惑人民学习的工具……” 对面，杜子诚摆手笑道：“好了好了，李峥你就别欺负人了，庄子的思想更多的是追寻人的内心，不是了解和改造外部世界，而且这句话的原话是……” 李峥突然举手：“杨老师，准备的怎么样了？” “好了好了，就差陶老师那边的卷子了。” 杨长乐拍了拍手，示意周围围观的同学们安静下来，这便开始赛前讲解。 “这次考试的主题是高考马拉松。” “试卷选取了今年的全国1卷。” “包括语文、数学、英语、理综，四个科目的全部试卷。” “按照标准考试时间来说，语文和理综的考试时间是150分钟，数学和英语的考试时间是120分钟，总计540分钟，9个小时。” “但因为在场四位选手水平都很高。” “同时，出于人道主义考量。” “我们这次的考试时间缩短到5小时。” “可以提前交卷，但不可以中途弃考。” “每人有30分钟去卫生间的配额。” “最终阅卷主要由我和陶菲菲老师负责，作文我会请仁大附的同事帮忙阅卷。” “请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祁英男立刻举手：“杨老师，请问如何区别提前交卷和弃考？” “哈，这个简单。”杨长乐笑道，“他们三个交卷算提前交卷，你交卷算弃考。” “……” “不要怕，英男，拿出真本事吧！”杨长乐挥拳鼓励道。 李峥也在旁鼓励道：“上吧，英男，只有拿出真本事，才知道差距到底有多大。” “妈的，你自己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正说着，陶菲菲急匆匆赶到会议室，手里提着4捆书一样厚的试卷。 嘭！ 厚重试卷砸在桌上。 祁英男感觉自己离死亡又近了一些。 李峥的眼睛却又亮了一些。 杜子诚则静观其变，蓄势待发。 而林逾静，趴在桌上转着笔，好像在想别的事情， 杨长乐确认过试卷后，冲几人道。 “最后，请问参赛的四位选手，你们确定在此前都没有以任何方式，了解过今年的高考试卷对吧？” 除祁英男外，三人同时点头。 倒是祁英男，好像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哎呀，我刚好看到过呢！这样是不是就没法参赛了啊？” “没关系，你不算。”杨长乐就此捋了捋试卷，“那开始了啊，这也算是一次非官方的吉尼斯世界纪录挑战了，为了鼓励全国的考生们，大家尽力而为。” 祁英男闻言就想开骂，但又不敢，只好忍气吞声：“杨老师，你确定不是打击全国的考生么？” “再说？再说我把你考试时间放宽到9个小时！” “鼓励，鼓励，高考万岁！” 7点整，四大套卷子砸在了四人面前。 杨长乐高高抬手一喊：“嘭！” 高考马拉松正式鸣枪开赛。 四个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向下翻去，第一时间摘出了理综卷，写名开搞。 面对如此的默契，会议室前观望的同学们立刻议论纷纷。 “这么一说，无论是难度，还是他们的特长，理综卷都是最好处理的。” “确实，性价比极高。” “仔细一想，5个小时本来就不太可能解完9个小时的题，理应先把容易的大分拿到。” 这其中，仁大附某不知名的保送同学也架起了手机，将情况直播出去，并在龙珠群和学校群发了链接—— 【国家级学霸决战5小时高考马拉松，物竞冠亚军一争高下！】 各路熟人纷纷点击，短短几分钟内，热闹程度就超过了此前的ICHO直播。 甚至相当多的无关路人，也被标题吸引过来。 【这啥……】 【太恐怖了……这是笔还是打印机？】 【高二党瑟瑟发抖。】 【这套题我今年刚考过，5个小时不可能……】 与此同时，樱湖七人组小群内，张小可打破了寂静。 【张小可：好消息，好消息，小可皇家赌场又开业啦！】 【张小可：高考马拉松，输的人发20元红包！】 【张小可：张小可报名，押静静赢！（狗头）】 【江青华：喂……这次这么直白的么……】 【张小可：青华哥哥不来玩一把吗？】 【江青华：穷，去复习了。】 【乔碧霞：我报名，静静赢。】 【刘新：报名，静静赢。】 【徐梦溪：报名，静静赢。】 【江青华：那我押李峥赢。】 【乔碧霞：你不是复习去了吗？】 【徐梦溪：算了下概率有利可图吧（笑哭）】 【江青华：买断离手啊，@张小可，你确认一下下注情况啊倒是。】 【刘新：@小可，人呢？】 【徐梦溪：啊……小可给我打电话……说她号被封了。】 【刘新：……】 【乔碧霞：……】 【江青华：……】 【徐梦溪：果然还是要珍爱账号，远离赌博啊（擦汗）】 卧室里，张小可拨通客服，捶桌哭泣。 “不赌了，再也不赌啦！” “你们为什么这么快啊！” “我号里还200多块钱呢……” “不是，那句皇家赌场只是提起兴致用的，根本就没有在宣传什么不好的东西啦。” …… 酒店会议室内，征求了杨长乐的同意后，不知名的仁大附同学开始绕到选手身后，近距离拍摄卷面。 本来有些困倦的直播间，又瞬间提起了神儿。 【这是什么？】 【从题目到他写的东西都完全看不懂。】 【全程心算不带打草稿的？】 【除了那个寸头，其他三个都好像很厉害】 【哈哈，那个寸头都已经保送蓟大了。】 【等等！那个寸头做完了？】 此刻，会议室内同样响起了惊呼。 谁都没想到，第一个推走理综卷子的是祁英男。 150分钟的卷子，才30多分钟就做完了？ 英宝儿扮猪吃虎？ 就连杨长乐也克制不住，与几位同学围了过去。 哇！ 这一看才知道。 原来他只做了物理部分。 化学生物全都空着。 “不愧是英男……” “剩下的大概全都不会了。” “40分钟内能做完物理也算可以了。” “李峥那边好像化学也做完了吧？” “你们不要在后面说话好不好！”祁英男红着脸焦躁抬头，“我已经很苦了……” “抱歉，抱歉。” “加油！” “苦的还在后面呢。” 十几分钟后，正当祁英男苦脸面对数学卷挠头的时候。 “唰”、“唰”两声接连袭来。 林逾静和李峥几乎同时推开了理综卷。 “理综交卷。”李峥沉声道。 “早判早睡。”林逾静挥了挥手。 杨长乐一个瞪眼，按下了手机上的计时结束按钮。 “第一赛段——理综，林逾静和李峥51分钟完成！” 全场惊呼。 双煞就是双煞。 不一定谁上谁下。 也可以是侧位平行的。 杨长乐和陶菲菲也不含糊，第一时间分判试卷阅卷。 3分钟后，二人也几乎同时抬头。 “298。” “298。” 二人同时倒抽了口凉气，换来对方的卷子交叉判卷。 又是3分钟后，二人对视点头，杨长乐走到会议室的白板前画起了图表，将二人的成绩写在上面，其余人则抢过两张卷子开始观赏。 “物理、化学都是满分？” “都是生物扣两分，连错的小题都一样！” “这会不会是卷子出的有问题？” “不，我觉得是他们俩有问题，他俩面对果蝇交配问题，明显准备不足……” “到底还是输在了交配知识上啊。” 此时，杜子诚也举手交卷。 59分钟完成理综，按理说也是很恐怖的速度了。 只可惜，双煞过境如黑幕般遮天蔽日，普通的恐怖，已经视而不见了。 “和他们一比，杜子诚好正常啊。” “可算有个正常人能勉强理解的存在了。” “别这么说，杜子诚在我们湘南竞赛圈也是诚哥的。” “就冲这称号我就想打他。” 几分钟后，结果出来，杜子诚284分。 理化生都有扣分，但在李峥和林逾静失手的果蝇题方面倒是稳稳拿了满分。 “我就觉得这道果蝇题不难。” “果然正常人都能做对。” “怕是只有神才不懂果蝇交配吧。” 杜子诚听着这些，虽然没有当场开骂，但还是捂住了心口。 你们骂够了没有？ 不行，挺住……撑下去。 本地神也是有神格的。 至少要占一个坚强。 然而他的坚强，很快就被摧毁了。 “数学交卷。” “唔……” 杨长乐又是计时器一按：“47分钟，过分了啊。” 杜子诚和祁英男同时都是胸口一闷。 同时抬头，望向了对方。 现在这种时候，再拿李峥和林逾静当对手属于自虐了。 倒是对面这个家伙，值得斗上一斗。 “你数学做多少了……”杜子诚沉声问道。 “你呢？” “一半。”杜子诚咬牙道。 祁英男眯眼一笑：“呵呵，我也是一半。” “妈的……”杜子诚狠狠捶了下腿，“连你都比不过了么……” “放轻松。”祁英男爽朗一笑，“理综我只做了1/3。” “这样啊……”杜子诚此时才轻松下来，同时又不禁对祁英男刮目相看。 做这么慢，还笑得出来，也是个人才了。 杜子诚点了点头称赞道：“兄弟你心态真好。” “哈，哈，哈。”祁英男笑着笑着，就哭了，“签了约保了送，吃着吃着，就成参照物了，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样？” “辛苦了……”杜子诚咽了口吐沫，“兄弟，你别气馁，至少我，还是需要你的。” 祁英男乍听上去很感动，但仔细一想，又不太对。 可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对。 “这个，话说你为什么需要我？” “做题做题做题。”杜子诚匆匆摆了摆手，“别说了，拿出真本事吧。” “艹……拿就拿吧。”祁英男也不再多想，只揉了揉脖子说道，“正好看看自己高考能走到哪里。” 不多时，数学成绩也写到了白板上。 李峥：150。 林逾静：148。 “第二赛段——数学，李峥2分小胜。”杨长乐写下成绩后抿着嘴道，“理科高考题对他们来说，已经完全没有选拔度了，怪不得要来竞赛找刺激。” 对于这个成绩，大多数人却并没有什么意外。 毕竟是全国中学生微积分大赛冠亚军。 陶菲菲也尽力安慰起大家：“李峥和林逾静同时也在准备数竞的，正常操作，正常操作。” 半小时后，祁英男和杜子诚也先后交上了数学卷。 祁英男：137 杜子诚：142 哥俩似乎也咬得挺紧的。 又过了半个小时，才再次出现声响。 “英语交卷。” “睏…了…” “想不到竟然用了64分钟。”杨长乐记时过后叹道，“大概是因为有20分钟戴着耳机做听力耽误的吧。” 英语阅卷稍微麻烦一些，杨长乐不得不远程请仁大附的英语老师判的作文。 最终结果。 李峥：147 林逾静：143 “第三赛段，英语，李峥又拉开了4分。”杨长乐写下分数后，有些担忧地望向了侧趴着写语文卷的林逾静，眉色不由得紧了一些。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杨长乐抬了抬眼镜，沉声道，“她怕是真的睏了。” 同学们又是一阵惊呼，齐刷刷望向林逾静和李峥。 他们看热闹只觉得行云流水，但对参赛者来说，连续完成了数学、英语和理综的高考卷，脑力和体力大概已经透支殆尽了吧？ 这种时候，男生的身体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林逾静侧趴答题哈欠连连。 李峥却和一开始做理综的时候一样聚精会神，笔耕不停。 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体力，主要还是源于他的日常历练。 在倍率的基础上，他基本上每天都会进行百十个小时高强度学习。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每天都在进行超强负重的马拉松。 现在的他，就如同一位马拉松选手，卸了百十斤负重，肆意去跑1500米一样。 也不能说是小意思，喘气还是会喘的，中小意思吧。 与此同时，李峥对时间也很敏感，毕竟他每天都要精心规划百十个小时的学习，万一一入神，哪方面学太多了，可就学不进去了。 因此他很清晰地知道，距离高考马拉松开跑，已经差不多过了3个小时了。 只要作文别写太长，接下来的时间做完语文试卷没有任何问题。 现在手上有6分的优势，只要作文强行正能量，不写真东西，林逾静基本已经不可能反超了。 所以…… 暑假到底去哪里？ 这个问题可比作文难多了。 更令他好奇的是，林逾静到底想去哪里？ 这个局可是她攒的。 她到底有怎样的计划？ 李峥不禁抬头，望向了趴在桌上，眼皮打架，不时耷拉一下头，又回过神来强行继续答题的林逾静。 所以，你就这么认输了么？ 268 渣猹 时间已经接近11点。 不止林逾静，其他人也早就困了。 会议室里的人已经少了很多，直播间倒是依旧讨论激烈。 【哈哈，寸头英语89分，还不如我呢！】 【这大概就是偏科吧。】 【中分可以啊，英语也上140了，不过看样子也做不完语文了。】 【女生都要累睡着了，心疼。】 【寸头也要睡着了啊，咋没人疼他。】 【杨老师不是过去提醒他打起精神了。】 【太残忍了，孩子都快哭了。】 【我打LOL都扛不了这么久。】 11点整，李峥已经翻开了作文卷。 这次的作文要求是写一篇演讲稿，倡议大家“热爱劳动，从我做起”。 只要不运用《马哲》和《资本论》，不犀利阐述劳动、资本与价值的关系，很难写歪。 如果能写出“我们是世间的尘埃，却是自己的英雄”这种神之文案，差不多就可以往满分冲刺了。 当然也可以玩心跳，比如换《学浪》那样的套路—— 我看着你们，满怀羡慕。 你们拥有了，曾经那代人梦寐以求的权利。 选择到底去哪里劳动的权利。 自由地去一个工地搬砖，去一家大企业996…… 打住，打住，高考作文这么玩实在太拼了。 李峥闷声一笑，抬头望向林逾静。 她已经处在入睡边缘很久了，笔都倒了好几次，怕是有个枕头就能睡死过去。 明明扛不住，还自不量力玩这种局。 难道…… 是在利用自己的同情心？让一手？ “喂。”李峥点了点桌子，“醒醒。” 因为耳朵贴着桌子的关系，林逾静一个激灵惊起了身，呆了一下子，忙又擦了把口水：“做……做梦了……好多西瓜和猹。” “你见过猹么……” 林逾静皱眉苦思起来：“这么一说……好像是浣熊……” “好了。”李峥满眼都荡出了怒其不争，“既然来了就好好做，我是不会让着你的。” “谁要你让这着……”林逾静揉了揉脸，又抖了抖脑袋，尽量打起精神盯向了卷面。 可很快，眼皮又有黏在一起的趋势，脑袋也渐渐耷拉下去。 “我不管了。”李峥无奈摇头，“总之，我这种人是想不出什么有创意的旅行地点的，只能人云亦云，什么浪漫的土耳其，不对，土耳其正在打仗……那就，有黑人的洛杉矶……不行，这个感觉更不好，现在写歌词真是不用动脑子……” “你才是不动脑子，渣渣。”林逾静依旧是一副游离的样子，百无聊赖地撑着侧脸，“如果你只能想到这些地方……哎，太渣了，就该在西瓜田里都刺掉，呲呲呲呲……” “等等，西瓜田里到底是我还是猹？” “咳！”杨长乐忽然咳了一声，“虽然不是正式的考试，但最好还是不要影响其他同学哈。” 李峥也只好收声，眼睁睁地瞪着林逾静再次进入梦乡。 不动脑子？ 渣？ 到底什么情况？ 李峥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从凌乱的思绪中扯出一些信息。 现在所知的是，林逾静并无太强的求胜欲。 却似乎对旅行地点还是有要求的。 问题是这两点是矛盾的。 如果坚持想去什么地方的话，就该努力去赢啊。 平常小事，她的确会偶尔套路一下，赌自己让一手。 但在这样的严肃的考试竞赛中，让一手根本就是对双方的侮辱。 把这些点综合在一起。 林逾静心里是有明确的目的地的。 她也清楚自己大概率会输。 很清楚地点将由自己决定。 却又无意透露地点，也不希望自己让一手。 如此看来…… 李峥突然眼儿一瞪。 面颊和后背突然渗出热汗。 一直沉稳应对的他，此刻突然表现出了生死之间的那种紧张。 4个小时过后，李峥才终于揭开了这道题的题面—— 【我们是否想去同样一个地方呢？】 乍看，这是一道充满女性情绪色彩的无厘头题目。 但细品之下。 这里面似乎还藏着默契与理想。 不知为何，李峥的右脸，又开始痒了。 他以为是白给题。 但林逾静怎么可能出白给题？ 送命题。 一定是送命题。 作为观众，看到的完全是另一幅场景了。 【李峥好像被作文难住了啊？】 【这表情不像啊……倒像是被人用刀尖顶着……】 【到底什么作文能把他吓成这样？】 【好像是劳动光荣……】 【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很深邃的哲学问题了吧？】 【不愧是李峥，一个作文题目都会引发内心的理性批判。】 【思维深度果然已经不在一个境界上了。】 很快，大家都陷入了这样一系列的瞻仰与猜测，期待着李峥警示名言一样的大作。 终于，40分钟后，李峥站起来了。 一言不发地送上了卷子，而后冲出了会议室。 众人幡然醒悟。 这才想到，现实中，的确有马拉松运动员，在比赛过程中，露出过李峥那样的表情。 最后实在憋不住，一边跑，一边拉，流了一地。 还真是憋了个大的啊！ 而李峥，也的确是去了卫生间。 然而他只是单纯的抱头坐在马桶上。 满眼血丝。 麻烦了，这下麻烦了。 女人是很在乎默契的。 比如女人过生日，你问她要什么礼物。 她一定会说随便。 但当你真的随便送了一个东西的时候。 她一定会愤怒。 “你根本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你都不了解我！” “我们性格不合。” “分开吧，渣渣！” 甚至可以说，每一次“随便”。 都是一次送命的考验。 虽然高中阶段理应友谊第一，学习为重。 但在这种考核失手，分道扬镳…… 那也是血亏啊！ 李峥焦急地掏出手机。 11点42分。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18分钟。 留给李峥的时间不多了。 …… 12点整，杨长乐宣布考试结束。 林逾静卡着点为作文收了尾。 杜子诚没来得及写作文。 祁英男没来得及做语文。 这个参照可以说很明显了。 因为之前随交随判的关系，最后的阅卷时间也仅仅用了十来分钟。 杨长乐反复确认过后，将每个人最后的成绩写在了白板上。 【李峥：用时4小时40分钟。】 【语文：139】【数学：150】 【英语：147】【理综：298】 【总分：734】 …… 【林逾静：用时5小时。】 【语文：140】【数学：148】 【英语：143】【理综：298】 【总分：729】 …… 【杜子诚：未完成】 【语文：78】【数学：142】 【英语：140】【理综：284】 【总分：644】 …… 【祁英男：努力过了】 【语文：0】【数学：137】 【英语：89】【理综：224】 【总分：450】 在直播间里坚持到现在的人。 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打击。 【我跟学霸之间的差距应该不在努力程度……是物种差距，门纲类的那种。】 【这TM都734？够状元了不？】 【林逾静语文明明睡了半个小时啊，最后怎么还是比李峥高？】 【祁英男真不容易……你看他都快死了。】 【正常人类的理论极限也就是杜子诚这样了……】 【杨老师下次再组织一个4小时极限版啊，把祁英男也叫上。】 杨长乐借着氛围场景，也顺手录制器了科普小视频的收尾。 “有个小朋友问我，高考到底是不是很难啊？” “现在几位同学就已经用事实回答了，高考一点也不难，5个小时是可以做完的，还可以拿700多分。” “究其原因，高考毕竟是要面向全国中学生的考试，要考虑到大多数人的水平。” “因此，对祁英男以外的，这三位学习成绩过于顶尖的同学来说，高考已经不具备选拔性了。” “实际情况也是如此，大家会发现，每年考上菁华蓟大的那些同学，成绩差距往往只有几分，如果再考一次，可能就会换一批人。” “对于这批人，学科竞赛就是一个很好的补充，可以用更加极端的难题完成尖端人才的选拔。” “同时，对于祁英男这样明显偏科，但在某一方面极具才华的同学，也是一次破格选拔。” “总有人说高考是一场马拉松，但人生又何尝不是呢？” “在人生这场马拉松里，高考也仅仅是第一赛段。” “希望每个小朋友都在这场长跑中，欣赏到独特的美景，释放自己的风采，” “也不妨自己掐表5小时，把考出的分数发在弹幕和评论里。” “我会抽取3位幸运观众，送出2020新版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哦。” 【够了，杨老师！】 【你这样本有问题。】 【哭死，我连祁英男都不如！】 一片骂声中，直播结束，杨长乐也圆满完成了他的小视频，乐呵呵收拾起手机架。 很多人骂够了就走了，但三位选手依旧停在原地。 林逾静侧身趴桌，似乎突然没了困意，一次又一次地在桌上扒拉着签字笔，好像在等什么。 杜子诚则是眉头紧锁，看似深思，其实心中万马奔腾。 甘妮娘嘞！差了小100分！甘妮娘！ 祁英男，则是单纯地瘫在椅子上，仰面朝天，大口呼吸，努力地活着。 “好啦，辛苦大家了，散了吧。”杨长乐抱着架子道，“换高中时期的我来，大概也只能考到杜子诚的程度了。” “……”杜子诚恨恨瞪了过去，想说啥，却又不敢。 最后只好扶案起身，直视着对面的墙壁道：“告诉李峥，这次我……我……我服了好吧，我就正常人了……我认了……” 杜子诚握着拳头，一字一句说道。 “不过我们湘南粥神，可绝对不是个正常人。” “他一定会让李峥体会到我现在的感受。” “有种就去数竞会会。” 杜子诚话罢，掩面跑了出去。 “哎……毕竟也是当地的学霸，受伤不轻啊……”杨长乐摇了摇头，又转向祁英男，“别赖着了，走了走了。” “啊……”祁英男茫然起身，晃了晃头问道，“不是还有本您的亲笔签名书呢么？” “有的啊，刚才不是说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够了！！！我再也不要听到高考二字了！！” 祁英男也就这么逃走了。 眼见人都走了，林逾静也只好唔了口气，抓起笔起身，随着杨长乐和陶菲菲出了会议室，一路左顾右盼地踏上电梯。 电梯里，陶菲菲觉出了蹊跷：“怪了……李峥这小子，好不容易赢一次，肯定是要回来吆喝一下的吧……咋这次就这么溜了？林逾静，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林逾静靠在电梯角，神色游离地摇了摇头。 “好了，他个傻小子，管他呢。”杨长乐笑道，“林逾静你快去休息吧，半梦半醒的状态还能考到730，我都怀疑你已经到了睡梦解题的境界。” 陶菲菲掩面笑道：“能不能解题不知道，但她在学校确实是在梦里听讲的。” “哈哈哈。” 杨长乐和陶菲菲先行到层离去，林逾静又乘了一段才到顶层。 随着“叮”地一声响起，她也是唔了口气，百无聊赖地进入走廊。 渣渣该不会误会了吧？ 才不是那种轻浮的意思。 走着走着，她忽然抓了抓头，使劲跺了跺脚。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你应该知道的！” “这都想不到？” “你个渣猹！刺你！呲呲呲！” 就在她对着空气狂刺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什么。 猛一抬头。 只见一个男人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门口，背倚着门发呆。 林逾静脸一红，背过身去。 “这题……好难啊……”李峥呆呆叹道。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林逾静背身呼扇着手道，“你赢了，想不出地方就算了，起开起开。” 李峥苦笑着撑起身体，一步步走到林逾静身后。 “下次咱直接说成不成？我这个大脑结构不适合猜这些。” “……”林逾静看也不看李峥，只咬着牙道，“不会有下次了。” “哦？这么确定么？” 李峥一笑，终于下定决心，抬手挠了挠痒痒了很久的右脸。 接着挺直了身子，轻声道。 “那你准备一个人去南海看卫星发射么？” 嗖！ 林逾静整个身子一颤，眼睛一红，扭脸就捶向了李峥。 “渣猹！！！呲呲呲呲！！” “哈哈哈哈，这次的层数也就不过如此么。”李峥仰面长笑，一副稳如狗的样子，“8月份文海基地的卫星发射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其实这个局刚成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只是一直在静观其变，你的层数也不过如此嘛。” 林逾静越听越气，狠捶一下过后扭头就走。 “我妈有秘密观看地点，我不带你看。” “哈哈，我刚刚问她，她都告诉我了。” “？！？！？！” “……” “不是早就知道的么？” “……听我解释。” “还有，你跟我妈背着我说悄悄话？” “不是……这里面还有一层通讯转接……来来，进屋说。” “回瓜田里挨刺吧，渣猹！” 嘭！ 房门撞上，李峥被关到了门外。 李峥挠头许久，里面才终于传来声音。 “订机票去！” 李峥这才乐呵呵问道：“具体哪天啊？” “问我妈。” “哦。” “不是……不许和我妈说话！” “没事，我是透过我爸间接联系的你妈。” “啊啊啊！还有个大渣猹！” 269 你得向着我！ 深夜，林逾静抱着手机，气得在床上打滚。 【林逾静：真生气了！】 【沈听澜：怎么了？考试又输了么？】 【林逾静：？？？】 【沈听澜：那个……我也看直播来着，太困了，不怪你（捂脸笑）】 【林逾静：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沈听澜：（问号脸）】 【林逾静：还装！】 【林逾静：你说，你到底向着谁？】 【沈听澜：哦……那个事啊（捂脸笑） 【沈听澜：这不是快到暑假了嘛，李峥父亲正好问我，暑期有没有发射计划，想带李峥去看看，怎么了嘛？】 【林逾静：……骗人！】 【沈听澜：骗你干什么，普通人很难知道具体发射日期的，他们又没有航空爱好者圈子，可不得问我？】 【林逾静：就是说，他已经想到了卫星发射，问你只是确定时间的？】 【沈听澜：李峥爸爸确实只是问我时间来着。怎么了？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坏笑）】 【林逾静：没……就是你得向着我！】 【沈听澜：那肯定的啊。】 【沈听澜：对了，我们院在那边团购的房子，还一直没打理过呢。】 【沈听澜：要不我们坑一下他们，高价租给他们看火箭发射？】 【林逾静：我还要住呢！】 【沈听澜：当包租婆不香吗？】 【林逾静：……李峥爸爸确定也要去？】 【沈听澜：等等我问一下。】 【沈听澜：哦，他突然有几百台手术去不了，那就只能坑李峥了……一天50元怎么样？】 【林逾静：白送呢？还说你向着我！】 【沈听澜：那你跟他商量吧，反正200多平米，一平米……收他个五毛钱！】 【林逾静：……你不住么？】 【沈听澜：我那几天都得在现场，你们是进不来的，不过我可以打个招呼，放你们去一个绝佳的秘密观看地点。】 【林逾静：嗯……那到时候再说吧……】 【沈听澜：可别租亏了啊，最少50一天。】 【林逾静：不行，怎么都得100！（生气）】 【沈听澜：好样的，小包租婆（捂脸笑）】 …… 另一边，电梯中的李峥，也在与老李交换情报。 【李峥：好险！还好我依稀记得暑期有发射计划。】 【李毅：我记得你年初和我提过这事，后来因为无法确定具体时间，太麻烦了，就给撂那了。】 【李峥：嗯，有林逾静妈妈提供情报就好办了，就算她不去我也会去。】 【李毅：哦，对了，林妈妈说她在那边有房子，但考虑到林逾静的心情，她只能假装租给你，林逾静会跟你要房费，多少你都给，回头她妈妈再转给我。】 【李峥：阿姨人也太好了！】 【李毅：妈的，我怎么就没碰到这种岳母……】 【李峥：？？？】 【李毅：不说了，睡觉睡觉睡觉。】 李峥放下电话，出了电梯，整个人都跃动起来。 什么送命题，根本就是送分题。 火箭发射谁不想看。 只是欠一个信息来源罢了。 这下子，不仅是发射时间和秘密观看地点。 连住的地方都有了。 今后可得跟阿姨搞好关系。 李峥满脑子都想着如何感谢阿姨，一路蹦跶着回到房门前，刷卡进屋。 可刚一开门，就撞见了一张严肃脸。 “可算拉完了。” 房间内，何安瑭苦笑起身：“知道你很累了，就耽误你几分钟。” “哪里的话。”李峥恭恭敬敬迎上前去，“您有事就吩咐。” “没具体的事，就随便聊聊吧。”何安瑭摆着手请李峥坐下。 一直呆坐在旁边的祁英男，情知他们要聊重考的事情，连忙起身道：“那我……出去夜个跑……” 何安瑭没说话，默认了这个安排。 祁英男也只好冲李峥做了个保重的眼神，这便换上鞋出去硬跑了。 祁英男一走，何安瑭才泄了口气，身子一软靠在了椅背上，仰头揉着眼睛叹道：“可算是忙完了，我可赶紧卸任吧……” 李峥倒了杯热水笑着端来：“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砸秦凯旋的事情，要给我处分。” “这件事么……你他妈也够混的……不过无所谓，那种情况，打了也白打，正他妈合适，这一下子砸过去，没人再敢废话了。”何安瑭笑着比划道，“话说，你是不是练过棒球啊？” “没啊？” “那怎么一下子就给砸出脑震荡了？” “……” “哈哈哈。”何安瑭大笑道，“别害怕，应该是假的。” 何安瑭喝了口水，这才说了后面的事情。 当时，李峥一席痛骂过后，会议室鸦雀无声，就连秦凯旋都没爬起来。 约莫过了半分钟，才有人过去问他情况，却只见他捂着头打滚儿，嘴里喊着“起不来了”“起不来了”。 两个人硬给他架起来后，还没机会问泄题的事情，他便捂着头喊着要去医院。 派了个人陪他去医院吧，可刚出了门，他又说自己去就可以了，这便又晃晃悠悠进了电梯，至今都没有再出现。 如此看来，他倒也没有追究责任的意思，李峥那一下子反倒给了他脱身的理由。 之后，竞委会又取出了汇湖的试卷，比对了那四道泄出的题，15位选手，有14位得分超过80%，相对地，另外两道题的平均得分只有30%。 而姚小茜正相反，那四道题基本全空，剩下的题倒是得了几十分。 至此事实基本确定，何安瑭主导了重考的决定，无人反对。 但事情也不能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之后何安瑭召来了汇湖的另一位女老师，恩威并施出了一份说明报告，已呈物理学会和科协，由他们决定后续处理。 “那个投影仪如你所愿，权当是个象征，就留给今后的竞委会用了。”何安瑭说着，掏出了一张SD卡，点在桌上，推给了李峥，“至于这个，还给你吧。” 说至此，他又摇头一笑：“放心，这次没删。” 李峥也是一笑，收起了卡片：“那我保留一段时间，将来如果有人质疑这次重考，追究您的责任，我会随时提供给调查组。” “哎……”何安瑭长叹一声，拍了拍李峥，“有心了，真的有心了。” 的确，作为主任，他是要扛很多责任的。 其一，这次重考，必然也会有人考的不如第一次，闹事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其二，总有人会与何安瑭有利益冲突，将来发生什么事，也许会将他的这个破格举动拿出来做文章。 要劲儿的时候，随便来点这玩意儿都是致命的。 但他自己，总也不好保存这些证据，反倒是在李峥手上更好一些。 至于李峥，面对何安瑭其实是稍有愧意的。 说到底，何安瑭有一半是被自己逼上梁山的。 作为一个圈子内的成年人，要做出这种举动，付出的代价远比一个学生要大得多。 可就算逼上梁山，也是好汉。 李峥自然能帮则帮。 “所以啊……”何安瑭抿嘴道，“现在这个情况也在你们的预料内？” “基本在吧。”李峥点头道，“成年人世界的运转规律基本大差不差，反而是年轻人很难推测，就像是我们只要观测到今天的宇宙，就可以计算出未来几十亿年的变化，但对于微观世界，我们却无法得知下一秒的量子会是什么状态。” “哈哈，你这个比喻牵强过头了。”何安瑭转而叹道，“不过，谁又能想得到会有一个姚小茜呢？这大概就是所谓量子态的年轻人吧。” “姚小茜与此事无关，我们是偷拍的。” “知道，知道，反正什么责任都是你们的。”何安瑭说着又摇了摇头，“但是李峥，如果还有下一次，你们会有这么幸运么，会有姚小茜巧合出现么？负责任的领导会像我这么好说话么？背后的利益交织又会像眼前这么简单么？” 李峥没说话，静待何安瑭指点。 何安瑭淡然说道。 “放心，我没有影响你思想的意思。” “看得出来，你和林逾静都是志在科研。” “我只想提前告诉你们一些现状，以便你们在未来，能做出像现在一样的优秀判断。” “你们都是极聪明的孩子，我只说四个基点，通过这些，足够你们构建出整个模型了。” “其一：科研信息，生而艰深。” “由于只是门槛极高，伟大的论文和愚蠢的论文，在科学家以外的群体，很难分辨。” “其二：科研方向，生而叵测。” “没人知道哪个研究方向是对的，也没人知道谁能做出成果。” “其三，科研资源，生而有限。” “现在的尖端科研，通通都需要烧钱，但每年的科研经费就那么多，相对地，研究生的毕业数量却是一年胜过一年，我就简单说四个字，你品一品——生化环材。” “其四：科研人员，生而为人。” “即便是牛顿、爱因斯坦，也有人的私欲，也需要财富、权力和认可，无法独立于社会环境之外而存在。” “基于这四点，足矣你们理解现在的科研圈现状了。” 何安瑭起身，理了理T恤。 “希望你和林逾静，在未来面对更复杂环境的时候，也能保持今时的理智。” “如果你们沦为牺牲品，在我而言是整个国家的损失。” “不要重蹈解其纷的覆辙。” 李峥一直若有所思，听到这个才忽然神色一转。 “解老师怎么了？” 何安瑭只摆了摆手：“你对蓟大任何一位教授的研究敢兴趣，我都可以帮你引荐，或者你找周毅也可以。但最好别和解其纷走得太近，这不是警告，是忠告。” 李峥也才想到，之前集训时与钟院长的短暂会面，包括解其纷之后的态度转变，似乎也都蕴含着这层意思。 “既然是忠告，那谢谢何老师了。” “不必。”何安瑭拍了拍李峥，向外走去，“蓟大再会。” “蓟大再会。” 凌晨时分，李峥躺在床上，听着祁英男的鼾声，脑子里依然回荡着何安瑭的四个基点。 虽然初听一头雾水，但静下心来品味，还是能品出一些端倪的。 【科研信息，生而艰深】 因为极高的只是门槛，注定只有上层科研人员才有话语权，说白了就是教授及以上的那一批人。 其余的领导干部，财政部门，无论权力多大，也都只有遵循他们的意见。 【科研方向，生而叵测】 正如大型粒子对撞机的争论一般，也许成百上千亿砸进去连个水漂都没有，又也许能改变世界。 在这绝对的高风险投资面前，科研大佬的话语权无疑又会被加深。 【科研资源，生而有限】 拨款有限，研究无限，最终钱拨给谁，拨多少？ 鉴于上面两点，那也只能大佬说的算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大佬可以说拥有了无限的权力。 且无人能够监督。 不是不想，而是根本不可能。 【科研人员，生而为人】 必须考虑到，这些大佬不可能人人都是圣人。 与科学的未来相比，自己的生活优先级必然更高。 而自己生活的体面与否，完全取决于自己研究领域的兴衰。 即便明知是徒劳无功的烧钱，却依旧有理由死守。 毕竟，只有他自己知道，也只有他自己说了算。 换句话说，当一位大佬足够大佬，他就已经不需要亲自动手了，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做资源调配，决定给谁钱，给多少。 李峥相信更多的大佬会依据分析判断，实事求是。 但也总免不了少数几个任人唯亲的，以维持自己的权力地位为目标进行调配。 这看似有些灰暗，但其实蕴藏着光明。 只因他的权力地位，相当程度是源于研究成果的。 如果拨资源给一帮亲信的废物，反而是在自毁江山。 想到这里，未来大体还是光明的。 何安瑭并没有劝退的意思，最后的信号仍是忠告—— 不要惹大佬。 虽然这幅科研生态图应属良性循环。 但由于权力过于集中，实操起来，更像是封建制。 从前的封建领主是土地的垄断者。 现在的大佬则是知识的垄断者。 大领主分封小领主，小领主雇佣研究生。 比拼的是谁能在知识的世界开疆拓土。 听上去也许有些刺耳，但只要那四个基点存在，这就是必然的结果，也是最佳的选择。 甚至于李峥自己，若是有机会能大展拳脚组建自己的实验室，也必然要成为一方知识领主，以一言堂的方式分配研究资源。 毕竟，没几个人能有与他讨论的资格。 思索至此，何安瑭的忠告李峥已经完全听进去了。 收好脾气，适应科研之国吧。 更不要贸然与大领主宣战。 床上，李峥一笑，扭了个身。 何安瑭说的很对，只是于自己而言，此事并没有那么绝对。 正常来说，一个人一生只能钻研一个前沿领域，以科研之国来说，就是毕生的活动范围都被限制在某个大领主的疆域之内了。 如果这样的话，惹了领主，自然就废了。 但如果碰巧有一个人，时间很多，研究很广，可以随时左右横跳…… 那样的话，某个领主不得劲，换个地方混不就是了。 相反，反而是每个领主都禁锢在了自己的领域。 而这个人，恐怕也是唯一一个，有能耐征战四海，统一四方的变态了。 到那一天，他就不是领主了。 是国王。 …… 李峥是怀着王之野望睡过去的。 但梦里，并没有出现宫殿和王妃。 只有一片西瓜田。 “别刺我……别刺我……” “刺不到，刺不到~~~” 祁英男猛男惊醒。 惊讶地看着兴奋梦吟的李峥。 这个逼，做梦被什么东西刺，还很高兴的样子？？？ 祁英男咽了口吐沫。 这他娘的又是怎样的情趣？ 270 还不快表扬我！ 6月21日，周五。 下午四点，李峥拉着行李箱，回到了阔别几日的自家小区。 有些孩子们已经放学，三三两两在院子里追跑。 接完孩子的老人们则凑在一起闲聊，时不时四望瞅一眼自家孩子，免得跑丢。 这样一幅生活化的情景，却因李峥的归来而瞬间画风突变。 最开始，是一个踩着两轮电动车的小胖子，嗖地冲到了李峥身侧：“你是李峥哥哥吧？” “是我，怎么了？” “哈哈。”小胖子一笑，便又一个转弯，踏车滑向了伙伴们，“是他是他，他就是李峥！” 这几个孩子也都是小学生的模样，只是没有小胖子这么外向，没敢直接过来，只离得远远地扯着脖子望了过来。 “我就说是吧！” “他不用上学的吗？” “学习这么好，应该就不用上了吧？” 李峥听着孩子们的议论，也只是一笑。 但不自觉地，已经注意起姿势和仪容。 作为孩子们的学习榜样，他难免也会有些偶像包袱。 演戏的唱歌的要风姿过人，学习好的也不能落下。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成为学习偶像了啊。 想着能让更多的小朋友诞生成为学习明星的梦想。 他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一些。 嗯，这个世界需要学习明星。 调整走路姿势的功夫，一位相熟的邻居老爷爷朝李峥挥了挥手。 “峥峥回来啦。” “爷爷好。” 老爷爷走至李峥面前已经笑开了花：“拿冠军了啊，就等你上国际奥赛了啊。” 普通的老爷爷，自然说不出国际奥赛这种东西。 但这个院子终究有些不同，作为宁儿单位的内购宿舍，最普通的老头老太也是理工科学士起步，大多都对竞赛了解一二。 只是没想到，爷爷竟然了解得如此具体，毕竟物竞这种事，在社会上算不得什么大新闻，而且这位爷爷也不是搞物理的。 李峥也没工夫多想，当即摆手道：“早呢，爷爷，通过集训选拔才能进国家队。” “唉，全国第一还怕进不了国家队？” “偶尔也是会的。” “哈哈，跟你妈一样，十分能耐，藏九露一。”爷爷拍了拍李峥道，“行了，大热天的，赶紧回去吧。” “爷爷再见。” 李峥一路往家走，过个楼洞的功夫，又迎到了两个邻居的祝贺，还有更多邻居老远指指点点，脸上笑得像那位爷爷一样灿烂。 至于身后跟着的小朋友，也是越来越多。 这就有些过分了…… 只是个物竞而已，怎么搞得跟拿了诺贝尔一样？ 怕不是老李逢人便说吧？ 哎，这个爸爸，沉不住气，太轻狂了。 但事已至此，李峥也只有顺水推舟，为了鼓励小朋友们更好的学习，他也只好迈着偶像明星的步子，身负光环，毅然前行。 然而刚过一个转角，他就迈不动步了。 自家单元大门口，侧停着一辆刺眼的公主粉甲壳虫。 两行大横幅当当真正拉在了车身上。 【恭贺李峥（三单元）荣获物理竞赛冠军！】 【李兄爱车在此，挚友黄櫺骐诚赠。】 李峥顿时双目圆瞪，一万句祖安话瞬间涌上喉头儿，最后汇成一个字。 “艹！” 他终于理解了那些笑容的含义。 李峥不及多想奔上前去，几把扯掉了大横幅。 但这样，骚气的车身就更加毕露无疑了。 身后的小朋友们也唔地张大了嘴。 尤其是几个女孩。 “哥哥这辆车好可爱啊，我能上去坐坐吗？” “这么漂亮的车只有公主才能坐！” “那我们都是公主。” “好吧，那李峥哥哥也是公主。” 她们刚往前一凑，便迎来了李峥的黯然回首。 “我国没有公主，公主是封建余孽。” “公主只是迪土尼用来赚你们钱的工具。” “理论上你们只有当王妃的可能。” “当王妃就要出国，出国就要考托福GRE，就要学习好。” “作业做了么？” “还不去学习！” “学物理了么？” “没学我提前教教你们？” “哇呀！” 小女孩们惨叫一声，瞬间鸟兽散。 只留下了一开始的小胖子笑呵呵站在原地。 “哪里好笑了？”李峥怒瞪过去，“过来，我教教你物理。” “哈哈，我会物理，不用你教。”小胖子一仰头，还挺牛逼的。 “牛顿第二定律力学公式是什么？” “F=ma！” “相对论方程。” “E=mc2。”小胖子咧嘴一笑，“哥哥就不能问点难的？” “好好好，有志气。”李峥勾手道，“来一段纳维-斯托克斯方程。” “呐……呐呐呐？” “来来来，我教你。”李峥开包抽出笔记本，亮出了其中的一页。 小胖子还真就踩着车过来了，看着笔记上小半页密密麻麻的符号，揉了揉眼睛。 李峥这便翻到空页，连笔也递了过去：“学会了么？写。” “……” “好，那再看一遍。”李峥又翻了回去，“看好了告诉我。” 小胖子还真就努力地瞪向了那堆东西，半分钟后，抬头望向李峥，鼻子一抽：“哥哥我错了……我不会物理……” “没关系，我教你。”李峥指着本子道，“这个是密度，这个是动力粘度系数……” 小胖子努力听着，表情越来越不好。 终于，一滴泪水滑了出来。 “哥哥，我不学了……” “那以后还捣乱不？” “可我没捣乱啊……” “就问你还捣乱不？” “不了，哥哥……” “还看热闹不？” “不了……” “还笑不？” “不了……” “行了，走吧。我可记住你了啊，再让我看到你……”李峥抬手一翻，亮出了长达两页的究极公式，“就叫你背泰勒展开！” 看着这几十行式子，小胖子终是没忍住，“哇”地大哭出来，踩车全速跑远：“不敢了，哥哥，再也不敢了！” 李峥这才哼了一声，抓起两团横幅，朝垃圾桶走去。 另一边，小胖子已经跑到了自己的姥姥身旁，远远指着李峥哭个不停。 “他欺负你了？”姥姥一怒，远远瞪向李峥，“不就是看个热闹么，那么大人跟一个孩子叫什么劲。” 姥姥这便拉起小胖子的手：“他打你哪儿了？姥姥给你撑腰。” 小胖子抽缩着摇了摇头，哭腔道：“他教我学习。” “……这……就这？” “他还教我公式……” “这不挺好的么……”姥姥推了推小胖子道，“人家是物理冠军，花多少钱都不教人一次的，去去去，多跟他学学。” “哇！！！” 李峥并不知道，他解锁了对付麻烦孩子的新方式。 学习榜样？假的。 没人喜欢学习。 学习明星？不存在的。 只有学习凌霸。 …… 回到家，李峥还没来得及骂，那人便找上门了。 【黄櫺骐：款式可还中意？】 【李峥：三小时之内弄走，不然删了你。】 【黄櫺骐：太麻烦了，不要就扔了吧。】 【李峥：我自己没法扔。】 【黄櫺骐：……你们那里就没收废品的么？】 【李峥：还有2小时58分钟。】 【黄櫺骐：你不喜欢，可以转送给林逾静的。】 【李峥：又过了一分钟。】 【黄櫺骐：……嗯……有了，你可以和林逾静一起去考驾照。你看，一个暑假天天都能做有情调的事情。】 【李峥：删了。】 【黄櫺骐：别别别！不闹了，我叫人开走。】 【黄櫺骐：好心而已，何苦呢。】 【李峥：投影仪已经够重了，我收更重的礼，会给父母带来麻烦。】 【黄櫺骐：原来如此，是我欠思考了，这就处理掉。】 【黄櫺骐：不过你假期真的可以和林逾静一起考驾照，不谢。】 半小时后，李峥洗完澡走到窗前，见小粉车没了，才舒了口气。 太胡闹了。 现在有钱人已经枯燥到要开这么贵的玩笑了么。 不过…… 确实也到了考驾照的年龄。 再留这个逼几天吧。 …… 6月24日，周一。 李峥来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又见到了似曾相识的横幅。 【祝贺本校李峥、林逾静分获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冠亚军！】 这次，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往常，他是很抵触这些横幅的。 但这一条，怎么看怎么舒服。 主谓清晰。 尊卑明了。 刘晓东就是情商高，会办事儿。 走进校门，李峥友善地与值周生们颔首问好，顺便也与孙秀斌点了个头。 孙秀斌顿时受宠若惊，手足无措。 “恭喜啊……李峥，又拿冠军了……” 李峥轻轻一笑，看着许久未见的活力值猛降，非但不慌，还很怀念。 高二这一年即将过去，有的事变了，有的人没变。 忽然一个寸头值周生瞪着眼睛踏了过来。 “李哥，英雄啊！” 李峥茫然片刻，才一拍脑袋：“你是那个……雷什么……” “雷桐。” “对对对，当时非要我指导，化竞准备的怎么样了？” “就等初赛呢。”雷桐问道，“我看网上说，多亏了你物理竞赛才还原公正，真的假的啊？” “没有的事。”李峥摆手便要溜。 “嗨，别谦虚了，上面说今年化竞改规则也是你的功劳？” “谁说的？” “就好多人都在说。” “别理他们，好好学你的。” “好，好。”雷桐一笑，这便回身归列，冲左右兴奋地介绍起他看到的事情。 “我偶像这么大作为你们都不知道？” “这说来可话长了，今年全体物竞生都只认峥神，林逾静都抵不过了。” “首先从汇湖中学说起啊……话说那蔗江溪湖畔……” 李峥无奈一笑，也没法再说他了，只得自行往学校里走去。 虽然这个方式他不喜欢。 但其实还是有人喜欢学习的。 在他们眼里，学习偶像，真的存在。 …… 李峥刚一进班，张小可就呜呜扑了过来。 “师父，我号没啦。” “？？？” “都怪你！” “什么意思？” “反正你欠我一次。” “神经病……”李峥撂下书包落座，瞥了眼张小可，“别的不知道，至少你又胖了，长了得有……五斤？” 张小可骂道：“没那么多，千克。” “你上天平拿砝码量的么……”李峥说着回过头去，看着江青华又见稀疏的秀发，终是没忍开口。 “欢迎回家。”江青华也是没抬头，直接说道，“现在大家都在忙期末考试，欢迎没那么热烈，见谅。” 正说着，刘新抱着篮球冲回教室。 “李哥，我可想死你了！”刘新扔下篮球，直接撞了过来，“你妈的，毕业的毕业，学习的学习，都没人跟我打球了。” 李峥无处可躲，硬扛了这一下子后，才揉肩骂道：“你也可以学习啊。” “嗨，我学了也白学。”刘新摇头一笑，坐回座位，美滋滋抠起指甲，“不如活得快乐一些。” 李峥想要反驳，但看着刘新聚精会神沉浸的样子。 又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现在可不兴接父母班儿了啊。”江青华踢了刘新小腿一脚，“至少也得上个大专，学门手艺的，抠指甲不算手艺，你这德性开美甲店也没人敢去。” “毛，抠指甲只是爱好。”刘新咧嘴道，“简单纯粹的快乐，你根本就不懂……实话实说啊，我大专都不想上，跟我爸似的，开车挺好的。” “不是说开车不好。”江青华摇头道，“但学历高点，将来的选择会更多一些，否则当你明明有机会，有目标的时候，被学历拦住，就太苦了。” “是是是。”刘新颇有气势地点头道，“那实现梦想，就从今年不留级开始吧，不然明年就见不到我了。” “不留级也见不到。”江青华轻叹一声，“期末完了要重新分班的，你忘了？” “啊。”刘新惊叫一声，思考片刻后，又释然一笑，“这么说的话，反正咱也不能一个班了，我就算留级也无所谓了。” 江青华绝望抓头：“你这个堕落的理由也太随便了吧。” “哎哎哎，青华你的思想还是太陈腐了。”张小可摆手一笑，“从刘新的角度出发，把精力用在任何事情上，收获都一定比学习大的，谁劝他学习也就是在害他。” “听听。”刘新顿时兴奋起来，“我可姐看得多明白，看你们谁再劝我学习！” “艹……”江青华也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小可……总得试着挽救一下吧。” “NONONO，你们都太单纯了。” 张小可神气地晃了晃手指。 “只能让社会你可姐，来点拨你们了。” “不仅是刘新，也告诉你，青华。” “李峥，应该是我们这辈子，能接触到的最厉害的人物了。” “时间也只剩最后一年。” “与其自己努力学习。” “不如把时间花在与李峥的相处上。” “比如你，刘新。”张小可比划道，“开车也分给谁开啊，你李哥这号人物，将来一定是需要司机的啊。” “卧艹！”刘新猛一拍大腿，“给李哥……当司机……这也太他妈爽了吧。” “所以啊……” “李哥。”刘新幡然醒悟，从江青华课桌里一把抽出纸巾，这便冲到李峥旁边擦起了桌子，“保证给你擦得像打过蜡一样。” “滚开。”李峥骂道，“这样只会让我讨厌你。” “……那……我该怎么办？” “努力学习。”李峥哼了一声，“司机要求也是大专起步的。” “……李哥，自己人，通融一下。” “你看我的脸，像是会通融的样子么？” “我觉得会的。”江青华突然双手送上水壶，“李峥，喝热水。” “……你咋也来这个？” 江青华开玩笑道：“将来工作很难找的，提前预备好。” “可你找工作的时候，我应该还在读研读博。” “这么一说……也对。”江青华这便收回了水壶，“想喝热水自己打去。” 李峥笑着回过身，又板起脸骂向张小可：“再说这种蛊惑人心的话就把你逐出师门。” “嘁……”张小可不甘道，“又失败了……” “啥？” “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江青华成绩提高太快……”张小可紧张抱头，“再这么下去要超过我了……得想个办法让他分心。” “原来你在这一层？”李峥骂道，“你够了，我看师门是容不下你了。” “少来。”张小可哼笑道，“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拿的冠军？” “凭本事拿的啊。” “哈，哈，哈。”张小可冷笑三声，拿出语文书稳稳摆在桌上，“静静可都告诉我了，她重考前那个晚上根本没睡着。” “？？？”李峥一愣。 难道说重考计算缓慢。 高考马拉松困成那样…… 都是因为那个？ “师父，上梁不正，下梁才歪啊。”张小可拍了拍李峥，“渣渣。” 正说着，唔唔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不是渣渣是渣猹，升级了。” “静静！”张小可一跃猛扑过去，比见到李峥时还兴奋两只哈士奇，“我可想死你啦！” “起开起开。”林逾静笑咯咯地左右闪躲，“要上课了。” “等不及告诉你了！”张小可抓住机会抱了过去，搂着林逾静的小腰挑眉道，“你不是说师父想不到目的地，就放弃暑期旅行计划了吗，没事，我想得到——走！我们一起去文海看看火箭发射去！” 林逾静瞬间就不动了。 连李峥也不动了。 信息量有点大，他得消化消化。 张小可却很灵动，还回头很懂事地冲师父挑了挑眼。 瞧我这事儿办的！ 还不快表扬我！ 271 峥蝶效应 教室内，李峥和林逾静虽然僵住了，但江青华和刘新还是能动的。 “文海在哪儿啊？”刘新问道。 详细调查过的张小可当即答道：“南海省东北角，景色不错。” “那很好啊，机票贵不？” “打折的应该不贵吧。” “哈，那我加……”刘新话未说完，右前方突然袭来一道凶光。 李峥，在瞪眼。 这次，不是普通的瞪眼。 而是阎罗、钟馗和张飞的那种瞪眼。 刘新活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李哥。 虽然很多事情他还搞不清楚。 但他很清楚，他爸每次揍他之前的表情。 “算了算了……买不起机票……”刘新慌张缩了回去，“你们玩，你们玩。” “不至于吧。”江青华放下笔记，仰身伸了个大懒腰，“虽然学习很紧，但假期去南海散散心也不是……” 他的话也戛然而止。 林逾静，也在瞪眼。 这次，更不是普通的瞪眼。 而是甄嬛、皇后和容嬷嬷的那种瞪眼。 江青华虽然能料到很多事情。 但他很清楚，再多说一个字，都会有生命危险。 “散散心也不是……不是松懈的理由！”江青华瞬间俯身，颤颤打开笔记本，“学习，整个假期，我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在家学习，小可你……你……我劝你也在家学习……” “你们是不是傻？暑假，大海，沙滩，火箭，知道这些东西凑到一起有多难吗！”张小可转而冲李峥挑眼儿道，“那师父呢~~~” 此时的李峥表面坐定直视黑板，其实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余光上。 林逾静本来还在凶巴巴地瞪向江青华，此时却毫无底气地侧过了头，嘴巴也像以前做了亏心事一样~~~起来。 眼见她如此局促，李峥的嘴巴却√起来。 抱歉。 这一次，你已经完全暴露了。 可以想像，昨晚看完直播的张小可，一定迫不及待联系林逾静问起了旅行地点。 这种时候，林逾静如果如实相告，那便相当于承认了很多事情，更在无形中违反了中学生行为规范。 同时，依张小可的性格，还很可能提出加入一起去的请求。 这些都是林逾静无法面对的。 因此，她在利用张小可攒完局后，选择了过河拆桥，卸磨杀狗。 她用谎言，否认了这次旅行的存在。 很明显，她想拥有一次独享、私密的文海发射之旅。 其意义不言自明。 哈，哈，哈。 这一次，你已经输的连底裤都没有了。 以后在我面前，怕是再也没有抬头的勇气了吧？ “到底怎么说啊，师父？”张小可眼见师父还在迟疑，那也是恨铁不成钢，只好一个劲儿地猛递眼神，“嗖！火箭发射啊，不想去看吗？” 李峥只一笑。 这次是在笑张小可。 她以为自己在第三层。 但其实，已经接近负十八层了。 还没感觉到身后的危机么？ “不。”李峥如往常一样取出了语文书，严丝合缝地摆在了课桌的右上角，“整个暑假，我都要在家学习。” 这对旁人而言神经病一样的回答。 从李峥嘴里说出来，却是如此的正当，如此的合情合理。 只是，张小可难免急眼。 我都这么帮你了。 你在做什么啊师父！ 这当然也不怪她。 毕竟，这次的层数差太多了。 李峥这一手成人之美，放人一狗，已然达到了登天的层次，万不是地狱门前的张小可能参悟的了。 林逾静也终是松了口气，甚至流露了些许感激。 “我暑假……也有其它安排。”林逾静呼扇着手走向座位，“要去你们去吧。” “哈？”张小可惊道，“火箭诶！你浑身上下都是火箭，真发射的时候逃跑？” “好了，小可。”李峥抬手道，“她还要准备集训和IPHO，这可比看一次火箭重要，下次吧。” “唔。”林逾静跟着点头道，“下次，下次，下次一定。” “哎！！！”张小可长叹一声，捶胸落座，“你们两个黑铁选手……我一个最强王者也带不动啊……” “少说两句……”江青华友善地踢了张小可椅子腿一下，“你顶多是个最强汪者……” “汪？！你才狗狗！” “我狗，我狗……” 成功地瞒狗过海后，林逾静和李峥几乎同时进入了余光状态。 经过了这么久的历练后，他们根本不需要再明目张胆的窥视，也不需要通过胳肢窝和手指缝来掩饰自己。 现在的他们，达到了仅用余光，便可完成观察锁定的境界。 然而，负负得正。 在人与人的竞技中，如果同时悟出了新招式，便相当于谁也没有提高。 用余光者，同样会洞悉用另一个用余光者。 只在这互相锁定的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已经，又警惕地收回余光。 虽然只有这短短一刹的交流，但他们已经形成了基本的默契。 为了不被拆穿违背了中学生行为规范。 也为了私享发射。 瞒！ 死了都要瞒！ 此时，唐知非才终于踏进了教室。 往讲台前一站，先是礼貌性送上祝贺词。 “恭喜咱们班两位学委拿下物竞冠亚军。” 江青华这便带领大家“啪嗒啪嗒”鼓起掌来。 明明是掌声祝贺，林逾静却是难受到家，苦兮兮地扭向窗外。 亚军，亚军，亚军…… 这两天至少听了20次…… 名字也总被摆在李峥后面。 虽然以前拿第一名的时候，从来没有任何感觉。 但拿第二，是真的难受啊…… “渣猹……”林逾静暗暗咬牙。 还好，还好还有IPHO。 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 林，在李的前面。 掌声后，唐知非很快扫向了其他同学。 对她来说，其余的40多个人，才是真正的照顾重点。 “后天就要期末考试了。” “大家也都知道，这次考试牵扯到重新分班。” “以期中成绩为参考，咱们班大约有5—8人能进重点班。” “其余同学原地不动，由原一班退出的同学进行补充。” “我知道，大家已经朝夕相处两年了，会有难舍的情绪。”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朋友也并不局限于这间教室的空间。” “希望大家都能好好发挥，考出更好的成绩。” “唐老师。”刘新忽然举手道，“不管别人怎么样，我是一定会跟着您的！” “你给我少说两句！”唐知非每次一见到刘新，就暴露出胡春梅化的迹象，“你你你，你是得努力跟着我，不然就留级了。” 笑声中，唐知非瞥向了李峥和林逾静。 虽然过去了一段时间，但她依然记得李峥不想离开四班，以前曾经提过与校长商量，不参与分班的事情。 事到如今，他们在哪个班也确实无所谓了。 但唐知非还是希望他们能进重点班，这样也好照顾分出去的江青华、张小可和刘月轩他们，带领他们迈向更好的成绩。 如果因为留恋自己这么优秀的老师，而不走。 反而让那几只飞出去的燕子显得孤零零了。 唐知非就此点头道。 “至于两位学委，也请正常发挥。” “朱洪波老师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数学教师，能为你们带来的提高一定比我多。” 唐知非注视着李峥，眼神里充满了一种温柔的决绝。 再喜欢我，也终有分开的那一天。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坚强点，李峥，出去后多带带那些我照顾不到的同学。 当然…… 如果，万一…… 你就是不想走…… 那…… 看着面无表情的李峥，唐知非心又是一软，侧身掩面道。 “如果对分班有什么想法……随时可以找我沟通。” “没想法的，唐老师。”李峥深吸了一口气，“偶尔换换空气，也还不错。” 唐知非一怔。 这都能绕回来？！ 这都多久了。 怎么还没过去？ “李峥，你这也太冷漠了。”江青华在后面叹道，“我是个恋旧的人，还是喜欢故土的气息。” 江青华你个浓眉大眼的，你怎么也加入了？！ 咔。 林逾静默默打开了窗户。 林逾静！！！ 你这么乖的孩子，怎么也变成了别的形状。 你们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 这个课间，李峥去了一个地方。 一个他从未去过的地方—— 生物办公室。 “啊……报名生物竞赛……”生物胡老师突然被临幸，受宠若惊，摘下眼镜起身道，“好好好，我立刻联系竞赛委员会……” 李峥忙又躬身：“不用，您就帮我弄个报名表就好了。” “不能不能，你参赛是大事……得跟组织汇报……” “不至于……” “没事，我来安排，你就记得，9月开学就是初赛，只有一个假期准备了……”胡老师说着神色一紧，跟着又有些茫然，“这个……辅导教材什么的……” “不用您费心，我自己准备吧。” “我的意思是……你这个水平，裸考也是可以的……”胡老师很认真地说道，“不要因为这个影响IPHO的准备，物理才是正事儿。” 李峥看着诚恳的胡老师，有些替它不甘。 不要啊胡老师，不要连你也放弃生物啊！ 不过，要不是为了【五子登科】，自己怕是根本不会捡起生物。 “胡老师，我这个水平，真可以裸考么？”李峥问道。 “没问题没问题，保底省队。”胡老师说着坐到桌前打开电脑，“我给你印一套去年的卷子，分数线也都给你，你做一套就知道了，比高考难不了多少。” “那辛苦胡老师了。” 李峥领了卷子就走了。 但他并不知道。 南美的一只蝴蝶挥动翅膀。 有可能引起北美的一场龙卷风。 …… 一小时后。 湘南，常沙第一中学，第28届全国中学生生物学奥林匹克竞赛委员会临时办公室。 一位年轻的干事推门冲入。 “李峥要来参赛！”他慌慌张张喊道。 办公室里的三位都是一怔。 怔了一会热，一位老教师才惊道：“哪个李峥？” 干事咽了口吐沫说道：“能是哪个，就是那个！” “物、化竞双冠的那个？” 年轻的干事咬牙道：“赵老师……您要知道，双冠并不是重点……” “双冠不是重点？”老教师眉头一蹙，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难道还是火腿肠了？” 旁边的女老师面颊一抖，忍不住说道：“赵老师，那个是双汇……” 老教师自信摇头道：“不不不，我知道双汇，但真的有双冠火腿。” “重点也不是火腿啊，诸位！”年轻的干事急得直跺脚，“化竞改制，物竞重考的事情你们都不知道么？周毅院长和何安瑭教授的遭遇你们没听说么？” “这个……还是听到一些的……” “何教授还在吗？” “我们生物招谁惹谁了……” “那么诸位老师，既然都听过这些事，事情的严重性也就不用我多说了。”干事的额头已冒出汗来，“我刚刚联系过物理竞委会的几位负责人，他们基本闻峥色变，称其为竞赛史上最恐怖的监督者，科协和教委的监管，跟他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老教师也咽了口吐沫：“有那么可怕么……” “不，不是有没有的问题……”干事咬牙道，“经历过化竞和物竞的磨练，他只会更可怕……我们完全有理由推测，一旦他到达决赛现场，将会直接成为考生领袖，任何一位考生，对竞赛有任何怨言，都会第一时间与他交流，争取解决。” “……他就这么闲么？” “不，他比我们想像的还要闲。”干事比划道，“物竞他和女友都拿冠亚军了，但依然折腾了重考，他怕的就是闲。” 女老师一个瞠目：“等等，那个女孩是他女友？” “怎么看都是吧……” “你这么一说……”老教师又意识到了不简单的事情，“看采访的时候，冥冥之中确实也有种感觉……” 这次就连一直在看手机的男老师都加入了：“哎呀……虽然中学生不该搞这个，但两个人一边学习，一边整这个……还整到了冠亚军……也是一段不错的体验啊。” “整的好，确实有助于学习。” “有道理，学习之余，还很快乐，这种调节也许就是他们的夺冠秘诀了吧。” “你们可别拿偶然的情况当范例……他们是先学习好才整的这个……” “是是是，我们就是在讨论，他们整了这个以后，是不是对学习有了更大的促进……” “诸位老师！”年轻干事抓头怒道，“事态紧急，求求你们不要跑题了。” 办公室内的三人同时停嘴，同时望向了干事。 老教师皱眉道：“可李峥，他已经报名了……我们也不能拦着他吧？” 女老师怀疑着说道：“想办法……不让他过复赛？” “两位老师想什么呢，不可能阻止他的。” 干事死攥着拳头道。 “李峥想去哪个决赛，就能去哪个决赛，我们必须接受他来的事实。” “我们能做的，就是严肃规范比赛的每个步骤。” “尤其是，绝不能出现物竞那样的事。” “一旦让他发现什么，周毅、何安瑭他都能干上去，更何况我们搞生物的人。” “还有……你们不知道……刚刚物理竞委会的领导告诉我……” 干事咽了口吐沫，神色异常凝重。 “汇湖的那个……有泄题嫌疑的竞赛教练……” “被李峥……” “活活地……打成脑瘫了。” “现在都还在医院，没法配合调查……” 房间内，三人的身体同时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他妈的……还是人么。 尚方宝剑吧？ 老教师颤声道：“等等，小丁……把人打脑瘫，这个是刑事犯罪。” “反正就是出手很重……”干事扫视着三人道，“我们生竞……总不想碰到这种事情吧？” “好了，别说了，我这就起文件。”女老师慌忙坐到桌前，“今年死抓考试纪律、流程，尤其是东道主。” “还发什么发，我们就在东道主的学校里啊。”老教师撸起袖管朝外走去，“通知一中校长了么？” “还没。” “走走走，快去警告一下。” “走……” “那谁！”老教师又嘱咐道，“你联系出题组，务必严肃纪律，不只是理论，实验更甚。” “收到，收到。” 湘南生竞之飓风，由此起势，且愈发猛烈。 从走势来看，怎么都会成为史上最公正的一次竞赛了。 千里之外，樱湖中学。 搞出飓风的那只小蝴蝶，却早已歇在了花间。 小花园，凉亭。 林、李各占一边。 黯然无言。 是在幽会么？ 不，是战争。 由暑期秘密旅行而引发的战争，一触即发。 事已至此，该分个胜负了。 鉴于此前林逾静的一系列自曝式操作。 李峥，优势很大。 只可怜，孙秀斌如以往一样气势汹汹前来。 一见到这两张脸，又瞬间回身，捂脸跑远。 校长，我管不了了。 这学校我管不了了。 孙秀斌越跑越慢，逐渐变成了走，最后又成了溜达。 脸上，只剩下生无可恋。 算了。 不评了。 不评示范校了。 都去玩吧，搞对象吧。 赶紧的，随便搞。 累了。 271 峥蝶效应 教室内，李峥和林逾静虽然僵住了，但华和刘新还是能动的。 “文海在哪儿啊？”刘新问道。 详细调查过的张小可当即答道：“南海省东北角，景色不错。” “那很好啊，机票贵不？” “打折的应该不贵吧。” “哈，那我加……”刘新话未说完，右前方突然袭来一道凶光。 李峥，在瞪眼。 这次，不是普通的瞪眼。 而是阎罗、钟馗和张飞的那种瞪眼。 刘新活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李哥。 虽然很多事情他还搞不清楚。 但他很清楚，他爸每次揍他之前的表情。 “算了算了……买不起机票……”刘新慌张缩了回去，“你们玩，你们玩。” “不至于吧。”华放下笔记，仰身伸了个大懒腰，“虽然学习很紧，但假期去南海散散心也不是……” 他的话也戛然而止。 林逾静，也在瞪眼。 这次，更不是普通的瞪眼。 而是甄嬛、皇后和容嬷嬷的那种瞪眼。 华虽然能料到很多事情。 但他很清楚，再多说一个字，都会有生命危险。 “散散心也不是……不是松懈的理由！”华瞬间俯身，颤颤打开笔记本，“学习，整个假期，我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在家学习，小可你……你……我劝你也在家学习……” “你们是不是傻？暑假，大海，沙滩，火箭，知道这些东西凑到一起有多难吗！”张小可转而冲李峥挑眼儿道，“那师父呢~~~” 此时的李峥表面坐定直视黑板，其实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余光上。 林逾静本来还在凶巴巴地瞪向华，此时却毫无底气地侧过了头，嘴巴也像以前做了亏心事一样~~~起来。 眼见她如此局促，李峥的嘴巴却√起来。 抱歉。 这一次，你已经完全暴露了。 可以想像，昨晚看完直播的张小可，一定迫不及待联系林逾静问起了旅行地点。 这种时候，林逾静如果如实相告，那便相当于承认了很多事情，更在无形中违反了中学生行为规范。 同时，依张小可的性格，还很可能提出加入一起去的请求。 这些都是林逾静无法面对的。 因此，她在利用张小可攒完局后，选择了过河拆桥，卸磨杀狗。 她用谎言，否认了这次旅行的存在。 很明显，她想拥有一次独享、私密的文海发射之旅。 其意义不言自明。 哈，哈，哈。 这一次，你已经输的连底裤都没有了。 以后在我面前，怕是再也没有抬头的勇气了吧？ “到底怎么说啊，师父？”张小可眼见师父还在迟疑，那也是恨铁不成钢，只好一个劲儿地猛递眼神，“嗖！火箭发射啊，不想去看吗？” 李峥只一笑。 这次是在笑张小可。 她以为自己在第三层。 但其实，已经接近负十八层了。 还没感觉到身后的危机么？ “不。”李峥如往常一样取出了语文书，严丝合缝地摆在了课桌的右上角，“整个暑假，我都要在家学习。” 这对旁人而言神经病一样的回答。 从李峥嘴里说出来，却是如此的正当，如此的合情合理。 只是，张小可难免急眼。 我都这么帮你了。 你在做什么啊师父！ 这当然也不怪她。 毕竟，这次的层数差太多了。 李峥这一手成人之美，放人一狗，已然达到了登天的层次，万不是地狱门前的张小可能参悟的了。 林逾静也终是松了口气，甚至流露了些许感激。 “我暑假……也有其它安排。”林逾静呼扇着手走向座位，“要去你们去吧。” “哈？”张小可惊道，“火箭诶！你浑身上下都是火箭，真发射的时候逃跑？” “好了，小可。”李峥抬手道，“她还要准备集训和ipho，这可比看一次火箭重要，下次吧。” “唔。”林逾静跟着点头道，“下次，下次，下次一定。” “哎！！！”张小可长叹一声，捶胸落座，“你们两个黑铁选手……我一个最强王者也带不动啊……” “少说两句……”华友善地踢了张小可椅子腿一下，“你顶多是个最强汪者……” “汪？！你才狗狗！” “我狗，我狗……” 成功地瞒狗过海后，林逾静和李峥几乎同时进入了余光状态。 经过了这么久的历练后，他们根本不需要再明目张胆的窥视，也不需要通过胳肢窝和手指缝来掩饰自己。 现在的他们，达到了仅用余光，便可完成观察锁定的境界。 然而，负负得正。 在人与人的竞技中，如果同时悟出了新招式，便相当于谁也没有提高。 用余光者，同样会洞悉用另一个用余光者。 只在这互相锁定的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已经，又警惕地收回余光。 虽然只有这短短一刹的交流，但他们已经形成了基本的默契。 为了不被拆穿违背了中学生行为规范。 也为了私享发射。 瞒！ 死了都要瞒！ 此时，唐知非才终于踏进了教室。 往讲台前一站，先是礼貌性送上祝贺词。 “恭喜咱们班两位学委拿下物竞冠亚军。” 华这便带领大家“啪嗒啪嗒”鼓起掌来。 明明是掌声祝贺，林逾静却是难受到家，苦兮兮地扭向窗外。 亚军，亚军，亚军…… 这两天至少听了20次…… 名字也总被摆在李峥后面。 虽然以前拿第一名的时候，从来没有任何感觉。 但拿第二，是真的难受啊…… “渣猹……”林逾静暗暗咬牙。 还好，还好还有ipho。 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 林，在李的前面。 掌声后，唐知非很快扫向了其他同学。 对她来说，其余的40多个人，才是真正的照顾重点。 “后天就要期末考试了。” “大家也都知道，这次考试牵扯到重新分班。” “以期中成绩为参考，咱们班大约有5—8人能进重点班。” “其余同学原地不动，由原一班退出的同学进行补充。” “我知道，大家已经朝夕相处两年了，会有难舍的情绪。”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朋友也并不局限于这间教室的空间。” “希望大家都能好好发挥，考出更好的成绩。” “唐老师。”刘新忽然举手道，“不管别人怎么样，我是一定会跟着您的！” “你给我少说两句！”唐知非每次一见到刘新，就暴露出胡春梅化的迹象，“你你你，你是得努力跟着我，不然就留级了。” 笑声中，唐知非瞥向了李峥和林逾静。 虽然过去了一段时间，但她依然记得李峥不想离开四班，以前曾经提过与校长商量，不参与分班的事情。 事到如今，他们在哪个班也确实无所谓了。 但唐知非还是希望他们能进重点班，这样也好照顾分出去的华、张小可和刘月轩他们，带领他们迈向更好的成绩。 如果因为留恋自己这么优秀的老师，而不走。 反而让那几只飞出去的燕子显得孤零零了。 唐知非就此点头道。 “至于两位学委，也请正常发挥。” “朱洪波老师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数学教师，能为你们带来的提高一定比我多。” 唐知非注视着李峥，眼神里充满了一种温柔的决绝。 再喜欢我，也终有分开的那一天。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坚强点，李峥，出去后多带带那些我照顾不到的同学。 当然…… 如果，万一…… 你就是不想走…… 那…… 看着面无表情的李峥，唐知非心又是一软，侧身掩面道。 “如果对分班有什么想法……随时可以找我沟通。” “没想法的，唐老师。”李峥深吸了一口气，“偶尔换换空气，也还不错。” 唐知非一怔。 这都能绕回来？！ 这都多久了。 怎么还没过去？ “李峥，你这也太冷漠了。”华在后面叹道，“我是个恋旧的人，还是喜欢故土的气息。” 华你个浓眉大眼的，你怎么也加入了？！ 咔。 林逾静默默打开了窗户。 林逾静！！！ 你这么乖的孩子，怎么也变成了别的形状。 你们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 这个课间，李峥去了一个地方。 一个他从未去过的地方—— 生物办公室。 “啊……报名生物竞赛……”生物胡老师突然被临幸，受宠若惊，摘下眼镜起身道，“好好好，我立刻联系竞赛委员会……” 李峥忙又躬身：“不用，您就帮我弄个报名表就好了。” “不能不能，你参赛是大事……得跟组织汇报……” “不至于……” “没事，我来安排，你就记得，9月开学就是初赛，只有一个假期准备了……”胡老师说着神色一紧，跟着又有些茫然，“这个……辅导教材什么的……” “不用您费心，我自己准备吧。” “我的意思是……你这个水平，裸考也是可以的……”胡老师很认真地说道，“不要因为这个影响ipho的准备，物理才是正事儿。” 李峥看着诚恳的胡老师，有些替它不甘。 不要啊胡老师，不要连你也放弃生物啊！ 不过，要不是为了【五子登科】，自己怕是根本不会捡起生物。 “胡老师，我这个水平，真可以裸考么？”李峥问道。 “没问题没问题，保底省队。”胡老师说着坐到桌前打开电脑，“我给你印一套去年的卷子，分数线也都给你，你做一套就知道了，比高考难不了多少。” “那辛苦胡老师了。” 李峥领了卷子就走了。 但他并不知道。 南美的一只蝴蝶挥动翅膀。 有可能引起北美的一场龙卷风。 …… 一小时后。 湘南，常沙第一中学，第28届全国中学生生物学奥林匹克竞赛委员会临时办公室。 一位年轻的干事推门冲入。 “李峥要来参赛！”他慌慌张张喊道。 办公室里的三位都是一怔。 怔了一会热，一位老教师才惊道：“哪个李峥？” 干事咽了口吐沫说道：“能是哪个，就是那个！” “物、化竞双冠的那个？” 年轻的干事咬牙道：“赵老师……您要知道，双冠并不是重点……” “双冠不是重点？”老教师眉头一蹙，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难道还是火腿肠了？” 旁边的女老师面颊一抖，忍不住说道：“赵老师，那个是双汇……” 老教师自信摇头道：“不不不，我知道双汇，但真的有双冠火腿。” “重点也不是火腿啊，诸位！”年轻的干事急得直跺脚，“化竞改制，物竞重考的事情你们都不知道么？周毅院长和何安瑭教授的遭遇你们没听说么？” “这个……还是听到一些的……” “何教授还在吗？” “我们生物招谁惹谁了……” “那么诸位老师，既然都听过这些事，事情的严重性也就不用我多说了。”干事的额头已冒出汗来，“我刚刚联系过物理竞委会的几位负责人，他们基本闻峥色变，称其为竞赛史上最恐怖的监督者，科协和教委的监管，跟他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老教师也咽了口吐沫：“有那么可怕么……” “不，不是有没有的问题……”干事咬牙道，“经历过化竞和物竞的磨练，他只会更可怕……我们完全有理由推测，一旦他到达决赛现场，将会直接成为考生领袖，任何一位考生，对竞赛有任何怨言，都会第一时间与他交流，争取解决。” “……他就这么闲么？” “不，他比我们想像的还要闲。”干事比划道，“物竞他和女友都拿冠亚军了，但依然折腾了重考，他怕的就是闲。” 女老师一个瞠目：“等等，那个女孩是他女友？” “怎么看都是吧……” “你这么一说……”老教师又意识到了不简单的事情，“看采访的时候，冥冥之中确实也有种感觉……” 这次就连一直在看手机的男老师都加入了：“哎呀……虽然中学生不该搞这个，但两个人一边学习，一边整这个……还整到了冠亚军……也是一段不错的体验啊。” “整的好，确实有助于学习。” “有道理，学习之余，还很快乐，这种调节也许就是他们的夺冠秘诀了吧。” “你们可别拿偶然的情况当范例……他们是先学习好才整的这个……” “是是是，我们就是在讨论，他们整了这个以后，是不是对学习有了更大的促进……” “诸位老师！”年轻干事抓头怒道，“事态紧急，求求你们不要跑题了。” 办公室内的三人同时停嘴，同时望向了干事。 老教师皱眉道：“可李峥，他已经报名了……我们也不能拦着他吧？” 女老师怀疑着说道：“想办法……不让他过复赛？” “两位老师想什么呢，不可能阻止他的。” 干事死攥着拳头道。 “李峥想去哪个决赛，就能去哪个决赛，我们必须接受他来的事实。” “我们能做的，就是严肃规范比赛的每个步骤。” “尤其是，绝不能出现物竞那样的事。” “一旦让他发现什么，周毅、何安瑭他都能干上去，更何况我们搞生物的人。” “还有……你们不知道……刚刚物理竞委会的领导告诉我……” 干事咽了口吐沫，神色异常凝重。 “汇湖的那个……有泄题嫌疑的竞赛教练……” “被李峥……” “活活地……打成脑瘫了。” “现在都还在医院，没法配合调查……” 房间内，三人的身体同时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他妈的……还是人么。 尚方宝剑吧？ 老教师颤声道：“等等，小丁……把人打脑瘫，这个是刑事犯罪。” “反正就是出手很重……”干事扫视着三人道，“我们生竞……总不想碰到这种事情吧？” “好了，别说了，我这就起文件。”女老师慌忙坐到桌前，“今年死抓考试纪律、流程，尤其是东道主。” “还发什么发，我们就在东道主的学校里啊。”老教师撸起袖管朝外走去，“通知一中校长了么？” “还没。” “走走走，快去警告一下。” “走……” “那谁！”老教师又嘱咐道，“你联系出题组，务必严肃纪律，不只是理论，实验更甚。” “收到，收到。” 湘南生竞之飓风，由此起势，且愈发猛烈。 从走势来看，怎么都会成为史上最公正的一次竞赛了。 千里之外，樱湖中学。 搞出飓风的那只小蝴蝶，却早已歇在了花间。 小花园，凉亭。 林、李各占一边。 黯然无言。 是在幽会么？ 不，是战争。 由暑期秘密旅行而引发的战争，一触即发。 事已至此，该分个胜负了。 鉴于此前林逾静的一系列自曝式操作。 李峥，优势很大。 只可怜，孙秀斌如以往一样气势汹汹前来。 一见到这两张脸，又瞬间回身，捂脸跑远。 校长，我管不了了。 这学校我管不了了。 孙秀斌越跑越慢，逐渐变成了走，最后又成了溜达。 脸上，只剩下生无可恋。 算了。 不评了。 不评示范校了。 都去玩吧，搞对象吧。 赶紧的，随便搞。 累了。 272 战争与和平 凉亭中，林、李各坐一边。 一人朝东，一人朝西。 期末在即，假期临近。 有很多事要商量，要斗争。 双方确认孙秀斌已经跑远后。 优势更大的李峥，率先开炮。 “本来，我是想叫上小可、青华他们一起的，可惜了……”李峥微微侧头，眯眼打量着林逾静的神色，“那么你撒谎的原因，是讨厌他们，还是别的什么？” 战争，开始了。 即便双方都对一切心知肚明，明明就是争抢石油资源什么的。 但依然会找个扯淡的理由开战，人权、民主之类的。 而李峥的这一质询，也确实将林逾静推到了道义的谷底。 如果承认只想独处，也就相当于间接承认了一切。 这将直接导致静国成为峥国的附庸，在未来长久的岁月中饱受欺压，万劫不复。 此刻，峥国大兵压境。 林逾静因自己的疏忽，陷入了猹兵包围网，纵是有三头六臂，也叉不过来了。 看着林逾静焦灼的神态，李峥的笑容愈发失态起来。 这么久了，差不多了。 没什么可羞耻的，承认吧。 卸下重担，放空自我。 将一切托付给我，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由呢。 正当李峥以为林逾静唯有俯首称臣的时候。 后者突然轻声一笑，眉眼间露出一抹狠厉。 “不是的，没骗人。”林逾静随口道，“南海太热了，会晒黑，还是在家准备IPHO吧。” 李峥眼儿一瞪。 糟糕了。 比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况还要糟糕。 他本以为，战争会从边界摩擦开始，逐渐升级。 但没想到，静国面对压迫，直接掏出了核武器。 与其沦为附庸。 不如一起毁灭。 与其过一个被支配的暑假。 不如干脆宅在家。 宁可放弃火箭发射，也要保住自己的地位。 这就是静国的抉择。 李峥恨恨低头，满眼都是不甘。 静国太刚了，实在是太刚了…… 面对这同归于尽的决心，李峥的优势瞬间荡然无存。 也彻底沦为了被动的一方。 战略优势与装备、计谋都彻底失效。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刚，还是怂。 如果刚，那么表示自己也无所谓，不去就不去就好了。 这样，可以保住地位。 但火箭发射，阳光沙滩，秘密观看地点，阿姨白给海景房…… 就通通都没了！ 相反…… 如果怂。 那么现在就要立刻认错，求她一起去。 林逾静当然会答应。 但峥国，也将永远沦为静国的附庸。 想我峥国国富民强，与可国猹狗为奸，辛辛苦苦打出了现在的天地，明明优势如此之大，却只因一套核武沦为附庸…… 李峥不甘啊。 想到这些，李峥失魂落魄地起身，微垂着头，有气无力地说道：“好吧，我明白了……” “唔？”林逾静闻言一喜，为了不被李峥看到失态的面部表情，忙捂着脸说道，“怎么……难道是你，特别特别特别想去？” “是的，我特别想去。”李峥低着头，紧攥双拳。 林逾静强行憋笑，愈发失态。 来了，来了。 却见李峥忽然一仰头，摊臂笑道：“可既然你没时间，只好找小可、青华他们一起去了。” 轰！ 林逾静一个哆嗦。 是可国。 可国的空袭！ 静国的精力全部放在了正面，大后方军火基地遭遇可国背刺！ 面对这复杂绝望的战局，林逾静跺脚起身。 “你！”林逾静龇牙骂道，“你……你……你去！你有本事就去！” “还怕你了。”李峥一笑，当即转身道，“我可去邀请他们了啊。” 林逾静抱胸甩头，看也不看李峥：“随你。海景房，观看地，没啦，全没啦！” “那都是阿姨的，又不是你的，我跟阿姨那是什么关系。” “她向着我的！” “谁让你不去啊~~” “我我……我……”林逾静又一跺脚，“我就不去！” “那我走了啊。”李峥往外走了一步，回头道。 “走！！” 李峥又往外走了一步，又回头道：“真走了。” “爬！渣猹用爬的！” 李峥又又抬起头，可这一步是怎么都迈不出去了。 现在离开，请小可、青华他们一起去…… 地位，确实是保住了。 但总感觉……要亏更多的东西…… 如果与静国的外交断了，我要这地位还有何用？ 李峥纠结再三，终于回头道。 “和谈吧。” 眼见李峥让步，林逾静抱胸的双臂也终是一软，放了下来。 “嗯……” 战争，结束了。 峥静两国握手言和。 可国或成最大输家。 凉亭中，重新迎来了和平。 不仅如此，两国之间，每一次重归于好，也就意味着一次蜜月期。 二人终于坐到了同一边，说起了悄悄话。 李峥挠着头轻声道：“阿姨的那个房子……我也不知道有多大，每天200元你看成不？” “200啊……”林逾静看着李峥已经洗退了色的校服，有些不忍心，“嗯……要不了那么多吧……” “那……150？” “哎呀，还是贵了……” “一……一百？” “50吧。”林逾静使劲点了点头，煞有介事说道，“不能再便宜了，就50了！” 李峥纠结到：“太便宜了……阿姨会不高兴的吧，要不80？” “我说了算，50！” “好吧……”李峥这便掏出手机，“具体是哪几天，我订一下机票。” “我看好了，身份证号告诉我就行了。”林逾静低着头，无意地逛荡着腿，“说好了，我住大屋，你住小屋。” “啊？住一起啊？”李峥惊道，“我以为你有地方住，阿姨只是租给我的。” “？？？” “不行，我得跟阿姨问清楚。”李峥慌忙打开通讯软件，“我住小屋是应该的，不过住一起这个情况阿姨得知情……也得告诉我爸妈，他们得同意。” “李！！！！峥！！！”林逾静红着脸挠了过去。 没人想到，第二次峥静大战，来得这么快。 而且这次，是纯粹的单方面武力械斗，峥国只有防守的份儿。 更想不到的是，一个古老的母系国家突然苏醒，前来救驾。 “哈，就知道你们在这里。” 一连串豁达的笑声突然传遍了凉亭。 二人偃旗息鼓，才发现是乔碧霞来了。 “霞姐！”林逾静一喜，扑了过去。 “哈哈，乖，静静乖。”乔碧霞拥过林逾静，转而瞪向李峥，“又欺负我们静静！” “不是……”李峥亮出胳膊道，“这都她挠的。” “哼，挠轻了。”乔碧霞揉着林逾静的头发道，“这不高考分出来了么，学校组织报志愿的指导课，我跟梦溪来早了，就先去你们班转了一圈，一看没人，我扭头就来这儿了，梦溪应该是去图书馆找你们了吧。” “这么快，都出分了。”李峥揉着胳膊前道，“怎么样？” “我正常发挥，至于梦溪……”乔碧霞只一摆手，拎着林逾静回身道，“走吧，图书馆聊。” …… 图书馆，老大爷感觉自己完全没被尊重。 突然就来了一堆人，像是回自己家一样。 但他又说不出什么。 没办法，那俩人学习实在是太好了…… 这会儿的徐梦溪，已经比之前放松了很多，穿着蓝仔裤白汗衫，头发也渐长，不得不梳了个兔子尾巴一样有点好笑的的小辫子。 一见到林逾静，二人便拉着手唧唧喳喳起来，都完全无视了李峥。 还好乔碧霞疼李峥，这便与李峥找了个地方坐下，把两张成绩单交给李峥品评。 这下李峥可就得重视起来了。 此前的人生，总是以高考为阶段性目标的，胡春梅更是恨不得三句话不离高考。 而随着签约保送，这个曾经极其重要的目的地，却忽然没了。 少了这次考试，搞得李峥还有点遗憾，有点茫然。 这种时候，品品徐梦溪和乔碧霞的分数，聊聊志愿，反而成为了李峥与高考最后的缘分。 没办法，自己考不了，就只能沾别人的光爽一爽了。 先看乔碧霞。 【语文：108】 【数学：118】 【英语：124】 【理综：247】 【总分：591】 【全市排名：9013】 “理科考生大概有三万五左右吧，我这个成绩跟几次摸底也差不多，正常发挥。”乔碧霞靠在椅背上伸着懒腰，顺道儿打了个虎级哈欠，“呼！就这也是全校前15名了。” 至于李峥，看着这个排名，是完全……无法有任何判断的。 毕竟他的排名都是个位数，9000名能选什么学校，他可能都没听过。 “我记得你想去体育大学吧，这个够了么？” “应该是将将够。”乔碧霞抿嘴道，“报是肯定要报的，就是接不接受调剂的问题，有啥意见不？” “这个我就不懂了。”李峥傻笑道，“难以想像无法学习自己喜欢的专业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你丫的，真就找揍！”乔碧霞手一甩，把徐梦溪的成绩单送了上去，“这个你可能还能提点意见吧。” 李峥也颇有兴致地瞄向了成绩单。 毕竟，这是使用自己学习软件的第一个高考成绩了。 【语文：127】 【数学：136】 【英语：135】 【理综：267】 【总分：665】 【全市排名：1004】 “强啊！”李峥一掌拍在桌上，抬头冲着徐梦溪道，“恭喜恭喜！” 虽然他也不知道1004名能选什么学校，但985怎么都够了。 林逾静眼见如此，瞬间丢下徐梦溪跑了过来，看着这个分数排名突然张圆了嘴。 “够蓟航了！” “好啦。”徐梦溪匆匆跑过来抓起了成绩单，“已经基本决定去首医了……” “那多浪费！”林逾静抓着徐梦溪道，“首医再怎么样，600分也够随便选专业了，可不能浪费65分啊。” “超过首医分数线这么多了？”李峥问道，“那蓟大医学部如何？” “不够。”乔碧霞摇头道，“怎么都要680的。” “所以啊。”林逾静抓着徐梦溪的肩膀急得直跳，“蓟航蓟航！将来还可以考我妈妈的研。” “阿姨带研究生的么？”李峥凑热闹问道，“我可以考吗？” “渣猹爬！”林逾静呸了李峥一脸后，依旧不舍地抓着徐梦溪，“蓟航是先入学学一年再选专业的，航空航天人才缺口特别大，而且只有这个学校出人才，还不快去！” “就……牙医挺好的……”徐梦溪扭着身子说道，“好了好了，我们要上指导课了……” “渣猹。”林逾静转头挥臂呵令，“你情商高，你上！” “我这……”李峥托着腮，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人家想做什么，是人家的自由……” 这样的话，当然是扯淡。 他冥冥之间能感觉到，徐梦溪想远离一些东西。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吧…… “自由是自由，不过……”乔碧霞诡异地眯起了眼，“有的选的话，真的有人就喜欢当牙医么？天天闻着臭味给人冲牙，偶尔还会碰到刘新那样的患者……” “不是的。”徐梦溪使劲摇了摇头，“我选的不是兴趣，是生活，大概就是在普普通通的范围里，能舒服稳定一些的生活吧。” “你都665了，不普通了啊。”林逾静苦心劝道，“航天工程师也很普通的，很稳定很舒……很……很赚钱的。” “哈哈，有时间还是多和家人在一起吧。”徐梦溪轻轻摇头笑道，“别去挑战那些要很吃力，很吃力还做不好的事情啦。” “啊啊啊啊！”林逾静急得炸毛，扭身催促道，“渣猹快上啊！” 这几分钟，李峥心下倒也想清楚了。 一码归一码。 如果徐梦溪就是不喜欢工程师的生活，那她当然可以选别的事情。 但如果是为了避开自己。 那就没必要。 没必要因此承受委屈。 “要是我的话……”李峥有些迟疑地望向林逾静和乔碧霞，“你们先出去，给我们10分钟。” “走走走。”林逾静当即拉起了乔碧霞，“渣猹可厉害了。” 乔碧霞却是嗅到了一些味道，但眼见林逾静如此，她也不好说什么，这便摇着头被林逾静推到了门口。 这会儿，才发现有个老大爷在这里看文件。 “诶，老师还在呢？”乔碧霞回头使了个眼色，“要不您也出去溜达溜达？” “我……”老大爷面色已经狰狞起来了。 老子……老子是你娘的校长啊！ 已经躲到这里了…… 连个图书馆的清静都不留给我？ 虽然老子不排斥恋爱。 可你们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老大爷就此怒瞪李峥，讨个说法。 却见李峥郑重点了点头。 “……” 老大爷的心，凉了。 青春，结束了。 他想说什么。 但是…… 这逼的学习实在是太好了…… “走吧……”他颤颤拿起保温杯，抬手一叹，“正好我也跟你们谈谈高考志愿。” 徐梦溪还来不及拦，一堆人已经乌央乌央出去了。 当她再转过头的时候。 只看到了一尊负手而立的男子。 273 主任，时代变了 图书馆里，李峥和徐梦溪短暂相视后，又都尴尬一笑，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李峥走到徐梦溪身后的窗前，扶着窗台笑叹道：“可别怪林逾静啊，她就是想跟好朋友进入同一个领域奋斗罢了。” “哈哈，几天不见，你还比我懂静静了？”徐梦溪扶着椅背，与李峥背对背站着，有一搭无一搭地踢着椅子腿道，“静静就是这样啦，与无关的人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却要拼命把在意的人全给安排了。” “怎么感觉你在说幼儿园小霸王。” “哈哈，你这么一说还真像。” 两句话过后，二人突然进入了无言的状态。 沉默了很久，李峥才一咬牙，顶着臭不要脸的情绪开了口。 “梦溪老师……” “我当然支持你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千万，千万……别因为我错过一些选择。” “如果有错，那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借化学书，不该借笔记，不该去你们班，不该把奖牌送给你。” “这都是我的错，不该让你买单。” “只求你自私一点，梦溪老师。” “别管我，别管林逾静，谁都别管。” “选你喜欢的，做你想做的。” “这是你奋斗了18年，终于拼命挣到手的权力。” “就这一次，别被任何人影响。” “这是你的人生。” 李峥的话说完了，图书馆也再次陷入沉寂。 二人都背对着对方，却又在一次次呼吸之间，更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心绪的起伏。 “其实我……不知道……”徐梦溪咬牙抓着椅背，“不知道牙医的生活是怎样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当上航天工程师，不知道未来还会不会碰到你和静静，也不知道会难过还是释然……” “这些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如果你在担忧某种微弱的可能性，我可以告诉你——绝不可能。”李峥提了口气，指甲狠狠地掐着窗台，很用力很用力，才终于挤出了一段话，“我非常欣赏你，并且想做一辈子的朋友，但绝不可能更进一步，无论怎样都不可能，就算从事同样的工作，在一个办公室一起工作几十年，也绝对不会有任何想法。” 听着这些话，徐梦溪抓着椅背的手指，也用力地像是要嵌进去一样。 但随即，她又忽然松了口气。 手指渐渐松了，胳膊也慢慢垂了下来。 “你情商，可真高哇……”徐梦溪擦了把眼睛，回身笑道，“好了，我知道了，这样一来，就不会被任何人影响了吧。” “这个……其实还是有必要找人聊一聊的。”李峥挠了挠头，也终于鼓起勇气回身直视徐梦溪，“具体的牙医生活与航天工程师现状，我建议你还是请教一下圈内人士，林逾静妈妈人很好，你真可以跟她谈谈。” “！”徐梦溪捂嘴惊道，“都见过妈妈了？” “你关注点是不是歪了？” “哈哈哈。”徐梦溪抓起成绩单，舒了口气坏笑道，“那我就真找她妈妈聊聊啦，放心，会帮你说好话的。” “停，问你自己的事就好了，完全不需要这个。” “也对，也对……”徐梦溪煞有介事端着下巴道，“林妈妈对你，自然而然就会越看越喜欢的，我多说反而画蛇添足。” “梦溪老师你变了。” “哈哈哈！” 聊着聊着，出去溜达的几个人也回来了，林逾静再次拉着徐梦溪叽叽喳喳起来，过会儿又兴奋地拨起了电话。 乔碧霞在旁边看了片刻后，咚咚咚咚跑过来送给了李峥一个肩撞。 李峥被撞出老远，难以理解地捂着胳膊道：“为什么！” “我撞人需要理由么？”乔碧霞爽朗一笑，“今后怕是见不到了，给你留下一些回忆吧。” 李峥不甘道：“那我叫刘新和青华也来回忆回忆……” “诶，罢了，多说就矫情了，再说也不是真见不到了。”乔碧霞指着自己道，“婚礼记得请我。” “？？？” “你这什么表情？连我都不请？这还没叫你敬茶呢。” “请请请……您喝茶，喝茶。” …… 最终，大家也不知道徐梦溪准备怎么报志愿，毕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考虑。 乔碧霞倒是早早提交，各种与体育相关的院校专业都来了一遍。 随着高三的这一次离校，大家恐怕真的只有婚礼才会再见面了吧。 不过高二的人，还不到为这些事感怀的时候。 眼前关系到分班的期末考试，才是重中之重。 至于李峥和林逾静，在和谈中已经明确了一件事。 对他们来说，高中的普通考试，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毕竟无论什么样子的卷子，横竖都是730左右。 因此，停止这方面的军备竞赛，将精力投向竞赛与未来的大学生涯，成为了双方的共识。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高枕无忧。 需知，即便是真正的国家元首，身后必然也存在着惹不起的利益集团。 而在林李的博弈中，父母，才是真正的金主。 …… 林国府邸，林逾静趴在沙发上蹬腿儿看书，沈听澜则早早回家收拾起行李。 “今晚就要去文海常驻了，发射结束后才能回来。”沈听澜安排着行李箱说道，“马上放假了，你要是一个人害怕，就去姥姥家住。” “不怕，不怕。”林逾静哼哼着翻了个页，“要不我也直接去文海过暑假吧。” “嗯？不跟李峥一起去了？”沈听澜话刚说完，又咯咯笑了起来，“还是说你俩要去那边过一整个暑假？” “起开，起开！！” “哈哈，没必要，那边景色虽好，但住两天就烦了，不是年轻人长待的地方。”沈听澜继续收拾着东西说道，“对了，他愿意租咱们的房子么？” “愿……愿意吧……”林逾静扭了个身，头冲里继续看书。 “多少钱啊？” “啊……嗯……他情商高，特别会砍价……我说不过……”林逾静抠抠缩缩说道，“五十……一天。” “？？？”沈听澜张大了嘴骂道，“好你个包租婆，胳膊肘往外拐！” “没有，没有……”林逾静又往里缩了缩，“他家穷……周末都穿校服的，可以了，可以了。” “唉，你说穷就穷吧。”沈听澜笑着摆了摆手，“对了，你们有时间的话，可以跑跑蓟大，申请一些旁听课程，不然在家玩也可以，否则高三在学校天天做高考卷子，实在是太浪费人生了。”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快走。” “哎……”沈听澜苦叹了口气，“以前，每次出长差，你都要抱着我哭不让我走的……谁知道现在会成这样……女儿大了，留不住了……什么小棉袄，辛辛苦苦缝出来，都是别人家的……” “你起开……” “辛辛苦苦攒钱买了套房子……都被小棉袄白给出去……我好苦啊。” “2000一平米，好辛苦啊！” …… 峥家客厅，李峥同平时一样也在与老李吃着健康的蔬菜。 “爸，有件事。”李峥吸着一根油菜说道，“虽然满18岁了，但还是有必要说一下。” “啊……”李毅一愣，“你……抽烟了？” “怎么可能。” 老李这才松了口气：“哦哦，那就没什么大事，说吧。” “就是，我不是要和林逾静一起去文海么。” “嗯。” “我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一起住在她家的房子里……”李峥咽了口吐沫，“是分房住的，她住大屋，有两个浴室，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只会学习，希望你知情。” “这……”李毅鼻头一抽，瞪了李峥很久，想骂，却又不知从哪里切入。 想了很久，他才说道：“那……注意安全吧。” “好，这段时间我训练一下格斗技巧。” “不是这个……是注意安全。” “那……坐火车去？” “注！意！安！全！” “那……我过去先买个灭火器。” “你是要气死我吧！” …… 周三，期末考试正式开始。 林逾静和李峥被分到了不同的考场。 虽然分数已经失去了意义，但他们却依旧拼尽全力。 毕竟，就算不考虑力量，还是可以拼速度的么。 周三，语文考试9点整开始。 10点52分，李峥飞身交卷，不待老师反应，便一刻不停冲出教室，向小花园百米冲刺。 然而，他一只脚刚踏进去，便听到一个声音迎面传来。 “唔~~”林逾静抱膝坐在凉亭中，远远送来了气喘吁吁的问候，“都……都等半个……半个多小时了……” 李峥暗骂一声，摇头走上前去，走着走着，却突然看到一只白色的运动鞋。 “嗯？”李峥低头捡起，眼儿一瞪，这不是林逾静同款吗？ 反正不是唐知非的就对了。 他拎着鞋一路笑呵呵地进了凉亭。 林逾静就算抓紧时间把右脚缩了回去，也依然暴露了裸露的白袜。 “啊，鞋跑掉了都不捡么？”李峥拎着鞋哼笑道。 “……给我！”林逾静侧头伸手。 李峥摆弄着鞋道：“女生脚好小啊。” “给我！”林逾静一把抢了过来，赶紧往脚上套。 李峥笑道：“可以想像到，你拼命奔跑掉鞋的狼狈样子了，我可是一路溜达过来的。” “我也是溜达掉的！” 他们并不知道，孙秀斌正趴在远远的树后咬牙切齿。 越来越过分了！ 腻味，就知道腻味。 考试都不好好考了。 虽是如此，但她也不能怎样。 毕竟学习这么好，不到2个小时就交卷也不好说什么。 要说，也得等成绩出来。 你俩就搞吧，继续搞。 等你们成绩出来，就该我好好搞你俩了。 …… 下午两点，数学考试开始。 两点37，林逾静冲出了考场，一路奔向花园。 但是抱歉，一个男人已经在亭中负手而立。 并且喘得肺都要出来了。 1：1。 孙秀斌也依然在那个角落。 她是运动会都没见人跑这么快过。 心急火燎的。 看你们能考多少分！ …… 周四上午，英语9点准时开考。 10点41，李峥和林逾静在楼梯拐角相遇了。 然后就…… 一起出学校吃午饭去了。 孙秀斌趴在墙边，已是怒不可遏。 已经……不满足小花园的幽会了么…… 可以，可以，你们继续…… 等成绩出来，还怕找不到请家长的理由么？ …… 下午两点，最后的理综开考。 当林逾静冲出考场的时候。 李峥已经靠在墙边等了。 “唔……”林逾静挎起书包，狠狠咬牙，“渣猹，开始准备生物竞赛了么？” 李峥冷笑道：“并没有，只是稍微复习了一下果蝇交配问题。” “连生物都复习……”林逾静苦叹道，“讨厌果蝇……我这次也没做出来……” “哈，以前做错的题，总要学会的。”李峥勾手道，“来，我给你讲。” “起开！” “学无止境么，染色体和DNA还是很有意思的……你听我讲啊……” 二人一道下了楼梯，扬长而去。 这一次，孙秀斌来晚了，只好把林逾静考场的老师叫了出来。 “太恐怖了……这次真的太恐怖了……”老师颓丧着脸说道，“能不能以后不让他俩考试了，这对其他学生打击太大了……不止是学习上的打击……您看，我们这个考场下边就是小花园，这么安静，听着他俩在那里说的那些……我都感觉遭到了打击……” “哼。”孙秀斌拍了拍监考老师道，“不认真对待考试，他们这是自寻死路，等着吧，我来处理。” …… 周五晨，理综成绩完成了录入。 孙秀斌第一时间冲到影印室，拿起了高二理科班的排名表。 有些名字，根本不需要找，直接冲着她眼睛就撞过来了。 【李峥】 【总分：730】 【排名：1】 【林逾静】 【总分：730】 【排名：1】 看着这整齐的分数，孙秀斌身形一颤，向后无力地退了下去。 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啊！ 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抽自己大嘴巴发泄一下。 “冷静……孙老师……冷静……”旁边的朱洪波连忙扶了上去，“我也很受打击的，前三名都不是我们实验班的。” “哦？”孙秀斌惊道，“连第三都没了？” “是啊，您瞅瞅……”朱洪波指着成绩表道，“这张小可进步也忒快了……” “张小可？”孙秀斌面色一怔，“一天到晚偷偷化妆，做指甲，改校服，组织违规活动，想方设法违反校规又不被抓到的那个张小可？！” “啊……她故事这么多呢……”朱洪波叹道，“没办法，仁大附的就是底子好啊，这次已经考到650了，这个进步速度，比上届的徐梦溪只多不少，我都想请教她们是怎么学习的了。” 孙秀斌捶胸道：“这……名次靠前的，就没一个好学生了么？” “我找找……第八名江青华，这个进步也挺大的。” “呼……可算有个好学生了……”孙秀斌这才舒适了一些，“江青华好，优秀学生干部，德智体美劳……” “您先别急……”朱洪波咽了口吐沫道，“我听知非说，他是为了追上外校的女朋友才奋发图强的。” “？！？！” “所以……”朱洪波抿嘴道，“主任，时代……可能已经变了，现在的学生，可能已经成熟到可以处理好感情和学习的关系了。我们班那几对，也没见有什么影响。” “几对？！还几对？” “没事没事，您忙……”朱洪波匆匆溜走。 唐知非紧接着蹦跶进来，见孙秀斌拿着成绩表沉思，忙搓着手上前问道：“主任，我们班进了几个实验班啊？” “知非啊……”孙秀斌茫然抬头，“你年轻，跟学生走的近，你实话实说，现在学生谈恋爱真的不会影响学习了？” “？？？”唐知非张圆了嘴，“主任您挺住啊，不要被那俩人带歪啊！” “哦？”孙秀斌起身挽着唐知非的手道，“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嗯，我坚决反对李峥和林逾静。”唐知非恨恨道，“只是他们学习太好了……实在没法教训……” “那就将他们对其他人的影响降到最低……”孙秀斌一咬牙，贴到唐知非耳边嘟囔起来，“朱洪波下学期要调走，新实验班由你来带。” “啊？真的假的？”唐知非大惊，“我……我不行吧……” “只有你能行，刘校长也是这个意思。”孙秀斌稳稳点头，把成绩单交到了唐知非手中，“组织上基本已经决定了，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我……”唐知非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作为语文老师，她本该用一些华丽的辞藻表达自己心情的，却又一时语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总之，我的方法已经不管用了。”孙秀斌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外走去，“对付李峥和林逾静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知非。” “我……我……尽量吧……” 唐知非也不敢太明确的表态。 毕竟，有短处被人拿在手里。 想着又要共处一年…… 她也只能气着笑了。 274 最大的内鬼 高二四班，李峥是拉着两个行李箱进来的。 且轮声极其厚重，箱体摆动也明显很迟缓。 张小可本来在缠着江青华抱怨没考好，可一见这两尊大箱，整个人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李峥一路拉到座位旁，而后将大一些的箱子瘫在地上，撕开了拉锁。 哇！ 一整箱习题！ 李峥轻轻取出一捆，像个是老农拎起了自己的收成一样，满脸都是欣慰的笑。 “这箱是小可的，假期也不要懈怠啊。” 纵是学魔门首席大弟子，看到这些也不免有些惧怕。 “师父……人的承受力是有限的啊……”张小可颤声道。 “诶！”李峥大臂一挥，开始把成捆的习题往张小可桌子上运，“只有累死的牛，哪有耕坏地的？” 张小可抱着身子道：“可我就是牛啊。” “不，你是地。”李峥说着又冲江青华努了努嘴，“你这箱自己整，往外拿吧。” “好说。”江青华咽了口吐沫，朝着张小可强笑道，“你不是没考好么，李师傅有题送过来，还不趁假期好好补一补，快谢谢李师傅！” “我……我考的其实还行……” “那也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嘛。”江青华笑呵呵地冲李峥点头道，“对吧，李师傅。” 李峥欣慰点头，再望向又胖了一圈的张小可，满眼都是恨铁不成钢：“瞧瞧人家青华，入门比你晚，进步比你快，思想觉悟也比你高，你这个大师姐怕是混不下去了。” 张小可指着江青华骂道：“虚伪！师父你不觉得青华很虚伪吗？” “都是发自肺腑的。”江青华撸了把头发笑道，“我可真是要学习一个暑假的，这样下个暑假才能和杜诗童一起过。” 这话虽然说得很甜，但这一撸，暴露出的V型发际线，却充满了中年人的苍凉。 “青华……”李峥也有些不忍，点着自己的额头两侧道，“等高考完，可以用技术手段补一补，不然可能依然无法和杜诗童一起过。” “呃……”江青华忙又撸了一把，盖住了额头，“我打听过了，只植这两块的话，要不了多少钱。” “那就好。”李峥想像着江青华植发后的样子，本来是很美好的，但稍微多想一步，又觉得怪怪的，“不对啊……青华你看啊，脱发这种事是停不下来的，就算你植了额头两侧这两块缺口，后面发际线该往后退还是退，最后这两块……不是会变成孤岛么？” 江青华一愣：“啊……” 张小可眼疾手快画起了图。 大概就是一个地中海秃顶，偏偏只有额头两侧长出两坨头发，随风摇曳。 “是不是像这样？”张小可举图拍桌大笑，“哈哈，金角大王！” “你够了，我不会定期再去补一补啊。”江青华骂道，“谁没个缺陷啊，你……你……你都成肥肥了，我说啥了么？” “我没有！我长的都是肌肉和骨头。” “哦？那假期要不要组织一场游泳？” “变态！秃顶！” “好了。”李峥在中间劝道，“游泳活动我觉得可以组织，但我不会。” “哼~我也不会。”张小可甩头道。 “你不用会吧？”李峥仔细打量起张小可的肚腩，“你不是自带游泳圈么？” “师父！！！” “哈哈，不闹了。”李峥继续搬运起习题，“假期可得多运动啊，青华的头发是怎么都保不住的，但你的身材还可以补救一下。” “这还差不多。”张小可这才过去帮李峥一起往外搬，不忘冲江青华仰头，“看清楚了吗，师父还是向着我的。” “向着你，向着你。”江青华也懒得计较，俯身寻找起自己那箱题的拉锁，随口问道，“要不，箱子先借我俩拿回去？假期见面再还给你。” 李峥也随口答道：“不行，假期我得用。” 张小可眼睛一眯：“去哪儿啊？” “去……”李峥眼儿一瞪。 不好。 “要去物理集训。”李峥硬答道。 “不是集训时间还没定呢么？” “所以才要随时准备好行李箱。” “哦哦哦~~~”张小可一通怪笑过后，又是一阵悲凉，“唉……既然不带我，我就学习一个假期好了。” 江青华眼见李峥难做，忙补了一句：“没事，我可以教你游泳。” “滚呐，变态秃顶！”张小可拿起水壶甩着身子就出去了。 “呼……”李峥这才放好了最后一沓习题，擦了把汗。 再望向江青华，满眼都是男人之间的心照不宣。 “多谢你吸引火力了。” “都是男人，我懂。”江青华笑道，“做好防晒啊，不然一个假期过去，你俩都黑一圈，就过于明显了。” “嗯……这个……” “不用回答，我懂。” …… 之后，唐知非入场公布了成绩。 大家对双730分还是很惊讶的。 只是李峥和林逾静却没有什么波澜。 因为语文高分非常难拿的关系，依他们的水平，横竖分数都会在725—735之间，同分的概率其实很大，并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第三名，张小可，总分650分。”唐知非仰头道，“也是年级第三名。” 呜噜噜！！ 全班人都瞪了过去。 惊讶且愤怒。 为什么总是这个到处说没考好的家伙！ 而这些眼神，恰恰是张小可最喜欢的。 “哎呀呀，运气这么好呢~~”张小可抱着成捆的习题摆手道，“都没怎么努力呢~~” 这次连唐知非都看不过去了，咳了一声说道：“小可，学习固然重要，但也别耽误健康。” “！”张小可面色一狞，当即瞄向了唐知非的脚。 但努力了很久，仍然说不出什么。 毕竟，学习还没有师傅那么好…… 怎么也做不出顶撞老师这种事情。 “第四名是江青华，624分，年级第八。”唐知非颇为正色地说道，“江青华一直都奉献了很多精力在班级管理上，取得这样的进步可想而知要付出多少努力。现在看来，明年青华大概就无法担任咱们四班的班长了，可无论如何，我们全班都感谢你一直以来的付出。” 以往这种时候，都是江青华带头鼓掌的，可这次他却呆愣原地。 反而换唐知非带头鼓掌。 同学们也都鼓得很起劲。 “辛苦了啊，青华。” “到了实验班就别当班长了，多留点时间给自己吧。” “比占着副班长不干活还假装没考好的人强多了！” “别这么说，副班长只是假装没考好……两位学委才是真的不干活……不仅不干活……” 虽然都是客套话，但江青华还是陷入了感动。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江青华擦着眼睛道，“虽然不在一个班了，但今后有事，还是欢迎来找我。” 接下来是第五名刘月轩，这也是四班最后一个进入重点班的。 宣布完刘月轩的成绩，唐知非还没说什么，刘月轩先是掩面哭了起来。 “哎，没什么的月轩，早晚都要毕业的。”唐知非劝道，“今后写出好作文，还是可以来找我呀。” “嗯……一定……”刘月轩哭着说道，“可……班长、副班长、学委、课代表……一个都没留下陪唐老师……” “啊，这个……”唐知非看着自己的课代表，感动是感动，但同时又觉得不太合适，有种暗暗的骚喜。 你们几个搞错了…… 下学期还是我，哈哈哈！ 反而是其他同学该挥泪惜别的。 但这种骚喜，毕竟是不能透露出来的。 一来，这些安排该由学校宣布。 二来，也要照顾到其他人的情绪么。 唐知非只好努力演了下去。 “别这样，月轩……”唐知非掩面道，“老师……不想当着大家的面流下眼泪……” “嗯？”李峥突然看着手机举手，“刘校长昨晚就通知我了，下学期您不是……” “啊！！！”唐知非突然拍了下桌子，“突然想起来了，孙主任有事找你。” “啊？” “快去，快去！” “哦……” 李峥正往外走，窗边突然传来了唔声。 “原来我也收到了……”林逾静突然看着手机道，“唐老师下学期……” “啊！！！”唐知非又是猛地一拍，“孙主任也找你！” “唔……” 看着走出去的二人，唐知非有苦难言。 辛苦了孙主任，要支持我的工作啊。 …… 二人出了教室才嘀咕起来。 林逾静：“什么情况？” 李峥：“不知道，孙主任怎么胆儿又肥了？” 林逾静：“我们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李峥：“……有么？” 林逾静：“嗯，没有。” 二人这便一路小跑，敲门进了主任办公室。 未及说明来意，先是看到了一个老大爷抱着保温杯，嚣张地坐在会客沙发上。 顿时，三方面人都很尴尬。 “叫校长啊。”孙秀斌焦急起身。 李峥和林逾静同时瞪大了眼。 “哈哈哈。”老大爷仰面长笑，“没想到啊，竟然会在这里……” 李峥和林逾静却小声嘀咕起来。 “这就是那个不负责任的正校长了？” “好变态，伪装成图书管理员……”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孙秀斌眼看要急。 “没事，没事。”老大爷慢条斯理道，“内个，小孙啊，你先去跟晓东汇报一下吧，我正好跟他们聊两句。” “……”孙秀斌面皮一抽，“校长……他俩……” “我知道，我全知道。”老大爷一笑，挥手送人。 孙秀斌一个气软，不忍直视二人，径直走了出去。 找到了。 事情的根源找到了。 辛辛苦苦抓了这么多年。 原来警务处长。 才是最大的内鬼。 这活儿没法干了！ 待孙秀斌走了，李峥和林逾静才分别坐下。 李峥此时才意识到，原来老大爷每一次颇有气势地夺门而出，并不是去拉屎。 “我再过几天就真的退休了，下学期开始，刘晓东就是正式校长了。”老大爷一手揉着保温杯，另一只手掏出了一副钥匙链推给二人，“后面的图书管理员，可不一定像我这么闲，人家该下班下班，钥匙给你们，可别光借不还。” 消息来得太突然，李峥和林逾静都恍了个神儿。 “退休也会偶尔回来的吧？”李峥问道。 “校庆再说吧。”老大爷看着窗外笑道，“争取多活几年，在60年校庆见到你们。” “不止。”林逾静使劲点头道，“100年，150年都要见到。” “哈哈，托你吉言了。” 老大爷转望二人，又看了看四周，思量再三，终是说道。 “其实啊，我是不建议你们再留在这里的。” “有目标的话，可以去大学旁听。” “有兴趣的话，可以随便去发展一些爱好。” “就算什么都没有，花一年时间去游历大江南北都可以。” “后面几十年，可就没这个功夫喽。” “倒是别搞得像我一样，好不容易有功夫了，已经快走不动喽。” 二人闻言，都只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们当然也知道，在学校已经很难获得什么了，倒不如说这里是一个按时上下课的自习室。 只是，仍有留恋罢了。 两年的生活，怎么忍心说放下就放下呢。 “我呀，年轻的时候，看外国的录像带，看到老外在那儿冲浪，简直就是心驰神往……那几年心里没别的，就想冲一次浪，踏浪而行，活脱脱一个弄潮儿啊……”老大爷双掌一拍笑道，“结果这辈子，连冲浪板都没碰过，我现在要去冲，给人家教练学费他们都不敢收了，哈哈。” 老大爷说着，冲二人挑眉道：“所以啊，人家都玩儿命准备高考呢，结果你俩保送，白给了一年，这可是18岁的一年，想去哪里，想玩什么，可别留下遗憾。” “嗯……”李峥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想来想去，还是想学习。” “……”老大爷的脸色像吔了屎一样，只好转望林逾静，“小林你呢？” “已经安排上啦。”林逾静笑着比划道，“八月份，黄河二号，嗖！” “啊，这个好，这个好。”老大爷随即又冲李峥道，“你也一起去啊。” “看吧……”李峥挠了挠脸。 “看？还看？看死你。”老大爷骂过之后又舒了口气，才说道，“就算没什么想玩的，那你高三也别待在学校了，去蓟大吧，对什么专业感兴趣，都去听一听，你是一个做跨学科研究的料子，既然你能比别人付出多三倍的时间学习，你干脆就学他三个专业，努力把三个专业学到尖端水平，现在很少有人有这个精力，如果你能做到，那时候你的视野和成就，可就不是三倍那么简单了。” “到位……”李峥惊叹道，“您这个指点非常到位了。” “至于逾静……”老大爷转头道，“做你喜欢的就是了，你不喜欢的，你也做不下去，你的成就只与你的兴趣程度相关，愿这个世界永远有你好奇的部分。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绝望。” “不会的，老师。”林逾静呼扇着胳膊比划道，“宇宙那么大呢，一辈子也看不过来，怎么会绝望呢。” “不是对客观世界的绝望，是对人的绝望。”老大爷扶案起身，轻叹道，“后面的路，后面的人，可就不可能有高中这么纯洁了，没几个人能保住自己的赤诚，后面会充满了沽名钓誉和利益往来，是独善其身，还是接受现实，是刚正不阿，还是能屈能伸，你们都要自己面对，自己抉择。我只能说，不要绝望，真遇到什么过不去的事儿，就抬头，看看你们最喜欢的星空，那些光子多少亿光年都过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峥和林逾静点头应了，心下却依旧没品味完。 这些事吧，实际上已经碰到一些了。 就还好，也没那么恐怖。 毕竟，未来很久一段时间。 学习好，那都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离了办公室，送走了老大爷，又撞上了朱洪波。 朱洪波也不再隐瞒，此番他调动到师大附，是半年多努力的成果，只是之前一直瞒着学校和学生没说，现在事情确定了，才跟校领导谈。 他当然也希望能挂上二人数竞辅导教师的头衔。 但他也知道，李峥和林逾静已经不需要他了。 二人对朱洪波的选择也表示了尊重，正如他们选择蓟大一样，朱洪波也有理由追求更好的学校。 作为参照物，功成名就的俞鸿倒是坚持原地不动，享受起可以随便吃火锅的独立办公室。 至于陶菲菲，有传言说某知名私立中学正在挖她，号称百万年薪。 但她本人似乎不为所动，毕竟是个聪明人，非常清楚对方看中的是她的冠军导师光环，而非真才实学，过几年光环一旦褪色，便会被扔掉，倒不如多在公立教育系统积累经验。 李峥和林逾静一路溜达进小花园，似乎已经感觉到，学校在离他们越来越远。 “老大爷说的对。”李峥轻抚着樱树，一路前行，“下个学期我更多的时间应该会去蓟大，各方面的课都听一听，要是物理学院的课，我们可以约着一起去。” “再说吧……”林逾静叹道，“这些将来都要学，多听一遍好无聊……我倒是想去我妈的学校转一转，想多了解些工科内容。” “你是想看怎么造望远镜和火箭吧？” “总得明白一点才好操作啊。” “也成，到时候叫我一起去。” “好啊，搞不好还会碰到梦溪。” “她确定报蓟航了？” “嗯，昨天报的。” “真好啊。”李峥笑道，“今后可以继续叫梦溪老师了” …… 7月，暑假来临。 李峥，食言了。 他大多数时间，并没有学习。 而是在学车！ 并且是满负荷学车。 并且在一个月之内，拿下了驾照。 这么急，原因无它。 因为阿姨说，她在文海当地还长租了一辆车，但没时间开，如果李峥有驾照的话，可以借过来开。 李峥当时就冒出一个想法。 带林逾静兜风。 兜吐她！ “求求你慢一点啊，我好害怕。” “求求你了，李峥哥哥！” “太快了，太快了，我只好抱着你了。” “我错了，你在我前面，你在我前面。” “我都听你的，你太厉害了！” 哈哈哈哈哈。 李峥拿到驾照的那一刻，迸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 275 阿姨的好意 8月5日，上午十点。 地铁樱湖站。 当李峥背着一个登山包，拖着两个行李箱，汗流浃背地到达入站口的时候。 看到了一位身着淡蓝色长裙，正在唔唔调整草帽角度的少女。 嗯……这身儿好看是好看…… 但是不实用啊！ 李峥喘着粗气走了过去：“你就没带点行李吗？” “唔……”林逾静慌忙摘下草帽，扭身露出了棕色的皮子双肩背，“够用了啊。” “够么？”李峥放下箱子擦了把汗，指着说道，“一箱物理，半箱日用品和换洗衣服，1/4箱杂书，1/4箱生物，我还背着电脑什么的，你都不考虑的么？” “我知道你什么都会想到，所以我随便带几身裙子就好了。”林逾静呵呵一笑，蹦跶着刷卡进站。 “懒死你！”李峥气愤地拖箱进站。 与热力学第二定律相反。 在一段关系里，如果其中一方总是算无遗策，准备万全。 那么另一方，也就会被惯得越来越笨，越来越懒。 关键，李峥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却依然停不下来。 不仅考了驾照，还研究了文海市以及南海全岛的旅行攻略。 虽然他根本不会游泳，却连救生技巧都已烂熟于心。 没办法，他就是这样一个稳重的男人。 虽然吃亏不爽，但李峥很快就释然了。 蹦跶吧，继续蹦跶吧。 我手握方向盘之日。 便是你求饶之时！ …… 只是，这隐忍的时间有些长。 李峥就像一只老黄牛一样，从地铁选边儿换站，到安检登机，每个环节都拖着行李箱费心劳力。 林逾静却像个弱智一样，哼曲儿蹦跶着跟完了全程。 直到坐上飞机才惊道：“哎呀，这么顺利啊，一晃眼就登机啦。” 旁边，是衬衫被汗水浸透的李峥。 他感觉自己不仅是老黄牛，还是老父亲。 把背包放好后，他又低头俯身寻找起救生装备，同时嘱咐起来。 “氧气罩在上面，发生意外时会自动弹下来，救生衣在座位底下，需要自己拿，紧急出口在右前方第三个座位……” “行啦，行啦。”林逾静逛荡着腿看着窗外道，“这些东西只是安慰剂，空难生存率几乎为零。” “那也有人生还的，掌握安全常识是生还的前提。” “不，是运气。” “运气也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哈，我现在就查空难资料驳倒你。” “好，我也在查。” “这里，通过镁国87位空难生还者的调查……” “要考虑季节和地里因素，你等等我筛一下，夏季大陆型空难……” 由于是一排三座的，还有一位刚退休的阿姨坐在他们身旁。 阿姨两年前就在琼口买了房子，现在才有时间去住。 听着二人口吐芬芳。 她默默捻起了腕子上的佛珠。 科学太可怕了。 还是求佛祖吧。 …… 半小时后，飞机起飞，盘旋，然后……就遇到不稳定气流了。 李峥全程没有说话，俩眼发直，狂吞口水。 当飞机颠簸起来的时候，他更是紧张地抓住了两边的座椅把手。 “小伙子……”退休阿姨手捻着佛珠，有些担忧地看了过来，“坐飞机每次都会颠两下，你们刚刚都那么聊天了，这有什么可怕的。” “没有，没有……”李峥颤颤点头，“抓扶手只是想坐稳一些。” 阿姨面色一红，有些为难地说道：“可你抓的不是扶手，是阿姨的胳膊。” “……抱歉。”李峥忙抽手回来。 “没事。”阿姨满面佛光，“真害怕，就抓着吧，年纪轻轻的，阿姨也帮你一起念佛。” “不……不必了，谢谢阿姨。” “咔咔……”林逾静捂嘴笑个不停，“渣猹太穷了，连飞机都没坐过啊。” “没有出远门的需求而已。”李峥不甘道，“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让你知道，你连真正的车都没有坐过。” “哈？” “阿姨长租的车已经在琼口机场就位了。”李峥哼笑道，“我来开，一路开到文海。” “就你？” “开玩笑，我可不是那种会荒度暑假的人。”李峥哼笑道，“上个月已经上路开了60个小时了，各个高速也都开了一圈。” “还真是连车夫都抢着当……”林逾静扭脸一笑，放下小餐桌，拿出一副海绵宝宝大眼睛卡通眼罩套在了头上，戴上耳机，往餐桌上一趴说道，“起开吧，我睡了。” “就这么喜欢趴睡么。”李峥摇了摇头，自己也摆弄起前面的小屏幕，在画面里时刻确认现在的方位和时速。 旁边的阿姨见林逾静睡了，这才笑道：“你们是男女朋友么？” “同学，同学。” “大学同学？” “高中。” “了不得啊……”阿姨惊道，“家里人都知道么？” “家里人安排的。” “了……了不得啊……”阿姨更惊了，“父母都……同意了？” “同意了。” “那……阿姨也祝福你们……”阿姨忙又捻起佛珠，捻了一会儿又问道，“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 “哦，对对对，高中生，还得等几年呢，那保你们高考学运吧……” “学运就好了，不需要高考。” 阿姨刚缓下来，又惊了：“出国留学么？” “没有，保送的蓟大。” “……她也是？” “她也是。” 阿姨眉色一紧，极其严肃地打量起两个人。 金童玉女。 视野不凡。 高中订婚。 直升蓟大。 能满足这些…… 那就只能是两个超级大家族的政治联姻了。 “同学……”阿姨颤声道，“敢问贵姓？” “免贵姓李。” “她呢？” “林。”李峥越听越怪，“阿姨到底有什么事么？” 阿姨一愣。 看样子是不喜欢被打听身份。 “没事没事……阿姨念佛了……” 后面的时间，阿姨变得更加友好，甚至分享了自己的橘子苹果火腿肠。 落地分别，都不忘合影一张。 琼口机场出口，送走了阿姨，李峥已是疲惫万分。 阿姨这种生物，精力真是太恐怖了，从头到尾都在聊，一秒钟也没让自己闲着…… 不过，好歹是克服了飞行恐惧。 只是落地后空气闷湿，行李过重，李峥的衬衫已经从前胸湿到了后背，整个人都快融化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林逾静挥了挥手问道，“飞机上没休息好？” 李峥骂道：“被这么一个阿姨缠四个小时，你试试。” “你不会不理她啊。” “人家那么热情，不好意思。” “没办法，谁让你是渣猹呢，阿姨就喜欢你这样的。” “滚！”李峥拎着两个大箱子闷头走向停车楼。 上了车。 让你知道谁是爸爸！ …… 对于一切交通事宜，李峥早已充分调查确认了。 从琼口机场，到文海市目的地楼盘，走琼文高速总计91公里，用时一小时三十分。 至于沈阿姨的租车服务，是可以异地取存的，她在文海那边交了车办一些手续，自己便可在琼口机场停车楼取车上路。 现在是下午4点4分，算上取车手续，天黑前应该足以到达目的地了。 这也正是选择这个航班的原因。 稳稳地走完手续，拿到车钥匙的李峥，笑了。 对他来说，旅行就是这样。 一切，尽在掌握。 一路上，吃了这么多苦。 那么按照计划。 接下来，就要迎接林逾静的崇拜与求饶了。 此番的座驾，是一辆普通的灰色达众SUV，李峥此前已经确认过。 是自动挡。 没办法，手动挡太难了。 当他放好行李上车的时候。 副驾上的林逾静早已开好了空调，连上了蓝牙开始播放奇怪的热带歌曲。 “够舒服的啊。”李峥一面拉安全带，一面提醒道，“系好安全带。” 林逾静笑道：“对自己车技这么不自信呢？” “呵呵，我只是怕把你甩吐了。”李峥说着，踩稳了刹车，右手将档位往前一挂。 咚隆隆！ 熄火啦！ “啊？”李峥眼儿一瞪，“这不是自动挡么？” 林逾静掩面窃笑：“渣猹你行不行啊……” “等等……再来一次……”李峥回好档位，重新启动车子，嘴里念叨着驾校老教练的口诀，又来了一次。 咚隆隆！ 又熄火啦！ 李峥瞬间紧张起来，明明有空调，还是落了一身汗。 “噗……”林逾静喷笑出来，“不是要把我甩吐了吗？” “这……这车有问题，自动挡还带熄火的……”李峥擦了把汗，这便开门下车，“你等着，我找他们换一辆。” “是你自己笨吧。”林逾静也跟着下了车，绕着车子跑过来推了推李峥，“起开起开，我试试。” “开什么玩笑！”李峥斥道，“车是你说开就开的么，你当碰碰车呢？” 嗖！ 林逾静抬手一亮。 李峥虎躯一震，定睛望去。 是驾照！ 什么时候……这个人什么时候…… 【有效期限：2019-07-26——2025-07-26】 这个发证日期，比自己还早了一天。 妈的！ 还是少想了一层。 李峥瞪着日期骂道：“我6月就问你学不学车，你说不学。” 林逾静眯眼笑道：“我的意思是，不学自动档啊~~” “什么？！”李峥面色一狞，再次瞪向驾照。 一个醒目的位置，两个加粗的大号字体瞬间将他刺穿。 【准驾车型：C1】！！！ 是高贵手动挡的驾照。 反观自己。 只是卑微的C2，自动挡而已。 为什么。 为什么连这个都要用1和2区别表示。 李峥捂着额头，衬衫已再次被汗水浸透：“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手动挡……” “开玩笑，我可不是那种会荒度暑假的人，费老大劲学个C2才是渣渣吧。”林逾静拍了拍李峥道，“起开起开，坐副驾去。” “……”李峥含恨坐上副驾，系着安全带不甘道，“这辆车就是有故障会熄火，跟手动自动没关系的……” 说到这里，李峥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嘿嘿~~”林逾静笑着调整起座椅和后视镜，娴熟得令人生畏。 “等等……你开过这个车型？” “是啊，以前来的时候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开过~~”林逾静调整完毕，指了下显示面板，“刚刚我锁定了手动挡操作模式，渣猹。” “……”李峥面色一狞，“这种恶作剧，无聊过头了吧？” “不是啊，我就打算手动开的。” “为什么？” “因为啊……”林逾静突然一个打轮。 嗡！ 车子甩着冲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李峥尖叫着死抓住侧面扶手，“慢点慢点！这是停车场啊！” “唔哈哈，刚起步就要求饶了？”林逾静说着就是一个急刹转弯。 “毛！为了安全！别……别……这里是个拐弯死角……别……求求你……啊！！！！” “张教练都不敢这么开的，停停停！！啊！！！” “这就别超车了，求求你慢一点啊。” “我错了……” “你在我前面……你在我前面……” “我都听你的……求求你了……” 直到车子上了高速，林逾静才勉强老实下来。 至于李峥，连裤子都被汗水浸透了。 刚刚的事情，他已经不敢去回忆了。 只想哭。 “唔唔唔，好了好了，上高速了。”林逾静一边开一边劝道，“不折腾了不折腾了，安全驾驶安全驾驶。” “你……你……”李峥捂着脸骂道，“我刚才没说什么吧……” “哈？都叫我妈妈啦。” “这个绝对没有。” “等等哦，我看看车载录像有没有录音功能……” “别折腾了，给我安全驾驶！” 惊吓过度的李峥，没多久就睡死过去了。 还得林逾静，抽手帮他擦了把汗。 太可怜了，心疼心疼吧。 …… 傍晚时分，车子驶入了文海市东岸的东湾贰号小区。 因为发射邻近的关系，小区内此时已颇有人气，不止是业主，其中还有大量千里迢迢前来观看卫星发射的游客。 对此，李峥自然也早有准备。 这里距海边1公里左右，距文海发射基地直线距离6公里。 在朝东和朝南的阳台上，只要没有大雾，足以将发射台尽收眼底，可以说是绝佳的观看地点了。 但按照林逾静的话说，这里与她妈妈提供的秘密观看地点相比，差距堪比老式录像带和IMAX影院。 李峥坐在车里，数着旁边的楼层高度问道：“就是240P与4320P的差别？” “差不多吧。”林逾静开到自己单元楼下，轻轻松松地一把泊车入位，而后唔了口气，拿出手机发起信息，“安全抵达。” “我也发一下。”李峥也忙在家庭群里报了平安。 刚发完，还没放手机，老李就又秀起了操作，拉了一个四人小群出来。 【李毅：以后报平安什么的就这里说吧，省得通知两遍。】 【沈听澜：（OK），我们这边忙着测试呢，我可能没时间多关注，李老师多担待。】 【李毅：好说好说，我切个瘤子就看一眼，你忙你的老妹儿。】 【沈听澜：（捂嘴笑）李老师的时间管理名不虚传。】 【李毅：嗨，我这个活儿是干不完的，切得越快，来得越多，我也只能尽己所能了，别还没来得及切，把自己先累趴下了。】 【李毅：你也是啊老妹儿，该休息休息，该加油加油。】 【李毅：预祝发射圆满成功！我就没时间看了，孩子们看完给我讲吧。】 【沈听澜：（咧嘴笑）谢谢李老师，我去做测试了，晚上再来看消息。】 【李毅：嗯嗯，我也磨刀去了。】 【沈听澜：（捂脸笑）】 从头到尾，林逾静和李峥根本没机会说话。 “唔……” “怎么感觉他俩比咱俩还熟……”李峥抓着额头道，“我们是不是被安排了啊？” “还不是你爸，大渣猹！” “来来，渣猹是吧，我录个音，群里跟他说。” “你敢！” “你怕他？” “不……不怕……” 林逾静慌忙下车，拍着车顶张圆了嘴。 “赶紧的渣猹，还要买菜做饭呢。” 276 李博士和林工 当李峥乘坐电梯到达16层，进了林妈妈的房子后，终于得以放下行李箱，结束了自己的黄牛之旅。 这间海景居给他的唯一感觉就是“空”。 客厅大概是自家客厅的三倍，除沙发、餐桌、电视外，只摆了一个除湿器，配上白地砖和白墙，很有一种江青华应该在这里打坐的感觉。 “唔。”林逾静一个飞身滚到了沙发上，伸着胳膊道，“总算到了，可累死我了。” “还有脸说，你这样的人早该比张小可还要胖了。”李峥骂着放下背包，走至联排的落地窗前，一眼便越过了几公里的林带，锁定了那尊钢铁巨架。 李峥顿时心驰神往，拉开玻璃门走上了阳台。 即便已是日落时分，发射台也同样清晰可见。 可以想像，几天后，那里将成为全岛最亮的地方。 也许还会是整个地球最亮的地方。 在这耀眼的光芒中，黄河二号将腾空而起，随后调整角度，向着太平洋上方的深空全力加速，分步分离，直至完成它的使命，将“践行六号”技术试验卫星送入地球同步轨道。 即便这一切还没有发生，即便李峥一时兴起只是站在这里。 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双眼。 本来正是情绪拉满的时候，身侧突然传来了“唔声”。 李峥忙擦了擦眼睛，可别被看到了。 他随即转过头去。 刚要说话，却见林逾静已经哭成了一坨糊糊。 “终于要发射了……唔唔唔……”她捂着嘴遥望着发射台哽咽道，“为了14吨级的同步卫星运力，十年了……已经付出十年了……” “你别这么哭……”李峥吓得赶紧掐了下自己，“你这么哭我也想哭了。” “你捣什么乱。”林逾静擦着眼睛道，“为了这个运力，他们放弃了之前的成熟技术，从无到有硬啃出了低温液体捆绑技术，从头到尾试验的次数比你做过的卷子还多。” “嗯……我不是抬杠啊，卷子这种东西，我怎么也得做过5000份了。” “起开起开！” “哈哈。”李峥扶在阳台上笑道，“不过话说，现在的这个视野已经很完美了，真的还有更好的观看地点？” “有啊，就在……”林逾静欲言又止，擦干了眼泪笑道，“乖哦渣猹，这两天乖乖听话，到时候才能带你过去。” “呵，无聊，这里对我来说够用了。” “哼，那里可是连箭体上的字都能看清的。” “逗呢吧，那么近的地方让进？” “让进哦，而且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 李峥这么一听，还真有些心痒了，搓着手指闷声问道。 “那你……晚上想吃什么……” “鱼！” “什么鱼？” “大鱼！” “……” …… 因为时间太晚，错过了镇上的晚集，超市里又没什么新鲜东西，最后二人还是在小区外找了间东北馆子凑合了。 倒也不是他们多喜欢东北馆子，主要是因为没得选，全是东北馆子。 他们才发现，这里的东北人，也许比东北的东北人还多。 好在老板热情，菜也顺口，二人就坐在露天广场餐桌前，吹着海风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一旦进入本地的节奏，便会有一种莫名的悠哉，做什么都不着急，发呆也是极好的。 图书馆老大爷的话说得倒也不错，对于老李、宁儿那样的大忙人而言，一年到头，恐怕都很难有一天这样的清闲。 林逾静更是清闲到连话都懒得说了。 她就这么一块一块地嚼着糖醋里脊，对着路对面的椰林左右摇晃起来。 “唔——唔——唔——” 别说，这唔的还很有节奏。 就连李峥也少见地要了瓶啤酒，偶尔怡情一下子。 倒是旁边一大桌子人，热热闹闹聊个不停。 看样子是两对同乡的退休夫妇，各自带着孙子和孙女来此度假的，一面吃喝一面抱怨起来。 “哎呀……都说过两天有火箭发射……这人一下子就多了好多。”一个光头大爷抿酒叹道。 对面的眼镜大爷斟酒笑道：“哈哈，这不是好事么，让孩子们也看看。” 光头大爷却只摇了摇头：“可咱们这儿离发射场地未免太近了，你想啊，那万一发生事故，火箭砸咱们这里可怎么办？” 旁边的胖大妈闻言皱眉道：“瞧你这乌鸦嘴，呸！呸！” “就是的。”对面的眼睛大妈跟着说道，“哪有这么倒霉的事，要出事也是他们发射中心有危险。” “那人家就是干那个的，本来就有风险，可我们在这里买楼招谁了……”光头大爷夹了口菜抱怨道，“我儿子也是，非要在这里买，谁知道旁边有这么一个大雷。” 眼镜大爷抬手道：“嗨，老邓啊，你要真担心，咱们那天就带着孩子去市里，市里总没事了，还没听说过火箭能飞到城市里的。” “不去，不去！”旁边坐着的小男孩突然叫嚷起来，“就要看火箭！！” “我也要看火箭！！”对面的小女孩也跟着喊了出来。 “媛媛，你起啥哄。”光头大爷扭身拍着小姑娘说道，“你知道火箭发射为什么选在这里吗？” “为什么？” “因为这里人少啊，你看，另一边还是大海，这样火箭爆炸了，才能把损失降到最小。” 光头大爷话音刚落。 “噗！” 隔桌的一位青年，把啤酒喷了一地。 在几人的注视下，李峥忙抬了抬手掩面操作，表情十分古怪。 “怎么了，小伙子？”光头大爷探头笑道，“还喝不惯酒呢吧？” “没事，没事……”李峥掩着嘴道，“呛到了。” 一桌子人一笑，也没多说。 可是小男孩依旧不愿意，拍下筷子开始抗议。 “火箭是去太空的，不是来我们这里的，不会爆炸的。” “布丁，你还小，不懂。”眼镜大爷劝道，“那些火箭发射场地，要么在沙漠，要么在深山老林，就是因为太危险了。我们在电视里不是一样能看？” 男孩依旧不乐意：“就要在这里看！” “行，那你在这里看吧。”眼镜大爷笑道，“那到时候发射台倒了，火箭嗖地就冲你撞过来了，我们可不陪你。” “……骗人！发射台不会倒！”小男孩喊道。 “不会倒！”小女孩跟着喊道。 “不会倒！”林逾静跟着喊道。 “……” 场面陷入了凝滞。 就连李峥也凝滞了。 就算听着不爽，也犯不上加入小孩的队伍啊。 “放心。”林逾静转而望向小男孩和小女孩，“发射塔架每天都会有叔叔阿姨反复检测，绝对不可能出现问题，就算突然暴风雨、地震，十道闪电劈在上面，也绝对不可能出现任何问题。” 完蛋！ 还真的加入小孩队伍了。 两个小孩瞬间受到鼓舞。 “对！” “姐姐说了，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她是谁啊，你就信她的？”光头大爷冲着林逾静皱眉道：“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谁啊？” “蓟大物理学院天文系，中化运载火箭技术研究院一院12所三组，弹道设计实习研究生，陈薇。”林逾静淡淡拿起饮料，轻抿一口，横眉立目，“没人比我更懂火箭。” 场面再次凝滞。 李峥是凝得最狠的那个。 咕噜咕噜喷出一大坨头衔，还面不改色心不跳， 这么彪的么？ 旁边一桌子人，显然也没听懂她的头衔。 但却成功地被唬住了。 片刻后，光头大爷支支吾吾说道：“那你倒说说，为什么把发射场地选在这里？” “获取最大惯性速度，节省燃料。” “什么？”光头大爷听得瞪大眼睛，“你可别随口乱说，瞎教孩子。” “唔……”林逾静冲李峥摆了摆手，“李毅博士，你说吧。” “……”李峥瞬间陷入狰狞。 完了，被拖到孩子的队伍了。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有硬来了。 李峥嗽了嗽嗓子，非常礼貌地说道：“这位……叔叔，您刚才对孩子的解释确实不太全面，有一部分误导在里面，发射场地定在这里，首要依据是基于物理学考量的。” 眼见李峥说话有鼻子有眼，光头大爷也暂且不说什么了，两个小孩更是期待满满，洗耳恭听。 李峥扫了一圈，很快发现男孩凳子旁边放着一个皮球，他这便拿起借用过来。 “我尽量用小学生能理解的程度来讲。”李峥托起皮球，在掌间转了起来，“地球会像这样自转，你们知道的吧？” 小男孩和小女孩当即点头。 “好。”李峥说着拿起筷子，沾了下啤酒，随便在皮球的“北半球”点了一个小点出来，“那我们假设媛媛在这里，这里大概是蓟京的位置。” 而后，他又在皮球赤道上点了个点：“这里是文海所在的位置，布丁就在这里。” “然后，你们都是聪明的孩子，知道地球时刻都要自转。”李峥这便又将球转了起来，用筷子沾啤酒的方法，分别画出了两个点旋转一周的轨迹，这实际上就是两条纬度，一对同心圆。 “现在，地球旋转一周了。”李峥将皮球亮给两个孩子，“你们能告诉我，这么长时间，是媛媛转动的路程更多，还是布丁更多？” “布丁！”媛媛举手道，“布丁的这个圆更大。” “非常好。”李峥点头笑道，“所以我们可以知道，相同的时间内，布丁比媛媛转动了更多的路程，那么谁转动的速度更快呢？” “我！”布丁兴奋举手。 “所以啊，就算站着不动，布丁天生的初始速度，就已经比媛媛快很多了。”李峥的手点着赤道上的小点道，“从布丁这里发射火箭，一上来就有很大的速度了，我们可以用更少的燃料，就可以将火箭送上太空，你们说妙不妙啊？” “妙啊！”两个孩子鼓掌惊叫。 “哈哈哈！”李峥看着两个兴奋的小朋友，自己也天然地高兴起来，“所以啊，这就是文海发射卫星的优势所在了，可以说，南海省基本就是我国发射火箭最有利的地方了。我们选这里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要用更少的燃料，运更重的卫星进太空。现在，你们两个知道这个了，已经成物理学小专家了，回去可以跟同学们讲讲。” 小女孩忽闪着眼睛看着李峥问道，“哥哥，你就是物理学家吗？” “还早呢……我学的比较杂……” “听懂了吗，爷爷？”小男孩冲着光头大爷道，“是因为物理规律才选在这里发射的。” “去去去，早就听懂了……”光头大爷挠了挠头，追问道，“那不就是越往南越快么，发射场干嘛不放三涯去，放文海做什么？” 李峥当即答道。 “地球自转方向由西向东，这次发射的是同步卫星，随地球自转保持与地面静止，因此也要向东发射，文海以东为我国控制的海域，既无人居住，也方便回收。” “至于三涯，万一万一发生意外，火箭有极低的概率会降落在南海省南部的居住区。” 光头大爷抿了口酒，也问不出什么了。 倒是眼镜大爷来了兴趣：“那我多问一句，选在蓟京和南海，对速度和燃料大概会有多少影响？” “这个……稍等我算一下。”李峥仰起头，眼儿一眯，过了足足半秒才说道，“我只是约算，蓟京线速度大约是370米每秒，文海大约是460米，节约的燃料大约在12%上下，正是因为这个12%，才能让黄河二号成为我国运力最大的运载火箭。” “啊。”眼镜大爷惊叹道，“这下彻底明白了，多谢了，小伙子。” 对面的光头大爷虽有些不愿，但李峥喷出来的一串道理，确实连他都能听懂，他都无法反驳。 “那……小伙子……”光头大爷挠了挠脸问道，“就是说，火箭是朝海那边发射的，就算有问题，也是掉海里，咱们小区肯定没事儿对吧？” “肯定，肯定，肯定没事儿。”李峥笑道，“文海发射场是千挑万选深思熟虑的，设计和建设团队也是我国最精尖的。您可能无所谓，但对孩子来说，一辈子能赶上一次航天大发展其实挺不容易的，让孩子看一看，也算是一次物理启蒙了。我也就是没孩子，不然但凡满月我都得抱过来瞅瞅。” “行吧。”光头大爷一乐，拿起两个啤酒瓶走到李峥身旁，塞给李峥一瓶后举手道，“咱不走了，看火箭发射！” 两个小孩当即跳了起来。 眼镜大爷也凑过来干了一杯。 当李峥回到座位的时候，已经被搞得有些发醺。 他却发现，林逾静正掩面傻笑，脸醺得比自己还更厉害一些。 李峥夹了口菜笑道：“怎么，这会儿知道慌了？” “慌什么嘛。”林逾静轻声道，“给小孩子讲课，你还真是有耐心啊……” “嗨，闲着也是闲着。” “你不是讨厌小孩不想要小孩的吗？” “是啊，会影响学习。” “咯咯……” “你笑什么？” “没事没事。”林逾静赶紧拿起杯子，“我也喝一口~~” 277 逆天而行 吃饱喝足，李峥和林逾静谁也没有回家的意思，便干脆溜达到沙滩边，踏着星光，伴着海风遛弯闲聊。 即便在这里，也依旧能看到五公里外灯火通明的发射塔架。 酒精上头的林逾静更是情不自禁，站在沙滩上唔唔比划着指点起来，毕竟没有人比她更懂火箭。 对外行来说，黄河二号的发射，与此前每一次火箭升空并无太大的不同。 但对于从妈妈肚子里开始，就泡在航天研究院的林逾静来说，这一时刻充满历史意义。 一旦发射成功，黄河二号将成为运载能力历史前五，现役前三的重型运载火箭，也将成为中华航天发展史上的重要里程碑。 伴着林逾静的指点江山，在这次发射背后，一副人类航天发展史在李峥面前徐徐展开。 这段历史的主题只有一个—— 把更重的东西，送上天。 评价火箭的运载能力，通常有两个数据。 一是近地轨道（LEO）运力。 二是地球同步轨道（GTO）运力。 前者要求的轨道高度多在2000千米以内，万千米的深空，因此GTO运力多在LEO的一半以内。 以GTO为参照，史上最高纪录已经被镁国的土星五号保持了半个世纪。 吨，这便是运载火箭的历史极限。 它同时也是史上自重最大的火箭，吨。 这个承载着人类极限的火箭，是真正的逆天而行。 它搭载着上千吨的化学燃料，以一种野蛮的力量，%的卫星送向深空。 前苏连随之抓紧时间上马了同样著名的N1运载火箭，然而四次试射均以失败告终。 可即便其发射成功，吨。 其后，随着冷战的降温，超级大国之间的太空竞赛也宣告结束。 逆天者，从此失去了逆天的意义。 在1973年最后一次完成任务后，土星五号宣布退役。 前苏连的下一个大家伙“能源号”，则在1987年才成功上马，达到了22吨的GTO运载能力。 这些记录，至今仍无人打破。 今时今日，黄河二号的14吨，虽然还无法超越这个记录，却拥有了挑战的资格。 此次发射，将跨时代地，将中华运载火箭的运力极限翻上三番。 永远有逆天者，逆天而行。 “这就是妈妈的任务。”林逾静凝视着湾口彼岸灯火通明的发射塔，轻轻托起了手上的空气，“把更重的东西，送上天。 李峥回念着这段历史，想像着火箭升空的那一刻。 此时，他只想说。 你妈牛逼。 但还是忍住了。 为了不至于落后林逾静家族太多，他只好硬立起老李的人设。 “我爸爸，又何尝没有他的任务呢。”李峥站在礁石上，负手而立，“那就是把更多的瘤子，切下来，当然还要尽可能少地损伤患者的神经。” “……” “啊，都是很伟大的人啊。”李峥感叹过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可我记得你说过，与其把人生押在这样的任务上，不如去多看看星星，所以你才选的天文系。” “嗯……”林逾静的头渐渐垂了下来，“就算妈妈能工作到70岁……就算能将运力再翻上三倍，再三倍，那又如何呢……别说她，就算是我，这辈子敢想像的最大极限，也只能是载人火星登陆了吧……” 李峥扭过头，有些纠结地问道：“可你看着黄河二号，依然会流泪啊……” “是……可我也知道……穷极一生，也飞不了多远的……”林逾静攥着拳头，低头看着脚下的浪花，“你大概又要说批判人的话了吧……” “不不不……我现在活明白一点了，没人有资格指点他人的人生。”李峥叹了口气，跳下了礁石，“你就是太聪明了，跟解题似的，碰到事直接就会想出极端结果，从你的角度看航天，总能一眼望穿其间的挣扎与绝望……但你偏偏又很喜欢……” 李峥说着，一只手搭在了林逾静的肩膀上。 “篮球场交心会的时候，你说你的烦恼是‘时空尺度’。” “现在，我大概才算真正理解了吧。” 林逾静身子一颤，抬起手想把他扒开，但手在半空却又慢了下来。 然而李峥算无遗策，早已自行撤手，重归负手而立姿态。 “渣猹……”林逾静暗骂一句，反问道，“我记得当时你说，你的烦恼是时间太少，知识太多吧。” “是么，我都忘了。”李峥负手大笑，“说这种话，还真是少年轻狂啊。” “唔……”林逾静踢了脚沙子说道，“我也开始理解渣猹说的了。” “呵呵。”李峥轻笑道，“我不信。” 林逾静却也不管他，自顾自地站在原地，看着海浪卷过，任着鞋子在沙粒中越陷越深。 “如果有很多条路。” “我的话，会一眼看到终点。” “然后选一条最满意的路。” “你的话，只要选了一条路，就会闷头走下去。” “你根本就看不到终点，也不在乎终点。” “你能走到哪里，哪里就是终点。” 这最后一句，瞬间震出了李峥一身鸡皮疙瘩。 这他娘的……就是作文55分，和满分之间的差距么…… “我……我信了……”李峥颤声道，“有人比你更懂火箭，但没人比你更懂我。” 月色下，李峥也看不清林逾静的脸色，只知道她扭头就往回溜了：“谁想懂你啊，起开起开！” “哈哈。”李峥一笑，追了上去，“我不，我就贴贴。” “恶心死了，我只跟小可和梦溪贴贴。” “可是小可也和我贴贴。” “渣犬，我以后不贴她了。” …… 回到家，道了晚安后，李峥便帮林逾静关上了卧室的门。 接着各自洗澡，各自上床，各自睡觉。 一切都自然而然，浩然正气，没有一丝尴尬。 倒是另两个人，在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后，陷入了纠结。 【李毅：他们睡了么？】 【沈听澜：我没问。】 【李毅：我也没问。】 【沈听澜：你那问问？】 【李毅：不，你问。】 【沈听澜：我不好问。】 【李毅：我……算了我问吧。】 …… 【李毅：没回我，应该是睡了。】 【沈听澜：静静回我了，她还没睡。】 【李毅：这么说……哎……】 【沈听澜：李老师你为什么叹气？】 【李毅：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瘤子，横跨了脊椎与胸腔。】 【沈听澜：医生聊天的尺度真可怕（惊讶脸）】 【李毅：好了好了，你也休息吧，明天有消息互相通知。】 【沈听澜：好，明天也辛苦李老师照应他们了，现在这种时候我开微信都有罪恶感，我要一直在现场做事，同志们情绪才能稳定。】 【李毅：理解，理解，静候佳音！】 【沈听澜：（晚安）】 …… 次日晨。 林逾静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七扭八歪走到联排阳台上，打着哈欠望向发射塔。 确认完好无损，并且没有火箭上架。 好像她不看就会没了一样。 然而李峥早已端坐在客厅了，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瞥了眼林逾静，干笑道：“你是猫么？还要确认领地的。” 林逾静回头刚要骂，却又“哇”地叫了出来。 桌上，摆了好几个盘子，还有咖啡！ 她这便抽着鼻子缩头缩脑潜入客厅。 是煎鱼排！ 还有火腿肠，生菜和麦片奶粥。 “你……你……”林逾静颤颤落座，拿起筷子瞄向了白花花的鱼排，“渣猹你还有这个本事。” 李峥合上了书冷笑道：“我完全可以提一些条件才让你吃的，但我大度，有胸怀，赶紧趁热吃吧。” 不用他说，林逾静已经夹了过去。 第一筷子。 夹碎了！ 第二筷子。 更碎了！ 她急了。 端起盘子抓着吃了。 林逾静嚼着鱼排，瞬间精神起来：“你哪里买的啊，外面小超市有这个？” “超市没有，但集市有。”李峥轻哼一声，笑着拿出一个手写的攻略本子亮给林逾静看。 “来之前我已经确认过了。” “本地食物购买，主要靠早集和晚集。” “开市时间分别是早上6-8点，和下午3-5点，只有这两段时间会有优秀的食材供应。” “如果要吃鱼的话，凌晨5点赶到早市才能买到最新鲜最肥美的。” 林逾静惊得把鱼块都掉下来了：“你6点就起了？” 李峥咧嘴一笑，抬手搭上了眉梢。 “不，是5点。” “刚刚的，只是表面攻略。” “还有更深的攻略。” “真正的硬核食客，是要直接从渔民手里购买的。” “大约在5点30分，夜晚和清晨打捞的渔船会陆续回港。” “直接从他们手里买，才能买到最好，最新鲜，最肥美的海鲜。” “顺带一提，中午吃考生蚝，已经泡在厨房了。” “明白了么，这才叫万无一失的旅行。” 林逾静被李峥的一系列攻略震住了。 “你在家……也这样么？” “……”李峥咽了口吐沫，“在家会叫外卖，最多煮粥……” “咯咯……”林逾静窃笑过后，没再说话，只低头继续猛吃。 “你别误会，跟你没关系。”李峥颤着脸解释道，“我只是一定要把旅行计划安排完满罢了。” “嗯嗯嗯。” “不要自作多情。” “哦哦哦。” “我去学习了……记得刷碗。” “不不不。” “你总得做点什么吧？这样下去会成猪的。” “噜噜噜。” “啊……我怎么给沈阿姨交待……” “好了，刷刷刷。”林逾静挖着麦片粥笑道，“等等一起出去买点家具吧，想在阳台上放躺椅和吊床。” “好，我睡吊床。” “我睡。” “想想这些吃的是谁搞来的？” “渔夫叔叔！” “……” …… 于是，这个上午的主题很自然地成为了置办家装。 因为附近还有新楼盘，因此镇上的家装店倒也不少。 半个上午的功夫，李峥只搞了一套办公椅和书桌，用来学习。 林逾静则采购了躺椅、吊床、卡通床具、烧烤架、晾衣架、毛绒玩具、挂画等等…… 下午一点多，这些东西才布置完毕，林逾静也累趴在沙发上。 可当李峥端着蒜蓉生蚝出现的时候，她又一个蹿身扑了起来。 饱餐之后是收拾桌子，躺上阳台。 还好是个阴天，不晒，还有点小风。 二人一个在藤编躺椅上，一个在吊床上，没聊几句就都睡死过去了。 不到三点，李峥先醒了，也是起身先瞅了眼发射塔，确定没变化后，才望向林逾静。 这家伙，睡吊床都要趴着睡的，还抱着一个大号的史迪奇…… 李峥也懒得理她，自行进屋烧水，泡上一壶本地的清凉茶，这便坐在客厅新置办的办公桌前，开始学习。 与以往不同，这次的主题是生物。 书也不多，无非是十来本大学教材罢了。 毕竟是自学啃过化学和物理的人了，读这些教材就像看课外书一样，像是小河泛舟，轻松惬意。 况且生物与化学本就有无数相通的地方，很多读到的生物知识，他早在学化学的时候就基本懂了，又或者当时知识浮于皮毛，现在看过生物的视角，理解得更深了一些。 总体而言，生物的规则，相比于物理化学，更加浅显直白一些，很少有那种基础性的原理，更多的是实验总结出来的表层规律。 而这些规律，对单学生物的人而言经常需要死记硬背。 比如氨基酸、蛋白质这类东西的合成与分解，仅从生物视角来看，需要记忆很多知识总结，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但结合有机化学，却可以深入理解其中的原理，无须特意记忆，自然而然便能推断。 至于万年难题果蝇交配…… 这个还是用数学模型做起来比较舒服。 总体而言，眼下的生物学习，大概就像是大脑广播体操，舒活舒活精神，学完之后，刚好刷一刷IPHO难题。 李峥半个多小时搞定几本生物书后，林逾静也揉着眼睛，扒着阳台门出现了。 “唔……怎么都快四点了……” “是啊，都四点了还没学习……”李峥摇头道，“你就没有负罪感么……” “出来玩的，学什么学。”林逾静呵呵一笑，去卫生间冲了把脸，而后又进屋嘀咕嘀咕，拿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小袋子，以及电源线电视线若干。 李峥瞥了一眼，没理她。 却见她又是绕到电视后面，嘀咕嘀咕一通后，美滋滋地盘腿坐在了沙发上。 电视屏随之亮起。 一个猫里奥开着赛车的封皮出现了。 电视里紧跟着传来了贱贱的声音—— “MorioKart——eight！” 然后是小孩子喜欢的音乐。 “嘟嘟~嘟~~”林逾静握着方向盘，跟着嘟嘟起来。 “你……”李峥看着屏幕上的一大堆仁天堂角色，面皮一抽，“你带的唯一的行李……就是这玩意儿？” “还有呢。”林逾静拍了拍黑色的小包包，“猫里奥兄弟U，大鼓达人，舞力全开，动物岛友会，好多好多……够玩一年。” “靠……”李峥捂头道，“你小点声，不要打扰我学习。” “哦。” 林逾静确实小点声了。 但李峥也依然被打扰了。 他总是时不时抬头瞅一眼电视，看着一堆傻东西一边开车一边互相扔东西。 最终林逾静操作库巴，遗憾第二。 “还是笨。”李峥哼笑道，“红乌龟明明可以追踪的，乱扔什么，留到最后脏第一名，你你不就夺冠了么？” “你才笨！”林逾静呲牙骂道，“当时不用红乌龟，我连前三都进不去。” 李峥摆手道：“这么简单的儿童游戏，不用道具硬开也能前三的。” “有本事你试试。”林逾静努嘴道，“云玩家，云渣猹。” “呵呵。”李峥嗤笑道，“抱歉，能勾引我打游戏的人还没出生。” “哦，对了。”林逾静突然一揉下巴，“你是C2本，根本没资格跟我赛车的。” “这跟C2有什么关系……” “反正现在女司机都考C1的，考C2的大概只有……小脑有问题的人……或者是生活障碍人士了吧？” “你够了……只是时间太短……C2考的快一些。” “算啦算啦，C2就好好开C2吧，不欺负你啦。”林逾静挥拳道，“加油，努力，要坚强。” 这可忍不了。。 李峥拍桌而起。 “还有方向盘么！” 278 这题选B 猫里奥赛车，是一款娱乐向道具赛车游戏，玩家可以在几十个仁天堂游戏角色中选择一个，配上喜欢的赛车进行玩耍。 李峥最初拿起方向盘的时候，也只是想证明C2的尊严罢了。 可玩着玩着，他渐渐觉得光线不太好，起身开了吊灯。 听到开关“咔吧”声的瞬间，他突然一个哆嗦，转望挂钟。 已经5点40了！ 两个多小时，竟然玩了两个多小时！ 与此同时，一个更想不到的东西出现了。 【李峥】 【放松等级：Lv5↑】 【距离升级：放松0/2160（小时）】 什么？刚才一直在放松？ 一开始在家做尝试的时候，打游戏明明是消磨活力的啊。 还是说，当时玩的游戏不好玩？不喜欢？ 来不及想这些了，旧任务还未完成，新任务已经刷新。 【请选择Lv5奖励——】 【A】 【职业选手：将某个游戏玩到登峰造极的水准，并获取一份职业合同。】 【奖励：游戏币15枚，获得职业选手称号，消除过度游戏造成的活力损失，并提升放松上限100%。】 【B】 【实践者：将掌握的知识转化为实际应用，参与并完成一项耗资百万以上的实验或工程项目（不包括住宅及商用建筑工程）】 【奖励：老工程师——可以在思维中模拟复杂的实验及工程设计，更敏锐地寻找到其中的薄弱环节及优化思路。】 【C】 【学阀之路Ⅰ：通过100%拼凑的方式，配以中译中、华丽制图、制表等技巧，完成并发表三篇正规论文，通篇绝不可能有丝毫原创。】 【奖励：游戏币100枚，获得学阀ⅠDEBUFF，学习效率-50%，开放全部社交类技能兑换权限。】 事到如今，李峥也已经熟悉了选项的套路。 A永远都是放松类的，B是学习类的，C是不可名状类的。 现在的他，即便是见到C，也不至于瞪眼了。 虽然C看上去很可怕，但仔细想想，似乎有一半的本科生都有完成这个任务的潜质。 现在回头想想，如果每次升级都选C，现在大概已经是一号不可小觑的豪强了。 当然也可能已经铁窗泪了。 如果一直选A，大约也能成为一位艺术家，一位明星，一位热门主播了。 唯有B，还在披荆斩棘，苦海行舟啊。 可没办法，我的路就在这里。 不仅看不到终点，那荆棘还近在眼前。 但我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劈过去。 选B。 再来一万次，还是选B。 李峥选择了【实践者】之后，再看林逾静，不禁有些感怀。 让她来，怕不是已经成学阀了。 然后把生物的科研资金全挪给航天局…… 真可怕。 “饿了，饿了。”林逾静也放下了方向盘，揉了揉眼睛，“渣猹去做饭。” “你让我做我就做，岂不是很没面子？”李峥哼笑一声，握着方向盘坐到沙发前，“决胜局，输的做。” “我不会做啊。”林逾静刚抱怨完，便自行摆了摆手，“算了，反正也不会输的。” “呵呵，就喜欢你的轻狂。” 林逾静这便又拿起方向盘，毫不犹豫选择了库巴大魔王。 她一整个下午都在用库巴。 李峥也依然选择了一只戴眼镜的乌龟，好像叫朱盖木。 原因无它，几十个角色里，也就它看上去学习比较好。 噔，噔，噔！ 决胜局比赛正式开始。 林逾静起手弯道就开始漂移，捡到道具就扔。 李峥则化身安全驾驶的老司机，手捏关键道具不放，像是在二环路开车一样稳健。 而那些NPC选手，本着损人不利己的原则，各种道具乱扔。 林逾静一直在1-3名徘徊，李峥则是稳居第4。 眼见终点近在眼前，突然一道闪电砸下，所有车手都开始原地打转。 只有李峥，依然是中年车速稳固前行。 “早看到你捏了一整把闪电了，”林逾静在被李峥超车的一瞬间，使劲一按，扔出了自带追踪的红乌龟，“翻车吧，渣猹！” 却见李峥突然将手中的香蕉皮挂在车后：“计算之中。” 咕哧。 香蕉皮完美抵消了红乌龟的冲撞。 Finish！ 李峥率先冲过终点。 “啊啊啊啊！”林逾静暴躁抓头，“香蕉皮还可以这么用？” “哼，我第三把就发现了，只要按住使用道具键，就可以吊在车后进行防御，一直没用罢了。”李峥冷笑道，“看到了么，这就是C2的实力。” “唔……”林逾静苦瞪着李峥，“你这把开的也太稳了，连个边儿都没擦到。” “安全驾驶。” “是么……”林逾静突然一蹿，抢过李峥的方向盘，点开了设置界面。 上面清晰显示着，李峥开启了【辅助模式】。 在这个模式中，车子会在即将开出赛道的时候减速，并自动回归正确方向。 可以说，是专门给学龄前儿童预备的无脑模式。 “唔唔唔！！”林逾静指着屏幕道，“偷偷开儿童模式！” “~~~” “自甘堕落啦，C2峥宝宝！” “不管……反正赢了……”李峥舔着脸起身道，“去做饭吧，晚饭的菜单是——佛跳墙。” “？？？” …… 厨房中，李峥拉来办公椅，进入了指挥模式。 “先把鱼唇切成长2厘米、厘米的块。” “唔…………”林逾静看着大头鱼，整个人都~~~起来。 “搞快点。”李峥指着案板道，“后面还要给鸡、鸭剁去头、颈、脚，给猪蹄尖剔壳，刮洗羊肘呢。” “渣猹……我们商量一下……” “没有猹，请不要食用野生动物。” “呃……”林逾静~~回头，“我……我做别的家务好不好，这个太难啦……” “呵，不做饭不知李峥恩啊。”李峥翘着二郎腿寻思起来，“你觉得你还能做点啥？” “我可以……扫地？” “不够。” “擦地？” “不够。” “刷碗？” “再来点。” “洗菜？” “差不多了。”李峥托腮道，“再加一个，明天吊床我睡。” “不要得寸进尺……” “呵，输的人有资格说这个么？” “用儿童模式的人有资格说我么？”林逾静一咬牙，“扫地、擦地、刷碗、洗菜，就让步到这里。” “不行，我要睡吊床。” “谈判破裂！”林逾静一挥臂，“出去吧，我自己做饭。” “哼，有志气。”李峥拿起手机道，“菜谱发给你，我去学习了。” …… 两小时后。 一锅酱黄色物质搬上了桌。 里面的每一种食材，都完全不知道是什么。 李峥试着捞出一勺。 有成坨的桂皮，煮烂的蘑菇，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葱段儿。 再下面，是血肉模糊的鸡架。 李峥明白了，什么才叫黑暗料理。 “吃！”林逾静满面杀意，将一碗明显夹生的米饭推给了李峥，“第一次做饭，你可要支持啊。” “……”李峥颤声道，“你……你先吃。” “嘁。”林逾静自己拿起勺子，捞了一块像是肉的东西出来，“只是卖相不好罢了。” 就在她送到嘴里，嚼第一下的时候，表情可见地诡异了起来。 但她还是嚼了下去。 一口。 两口。 吞咽。 吃下去后，她已经喘起粗气，满头冒汗。 “好……好吃……”林逾静颤颤拿起勺子，亲手为李峥挖了一大块什么东西，“我吃过了……该你了……” “我……”李峥紧握双拳，“我提出一个解决方案，把这个扔掉，现在煮点速冻饺子怎么样……” 林逾静擦着嘴角冷笑道：“谁煮？” “我煮……” “以后呢？” “都我煮……” “吊床？” “你的……” “我需要做什么？” “在客厅打游戏就好了。” “哎呀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没办法啦，快去吧去吧~~~” “……” 李峥再次进入厨房，就好像来到了一个刚结束战斗的战场。 四面八方，到处都是食材的残肢残液。 太可怕了。 绝对不能再让这个女人进厨房。 煮饺子的时候，李峥实在耐不住，向前辈倾诉起来。 【李峥：事情就是这样，太难了。】 【李毅：唉，差不多差不多，我也不敢让你妈进厨房。】 【李峥：你那是没人权，我能跟你比吗？】 【李毅：小同志，话可不要乱说，这是男人的担当。】 【李峥：刷碗也是？】 【李毅：你什么时候见过你妈命令我刷碗了？我那是喜欢刷碗。】 【李峥：擦地呢？】 【李毅：医务工作者，爱干净。】 【李峥：工资卡呢？】 【李毅：……儿子，别说了。】 【李峥：唉。】 【李毅：唉。】 他们并不知道，客厅的人正在进行着另一场对话。 【林逾静：（黑暗料理图片）】 【林逾静：不会做饭5555。】 【沈听澜：我也不会。】 【林逾静：那……不会也没事吧？】 【沈听澜：……这要看从哪个角度说了，对工作而言无所谓，对家庭而言……嗯，我没资格指点别人。】 【林逾静：啊，他是渣男，跟这个没关系啦。】 【沈听澜：又有部件到港了……我得过去一下。】 【林逾静：快去忙吧。】 【沈听澜：总之，如何相处，多少留给自己，多少给予对方，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林逾静：听不懂，好奇怪！】 【沈听澜：（捂脸笑）】 2分钟后。 李峥第一锅饺子刚烧上水，林逾静便再次降临到厨房。 “别……别……” 李峥惶恐退了一步，才发现林逾静是穿着围裙进来的，手里还提来了一个大号垃圾袋。 猝不及防间，她已经一言不发地收拾起厨房的残局。 李峥目瞪口呆。 还有些感动。 “啊，长大了啊……都懂事了……” “闭嘴！”林逾静咬着牙扒拉起鱼骨，“吊床我的。” “哈哈，你的你的。” …… 简单吃了一顿饺子后，李峥还未动手，林逾静竟主动收拾起碗筷。 李峥坐在办公椅上，看着她忙前忙后，擦桌扫地。 整个人都如腾云驾雾一般，舒爽的飘了。 地位。 他感受到了地位。 想来也对。 自己毕竟是物理竞赛的胜者。 承受林逾静的敬畏，拥有这样的地位，也是理所应当的。 看着唔唔擦地的林逾静，李峥享受着抬起了手：“那里，没擦干净。” “咯！”林逾静顿时停手，怒瞪过来，“？？？” 李峥一个哆嗦起身：“所以当然要我来擦，我力气大。” 不对…… 好像哪里有偏差。 暂时先妥协一下吧。 怕是要IPHO再赢一次，这地位才稳。 …… 收拾完毕，李峥回到办公桌前，准备继续下午未完成的学习。 林逾静先是去阳台扫了一眼发射塔，而后又打开游戏机，趴在沙发上蹬着腿儿玩了起来。 这次，她玩的好像是一个料理游戏，操作餐厅后厨的小人剁肉、做菜什么的。 李峥不时抬头看一眼，似乎还很有意思。 因为切菜、煮饭等等这些事，都需要一定的时间，为了在更短时间内做出更多的菜品，就需要一定的计算和统筹，并且一定可以用数学方法，计算出最佳方案。 就像是做实验。 不知不觉，李峥抬头看得越来越勤。 就像看游戏直播一样，玩的人水平怎么样不好说，但那些弹幕一个个无疑都是最强王者。 “不对不对，应该先蒸后炸。”李峥指点道，“你这个操作最后至少亏5秒。” 林逾静这次根本没理他，自顾自蹬腿儿继续玩。 “哎，你倒是骂我一句啊。”李峥搞得头皮发痒。 “不理你。” “这游戏这么好玩吗？” “有双人模式，不带你玩。” “谁爱玩啊……等等……这里应该先刷盘子再做菜的。” “我就不~~~我就眼睁睁地等着米饭煮熟，什么都不干~~” “不要啊，你这样是在侮辱这款游戏。” “~~~我还一次就煮一碗，一碗一碗煮，我气死你。” “住手！”李峥再次放下了IPHO试卷，“看不下去了，我来教你玩。” 当李峥拿起手柄的时候，他还并不知道这款游戏的花名正是《分手厨房》，在双人合作模式中，曾有无数队情侣，因玩法争吵，而铸就了血海深仇。 然而当李峥进入合作模式的时候，林逾静突然一改之前的胡来作风，坐定认真了起来。 每次李峥还没来得及说想要什么食材，就已经扔过来了。 而林逾静正要切卷心菜的时候，切好装盘的卷心菜已经送到桌前。 一个晚上，二人几乎一言不发，却又满面笑容，好像回到了当时集训实验的时候。 这也无形间证明了，之所以有人因为《分手厨房》而分手。 只是因为数学不好。 待到十点来钟，他们已经全程满星过关，把这个游戏玩完了。 “唔~~”林逾静往沙发上一靠，“玩通了，卡带卖给张小可吧。” 李峥也满面红润地放下了手柄，转头问道：“小可还有功夫玩游戏？” “她玩的比我凶好吧。”林逾静比划道，“动物岛友会都被她玩成海岛大亨了。” “想不到。”李峥仰面靠在沙发上叹道，“游戏原来还挺好玩的，就是有点耽误学习。” 话罢，他伸了个懒腰起身道：“行了，我这次必须把耽误的补回来了。” 他这便又回到桌前，重新展开了试卷。 林逾静见状，转手就祭出了动物岛友会，还给张小可打了个电话，蹦蹦跳跳地上了一个名为【犬之岛】的地方。 眼见李峥头也不抬，她成心大笑道：“哈哈，小可岛上有好多狗狗居民。” 李峥这次却依然没有抬头，只专心解题。 林逾静又勾引了十分钟，李峥依旧岿然不动。 她也只是一笑，在游戏里对张小可说道：“好了，该休息了。” 张小可：“别啊，才刚来，贴贴！” 林逾静：“不贴了，去学习了。” 张小可：“？？？这个时间学习，你被师父传染了？” 林逾静：“起开起开，玩了一天该学习了……” 张小可：“完了，这么一说我也玩了一天了，好有负罪感……” 莫名其妙地，十点来钟，大家都开始学习了。 只是，当李峥学完起身的时候，林逾静已经趴睡在餐桌上。 李峥嘿嘿一笑，凑到她身旁突然吼道：“哎呀，火箭发射啦，错过啦！” “啊啊啊啊！”林逾静瞪眼惊起，二话不说扑到了阳台上。 反应过来以后，扭脸就捶了李峥一顿。 捶和挨捶的都痛快以后，又都望向了灯火通明的发射塔。 “确定是后天吧？”李峥问道。 “具体还要看天气，要明天才最终确定。” “所以能告诉我秘密发射地点了么？” “嗯……很明显啊，你猜不到么？” “啊？” “猜猜看吧。” 李峥嘟囔起来：“比这里还要好……那就是代表比这里还近，比这里还高……” 他说着望向前去：“可那个方向没有高楼了，海湾角儿的那座山倒是挺……” 李峥一愣，眼睛锁定了那个朦胧的黑影：“山顶？” “嗯哼。” “那个山让进么？有路么？” “没对外开放，不过有条小路。”林逾静指着山顶若有若无的灯光道，“那边有一个信号塔，需要人维护。” “原来如此……”李峥凝向山间，不禁搓起手来，“那么近……那么高……完美，太完美了！” 林逾静神气道：“是不是沾我光啦？” “诶，怎么是你，是阿姨的光。” “那还不是我的光。” “我跟阿姨好关你什么事？” “渣猹！出去，睡外面。” “好啊，阿姨让我滚我就滚。” “你等着。”林逾静这便拿起手机，但又心一软，“这几天她太累了，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李峥露出了老父亲一般的微笑：“还真是长大了，懂事了啊。” “哼。”林逾静收起手机，背着手蹦跶向卧室，“明天有航天中心的参观，不带你去了~~~” “？？？” “晚安哦~~” “别这样……明天几点？” “~~~” “早餐想吃什么？法国蜗牛我都给你弄过来。” “想吃煎饼，两个鸡蛋的。” “……成，我……我给你摊。” “哈哈，睡觉喽。” 人与人的悲欢，其实是互通的。 有人悲，则有人欢 明明都是睡觉，都是躺在差不多的床上。 有人是在期待着第二天的美味中入眠的。 有人却是在研究摊煎饼技巧中辗转不眠的。 279 从300千克，到25吨 次日晨，当林逾静吃上香喷喷的煎饼的时候，李峥已经完成了一天的学习。 这一次，李峥学聪明了。 和林逾静在一起，是不可能专心学习的。 一定要趁她睡觉的时候偷跑IPHO。 然后再和她一起玩。 玩完了看她睡觉去，再学。 里外里，双倍的学习。 林逾静当然没有发现这些，只是单纯的享受早点。 “竟然……煎饼都能摊得这么有模有样的……”林逾静啃下一口，看着里面的辣酱道，“虽然不是路边摊的味道，但也挺好吃……” “开玩笑，这是高贵的老干妈香辣酱。”李峥哼笑道，“而且我结合了鸡蛋灌饼的烹饪技巧，继续往里吃，还有生菜和火腿。” “唔！”林逾静啊呜啊呜一通快啃，噎着了才想起喝一口牛奶，吃完后擦着嘴道，“渣猹可以去摆摊了。” 李峥摆手道：“离摆摊还差得远呐，这个煎饼造价太贵了，成本超支。” “这倒也是……”林逾静扭头望向阳台外，“火箭也是要控制成本的。” “是啊，这些大概就是工程学的范畴了，我还完全不懂。”李峥靠在椅背上，后脑勺枕着双掌，也跟着向外遥望，“我寻思着，下学期我可能去胡增武的实验室实习一段时间，学习一下这方面的内容。” 这一次，学习其实是次要的，主要目的是完成任务B【实践者】。 他当时在实验室看过项目报告，胡增武的项目是满足条件的，且在计划中，课题是要在明年年中收尾的，胡增武也表达过需要帮忙的意愿。 可以说，各种条件都很合适，没理由不把任务搞定。 林逾静却是两眼一眯，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胡增武是谁？” “就是一个蓟大的化竞集训老师，有一个光伏实验室。” “那将来你岂不是要天天泡在那里？”林逾静呲牙咧嘴地比划道，“那些教授用人超凶的。” “哈哈，没事，体验一下工作强度也还好。”李峥笑道，“再说我就是实习，他真用的太过火我走人就是了，我又不是史洋，死心要追随周毅一起成环。” “可是，化学多无聊，还有好多有趣的项目呢。”林逾静又和颜悦色地比划起来，“物理学院的天文观测项目不好玩吗？搞不好还能操纵天文望远镜呢。” “嗯……我这次主要是想找个跟实验、工程相关的。” “那物理学院也有啊，凝聚态什么的。”林逾静起身收拾起桌子，“等IPHO完了，他们抢着要你的。” “那也成吧……” “这就对啦，珍爱生命，远离化学！”林逾静这才抱着碗筷蹦跶进了厨房。 对于林逾静的背影，李峥有些看不透。 去胡增武那里，本来是考虑到沈学姐也在，可以照顾一下的。 这家伙，不会连这一重都看破了吧？ …… 9点40，二人驱车来到了文海航天发射场…… 旁边的航天科普馆。 对他们来说，科普自然是不需要科普的，主要还是想离发射场近一些，沾一沾航天味。 进了停车场，车子刚停稳，一辆小电瓶车便开了过来。 驾驶者是一位穿着短袖灰色工服的寸头大方脸，乍看上去像是机场的装卸工。 但李峥却是肃然起敬，整个人都站直了一些。 只因他左前胸一飞冲天的箭头标志，正是中华航天。 看着这个小眼睛大方脸下了车，李峥竟有种想敬礼的冲动。 然而对方却先激动起来了。 “哎呀，峥神啊，久仰久仰。”大方脸直直奔上来，二话不说就拉起了李峥的手，“物化双冠王！我TM都看傻啦。” 林逾静扭脸就骂：“化学是我没参赛！” “哎哎哎，是是是。”大方脸笑道，“静静也厉害，也厉害。” “你学位没了！”林逾静跺脚开骂。 “哈哈哈。”大方脸这才与李峥握着手自我介绍，“初次见面，我是陈威，沈老师的博士生。” 陈威……陈薇…… 李峥算是知道林逾静是怎么瞬间编出这个名号的了。 只是面对真·陈威的时候，他气势难免有些不足。 “我是李峥，一个……一个高中生……” “哈哈哈，双冠王就别谦虚了。”陈威这便引着二人上了电瓶车，一路朝科普馆开去。 因为临近发射的关系，科普馆今天中午后也将全面关闭，可以说这是发射前最后一波参观了。 至于发射信息，陈威虽然很想说，但也只能缄口不言，毕竟机密太多。 这一点，从附近的驻军、军用运输车等等方面，自然也可见一斑。 即便不用陈威介绍，李峥也知道这是一次三方合作的大工程。 运载火箭研制由中国运载火箭技术研究院负责。 发射场管理，各方协调由中华航天负责。 后勤保障，通讯保障，场地建设、大件物流运输等硬差事，则由军方负责。 其中，沈听澜作为第一方的第二负责人，拥有全部技术事宜的最终话语权。 至于决策权，那是更上面大佬的事情了。 这方面的事情，陈威自然也不便多说，进了科普中心，聊了几句当年的竞赛后，也走到了一排火箭模型跟前，他这便介绍起可以公开的内容。 “我国的航天发展，基本是围绕着眼前的这几个系列前行的。” “具体型号太多，你们也记不过来，能摆在这里的，基本都是里程碑。” 陈威首先指向了最左边的“小个子”。 “这是长江一号，我国第一台成功将卫星送入轨道的运载火箭。” “它成功地将东方红一号卫星送入轨道，在进行轨道测控的同时，也向全世界，全宇宙，第一次发出了我们的声音。” “这同时标志着，我国继苏、镁、法、日后，成为了第五个自行研制并发射人造卫星的国家，一曲《东方红》，正式起奏。” “值得一提的是，这整个项目，几乎是我们的首任院长——钱学森先生，单枪匹马拉起来的。” “老镁说钱学森先生值五个师，不放他回来。” “要我说，先生值20年。” “他一个人，将我们整个国家的航天水平和导弹水平向前推进了20年。” “好，我们继续，下面是里程碑之二……你俩别哭啊，这刚哪儿到哪儿……” 莫得办法。 先生完全就是李峥的终极偶像，人生灯塔，唯一真神。 这才是真正的光。 林逾静虽然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但眼中依然闪着泪花。 “李峥，你知道长江一号的运力是多少么？” “嗯……1吨？” “300千克。”陈威点头道，“这还是近地轨道运力，根本没有进入地球同步轨道的能力。” “太难了……”李峥热泪盈眶，“这……几个张小可都比这个重。” “张小可是你们班的质量单位么？”陈威丝毫没有奇怪，反而很舒适地拍了拍肚皮，“理解理解，我当年也是质量单位，他们评价一个东西多重，都说几威。” “哈哈。”李峥破涕为笑，跟着陈威走到了第二台火箭面前。 与之前瘦弱的长江一号相比，这台火箭精壮了许多。 陈威继续说道。 “东方红一号成功发射33年后，2003年，天州五号载人飞船发射成功。” “在轨运行14圈，历时21小时23分。” “我们的航天员亲手在太空中展开了红旗。” “这标志着，继苏镁之后，我国成为了第三个成功将人类送上太空的国家。” 接着，三人来到了一个高个子火箭跟前。 “月宫一号探测卫星，由长江三号甲运载升空。” “运用太阳能技术，它成功地在月球轨道运转了17个月，超额完成了月球勘测工作。” “这同时也是我国深空探测的起点。” 再后面的火箭和卫星，就都是李峥在新闻中看到过的了。 介绍到最后，陈威自己都充满了感怀。 “可以说，火箭和卫星就像是一对母子。” “母亲总渴望更多的哺育孩子，将孩子送得更高，更远。” “我们运载火箭，担当的就是母亲的职责。” “而这里……”陈威指向了最右端空旷的地面，“是留给黄河二号的。” “十年前，在沈老师的牵头下，院里成立了一个最年轻的团队，目标是将我们的运力翻上三番，这是一个里程碑，更是下一个里程碑的基石。” “一旦成功，我国发射太空望远镜、天文卫星、登月都将成为可能。” “这个运力，是我们必须迈过去的坎儿。” “明晚八点，我们一起见证历史……”陈威说到这里，突然眼儿一瞪，慌忙捂嘴，“哦操……这个还不能说的……” “没事没事，都知道的。”林逾静笑道，“我们小区里的人都知道啦。” “那可不是我透出去的啊。”陈威一笑，继而问道，“东尖岭你们也知道的吧？这里往西北开五公里左右，从后山绕路上去，路口有个铁门，不过没上锁，记得穿长袖长裤，多撒点花露水，万一碰到兵哥哥，就说是沈老师的学生，不会难为你们的。” “知道啦，知道啦。”林逾静四望道，“这里还有什么好玩的吗？有没有宇航员体验舱，失重的那种？” “这个没有……有模拟体验舱，不过已经提前关闭了。”陈威挠头道，“其它的也没啥了，那边有钱先生照片看不？” “看！”李峥已经挺了上去。 既然很多人拜孔庙。 那他拜钱先生也是应该的。 陈威和林逾静也只好跟了过去。 只是李峥的拜并不是跪下磕头什么的。 而是看着先生和善的面容，心底默默地送上寄语。 按照近地轨道运力来算的话。 我们的运力已经从300千克，上升到25吨了。 载人、探月、导航、试验…… 在您之后，我们已经把191颗卫星送上去了。 但您的第一颗，永远永远，都是最亮的那一颗。 陈威看着动情的李峥，非常疑虑：“峥神在干吗……” 林逾静随口道：“八成是给先生捎话吧，表示自己要加倍努力之类的。” “这你都知道？”陈威颇有深意地看了看二人，“沈老师没看错人啊。” “关她什么事？李峥能来是沾我的光，我的光！” “好好好，你的你的。” “内个……”林逾静又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鬼鬼祟祟问道，“能不能再带我们，往里凑一凑啊？” “这个肯定不行。”陈威当即板起脸来，“航天事宜是绝对严肃的，带你进去，你、我、沈老师，一起坐牢。” “就没一点折中的空间么……”林逾静嘟囔道，“不进那么深，有没有拘留15天的地方？” “你还真是拼啊。”陈威笑道，“这么想来的话，将来可以试着申请院里的实习生，物理专业我们也收，不过那是研究生以后的事情了。” “哦？”李峥像是嗅到了腥味儿的苍蝇，突然搓手转身，“研究生之前不行么？” “应该是……不行吧……我们主要也是为了丰富人才储备……研究生是基本门槛。” “那如果我妈帮忙，可以破格么？”林逾静追问道。 “这个……也不太方便，沈老师如果不是你母亲，可能还好办点。”陈威摆手道，“而且这种实习招聘也是要考试的，都是硕博里面拔尖子，你俩怎么也得再学几年才有机会。” 话罢，他拍着李峥笑道，“所以啊峥神，学习好也不能为所欲为的。” 李峥眼儿一瞪。 看着陈威这张大脸，有种被挑衅的感觉。 他多想说“学习好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多想说“想去哪就去哪”。 但这次，终究是低下了头。 没办法。 为所欲为，也是有天花板的。 “可惜了。”李峥叹道。 “可惜什么啊，接触到核心也不一定是好事，限制可多着呢。”陈威比划道，“首先就是出国，必须得特批，结婚蜜月都出不去。” “蜜什么月，这里不好吗？”李峥四望道，“有山有海有火箭，天底下还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嗯……”陈威狞着脸道，“峥神，并不是每个女孩都喜欢火箭。” 李峥为难道：“唉？我认识的女生都还挺喜欢火箭的啊。” “艹。”陈威骂人了。 …… 离开科普中心后，二人顺道去镇上转了一圈，吃了一些当地特色的小吃后，便又回到了家里，默契地搜寻起黄河二号的资料。 根据能得到的参数，津津有味地分析起火箭发射过程，在地图上画出运动轨迹，算是提前模拟一次发射了。 李峥抽空偷偷搜索了一下中华航天与运载火箭技术研究院的实习招聘，的确如陈威所说，他们的招聘目标是次年毕业的硕士和博士，高中生想混进去简直滑稽。 看样子是没法通过这些带劲儿的项目完成【实践者】任务了。 …… 二人在满满的期待中，无论学习、游戏还是过家家，都莫名充满了干劲儿。 第二天更是不到六点，就按照陈威的指点偷偷开车上山。 直至到达山顶……还真是碰到了兵哥哥。 确切的说，大约是山顶下面20米左右的平台上。 再往上，就是军管的信号站了，明令禁止通行。 站里列队的兵哥哥们老远瞅了眼二人，只是提醒了一下，不要再往前了，倒也没有出来盘问。 相反，兵哥哥看着他俩还挺开心，友善地指了指发射场的方向，提示了最佳角度。 二人这才松了口气，在兵哥哥推荐的位置停好了车。 刚一下车，便见眼前一马平川。 三公里外，第一发射塔，已如烈日版耀眼。 黄河二号早已组装完毕，整装待发。 就连箭体上的国旗都清晰可见。 实在是太近了，近的不真实。 “爽了……”李峥颤声道，“资料上说是环保燃料没错吧……” 林逾静却好像没听到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火箭。 “一定要成功啊……”她不自觉地抓住了李峥的袖口，咬着牙说道，“一定要成功啊……” “慌什么，我国发射成功率高达95%。”李峥却只一笑，回身拉开了后备箱。 “火箭野营！开始！” 280 我们的长征 有人在樱花盛开时阖家野营。 有人在烟火绽放时品茶牵手。 有人在瞪着火箭发射塔啃火腿肠。 啃火腿肠时讨论的也都是奇怪的事情。 李峥和林逾静并排坐在后备箱上，指着分列箭体左右的几个金属架体探讨。 “诶，那儿有几个架子插到箭体里了，干啥用的？” “ 《学魔养成系统》280我们的长征 《<b>学魔养成系统</b>》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281 还是被压下去了 8月8日晚，11点30分。 文海航天发射场协作楼。 包括陈威在内的大多数黄二研制与发射人员，展开了第一步事故数据分析。 但黄二技术事宜的负责人，总设计师沈听澜，却被总指挥陈鸿兵单独叫走。 陈威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本来刚刚涌上来的斗志，又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学魔养成系统》281还是被压下去了 《<b>学魔养成系统</b>》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282 什么，才叫，地位 清晨八点，发射场协作楼终于关上了灯。 不是因为下班了，而是天大亮了。 忙碌的一夜过后，详尽的汇报材料已经初具雏形。 接下来就是几轮审核，润色，争取赶在下午向上汇报。 全程，不仅没人打瞌睡，甚至都没人吃口东西。 八点来钟，一位50来岁标准知识分子模样的人敲门进了会议室，手里还拎着几大兜子咖啡。 他首先走到陈鸿兵和沈听澜那里送上咖啡，而后按座序，客客气气地为每个人分发起来。 他足足发了七八个人，陈鸿兵才反应过来，忙起身道：“刘总工，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刚到。”男人依旧热心分着咖啡。 “别别别，别这么客气。”陈鸿兵连忙上前道，“那个，陈威，你发一下。” 话罢，他拍着男人一道走出了会议室。 陈威发完咖啡，才冲身旁维护组的江宁问道：“那人谁啊？” “承制单位的总工。”江宁木然地键盘道，“大概是怕我们把责任推过去，赶紧连夜飞过来来探探口风。” 话罢，江宁苦笑道：“别以为没事儿了，事儿才刚刚开始。不仅是承制单位，其他院也人人自危，虽然黄二是我们院研发的，但其他院也分工负责了几个部分，我们现在归零，就是要定位到细节，责任明确到人。” 正说着，沈听澜趁着陈鸿兵不在抬头道：“行了，维护组、通信组的人先去休息吧，一会儿陈主任回来，你们又该不敢走了。” 听闻此言，一直沉重的气氛，难得放松了一些。 倒不是陈鸿兵不让人休息，主要是谁但凡要往外走，便要承受“兵之凝视”。 承受过这个凝视的人，也相当于被下了诅咒，今后的工作中必然会被陈鸿兵“重点照顾”“点对点鞭策”。 “没事的，沈老师。”江宁搅拌着咖啡笑道，“争分夺秒现在已经开始了，我们帮忙把报告校对一下，能争多少时间争多少。” “放心陈老师，之前睡足了，熬三天都不带眨眼的。” “这种时候怎么能放下兄弟们？” 稀稀落落的笑声中，沈听澜倒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 “归零是长跑，保守估计3个月，我是怕你们一上来就住院了。”沈听澜掩着嘴角浅笑道，“要倒也尽量后面再倒，多贡献一些力量嘛~” 这话就又让人慌了。 继“兵之凝视”后，“澜之诡笑”也出现了。 与陈鸿兵那种一视同仁的坚韧风格不同。 沈听澜更为阴柔，善于对关键人物，在关键点进行利用。 别看大多数时候她对你的管理很放松。 但只要这个诡笑一出现，你的肝脏就要遭殃了。 也正是二人一刚一柔，在短时间内，以有限的预算和人力，撑起了一院的大旗。 …… 几公里外的公寓中，李峥先一步收拾好了行李，趁着林逾静磨磨唧唧的功夫，做了一些必要的功课。 他已经很清楚，一院近几个月的工作，将全部集中在“归零”上。 “归零”，直面理解即为“质量问题归零”。 是工业、工程方面常见的流程。 在方法上，并没有明确限制，可以是实验、模拟，也可以是请专家团队分析，请质检团队抽查。 或者以上皆有。 当然，在不同的领域，“归零”的力度也是不同的。 别的不好说，航天领域的归零，绝对是最恐怖的归零。 简而言之。 就是用一切可能的方法，发现一切可能的问题。 这是一项光想想就觉得恐怖的工作。 而除去以上“技术归零”外，航天系统还将同步进行“管理归零”。 如果说技术归零是对硬件设备、设计的调整。 那么管理归零，就是对人的调整。 实验事故还好说，像眼前的这种发射事故，根据有关条例，责任必须追究到人，且必须严肃处理。 两项归零加在一起，便是传说中恐怖的双归零。 也可以说是冰火两重虐航天。 毫无疑问，如此严酷的制度无疑是为了对质量的保障。 但在这种条件下，创新也真的是在用命来创。 李峥扫视着各种流程叹道：“你妈好难，可得帮帮她。” “就你还还帮忙，渣猹你不捣乱就可以了。”林逾静拉好了行李箱，擦了把头，最后瞅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发射塔，“走吧。” “走。”李峥转过电脑屏幕，亮出一个文档，“我已经把咱俩简历发院里了，8月31号去笔试，现场出成绩然后面试。有很多个专业可以选，你看看选啥？” 林逾静拉着行李箱凑了过去，扫了一圈选了个最顺眼的：“就物理学呗。” “那我来个差异化，选动力工程及热物理了。” “你会吗？” “学呗。”李峥收拾着电脑说道，“我跟蓟大那边也联系过了，给咱俩弄两个临时学生证，可以出入图书馆。” “干嘛也给我申请，我又没答应你一起去~”林逾静哼哼道。 “没事，你自己看时间，不一定非要去。”李峥塞好电脑挎包上了肩，“和你一起做实验效率确实很高，但学习很受影响，我果然还是更喜欢自己学习。” “！！！” 李峥见势不对，忙又说道：“当然你要是非要一起去，我总不能轰你。” “那你也自己坐火车去琼口吧。”林逾静抓起车钥匙就跑了。 “不是啊，这个车是我找沈阿姨租的啊。” “不租了！” “你这个生气没道理啊，我又没不让你去，你想去就去么。” “不想去！” “那你不想去你生什么气嘛。” …… 李峥一个人，拖着无数行李，呆呆地站在单元门前，看着车子拐了个弯，就不见了。 此时，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不要跟生气的女人讲道理。 讲道理只会更生气。 好在，林逾静并没有真开走，车子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哈哈。”李峥一笑，打开了后备箱开始堆行李，“我也反思了一下，大概意识到你生气的原由了。” 他眯眼打量着驾驶座上的林逾静，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看，经过了昨晚的事。” “我在想啊……会不会，你对我的要求变了。” “从同学，变成了别的关系。” “但我这里还是没变。” “所以我说我喜欢自己待着，你就生气了。” “关于这件事，你要是觉得有变化，你就告诉我么。” “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变化的人。” 李峥说到最后自己已经合不拢嘴了。 “哎呀，大大方方说吧，没什么的。” 驾驶座，林逾静几经颤抖过后，忽然回过神，忽闪着大眼睛说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哇？” “就，就昨天……山上……”李峥眼神一避，挠着头道。 林逾静忽闪得更无辜了：“有么？昨天有去山上么？” “喂……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哇。” “……” 林逾静十分天真地看着李峥：“还是说你有什么想法？大大方方说出来呗，没什么的。” 李峥脸一狞，砸上了后备箱。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由我来说？ 老李的家庭地位还历历在目。 为了光明的未来，切不可急躁。 李峥就此板着脸坐上了副驾驶座。 “既然你忘了，那我也忘了吧。”李峥漫无目的地望向窗外，“我反正不急，我无所谓。” “呵。”林逾静摇头一笑，踩下了油门，“提前告诉你，一院的笔试题可是很难的。” “不用你说。” “我就是担心啊。”林逾静摇头笑道，“你万一没通过，会不会来求我想办法，那时候应该会很急吧？” “哈，哈，哈。”李峥浩然大笑，“我倒是怕你半瓶子咣当，给沈阿姨丢人，回头就我一个人通过了，怕是你又要生气了。” “渣猹别的不行，怼垃圾话倒是张口就来。”林逾静握着方向盘轻笑道，“到时候，其中一个人进了一院，另一个人却还只能去大学旁听，一年下来，差距应该会很大。” “嗯，大到再也抬不起头了。”李峥揉腮嘟囔道，“也差不多是时候让你认清现实了。” “现实就是，没进去的人可要好好负责好后勤。”林逾静数落到，“买书啊，采购啊，去学校跑手续啊，送夜宵啊什么的，记得要有炸鱼排。” “有道理。”李峥深以为然，“的确，进了一院的人，时间会很紧，另一边有必要做一些辅助性的事情，不过夜宵就算了，捏个肩还是可以的。” “做梦！我才不让你捏。” “不是我捏你，是你捏我，我捏我。” “这不横竖都是你赚，渣猹！” …… 话说静峥大势。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在基于火箭的爱好，短暂地合作过后，一夜之间，又进入了军备竞赛的阶段。 本来答应江青华的游泳活动也爽约了。 江青华也只好一个人在水上乐园玩大滑梯。 明明是酷暑八月，但独身穿梭在滚筒滑梯之中的他，却觉得有些冷。 滑入水中的江青华颤颤起身，心有不甘地走向了更衣室。 不该这么坚持的…… 叫杜诗童来该多好。 而此时，李峥正坐在蓟大图书馆里，光速研读着钱先生的《物理力学讲义》。 在他手边，是《星际航行概论》、《工程控制论》和《论系统工程》。 即便时隔了半个多世纪，这些教材也仍未过时。 这一方面体现了钱先生的伟大。 另一方面，也凸显了后人的无为。 当然这也不能怪后人，再突破真的太难了。 不过他所学的这些内容，并不在笔试要求内，也并非相关专业的必须教材。 李峥学这些，只是想先宏观地构建知识构架，适应航天方面的知识模型。 与此同时，他也在纠结，要不要提前进入专项学习阶段。 那对眼前的学习应该是有益处的，但同时也意味着放弃了基础学习阶段的很多任务。 其中提高魔化等级的【魔化之路】是跨阶段永久存在的，不必担心。 可【五子登科】和【实践者】都是基础阶段的任务，很可能被刷没。 尽微薄之力助黄二顺利升空，自然是很想做的事情。 但这也只是科学汪洋中的一瓢而已。 长远打算，再憋一憋。 就硬憋。 …… 与李峥的苦大仇深不同。 李毅却很兴奋。 尤其是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 “嘿，李峥今儿又没回来。”李毅像个大宝宝一样搂住安宁，“你说他去哪了？” “手。”安宁看着手机冷冷说道。 “……”李毅咽了口吐沫，把手缩了回去，“这不看你累，给你揉揉么。” “留着力气下刀吧还是。”安宁随口道，“他能去哪，借研究生宿舍住呗。” “会不会是骗人呐？”李毅搓着手道，“这孩子最近可坏呢。” “他要是跟别人住，肯定会告诉我们的。”安宁哼了一声，“倒是你自己，一天到晚戴着有色眼镜，一天到晚跟我说林逾静有多好。” “那人家是真的好啊。”李毅坐起来比划道，“诶，你不知道，就是那种看一眼，就喊出‘真我儿媳也’的那种好。” “这话是曹操说的吧？” “……啊？是么，我不是很懂曹操的爱好。”李毅忙又躺好，“话说啊，林逾静母亲现在情况怎么样，我也不敢问。” “别的还不好说，只能确定比我忙两倍吧。”安宁也放下手机，平躺着揉了揉眼睛，“肩。” “来了，来了。”李毅这便起身揉了起来，“最严重会是什么后果？” “最严重的后果……就是再次失败了吧。”安宁放松地说道，“那样就算航天系统不处理她，她自己也没脸待下去了。” “那可不好……”李毅惊道，“那不会去NASA什么的吧？出国了就麻烦了。” “不会的，她这个级别，这辈子别指望过海关，倒是有可能去民营航天企业。失败归失败，水平还在那里。”安宁随口笑道，“但她要是心灰意冷，把你儿媳送出国可就不好说了。我一查不要紧，林逾静父亲也是组织上挂上号的，本来他也是不能出国的，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本事特批出去参会，然后就没回来。” “啥玩意儿？公派出国不归？” “很多年了，这里面也有故事。” “……” 安宁笑道：“怎么，又觉得你儿媳不够根正苗红？” “不在这个。”李毅皱眉道，“你看，林逾静的母亲也一直没结婚，她要真的……再失败……会不会用类似的办法，出去投靠前夫？” “那事儿可就大喽，咱们就别操这个心了，好不容易熬到孩子上大学了，能歇会儿就歇会儿。”安宁扬了扬下巴，“太阳穴。” “嗯嗯。”李毅挑眉道，“你看，之前李峥在，不太自由……” “先太阳穴。” “了解！” …… 人，对事物的认识，总要源于耳濡目染。 所以，有的时候，不是李峥对“地位”太过敏感。 只是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懂。 什么，才叫，地位。 283 一日游 8月31日，酷暑已经接近尾声。 李峥的系统化基础航天学习，也终于称得上略懂了。 格拉德威尔曾在《异类》一书中提出“一万小时”定律—— 【人们眼中的天才之所以卓越非凡，并非天资超人一等。】 【而是付出了持续不断的努力。】 【1万小时的锤炼是任何人从平凡变成超凡的必要条件。】 李峥很惭愧。 这21天来。 他也仅仅投入了2000个小时。 不过才走出了冲向超凡1/5的路程。 幸运的是，因为在准备物化两竞期间，他对这两个学科的学习深度已经达到了研究生水准，因此在材料科学，热物理、动力学等方面，学习起来如老妖出山般势如破竹，不必费太多力气便可基本掌握。 至于机械工程，则是一块硬骨头，他为此投入了超过1200个小时，才勉强接近研究生水平。 在这个过程中，他也愈发深刻地体会到了“生有涯而知无涯”的浩瀚，以及…… 根本想像不到的快乐。 可惜的是，由于身份所限，在诸如“航空宇航科学技术”、“飞行器及武器设计”、“兵器科学技术”等方面，他是根本找不到学习资料的。 所以，即便他死肝儿了近一个月，也只敢自诩略懂。 这就导致，他在前往南郊的地铁上，出奇地忐忑。 不妙，大大的不妙。 完全没有那种面对竞赛时胸有成竹的感觉。 想想也对，学科竞赛考察对象都是高中生，大家通常的准备时间是两年，在准备竞赛之余，还要投入相当的时间去学习其它科目，所以考核强度是有限的。 而航天一院招聘级别的考察，其对象是正牌名校的硕博。 自己这么傻肝儿半个多月，怕是很难摸到那么高的门槛啊…… 更让他心里没底的是，他找不到这种考察的标准。 无论是笔试试卷还是面试题目，他所能接触到的都寥寥无几。 而且即便能接触到，也没人能告诉他标准答案，没人能进行指导，也没人告诉他多少分才算达标。 他当然可以抱妈妈大腿，找这个领域的大佬帮忙。 但那样，似乎有违公平，不仅是进一院实习的公平，还有违与静国竞争的公平。 最终，李峥也只有硬着头皮学，摸着石头过河了。 …… 上午8点50，李峥顺着地图指引，提前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中华运载火箭技术研究院。 又称中华航天一院。 从视觉感受上来看，这里倒更像是军管区域。 方正的大门通体由石材砌成，八根笔直的石柱撑起了“中华运载火箭技术研究院”十一个大字，更前面是中华航天的御用标志，预示着一飞冲天的蓝色上箭头。 门前，兵哥哥一丝不苟，站得笔直。 里面啥样，李峥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他知道，像这样的研究院，全国大大小小分布着十来个，同步推进着各型号的运载火箭、卫星、导弹武器、空间技术等等方面的研究与制造。 想着这些，李峥下意识搓起手来。 好想都学一遍啊。 没办法，就算是互联网时代，这些知识的壁垒也是真真正正的，需要成为其中的一份子才能掌握。 5分钟后，林逾静打着伞到了，身上穿的还是那身淡蓝色的裙子，好像没看到李峥一样，直挺挺朝接待室走去。 “大晴天打什么伞啊。”李峥追过去捏了把蓝雨伞，“好不容易有机会，晒晒多好。” “那你晒吧。”林逾静也不看他，自己收了伞便进了接待室。 “不就是怕晒黑吗？”李峥也跟着蹭了进去，“没事儿，黑点健康。” 林逾静叹了口气，拿出镜子亮给李峥：“你自己看看，你去南海几天黑成啥样了。” 李峥一个惊跳。 他是被镜子里的人帅到了。 与竞赛时那种精致整洁的造型不同，沉迷于学习多日的他，头发长了一些，外加稀疏的胡茬与文海的暴晒，整个人都沧桑性感了一些。 身为从不照镜子的人，偶尔看到自己，总是能明显体会到帅度的提升，容易一惊一乍。 这是只有帅逼才会有的体验，普通人不理解也是正常的。 “这不挺好的？”李峥揉着胡茬问道。 “不愧是瓜田里打滚儿的渣猹，喜欢脏兮兮的。”林逾静收起镜子，拍了拍雨伞，“你想想，小可本来就怀疑我们两个偷偷一起去，如果我也变黑了，不是会让她抓到把柄，回头她成天见人就汪汪……” “这有啥，我无所谓啊。”李峥大笑道，“反正我们已经做出来了，都这样了，就这样吧。” “唉……算了，反正高三基本要在这里过，也不怎么会回学校了。”林逾静说着拍了拍李峥，“记得准备夜宵，就送到这里，无关人员没法进去的。” 李峥打量着她的神色，难免有些慌乱：“你……很自信么……这仨礼拜没少学吧？” “瞎学呗，物理学又没多难，好多竞赛都学过的。” “唔……”李峥唔地低下了头。 “怎么？” “我选的考察专业是……”李峥咽了口吐沫，“机械工程、动力学和热物理双专业。” “哈哈！”林逾静拍手大笑，“好了，今后你就苦修厨艺吧，黄二交给我了。” “妈的……确实嚣张了，低估了学习量。”李峥挠头道，“一会儿认个怂，也考物理学好了。” “谁管你。来来来，报个菜名~蒸羊羔儿~~~然后呐？” “滚……” “你快背一背，看看有没有炸鱼排~~” “你够了……” 正说着，朝着院内的门被推开，一位四十岁上下，扎着头发的眼镜阿姨走进了接待室，直挺挺地便瞄向了二人。 “是李峥和林逾静吧？” “对。”林逾静抢先颔首答道，“林逾静和李峥。” “欢迎，欢迎。”阿姨笑着走来，“我是院人力资源部的，梁钰。” “梁老师好。” “梁老师好。” 梁钰与二人握手过后，便引着他们走到了登记桌前：“带身份证了吧，要登记一下。” 二人同时掏出了身份证，开始登记照相。 而接待室大叔，作为环境背景，其实已经默默观察二人一会儿了。 可始终猜不透他们的身份。 眼见梁钰来了，才好奇问道：“又招实习生啊？” “嗯嗯。”梁钰应了一下，“今天有笔试和面试。” “哦哦……”大叔又瞥了眼二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研究生，便又问道，“现在还招本科么？” “嗨，我也不知道，我就来接一趟。”梁钰不好多说，就此打了个哈哈，“对了，有人资的快递和信么，我顺手拿过去。” “我看看啊……” 即便是李峥，也体会到了这场对话的尴尬。 让高中生来考试，院里确实很难做啊。 这么一看，就算没通过，也是理所应当的。 通过了才是奇迹。 不就做一年夜宵么，又不是一辈子…… 怀着更加忐忑的心情，他随着梁钰走进了院内。 顺着林荫路，梁钰一路走一路嘱托。 “那个，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学生，但有几点还是要事先说明一下。” “第一，从现在开始你们进入了保密环境，在出去之后，所有的事，都不能向外透露。” “第二，禁止一切拍摄、录音，也不要左顾右盼。” “第三，我是你们此行的监管员，请不要离开我的视线，无特殊原因也不要离我太远。” 此言一出，二人都紧张起来。 尤其是李峥，瞬间进入了死瞪梁钰的状态，目不转睛，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哈哈，也不用这么紧张。”梁钰笑道，“刚才那些话是必要流程，真正的保密区域还要再过一道门，咱们现在的活动区域以行政办公为主，没那么敏感。” 李峥也没什么敢说的，赶紧点了点头，小心跟随。 林逾静倒是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左顾右盼”，根本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接触火箭的细节。 梁钰当然也不至于管这个，她自己其实也很慌。 人资部主任交代，这两位是某大领导的关系，想来院里实习。 但大领导也知道航天的严肃性，只是让他们放宽一下学历标准，其余一切从严。 简而言之，就当是面试一日游好了。 于是，梁钰从8月9号起，就开始与李峥沟通。 沟通中她发现…… 这逼绝对不想来一日游…… 李峥的认真程度，完全是冲着一辈子扎根来的。 你说你一个高中生，何苦呢…… 一院不比其它单位，对学历和水平的要求是很硬的，尤其是下属的核心技术单位，不可能硬塞人，就算塞，也必须是硬件达标的，这也差得太远了。 梁钰自然也看了他们的档案。 就算他们是高中天才…… 你樱湖一个公园，哪里来的天才么？ 她并不知道，李峥低调为本，只是按照要求原封不动地写了教育经历，并未提及竞赛奖项事宜。 总之，梁钰此时的心态只有一个—— 陪着太子、公主好好完成一日游。 一路尴尬过后，三人终于踏入了一院主楼。 李峥刚一进去，就浑身一颤。 只因大厅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尊半身铜像。 那是一位身着中山装，慈眉善目，学习超超超好的老者。 下方有裱—— 【中华现代物理学家，世界著名火箭专家，一院首任院长】 【钱学森】 李峥顿时满面肃然，莫名有了一种归属感。 虽然对航天系统组织机构了解有限。 但这个院，一定是最牛逼的院了。 梁钰在此前的沟通中，对李峥的魔怔其实是有些了解的。 但怎么也想不到，他能魔怔到这个程度。 她听说过看到包包就走不动路的女生…… 可还从未见过看到钱老就止步行注目礼的男人。 林逾静赶忙帮他解释道：“先生是李峥的人生灯塔，梁老师理解一下……理解一下……” “理解……理解……”梁钰咽了口吐沫道，“李峥还真是……比想像中的还要魔……还要……还要赤诚啊。” “您想说魔怔吧……” “不不不，怎么会呢，哈哈……” 接着，梁钰又打了一通电话后，三人乘电梯一路来到了五层会客室。 李峥和林逾静熟练地拿出纸笔，而后将手机等无关用品收进书包，放到了会客室门旁。 随后，二人自觉地坐在了桌子两端。 这一举动倒是令梁钰颇为满意。 这个自觉性和利索程度，真正来考试的名校生都不一定能达到。 这俩要真是蓟航、菁蓟的硕士，可能真就进来了。 想到这里，梁钰又叹了口气。 唉，既然他们一日游玩的这么投入。 那我也认真起来吧。 她这便如以往招聘一样，正儿八经地介绍起来。 “欢迎两位参加我院一部的实习生招聘。” “招聘流程，将由一次笔试，两次面试组成。” “考虑到时间有限，临近开学，我们这次将三个步骤集中在同一天进行。” “考试开始前，我先简单介绍一下我院。” “我院全称为中华运载火箭技术研究院，又名为航天一院、火箭院。” “我院于1957年组织创立，由钱学森先生出任首任院长。” “同时，我院也是公认的，中华航天事业的发祥地，是我国历史最久、规模最大的导弹武器和运载火箭研制、试验和生产基地。” “62年来，我院培养造就了一大批中华航天事业的领军人物，包括6位“两弹一星”元勋、31位两院院士、2位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 说到这里，梁钰忽然一个哆嗦。 没办法，李峥的眼神太狂热了…… “呃，这个……”梁钰尽量避开李峥的目光，才能继续说下去。 “两位此次参加的是我院一部的实习生招聘。” “一部全称为第一设计部” “是我国“长江”与“黄河”两个系列运载火箭的总体设计中心。” “作为系统集成研制开发单位，一部拥有总体设计、遥测外测、增压输送、箭体结构、电气系统等几十个研究设计专业。” “在辉煌的发展历程中，一部走出了13位两院院士，培养了58位总设计师和总指挥。” 说到这里…… 林逾静也变得狂热了。 “唔……” 只因现任的总指挥和总设计师，一个是她大大，一个是她妈妈。 然而，梁钰并不知道，毕竟走的是另一个妈妈的渠道。 介绍完毕，一个发型看起来就很职业的迷糊眼工程师敲门探进了头：“是这儿吧？” “来来来。”梁钰连忙将来者迎了过来，向二人介绍道，“这位是一部的骨干设计师，周成龙老师，与我共同负责你们的笔试考察与第一次面试。” “周老师好。” “周老师好。” “好……你们好。”周成龙看着如此来劲的二人，反倒有些腼腆，“我这其实是跟主任过来开个会，就被拉来了，谈不上什么老师……” 他话虽然说得很谦虚，但一毛不存，油光锃亮的额头已经出卖了他。 他一定很专业。 梁钰接着说道：“那个，一部最近工作真的很忙，要是没别的问题，我们就发卷了？” 李峥林逾静连忙点头应了。 他们起初以为这只是一场行政人员负责的考试，没想到为此特意出动了一部的技术人员…… 现在正是争分夺秒归零的时候，为此还浪费了技术人力。 简直就是罪过。 看着二人耷拉下来的眼神，梁钰虽然完全不理解，但周成龙却是自然而然地懂了。 “没关系。”周成龙笑着把电脑包放在桌上，“我本来也是在开会，有这个机会，我正好做一下数据分析，你们非但没耽误事儿，还算是解放技术生产力了。” 看着他的笑容，李峥与林逾静也各自一笑。 这种莫名的默契，倒搞得梁钰像个局外人了。 她也只好默默拆开牛皮纸信封，将两份卷子先交给周成龙过目。 周成龙扫着卷子说道：“嗯……两位应聘的都是物理学专业……” 李峥眼儿一亮：“啊？” 林逾静眼儿一瞪：“啊？” “怎么了？”周成龙问道。 “我以为我报的是……”李峥说到一半，又连忙摆了摆手，“没事，就物理学吧。” 他很清楚，跟梁钰说的是物理学和机械工程，有可能的话顺道整一个动力工程和热物理。 现在看来，梁钰八成是没把这次应聘当回事儿，就记得物理学了，随便要了两份卷子过来。 正好，正好…… 毕竟，有选择的话。 谁又愿意成为李毅呢。 周成龙眼见二人再无异议，这便扫着卷子说道。 “你们的情况，陈主任和我说过了，还是高中在读对吧？” “我很理解你们对航天的热爱。” “不过容我直言，这张卷子的难度，是按照物理学及相关专业硕士的标准来的。” “尤其在机械、力学、热动力等航天相关领域，难度更加重了一等。” “此外，对航天领域的专业知识也有不少要求。” “我们正规的，对在校硕士的实习招聘，也就是这个难度了。” “平常来说，笔试是择优录取。” “但这一次笔试比较特殊，只有你们两个人参加，就容我擅自画一条分数线吧……” “嗯……这张卷子……差不多55分吧。” 周成龙说着，将两张卷子分别递给二人。 “实在做不出来就跟我说。” “千万别丧失自信，真正要做这张卷子的人都得二十四五岁了，比你们多学了七八年，你们现在才高中，能得个十来分就非常出色了。” 二人点头应了，分别接过卷子，这便埋头开做。 对于他们的卷面，周成龙倒也毫不关心，他也便自己找了张桌子展开电脑，顺道儿冲梁钰道：“梁姐你忙别的去吧，这儿我盯着。” 梁钰客气道：“别了，你们一部现在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还是我来盯着吧。” “嗨，我在这儿才方便工作。”周成龙指着楼下苦笑道，“我要出去，又得回会场了，这次是跟其它院部的事故汇报会，主任和沈老师盯着就成了，我有功夫得赶紧整归零计划。” “唉……”梁钰看着周成龙道，“你们这段时间工作强度是大……” “嗨，一部吧，从58年开始，那一天强度不大的？”周成龙看了眼电脑说道，“现在是九点一刻，标准时间十一点一刻结束，我再判卷一刻钟，十一点半吧，到时候我叫你。” “那，辛苦你了啊。”梁钰推辞不过，瞅了眼埋头做卷的二人，这便起身，挑着眼儿轻声道，“那我先去办公室要饭票去了，好不容易来了，也体验一下咱们院的伙食。” “哈哈哈……那他们指定后悔。”周成龙刚说完，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这便也跟着起身，与梁钰一同出了会客室，关上了门才问道，“这事儿有点乱，我再跟你确认一下啊……” “你说。”张钰忙点了点头。 “他们俩的招聘考试，是我们部的陈主任吩咐的吧？” “是。” “主要就是一日游对吧？” “我们主任是这么跟我说的。”梁钰比划道，“一切按正规招聘标准走，不搞特殊，不是必须录用……从我跟李峥的沟通情况来看……他确实也是那种比较狂热的航天爱好者，非常想来试试。” “嗯，那也没什么……挺好……”周成龙抿嘴道，“我就是在想啊……万一他们真考过55分了咋办？” “55分放在平常的择优选拔里是什么水准？” “大约前30%吧。” “嗨，那他们到不了。” “万一，到了呢？”周成龙认认真真点头，再次问道。 “物理硕士水平，还前30%。”梁钰双掌一击，啼笑皆非，“怎么可能么？” “嗯……也对。”周成龙摇了摇头，“大概是我多虑了，真的只是来一日游的吧。” 梁钰看着周成龙的表情不太对，连忙追问道：“成龙，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还是叫我小周吧……这名字我扛不住。”周成龙呵呵一笑，“为求稳妥，你回去问问你们主任，到底是哪儿的关系，我们主任开会呢，我实在不方便问。” “成。” 梁钰一直到上了电梯，都一直在犯嘀咕。 明明是不可能的事，周成龙干嘛要意味深长的一问再问，还要自己这边再打听？ 那眼神就差说“你品，你细品”了。 叮！ 电梯到层的那一刻。 她突然悟了。 原来如此。 284 这个妈妈太惯着孩子了 会客室中，周成龙敲击键盘的声音并没有影响到李峥。 这份物理学试题明显比竞赛要偏生产应用一些。 所谓生产应用，就是不扯恒星反应、量子力学之类的东西，而是以理论力学、材料力学、高分子物理为主，考察那些可以直接投入生产的知识。 这无疑也是科研人员与工程师的差别所在，前者负责向未知领域开疆拓土，后者则尽全力实现可以触及的生产内容。 因此，这份卷子更多是在考察对知识的熟练、精深掌握程度，而非想像力和思维方法。 以力学题为例，题面基本就是复杂版的小人推车、滑轮和各种异型架体。 其计算、分析强度，无疑远高于高中竞赛。 但思维难度，并未超出李峥的射程。 此外，在1200小时机械工程学习的加成下，这些力学结构的复杂度也不过尔尔。 至于材料力学，他也有上百个小时的材料学学习作为后盾。 这就搞得他越做越自信了。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与科学思维相比，自己似乎更适应工程思维。 就这么顺风顺水做了一半，李峥反倒担心起林逾静来。 这货一直是靠极简思维混事儿的，真整起这些硬碰硬的工程题，怕是要崴泥啊。 唉，也该让她吃一次亏了。 接下来就是揉肩还是捏脚的问题了。 一上来就捏脚不合适，还是自上而下，循序渐进吧。 会客室里，三个人就这么各忙各的，稳稳当当过了一个半小时。 直到林逾静“唔”了一声，起身交卷。 周成龙本来稳如泰山，这一“唔”，顿时让他慌了起来。 更慌的，是旁边的李峥。 这节奏不对啊，自己还差一道大题呢。 这又不是竞赛，还有什么极简方法不成？ 林逾静瞥眼看着慌乱的李峥，做出了熟悉的口型。 渣猹。 李峥一咬牙，擦了把汗，低头继续做题。 不不不，不可能的，她压根儿不可能学自己这么多的内容。 一定是听到55分就达标，因此直接放弃了计算量大的难题。 对对对，这才符合她的作风嘛。 林逾静也不再搭理李峥，捧着卷子送到了周成龙面前。 “这还差半个小时呢，不检查一下？”周成龙匆匆合上电脑问道。 “检查过了。”林逾静点了点头。 周成龙沉吸了一口气，接过卷子，先是一皱眉：“还有两道题没做呢，不努努力？” 林逾静一笑，颇为神气地说道：“不会。” “这……这还挺理直气壮的……”周成龙摆手道，“也对，不会就是不会。那这样，我等李峥交上来一起判，你先回去坐着，别影响他。” “哦。”林逾静就此回到座位，愉快地准备做点什么。 拉开书包翻东西的时候，突然“哐”的一声，不小心掉了本书出来。 李峥实在克制不住，歪头望去。 是《机械考研数学》！ 这啥玩意儿？ 就在林逾静俯身捡书的时候。 哐！ 又掉了一本。 《考研物理题源探析》！ 林逾静面色一狞，慌乱之下又是“哐”了一下。 《马文卫物理学题库》！ “唔……”林逾静赶紧把书包平放在桌上，把三本书光速收好，道貌岸然地玩儿起手机。 卑鄙！ 李峥脑子里只闪过这两个字。 这段时间，她表面上看似闲庭信步，实则在紧锣密鼓地为战争筹备粮草。 这本来也是常规操作了，但这一次，她比以往更加卑鄙。 在自己硬啃基础教材的时候，她却在暗度陈仓，直取题库！ 甚至，她可能是特意不一起学习的，为了几块鱼排，甚至不惜私吞蓟航图书馆中的考研教材， 自己还是太单纯了，早该以最卑鄙的角度揣测静国。 在李峥的凝视下，林逾静也有些不稳。 “不是说好了分享学习进度和经验的么。”李峥沉声道，“我可是每天都说实话的。” “唔~~~”林逾静按着书包道，“这几本……是今早路过书店瞎买的……合情合理……” “算了，又不是第一次了。”李峥哼笑提笔，“偷学而已，近墨者黑，近可者狗，汪汪汪。” “闭嘴渣猹……”林逾静攥着书包拉链闷声骂道，“你一天啃两本教材……这根本不是正路……这是魔道！你叫我怎么追？” 李峥看着林逾静不甘的样子，终于有些理解了。 “嗯……这么一说也对……就三个星期，你不这么搞是没机会的……” “咳……”周成龙忽然咳了一声，“李峥也做完了么？” “没呢。”李峥忙又伏案继续。 也罢。 走正路的人，不需要这种捷径。 一刻钟后，李峥终也交上了卷子，与林逾静各回各位，谁也不理谁。 这会儿梁钰也领了饭票回来了，这便打开系统中的笔试题库，与周成龙一道判卷。 二人的表情，也从最初的放松，逐渐紧致，继而紧张，终于恐惧。 判完的时候，二人的面色已经沉到了谷底。 默然互视良久后，又默契地起身。 梁钰紧张地看着李峥和林逾静，声音已有些发颤：“那个……你俩先休息一下，我们出去说点事儿。” 话罢，她便推着周成龙出了会客室，死死地挂上了门。 梁钰抓着头，想吼，却只能压住嗓子。 “80，93？？？” 周成龙低头苦脸道：“梁姐，我已经压了几分了……” “你之前说标准招聘，多少分能通过来着？” “55。” “怎么不说95！” “我都不一定95……”周成龙攥着卷子委屈道，“这谁想得到啊……” “怎么办……现在可怎么办……” “我哪儿知道啊……”周成龙已经快哭了，“你说说，我跟着主任，开着会打着瞌，突然就被拽来了，我也不想啊……” “要不我们硬说没通过？” “不行，他们自己做的题，自己清楚该多少分。”周成龙挠头道，“梁姐，之前那个事儿你问了么？” “问了。”梁钰沉沉点头，“科技部的关系，具体是谁我们主任也不知道，你们主任应该知道。” “嗯……总之，最不可理解的情况出现了。”周成龙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梁钰。 梁钰摇头一叹：“行了，咱俩就别打哑谜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是，我最担忧的情况还是出现了……”周成龙也跟着一叹，“领导吩咐我们公事公办，其实私下里已经给他俩透题了……” “就是说……是你们陈主任做的？” “不可能，陈主任不玩这套，需要照顾他会直说的。”周成龙反问道，“会不会是你们主任？” “我们主任也用不着这样啊。” “不好说。”周成龙寻思道，“让高中生进来实习这种事，终究是有风险的，所以他们选择暗中做，并没有明确吩咐。” “哎呀，别说了，头疼。”梁钰捂着额头道，“要不要再问问你们主任？” “嗯……还是别打扰他开会了。”周成龙揉腮道，“别慌，笔试先让他们通过了，就这么公事公办走下去，下午面试题我来出，到时候让他们自然淘汰就好了，总不可能提前知道我要出什么题……午饭的时候，我再问问陈主任。” 梁钰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这便应了。 想不到，本来轻轻松松的一日游，突然变得刀光剑影起来了。 二人整理了一番情绪后，才重又笑盈盈地进了会客室。 周成龙笑着将卷子分发给二人：“林逾静80，李峥93，非常不错的成绩了，恭喜二位通过笔试。” 李峥接过卷子便皱起眉来：“还是丢了7分么……” 林逾静却是轻松了下来：“还好，会的全对……” 看着二人的反应，周成龙倒也实在挑不出什么。 去餐厅的路上，周成龙越想越不对，又拉来了梁钰。 “梁姐……我仔细想了想他们的卷面……”周成龙抿嘴道，“他们用的解题方法，计算思路和做错的题，都完全是两码事……如果他们共享一份标准答案的话，不可能做成这样，尤其是林逾静，她有一道解题方法，我们题库的标准答案都没有……” “你是说……这是真本事？” “有那么一点可能……”周成龙揉着额头，忽然在餐厅门口看到了陈鸿兵，忙拍了拍梁钰，“你先领着他俩去吃饭，我赶紧找陈主任问问。” 周成龙这便与几人告退，匆匆赶到餐厅门前，硬是把陈鸿兵从领导堆里单独拉了出来，匆匆打饭后，找了个角落坐下。 陈鸿兵一落座，便满怀期待地问了起来：“怎么？归零有进展？” “不是，是那两个实习生招聘的事。” “实习生招聘？什么实习生？”陈鸿兵下意识问过后，才一拍脑袋，“哦哦，想来了。” 没办法，这件事在他的世界里，实在不算是一件值得记住的事。 想到是因为这种事单独拉来自己，陈鸿兵不仅扫兴，还有些埋怨。 陈鸿兵摇着头挖了勺自己也不在乎是什么的菜，硬嚼着说道：“你说说，我正跟五院聊借人的事呢，你捣什么乱啊。” “抱歉主任，是这样的……”周成龙比划着说道，“您不是说配合一下，一日游就行了么？结果他俩笔试都拿了高分，一个80一个93……我不得不让他们通过了……” “啊？”陈鸿兵惊道，“静静都这水平了。” “静静？” “哦哦，没跟你说。”陈鸿兵轻声道，“林逾静是听澜的女儿。” “卧艹……”周成龙一拍脑袋，“我就觉得她长的像谁，一见到她就想低头鞠躬喊老师。” “行了，别往外说。”陈鸿兵抿了抿嘴，也逐渐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不得不在百忙之中分心琢磨起来，想了想问道，“什么水平？什么专业的卷子？” “实习硕士，物理学方向，题目以材料力学和理论力学为主。” “嗯……”陈鸿兵这便又低下头，争分夺秒快速塞了两口饭，“高中生……再怎么夸张也不可能考到这种分数的。” “我也是这么想，可他俩的解题方法完全不同，找不到提前知道答案的痕迹。”周成龙借势问道，“您说，会不会是沈老师帮忙了……她要是有心的话，可以帮他们做出这种卷面。” “不可能。”陈鸿兵大臂一挥，“听澜是最不可能搞这些事的人，只能是安宁搞的。” “安宁？” “就是李峥的母亲，科技部的。”陈鸿兵说着又塞了几大口饭，而后擦着嘴起身道，“我再问问情况，你们先按正常流程走，你赶紧自己想几道题出来，这要是再通过了，那就没的说了。” 周成龙起身恭送道：“成，您快去找五院借人吧，再这么下去，弟兄们发型都该朝我看齐了，好几个都还没对象呢。” “哈哈，就你贫。” 陈鸿兵离了餐桌，倒也没立刻凑到五院领导那边，而是先打了个电话出去。 “喂，老邓啊。” “是这样，安宁不是说让俩孩子体验体验航天的残酷，搞个一日游么？” “可他们通过笔试了啊……” “对对对，硕士题目的笔试。” “要不你再打听一下，安司长到底什么态度？” “我们这种单位可是很严肃的，下午面试真的就公事公办了。” “是啊，我可不想惹她……你帮我问问清楚。” “哎，你也注意身体。” “哈哈哈，咱俩怎么好像随时都要住院一个似的……” 这就像是一场连连看，转眼又连到了安宁那边。 此时，安宁也在某大学的餐厅，一口饭差点喷出来。 “什么？笔试通过了？” “这不可能啊……不是让他们公事公办，好好教育一下他们两个么？” “等等……” 安宁眉色忽然一闪。 登时就悟了。 明白了。 一定是林妈妈暗中在帮忙。 这个林妈妈……太惯着孩子了。 难得的机会，让他们意识到科研的残酷不好么？ 不过话说回来。 这也是人家妈妈的好意。 自己也犯不上拆穿了。 安宁这便回话道。 “我这边态度一直没变。” “降学历不降标准。” “接下来面试，务必公事公办，正规合理。” 很快，连连看又连回了一院的餐厅。 这会儿，陈鸿兵正和沈听澜在一起。 老远瞅了一眼正在吃饭的李峥和林逾静，跟沈听澜也说明了情况。 沈听澜也是一惊，而后露出了与安宁相似的表情。 这个李妈妈……太惯着孩子了。 难得的机会，让他们意识到航天的残酷不好么？ 不过话说回来。 这也是人家妈妈的好意。 自己也犯不上拆穿了。 “千万让成龙公事公办。”沈听澜说着又补充道，“最好更加严格苛刻一些。” “那也犯不上。”陈鸿兵笑道，“我们正缺人手呢，他俩要是真的水平惊人，过来打打下手也不是不行。” “不行啊，主任。”沈听澜抓着碗颤声道，“那静静和他……天天在我眼前晃悠……我还怎么工作嘛。” “啊，这个……”陈鸿兵再次意识到了事情的复杂性，又远远瞅了一眼不怒自威的李峥，和叫嚣的林逾静，“那小子……该不会……是咱姑爷吧？” “……”沈听澜只是沉默。 “那……倒也有点意思……”陈鸿兵揉腮皱眉，“你想啊，你们一家子一起跟这儿整火箭，这不是能包装成‘火箭一家’‘吉祥三宝’什么的，也挺有宣传作用的。” “主任！！！” “哈哈哈哈！”陈鸿兵大笑道，“多少年了，还第一次看你这么紧张，没忍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陈鸿兵说着点头笑道：“放心，成龙那关他们过不去的。就算他们万一万一真的过了，最后一关是我，我保证帮你好好审审咱姑爷，以前交过几个女朋友？花不花心？对丈母娘好不好？我全给你盘出来。” “啊啊啊啊！！！”沈听澜捂着耳朵端起盘子就跑了。 “哈哈哈哈。”陈鸿兵笑得更猖了一些。 他也想不到，四十多岁的女同志，竟然比二十多岁的时候还可爱。 顶点 285 他叫我来，我就来了…… 下午一点半，会议继续，实习招聘考核也继续。 会客室中，周成龙看着手中的面试题，感觉后脑勺的头发又掉了不少。 按照流程，他将提出三到五个技术性问题，考察面试者的专业水平。 这便是面试单p。 之后，给出一个虚拟的项目，让几位面试者协作讨论，考察其表达和团队协作能力。 这便是传说中的…… 群p了。 当然，今天就两个人，群p就p不起来了。 该p的都p过后，由身边的梁钰提一些人资相关的问题，考察工作稳定性、思想政治、性格等方面内容。 “哎，怎么就到这一步呢……”周成龙揉着后脑勺叹道，“梁姐，我这里准备好了，硬着头皮来吧。” 事情就是这样，本来应该是李峥硬着头皮来的，结果周成龙不得不头铁了。 “好。”梁钰最后提点到，“如果前两个问题他回答不上来，后面的问题适当放低些难度，别太打击他们，毕竟人家几年后，搞不好真的是我们系统的人才。” “嗯。”周成龙点了点刚打印出来的题目，“10道题，难度我已经分过级了，保证跟视力测试一样动态调整。” “还好有你，换个人我都兜不住了。”梁钰一笑，这便冲门口说道，“李峥，请进。” 门被瞬间推开，而后合上。 李峥颔首行礼过后，稳稳地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双手平铺，目光如炬，不怒自威。 假如这真的是一场航天乐园一日游。 那么它也许迎来了史上最认真硬核的玩家。 这也导致，其他玩家的体验直线下降。 至少周成龙和梁钰面对这种游玩态度，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了。 “那个，李峥，轻松一点。”梁钰干咳了一声，低头翻着简历说道，“自我介绍就免了，先简单说说为什么要来应聘吧。” 李峥这便点了点头，毫不迟疑开口。 “一是为了学习，工程学是我的短板，也是从研究问题通向解决问题的必经之路。” “二是为了航天，我亲眼目睹了黄二的发射失利，当时就下定决心，将自己未来一年的心力献给航天，我的微薄之力对一院来说也许轻到连一滴水都算不上，但我仍坚持己愿，抱歉给两位老师添麻烦了。” “三是为了逾静，她本身的才华几倍于我，但却是一个有绝望倾向的人，明明醉心于航天，却又因天文尺度与人类的渺小而绝望。黄二的失利会让这种绝望加深，而我想证明一个更光明的未来，与她一同看到更耀眼的终点。” 直到李峥说完七八秒后，周成龙和梁钰才意识到他回答完了。 一、二两点好说。 第三点……实在是…… 他们能体会到李峥的用心，甚至能体会到其中的浪漫。 但…… 真有人拿这里当玩浪漫的地方？ 退一步说，一个人说话的格局是要与他的身份成正比的。 如果身份与所言的落差太过悬殊，且发言者是一位高中生。 那么最终的效果就只会导向两个字—— 中二！ 作为周成龙，他一开始是能感受到李峥发言的力量的。 但回过味来，意识到这个逼只是个高中生后。 难免又生出了一些“病的不清”的想法。 旁边的梁钰则是又擦了把汗“还真是……有决心啊……但是你也知道，是否能成为一院的一员，并不是以决心来衡量的。” “当然。”李峥点头道，“如果我未达到实习水平，那留在这里就只能是添乱，现在正是归零最严峻的时刻，工作容不得半点耽误。今天的事，我也再次向周老师道歉，耽误你的时间了。” “没有的事。”周成龙笑道，“我也是在为团队考察后备力量，如果真的有高中生能达到我们的考核要求，充实我们的队伍，这正是对工作最大的帮助。” 笑的同时，他也看出了李峥的决心与想法。 他确定，李峥是很懂事的，那自己也就不用再当太子陪读那么小心翼翼了。 此时再面对李峥，他也拿出了正式面试时的严肃态度。 “李峥，咱们相处的时间也有小半天了，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也支持你的态度，但正如你所说，现在工作强度极大，但我们的人力指标和配给资源是有限的，必须把所有资源都用到刀刃上。” “因此，这个面试，我不会考虑你高中生的身份，一切将以正规985理工科硕士的标准进行。” “倘若你未能通过，也不要气馁。” “我相信，未来的某一天，当你经过了本科和研究生学习后，一定能通过考核。” “谢谢周老师。”李峥点头应道。 “好，那我先提一个相对简单的问题。”周成龙放下卷子说道，“简述切应力互等定理，并说明其推导思路。” 听到这个题目，梁钰是懵的。 不过她很满意，懵就对了。 她好歹也是硕士学历，虽然不是物理专业，但至少知道这绝不是高中知识。 如果李峥只是走关系混过的笔试，这道只有周成龙自己知道，中午才搞出来的概念题，足以让他原形毕露。 趁着李峥思索的功夫，梁钰已经开始想如何说圆场的话了。 然而李峥的思索，只是在组织语言罢了。 他只会跟很熟的人在一起不过脑子说话。 在这种场合，他必须注重叙述的严谨与简洁。 外加他早已超脱了“背概念”的初级境界，面对材料力学的基础概念题，拿起来就说反而不太可能，需要脑子里过一遍原理和推导，再用自己的语言表达。 脑子里整通顺后，他才稳稳开口。 “在相互垂直的两个平面上，切应力必然成对存在，且数值相等。” “两者都垂直于……” “……这就是切应力互等原理。” “至于这个结论，是由平衡方程推导而来的。” “用相邻的两个横基面和两个纵截面……” “截出边长分别为dx、dy、δ……微一下子……代入方程……” “最终得出t=t`。” “这个定理还有引申的讨论状态。” “如纯剪切状态……” “……被称为切应变……” “此外，切应力互等定理不仅在……” 其实，当李峥说到“平衡方程”的时候，周成龙就已经没在听了。 由于后脊发凉，头皮冒汗，过于震惊，他想听也听不下去了。 这他妈高中生？？ 现在高中生已经这么恐怖了么？ 单拿出这道题，也许不算太难。 但问题就是，周成龙是随便单拿出来的。 能如此完满地回答这个概念，也就意味着李峥掌握了整个“基础材料力学”。 基于此，这个瞬间，他基本已经认定。 李峥没有作弊。 是真本事。 虽然难以理解。 但这个高中生，配得上他之前说的那些话。 至于梁钰，从普通懵逼演化成了纯懵逼。 这种懵上加懵的状态，辅以周成龙紧张的神色，终于让她也意识到…… 一日游，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相反，她自己的状态反而更像是一日游。 就像是一个老休闲玩家，本来只是想进新手村带带新人，却不巧撞上了满级憋佬。 梁钰紧闭着嘴，不说话，不敢说话…… 接下来的力学问题与工程热力学问题，李峥同样圆满解答。 周成龙也正如视力测试一样，试着提升难度，挑战极限，问到了高分子物理。 结果李峥竟也大差不差地答下来了。 “非常，非常，非常好……”周成龙惊愕地放下了卷子，“我没什么可问的了，你自己介绍一下专业了解程度吧……” “这个……”李峥为难道，“我学的都不太深……非说的话，对化学和机械，也略懂吧。” 周成龙眼儿一瞪。 不太深？ 瞧不起我们是吧？ 好好好，化学机械是吧？ 周成龙临场掀开笔记本电脑，从题库里翻了两道题出来。 “无机材料懂么？”周成龙怒目催问，已经有些失态。 “略懂。”李峥如实答道。 “好！请简述弗兰克尔缺陷和肖脱基缺陷。” “稍等我想想……这部分晶体内容是好久之前看的了……”李峥揉着头不太肯定地说道，“弗兰克尔缺陷……应该是同时形成等量的空位和间隙原子的缺陷，与之相比，肖脱基缺陷只形成空位而不形成等量的间隙原子。” 这一次，别说梁钰，周成龙自己都听得一脸懵逼。 他也只好扫视题库的答案。 “怎么这些你都知道？”周成龙抱头道，“这不合理啊，你一个高中生学这玩意儿干嘛？” “之前搞化学竞赛学的……” “化竞？”周成龙呆呆问道，“拿奖了么？” “嗯……老师你这么问我不太好意思。” “赶紧的，省一？” “国金吧……” “进集训了？” “进了。” “国……国家队？” “没进。” “可算到头儿了……”周成龙揉着胸口道，“那决赛第几啊？” “第一。” 周成龙一口险些喷出来“集训第几？” “第二。” “？？？那没进国家队？” “这里故事有点多，要不你上逼呼搜搜吧。” “回……回头吧……”周成龙稳了口气，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才又问道，“那你不是应该考化学专业么？” “更喜欢物理一些。” “所以……你这些积累……也是因为物理竞赛？” “是了。” “那我直接问了……第几……” “还是第一……” “啊。”周成龙一个仰头倒在椅子上，良久过后才冲梁钰道，“梁姐，你怎么没告诉我……” “没写啊……”梁钰也是一脸汗，“物化双省一的遇到过，双金牌的极偶尔也有，可双冠军……” “肯定没有……这个肯定没有……”周成龙慌忙合上电脑，“行了，搞错了搞错了，这位是大神……我不问了……” “真的只是略懂。”李峥解释道，“您稍微问我一些更深的，实际相关的我就不懂了。” “问你那些个就是真的欺负人了，你都没碰过怎么可能知道？”周成龙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又问道，“林逾静该不会也……” 李峥木木点了点头。 “艹啊……” 之后，待二人梳理好情绪，才敢唤林逾静进来。 简单客套过后，梁钰尽量沉稳地，提出了相同的问题。 “那逾静，你先简单说说为什么要来应聘吧。” 林逾静一懵，指着门外道“他叫我来，我就来了……” 周成龙和梁钰同时捂头。 太尼玛齁了……难受。 这二位要是真进来了。 广大单身的同志受得了么？ 之后，周成龙照例提出了几个问题。 相比于李峥的回答，林逾静明显差了很多。 不过物理学专业的标准，她当然也是合格了，只是知识不如李峥那么全面。 因为已经见识到了李峥的恐怖，此时再面对李峥嘴里说的“几倍于他”的林逾静，周成龙反倒完全没有被吓到。 但仔细想想，这种程度的高中生也绝对是怪物了。 看着两位老师略显失望的神色，林逾静情知不妙，但也莫得办法，只能叹气了。 “唔……”林逾静低着头，下意识护住了肩，“看来……李峥表现的很好啊。” “好过头了。”周成龙摆手道，“你别灰心，你也没问题，只是李峥把标准提高了，我特意挑的难题，有两道是跨学科的，算超纲了。” 林逾静眼睛一亮“就是……我也通过了？” “我这关算是通过了。”周成龙靠在椅背上叹道，“你俩这是准备了多久啊，整个高中都在整这个吧？” “嗯……确实很多内容跟物理竞赛有重合……”林逾静喃喃道，“不过真的准备应聘，大概只有三个星期……很多教材都来不及看，只能当研究生考试突击了……” “三个星期？”周成龙重又瞪着眼睛直起了身，“这么说……是黄二失利的时候才决定来的？……等等，沈老师那几天都住在发射场没回家，原来如此……” 林逾静有些颓丧地点了点头。 “我……我答的不好……好丢人，可别告诉她。” “不不不！”周成龙愤而起身，“你的表现非常优异，完全没有给沈老师丢人，至少比我当年要好了……不是你的问题，是李峥那小子太他妈过分了。” “是吧！”林逾静猛一抬头，委屈得想哭，“一天啃好几本教材……这谁比得过啊！” “别哭别哭……”周成龙忙安慰道，“逾静你放心，咱们一院一部都是沈老师的徒弟，那小子要是敢欺负你，师兄们帮你干死他！” “唔！” “成龙……”梁钰咽了口吐沫劝道，“别太激动……” “梁姐……这没办法不激动啊……”周成龙说着便把电脑抱在了胸前，瞪着眼睛指向门外，“就他们这个学习能力，几个月就能出师，现在这种时候能来两个不占编制的大神帮忙，陈主任知道了还不得亲自跑过来了。” “等等……咱们……玩真的啊……”梁钰又咽了口吐沫，“这……高中生……流程不好走啊。” “放心，他俩绝对根正苗红。”周成龙这便起身朝外奔去，“梁姐你先照顾一下，我这就找主任去。” “……” 286 打最硬的仗，攻最高的山头 一院主楼大会议室，第二次归零报告会已经结束。 陈鸿兵和沈听澜却并未离去。 如同上次一样，他们向兄弟院所通报事故分析与归零进展，提出下一步的工作步骤，各院所表态，并现场给出具体落实时间。 通常，这种院所之间的工作协调会议，是犯不上这个级别的领导亲自参加的。 但这次不一样，黄二太重要了。 进一步，星辰大海。 栽一跤，几年白干。 其意义早已不局限于航天工业，而是升华到国家凝聚力的层面。 那一层层领导的信任，也意味着一重重的压力。 争分夺秒固然有些夸张，但一切计划以天为计，确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 在这种情况下，陈鸿兵也只能选择拉上各院所的相关领导，硬生生开会了。 只是，他自己级别有限，虽然手上有大领导的令箭，但具体协调起来，仍然底气有限，这就搞得他有些狼狈了。 当然还有更麻烦的事情。 人。 现在工程多项目急，哪里都缺人。 这种时候，借人如抽血。 即便陈鸿兵又是找领导，又是私下求，但借人的事仍然进展缓慢。 倒不是说兄弟院所一毛不拔，只是他们报上来的借调名单……根本就是混吃等死天团，别说骨干，连一个稍微能干点儿活儿的人都见不到。 啪！ 陈鸿兵一把拍下了借调人员名单，当场开骂：“这是借调？这他妈是送祖宗呢！全他妈是太爷爷姑奶奶，嫌我们餐厅饭多是不是？” “鸿兵，还是跟上级汇报困难吧。”沈听澜相对比较平静，“现在这个情况，你担不动了。” “不是还有你呢么。”陈鸿兵往椅背上一仰，两只手揉着额头叹道，“没你我真不知道怎么撑下去了。” “呦，陈总指挥也有挺不住的时候啊？”沈听澜掩面笑道，“那可得让同志们好好看看。” “得得得，别闹了，我也得有个人诉诉苦是不是。”陈鸿兵长舒了口气，重又挺直了身子，使劲眨了眨眼打起精神，“你先回吧，我找院长说去了……不行，光说还不够，得拉他们喝一顿……” “还喝……”沈听澜骂道，“嫂子都给你喝没了，还喝？” “诶，你不懂，有的时候不喝，这工作推进不下去……” 正说着，一个满头油光的专业工程师小心地推开门，探进身来：“主任，方便么？” “说，有事快说。”陈鸿兵理了把头发，快速收拾起桌面。 周成龙这便抱着电脑小跑过来：“还是那两个高中生面试的事情……” “什么面试？” “您怎么又忘了……李峥和林逾静，中午吃饭还跟您说过的。” “哦哦哦……”陈鸿兵拿起东西随口道，“这事儿你跟听澜说吧，我去找院长了。” “我不管……”沈听澜也立刻拿起本子，低着头猛往外走，“这事我怎么管啊……” “不是不是，二位领导留步。”周成龙赶忙追上去，“主任您不正四处要人呢么，这两位白给的神将您不瞅瞅？” “哈，哈。”陈鸿兵干笑两声，“神将？你这文书水平又退步了啊。” “您先坐，坐。”周成龙硬拉着陈鸿兵坐了回来，继而冲沈听澜道，“沈老师您也看看，您可能太忙于工作了，不太了解自己的女儿……” “？？？”沈听澜呆张着嘴说道，“你也比你了解吧……” “您先坐，坐。”周成龙连忙打开电脑，“面试过程我们按规矩录像了，我反正也描述不好，你们花几分钟看看就懂了。” 在周成龙的强烈要求下，二人这才坐回桌前，凑在一起重温了刚刚的面试。 看过之后，陈鸿兵沉吟良久。 林逾静倒还好，李峥的回答却着实有些击中他了。 与技术无关，李峥眼中的那种正气绝非伪装出来博好感的。 甚至可以说，陈鸿兵已经十几二十年没见到过这样的人了。 现在的人更讲究衡量得失，注重工资待遇。 而像这种纯粹为了一个事业而奉献，并且一点也不难为情，大大方方地说出来的人，大多都是一腔热忱的狂热分子，其水平多半要打个问号。 李峥却不同，双料冠军在手，依旧不问前程只谈奉献，这就十分难得了。 陈鸿兵本来有些戏谑的神色，也逐渐严肃起来。 “抛开个人关系，只谈水平，他们如何？”他朝沈听澜问道。 “嗯……如果实习生标准是60分的话……”沈听澜也同样回归正色，“林逾静大概在70分，李峥在85分以上，具体多高，这些问题没有考察出来。” “这还不是关键……”周成龙瞪着眼说道，“他们是在亲眼目睹黄二发射后，才决心来实习的，准备时间满打满算只有三个星期，这些学习能力才是重点，通常实习生都要小半年才能熟悉工作，但他俩应该三个月就够了。” “从现在的表现来看……也许只需要一个月。”沈听澜有些纠结地点了点头，“抛开个人关系，我觉得可以收。” “那还等什么。”陈鸿兵兴奋起身，“倒霉这么久了，可算来好件事儿了。走，一起审姑爷去。” “主任！！！” “啥姑爷？……”周成龙刚说完就一拍脑门，瞪向沈听澜，“原来如此，李峥是咱一部的姑爷啊。” “周成龙！”沈听澜骂道，“治不了主任我还治不了你？你绩效没了！” “啊……”周成龙捂嘴道，“难道说……沈老师不满意李峥？” “啊啊啊！！！”沈听澜抱着本子跑了出去。 当然，她最后还是被抓住了。 姑爷的最后考核，她是必须在场的。 …… 会客室，李峥和林逾静，等了足足一个小时才等到了来人。 当陈鸿兵见到李峥的那一刻。 两个人都是虎躯一震。 对李峥来说，陈鸿兵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技术型领导，而是更像一名军人。 身材周正挺拔，自带霸道气场，最近斑白的两鬓更是平添了一抹深邃。 其实李峥也并没有猜错，陈鸿兵的确是火箭军工程学院出身，打参加工作起，就是一位完美的技术型军官，调任一院后，他自身也如火箭一般一飞冲天，直至升任最年轻的部门主任，总指挥。 当然，这一路也少不了他身边最年轻的总设计师搭档，沈听澜。 毫无疑问，这对组合也正是做出航天突破的最佳人选。 至于陈鸿兵，同样在李峥身上看到了周正挺拔，不怒自危，最近晒成小麦色的皮肤更是平添了一抹坚韧。 只是，这种坚韧并非是军人身上那种略显刻板的表现，而是一种更自然，更与生俱来的从容。 英雄惜少年。 少年敬英雄。 只是，二人心下的感叹各有不同。 李峥：“这人牛逼啊！” 陈鸿兵：“真咱姑爷也！” 林逾静心里却并没有那么多戏，只是很正常地打了个招呼：“陈大大。” 陈鸿兵这才抽离出与李峥的对视。 “啊，静静啊。”他本能想上去抱一下，拍一拍，可手又很快缩了回来，比划着说道，“这几年没见……哎呀，了不得，了不得。” “主任……”沈听澜咳了一声，“严肃点，开始吧。” “嗯嗯。”陈鸿兵收手望向二人，“那，女士优先，逾静先来吧。” 李峥这便点了点头，出门等候。 大门关上，陈鸿兵、沈听澜、周成龙、梁钰坐成一排，展开了最后考核。 虽然相熟，但陈鸿兵也没有丝毫马虎，一板一眼地提出了问题。 “第一个，首要问题。” “林逾静，你是否有出国留学及移民打算。” “你知道，为了国防安全，我国核心技术人员出国是被限制的。” “这不仅是我们的事情，更是你的事情，牵扯到一生的事情，请务必谨慎。” 面对这个问题，林逾静如同以往一样坚决。 “我向您保证，不会留学，更不会移民。” “我的志向是天文学，只是自私地希望有朝一日，能通过我国的天文望远镜研究宇宙。” “嗯。”陈鸿兵也跟着点了点头，“那你也应该知道，黄二的成功是我国发射天文望远镜的必要条件，是下一步航天事业的必经之路。” “嗯！” “好的，我问完了。”陈鸿兵转头道，“你们问吧。” 旁边三人都是一阵沉默。 这也太宠咱闺女了。 不过也对，火力还是要集中在姑爷身上的。 正在大家以为沈听澜也要随便通过的时候，她却忽然严肃起来。 “主任说的很清楚了，加入一院一部的话，会导致你很难出国，即便有正当理由也是如此。”沈听澜一字一句问道，“你很可能加入物竞国家队，出战IPHO，如果因为这个原因而必须放弃，你能否接受？” “唔……”林逾静眉色可见地紧了一下。 片刻后，她低下头，咬着唇说道：“接受。” “IPHO的荣誉是终身的，你为此付出很多了，但你在这里，最多呆一两年。”沈听澜一刻不停地追问道，“你确定这值得么？” “嗯……IPHO再怎么样，也只是一次考试，而考试的目的，不就是证明自己，好去做想做的事情么？”林逾静说着，猛然抬起头，轻轻地笑了，“现在，我已经在做我想做的事情了。” 看着这个笑容，这个几个人都是为之一振。 沈听澜则掩面侧头道：“好的，我……我问完了……” 接下来，周成龙没有问题，轮到了最后的梁钰。 梁钰也是头一次碰到高中生，只好硬着头皮问道：“我们初步打算签一年的实习合同，这跟你现在的身份有所冲突，请问学校那边能同意么？” “嗯……以我对校长的了解，他应该会敲锣打鼓庆祝的……” “那……实习工资标准在2000到3000元……” “唔！好多！” “好吧……我也问完了。”梁钰转头冲陈鸿兵道，“陈主任，这种流程我们也没走过，您要是确认的话……还得麻烦您跟院里打个招呼……” “没问题。”陈鸿兵肃然起身，伸出右手，“林逾静同学，欢迎你加入中华运载火箭技术研究院，宇航系统工程研究所。” “！！！”林逾静惊喜起身，上前与几人一一握手，“谢谢，谢谢！” 这还是林逾静第一次听到一院一部的全称。 想不到，是在这种时刻。 待林逾静出去了，他们却没有立刻叫李峥进来。 陈鸿兵看得出来，沈听澜始终有些纠结。 倒不是因为怕与女儿共事，而是别的原因。 陈鸿兵趁着梁钰和周成龙填表的功夫，轻声问道：“怎么了听澜，干嘛那么用力的吓唬咱闺女？实习生而已，出国参赛，为国争光，特批一下又不是不可能。” “我……我就是……”沈听澜不住地摇头道，“我从小都没管过她学习……甚至根本不想让她学习这么好……谁知道……她还是走上这条路了……” 陈鸿兵愣了一下，而后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叹道：“你的家庭，你和他的头脑……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 “我就是怕这个。”沈听澜呆呆地看着桌子，“我怕她像我这样……” “怕个球，我不也离了么？”陈鸿兵大笑道，“工作忙嘛，不丢人。” “可你是喝离的啊！” “那不也是为了工作喝的。” “反正……我不希望静静像我们一样……我们现在虽然可以全情投入，但也总有老的时候……那时候火箭可不会陪着我们。” “所以啊。”陈鸿兵瞪眼道，“那不更得好好考察考察咱姑爷了？” “……” 陈鸿兵借势一呼：“李峥，进来吧。” 不知不觉，他莫名其妙地拿出了当年当兵的语气。 更莫名其妙地是。 “到！” 李峥也用相同的语气回答了他，而后笔直落座，目光如炬。 陈鸿兵极是满意。 “第一个问题，出国么？” “不出！” “好！问完了。” “嗯！” 像是军人传达指令一般，瞬间两句话就完事了。 另外三个人也是瞬间呆了。 主任刚刚还跟林逾静和声细语呢，怎么就突然转换成这种情景了？ 不是说要好好审审姑爷么，这就审完了？ 于是，重担再次落到了沈听澜身上。 沈听澜也不太敢直视李峥，憋了半天才问道。 “如果出国参加IPHO的话，需要总院特批，这个有可能批不下来，你能接受么？” “能！”李峥当即答了，随后突然想到了什么，“那我能往国外寄东西么？有个俄罗斯老哥的东西还在我这里……” “这个可以……寄的东西先送来审查一下就行了。” “嗯，那没问题了。” 沈听澜这便合上了本子：“啊，那……我也问完了……” 这就更尴尬了…… 明明刚才对女儿那么凶，怎么见到李峥就成小白兔了？ 你们一个个嘴上说审姑爷，最后怎么排着队白给啊！ 没办法了…… 周成龙，暗自提了口气。 陈主任是领导，不好太难为人。 沈老师是丈母娘，越看越喜欢那也是没办法。 这狠角儿，只能让我周成龙当了。 周成龙这便嗽了嗽嗓子道问道：“我们一院，实际上也有自己的研究生学院，名为长征学院，如果你实习期表现优异的话，愿不愿意留下来继续学习，将来进入一院工作？” 面对这个问题，李峥犹豫了。 片刻后，李峥直言开口：“应该不会。” “为什么？”这话是陈鸿兵问的。 “在我的理解中，运载火箭技术，只是科学的应用末端，做的是精打细算的苦差事。”李峥一板一眼解释道，“我并不排斥苦差事，真正的科研同样也是苦差事。只是我个人认为，决定我国运载火箭水平的，并非航天研究院，而是整体科研技术储备，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在将来尽量从事更基础的研究，为各行各业创造更多的燃料。” 周成龙可见地张大了嘴。 第一次面试的时候，李峥就已经说了很恐怖的大话了。 现在又上升了一个层级。 瞧不起我们火箭院也不要说出来啊！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陈鸿兵与沈听澜却同时点头，肯定了李峥的看法。 “李峥，你的认知没问题。”陈鸿兵正色道，“我国航天技术近些年的飞跃，正是因为有我们几个院，有这么一群人加班加点，搞这些精打细算的苦差事搞出来的，技术储备见底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了，这也正是黄二顶着90%的新技术，破格上马的目的。” 沈听澜接着问道：“那航天之外，你更热衷于哪方面的研究？” “我还不太清楚。”李峥如实答道，“初步计划是进蓟大英培学院，各方面都接触一下，对了……我下周还要去一趟生物竞赛……” 周成龙皱眉问道：“我知道你学习能力很强，但真的不怕分心么？” “我已经尽全力压缩生物学习时间了。”李峥点头道，“而且在实际学习中，我发现随着知识面的拓宽，学习新知识的效率是越来越高的，比如在掌握了化学后，很多生物难题都迎刃而解，物理中材料力学、粒子物理等领域，也与化学知识遥相呼应，跨学科学习并没有老师您想像的那么分心，反而经常能从另外的角度重新审视已有的知识，有新的启发。” “嗯……”周成龙尴尬挠了挠脸，“这个……毕竟是竞赛界的大神……我可能境界太低了吧……” 陈鸿兵扭头问道：“以前有过物化双料冠军么？” “没。”沈听澜摇了摇头，“李峥虽然现在还只是高中生，但应该是我们遇到过的第一等人才了，通常这种级别的人轮不到我们……” “咳！”陈鸿兵咳了一声，瞪了沈听澜一眼。 你说说你，你向着姑爷也不要灭自家威风啊！ “小梁，你问吧。”陈鸿兵忙又冲梁钰点了点头，免得沈听澜再多捧李峥。 梁钰这才问道：“啊，就是，预计签约一年，工资2000到3000，提供食宿，这些都没问题吧？” 李峥想了想商量道：“如果黄二在一年内发射成功，可不可以提前结束合同？” “嗯……这个……”梁钰有点委屈地望向陈鸿兵。 陈主任你管管他！快管管他！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陈鸿兵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小同志，你想多了。 虽然命令是300天，但谁都知道，光是归零怕就要耗上半年。 至于再次发射，最快最快，一年半起步。 想要一年之内全干完，至少再来1个沈听澜，15个周成龙，还得是不同专业领域的周成龙。 李峥自然是没看透这个笑容，接着商量道：“还有就是……后面信息竞赛和数学竞赛，可能需要偶尔请假……每次半天应该够了。” “行，行，这都可以。”陈鸿兵紧跟着应了，“还有问题么？” “没了。” “好！”陈鸿兵直挺挺起身，伸出右手，“李峥同学，欢迎你加入航天一院一部，一院只打最硬的仗，一部只攻最高的山头，有没有信心！” “有！”李峥眼儿一瞪起身，冲上握手：“谢谢首长！” “主任，主任。”陈鸿兵紧握着李峥的手笑道。 “对对对，谢谢主任……” 李峥接着与沈听澜握手：“也谢谢沈老师！” “嗨。”陈鸿兵大笑道，“跟娘家客气啥呢，听我的，直接叫妈！” “啊？” “主任！！！”沈听澜再次捂耳窜逃。 李峥这才发现，林逾静逃跑的姿势，竟然也是继承而来的。 接着跟周成龙握手。 “李峥啊，我知道你是竞赛圈的神，但我们不可能因为这个区别对待的。”周成龙笑道，“我们可是一院一部，一切都是第一，丑话说前头，部里的弟兄们对林逾静肯定是要怜香惜玉的，对你，那可就不客气了啊。” 李峥轻轻拍了拍周成龙的手背笑道：“好说，龙哥，我跟弟兄们也不会客气的。” “……” 此时的周成龙，还并不知道，他在和谁对话。 竞赛冠军？学霸？蓟大英培保送？ 不。 这都只是表层的光环。 这个男人的灵魂深处，依然是魔。 当他们还在为996而疲惫的时候。 魔，却只会怨24小时不够，恨7天太短。 287 什么，***，叫，***，***，饱和 9月1日，是开学的日子。 有人被迫上学。 也有人激爽停课。 校长室中，刘晓东瞪着李林二人拍案而起。 “怎么不早说？”他左右踱步道，“这可得开学典礼上敲锣打鼓好好庆祝一下子。” 话罢，他又走到二人身前道：“而且很多高一的新同学，都是因为你们才报的咱们学校啊，这样，一会儿开学典礼上你们露个脸，说两句行不行，就让人瞅一眼，不能白来啊。” “那……她露脸我说吧。”李峥点头道，“那剩下的，我们是不是只要在期末考试的时候回来就行了？” “对对对，其它手续让知非帮你们跑吧。”刘晓东匆匆拿起电话，“你们稍微等等，跟其他老师也道个别。” “啊？” 神奇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李峥和林逾静像是领导慰问基层一样，与诸位老师、校领导一一握手拍照。 握到孙秀斌的时候，李峥从她眼里看到了解脱感。 “给您添麻烦了，孙主任。” “唔。” “嗨，别说了，别说了。”孙秀斌羞涩侧脸道，“今天我就不去小花园了，你们看着来吧……” “啊，这个，本来没计划去的……” 接下来，握到唐知非那里，更是百转千回，一言难尽。 “刚开始还就坐班里学习呢……我还批评你作文来着……”唐知非擦着眼睛道，“怎么就去造火箭了……这也太快了……” “哎，时间过的是快啊。”李峥也跟着感怀道，“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终生……终生余味缭绕啊。” 唐知非头一歪，连急都懒得急了：“你给我走，赶紧走。” 之后是俞鸿，她拉着李峥一个劲说道：“我听说你要进英培是吧？之后要往化学上面发展随时说啊，别听他们瞎说什么生化环材，哪个领域做到顶尖都不会被亏待的。” “这个我好奇很久了……”李峥纠结道，“冒昧问一下，您爱人……到底是哪位……” “这个啊……”俞鸿笑道，“邓国明，听说过么？跟你们一院也有合作，化学燃料方面的顾问。” “啊……圈子真小啊……”李峥嘟囔道，“您家里是不是有一套卫星模型没了？” “是啊！有天晚上突然就给拿走了，说要送学生。”俞鸿惊道，“啊！” “嗯……” 再之后是陶菲菲，他与李峥有着一重莫名的亲热，拉着李峥小声道：“那个，婚礼大概在12月，还没发请柬呢，有时间就来，没时间就算了，来也别带红包，学生红包不能收的。” “恭喜恭喜！” 陶菲菲瞥了眼林逾静笑道：“嗨，到时候你们也记得请我啊，这个我是必须给的。” “？？？” 再之后是生物胡老师，大家握着手，也不知道有啥可说的。 还好胡老师想起了什么。 “对了李峥，今年生物竞赛报名的人少，蓟京就没有初赛了，9月10号直接复赛，回头我把准考证给你寄过去。” “行，我到时候请半天假。” “哎呀，百忙之中还抽出半天给生物……” “别这样胡老师……至少现在生物还在高考里……” 李峥和林逾静道别了一整圈，正要出去的时候，却见一对中年男女老师匆匆赶来，进门撞见李峥，就有点要哭的意思。 “胡老师！”李峥激动上前，握着胡春梅的手问道，“都好利落了吧？” 胡春梅只点了点头，看着李峥哽咽地说不出话。 乔生在旁笑道：“有一点点后遗症，在这个手术患者里算极为轻微的了，还要谢谢你父亲。” “是我要谢谢胡老师。”李峥点头道，“这么久都没去看……” “不用不用。”胡春梅紧握着李峥的手道，“我就觉得你能行，只是没想到这么快……逾静是理所应当的，你……实在是……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胡春梅只顾自说自话，林逾静在旁不爽地“唔”都没听见。 “嗨，林逾静也有在努力的，就是不容易被发现。”李峥问道，“您现在教哪个班呢？” “新的高一四。”胡春梅笑骂道，“嗨，别提了，跟你们根本没法比，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哈哈，可以可以，看来胡老师恢复的很好啊。” 一片笑声中，众人一同走向操场，奔赴开学典礼。 几位校领导讲话结束后，由李峥和林逾静临时顶替了计划中的学生代表江青华，上台迎新。 台上，李峥看着高一新生那一双双年轻而又炽热的眼睛，好似又回到了当年。 如果是当年的他，大概只会说“学生的首要任务是学习”一类的话吧。 而现在的他，也算是久经考验，念头通达了。 在这条路上，他遇到了林逾静、张小可、徐梦溪、乔碧霞、刘新、江青华、史洋、吴数、欧星灼…… 历经了竞赛，小花园，篮球场，和火箭发射。 倘若，这一路只有学习。 那该少了多少风景啊。 面对全校师生，李峥提了口气。 “学生的首要任务，是学习。” “但这只是任务，人生并非只有任务。” “任务之余，我希望大家能如我一样。” “发现想做的事。” “遇见喜欢的人，” “拥有值得奋斗的目标。” “走上自己选择的路。” 说到这里，以高一新生为首，迸发出了剧烈的掌声。 熟悉李峥的人也难免有些感怀。 张小可长舒了一口气：“原来师父也会变啊。” “人总会成长的嘛。”江青华默默地捏紧了自己准备了两个星期的演讲稿， 然而，讲话并没有就此完结。 李峥说完之后，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虽然这个情绪很到位，但是逻辑不够通顺。 他很快找到了原因。 “不过，根据我的经验……” “做想做的事，遇见喜欢的人，为某个目标奋斗，走上自己选的道路。” “似乎只有学习好才能得到这些。” “所以到头来……”李峥眼儿一瞪，臂一斩，“还是要好好学习啊大家！” 本来好好的气氛，瞬间拉胯。 “被骗了，师父果然还是师父！”张小可隔着老远喊道：“师父快跑，要被扔臭鸡蛋啦！” …… 开学典礼结束，李峥和林逾静也回到班级，与同学们道别。 可惜，老班已经不在了，现在他们的归属在新一班。 但这个流程，还是不会变的。 别的不说，两箱题是少不了的。 “小可，青华，今后我就只能远程提供服务了。”李峥把题扣到二人桌上，擦了把汗，“学习软件我也会在拉屎的时候顺便更新一下，你们记得上去自己输入一下做题结果，它会反馈新题出来。” “哎……没想到这么快……”张小可趴在桌子上，“这一年可怎么过啊……” “你是热闹惯了。”江青华冷哼着拎起了成捆的题，“怕什么，孤独久了，也就习惯了。” “又不是生离死别。”李峥笑道，“将来还会见的，你们报蓟大不就得了，还能再做四年同学。” “师父不要再打击人了。”张小可瞥了眼周围的一班同学，“你赶紧走，不然要被打啦。” 她说着又一蹦起身，扑向了窗边收拾座位的林逾静：“最后……让我捏一把！” “唔……”林逾静这次放弃了反抗，直至脸被捏得老长，“够……够了吧……” “不够，以后都捏不到了……”张小可顿时转瞪李峥，“以后就专门给师父捏，不给我捏了。” “起开，不许捏了！” “最后一把，最后一把。” 正闹着，同样进入重点班的刘月轩也凑了过来。 “以为你们要去大学旁听，谁知道直接去造火箭了。”刘月轩走到李峥跟前，掏出一个本子递了过来，“还好早有准备，帮忙写个同学录呗~” “好说好说。”李峥这便填写起来，“还要谢谢语文上的指导，跟你聊过后，我一直保持每天读书两小时，感悟颇多。” “哪里，哪里。”刘月轩俯身偷笑道，“将来婚礼可要记得请我们这些老同学啊。” “怎么都惦记这个……”李峥挠头送上了同学录，“没谱的事儿呢……” “对对对，没谱~~” …… 之后，李峥离开教室，又特意回了趟老四班。 眼见刘新已经跟新同学打成一片，他也就没进去，只是老远点了个头。 刘新也只是一笑，点了点头，接着做了一个开车的手势。 李峥摆手一骂，这便走了。 一路上楼回到一班，正要叫林逾静一同离去，却突然被一个愣头愣脑的寸头给拉住了。 “峥神……” 李峥回头一看。 完全不认识。 “你是……” “我赵寅彪……以前找过你。”寸头抓了抓头，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当时，我想跟你学化竞来着，然后你骂了我一顿，给我骂走了。” 李峥这也才想起来，还是化竞刚出成绩的时候，一堆高一的学生瞎跟风，当时这个赵寅彪老缠着自己，实在是烦了，就把他给骂走了，结果还莫名其妙完成了感召任务。 “就是……我这个……这不是又要化竞了么……”赵寅彪纠结地低着头，“我家里一直都反对我搞竞赛，说这次要是没考到省一，以后就不要再尝试了……我有点难受，想被你骂一骂……” 李峥对他还真有些愧意，也便没急着赶他走，真的为他考虑起来。 竞赛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几十块金牌后面，是成千上万的无名氏。 真的赌上一切，耽误高考，最终没有得到名校优待的同学，大有人在。 李峥略微思索过后，点了点头。 “我支持你家人的看法。” “果然……”赵寅彪不甘地低下了头，“可我真的喜欢化学。” “喜欢不代表能做好，爱好也不一定非要当成工作。”李峥拍着赵寅彪说道，“竞赛的目的是选出这一年最具才华的少数几个人，并破格给予他们最优质的教育资源，这一切与你是否喜欢并无关系。” “可……可就算没你那么强，拿个省二也会有加分的吧……” “我非常不看好这个加分。”李峥正色道，“现在的趋势已经很明显了，这种大范围的竞赛加分正在被逐渐削弱，最终只会保留国家级金牌的优待，这些省一、省二，只会越来越没用，拿这个当名校敲门已经不好用了。退一步说，根据我的经历，竞赛的水很深，有些混蛋他们自己把竞赛名声做臭了。” “唉……” “好了，我也没说你没有化学天赋。”李峥拥着赵寅彪道，“如果今年比赛，你能进省队，我支持你再拼一把。” “靠……我们家人才要求省一，你这也太严格了。”赵寅彪傻笑道，“行……我知道了……偶像指路，我听你的。” “都说了别搞这套！” 送走了赵寅彪，李峥也算了了最后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这次，真的要跟学校说再见了。 …… 下午一时，李峥和林逾静正式来到一院报到。 然后就开始跑流程。 什么做工牌领饭卡拍照片之类的，全要自己跑。 当然，这个过程也是少不了瞪眼和震惊。 毕竟他们实在是太过于年轻了，完全看不明白，也不好当面问。 待他们走了，办公室里几个人才凑在一块寻思起来。 年轻的科员拉着椅子凑到了大姐身旁：“咱们实习生不是只招硕士么？” “别问……肯定是大领导的关系。”大姐神色极其凝重。 “那大领导也不能为所欲为啊……好歹读了本科再来啊……” “也有可能是领导太大了……”大姐神色更加凝重了一些，“都别打听了……” “而且来一个就得了，这怎么成对儿的来啊……我看他俩关系还不一般……” “你们不知道？”对面工位上的老哥笑道，“是科技部托的陈鸿兵，那个女生还是沈听澜的闺女~” “啊？”小年轻惊道，“一部黄二项目都……都这么严重了，还搞这个？” “谁知道人家怎么想的呢。”老哥舒了口气，“也可能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趁着手上还有点权力，赶紧把能铺的路铺了吧。” “哎……一部真是太乱来了……”小年轻摇了摇头，“等着瞧吧，这两位高中生将来楼里撞上领导，领导肯定得问，陈鸿兵还是嫌自己事情不够多啊。” 就这样，类似的言论，像小风一样在办公楼里吹了开来。 …… 下午六点，2栋7层，一部大办公区。 刚刚完成了部分测试计划的陈威，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按理说该下班了，失利之后，他十一点前就没到过家。 他倒也没什么埋怨，毕竟这是一部自己的失误，加班加点补回来理所应当。 只是，真的很累啊…… 他这便四下瞅了一圈，大多数同事都去西郊办公区了，有限的几个人都在各忙各的。 稍微休息一下吧。 陈威这么想着，偷偷摸出了手机。 就打一把……就一把！ 进游戏，选英雄，开干。 可干着干着，手机屏上突然映出了一个不怒自威的人影。 陈威一虚，心脏都几乎停跳了。 还没来得及关手机，一只厚重的手掌已经拍了过来。 “小陈啊，最近工作是不是不够饱和啊？” “没没没，主任……”陈威吓得扔掉手机一个激灵起身，“就就就……就调整一下……调整……” 他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一回头，就撞上李峥那张帅脸了。 陈威张大了嘴，像见鬼一样。 “哈哈，开个玩笑嘛。”李峥捏起了胸前的工作牌，“还可以吧？” “卧……艹……”陈威抓过胸牌使劲瞪了起来。 【李峥】 【一院一部】 【实习工程师】 “还他妈真来了？？？”陈威狰狞地看着李峥。 “所以啊。”李峥拍了拍陈威笑道，“学习好，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陈威想要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一脸委屈与不甘。 “别听他乱说。”林逾静此时也哼哼着蹦跶过来，“他求妈妈啦。” “去去去。”李峥呼扇着手道，“那是次要条件，主要还得是学习好。” 陈威来回看着二人，终于向庞大的学阀恶势力低头了：“服了……这次是真的服了……” 说至此，他又有些紧张地抬起头：“不过李峥……为什么……你的语气跟陈主任如此相似……尤其是‘工作不饱和’这里，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有么？”李峥茫然摊手，“我第一次进入工作环境啊，说的很到位么？” “实在是太到位了……完全复现了‘兵之凝视’的恐怖……” “哈哈，也只是随性而发，别太介意。”李峥四望道，“我也得尽快饱和起来啊。” 陈威看着领导巡视一般的李峥，有些看不懂了。 “峥神啊，我知道准备竞赛的强度很大，但跟真正的工作比，还是小巫见大巫啊。”陈威笑着抹了下鼻子，“我可是两样都参与过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懂饱和，看吧，你呆三天就该吵着要回家了。” 然而李峥并没有被吓到，也没有反驳。 反而露出了他惯有的微笑，搓着手道：“哦？那就辛苦威哥给我演示演示，什么，才叫，饱和。” “呵，你这没味儿。”陈威指着指着地面，学着陈鸿兵的样子吆喝道，“什么——TMD——叫——TMD——TMD——饱——和！” 话音刚落，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呦，可以啊小陈，跟新人传达我们一部的传统呢？” 陈鸿兵笑盈盈地走来，似乎对陈威的表演很满意。 “主主主主……主任……”陈威一个哆嗦挺直了身子，“就是……就是用特殊方式，告诉新人第一天就要加班了！” “唉，什么加不加班的，都是正常工作。”陈鸿兵笑着四望道，“有好消息了，大家抓紧时间吃饭，六点半准时去三层开会，都去。” 话罢，他微微一笑，向李峥送上了真·兵之凝神。 “你俩也去。” 然而李峥回了一个更狂热的峥之凝视。 “是，主任！” 这倒把陈鸿兵吓到了。 这气场不对啊。 李峥似乎……很期待饱和？ 比自己还要饱和？ “行了李峥，不用那么大声。”陈鸿兵到底是在自家场子，只拍了拍李峥道，“先别说大话，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里有一半的实习生撑不了两个礼拜就跑了。” “听见了么。”李峥转向林逾静，“可别说大话，逃兵是要送夜宵的。” “唔唔唔？？？” 288 不要命 晚六点的一院餐厅，人依旧不少，不过主要以看起来学习就很好的人为主，吃个晚饭继续干似乎也成为常态了。 至于伙食…… 还是谈谈工作吧。 吃饭的功夫，陈威也将情况介绍了大概。 航天一院总部，其地位更像是一个战略中枢，以军队为例，大约就是司令部的地位。 而属下的一部，相当于攻坚精锐，专攻新项目研制。 但一场战争只靠少量精锐自然是不够用的，还需要后勤补给、医疗、工事、情报等等支撑。 因此，一院下属除一部外，还有10所、12所、14所……211厂等十余个下属单位，从信息技术到自动化，材料研究到机械生产，通通囊括。 此外，很多重要项目还需要与兄弟院所合作，比如这次的黄河二号，五院、六院、八院都提供了相当的技术支持。 听着这些军队一样的番号，李峥自然是有些犯晕的。 “那管理起来……还不麻烦死？”李峥愣愣问道。 “唉，没办法……”陈威夹起汤里的冬瓜，吹了吹说道，“十一院才惨呢，他们下属厂子编号都到7000多了……不过也还好，平常打交道的就那几个单位，没两天就习惯了。” “那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李峥比划着说道，“我们一部负责总体设计、系统工程，具体的工作模式，就是从各院所整合技术，并提出需求，最终设计生产出符合标准的火箭，如果说一院总部是司令部，那一部就是参谋室。” “大差不差吧。”陈威嚼着冬瓜和丸子点头道，“除了设计生产外，当然还要负责测试。大大小小测试怎么都上千次了，谁知道最后还是出问题了……” “嗯……”李峥想了想，皱眉问道，“参与黄二研制的单位，少说也得有十几个吧？” “别十几个，怎么都得几十个起，搞不好能上百个。”陈威仰头喝了口汤，擦了擦嘴，“黄二光使用的新技术就有247项，参与单位你就往多了想吧。” 李峥咽了口吐沫，闷头吃起饭来。 不说别的，光这247项的技术文档要是印出来怕是就够堆满几屋子了。 现代科学果然可怕，任何一个小环节的专家，其背后都是一生的努力。 林逾静这边，已经不声不响吃完了饭，随口问道：“我们能看这些技术文档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反正好多我也没权限看。”陈威快速塞了两口饭，起身拿起餐盘道，“行了，赶紧去开会吧，你们来是陈主任批准的，具体有多大权限也是他说的算，开完会问问吧。” “成。”李峥也三两下填满了嘴，“这次要学的东西之多……我自己都有点害怕。” “别别别。”陈威笑道，“我们接触总体设计就够了，最多记下来各个部件和环节的参数，真去学那些技术，你一辈子也学不完。” “可……不学怎么知道哪里有问题？” “我们有归零流程的，各单位也要自查。”陈威拍着李峥道，“这可不是单枪匹马的竞赛，是成千上万人合作的大工程啊，峥神，你得转换一下思维了。” 李峥寻思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的确，别说是百倍，自己就算拥有千倍的时间和效率，也休想单枪匹马搞定火箭。 合作。 这一次，必须搞明白怎么合作。 …… 晚6点25分，一部的大多数工程师都坐进了三层会议室，李峥也再次看到了周成龙，他坐在比较靠前的位置，看样子是骨干。 至于陈威，则主动带着他俩找了个边缘角落坐定。 毕竟，陈威的身份也并非正式员工，而是沈听澜的学生。 5分钟后，大门推开，陈鸿兵恭恭敬敬引着一位标准技术型中年领导入场。 此人其貌不扬，外形上远没有陈鸿兵那般利索，倒像是大学里一位普通而又面善的教授。 但却没人敢怠慢他，沈听澜等一部班子成员，也都紧随其后。 “我去……”陈威仰着脖子惊道，“赵书记咋来了……” 不待李峥问，他便说道：“一院一把手……咱能接触到最大的BOSS……” “这大概相当于……军长？”李峥指着陈威比划道，“咱们是工兵……周成龙是排长，沈阿姨是……旅长……陈主任是师长，差不多这个意思吧？” “差不多你妹！”陈威笑骂道，“你军棋玩多了吧，我看你俩还是炸弹和地雷呢。” 随着一众领导就位，众人也快速收声。 与赵书记请示过后，陈鸿兵颇为兴奋地拉过来了麦克风。 “同志们，相信大家也都感受到了，此次归零时间紧，任务重，牵扯单位多，事关重大，但在推进过程中，尤其是与兄弟单位的沟通过程中，仍然存在效率低，事难办等诸多问题。” “因此，院领导经过充分讨论，为了工作更顺利的开展，决定在总指挥之上，再设立第一总指挥，由赵振华书记亲自出任。” 不用说，部里人已经送上了热烈的掌声。 陈鸿兵也适时地将麦克风送到了赵振华跟前。 待掌声平复后，赵振华凝视着全场，沉沉开口。 “我知道，以来，你们很多人都没着过家。” “但我依然要批评你们。” “24天了。” “归零计划才将将完成。” “但我也理解你们。” “你们在干，但也只能傻干。” “尤其是你，陈鸿兵。” 他说着扭头冲着陈鸿兵毫不留情。 “你一个一部主任，跑人家其他院长办公室拍桌子，催进度，这有用么？” “现在开始，你就给我住在一部，把一部工作给我盯好了。” “往外跑，得罪人的事，我来。” 话罢，他又转望一部成员，抬手说道。 “你们也是。” “现在开始，从骨头到气势。” “都给我硬起来。” “就刚刚，我听周成龙打电话，还慢条斯理地求人家。” “都他妈什么时候了？” 赵振华顿了顿，颤颤扫视着众人道。 “现在我来担任第一总指挥。” “就是对内，对外，对所有人，最后发出一个信号。” “黄二再出问题，别说陈鸿兵，我第一个滚蛋。” “明白了么？” “再有其他单位的人废话，拖时间。” “去他妈的沟通，直接命令！” “就说我赵振华给你们撑腰。” “告诉他们，我们一院从一把手开始就都不要命了！” “谁敢耽误我们的工作，等我滚蛋的时候我就亲手拉上他们。” “就是要告诉他们，我们命都不要了，还怕得罪人？” 全场沉默，有人低着头，有人凝视着赵振华。 几乎每个人，泪水都在眼睛里打转。 这段时间，确实没少受委屈。 社会上的批评，工作上的压力就不说了，这是罪有应得。 最难受的关键还是兄弟单位的推诿。 虽然大多数单位都很配合，但只要有一个点稍微慢一下，总体进度就要都往后拖。 有的时候这边百来号人加班到深夜，却又要因为远方某个院所效率堪忧而白白耗上大半天。 但人家有错么？人家正点下班有错么？凭什么用自己的工作强度绑架人家？ 因此，要么像周成龙一样，放低姿态求人。 要么像陈鸿兵一样，跨级别冲到人家院长那里玩儿命。 现在，一把手赵振华亲自挂帅，冲锋在前，无疑给了所有人一针强心剂。 就连李峥也因他的气势而动容。 想不到这个看上去沉沦于世的领导，竟然能爆发出如此的力量。 他也再次确定，黄二的诞生，绝非仅仅因为一个沈听澜，一个陈鸿兵。 而是更多的，愿意以身犯险，突破禁锢的人，连成了一整条线。 此时，身处这条线末端的李峥，与整条线共鸣了。 …… 回到办公区，苦等到八点来钟，才终于受到了陈鸿兵的召见。 地点还是之前那个会议室，刚一进去，陈鸿兵便起身握着李峥的手亲自扶坐。 “抱歉啊，刚刚一直在跟赵书记汇报，没来得及照顾你们……” “没关系，我们也在熟悉工作。”李峥恭敬回礼。 此时，会议室里除了李峥和林逾静外，也仅有陈鸿兵、沈听澜和周成龙罢了。 几人坐成一团，陈鸿兵首先看了看沈听澜：“这两位……我不舍得用，你来安排？” “嗯……”沈听澜想了想，冲二人说道。 “现在适合你们的，有三个方向。” “一是测试工程师，主要在西郊试验场那边工作，后面至少会有几百场测试要做。” “二是归零技术组，现阶段工作是整理所有可能的故障原因，想办法复现。” “二！”李峥亢奋举手道。 沈听澜一愣，而后捂着头叹了口气。 “哈哈哈，哈哈哈！”陈鸿兵喜不自胜大笑道，“你看你看，这小子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儿，哈哈哈！” “都说多少次了，工作中别扯这些……”沈听澜苦叹过后，冲李峥解释道，“这个技术组是周成龙负责的，所有工作中最吃技术理解的部分，基本得有十年以上的经验才做得动，你用一年的时间，别说帮上什么忙，就算学都学不到多少。” 李峥点头道：“可您还是提了，如果确定我们无法胜任的话，您为什么要提？” “哎呦呦。”陈鸿兵使劲抿了抿嘴，“一上来这么咄咄逼人可不好哦……” “没事。”沈听澜却并不介意，看着李峥一字一句解释道，“你们如果选这个方向，也就不指望你们对工作有什么推进作用了，而是给你们学习的空间，为国家储备人才。” 沈听澜说着又转向陈鸿兵：“这一点也请主任知悉。” “啊。”陈鸿兵一怔，刚才还笑盈盈的脸逐渐变得纠结起来，“那……三呢？” “三是系统设计组，提前为改进，乃至全面重新设计黄二做准备。”沈听澜说着点了点头，“这个组我负责。” “我……我想去系统设计组……”林逾静怯怯举手。 李峥本有一堆话想说，但考虑到面前都是长辈领导，还是憋了回去。 沈听澜却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当即解释道。 “不要觉得故障排查才是眼前的唯一问题。” “黄二残骸我们没有找到。” “也就是说，我们可能永远无法知道事故的确切原因了。” “能做的只是理论排查，试验排查，争取将类似表现的故障重现。” “其结果不一定100%是真正的故障原因，也可能最终也没有结果。” “这种时候，就需要对火箭进行重新设计，至少关键部分要重新设计。” “即便找到问题了，大概率也依然要进行部分重新设计。” “这其实也是我们将来要做的工作，只不过是提前准备了。” 听过这些，李峥再不敢有丝毫自家人一样的随性，当即点头道：“谢谢沈老师，理解了。” “嗯，这个……静静去设计组我同意，至于李峥……”陈鸿兵打量着李峥问道，“要不你先去测试组熟悉熟悉？” “……”李峥不说话，就委屈。 就硬委屈。 “哎呀……我这……”陈鸿兵挠了挠头，“你说你们要是将来会在一部工作，那现在去哪里都是可以的，可……这就一年，去技术组连学成都来不及呢……要是平常，去就去了……现在我们是真的缺人……” “主任……”一直没敢说话的周成龙突然开口了，他看着李峥，默默摇了摇头，“您可能还不太理解物化双料冠军的重量，学习能力之外，如果没有坚韧不拔的性格，谁能做到？” “……”陈鸿兵脸一狞，转望沈听澜，“你觉得呢。” “我不管，我又不是主任。”沈听澜侧望窗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陈鸿兵苦思片刻，又瞅了眼可怜兮兮的李峥，终是狠狠捶了下大腿。 “哎！谁让你是姑爷呢，我一个大舅哥也拦不住啊……” 话未说完，门突然被推开。 赵振华又回来了，急匆匆招手道：“鸿兵，赶紧的，跟我去四院堵人去。” “好。”陈鸿兵立刻起身收拾起东西，同时冲李峥使了个眼色，让他快撤。 李峥这便杵了下林逾静，赶紧起身朝赵振华颔首行礼，朝外走去。 赵振华看着二人也是觉得很神奇，形象非常非常不符合一部的气质，犹如是光秃秃的油锅里长出了两朵花。 赵振华转而望向陈鸿兵：“这就是你要我特批的实习生？” “对对对，青年才俊，竞赛冠军，真能帮上忙的。”陈鸿兵迫不得已挥手道，“来，你们两个自我介绍一下。” “不用了，看过档案了，都是好样的。”赵振华拍着李峥笑道，“干着干着就熟悉了。” 话罢，他转望陈鸿兵：“咱们实习生都是先去测试组锻炼的吧？” “啊，一般是……”陈鸿兵面色一紧说道，“不过他们，这个这个……技术能力比较突出，先在本部熟悉熟悉工作吧。” “你这不胡来么？”赵振华眼儿一瞪骂道，“西郊测试的同志们早就挺不住了，不是说派他们去支援么？” 陈鸿兵慌忙解释道：“赵书记……他们这个技术能力，真的比较突出，留在这里有更大的作用。” 赵振华看着陈鸿兵，不太理解地皱了皱眉：“我记得档案上，他们是高中生吧？你说的技术能力是哪方面的？” 什么情况，陈鸿兵这感觉不对啊。 “书记，是我安排的。”沈听澜叹了口气，上前点头道，“林逾静是我女儿。” “…………”赵振华长长吞了口吐沫，而后望向陈鸿兵。 这个怎么没汇报？ 陈鸿兵有苦难言，他只是不想把事情复杂化。 “行了。”沈听澜转望李峥和林逾静，“你们两个先去测试组，熟悉过后，再回这里学习吧。” 李峥当即点头道：“好的沈老师，服从安排。” “唔……”林逾静也只能听妈妈的话了。 倒是赵振华，有些过意不去。 “两位同学，我真不是难为你们。”赵振华苦叹道，“测试那边的人真的要盯不住了，你们辛苦救个火，等忙完这段，随时欢迎你们回本部学习。” “理解的，书记。”李峥这便要点头告退，但步子一僵，又回过头来，“这个……能不能一边帮忙测试，一边学习？” “哈哈哈。”赵振华听见这话就笑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以前有个实习生，过去刚两天就去医院打吊瓶了。” “嗨，书记你就给他个机会吧。”陈鸿兵忙上前冲李峥道，“我明天打个报告，让书记批一下你们的内部账号，测试休息的时候，随时可以通过那边的内网电脑浏览技术资料，这样你看行吧？” “行，当然行。” 李峥又搓起手来。 岂止是行。 简直是妙啊。 289 挺住啊同志们 深夜，李峥背着书包走向小区院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拉着行李箱走出院门。 李峥快步走过去问道：“宁儿？” 安宁抬头一看，才笑道：“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嗨，估计明天就不回来了。”李峥接过行李箱，送老娘往外走去，“这么晚的航班？” “别提了，非洲航班老这点儿。”安宁抬头看了眼月亮，苦笑道，“我以前想过，也许有一天咱们都会早出晚归，工作起来没个准点，早晚有一天会这么见面，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早。” 李峥走出两步，也跟着叹道：“今后怕是要让老李独守空房了。” “他也够可怜的，原来只是老婆不着家，现在连儿子都不着家了，40多岁就成孤寡老人了。”安宁揉着李峥的头发道，“工作环境怎么样？” “除了伙食，其它都挺好的。”李峥拉着行李箱走到路边的轿车边，敲了敲窗子回头道，“你放心吧，林妈妈给我撑腰，没人敢欺负我。” “我是怕你欺负别人……”安宁无奈笑道，“你可别用自己的工作强度要求别人，平常努力的时候也不要让人看到，尽量低调，不然普通同事都会记恨你的。” “嗯？”李峥不解道，“就是要像张小可一样，假装不学习，偷偷考高分？” “差不多吧。” “我还以为努力工作要多让人看到……” “因人而异，你的这个程度太夸张了，只会给人压力。” “好吧。” 此时，司机也已下车，接过李峥手里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又拉开后座车门，恭请安宁上车。 安宁抬手看了眼表，冲司机道：“时间还够，等我十分钟，说来惭愧，我跟我儿子见一次面不容易。” “没问题。”司机自己也看了眼表，“我开快点，等20分钟再出发也来得及。” “辛苦了。” 待司机上了车，安宁才拉来李峥，指着一个西边的路口道：“我们绕着院子走一圈吧，时间应该刚好。” “要不跑吧？今儿还没五公里呢。” “……” “哈哈，开玩笑的，走走走。”李峥比划着说道，“话说，陈鸿兵陈主任您认识吗？” “见过几面，口碑很好的领导。” “赵振华呢？” “这个就有名了，绰号赵大炮，特别敢骂人，因为父辈是两弹一星元勋，也没人敢拿他怎么样。不过……他骂归骂，做起事来效率确实可以，而且也知道谁能骂谁不能骂，称得上是非常得势的领导了。”安宁抿嘴道，“可如果黄二再出事，或者长时间没有进展，那他差不多也就到头了吧。” 李峥品过安宁的话后又问道：“那沈阿姨呢？” “我以前没听说过这个人。”安宁摆手道，“还是知道你要去实习才打听的，她是个极其低调的人，毕业后就一直扎在火箭院，外面的会议什么的都能推则推，不过即使这样，她的提拔速度也一点都不慢，基本是陈鸿兵每提一级，半年内就会拉她上来，她的水平当然是首屈一指的，我只是觉得，如果没有陈鸿兵，她可能离总设计师还有很远的距离。” “知人善用啊！” “你就别夸自己了。”安宁笑骂道，“陈主任特批你一个实习生，了不得了是吧？” “哈哈，啥特批啊，已经被打发去测试场当苦力了。” “怎么？需要我打个电话么？” “不用不用，测试并不影响学习。”李峥伸了个懒腰叹道，“我已经想好了，这次一方面要学习工程技术，另一方面是学习合作，这样将来进蓟大实验室也算有基础了。” “就这么铁了心的科研啊？”安宁随口问道。 “也没有什么铁不铁心的吧。”李峥摆手笑道，“自然而然的，就朝这条路走了，要往其它方向去才奇怪。” “这就不好办喽……”安宁揉着下巴道，“你说我一个管预算拨款的，那堆实验室老头子不得抢死你？别的不说，老邓都跟我提好几次了……” “哈哈哈，一码归一码，别理他们。” “你不懂，这些账哪能算得清啊。”安宁摇头道，“等你真迈进这个圈子，我差不多也该申请调职了吧。” “啊？有这么严重？” “还是因人而异吧，你妈妈我可受不了背后被人说。”安宁再次轻抚着李峥的脑袋笑道，“该给你让路，就让路吧。” “这……” “别有压力，换个部门正好多活几年。”安宁掩面笑道，“我有几个退休的姐姐，天天聊怎么带孙子呢，给她们烦的，你将来我可懒得管啊，不过你爸好像挺好这口儿的……” “怕不是一个人寂寞疯了吧。” 母子二人又聊了几句家常，转眼已经绕回车前。 “行了，走了。”安宁最后拍了拍儿子，“工作不比学习，不是唯成绩论，而且很多时候工作成绩也是很难衡量的，有什么苦恼，别怕打扰我，该说就说。” “一定。” “但是啊，如果真的能出什么成绩，该上则上，该争则争。”安宁双手拍在李峥肩上道，“如果你在某方面技术能做到尖端，那是硬实力，谁都别怕，没人动得了你。” “这我就放心了。”李峥笑道，“那为什么邓大大啥的，还这么讨好你，人家不都是院士了么？” “那是另一个层级的事了。”安宁想了想，瞥了眼驾驶座，见司机正戴着耳机打电话，才小声与李峥说道，“一个人，很难一生都保持旺盛的学习和钻研能力，通常都是在某个阶段达到顶峰，然后苦苦维持而已，这就是纯技术人员的天花板。而那些‘聪明’的科研人，是懂得如何积累资源和声望的，到老邓这个级别，自己几乎不用再从事什么具体的工作了，为自己那一脉人争取、调配资源才是他的核心工作，当然也犯不上批判人家，因为他有资格有水平做这件事。正是因为有老邓这样的人，资源调配工作才会事半功倍。” 李峥思索良久，问道：“所以，走这条路，最后必须要成为学阀么？” “除非你愿意让不如自己的人调配这个领域的资源。”安宁说着敲了敲车窗，沉声道，“如果你有自信成为一个领域的第一专家，还是那句话，该上则上，该争则争，拿出你物竞打人的决心，有识之士自然会聚拢到你身旁。” “啊……那个……物竞那个……” “放心，没脑瘫，连脑震荡都不算。”安宁笑着眨了个眼，“以后可别动手打人了啊，那可就真成学阀了。” 李峥目送车子驶远，接着摇头一笑。 宁儿的意思很明白了。 即便是科研圈。 也不要做老实人。 该上则上，该争则争。 不然只会被不如自己的人踩在头上。 眼睁睁地看着资源被不老实的人切分。 毕竟，不是每个沈听澜，都能遇到陈鸿兵。 …… 次日晨，8点30分，一院一部西郊试验场。 还是林逾静开家里车搭李峥过来的。 没办法，这地方太偏了，基本就是深山老林。 考虑到试验的危险性，方圆五公里没有任何人烟，只有一条专门修的路。 奇怪的是，这条路倒是修得极宽，至少是六车道级别的，大概是因为需要运输火箭样机吧。 不过这里虽然人烟稀少，该有的警备却是一点不少，门口同样有一名士兵站岗。 眼见这辆白色的轿车开来，战士笔挺地行了个军礼。 李峥和林逾静都是一愣，瞅了眼车前的出入证，有点不好意思。 兵哥哥怕不是以为来者是沈听澜吧？ 果然，开近一些，兵哥哥才看清车内的人，也是眼儿一瞪，慌忙抬手。 林逾静老老实实停车，与李峥双双掏出证件。 兵哥哥仔细打量了几圈，仍然觉得很诡异，打过一通电话后，才终于放行。 放行的时候还很不好意思，有些腼腆地说道：“对不起……我看你们实在不像是院里的人……以为是拍电影的呢……” 李峥瞅了眼后视镜中的自己，感同身受，点了点头：“大哥，正常，我确实看上去学习不太好，自己照镜子的时候也经常有这种错觉。” “没没没，你看着挺正常的。”兵哥哥傻笑着努了努嘴，“主要是她……比电影里的人还漂亮……” “~~~”林逾静头一仰，感谢过后美滋滋地开车进了院子。 “这大哥也太没见识了。”李峥摇头道，“算了，反正女人老的快，你看吧，过一年你跟沈阿姨就是姐妹相了。” “呸呸呸，现在也是姐妹相。”林逾静狠踩了脚刹车，硬生生停稳。 “沈阿姨也确实算是一朵奇葩了。”李峥解下安全带比划道，“回头你见见我妈，那白头发，一看就特别有学识。” “……见你妈干嘛……” “我都见你妈了，你不见我妈？” “这……见和见一样吗？” “算了，爱见不见，她也懒得见你。”李峥哼哼着下了车子。 “啊？她……她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想见？” “你慌什么……”李峥笑哈哈打开后备箱，“来，帮我搬东西。” “……” 测试机房，三位工程师对着电脑屏幕，睡眼惺忪，只有刚上班的清洁阿姨精神头十足地在忙碌。 “哎呦呦……”阿姨一边扫地一边一个劲儿地抿嘴，“这干嘛呢，开理发馆呢，咋都一撮一撮的掉啊……” 其中一个小个子猴头猴脑的工程师，歪过头问道：“李姐，几点了……” “快九点了吧。”阿姨有些心疼，“你们这两班倒，一班12小时……也就仗着年轻，再过几年可千万别这样了……” “他俩12小时倒班，我是7X24常驻。”工程师揉着眼睛道，“不行，我得迷瞪一会儿，你俩一会儿交班把今天的任务说清楚啊。” “日子会好的，刘总……”旁边的工程师放下电话道，“陈主任和赵书记还记得咱们……加急调来两个实习生，已经进院儿了。” “对对对，是有这个事儿。”小个子工程师的表情终于舒缓了一些，接着问道，“哪儿的来着？菁华还是蓟航？好歹也得是理工的吧……” “等等，我看看……”旁边的工程师拿起手机操作一番。 瞬间，本来肿胀的眼袋，又充了不少血。 “樱湖中学……” 小个子骂道：“没问你中学，问你最高学历呢。” 旁边的工程师呆呆转头：“樱湖中学。” “……” “……” “你妈的……”小个子狠狠把实验记录拍在了桌子上，“这活儿没法干了！” 正说着，一个人怯生生敲门进屋，探进了半个脑袋。 “请问……何老师是在这里么？” 几人听到这细软甜嫩的女声，顿时又是神色一震。 不仅是眼袋，浑身都充血了。 转头望去。 我滴个妈的！ 好啊，中学生好啊！ 领导就是领导，有水平，有深意！ 樱湖中学好，樱湖中学正义，去他娘的菁华、蓟航。 领导一定是知道兄弟们要挺不住了，这才加急送来一副救急的猛药。 “对对对！”小个子瞬间精神抖擞，“我就是何仲锐，你就是……那个那个……” 他说着从旁边的工程师手里抢过手机，看过之后又扔了回去。 “你就是林逾静同学吧？” “是，给您添麻烦了。”林逾静这才进屋颔首。 “哎哎哎，不麻烦。”何仲锐使劲点了点头，“还有别的东西么，要不要帮忙下楼拿一下？” “还真有……”林逾静不好意思地说道，“和我一起来的同学带了不少东西。” “什么？！还有一个？”何仲锐眼睛都亮了，立刻回身令道，“愣什么劲儿啊，拿出我们测试组的热情来。” “热情，必须热情！” “走走走，接新人去。” 三个人就此簇拥着林逾静朝外走去，一句接一句展现出热情来。 “林同学，来这里实习，学业真的没问题？” “嗯……学校是支持的。” “林同学，我们这里可要经常加班到很晚哦……” “没关系，来一部之前就做好准备了。” “林同学，这边没什么好吃的，也没外卖，你中午想吃啥，我让阿姨给你整。” “炸……炸鱼排吧那就。” “……行！我给你去旁边池塘摸鱼去。” “哈哈，不用那么麻烦。” 这个清晨，本来刚刚熬过通宵的三人，迎来了犹如重生一般的阳光。 人生，突然就美好起来了。 直到他们走到停车场，看到那名负手而立的男子。 “啊，怎么叫这么多人？”李峥快步迎来，挺直了身子说道，“李峥，林逾静，向测试组报到。” “……” “……” “……” 三人的脸色同时沉了下去，三脸苦逼。 热情没了。 阳光没了。 生活也不那么美好了。 本来，来个男生就来个男生。 可……来个像自己一样这种造型的就好了么…… 突然冒出来一个帅逼是几个意思？ 更打击人的是，当他们翻开手机查简历的时候，赫然发现他们俩是樱湖中学的同学。 再瞅瞅他们俩眼神沟通的样子。 这女高中生。 她不香了。 酸了。 三人转瞬之间，已经交流过几度悲哀的神色。 可就在这悲哀中，何仲锐又忽然扬了下眉。 是希望，他从悲哀中挖掘到了希望。 其余二人也是神色一提，想到了什么。 男人，是不看脸的，更不看头发留存率。 衡量男人的标准，理应是才华、学识和社会阅历。 至少在这三点上。 我们名校出身的两硕一博，是足以碾压几十个李峥的。 至于林逾静，表面上看确实与李峥颇为要好。 但她一定不是一般的女高中生。 一般的女高中生不可能疯狂到来火箭院实习。 很明显，她憧憬宇宙。 她，不是普通的女高中生。 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女高中生。 有机会。 我还有机会！ 三个人眼中，同时迸发出了这样的信念。 只要在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生活中，展现出自己的才华、学识和工作水平。 她，一定能品出自己比李峥深了几个数量级的深邃魅力。 三人就此重提信心，虚伪地与李峥握手。 “欢迎啊。” “一路过来挺远的吧？” “你东西在哪儿？我们帮你拿啊。” 李峥握过手后，就此一让，亮出了后备箱里的一个大纸箱，和两个大编织袋。 三人同时一怔。 “这……”何仲锐面皮一抽，“你不是来实习的么……带这么多东西，都啥玩意儿啊？” “箱子里是新买的折叠床。”李峥拍着一个个行李解释道，“这里是被褥，这些是书……考虑到这里工作人员比较少，不太可能有餐厅，外卖又不方便，我还带了一些罐头和长保质期食材……这些是简单的炊具……我怕万一没地方住，还有野营的帐篷……” “等等等等……”何仲锐结巴着说道，“咱们是……测试火箭的……不是荒野生存……” “可领导警告过，说工作强度很大啊。”李峥瞪眼点头，“强度这么大，位置这么远，这还回什么家？我寻思着，先住一个月再说吧。” “……”何仲锐刚要说什么，却被旁边的工程师按住了胳膊，重重使了个眼色。 何仲锐顿时眉色又是一扬。 妙啊。 “对对对，我们经常要住这里的。”他说着转望林逾静，“林同学带没带被褥？” “唔……”林逾静苦苦低头。 “没事。”何仲锐笑道，“我们有公共使用的床，很干净的，累的时候随时休息一下，都是可以的。” 其余二人闻言骤惊。 不愧是组长！ 太老辣了。 这样一来…… 那张破脏床，一定会变香的。 却见李峥眉色一皱，冲林逾静道：“公共用的不方便，这样，你睡我的新床吧，我睡公用的。” 三人心脏瞬间像是被什么捏住了。 却见林逾静慌得捶了李峥一下，低着头道：“还没说要住呢……” 嘭。 捏爆了。 三人缓了很久，才上前拿起了李峥的行李，凑在一起走在前面商量起来。 “陈主任是要杀了我们么……” “不要慌……他们可能只是同学而已……” “我看这个李峥是个呆逼，虽然长得马马虎虎，但不像是会被女孩喜欢的样子。” “对对对，怎么看都没有女生缘。” “所以要稳住啊，不要大惊小怪。”何仲锐沉声道，“我们这个年龄的人，沉稳才是最重要的。” 旁边二人跟着自信点头。 但同时又觉得不太对。 他们这才意识到，对手并不仅仅是李峥。 还有对方。 内卷，这太内卷了。 “行了，该换班了，你俩回去吧。”何仲锐笑嘻嘻说道。 “没事儿，今天多干会儿吧。”旁边的工程师神气地抹了下鼻子。 “不完成任务，我怎么能走？”另一位也是一副凛然的样子。 几十公里外的一个办公室里，陈鸿兵突然想到了什么。 “测试组的那几个都是单身吧？”他冲周成龙问道。 周成龙笑道：“那肯定的，别说女朋友了，看个片儿的功夫都没有。” “啊……”陈鸿兵靠在椅背上长叹道，“挺住啊，同志们……” 290 这谁学的过啊 回到机房，何仲锐重新打起精神，一面带着两位实习生参观，一面做起了大概介绍。 话说这还是李峥第一次进中控机房，眼前这个虽然体量较小，但也五脏俱全。 主墙上布有六个大屏幕，其中两个为发射场视频监控，其余四个显示一系列只有内行看得懂的参数和图表。 屏幕对面，是三大排办公桌，台式机、便携机加起来大约在二三十台上下。 机房里虽然人不多，但也统一穿着灰色的试验服和专用布鞋。 俨然就是一个小型发射中心。 实际上，这里的功能也确实与发射中心大抵相同。 西郊试验场，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负责火箭整体的地面试车实验。 简单来说就是把样机固定在发射台上，让其原地运行，通过收集分析其运行参数，达到发现问题的目的。 眼前李峥和林逾静所在的地方，实际上只是个总控机房，试验台距离这里一公里开外。 至于实际测试，因其燃料成本高昂，并不常有，这种测试通常会有沈听澜等人在场。 而现在测试组的主要工作，则是重整黄二自立项以来的全部测试数据，将那些曾经不被认为是异常的异常，通通整理并进行初步分析，以天为单位反馈给技术组。 同时，对于外院，尤其是六院的发动机测试数据，也进行全面检查，这部分工作量才是真正巨大的。 “六院的数据也由我们负责么？”李峥随着何仲锐边走边问。 “按理说应该是他们自己负责的，但陈主任坚持把数据都要了过来，我们这里也要筛一遍。”何仲锐揉着眼袋叹道，“发射失利的新闻通稿你们看过了吧？” “嗯，芯一级发动机提前停机。”林逾静凑上前好奇问道，“真的是这个么？” “哈哈，我同学朋友也都这么问。”何仲锐摆手笑道，“真的是这个，别听什么阴谋论，通稿肯定不能暴露核心技术，但也不至于撒谎的。” “嗯，那就明确是发动机的问题了。”林逾静托腮道，“芯一级用到的发动机YF-87，是六院研制的，他们现在应该和咱们院一样紧张吧。” “啥？什么87？什么六院？”李峥惊道，“你怎么突然这么懂了？” 林逾静赶紧扭过头左瞅右瞅：“昨天给的行政资料和项目文档你没看么？” “我到家洗完澡都12点了。”李峥愤而握拳，“不愧是你啊，又偷学！” “就，回家路上看的……” “路上你在开车，载着我！” “哎呀，不要在意这么多……” 何仲锐在旁听得有些不对。 表面在认真工作的其他工程师耳朵也竖了起来。 机房的氛围，瞬间变得凝重而又酸楚。 “冒昧问一下啊……”何仲锐咽了口吐沫，鼓起勇气问道，“你们两个是男女朋友关系么？” “？？？” “不是！不是！” 这个回答，犹如一阵清爽的风，吹走了整个机房的凝重。 本来紧张的工程师们，又变得快乐了。 何仲锐也是长舒了一口气笑道：“抱歉，抱歉，就看你俩……挺亲近的呢。” 李峥摇头道：“只是正常的同学友谊。” “并没有友谊。”林逾静补充道，“只是考试竞争关系。” “哈哈，哈哈哈，说到考试……”何仲锐抬了抬眼镜笑道，“我们这里的人，也都是一路考过来的，十分理解同学之间的良性竞争。” 屏幕前的工程师们，纷纷自信点头，有眼镜的都跟着抬了抬。 能坐在这里的人，通常在自己的学校，怎么都是前十了。 然而，他们只是空虚，孤独，莫得灵魂的前十。 热衷于考试比拼成绩，漂亮可爱的女高中生，我当年怎么没遇到？ 好在，天道有轮回。 陈主任这不就给安排了么。 是时候，向无知的高中生展现真正学霸的魅力了。 但有个别人，还是心存疑虑的。 一个刚接班的工程师侧身问道：“他们哪个学校的来着？” “樱湖。” “嗨……我以为怎么都得是四中、仁大附呢。”工程师笑着取出了包里的电脑，“领导关系来的吧？” “听说好像是科技部那边打的招呼。” 工程师一笑，抬头打量着二人道：“这种学校的学生还把比拼成绩挂在嘴上，想想还挺可爱的。” “是啊……”旁边的工程师感怀笑道，“老子从泗川拼了命高考才杀出来，看着蓟京公园旁边学校里的孩子比拼成绩，真的是笑都不知道怎么笑喽。” 二人相视一笑，也不多说。 相信很快，就有机会露一手了。 监视屏墙前，何仲锐简单向李峥讲解了那些他不懂的关键词。 首先就是YF-87发动机。 Y，取的是“液态”拼音首字母。 F，取的是发动机拼音首字母。 87代表它的序号。 凑在一起，可以理解为第87型液态发动机。 类似的还有WP（涡轮喷气）型，HS（活塞式）型等等。 而这台标志着中华工业水平的YF-87，也正是由航天六院研制的。 六院，即航天推进技术研究院，专攻液体发动机，其编号在YF-50以后的产品，基本是为黄河系列火箭量身定制，可以说是与一院合作最为紧密的大研究院。 同时，也是在此次失利中除一院外，牵扯最深的院。 照理说发动机内部问题的排查，应由六院完成。 但很明显，陈鸿兵在这种情况下并不准备完全信任六院，而是让一部的测试组同步推进。 这就导致有限的测试组成员背上了极其沉重的任务，需要研究分析完全陌生的数千份测试数据，并试图从中发现一些端倪。 “现在这个任务大概完成了17%，后面会越来越快吧。”何仲锐一边说，一边领着二人到了一张堆满了材料的桌子前，“这些是研究发动机测试数据必备的知识，你们这半天，先试试能看懂多少，如果实在太难，我再安排别的工作。” 这会儿，一个刚打好水路过的工程师探过头说道：“这些对高中生也太难了吧，要不还是来我这边整理文档吧？” “我也不想……陈主任刚打的电话，让我给他们上难活的。”何仲锐无奈摇了摇头，冲二人道，“说老实话啊，这部分工作，基本也都得干了三四年的人才扛得动，包括我个人，也是先学习了一周左右，才能勉强看懂发动机测试。” 他说着随意拿起一本资料，随便翻了一页，看着复杂的图式和数据吧唧着嘴道：“真不是我难为你们，看不懂就跟我说，我再请示一下陈主任，看能不能先从简单的做起。” “成。”李峥搓手上前，蓄势待发。 “我……我不成。”林逾静咽了口吐沫举手道，“我申请直接做简单的……” “早说啊。”何仲锐笑道，“正好，你整理一下我们昨晚筛析出来的数据，整合成一个文档给技术组发过去。来来来，我教你。” “别别别！”旁边看戏的打水老哥抢上前来，“组长你忙别的，这种活儿我教就行了。” “诶，你说不清楚。” “这活儿一直我干的，我比你清楚啊……组长你看你都忙一宿了，赶紧休息休息吧。” “新人刚来，我这是休息的时候吗？” 在他们进行无谓争抢的时候。 李峥已然抽了把椅子在资料桌前就坐，稳稳当当摆好了草稿纸、笔记本和计算器。 都没来得及去找东西学呢，这资料自己就撞上来了。 这不得学死它！ …… 李峥这一学，就是足足四十分钟。 当他学成归来找到何仲锐的时候，后者才刚刚给林逾静讲完文档的事情，正要去休息室眯一觉。 一见李峥过来，何仲锐就疲惫一笑：“我说的是吧，看不懂吧……这样，文档的事我交代过小林了，你先跟她一起整理整理，熟悉一下工作。” “没，基本都看懂了。”李峥期待地招手道，“来来来，来点大活儿。” “？？？”何仲锐一愣，又探头瞅了眼资料桌，“你这个……刚看两页就觉得自己没问题了？” “还是看了不少的。”李峥硬着头皮解释道，“只是很多知识我以前都接触过，能跳的就跳过去了。” “不是……”何仲锐抓着头皮道，“航天发动机知识，你教教我到哪儿接触去？” 李峥也不好说什么，只抬眉道：“好了锐哥，就来点大活儿先试试看吧。” 何仲锐眼见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有些气急：“李峥，有多大能耐做多大事，就你现在这个情况，我敢给你活儿么？” “啊，这……”李峥这就为难了。 他倒也不怪何仲锐，常理推断的话的确是自己有问题。 可这又怎么解释呢…… 此时，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考他。”林逾静坐在电脑前，扫视着文档道，“随便考考他不就行了。” “妙啊。”李峥眼儿一瞪，再次冲何仲锐勾了勾手，“考我。” “……”何仲锐自然是懒得浪费这个时间的，更何况正犯困呢，但考虑到这两个人身份的复杂性，终是点了点头，“李峥，现在工作真的很紧，如果你回答不上来的话，要么回去继续学习，要么就跟小林做文档工作，至少不要增加我们的负担了。” “一定。”李峥的神色也逐渐严峻起来了，“何老师直接问难的吧，节约时间。” “问难的。”林逾静在旁起哄道。 “哈哈……”何仲锐苦笑道，“我真的特别想给你面子……但既然小林都这么说了……我就不客气了。” “请……” 何仲锐就此揉着额头开想。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也都疯狂偷瞄过来。 不过是高中级别而已，竟然在硕士博士领域撒野。 是时候展现学霸尊严了，组长。 让林逾静也好好看看，测试组的水平。 “航天工程师”五个字，可不是白叫的。 至于何仲锐，虽然被要求上难题，但他毕竟是博士级的存在，一上来就出对方一定会答不上来的精尖难题，难免有些欺负小辈。 另一方面，他也想借机考察一下李峥的水平。 因此，他提了一个四平八稳的问题。 “泵压式发动机的主要故障模式。” 李峥当即答道。 “资料总结共12项。” “1、接头渗漏。” “2、启动器异常。” “3、热燃气泄漏。” …… “12、活门工作异常。” 何仲锐微一瞠目，紧跟着问道：“各故障模式对应的发生位置？” “泄露，对应接头、焊缝、裂纹、转动密封件……” …… “异物、对应喷注器、涡轮泵、气流孔。” 何仲锐狞着脸盯看李峥良久，才问道：“你是以前背过么？” 李峥只好回笑了。 谁他娘的没事儿背这玩意儿？ “这个不用背。”李峥解释道，“对发动机结构部件全面理解后，提出一个故障，自然就可以分析出其可能发生的部位，理解就好。” 不仅是何仲锐，就连疯狂偷瞄的其他人都有些汗颜。 去你妈的，就是要背，理解个毛啊。 他们还并不知道，经过两竞考验以及一系列思维锤炼的李峥…… 大脑，早已变得奇怪了起来。 “……”何仲锐纠结片刻后又问道，“请列举几个主要的故障特征值参数。” “流量、压力推力、温度、振动、转速、应力、扭矩……” “够了。”何仲锐抬手道，“简单说一下特征值如何选择。” “从已有的N个特征参数xi中挑选出n个特征参数xk，在一定指标函数J意义下形成最优特征子集，在所有可能备选特征值……” 何仲锐再次打断李峥，再次问道：“AWSSA是什么？” 这次李峥着实想了一会儿才说道：“自适应加权和平均算法，基于发动机特征信号分析故障、预测的算法之一。” 何仲锐突然回身，抄起桌上的纸笔，三两下写出了两行发量60%以上的人绝对不可能看懂的算式。 “上面是检测参数均值，下面是方差，能算出格拉布斯统计量么？” “稍等……”李峥接过笔想了想，写下了一段虽然简单，但怎么也要发量70%以内的人才有可能看懂的公式，接着掏出计算器摩拳擦掌道，“老师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我展开慢慢算。” “不用了……”何仲锐按住了李峥的胳膊，整张脸都露出了一种怀疑人生的无辜，“你凭什么连模糊数学都懂？！” “只是……”李峥犹豫着说到，“略懂。” “……”何仲锐看着李峥，似乎眼睛里就要射出“为什么”三个字了。 良久后，他才松开手，冲后排的一个人说道。 “你教一下他分析发动机测试数据的流程。” “……好……” 何仲锐看了看李峥，又看了看一桌子资料，终于问了出来：“为什么……” 突然又是一声唔笑传来。 “唔哈……”林逾静捂嘴笑道，“现在知道了我有多难了吧……这谁学的过啊。” 291 其实吃饭最怕的就是拖着，其实台下的观众就她一个 休息室内，何仲锐并没有睡觉，而是在打电话。 很亢奋的打电话。 “双竞冠军？难怪了！” “是是是，可他底子比您描述的还要好。” “应该是提前自修了大量的专业内容。” “实话实说，他这个能力应该去技术组，毕竟那边才是重中之重。” “嗨，我们累点儿就累点儿吧，这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书记不都说了，现阶段一切工作围绕归零进行，只要能尽快完成任务，您把我这里人调干净都行。” “林逾静？连她一起调回去？” “不行不行，林逾静这个工作经验吧……还有很大的积累空间。” “多久？我寻思着，怎么也得大半年吧……” “行行，回头先让李峥跟周成龙谈谈。” “啥，下午一点？” “艹，又开会。” “没没没……没说您。” 放下电话，何仲锐才揉着心口上了床。 他倒也不是成心要拆这俩人，主要是李峥的确太过突出了，在技术组无疑能发挥更大作用。 至于林逾静。 这可是让兄弟们效率集体提升30%，睡眠时间减少50%的神器，这能放她走喽？ …… 12点出头，清洁阿姨拍了拍门。 “饭好了啊。” 听到这个，机房里当班的三位工程师，先后都伸了个懒腰。 说到底，他们都只是完成任务而已，远谈不上投入。 毕竟，眼前的工作是很难有结果的。 这些测试数据，当初早就分析过了，人工分析、软件分析、数学分析通通走了一遍，现在再以更加严格的标准过一遍，其实颇有一种病急乱投医的架势。 这事是陈鸿兵坚持的，他认为既然发生了问题，那么之前的数千次测试中一定会存在某种特征，抓到这个特征也就抓到了故障的关键所在。 沈听澜认可这个思路，但却反对现阶段让测试组的人跟这些陈年数据玩儿命。 她的意思是，既然数千次的测试分析中没有发现问题，那么现在也很难发现，就算有可能发现，也不是靠单纯的加班加点能发现的。 就像考试检查一样，黄二这张卷子，他们已经检查过很多次了，但最后依然出了错误。 如果将一部比喻成做卷子的人，那么眼前的这种错误，显然是已经突破了做卷者思维的错误了，再多检查一次没有任何意义。 与其这样，不如加入新思路再做一遍。 或者干脆请外部专家入场，以他们的思路重新检查。 总之，现在让测试组拼命搞这些，不如去其它组支援。 哪怕好好休养几天，养出更多的精力应对后续繁重的测试都可以。 怎奈，最后陈鸿兵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意见。 按照他的话说，碰到事情先检讨，这是必要的态度，他需要测试组进行“过往纠错”工作，以向上级和同仁表达一部自省的态度，这同时也是在给六院施压，逼得他们也进行同样程度的纠错。 这样一来只是可怜了测试组的人，不得不两班倒搞这些很难有结果的事情。 他们自己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工作强度虽大，但阿姨一喊就去吃饭，该换班就换班，也不至于太过投入。 但…… 那都是一天之前的状态了。 这会儿，收到了吃饭的信号，虽然三位工程师都习惯性伸了个懒腰，却都没有起身。 所谓直男，就是由于经验有限，与女孩子交流的时候，只能找到最直接，最基础理由的人。 比如。 “多喝热水。” “别吃凉的，肚子疼。” “早点睡吧。” 在这个基础上，再多一点都想不出了，连“你有梦想吗”这种话都问不出来。 而对机房里的三位工程师而言。 阿姨的吃饭召唤，无疑是一个搭话的黄金机会。 岂止是黄金，简直就是钻石，是最强王者。 想想看。 “小林，吃饭吗？。” 只要5个字，便自然而然地完成了平日难以启齿的搭话。 顺利的话，还可以一起吃个午饭，完成20分钟的近距离接触。 值得一提的是，在场的三位工程师绝非凡辈。 此生，除了妈妈以外，都还并未与任何女性有过如此长时间的近距离接触。 中小学，只专注于学习。 大学，以为会碰到可爱的女孩子，但因为是硬核理工科大学，只有17%的女生，而且那些女生比他们更硬核。 于是也只好专注于学习。 工作了，以为会碰到漂亮的女同事，但他们忘记了这是一院一部，女性比例，%，测试组因为经常机房值班、熬夜的关系，女性比例自组建之初就恒为0%！ 跟工作环境一比，大学简直就是美女天堂了。 而今天，就在今天。 她出现了。 就像奇迹一样不可思议。 就像天使一样从天而降。 面对这样的奇迹，这样的天使。 就算拼上命，撕掉脸，也要鼓足勇气，问出那五个字。 小林，吃饭吗？ 而正在三人要起身的时候。 由于节奏太过同步，他们共振了。 看着对方不惜一切代价，舔着脸也要开口的坚决眼神。 他们才意识到对手的存在。 接着，他们又先后露出一丝轻蔑。 斗不过学校的渣男，还斗不过你小子？ 其中头发最茂密，留存量高于35%的工程师这便扶着桌子猛然起身，朝林逾静望去。 另外两人心知不妙，但又无可奈何。 这个人太有勇气了……就这么上了么…… 高发量工程师眼见便要开口，但发现林逾静依然专注于屏幕，并没有任何吃饭迹象的时候，他又心一紧…… 一屁股坐了回去。 还是没胆量直接开口…… 辣鸡！ 另外两个人心里喊着，也同时望向了林逾静。 但同样地，他们也没胆量开口，甚至连站都不好意思站起来，还不如高发量的那位。 原因无它。 万一，小林不想吃饭咋办？ “不用了，你去吧。” “你好恶心，才不跟你吃饭。” “我饿死也不跟你一起吃。” 想着这些，三个人的神色都逐渐凝重，继而悲伤起来。 被拒绝，是比无事发生还要惨烈的结果。 如果那样，今后怕是连说话的理由都没有了。 往后这么多日子，就算有一天天赐良机，跟小林孤男寡女值班，那都没法找她一起吃饭了…… 这样的代价。 承受得起么？ 在三位工程师生死抉择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其实林逾静…… 非常饿。 她表面是在看屏幕，其实全部视力都集中在了四面八方的余光上，因此呈现出了一种呆滞投入的状态。 怎么还没有人起身吃饭！ 这帮程序猿靠吃自己头发活着的吗？ 身为新人，一到点就第一个吃饭，这是不好的。 当然，林逾静本来也不知道这些，这都是昨晚沈听澜硬灌给她的。 沈听澜非常清楚，女儿如果以本来的恶劣性格待人，那一定会遭人嫉恨，但测试组都是自己的手下，老实的都流油了，又一定不敢与女儿争论。 这最后就会导致，女儿狐假虎威欺负一整个组的人。 因此，她嘱咐林逾静一定不要我行我素，要尽量在细节上表达出对他人的尊重。 所以，林逾静虽然很饿，但依然要等着别人先去吃饭，或者至少有个人来邀请她吃饭也可以。 可惜的是，这个层数虽然不高，但对生态位常年在负十几层的三位工程师而言，这是根本参不透，想不来的。 于是，机房里就这么沉默了5分钟。 谁都没有动身去吃饭。 正当其中一人要扛不住，准备自己闷头去吃的时候。 阿姨突然又推门进来了。 林逾静和三位工程师同时眼睛一亮。 来得好！ 快催我们吃饭，快！ 阿姨本也是来催的，嘴都张开了。 但见每个人都如此醉心于工作，都焦虑到满头冒汗了…… 她怎么忍心打断？ 相反，她还很感怀。 看到祖国的航天工程师，如此废寝忘食，恨不得拿手机拍一条正道的光发出去。 只可惜此地不能拍照，她也只得欣慰一笑，悄悄离去，顺便关上了门。 这个行为，也导致林逾静和三位工程师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正所谓穷则思变。 这种时候，最饿的人，只好率先做出行动了。 林逾静用余光扫描了整个机房。 三位工程师叔叔都在忙于工作，很用力的样子，这种时候打扰会被讨厌吧，可不能给妈妈招事儿。 至于旁边的李峥，正瞪着屏幕疯狂学习。 打扰他！ “咳……”林逾静轻轻拍了拍桌子，“分给你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三个工程师同时颤了一下。 是心碎的感觉。 怎么……天使直接飞到别人家了…… 她工作完了咋都没个信号…… 李峥学习被打断，是很不爽的，略显不满地说道：“早做完了。” “那干啥不去吃饭？”林逾静想也不想就给李峥挖起坑来。 如果是渣猹得罪人，那就跟我没关系啦。 “我这发动机结构正学到兴头上呢，这波不学明白了，那整场学习不是都白费了？”李峥埋怨着说道，“都说多少次了，别打断我学习。” “？？？”林逾静一个瞪眼，亮爪龇牙，“找挠呢吧，渣猹！” “诶，那你非挠就挠吧。”李峥摆手道，“别的什么都能让着你，就是不能打断学习这一点，你怎么挠我都不会让步的。” 林逾静见李峥如此坚决，也不好蛮不讲理，只哼了一声侧过头说道：“那也得吃饭啊……” “5分钟，看完这段。” “好~~”林逾静笑呵呵地点开了扫雷，“到时候你先起来啊，我跟出去~~” 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席简单正常的碰撞，对三位工程师造成了怎样的打击。 他们只看到了一个顺从而又卑微的天使，苦苦哀求。 而那个魔鬼渣男，竟然不珍惜和天使的吃饭机会…… 还他妈要学习？ 我们一路学到现在，学出什么了你倒说说！ 绝望之中，高发量工程师哀叹起身，冲旁边中发量的工程师说道：“走吧，吃饭。” 林逾静耳朵一翘。 终于有人吃饭了，不用等渣猹了！ 然而中发量工程师的回答，却震惊了所有人。 “诶，我这波数据分析正在兴头上呢，你先去吧。” 随后，他露出了神秘的微笑，拿起鼠标操作起来。 高发量工程师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说，天使喜欢专精于工作学习的奋斗男子？ 因此才对那个魔鬼如此顺从？ 不妙。 眼前的同事，很明显先于自己悟到了这一层。 高发量工程师一通纠结过后，强挺着饥饿坐回了工位。 “那我也再做一组数据吧。”他摇着头，扛着满脸的汗珠说道，“哎，一工作起来就上瘾啊。” 艹！ 林逾静心里在骂人了。 而且开局就点到了地雷上，X_X了。 这机房里都什么人啊！ 一窝子猹叔叔。 于是，又僵持了5分钟。 李峥突然扶桌起身，甚是兴奋。 “搞定，走着。” “唔……”林逾静这才关掉扫雷，虚弱起身。 李峥走出一步才想起来什么，想要回头叫前辈们一起吃。 “别别别……”林逾静拉着李峥，远远打量着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陶醉于自己逼格的三人，小声道，“他们都在忙手上的事情，别打扰他们了……” “看样子是了。”李峥跟着点了点头，“他们工作姿势都好标准。” “行了，行了……饿死了……”林逾静拽着李峥就走了出去。 最后还不忘把门关好。 机房里，只剩下了三位茫然的工程师。 他们难过的太表面，像没天赋的演员。 越演到重场戏，越哭不出来了。 最终，在完成了手头的工作后，他们相依走进了小食堂，像是受过伤一样，远远避开了李峥和林逾静，只找了角落一张桌。 李峥觉得不太对，嚼着包子问道：“他们怎么坐那么远？” “大概是讨厌你吧，嘿嘿……”林逾静自认为给李峥挖坑成功，闷头憋笑狂吃。 “怎么会。”李峥摇头道，“大概是技术人员都比较内向吧……这么一说，其实我也很内向，要过一段时间才会熟悉的。” “对对对，渣渣都这么说自己。”林逾静吃了几口后问道，“你的性格，工作做完了不该再要更多的工作么？” “我这是贱么……” “你学习不就这样么！” “这跟学习一样么？”李峥摇头叹道，“我大概知道流程了，就是按照组里的一套标准，大量检查实验数据，枯燥，无聊，机械，浪费人生。而且这里做数据分析的软件还不太好用，我都想自己编一个了……” “哈。”林逾静仰头喝了口汤，“听到测试两个字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玩的工作了。” “我是觉得人为定的这套数据筛查标准有问题……”李峥也喝了口汤寻思道，“如果用一套数据模板就能找出问题，那之前一定早就发现了，不可能等到发射才暴露，要找到以前发现不了的问题，需要换一套思路。” “嗯，我妈妈也是这么说的。”林逾静悄咪咪探身道，“只是陈主任一定要这么做……” “嗯……主任层数那么高，一定有他的用意。”李峥想了一会儿也想不明白，吧唧着嘴说道，“反正我就把既定工作量完成就好了，就当是学校做一些特别无聊的作业，多出来的时间我多学点东西，争取早点去技术组。” “渣猹，才想明白？”林逾静哼笑道，“我可是一开始就想好的，所以就只做文档整理工作，多出来的时间全在系统里看火箭图呢。” “我怎么觉得你只是单纯的想偷懒……” “偷懒我就玩扫雷了。” “不，扫雷是数学思维练习。”李峥说着也探了探身子，“不过，反正也要整这些测试数据了，我有个不成熟的小想法。” “我不想听。” “听听看嘛……”李峥搓着手道，“LSSVM算法你听说过么？” “？？？” “就是一种数学算法，比较多用于人工智能神经网络学习，我上午正好看了两篇系统内部的英语论文，才知道这种算法同样可以用于故障检测，具体到黄二的情况，把这个算法跟PSO粒子群优化算法结合一下，就是放一起微一下子，应该会有点东西。” “唔……”林逾静狞目道，“所以……我讨厌跟你一起学习……” “你听我说，这两种算法概念，思路和用处我是懂的。”李峥认真说道，“但具体到算法本身……我学不会……” “？！”林逾静惊道，“你也有今天！” “没办法，这部分内容太专业了，资料里的计算过程都是给数学博士看的，过于省略，就相当于我给刘新讲数学题，跟他微一下子……”李峥忽闪忽闪地眨巴起大眼睛，“要不……你啃一下算法部分……架构和编程我来，我们整个小程序，把这些测试数据，微一下子？” “这种工作……”林逾静眯眼道，“是数学实验室做的吧……” “管它呢。”李峥笑着敲了敲桌子，“我们已经在火箭实验室了。” “那……”林逾静咽了口吐沫问道，“你再说一遍，那个算法叫什么，L什么SM？” “不是SM，是VM！LSSVM！” 292 得赶紧想办法恁 LSSVM算法中，听到“算法”两个字，基本就可以确定其起源于机器学习领域了。 在这个领域中，虽然各类算法千般妖娆，万种风情。 但是，机器学习，最终还是要落实到“学习”二字。 只要落实到这里，那就一定在李峥的射程范围之内了。 实际上，就连其基础原理也与李峥学习无异。 李峥，发动脑筋，做很多份卷子，继而完善知识点，以达到无论做什么样的高考卷，都能拿到730+的分数。 这便是一次完整的李峥学习，其目的是通过高考，并且排在林逾静上面。 而机器，运用某种数学模型，推测很多份火箭发射数据，继而完善计算方法，以达到无论拿到怎样的火箭参数，都能推测、诊断出故障，且准确率高于95%。 这便是一次完整的机器学习，其目的是找出故障点，保证火箭发射的成功率。 可即便原理如此简单，机器学习却依旧是精深的领域。 没办法，难点全在算法上。 还以李峥学习为例。 在不考虑学魔加成的情况下，其效率和结果，取决于李峥的智商和学习方法，简称学法。 那么在相同的时间内，把李峥、林逾静和刘新放在一起学习。 那结果必然是天差地别的。 一方面，大家智商不同，刘新可能学了还不如不学。 另一方面，大家方法也不同，林逾静这种偷奸耍滑的人，无论面对什么知识，都一定能想出比较脏的学法。 因此在通常情况下，三人最终的成绩都会是—— 林逾静≥李峥&gt;&gt;&gt;&gt;&gt;……&gt;&gt;&gt;&gt;&gt;刘新。 在这个过程中，智商相当于机器的计算能力，学习方法也就相当于算法。 而CPU算力这种事，是有专门人去忙的，只要喊着“AMD，YES！”，CPU就会瞬间变强。 其余的重头戏，也就通通集中在算法上了。 LSSVM也只是其中比较流行的一种，除去传统的语音、图像识别等领域外，其在核电站、石油化工、系统控制等领域的故障检测中，也逐渐有所应用。 但在航天系统，暂时还是以传统模式和专家系统为主。 系统内，自然有研究这个方向的院所。 问题就是黄二已经通过了他们的检测。 这就说明他们的算法，并没有察觉到现有的故障。 这当然不是说他们的算法就是刘新算法，再差再差，也得是……差不多祁英男那种程度吧。 既然眼前有机会，不如试着用林逾静的脏脑筋搞一搞。 “计划就是这样，不过现成的LSSVM工具包直接拿来用效果可能不会太好，还要针对火箭数据做一些优化，所以才找到了PSO粒子群优化。”李峥放下碗筷，平心静气说道，“你知道，我搞什么东西都要把所有原理弄明白的，算法本身的一些数学问题，有点难啃。” “等等哦，我问问你沈老师。”林逾静拿起手机摆弄了一番，等了半分钟后，转头冲李峥笑道，“果然，你说的这个十一所早就有人做了，他们大概有四五种算法吧，应该包括这个什么什么SM。” “……”李峥面皮一颤。 “唔哈……”林逾静掩着嘴蔑视过来，“就你这个样子，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好像一个民科哦。” “先不管民科不民科的，他们具体采用了哪些算法？如何优化的？” “这谁知道啊。”林逾静冲机房努了努嘴，“反正我们现在用的这套数据分析系统，也是他们做的。” “可……既然这样……”李峥揉着头道，“他们改几个参数重新过几次就是了。” “他们在做了啊，谁说他们没有？” “那我们测试组在这里做什么？” “是啊~”林逾静哼哼着说道，“所以我啥都没做，自己看火箭图啊，就拿这里当可以上内网资料库的机房好了。” “你这也，这也……”李峥想说消极怠工什么的。 但仔细想想，身为连行都没入的人，尽快学习知识已经是最积极的做法了。 反倒是自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那我也再学几天吧。”李峥把桌上掉的饭粒擦到了餐盘里，“真干起来才知道，每件小事都有专门的团队投入巨大的精力去做，专业领域太多太深了，一个人的精力又太少了。” “呵，你不是说要锻炼合作的么？”林逾静也整理着桌面说道，“一干起来，就又跟学习似的闭门造车啦？” “刚刚不就是邀请你合作么。” “我算个球球啊，还在看火箭图呢。”林逾静说着掏出手机亮给李峥，“你沈老师鼓励了你的学习方向，这是十一所对接技术人员的联系方式，刚刚她给你打过招呼了。” “哦？”李峥眼儿一瞪，“你妈也觉得该优化算法？” “你妈才觉得！”林逾静点着桌子道，“沈老师，叫沈老师！” “对对，在单位里还是叫老师吧。” “行了，你要记住喽。”林逾静端起餐盘起身道，“我下午有时间看看现在流行的算法，就随便看看，不会太认真的。” “那敢情好啊。”李峥跟着起身挑眼儿，“趁着午休，出去走走放松一下？” “不，我要回机房趴睡。” “那成吧，我自己五公里去了。” 二人就此交了餐盘。 眼看就要分道扬镳，一个去机房一个去院里的时候。 林逾静突然感受到了身后投来的三道焦灼的目光。 是三大工程师，他们也吃完了，正充满敌意地看着这边。 完了，还是惹他们生气了。 如果现在回机房趴睡的话……怕是更气了吧？ 林逾静一个哆嗦，追着李峥朝外跑去：“等等我……” 身后，三位工程师更加落寞了一些。 连几分钟，都不愿共处一室…… 生活往往就是这样，即便天降女高中生，也不会与你有关。 反而会因为被嫌弃，坠落到更深的谷底。 三人不禁对望彼此。 女高中生什么的，不存在的。 只有我们彼此，才能长久相伴。 “要不要去散个步……” “走吧，好久没这样消消食了。” “等等……我总感觉会受到更大的刺激……” “这么一说……哎……连个容身的地方都没有了，陈主任真的是要杀了我们啊。” “不，还有一个地方。”高发量工程师凝视着另外二人，愤然抬手，“王者峡谷！” “也……只有那里了…… “走，回食堂打一把去……” 所以，为什么王者峡谷人那么多，这都是有原因的。 …… 下午一点半，李峥按照沈听澜给的联系方式，找到了十一所与一部对接的软件工程师。 因为沈老师已经打过招呼了，对面态度很好，为李峥原原本本讲了现在的人工智能故障诊断的情况。 这毕竟是个新领域，每天都在变化。 而这个领域最强的人，一定是会去IT企业的，轮不到航天来挑。 因此，这边的主要工作开展方式，还是与大学的实验室合作。 故障诊断的软件，虽然是十一所开发的，但核心算法主要由两个大学实验室负责研发改进，他们有定期的交流反馈，以求优化。 针对黄二的情况，他们已经进行过几次优化调整，但依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结果，相关的诊断材料也早已发给了技术组。 最后，他还把相关的算法资料，以及分析资料一股脑发到了何仲锐的内部邮箱里，欢迎李峥参考提建议。 李峥再三感谢，才挂了电话。 现在看来，这条路不一定走得通。 但好歹是有东西可学的。 这会儿，林逾静也对几种主流算法有了大概的认知。 立刻就蔫儿了。 “不可能……给我大半年时间还差不多……”林逾静捂着头靠在椅背上叹道，“搞懂原理没那么难，但是优化这种事，是需要大量尝试和积累的……这是实验室干的事啊……讨厌计算机，讨厌程序员……” “那如果只负责优化呢？”李峥问道。 “优化也是要反复尝试的，不是一拍脑袋就能成的。”林逾静比划道，“很多时候，都要各种参数和细节反复调整组合，积累很多的结果才能找到暂时的最优方向。” 李峥定神想了想说道：“那再退一步，你只提供优化思路呢？” “那有啥用？”林逾静像打怪兽一样“啊呜”张开双臂，“我告诉你，去搞核聚变吧，你就能搞出来啦？” “不不，这是退一万步了……”李峥依旧认真地解释道，“你至少要告诉我核聚变的燃料和实现方法，我去找材料拼结构。” “好，原料是氘，方法是惯性约束，你去搞吧。” “好吧……李峥叹了口气，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自己面前的屏幕上，“算了……我跟十一所的大哥一起整吧，你扫雷吧。” “……”林逾静闷闷不乐，但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开了一个超大号扫雷，开始瞎点。 点了几下，怎么点怎么死，她又气得关掉了扫雷，打开了火箭结构图开始欣赏。 讨厌的是，这火箭，看多了也不香了。 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想。 自己生了几分钟闷气后，林逾静憋不住，踩了李峥一脚。 “嗯？” 林逾静扭过头，挣扎了一会儿才说道：“……线人是我妈给的，你不带我！” “不是你自己不参与么？”李峥挠头问道。 “我什么时候说不参与了？” “你的意思不就是不参与么……”李峥轻笑道，“我懂，对于这种很难有什么结果，又要付出巨大努力，学习你不喜欢知识的事情，你肯定扛不住，算了算了，扫雷吧，挺好的。” “这……”林逾静两只手挠着桌子挣扎道，“算法什么的……倒也没化学那么不喜欢……天文学推演中，也是要用到算法的……” 李峥不敢太期待地问道：“那就是……参与了？” “我没说。” “那就是不参与了？” “我没说！” 李峥困惑片刻后，终于懂了。 “我明白了，你是想要我求你参与。” “我没说~” “哦，那就算了。”李峥笑着摆了摆手，“扫雷去吧，别打扰我学习。” “！！”林逾静又是一跺脚，“你不带我，我就让我妈跟十一所的人说不许理你！” “？？？”李峥眼儿一瞪，“不是说好了不沾你妈的光么？” “你妈的光！” “就是沈老师的光……说好了不许这样的。” “我，没，说！” “你这就没意思了啊……”李峥纠结道，“不仅打扰我学习，还阻止我工作。” “就是这么厉害。”林逾静挥着拳头道，“带不带？” “行行行，带带带，一起做吧。” “加个请字！” “请你一起做……” “加个求字！” “请求你一起做。” “哎呀没办法了。”林逾静捂脸笑道，“渣猹这么可怜，我就帮帮忙吧~” “妈的。”李峥捶桌，“用这种方法得到的地位，是虚伪的，这个地位不是你的，是你妈的。” “再骂！” 正说着，何仲锐休息完毕，洗好了脸进了机房，也没管那三位，径直走到李峥身旁。 “怎么样？做的还顺手么？” “已经完成并存到指定位置了。”李峥点头起身道，“另外，我找十一所的老师要了点学习资料，是发到你内网邮箱的，辛苦何老师帮忙搞一下。” “十一所？他们主要搞软件的啊……”何仲锐想了想才说道，“哦哦，周成龙已经联系你了？” “啥？” “嗨，我跟主任说你基础好，学得快。”何仲锐拍着李峥笑道，“恭喜你，你应该很快就会去技术组了。” “啊？”李峥一愣。 “啊？”林逾静一急。 虽然那是李峥的目标团队，但把林逾静一个人扔在这里，总觉得怪不忍心的。 林逾静，则是无法接受李峥现在调到目标团队的事实。 至于何仲锐，只看到了一对不忍分别的男女。 “你们……是不是……”何仲锐咽了口吐沫道，“李峥你是不是不想走啊？” “还想再多完成一些工作吧……”李峥挠头道，“能不能下周走？” 何仲锐又瞅了眼林逾静。 她也是一副低着头不甘又不舍的样子。 你妈的。 不是说只是同学友谊么？ 怎么好像我不让你们两口子睡一张床一样！ 强烈的感官刺激下，何仲锐硬生生吞下了一口酸水。 “那……我再跟周成龙说一下吧……让你晚些去报到……”何仲锐侧头狞目道，“交给你的任务可分毫不会少的。” “那一定。” “小林你也是……”何仲锐强挺着转过头来，“我听说你想去设计组对吧，如果不想在这里耗着，就主动要一些资料，工作之余多学学，差不多的时候我也跟他们提……” “谢谢何老师……” “行了行了。”何仲锐沉痛挥臂道，“工作去吧。” 有件事，他想错了。 单纯的女高中生，那的确有促进工作的效用。 但如果和对象一起出现。 那对所有人都是一次灾难。 再望向三位同事，何仲锐从他们眼里读到了同样的参悟。 现在的情况变了，不再是如何留住林逾静。 为了弟兄们的性命安全，得赶紧想办法恁走她！ 293 你偶尔可以在我上面了 在真正涉及到航天技术后，李峥不得不承认，庄子应该是对的……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即便李峥结合自己的情况，把“殆已”偷换成“快已”…… 但现在真的有些快不起来了。 学科学习中，多半是以成体系的教材为核心，其内容本身是有限的，关于细分领域点到为止，相当舒适。 但眼下的航天学习，像是一张无限展开的巨网，无论往哪个方向学习，都根本没有尽头。 比如李峥最初接触到的内容是测试数据分析。 在学习到一定深度后，为了能通过计算机进行高精度分析预测，就不可避免地扯到了人工智能算法。 他本以为LSSVM可以大体解决问题，却又在短时间内发现了三四种更新的算法…… 学到这里，已经基本是机器学习领域了，跟他所在的一院一部完全没了关系。 至于算法部分再往里去，就是数学了，这看似是一个最后的终点，但又何尝不是迈向无限未知的起点呢。 即便李峥为了实习工作，已经提前攒下了上千小时的活力值，但仅仅这第一天，就消耗了大半，且因为是在学习全新的领域，纵是他的底子，也进展缓慢。 以有涯随无涯，这次是真的快不起来了，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殆。 然而庄子其实并没有就此结束。 【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 就是说明明意识到了这件事，却依然坚决学习的人，那简直就是超级呆逼。 杀人诛心啊。 李峥感觉自己被针对了。 不然…… 放弃这件事吧。 回到原点，按照实习工作的需求，循序渐进掌握一些必要的，有限的知识就好了。 不要总想着一口吃成个胖子。 高中生，在黄二失利中发挥作用力挽狂澜…… 这大概只是一场荒唐的梦…… “滴滴，滴滴……” 旁边传来了手机闹钟的声音。 林逾静飞速一点，抓向了双肩背，而后警惕扫视起周围。 眼中，泛出了可见的焦虑。 六点了…… 没人有下班的意思。 这可麻烦啦…… 看着焦虑的林逾静，李峥也扫了眼手机，而后开始收拾东西。 “该下班下班呗。” “唔……”林逾静轻声道，“渣猹不怕得罪人吗？” 李峥收好了东西，叹了口气：“完成既定任务就好，反正我们只是实习生，在哪里学习都一样。” “？？？”林逾静张大嘴看了李峥好半天，“你……受什么刺激了？” “谈不上。”李峥摆手道，“你说得对，我们能做的太有限了，还是慢慢学习吧，距离解决实际问题还差得太远。” “可我已经大概了解三种算法了。”林逾静唔唔点开屏幕，“为了这个，我火箭图都没看。” “我又没说放弃。”李峥点头道，“只是回到正常节奏，以学习的态度做，别报太大希望就好了。” “那我学点什么不成？”林逾静瞪着李峥骂道，“不就是因为觉得这个方式有戏才跟你合伙的吗！” “放轻松……我没说没戏，只是回到正常节奏，不做太期待的学习……” “这像话吗？”林逾静抓桌斥道，“只具体到分析火箭数据的算法，学习量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大，我这里都有思路了。” “可……这些事，别人应该早就做过了，那么多单位和实验室呢。”李峥叹道，“我确实像个民科，有点太高看自己了。” “我就随便一说，你还真往心里去？”林逾静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峥，“别人做过了又怎么样，做题的时候解题步骤不也就摆在那里呢么，为什么还要自己解？” “为了锻炼思维能力。” “那是你。”林逾静定睛道，“我根本不用锻炼，生下来就有了。” 李峥咽了口吐沫：“……过分了啊。” “还有更过分的。”林逾静抬起手指叫嚣起来，“那些标准解题方法我就从没用过，真正自己做习题的时候根本不屑于动笔，扫一眼题面去对答案就够了。” 李峥无奈地撸起袖管：“你几个意思嘛？是不是憋不住了，现在就要当场踩在我上面？” “是，我就是在你上面。”林逾静点着自己的脑门道，“我从小就知道我很聪明，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聪明，幼儿园是最聪明的，小学是最聪明的，中学也是最聪明的，去全国竞赛一样是最聪明的……” 林逾静说着，又支吾起来：“内个……归见风除外啊，他是真的有点妖……不过这只是一个小意外，并不影响我在你上面。” 纵使李峥接受林逾静所说的事实，但被当面骑脸，还是要挣扎一下的。 “可貌似物竞我在你上面吧？” “对啊，明明是最聪明的人，却没有拿到冠军。”林逾静盯着李峥点头道，“这还不够你自豪的么，你不该比我更高看自己么？” “我只是有一点点努力……”李峥挠头道。 “那是一点点吗？”林逾静气得扔书，“如果有一万个小时可以不吃不喝不睡，你能坐在那里学到世界末日好不好！” 李峥笑道：“夸张了，夸张了，好歹每24小时要出去跑个5公里的。” “谁管你跑不跑！”林逾静抬手比划着说道，“如果我把自己看到这么高，你就要比我还高，至少……” 林逾静说着，很努力地抬了几毫米的样子：“至少也得这么高。” “你这是承认我在你上面了？” “嗯……”林逾静狞脸想了很久才说道，“我承认，你心里的你偶尔可以在我上面了。” “……”李峥细品着这个话，品着品着突然眼儿一瞪，“没有，你误会了……我这个年龄的男人，的确偶尔会做一些奇怪的梦，不过我并没有主动幻想解决问题的习惯……就算幻想也轮不到你……” “？！？！”林逾静抄起书就砸了过去，“渣渣渣渣猹！” “别这样……我只是描述一个客观事实……” 林逾静才不管这个，又挠了几下后，挣扎过后才呲牙咧嘴问道：“那是谁？” 李峥眼儿又是一瞪，恍然大悟。 原来是因为这个生气啊。 那就大可不必了。 他忙笑着说道：“行行行，真幻想的话优先你。” Duang。 又一本书砸在他的头上。 “我明白了，不闹了……”李峥揉着脑袋放好书，定了定神，冲着林逾静认认真真地说道，“好吧，我承诺只幻想你，但你也得承诺只幻想我，不然好亏。” “？！”林逾静瞬间又抄起了一本书。 “你还要我怎样？”李峥捂头道。 “呼……”林逾静扔下了书，原地喘气粗气道，“刚才说到哪儿了……” “我偶尔可以在你上面。” “……”林逾静憋着砸书的冲动咬牙道，“太渣了……心情全没了……” “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李峥起身，笑着把书一本本都放回原处，而后伏在林逾静身后，怕被其他人听到显得太张狂，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只要我们在一起，第一聪明的人和第一努力的人在一起，一定可以。” “唔……”林逾静一颤，紧接着就是回身一推，“太近了……渣猹。” 之后拎起包就跑了出去，连再见都没说。 李峥一笑，坐回原位。 不走了。 跟丫死磕。 干死庄子。 刚要投入学习，一声异常尴尬的咳嗽声突然出来。 “咳……”何仲锐远远看着李峥，神色空前地复杂，“你……不去追么？” 李峥这才发现，机房里的几个人正齐刷刷地看着这边。 似乎已经看很久了。 那眼神中的沧桑，好像有几生几世那么久了。 他们也想不到。 明明是情侣吵架，应该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可怎么就抱上去贴着耳朵说悄悄话了…… 他们此前一直都不理解，为什么打是亲，为什么骂是爱。 现在，似乎懂了一些。 心情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即将换班的时间，又忽然悲伤了起来。 至于何仲锐，他的层数比另外三位还要更低一些。 他以为吵架了，男的应该去追女的，还停在90年代偶像剧的认知。 还是他旁边的高发量工程师，揪了揪他的胳膊说道：“追什么啊……明显更亲密了……那不是生气是羞涩啊，组长……” “啊？不是生气吗？”何仲锐揉着不多的头发道，“我感觉她很生气啊……一直都是感叹句……” 高发量工程师心疼地说道：“别管了，组长……你别管了。” “好吧……”何仲锐转而冲李峥道，“可以下班了啊，明天早上我再分你新任务。” 李峥只是揉了揉脖子，把椅子往前搬了一些：“没事，这礼拜我不走了。” “你……你……”何仲锐狞脸道，“真的要跟十一所的人整那套软件？” “试试看吧，其实我也是个老程序员了。”李峥说着转头道，“我有个学习软件，可以自动出题，你们要不要试试？” “不了，不了，不了……”何仲锐连连摆手，“那我也不给你加任务了，每天完成那么多就好。你们这个年龄确实应该多学习，思维不应该被工作量困住。” “是啊。”高发量工程师调笑道，“等拿到学历了，进了单位，再被工作量困住。” 李峥只一笑，没回话，继续扫开电脑学习。 倒是何仲锐推了高发量一下：“人家好好实习呢，别灌负能量。” “是是是。”高发量摇头笑道，“我也算整明白了，李峥现在是想解放我们的双手啊，他那个软件整好，点一下就解决问题了，我们还费什么劲，我们感谢他还来不及呢。” 旁边的二人闻言也都笑了笑。 “你跟这儿阴阳怪气什么劲儿。”何仲锐骂道，“甭管人家弄不弄得出来，都算尝试了一把。陈主任说多少次了，我们一部要有主观能动性，别总是被动接受任务，每个人都要想办法做优化。” “我也想啊，组长……”高发量无奈摊手，“要不你少给我点任务，我也整整软件，当年程序语言我可拿了80分呢。” “滚滚滚，干你的活儿去。” “哈哈。”高发量摆手笑道，“反正，赶紧让他俩走吧，兄弟们是真的顶不住了……” “再撑两天。”何仲锐凝重地说道，“我找机会就跟主任提，再来女生的时候，问清楚，是不是单身……” “这个意见好！” “兄弟们血书吧？” 他们这边嚷嚷着，倒是完全没有干扰到李峥。 李峥正在检视自己的魔化之路。 【李峥：?地魔?】 【魔化等级：30】 【加成：300%】 【每日活力值恢复：104小时】 【学习倍率：112】 不够，还是不够。 无论是学习效率还是学习时间，都还远远不够。 庄子的有涯无涯逻辑是完美的，要想打破他的针对，就要打破他的先决条件。 也就是“吾生也有涯”。 这个“涯”还要再扩充一下，扩充得越大越广，庄子就越没法针对了。 现在被搞得这么难，还是因为魔化不够，魔性不足啊。 此时再点开卡住级别很久的挑战任务，李峥感觉自己又来劲了。 【?天魔挑战?】 【天魔，一朝蜕变升天，拥有大气运的学魔。完全超脱于魅魔，只以天地为局。】 【天魔，已不拘泥于某个学科，将自己与学习融为一体，聚拢气运，只为冲向更高的天际。】 【挑战达成条件：聚拢学运值100。】 【现有学运：79】 待我修成天魔，倒要看看“涯”在哪里。 …… 次日晨。 刚刚接班的三位工程师，又被何仲锐叫着一起出去搬东西了。 林逾静的后备箱，比前一天还要满。 “这是……”高发量工程师抱着一个箱子喃语道，“水床垫……怕李峥睡得不舒服么……” “没……没有……大家都可以用……”林逾静半捂着脸道。 “这是……”中发量工程师拎着两条鲈鱼惊叹道，“特意赶到早市给李峥补充营养么……” “没……大家都可以吃……” “这又是……”无发量工程师抱着两个明显用过的卡通靠枕呆问道，“把自己的靠枕拿过来给李峥保护颈椎么……” “没……大家……”林逾静挣扎了片刻，看着三人努力了很久，最后还是说道，“这个还是我自己用吧……” “等等……这都不是关键……”何仲锐吃力地又抱出了一架折叠床，“难道你……” “好啦，就拿过去吧！”林逾静嘭地关了后备箱，自己拎着一大篼子率先跑进了办公楼。 四个人却依旧沉默原地。 “太过分了……太他妈的过分了……”高发量红着眼睛骂道，“拿我们这里当酒店了么……当就当……还要我们给收拾……” “换个角度看吧。”无发量工程师，不知何时已是满面佛光，“只要能跟她在一间屋子里，人生都会变得有意义，不要在乎别的，你看，我们还能沾光吃鱼呢不是。” “是啊，我还加她微信了呢。”何仲锐神气地亮出了手机，“里面有很多她和猫猫的合影，又有她，又有猫，双倍的美好。” “我瞅瞅……”中发量工程师瞥了一眼，顿时就美好起来了。 突然，他又感受到一丝危机，自己也慌忙掏出手机：“不对……我加李峥微信好友了……这猫……这猫……这猫是李峥家的，天天都跟他睡一个被窝。” “啊！！！”无发量工程师扭头骂道，“我不听，你不要说了！” 294 李氏一窝猹 突然跨领域大规模学习。 没学的时候，会觉得很可怕。 而一旦真学起来。 只会觉得更可怕。 而李峥要应对的，也并非是考试，而是真来。 他的第一步，是达到计算机学士的水平。 身为老程序员，这个不难。 第二步，是达到机器学习方向硕士的水平。 这个…… 其实也不是很难。 只是，硕士也分为摸鱼硕士和大佬硕士。 作为摸鱼硕士，能通过考试顺利毕业，大差不差找个工作就可以了。 至于大佬硕士，则要在学习阶段精深掌握本专业大量的核心知识。 包括但不限于概率论、统计学、逼近论、凸分析、算法复杂度理论…… 这其中对于数学的要求，已经超过了李峥之前参加的所有竞赛总和了，大约相当于80个生物国金的学习量。 在这种级别的数学压力下，李峥一天才100个小时出头的学习时间其实是不够用的，本该被庄子针对的更惨才对。 未曾想到的是，在这种绝望的学习强度中，曾经很无意的一点学运发挥了作用。 【学习天赋：数学大脑】 【可在思维中，将问题尽可能地转化为数学问题，并以恐怖的神经效率，完成可能的计算。】 这个在解其纷调教下，重构数理思维拼出来的天赋，李峥此前还只在心算速算之类的时候能感觉到，最初的直观感受仅仅是增强计算能力罢了。 但此时随着数学钻研的深入，潜入各种群，看一些硕博士大佬交流的时候，方才发现那些困扰大家很久的Cholesky分解、拉普拉斯矩阵和归一化拉普拉斯矩阵等难点，在自己这里却只是顺水推舟，迎刃而解。 另一方面，随着数学底子越来越厚，再回过头来看十一所给的现有算法，也自然是越来越顺，偶尔还会迸发出一些优化思路。 不知不觉间，初遇解其纷时他所说的话，并没有随着时间淡化，反而越来越清晰—— “学好数学，能学多好学多好，不仅是竞赛，将来也很重要。” 在学了，解老师。 然而就算学到大佬硕士水平，却还只是第二步。 第三步，是实践应用，能运用这些知识参与工作，实际改良故障诊断算法。 这就需要大量的项目经验积累了，要真的996半年才算入门。 但对有些人而言，你还在门外往里爬，她就已经像妖怪一样不知何时钻进去了。 【有一只妖怪，每当你踏上一层，却发现她依然在你上面。】 【——林逾静妖】 林逾静在学习了李峥1/20不到的内容后，先于李峥达到硕士水平之前，在实习第三天的下午5点50分，将【基于XGBoost和自回归模型的发动机故障优化】，以及【基于综合模糊聚类算法的液体火箭发动机故障诊断】发给了李峥。 “我……我还没学到呢……”李峥看着东拼西凑来的算法文档，握着鼠标的手有些颤抖，“你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什么吗？” “也不完全知道，不过细枝末节的也不用知道。”林逾静好心地帮他把文档拉到底下，“下面是一些相关论文，我是只基于结论采用的，辛苦你搞明白啦。” “随便一个都要一周才能搞明白好么。” “啊，怎么不来劲了？”林逾静调笑道，“不是一天学完三本书么？不是我学不过你吗？你倒是学啊~~” “……妈的，那就学吧。”李峥咬牙道，“你可不要诓我，确定这两个方向可行么？” “至少比现在的那几套要好。”林逾静指着屏幕上的一排论文道，“前提是这些论文给的数据和结果都没注水。” “好。”李峥撸起袖管道，“争取今天搞明白，然后找十一所要一个测试服务器。” “另外，你在现有系统内做PSO优化也是可行的。”林逾静鼠标移动了另一个文档上，“这些是你需要的论文和技术文档，我没细看。” “够了够了……”李峥慌忙道，“就先这三条路吧……” “就这？我还准备弄阴性选择法呢，还有，形态学分型你学到了么？”林逾静两眼一眯，“喂不饱你的。” “饱了，都要撑坏了。”李峥连忙摆手，“你快去玩会儿扫雷吧……对了，最近我妈在非洲帮助做科技建设，我爸去参加一个什么……国际神经外科什么会，家里三四天没人了，旺财可能快饿死了，要么就是要被自己的屎淹死了，有时间去照顾一下。” “！！！”林逾静瞬间崩溃，“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欺负她……” “我也想回去照顾一下，但只有这里有内网，能连上测试服务器。”李峥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拍在桌上，“钥匙给你，帮我看看她还有没有生命体征。” “我……我自己去你家……”林逾静看着那串只有纯铁环的直男钥匙链，纠结片刻后，忽然又一把撸走，“都是为了猫猫，不许多想！” “都什么时候了，哪儿有心思想别的。”李峥这便回归屏幕，刚码两行忽又转头，“对了，别翻我抽屉。” 林逾静闻言一喜，赶紧背好书包：“不翻不翻~~” “不行……你这个表情已经完全暴露了……”李峥起身便要抢钥匙，“给我，我把那个小钥匙取下来……” 林逾静瞬间护住钥匙，一蹬腿就窜逃出去了。 “我~会~照~顾~好~猫~猫~的~” “干……”李峥愤愤坐回工位，咬着牙嘟囔道，“算了……反正早晚也会知道……” …… 同一时间，一院一部办公楼，归零例行会议像之前每半周一样如期召开。， 会议由赵振华坐镇，陈鸿兵主持，沈听澜及各组长共同参与。 同以往一样，各组汇报归零进展。 同以往一样，眼袋最大的人，技术组周成龙率先汇报。 虽然困倦疲惫，但他还是拍掉了沾头皮上已经断了根的头发，打足了精神朗然发言。 “技术组数据分析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完成了计划进度的87%，领先计划时间大约一天半。” “到现在为止，与六院共同提出了两种大概率故障模型，以及四种中概率故障模型。” “这六种故障模型中，五种为纯发动机故障，六院已经测试了四种，其中有一种基本完成了对黄二故障的重现。” “最后一种故障模型是由于火箭整体设计导致的，我们需要在西郊试验场启动试验，在此申请试验启动准备。” 赵振华突然问道：“什么叫基本完成了故障重现？解释一下‘基本’。” 周成龙比划道：“就是在重现的故障中，发动机的各项参数，基本吻合了黄二停机前的情况，但不是完全吻合，毕竟实际升空情况更加复杂，且每一次升空的数据都会有所不同。” “那我换个问法。”赵振华继而问道，“这种故障模型，真正符合之前事故的概率有多大？” 周成龙嘟囔道：“60%以上吧。” 赵振华的神色可见地垂了下来，想说什么，却也知道大家都不容易，不想打击人。 “赵书记……”陈鸿兵在旁解释道，“因为黄二的箭体没有打捞回来，所以我们现在只能用各种模型重现事故，就像飞机事故中的黑匣子一样，我们拿不到火箭的黑匣子，就永远不可能100%确定事故原因，60%确实低了，但极限也就80%上下。” “问题是，这个60%是怎么得出来的呢？”赵振华两手一拍说道，“到时候面对归零评审组的时候，总不能说着是周成龙的个人判断吧？” 陈鸿兵闻言，赶忙冲沈听澜使了个眼儿，请她来说。 沈听澜就此开口。 “对于故障重现的评审，是有一套过关标准的。” “简单来说，就是把故障重现的数据与实际事故中的数据进行数学对比，最终得出一个重现准确率。” “依据故障重现的数据标准，暂时只能达到60%。” “但对我个人而言，基本可以99%肯定这套事故模型了。” “这我理解。”赵振华跟着点头道，“这套事故模型我看过，确实非常符合直觉，也符合我搞这么多年航天的经验，但问题是，它只有60%符合评审标准，就算这真的就是事故原因，但通不过评审，工作也没法继续开展。” “也不是一定不能过……” 沈听澜刚要说什么，陈鸿兵突然一抬手，打断了她，转而望向何仲锐。 “大家最近工作强度都很大，技术组的事之后单聊，测试组先汇报吧，汇报完一组走一组，抓紧时间休息。” 沈听澜没有再说，赵振华也心领神会。 只是何仲锐，被突然点名，有些慌乱。 “测试组这边……试验场的整体维护工作已经完成，随时可以试车。” “此外，我们组的首要任务依然是配合技术组检查试验数据，6个人两班倒，外加两位实习生，这一周抢出了5%的进度。” “哦？”赵振华笑道，“那两个孩子还真能顶上用？” “顶用……那太顶了书记……”何仲锐的神色逐渐变得复杂起来，说不清是甜是苦还是酸。 照理说，手下平白多了两个能干活儿的人，至少应该高兴才对，可他却像是身处地狱，被满是柠檬水儿的大锅煎熬一般，整个人的气味都变得很诡异。 “诶，你说你个何仲锐。”陈鸿兵指着他笑道，“我给你人你还不愿意了？” “这……陈主任，一言难尽啊……”何仲锐苦着脸道，“实话实说啊，不是说反话，我们测试组庙小，真是有点容不下这两位大神……” “哈哈哈。”赵振华也难得跟着笑了起来，“这他妈还不是反话？” “真不是……”何仲锐挠头道，“您不知道，我给他们俩发的都是我们12小时一班的工作量，然后呢……李峥一个人，总是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俩人的活一起完成了，然后他们其余时间……” 何仲锐说着，咽了口吐沫抬头道：“其余时间，全部都在秀……都在学习。” 沈听澜忽然眼儿一瞪：“你刚刚说秀什么？” 何仲锐一怔。 这要私下聊天，他早就骂起那对狗情侣了。 可毕竟这是在开会。 其中一方还是领导的宝贝闺女…… 还是不要当面拆了。 何仲锐只好支支吾吾说道：“秀么……就是一边秀，一边学习，秀学习，学习秀……” 陈鸿兵笑问道：“怎么，被高中生打击到了，不会好好说话了？” “嗯……”何仲锐是个老实人，想了想后，重重点了点头，“就是这样的，主任。” “啥？” “被高中生打击到了，不会好好说话了。” “哈哈。”周成龙当先笑了出来，“你小子也有今天！” “……”陈鸿兵也有点懵了，忙问道，“那他俩具体在学什么？” “有关故障分析的算法，人工智能神经网络什么的……我头半天还能看懂，睡一觉就看不懂了……现在连他们说什么都听不懂了……”何仲锐苦着脸道，“就是有种自己辛辛苦苦两三年读完硕士，然后别人俩小时就学完了……” “这听起来有点意思啊……”赵振华揉着胡茬叹道，“现在这些高中生能动性也太强了，才分析了半天数据，就知道主动去寻找工作突破的方法了。” “可……这方面工作又不是一周两周的事情，十一所那边不是折腾好几年才勉强弄成现在这样的么？”陈鸿兵问道，“他们自己从头学，一年也不一定学出什么吧？” “嗨……谁一开始不是这么想的呢……”何仲锐转望周成龙道，“你跟十一所联系比较多，他们有提道过这两位么？” “十一所……提了么……等等……是他们？？？”周成龙眼儿一瞪，吓得几乎要跳起来了，“原来是他们！” “怎么今天都一惊一乍的……”陈鸿兵哼笑道，“是不是还是精力太足了，不够饱和啊？” “不不不不……”周成龙连比划带喷地说道，“那天碰到十一所的人，他跟我说一部资源就是多，连机器学习博士都俩个俩个的招……我当时没听明白，他就走了……” “……”这次陈鸿兵也问不出什么了。 旁边沈听澜都张圆了嘴。 各组的人也都不知道该怎么聊了。 倒是赵振华，稳重一些，想了想说道：“去问问十一所的同志，这两个实习生进行的工作对于现在的归零有没有实际推动意义，如果有，我们想办法配合一下。” 这话一出，何仲锐带头懵了。 要说他们在测试组屈才，调回来，还说得过去。 这要我们堂堂一部配合他们，也太夸张了吧？ “怎么还一惊一乍的。”陈鸿兵叹道，“我顶天也只能想到安排他们进技术组，还是赵书记，就是眼界高啊。” “谈不上。”赵振华抿了抿嘴，“只是比你们多干了两年，看多了屈才的事情，就先让他们尽情发挥吧，不行再回测试组熬去。” 接下来，各组汇报完毕后，周成龙被单独留下，和赵振华、陈鸿兵与沈听澜继续谈刚才没说完的事情。 当时赵振华质疑，眼前的故障模型只有60%符合评审，恐怕难以通过。 正在沈听澜表示“不是一定不能过”的时候，陈鸿兵以让大家早点休息为理由打断了她。 实际目的当然不是这样，陈鸿兵巴不得大家都不要休息呢。 此时，沈听澜才得以继续说下去。 “这个故障数据，是可以做的。” “就是反复调参数，做测试，直到调出80%以上满足事故数据的参数组合。” “简单来说，就是照着事故往上贴。” “不过这样做的意义不大，而且很耗时间。” “唯一的意义，就是在确定这就是事故原因后，尽快通过评审开展后续工作了。” “而且这个事需要六院配合，感觉不太方便开口。” 听沈听澜说完后，在场几个人都陷入沉默。 赵振华和陈鸿兵是在思考其中的利与弊，风险与收益。 沈听澜是在等待领导决断。 周成龙只是单纯的害怕，不敢说。 片刻后，赵振华冲周成龙道：“尽快完成剩下的数据分析，把所有可能的故障模型都整出来，然后拉六院一起讨论一下，要所有核心技术人员都做出判断，如果所有人都肯定一定是这个原因，那就往下做。” “如果没统一呢？”周成龙问道。 “那就继续论证、试验。” 沈听澜跟着问道：“书记，往下做的具体意思是？” 赵振华无奈一笑：“就是往下做呗。” 话罢，他跟着起身，冲周成龙挥着手说道：“成龙你这边很辛苦了，但没办法，加快，加快，还要再加快。” “是！” 待其他人走了，只剩下陈鸿兵和沈听澜收拾东西，陈鸿兵才无奈叹道：“你说说你，搞技术的时候脑子比谁都灵光，这跟赵书记问这么明白干什么……” “什么啊？” “就是‘往下做’啊，他都说了，没必要再往下问。”陈鸿兵笑道，“还要书记亲口说，‘为了过审调整试验参数’这种话？” “哦。”沈听澜傻兮兮一笑，“就假装是一试验就出来过审数据了，没有特意找是吧？” “唉，就得我一点一点教，比教我闺女还累……”陈鸿兵继而问道，“你跟我透个底儿，真的一定是这个故障么？” “真的，只能是这个原因了。”沈听澜叹道，“只是……恐怕六院很难接受吧，发动机是他们负责的，他们肯定希望问题发生在整体结构上。” “等等……”陈鸿兵皱眉道，“如果六院不配合，准确度是不是就做不上去了？” “应该是的。” “那60%准确度，过审的概率有多大？” “60%。” “……” …… 七点来钟。 一个身影，鬼头鬼脑地潜入到李宅门前。 先按门铃，再敲门。 只为确认家里没人。 然而，家里有猫。 “喵呜呜呜呜~~~” 一声凄惨委屈的猫叫，让林逾静瞬间崩溃。 “妈妈来啦……妈妈来啦……”她再也顾不得潜行，急匆匆掏出钥匙试了起来，含恨暗骂，“姓李的都是渣猹，都是渣猹！” 295 好凉的贴吧,好惨的大猹 林逾静刚开了条门缝，一个影子就蹿了出来，挺着脖子在楼道里巡视一圈后，才扭回头，扑到林逾静脚边闻了起来。 “是妈妈，是妈妈……”林逾静忙俯下身，心疼地抱起旺财，先是贴着她脖子闻了一下，确认只是普通臭以后又摸了摸她的肚子，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之后，林逾静又敲了几下门之后，才抱着旺财进屋关门，顺便反锁。 锁门的时候，她不巧看到了叠在一起的贴吧便签。 【儿啊……】 【你说你养猫，不用我管。】 【可你知道我铲了多久屎了么？】 【妻啊……】 【你说你顾家，喜欢孩子。】 【可你知道我做了多少年家务了么？】 【这都不重要……可……你们怎么连人都见不到了呢……】 【我也顶不住了……出去开个会吧。】 【其实我也不用为此特意留言。】 【反正，不久后第一个看到这些留言的。】 【依然会是我……】 【T.T】 【——李毅】 【，08：25】 林逾静看着这张纸，只感觉字里行间，通篇都是一个“惨”字。 再往后翻。 【登山装好久没用了，今天一个人去爬了一趟。】 【你们娘儿俩一个说要走一年造火箭，一个说要去一个月帮助非洲……】 【嗨，反正我写这个也没人会看到的吧……】 【——李毅】 【，19：42】 …… 【旺财闹猫了，你们有没有人管管？】 【说个话吧，全是我一个人，好久了……】 【——李毅】 【，4：14】 …… 就这么翻了七八张，全是李毅的自问自答。 好凉的贴吧。 好惨的大猹。 林逾静有些看不过去，提起鞋柜上的笔，仿着李峥的笔迹硬回了一帖。 【爸爸别难过，这段工作完了就回家好好陪你。】 【也给我准备一套装备，一起去登山！】 【前提是照顾好静（涂掉）旺财。】 【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啦！】 【——林（涂掉）李峥】 【，19：07】 水果贴后，林逾静才换上拖鞋，揉着旺财小心翼翼地走进屋。 话说这间屋子，之前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好好看就逃跑了。 三居室百平米出头的样子，装修明显有些旧了，东西摆了不少，却也不见杂乱，应该是大猹的手笔吧。 话说大猹对旺财还不错，客厅里摆着猫砂屋、电动送水机和喂食器，里面的储水储粮都还满满的，够撑上一两个星期。 但林逾静还是清理了一番，补上了粮水。 之后，旺财像是领着小弟参观自己的地盘一样，蹿进了主卧回头喵喵叫。 林逾静也借机小窥了一眼，但窥着窥着目光就停在了墙上的照片架前。 上面有一家子从年轻到现在的合影。 最开始的一张是大猹和恐猹（安宁）年轻时的合影，背景应该是在大学里，两个人都算是一表人才，眉清目秀。 尤其是恐猹，面色清冷，目光锐利，那会儿就已经散发出了充满压力的恐怖气息了。 往后看，大猹的面容逐渐成熟，恐猹的锐利却逐渐收敛。 直到有一天，他们抱着一个胖娃娃幸福地靠在了一起。 “叽叽……”林逾静捂嘴笑着拿出手机，顺手牵羊冲着胖娃娃就照了一张。 再看照片里的恐猹，满面都是母亲的慈爱，再无半分威压了。 林逾静知道，这当然都是假象，恐猹只是暂时将恐怖气息隐藏起来罢了。 随着李峥一年年长大，林逾静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满墙的合影中，大猹从青年到中年的过程是均匀线性的，看起来非常顺滑。 而恐猹，却如同突变一样，每一张照片白发都可见的增多，年轻时的锐利也重新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唔……” 林逾静越看越怕。 她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完了完了，还是被压下去了。” “李峥妈妈比我妈妈厉害。” 林逾静看到最近照片的时候，已经抖了起来， 毫无疑问，恐猹才是这个家里的食物链顶端。 还是不要当面见到了……好恐怖。 林逾静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很亏，掏出手机给自己妈妈发起了信息。 【林逾静：对李峥厉害一点！（大喊）】 【沈听澜：？？？欺负你了？】 【林逾静：就算是吧，反正将来也会欺负。】 【沈听澜：谁舍得对他厉害啊，赵书记都要我们配合你俩了。】 【林逾静：不是真厉害，是那种厉害，让他害怕的那种。】 【沈听澜：那我试试看吧（捂嘴笑）】 【林逾静：不然我就亏了。】 【沈听澜：嗯……话说你在哪里啊？回家了么？】 【林逾静：回了。】 【沈听澜：可我看咱家汽车的位置，怎么在某个小区，好像是科技部的？】 【林逾静：GPS不准，都怪黄二！】 【沈听澜：（捂嘴笑）】 放下手机，林逾静感觉自己更气了。 有种在食物链底端的感觉。 不行，得报复一下更底端的人。 她这边溜进了李峥的房间。 二话不说，先抱着旺财在床上打了几圈滚，给他妥妥弄了一床猫毛。 她并不知道，被单什么的一直都是李毅定期洗的。 然后又跑到桌前，打开了几杆签字笔的笔帽，将来李峥想用的时候就只有干掉的水笔了，只能空着急。 她并不知道，笔也一直是李毅买的。 最后林逾静也不知道做什么了，只好光着脚在李峥的枕头上又跳了好一会儿。 旺财趴在窗台上，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整只猫都呆了。 报复完毕后，林逾静又抱起旺财亲了亲。 然后…… 自然而然地走到了李峥的书桌前，瞄向了那个唯一上锁的抽屉。 “叽叽……”她坏笑着取出钥匙链，把最小的那个插了进去，还真就一扭就开了。 “唔。”林逾静舔了舔嘴唇。 突然，手机响了。 【李峥：我妈回来了，快跑！】 “！！！”林逾静瞬间来了一次高级炸毛，连带着旺财一起炸了起来。 她赶紧跑到门口，抄起背包匆匆穿鞋。 可刚打开门，她又身形一滞。 不对。 怎么会这么巧？ 一定是渣猹算到了。 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偷看抽屉，这才谎称恐猹归来，想让自己来不及看就逃走。 再者说，大猹帖子里写的明明白白的，要去一个月呢，这才几天。 呵呵，想不到吧渣猹，你被大猹出卖了！ 好了，不怕不怕。 于是，林逾静又大大方方转回了卧室。 李峥越是隐藏，她就越是期待。 怕不是日记本什么的吧？ 这可是必须要看看的。 没人看，那日记不就没意义了吗。 唰！ 抽屉开了。 是写生本。 林逾静拿起本子一翻。 第一页是一张超难看的侧身画像。 像是小孩子画的，似乎是一个长头发的人，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死在了桌子上。 第二页，大抵还是如此。 第三页，能看出有些进步。 …… 直到看到第十七页，林逾静才恍然大悟。 这是我啊！ 原来不是画命案现场呢？ …… 第三十页，终于能看了，像是学过美术的人了…… …… 第二本，第八页。 唔，这张还挺好看。 第十二页，我终于换姿势了。 第十五页，哈哈，我用窗帘捂脸。 第二十页，？？？怎么变成张小可啦？？！！！ 第二十一页，张小可好像在变胖。 第二十五页，哈哈哈，胖死了。 第二十六页，刘新抠指甲！ 第二十七页，江青华……在……这是，男厕所里才有的那个东西？他在擦什么？ 啊啊啊啊啊！！ …… 最后她一路翻到了第四十五页。 这是一张虚构的合影图，篮球六人组，外加一个拿相机的张小可，凑在了一起，每个人脸上都是热烈的笑容。 每个人的特点也都有所夸张，有点漫画的感觉。 刘新浑身冒油，梦溪傻傻呆甜，碧霞虎躯浓眉，小可小肥腿还舔嘴唇，青华并没画脸。 至于渣猹和自己，则是站在中间贴在一起。 贴在一起…… 林逾静的情绪瞬间变得喜怒交加。 怒，是怒在李峥的画技越来越精纯了，可以肆意表达他幻想的任何场景。 欺负人！ 喜，是…… 算了不喜，就怒。 怒归怒，但林逾静还是拍了好几张照片。 刚要放回画册，她又有了新的发现。 “唔？” 原来在画册底下，还藏着一沓彩色印刷纸。 拿起一看。 了不得！ 是基金收益报告。 从十几年前开始，一直到今年。 按上面的数据来看，每年春节后一个月，李峥都会买一万元左右的基金。 这个是压岁钱吧？ 猹家人好多，都够能生的啊。 一张一张看下来，林逾静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一开始，只是一万两万往上积累罢了…… 但好像某一年有一次股票牛市…… 突然就翻番了…… 之后有些回落…… 然后又翻番了一次。 里外里，全加起来，到2019年最新的报告…… 【2019年8月31日。】 【您持有基金市值：382，716】 嗖！ 林逾静惊吓着扔掉了报告。 富…… 富二代！ 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可仔细想想，一年存一万似乎也不是什么大数目，自己一年差不多也会花一万多的…… 可渣猹凭什么就能存起来呢…… 明明只有十几年，怎么就变成快40万了呢…… 总之…… 渣猹实在是太有钱了…… 妈妈明明努力工作了那么久才买得起车子…… 现在渣猹随随便便就能买一台一样的。 后浪渣！ 惊愕之中。 嚓嚓！ 突然传来了插钥匙的声音。 林逾静一个飞蹦，顶级炸毛出现了。 就像是猫在接近猎物的时候，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只巨猹一样的那种炸毛。 来不及多想，她赶紧把报告和画册放回原处，锁好抽屉。 这会儿外面也敲起门来。 “李峥回来了？” 林逾静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局促的状态，直接打开了窗户，紧张且认真地向下望去。 随是高达十几层，但只要像成龙一样，踏着空调各种打滚，是有机会平安落地的。 这个风险，与撞上恐猹相比，似乎可以接受。 正当她寻找最优逃跑路径的时候，李峥突然打来电话。 “你怎么还没走？我妈让我开门……” “嘘！！！”林逾静蹲在角落哭腔道，“我……我和旺财多玩了一会儿……” “嗯，算了，那你就开门吧，就说受我嘱托来照顾猫的，没事儿。” “有事儿！”林逾静磕磕巴巴说道，“恐……你妈看照片就很可怕的样子……” “没有啊，很和蔼的。” “不行……我还是跳窗户吧……” “哈哈，别闹了，我再给我妈打个电话跟她说明一下，你开门就是了。” “不不，等等……” 电话已经挂断，门外手机铃声响起。 此刻，林逾静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会儿如果把恐猹锁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跳窗逃跑，只怕将来会迎来更惨烈的凌霸吧…… 无奈之下，她理了理头发，将炸毛归位，工工整整地背上书包回到门前，拧开门锁，硬着头皮把门给开了。 “阿姨对不起……”林逾静根本不敢多看，只狂低着头认错。 安宁也是刚放下电话，一见林逾静的样子就乐了：“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家里乱，不好意思啊。” “没……没……”林逾静匆匆闪开身，让安宁进门，“那……我喂完猫了，就先走了啊。” “吃个饭吧。”安宁提了提手里的半成品包装，“我一个人也吃不了。” “不用了，不用了……”林逾静匆匆摇头，“您不是……去非洲了么……这个时间怎么算都不够一个来回的啊……” “嗨，部落什么的突然打起来了……还没到非洲就往回飞了。” “惊险惊险……”林逾静说着往外搓了几步，“您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那行吧。”安宁自也不必强留，只笑道，“帮我盯好了李峥啊，他要是敢欺负你跟我告状。” “？？……”林逾静面色一转，这才敢抬头望向安宁。 虽然白头发很多，却并没有照片里那么可怕。 “怎么，真欺负你了啊？”安宁放下东西关切问道，“跟我讲，看我不揍他的。” “啊……也没有太欺负，就普通欺负。” “那也不成。”安宁赶紧拿起手机，“你等着，我先骂他一顿再说。” “啊啊，不用了阿姨，我先走了。” “行吧，你走你的，我骂我的。” “嘿嘿……” 林逾静这才咯咯笑着进了电梯。 多虑了多虑了，自己人。 这边，李峥工作得好好的，突然安宁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就开骂了。 “你又怎么欺负人家林逾静了？” “？？？？” “瞧给人家委屈的，低着头都快要哭了，我一个当……我都看不下去了，比旺财还委屈。” “她是装的……” “装不出来，你不知道该让着点女生么？你爸这个榜样就在你面前，你就不知道学学么？” “我爸……是反面教材吧……” “他怎么反面了，你看他多幸福啊，家庭幸福自己也幸福。” “嗯……是吧……”李峥纠结道，“这个……我们是不是要考虑一下立场，如果我老让着她，那我岂不是地位很低。” “男的就该这样啊，就不能多学学你爸么，你瞧人家林逾静多好的姑娘，你让着点怎么了？！” “等等……她不是你儿子，我才是，你是不是应该站在我的角度考虑。” “我不管，反正不能欺负她，再让我看到她那么委屈还骂你。” “……” “哎，我知道，你也不怕被我骂，那我们换个处理方式，跟着你爸学做家务吧，发现一次学一周，跟驾照扣满12分似的。” “别！！！” 李峥最终一脸无辜地放下了电话。 最委屈的，明明是他才对。 好好的7X24呢，没招谁没惹谁，怎么地位就变成这样了呢？ …… 次日晨，再见到林逾静，她腰板都直了一些，比以往更加嚣张了，连还钥匙都很不主动，李峥催了好几次才还的。 吃完早餐，李峥终于忍不住了。 “你不许再在我妈面前装无辜了。”李峥擦着嘴冷冽说道，“狐假虎威对我并不好用。” “渣。”林逾静也哼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藏了什么。” “果然……”李峥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只是一些写生练习罢了，找个顺眼的角度瞎画而已。” 林逾静眯眼道：“瞎画有必要贴那么近么？” “……” “地位什么的，都已经很明确了。”林逾静轻轻拍了拍桌子，“没什么挣扎的必要了，渣猹。” “一幅画说明不了什么。”李峥突然想起了什么，“再下面的东西你没看到吧？” “啊……没……”林逾静匆匆摇头，“没来得及看。” “那就好。”李峥这才舒了口气，“我不想这么早摊牌的。” “……”这次换林逾静运气了。 是的，在他们的认知中，40万对于中学生来说都是一笔巨款了。 李峥并不想对任何人暴露自己是个富豪的事实，那样会让友谊变味。 林逾静更不想承认李峥是个富豪，那样他就成为了猹族豪门，对自己的地位很不利。 这笔巨款就这样掩藏在了明处。 而战争，仍在继续。 直至实习的第六天傍晚。 平静的机房中，本在看软件后台数据的李峥突然眼儿一瞪。 而后发疯了一样拿起鼠标狠狠砸在桌上。 “成了！” 这突如其来的亢奋搞得何仲锐也坐不住了，起身溜向李峥身后。 他只道李峥是学习算法小有所成，小题大做。 怎么也想不到，李峥实际上已经被庄子针对了近两千个小时，终于迈出了那一步。 “怎么，新写的软件走通了？”何仲锐看着屏幕问道。 “那是三天前的事了。”李峥兴奋地盯着屏幕道，“分析结果成了，可靠的结果！” “啊？”何仲锐谈不上震惊，只是觉得有些不可理喻，“十一所的人知道么？” “是他们告诉我的，这个结果是他们发过来的。”李峥起身抓住了何仲锐的肩膀，“成了，真的成了！” “啊啊……是……是吧……” “这还不高兴？”李峥说着抓起了桌上的资料，一扬手撒了上去，“不用再做这些了，成了啊！” “啊啊，你先别扔啊……”何仲锐眼见李峥失控，只好苦着脸转望林逾静，“小林你管管……” 却见林逾静已经找到了最大的一坨资料，吃力地抱了起来，满脸搞破坏的兴奋。 “别别别！！”何仲锐都要吓哭了，“那些是正要做的……求求你……” “唔！”林逾静一招天女泼屎甩向了何仲锐，“深！水！炸！弹！” 顿时，机房内打印纸乱飞，工作撒了一地，完全就是世界末日的盛景。 林逾静喘着粗气拍手道：“舒服了……这堆破数据……早想这么干了……” 三位工程师呆呆地看着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要配合一下…… 何仲锐整个人都崩溃了，只往地上一坐。。 像是一个被凌霸了多年的老实人，终于崩溃了。 “我管不了了……我不管了……”他捂着嘴哭道，“我要告诉主任……把你们这些天做的所有事全告诉主任！” 296 战局,有些不妙了 天天泡在机房做些奇怪的事，影响弟兄们的工作情绪。 何仲锐忍了。 一个人占五台计算机做些不本分的事情，成天都在打电话和外所的人勾勾搭搭。 何仲锐也忍了。 把休息室变成私人秘密卧室，每天中午都要到专属水床上睡它两三个小时。 就连这个，何仲锐都忍了。 但这一次，辛辛苦苦整理好的文档资料，还有未来半周的工作计划，就被这么泼出去了。 何仲锐再忍就真的要哭出来了。 “我不惯着你们了，不惯着了！”何仲锐生起气来声音都有些尖利，当场取出电话拨通了陈鸿兵，湿着眼不甘地瞪着二人，刚一接通就哭腔出来，“主任，你得给我做主，这俩人我没法管了！” “啊啊啊，正要找你说呢。”陈鸿兵兴奋道，“让那两个神仙现在就来我这里，立刻，打车也可以，报销。” “？？？” “你们组赶快调休，明后天让大家轮流休息一下，为三天后的试车储备好精力。” “啊？那分析报告的任务呢？” “提前结束，刚刚故障分析已经基本有了定论，这段时间测试组辛苦了，赶快调休，其它的明天例会见面再说。” “等等主任……李峥和林逾静他们……”何仲锐要继续告状。 “他们又怎么了？”陈鸿兵期待地问道，“除了利用个人时间跟十一所和天大合作给出了故障的可靠诊断，还做什么了不得的工作了？” “………”何仲锐像噎了屎一样疯狂张嘴，傻瞪向正在收拾残局的李峥和林逾静。 “怎么了？”陈鸿兵催促道，“快跟我讲讲。” “他们……他们……他们挺好的……”何仲锐脸一鼓，更加委屈起来，“他们……不仅完成了您说的工作，这边我分派的任务也没落下……” “仲锐……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我听你声音怎么跟我老家的狗挨了揍似的……” “没事主任……我……我特别好……” “嗯……你这个这个，可千万别因为他们的过度表现自卑，这种神仙我也没遇到过。” “不自卑，不自卑。” 何仲锐放下电话的时候，李峥和林逾静已经将地面收拾得差不多了。 另外三人还在呆滞地望着他。 他也呆滞地望向三人：“任务提前结束，故障已有可靠诊断，今天都正点下班，主任给了两天假期。” 三个人同时张大了嘴，一开始是惊恐，然后是惊喜，几乎喜极而泣的那种。 而后，何仲锐转望李峥和林逾静道：“主任让你们两个立刻回总部。” “是，十一所的人也通知我们了。”李峥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林逾静则是跑向了休息室，她的主要物品都在那里。 何仲锐虚弱地凑到李峥旁边，象征性地帮他收拾起来：“李峥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跟十一所老铁合作的很好，之后又联系做算法的实验室优化了一点点。”李峥点头道，“我这边本来还在准备别的方案，结果他们今天下午已经出了可靠结果，跟技术组的第一诊断完全吻合，且用我们算法给出的参数，可以在六院的试验发动机上达到85%的数据吻合度。” “优化了，一点点？” “一点点。” “你不是略懂么……” 李峥轻笑着拍了拍小老哥的肩膀，露出了老程序员的独有微笑：“那是一周之前。” “……” 在何仲锐以为李峥还在做入门功课的时候。 殊不知，这位老程序员，已经默默扛过了上千小时的996。 外加十一所和天大实验室的高度配合，林逾静的思路加持，硬是辟出了一条之前根本不存在的路。 “对了，我回头还要回来清理一下这一排电脑。”李峥指着他霸占了很久的五台计算机说道，“有两台已经基本被我玩坏了。” “没关系，都是公用机，没什么重要资料，我们重新做个系统吧。”何仲锐此时终是摇了摇头，“好吧，我服了，这次真的服了，你们这样的人……马上就会拿到麻省理工之类的offer了吧……” 说到此，他才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们现在应该没法出国留学了吧？” “咋了，蓟大也不错啊。”李峥笑着望向窗外，“我的很多底子，其实都是一位不知名的蓟大老师教给我的。” “好吧……我们这儿其实没几个蓟大的。”何仲锐也拍了拍李峥叹道，“好了，赶紧去跟主任报到吧，剩下的我们收拾。” “那辛苦了，刚才没控制好情绪。” 何仲锐傻笑道：“值得，如果真的解决了故障定位，砸两台电脑都说得过去。” “唔？”拎着大包小包过来的林逾静，惊得把手里的东西都扔到了地上，“真的可以砸吗？” “停！李峥快给我把她弄出去！！” …… 晚上七点来钟，一部会议室，李峥见到了三位十一所的老哥。 虽然知道他们一个25岁，一个30岁，一个35岁。 但看起来，却都是一副老程序员的样子，很难凭年龄判断谁是谁。 不过就算是老，也是老的各有千秋。 有一位皮肤很嫩，头发却很白。 有一位头发很黑，皮肤却显老。 还有一位没有头发，脸上的油过于多，导致看不出本来的肤质。 三人与李峥和林逾静，都是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 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感觉完全就是老朋友了。 这种感觉有些像网游公会的战友面基。 “靠，年轻过头了吧！”少白头抓着李峥的肩膀惊道，“我以为开玩笑呢，还真是高中生啊。” 李峥大笑道：“哈哈，照这个强度搞下去，我这个造型估计也挺不了多久了。” “这是实话。”旁边的老黑头笑着抬了抬眼镜，“入行五年就会变成我这样了，再过五年就是刘工这样了。” 正说着，旁边难以判断年龄的油光男上前道：“我是这边的负责人刘站起，辛苦了。” “哪里，你们才辛苦了。”李峥也让开一步，引出了林逾静，“这是林逾静，关键思路就是她提供的。” 三人一见林逾静，瞬间没了面对李峥的热情，反而有些扭捏。 “哦……” “你好。” “辛苦辛苦。” 就像是网游公会面基，本来以为都是男人，结果发现那个玩野蛮人战士的家伙竟然是个妹子…… 气氛就是这样尴尬起来的。 相互谦让地落座后，趁着一部的人还没来，刘站起先是说起了悄悄话。 “对了，这次的成果，还是有一些突破性的，也在六院的实测中得到了印证。”刘站起点头道，“应该够出两篇论文的了。” 旁边二人期待地看着李峥，纷纷点头。 就他们的研究员工作属性而言，出论文是相当重要的工作指标，无论是评职称还是年度评优，都相当吃这个数据。 更何况是这种经过实践检验，在重大项目中有所建树的论文。 “好啊，出啊。”李峥跟着点头道，“我和林逾静也是借着同行的论文才走到这步的。” “是是，不过这个……”刘站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谁来主笔……谁来梳理……咱们还要一起商量商量。” “我都可以啊。”李峥傻呆呆点头道。 “哈哈，是吧……”刘站起尴尬一笑。 另外两人也一起赔笑。 李峥也不是很懂，就跟着一起笑。 还是林逾静趁机踩了他一脚，贴在他耳边悄咪咪说道：“渣猹，他们是在商量论文署名顺序。” 李峥恍然大悟。 发表论文似乎是有第一署名人啥的说法的。 在有些职称、学位的要求中，不仅要在核心期刊上发表论文，还要满足相应的署名要求。 关于这些，李峥当然是无所谓的。 “不用了，不用了，你们来就好了，主要工作还是你们跟天大做的。”李峥忙说道，“回头我们把资料都发过去，你们辛苦辛苦整理一下吧。” 林逾静也跟着点头道：“我专业也不是这个方向的，署名你们用吧。” 三人同时一喜，紧跟着面色变得庄重神圣起来。 这两位…… 是天使吧？ 在单位按部就班干着干着，大突破大论文就送到嘴边了。 本来要愁一两年的事情，一周之内就莫名其妙的搞定了。 尤其是这个……不太敢直视的女孩子。 似乎比李峥聪明体贴很多。 “这样是不合适的，有违事实。”刘站起揉着头皮笑道，“不过实话实说……署名对于我们确实很重要……你们现在还体会不到这个压力。” “理解，理解。”李峥笑道，“你们跟天大商量就好了，不用考虑我俩。” “还是要考虑的。”刘站起来回望着二人说道，“两个第二署名人可以么？” “不用，不用。” “不行，这个得有，不然太过分了。”少白头跟着说道，“虽然我们进行了很多实验和模拟，但核心思路和算法构建是你们搞的，没有你们的名字和认可，这个论文不能发。” “那就……三四署名吧？”李峥转望林逾静，“你觉得呢？” “都行。” “嗨，这个再商量吧。”刘站起继而问道，“除了名字，还要填写单位院校的，你们具体是……” “樱湖中学。”二人同时答道。 三人一怔，突然感觉一切又都不好了。 想想看，在航天系统核心技术期刊的论文库中，有人找到了一篇名为《基于XGBoost和自回归模型的发动机故障优化》，这样高逼格的深度专业论文。 然后期待地打开，想看看作者是哪位大佬的时候。 两个“樱湖中学”PIA地就糊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定会被投诉举报的吧…… 刘站起擦了把汗问道：“要不，单位就写宇航系统工程研究所吧……” 正说着，一行人刚好进来。 陈鸿兵当先笑道：“怎么了，不叫花名叫本名，讨论什么严肃的事情呢？” 几人同时起身，刘站起一面颔首一面笑道：“说论文的事情呢，陈主任您不知道，这次的突破够出至少两篇论文了。” 陈鸿兵一听这个就来劲了：“那可不能欺负我们年纪轻啊，在职单位是一院一部，必须写清楚啊。” “是是是……”刘站起不再搭这个话茬，生怕被陈鸿兵直接要走了第一署名，这便冲沈听澜颔首道，“沈总工这次的安排真的是画龙点睛，本来就说我们凑一起试试，谁知道成效这么明显。” “是啊，这谁知道啊。”沈听澜笑得也有些茫然，本来她只是给李峥创造学习条件的，谁知道一下子就创造出生产条件了。 再之后是周成龙，上去就给了李峥后背一拳头：“峥神，我准备到逼呼你的问题下面，书写新的故事了。” “哪有这种问题，别闹。” “有啊。”周成龙赶紧掏出手机点了进去，“《如何评价2019年物化双料竞赛冠军峥神（美神）》，几十个回答呢，还有一个人号称是你的同桌呢，说你有喜欢上课偷偷画女生的怪癖，老偷偷看她腿。” 周成龙饶有兴致地挑眉道：“真的假的？” “……假……假的。”李峥咽了口吐沫。 “呲呲……”林逾静咧嘴道，“小肥腿很香吗？” 李峥侧头道：“主要是……那样的腿更锤炼画技……尤其是被袜子包住的那个衔接部位……” “还说不喜欢小肥腿？” “不喜欢。” “打……打扰了……”周成龙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赶紧开溜入座。 就在他们聊天的同时，六院的几位工程师沉着脸走进了会议室，气氛逐渐凝重了起来。 李峥才发现，这次会议规模还挺大的，之后又有几人入场，都是与陈鸿兵并排而坐。 最后竟然连赵振华也来了。 人基本到齐后，会议正式展开。 首先，由十一所刘站起，从技术层面上对呈交的故障报告初稿进行了讲解，当然也顺便撇清了责任，表示这都是算法上的尝试，并不代表绝对准确，只是有很高的可靠度罢了，他说话的时候也提到了天大实验室团队，以及一部的骨干工程师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他汇报结束后，六院的负责人上场，介绍下午的加急试验报告结果。 这次试验是依据十一所给出的分析量身定制的，总共三次实验，都完美复现了故障，且在数据准确度上，达到了78%，81%和85%的高度契合。 同时，这个故障模型，也与周成龙给出的第一故障模型高度一致。 总体上，基本可以确定故障位置了。 之后，就是进行更多的试验，得到更多的稳定样本，如果十次试验中重现率达到90%，即可盖棺定论。 那时，故障归零也便完成了最关键的一步，很快便可申请归零评审，由专家委员会给出结果。 毫无疑问，工作实实在在地推进了一大步。 振奋的神色，也终于出现在了赵振华的脸上。 只是，六院的工程师却兴奋不起来。 现在故障基本定位，是纯粹的发动机问题了，与一院的总体工程无关。 虽然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他们也无从推诿。 实际上，面对十一所的分析报告，他们远比一院还要配合，三次实验都是加急加快完成的。 可以说，他们从未逃避过自己的责任。 与之相比，一院的很多人听到这个结果，都不自觉地展现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 而陈鸿兵，在与赵振华对过眼神后，坚决开口：“六院的兄弟请放心，黄二这一路都是我们一起拼过来的，我们一院绝不会把责任往外撇，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同进同退，责任平摊，一切以让黄二尽快重新升空为第一目标。” 虽然这有些场面话的意思，但六院的负责人神态到底是缓和了一些，也跟着表达了决心。 接下来，则是进一步的工作安排。 三天后，一院将在西郊试验场进行试车，以火箭总体状态来复现故障，这件事说来简单，但其实需要很多个部门一起加班加点，别的不说，单是将样机运过去都是一件艰辛的工程。 一旦试车成功复现，各院所将合力进行故障归零收尾，尽量抢在月底之前交由专家组审核，并向社会适当公布。 会议结束，已经是将近九点，不过却并没有人显现出了饥饿或是困倦。 相反，一个比一个精神，一个比一个想找人说话。 此时的感觉，就像是人熬了很久的夜，本来眼看就要睡着了，结果突然发生了什么振奋人心的事情，也许是熬夜看球突然来了一脚世界波，也许是熬夜打游戏突然爆了一个极品装备，或者是语音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妹子。 总之，就是瞬间精神起来了。 毕竟，故障定位这块大石已经压了大家太久了。 谁也没想到，做出突破的竟然是十一所，而且还是用一种没人听得懂的数学方式给出的可靠结论。 一时之间，各路人都凑到十一所老程序员的周围交相称赞，互相鼓励。 当刘站起想引来李峥和林逾静共享彩虹屁的时候，却发现这俩人已经不见了，连同几位一院领导一起不见的。 其实在刚宣布散会的时候，陈鸿兵就拉着赵振华，叫着自家队伍聚到了另外的小会议室。 不只如此，他还提前订了些可口的外卖，提来了几瓶中档白酒。 关好门，这便是一场临时的紧急酒宴了。 赵振华进了会议室，见这阵仗直皱眉：“啊，你说……这么紧急的时候……你拿什么酒啊……” “太累了，最近真的是太累了。”陈鸿兵抬手指向一干手下，“就今天晚上，说什么都得放松一小会儿，你就当陪我了，就二两，谁都不许多。” “鸿兵你真是……”赵振华也是咽了口吐沫，“就二两啊，陪你了。” 工作有这么大突破，他其实也很想庆祝一下，就算陈鸿兵不说，他自己回家保不齐都要举杯邀明月的。 陈鸿兵这个准备，可以说是非常到位了。 但现在这种情况，出去大喝一顿明显不合适，因此也只得搞点外卖，抓紧时间适当小酌，也算是提振军心了。 眼见大石落地，部里的骨干们也跟着跃跃欲试。 唯有沈听澜，捂着鼻子护在李峥和林逾静身前：“你俩随便吃点，然后我说一下带你们先走……陈鸿兵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哈哈。”李峥笑道，“苦了这么久，难得解脱一下，可以理解。” “怎么？”沈听澜两眼一眯，回头道，“怎么？你也要跟他们喝点？” “嗨，二两的话我还是……” 李峥话没说完，后腰就被掐了。 这还不是普通的掐，是捏住一块肉而后光速左右拧的那种。 林逾静这次下手也太重了。 不过，这招还是成功激起了李峥的求生欲。 “二……二两我也不行……”李峥狰狞着脸道，“我这个人最讨厌酒了，滴酒不沾。” “这就对了，好孩子。”沈听澜这才缓和下来，“别跟他们学，这都是上一辈的酒场习惯，年轻人不必盲从应付。” 刚说完，陈鸿兵就老远招她过去，她也只好暗骂一声，加入了核心队伍。 李峥这才揉着腰苦兮兮回头道：“干嘛这么使劲……” “这不是帮你呢么……”林逾静头一甩，“知道你能喝酒，看她不讨厌死你。” “在文海住的时候，你不也喝了半瓶啤酒么？” “我喝无所谓，她又不能怎么着~~~”林逾静扭脸笑道。 “那我喝又怎么了？” “你就是不许喝！”林逾静理直气壮数落起来，“喝也不能让我妈知道！” 李峥不爽道：“我妈都不这么管我……” “好，我这就让你妈管。”林逾静说着就掏手机，“告诉阿姨你跟一帮油头巴脑的人喝白酒……” “别别别……”李峥顿时一脸憨厚的笑，“何苦呢，听你妈的，都听你妈的。” 林逾静哼了一声，这才收回手机。 李峥就有点难受了。 这个女人，啥时候拥有了宁儿的联系方式……。 本来平衡的战局，因为引入了宁儿这种级别的宗主国，开始有些不妙了。 得想个办法…… 297 就你能团结外部力量么? 小会议室里，一群人捧着一次性餐具，吃着鸭货、炒饭什么的简餐，几乎每个人都是一副赞不绝口的样子。 其实这菜还是普普通通的路边摊水平，只是心情开了，就连饭菜都跟着可口起来。 几位骨干和老工程师，更是拿起纸杯各自倒了小半杯，对饮之余，少不了前去给领导敬酒。 这就导致，赵振华和陈鸿兵是不可能止步二两了…… 本来，陈鸿兵还是心里有数的，一共十几个男的，他也就备了四瓶酒，满打满算四斤，匀下来每人不到三两的样子。 有趣的是，大家看酒少，倒起来都很克制，最后大约每个人也就喝了一两出头，硬是给陈鸿兵和赵振华一人留了一斤。 沈听澜在旁，跟着两个人一杯一杯的受敬，精准把握着二人将美未美的时刻起身告退：“赵书记，陈主任，时间也不早了，我带两个孩子先回去了。” 这倒是提醒陈鸿兵了。 “对了。”陈鸿兵抬臂呼道，“李峥呢？过来！” 正在啃鸭脖的李峥一愣，刚要起身，就被林逾静按了下去。 “陈大大这样的时候，千万不要回应。”林逾静握着鸭翅正色道，“你一旦过去，就会被他拉着说半个小时，就回不来了。” “不好吧……” “放心，他过会儿就忘了。” “有道理。” 这边沈听澜一巴掌把陈鸿兵的胳膊打了下去：“行了，人家孩子长身体呢，得回去睡觉了。” “我又没叫他喝酒。”陈鸿兵抬手撇向赵振华道，“我是想请他来讲两句，到底怎么把这事搞成的，让书记了解一下，也让大家学习学习。” “等等。”赵振华忽然放下杯子，“不是十一所的刘站起搞成的么？” “唉，太急了，细节没来得及汇报。” 陈鸿兵也随即放下纸杯，一五一十把这事儿说了个清楚。 当然，这种情景下，他的措辞难免夸张一些，变成了一部的实习生在历练中开创了新技术，顺带手指挥十一所的工程师成功攻克难关。 赵振华听到一半就把他按了下去。 “你他妈刚喝多少就这么扯淡了。”赵振华按住陈鸿兵后，自己也收敛了酒场的姿态，转望沈听澜认认真真说道：“听澜，真实情况如何？” 沈听澜看着陈鸿兵无奈摇了摇头。 “陈主任有一点没说错，这次的数据分析诊断，的确是由李峥和林逾静主导的。” “第一天实习的时候，他们就感受到了测试组任务的机械性和低效率，对用数学方法诊断故障产生了兴趣，得知这个情况后我联系了十一所，希望两位实习生能与他们合作。” “据我所知，刘站起他们很早以前就在做这方面的努力了，只是需要与外部大学实验室合作，鉴于经费和保密等方面的原因，一直进展缓慢，他们是非常希望找到有机器学习工作经验的系统内人士合作的，那样就不用考虑保密的事情了，数据样本可以很大。” “但我也不能说介绍两个高中生过去，当时就谎称来了两个机器学习专业的研究生，正在搞分析试验数据，看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谁知道，他们还真就泡在一起了，李峥和林逾静在测试组的机房正好也有设备环境，我就嘱咐何仲锐安排几台电脑给他们做远程调试。” “然后就是今天上午，刘站起找到我说有突破性进展，给了我一组报告，希望我能和六院沟通，一起做三组测试。” “我看到报告，当时就约着刘站起一起去六院了。” “六院那边本来也在试验别的内容，不过总工看过报告后，立刻紧急安排了这三组测试。” “我们这么着急没别的原因，这组用数学方法得出来的报告，跟成龙的第一故障模型完全吻合，如果用两种方式得出了相同的结果，这几乎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试验数据一出来，比想像中最准确的情况还要准确。” “之后的事您都知道了。” “别的不说，十一所现在已经准备好拿这件事要预算了，他们希望加大这方面的人员编制，并在系统内更大范围推广，所主任估计明天就会找您帮忙。” 陈鸿兵听过之后，当即一拍手，冲赵振华道：“你看她东绕西绕一大圈，最后不还是我的意思，就是李峥和林逾静指挥十一所出的成果嘛”。 “你行了啊，这都快一斤了吧？”沈听澜骂道，“人家十一所有他们的底子，李峥和林逾静是在这个基础上完成的针对黄二的优化，你一说好像事情多简单一样。” “听澜，我这么理解你看对不对。”赵振华再次按下想要说话的陈鸿兵，冲沈听澜道，“李峥和林逾静发挥的作用，至少相当于两位熟悉航天系统技术，并且掌握尖端计算机技术的高级工程师，并且在一周内完成了相当于一个团队的工作。” “可以这么说。”沈听澜点头道。 “嗯……”赵振华沉吟片刻后，抬手示意二人凑近一些，而后眉头紧蹙，认认真真说道，“咱们系统……有过招高中生的先例么？” “……”沈听澜满面汗颜。 “……”陈鸿兵一开始也流汗，但很快绕过弯来，认认真真答道，“先例没有，但我觉得可以有。” “别开玩笑了。”沈听澜连连摆手，“他俩早就保送蓟大了。” “这个，蓟大也是可以在职读的吧？”陈鸿兵问道。 “那是全日制本科！”沈听澜越听越想抽人，“真来，也是以在校生的身份实习。” “这个可以有啊！”陈鸿兵使劲点了点头，冲赵振华道，“实习好啊，实它个五年习。” “你别闹了……” “是这样，你先听我说。”赵振华抬手道，“我这里，对实习合同和实习工作是不做硬性要求的，学业紧的话几个月不来都可以，当然能来最好。我知道，咱们实习工资就那么点，不过他们可以参与我们的评优，拿这次的这个项目来说，就足够评到很高的水平，相应的绩效我这里是不会含糊的。” “等等主任……”陈鸿兵一抬手，“我们一部每年的极限指标就那么多，他们占了，别人就……” “瞧你这点出息。”赵振华数落着陈鸿兵笑骂道，“院里出，不占一部指标行了吧，白给！” 陈鸿兵嘿嘿一笑：“这个行，我全力支持。” 赵振华这才接着说道：“没事，听澜，你可以先跟他们商量商量，有可能的话再推进，我总也不可能硬留人家。” “那好吧……”沈听澜无奈一叹，“不过希望不大，他们俩都没有在航天深扎的意愿。” “理解，理解。”赵振华苦笑一声，扫了眼会议室里看似亢奋，其实早已透支的众人，举杯道，“留不住归留不住，但我们一定要开出最好的条件，至少努力过了。我知道，大家的薪水还是有些跟不上工作强度，但其实这几年，已经进步很多了，想要更多的资源，招到更好的人，黄二就必须尽快成功，不然我去我领导那里拍桌子哪来底气！” “必须尽快成功！”陈鸿兵跟着举杯。 沈听澜被迫也举起了自己的纯净水。 三人碰杯后，陈鸿兵又跟赵振华嘟囔了几句，赵振华听过后，点了点头起身，与陈鸿兵各自倒上多半杯，一同走向了李峥和林逾静。 周围人一看这阵仗，立刻放下手中的鸭货起身相迎。 李峥鸭脖正啃得来劲，也被林逾静掐了起来。 赵振华走到二人身前，抿着嘴连点了三个头：“多的就不说了，好样的！” 李峥也是愣在当场，不知道该说啥了。 陈鸿兵瞪着他直打眼色。 小子，这不得喝一杯？ 还是周成龙赶紧凑过来，把自己的纸杯塞到李峥手上，顺手斟上。 赵振华却摆手道：“别别别，不勉强。” 然后一仰头，自己就给干了，而后拍着李峥道：“我敬努力工作，做出突出贡献的同志，理所应当。” 接着，他举杯转望众人：“不仅是他们啊，今后不管是谁，只要工作做得好，只要工作有需要，我赵振华甘愿为你服务！” 话罢，他又要过了陈鸿兵手里的纸杯，双手敬上。 “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 “我敬大家！” 众人连连举起空杯，认认真真跟着他一起吞咽了几口空气。 放下杯子，赵振华的目光重又严肃起来：“但也万万不可沾沾自喜，这只是一场阶段性胜利，离黄二的大捷还早得很。” “待黄二顺利升空。” “吾等再一醉方休！” “今天就到这里，谁也不许再喝了。” “都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上午可以调休半天。” “养足精力，我们试验场见！” 在众人激动的目光中，赵振华第一个离席而去。 再看表，将将十点，整场庆祝也不过半个小时的样子。 不过看着赵振华说走就走，多数人还是心存感激的。 该吃的夜宵也都吃饱了，领导真的贪起杯来，这么耗下去，才是真的折磨。 这就可怜了陈鸿兵了，自己那半杯还被抢走了…… 他吩咐大家一起收拾残局后，瞄向了李峥手里周成龙刚倒的那一杯：“你小子还真不喝啊……” “嗯……”李峥吓得赶紧伸手，“给您还不行么……” “嗨，这不是，都倒出来了，不喝怪可惜的。” 陈鸿兵笑着刚一伸手，杯子便被另一只手截胡了。 沈听澜拿过纸杯，哗啦一下子就倒进了垃圾袋。 “啊……”陈鸿兵有种心碎的感觉。 “陈主任，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些工作要汇报。”沈听澜拍了拍手冷眼道，“全是技术方面的事，你准备好纸笔吧，要深入研究明白了才好安排。” “别这样……我不喝了还不行么……”陈鸿兵一边往外溜一边说道，“辛苦大家收拾了啊，我再去跟书记讨论一下试验安排。” 李峥和林逾静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地位差真的是无处不在。 级别高了又有什么用呢？ 厉害的就是厉害啊。 正当林逾静还处于思考地位重要性的时候。 李峥已经展开了行动。 他一个健步上前，嗖地抢过了沈听澜手里的垃圾袋：“沈老师，我来。” “唉……不用。”沈听澜见李峥如此坚决，也只好一笑，帮忙把桌上的东西往里扔，瞥了眼林逾静埋怨道，“瞧瞧人家，这三好生拿得比你是不是合适多了？” “？？？”林逾静瞪眼道，“他不是三好生。” “我是。” “区级不算，得是市级的。” “孙秀斌已经报上去了，马上就是市级的了。”李峥满脸都是革命电影里的正义之色，“再说，市级三好生就能饮酒了？” “啊？我没有啊！” “今天是没有。”李峥眉色一振，“你敢以前也没有过么？” “以前……以前……”林逾静急得咬牙瞪眼，“同归于尽吗渣猹！” 沈听澜见状也是眉色一厉：“好啊，静静你还学会这个了？什么时候？” “没有没有没有哇！”林逾静慌乱地指向李峥，“是他！他先喝的，他在文海的时候偷喝啤酒。” 沈听澜就此转望李峥。 却只看到了一张小兵张嘎一样的正义之颜。 “不可能，李峥这么好的孩子碰都不会碰酒的。”沈听澜指了一下林逾静，“回家再跟你算账，先帮着收拾。” “唔……”林逾静一脸委屈，像是被押送的老地主一样凑到桌前。 沈听澜一边收拾还一边跟李峥说：“静静从小就没人管，今后你帮我管着点，管不住就告诉我，再喝酒就打。” “打么？”李峥眼儿一瞪，“这不合适吧。” “那你告诉我，我打。”沈听澜说着手一扇比划了一下。 “唔……”林逾静的悲鸣愈发惨烈。 沈听澜见状捂嘴一笑，敲了敲李峥说道：“可得帮我治治她。” “治，使劲治。”李峥顺势便掏出了手机，“还没有沈老师的微信呢，不说林逾静，工作上也有一些问题要请教的。” “啊，还没有么？”沈听澜连忙掏出手机，扫了把李峥，加过好友后，外面陈鸿兵忽然又叫她，她也只好先放下二人出去说事。 沈听澜刚一走，一个邪恶而又卑鄙的笑声就出现了。 “哼，哼，哼。”李峥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手机亮给林逾静，“看，这是谁！以为就你能团结外部力量么？” “我妈逗你玩呢。”林逾静咬牙切齿，“她还是向着我的。” 话音刚落，沈听澜就从外面探进头来挥手到：“李峥，林逾静，出来一下。” 李峥赶紧收起手机扭头道：“李峥，林逾静，听听，谁在前，谁在后？” “渣……猹……”林逾静气得手一使劲，吧嗒就将手里的饮料瓶给捏废了，“以后别再叫我帮忙，我什么都不帮你了！” “别别别，一码归一码。”李峥慌忙安抚道，“很多事情还是要一起来的。” “你自己来吧。” “我自己其实也能来，但还是和你一起做起来比较舒服。” “抱歉，我和你一起比较难受。” “好了好了，我不跟沈老师搞你了还不成么？” “晚了。” 二人吵吵闹闹就出去了。 他们并不知道，周成龙站在他们后面，因为刚刚的话，三观有些受创。 他想了想，最后选择忘记了这一切。 外面，沈听澜领着二人直接去了赵振华的办公室。 原来还有小灶中的小灶，也就是套灶。 进了办公室，才发现赵振华和陈鸿兵已经扫去了酒气，回归了以往的状态。 各自落座后，陈鸿兵喝了口茶，才有些沉痛地说道：“赵书记刚刚跟我谈过了，你们不要再在测试组了，有什么想去的团队，大可以提出来。” 赵振华跟着补充道：“不一定必须是一部，一院范围内都可以。” “诶！”陈鸿兵这就瞪眼了，“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啊！” “你急什么。”赵振华转望二人，“尽管提吧。” 二人则转望沈听澜。 沈听澜只点了点头：“不要考虑太多，想做哪方面的工作都可以。” 二人对视一番，眉目交流过后，依然由李峥负责开口。 “想跟着沈老师。”李峥点头道。 “啊呦呦呦！”陈鸿兵的表情瞬间精彩起来，盯着沈听澜道，“这姑爷！就这姑爷！我都想要了。” “去去去。”沈听澜慌得红着脸背身掩面。 赵振华继而问道：“林逾静也是这个意思？” 林逾静跟着点了点头。 “嗯……”赵振华揉着下巴寻思道，“沈听澜是一部的总工程师，黄二的总设计师，手下也有很多专业组的，有没有具体意向？” “只要跟着沈老师就好了。”李峥再次点了点头。 陈鸿兵也不再开玩笑，认认真真跟赵振华解释起来：“书记，这次的事我也看出来了，听澜比我们了解他们，知道如何给他们发挥的环境，这次的事虽然表面是他俩指导十一所的成果，但要是没有听澜那么安排，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成了。” “嗯……”赵振华冲二人道，“刚刚鸿兵跟我说，你们是亲眼目睹了黄二的失利，才下定决心来这里的。” 二人齐齐点头。 “那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算是个人请求。”赵振华伏案探身道，“一年的时间很短，也许连新方案都不一定能出来……能不能答应我，以黄二失利为始，以黄二升空为终，有始有终。” 二人闻言又是一个对视。 这次，相视一笑。 李峥不顾沈听澜的眼色，只冲赵振华点了点头。 “不然我们为什么来？” 这下子，三个大人同时像是过了电一般，身上起了不知多少鸡皮疙瘩。 纵是赵振华这种什么屌人都见过的货，也不得不承认。 这个逼，装的有点大。 可鉴于他们之前的表现，又不得不说，这是一次稳健的装逼。 也就是稳逼。 “好家伙！”赵振华只觉一阵脑仁发麻，转瞪陈鸿兵，“还有酒么？” “都给倒了……”陈鸿兵苦着脸说道。 “唉……我这也是想不出有啥可说的了。”赵振华只好看着二人干说道，“还不快跟沈听澜总设计师报到。” “报告！”李峥一个起身转向沈听澜，“沈老师，我是您的人了。” 林逾静跟着就掐了把李峥：“我才是，你是外人。” 赵振华和陈鸿兵都跟着大笑起来。 “别说你俩了。”赵振华也加入了队伍，“我都想收这么个姑爷了。” “这……这不是谈工作呢么！”沈听澜抄起本儿就跑出去了。 “还不快追。”赵振华挥手道。 “这个真得追。”陈鸿兵跟着催道。 “这得追啊……”李峥经验有限，也便遵循指导追了出去。 “你不许追，我追！”林逾静也追着李峥追了出去。 赵振华和陈鸿兵再次拍桌大笑。 “哈哈哈……这个沈听澜……哈哈……”赵振华捂着肚子道，“正经了这么多年，这次可算是栽了，哈哈哈……” “挺好，挺好……”陈鸿兵粗喘着气笑叹道，“气氛这么紧张，有这么几个人也挺好，我是好多年没见到听澜这么高兴了。” “是啊，本来黄二这个团队就够年轻了，现在我都觉得自己年轻了。”赵振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又寻思起来，“不过啊，我记得你说，是他们坚持只签一年实习合同的吧？” “对，明年该上大学了。保送的早，高三实在没事，就跑咱们这实习来了。” “可他们又说是为了黄二升空来的。” “刚刚是这么说了。” “你看，咱们两个事拼一块……”赵振华双掌一合，“这俩人是要一年内完成改造，重新发射啊……” “嗨！”陈鸿兵摆手笑道，“年轻嘛，志存高远，挺好。” “我倒觉得，这对他们来说可能是有实际意义的目标……”赵振华抿了抿嘴说道，“鸿兵，你见过天才么。” “沈听澜啊？” “她不是天才，是专才。”赵振华点了点桌子轻声道，“她爱人是天才。” “……”陈鸿兵闻言眉色一沉，“难得高兴，提那孙子干嘛。” “孙子归孙子，天才归天才。”赵振华摇头叹道，“当年啊，还不是那个孙子，单枪匹马解决了多少难题。” “那也是孙子，这事儿定性了。” “是……”赵振华起身道，“我就是从他俩身上，看到了那个人当年的才华，我们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一个天才，是抵得过千军万马的。” 话罢，他转过头：“现在，他的女儿来了，我们千万要留住她，不要让她承受不该承受的事情。我不是说留在航天系统，我是说留在这个国家。” “您放心，静静是好孩子，我看着她长大的。”陈鸿兵也跟着起身，“不过实话实话，她身上的某些作风，依然有那个人的影子……相对而言，我其实更看好李峥，后来我跟何仲锐确认过，李峥从第一天起就住在西郊了，90%的核心工作都是他加班加点完成的，林逾静只是正点上下班，有没有10%的作用都不好说。” “也许那10%才是关键呢？”赵振华比划道，“也许那90%只要给十一所的人时间，他们自己也能完成呢？” “书记，再聊咱可就吵起来了啊。”陈鸿兵有些夸张地撸起了袖管。 “哈哈，不说了，不说了。” …… 深夜，沈听澜开着车，林逾静坐在副驾，李峥坐在后排，按路线先送李峥回家。 因为刚刚的事情，她一直都很不好意思，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快到李峥家院门口了，才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俩以前是商量过么，这种情况直接说要跟着我？” “没，当时决定的。”李峥点头。 林逾静也望着车窗外点了点头。 “你们……是靠眨眼皮发的摩斯码么？” “啊。”李峥顿时来了兴趣，扒拉着林逾静的座椅靠背道，“这招不错啊，我们练练吧。” “起开起开！” “哈哈。”沈听澜笑着问道，“非来我这里，是知道我心疼你俩，不会往死里用吧？” “嗯，这个必须知道。”李峥点了点头，“沈老师肯定向着我……们，给我们充分的学习和发挥空间，其他人，包括陈主任，都或多或少有拿我们当工具人的意思，只有沈老师是站在知识一边的。” “谁说的，我也有工作指标啊。”沈听澜故意板着脸道，“在我这里也不能只偷学不干活的。” “听见了吗？”李峥又扒拉起林逾静的椅背了，“得干活！” “起开起开。”林逾静趴到了车前，“烦死了烦死了。” 沈听澜接着说道：“不过你们还是太嫩了，中了赵书记的套，他一扇呼你们就答应了，黄二不可能一年就重新发射的，就算最顺利的情况，也需要600天以上，稍微有些困难，就要拖到两三年，说到底，他就是想让你们延迟入学在这里当苦力，你们别管今晚的这些话，自己觉得想学的都学到了，该走就走，别耽误学业。” “成。”李峥笑哈哈就应了。 一年不一年的确实还说不准。 但跟着沈阿姨学习，怎么就这么舒坦呢？ 虽然解其纷也不错。。 但最香的还是沈阿姨啊。 这多几十天少几十天还算个事儿？ 298 学癖 次日，虽说可以调休，整个一部却没几个人真的休息，接下来要有很长的报告要出，能争取一天是一天。 熬了这么久，归零终于迈出了坚实的一步，但其实距离终点还需要很多步。 技术归零中，需要达到总共五点要求。 定位准确，机理清楚，问题复现，措施有效，举一反三。 现阶段，一与三，基本达到。 在这个基础上，搞清楚机理也并不是难事。 真正的槛，还是在“措施有效”这一步。 至于管理归零，陈鸿兵和沈听澜早已自降半级，并且取消了全年的绩效，非说的话现在他们都只是“代理”自己的岗位而已。 发生之后的一周内便已完成。 路还很长，无人松懈。 不，还是有人松懈的…… “还真调休啊？” 陈鸿兵进沈听澜办公室的时候，只看到林逾静一个人坐在角落的书桌前，暴跳如雷说不上，一惊一乍还是有的。 沈听澜盯着屏幕打字，头也不抬说道：“人家在西郊那边都7X24了，还不许休息两天？” “不是啊，听澜……”陈鸿兵走进办公室愁着眉头说道，“咱一码归一码，工作上这么偏姑爷，我这也不好管理啊。” “唔……”林逾静闻言，拿起水壶就闷头往外溜。 “不好意思静静……习惯了，习惯了。” “……” 林逾静溜走后，沈听澜才说道：“他是请两天假去准备生物竞赛了，后面还要请一周假去IPHO呢，这些事你早就答应人家了。” “哦？对……”陈鸿兵一拍脑门，“当时谁知道他们有这个能耐啊……” 他说着，又拉了把椅子坐到沈听澜对面：“你说他都保送了，要啥有啥，还跟生物竞赛叫什么劲？” 沈听澜依旧盯着屏幕：“你自己问他去。” “我去问怪不合适的。”陈鸿兵又向前凑了凑说道，“要不，你劝劝他，那些不重要的竞赛，能不去就别去了。” 沈听澜闻言，一撂鼠标，指着陈鸿兵说道：“陈鸿兵，我可跟你说清楚，他们除了知识，从不指望从我们这里获得别的东西，别拿你那一套往李峥身上用。” “哎哎哎……”陈鸿兵连忙嬉笑抬手，“我就这么一说，别这么严肃……这还没过门呢……瞧你护的……” “哼。” 这次沈听澜没有逃跑，而是熟练地从抽屉里取出一副耳塞，像极了教室里的林逾静。 “别别别，说个正事儿。”陈鸿兵老老实实说道，“接下来，六院那边要开始改进优化发动机，我们这边也不能松懈，总体结构重新设计工作要做好准备。” “一直在准备。”沈听澜瞥了眼办公室两个角落的两个新办公桌说道，“这也是他们将参与的第一项重大工作。” “唉，想不到啊……”陈鸿兵往椅背上一靠，转着椅子叹道，“中学生还真跑出来造火箭了……” 他这一转，刚好看到了打完水回来的林逾静。 林逾静两眼放光地问道：“真的要我们来？” “只是参与，参与。” 陈鸿兵借势起身，让林逾静坐下后，才慢条斯理说道。 “静静啊，你一定清楚，航天问题从不是孤立存在的。” “很多时候，也不是头疼医头，脚痛医脚那么简单。” “比如现在的这个发动机故障，虽然已经基本确定由六院负责。” “但我们也要清楚，这个故障是在特定环境条件下才会发生的。” “你可以说是因为发动机设计有不足，才导致的这种条件。” “但你也可以说，是火箭总体工程设计有欠缺，才导致发动机导致的这种条件。” “六院能解决这个故障当然好。” “但我们也要做好准备，万一六院无法将其根除，那我们整体火箭就要想办法。” “再退一步，如果连我们也没能根除，那就只好干脆换一套方案，换一个环境重新来了。” “倘若这是个怪病，医头医不好，医脚也医不好，中药调理不好，现代医学开刀也没用……” “那就只好让这个人滚蛋，换个人来了。” 林逾静嘟囔着问道：“那假如真的发生了这种状况，重新设计就能杜绝故障么？” “不知道。”陈鸿兵叹道，“就好比放弃了之前的那位患者，我们想尽办法，做一圈全方位检查，找出了一个尽量健康的人来，可这样就能确定他一定没病，一定不会头疼么？我们不知道，我们只能做到‘尽量健康’。” “‘尽量健康’的具体标准呢？”林逾静问道。 “我们有一套可靠性模型，相当于全面体检，。”陈鸿兵点头道，“你可以简单理解为，%的成功率。” “就是说……”林逾静皱眉问道，“之前的黄二，%了……” “%……%……”沈听澜长叹了一口气，“故障报告你们也看过了，只有到达那种特殊环境参数才会引发这种故障，而遇到这种环境的概率，%的。” “好了，别再说概率了，听到概率我自己就开始头疼了。”陈鸿兵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总之，要做好放弃这位患者的准备，有赵书记坐镇，我们身后是整个航天系统的力量，这是我们所能调配的最大一次，如果不出成果，那也是最后一次了。” 陈鸿兵就此离开了办公室，去联系他嘴里的力量去了。 林逾静想了想，凑到桌前问道：“设计完了，能不能发个高级工程师头衔啊？” “想什么呢……你们只是参与中的参与。”沈听澜摆手道，“这可不是你给李峥瞎出主意那么简单的事情，学习资料都给你了，先学习两周我看看成果。” “嘁……”林逾静没好气地回到自己桌前，“工程机械什么的好烦……” “要不你去其它院？”沈听澜撇嘴道，“有做望远镜、卫星的，那个你喜欢。” “哈，那岂不是你天天和渣猹泡在一个办公室？” “李峥比你安静多了。”沈听澜难免哼笑，“你就跟以前家里养的猫一样，一会儿就要折腾一下，不够人烦的。” “唔，我伤心了。”林逾静委屈地收拾起东西，“不要你了。” “哈哈，好了好了。”沈听澜探头道，“李峥难得请两天假，你不趁机好好补补，弯道超车？” “你不懂，硬学我是学不过他的，他就是个怪物。”林逾静手舞足蹈比划道，“那么那么那么多书，一两天就看完了。” “唉，那就没办法了。”沈听澜摇头道，“别的不说，他评职称肯定比你快了，人家是高级工程师的时候，只怕你还是个普通工程师吧。” “……”林逾静一阵狰狞过后，勉强点开了资料文件夹，“我……我找点难的，他学不会的试试……” 与此同时。 樱湖中学。 生物老师胡友斌。 迎来了他的地狱。 李峥全副武装出现在了他的办公室。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要分两天给生物的。”李峥从登山包里将一本本教材和习题摆上了桌，“胡老师辛苦了。” 胡友斌紧张地向后退了退：“……我……我一会儿还有课。” “刘校长已经给您调了。”李峥勾手道，“来，我有一些问题请教。” “我这个……没有俞鸿、陶菲菲那么高的水平……” 胡友斌回头想躲，却见刘晓东正站在门口，微笑地看着他。 “唉，老胡，帮帮忙吧。”刘晓东与李峥对了个眼色后说道，“那个，午饭也让别人帮你送来，晚上也别着急走，算加班，这个都算加班，竞赛成绩算绩效，都算绩效。” “…………” 这一天，终于有一个学生站出来，开始反向绑架老师开展学习了。 不过，这位学生还是很人道的，午休的时候给了生物老师25分钟的休息时间，他自己也借机溜回了教室。 只是，现在按照编制，李峥是高三一班的人了，教室也正是以前徐梦溪和乔碧霞所在的那间。 大中午的，李峥这样突然刷新，毫无预兆。 外加紧身衬衫和休闲裤的组合，让人一时之间有些不敢认。 一班的同学就像见了鬼一样，愣愣地看着这样一个存在，负手挺了进来。 李峥自己并没想摆什么大架子，而是一边前行，一边挥手微笑。 但这么一搞，就更像是领导突然视察了。 近兵者威，李峥本来就够不怒自威了，现在跟陈鸿兵他们混了一段，变得更威了。 李峥就这么一路走到自己的桌前。 这个位置当然是空着的。 而自己的同桌，却异常的满。 岂止是满，撇腿趴睡的张小可连自己的位置都占了大半。 李峥往自己椅子上一坐，然后突然就一拍桌。 “张小可，你这么胖你来回答问题。” “啊啊啊啊。”张小可惊吓而起，绷直了身子朝向黑板，“C，选C。” 李峥点头道：“可以，C是最胖的。” “？？？”张小可一转头，才发现是李峥回来了。 顿时，泪眼朦胧。 然后抓着李峥的肩膀拼命摇晃起来。 “师父！！！师父！！！我可想死你啦！！！” “轻点……”李峥挣扎着说道，“你惯性太大了……” “最近明明瘦了两斤好不好。”张小可一个撤步摆出了模特POSS，“现在是完美身材” “肥肥都这么安慰自己的么？”李峥摇了摇头，取出手机，“我看你上一次登陆学习软件还是一周前，怎么着，连学习也自暴自弃了吗？” “啊啊……不是师父这一周没更新么？”张小可赶紧回座开始捶肩，警惕地看着四周悄咪咪说道，“不瞒你说师父，我是准备老虎不在家，小虎称大王的，月考我可是奔着第一去的。” 呲呲…… 虽然她声音不大，但表情太过明显，这就导致张小可之心，路人皆知。 周围的原一班成员，对此充满了敌意与不屑。 干不过李峥林逾静也就罢了，毕竟他们不是人。 你个张小可，这学期小测验成绩如此平庸，连前十都进不去，还想偷家拿个第一？ 在一班，这是不可能的。 然而他们，还是少想了一层。 李峥林逾静不是人。 难道她张小可就是个人了？ 张小可面对四周的质疑，也只是微微一笑。 “嘿嘿，师父……我可是偷偷隐藏实力了，还经常缠着一班前三名问一些蠢问题……耽误他们的时间。” 李峥眉色一紧，发现事情并不简单：“那你自己岂不是耽误三倍的时间？” “不不，这些时间对我来说是放松时间。”张小可挑眉道，“看着别人以为我是个笨笨，不耐烦的给我讲题，然后期盼着他们被我击败……这是非常好的放松。” “你的癖好依然这么狗啊……” “师父你的癖好才过分好不好？”张小可比划道，“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靠力量和速度粗暴的干过去，你还说我？” “……”李峥再纯洁，也意识到了什么，“我说的是学习癖好……” “师父，一个人生活上的癖好，和特殊状况的癖好，都是相通的。” “扯……”李峥反向比划道，“那你的癖好岂不是……假装被绑起来无法反抗，然后突然反客为主骑脸……” “啊……”张小可惊讶捂嘴，“差一点就被猜到了，不过实际情况是反过来的。” “反过来？”李峥难免陷入了沉思，“就是把对方绑起来以为能为所欲为，然后对方突然爆衣爆绳反推过来？” “够了，师父。”张小可侧身捂脸，“嗨呀我好变态！” “呃。”李峥也侧身捂脸，“难得见面就不能聊一些学习话题么。” “一开始就是聊的学习啊，还不是你乱猜……” “还不是你往这里引。” “还不是你提的癖好。” 正说着，江青华抱着篮球，跟几个一班的人一起回来了。 “哎，李峥回来了。”江青华赶紧把篮球塞到了讲台底下，掸着手小跑过来，与李峥对抓了个手，“吃了么？门口新开了一家面馆挺不错的。” “吃了，吃了。”李峥握着江青华的手，感觉很有力量，再看他的头发和脸色，似乎也都好了很多，“你最近养生搞的不错啊。” “养生谈不上，谈不上。”江青华笑着撸了把大分头，“最近想得比较开，压力反而小了很多。” “呵。”张小可抱胸冷笑，“怕不是师傅和静静不在，没人给你压力了吧。” “诶，青华现在状态挺好的，别这样。”李峥埋怨道，“虽然跟985还差几十分，但时间还够，只要按照学习软件的计划完成学习，还是很稳的。稍等，我看看青华的学习进度啊……” 李峥这便打开手机，接着就是眉头紧锁。 “这一季的学习进度才完成了3%不到啊……%了……这样下去……没关系，211基本稳的。”李峥抬头道，“对了，你当时跟杜诗童怎么说的来着，211也可以继续交往吧？” “……” 这一刻，江青华回想起了被学魔支配的恐惧。 “我……我今晚就补进度……”江青华委屈地坐在了座位上，“篮球还是少打吧……” “哎，该放松放松，瞧小可都胖成这样了，课桌里……”李峥说着便盲掏出了一盒巧克力棒，“不照样都是零食么。” “再说我不给你吃！” “不，你不敢。”李峥笑呵呵地撕开包装啃了起来，顺便把一张纸条塞给了张小可，“吃早点的时候我升级了一下服务器，新开通了几个学习软件的测试账号，你发给班里靠谱的人吧。” “！”张小可抢过纸条就数了起来，“5个，发财了！” “这就发财了？” “哈，大家一直都抢着要呢。”张小可神秘兮兮说道，“交给我好了，保证给班里靠谱的人。” 李峥嚼着巧克力棒，仔细想了想。 不太对。 依张小可的性格，八成会把账号咽进肚子里，带进棺材吧…… “不行，我还是自己发吧。”李峥扭脸就要抢回来。 “哈哈，晚啦。”张小可火速把纸条塞进了书包，扭头说道，“放心师父，我会给出去的，不过你猜对啦，我不会给这个班的人的。” “我就知道……”李峥摇头道，“给仁大附的同学也不错，增加一些优秀的测试样本。” “也不能给仁大附的。”张小可收好纸条后，双手托着下巴支在桌上，满脸都露出了博弈的深邃，“我现在的成绩已经直逼仁大附平均线了，这么好的资源给他们，不是和自己过不去么？” “那……四中的？” “当然也不行。”张小可冷笑道，“全蓟京的高三学生都不能给。” “不至于吧。” “至于。”张小可微微侧头，“对于目标蓟大的人来说，他的对手只有那么几百个人，最后很可能只输一名，任何微小的差距都会导致功亏一篑，更何况学魔系统这么纯粹的大杀器。” “是学习软件……不要擅自命名。” “总之，我会把这些账号给到高二高一的同学手里的。”张小可说着摸了摸课桌里的手机，“有很多崇拜你的人，对此求之不得，他们会尽全力帮忙测试的。” “崇拜什么崇拜……就算有，你怎么认识这些人……” “哈哈哈。”张小可汪汪大笑，“我现在是他们的头头。你不知道，我在逼呼就随便答了个关于你的题，就这还有好多人关注我，想了解你的事情呢。” “你不说我都忘了！”李峥愤而起身，按着关节冷笑道，“喜欢盯着人看？喜欢画女生？小肥腿？” “………”张小可慌乱蹬腿，“这……这都是为了吸引眼球的手段……这是传播学，师父，是传播学，我在做传播学方面的实验学习。” “少废话，给我改！” “可这是事实啊。”张小可数落到，“我这跟最高赞比什么都不是啊，有个搞化学竞赛的人，史什么的，他说你没别的特点，就是拉屎特别臭，都两千多赞啦。” 李峥顿时头皮就麻了。 这都是什么盆友！ 这就是传播学吗？ 现在想拿到赞都要这么玩的吗？ 299 考试体验如何? 9月9日，对李峥来说平平淡淡的蓟京生物初赛来临了。 那个最初面对化竞时踌躇满志的少年，今天在踏入市一中学考点的时候，只有淡然和洒脱。 手上也仅仅握着一支笔而已，连计算器都没有带。 这充分体现出了对生物的……对自己算力的自信。 他只是这么走着而已，却并不知道…… 自己已经霸气外露了。 人，都是有气质的。 而气质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在脸上。 学生的脸上会有青涩。 社畜的脸上会有麻木。 领导的脸上会有傲然。 大佬的脸上会有锐利。 当然，更多的人都没这么纯粹，都属于几种感觉融在一起的样子。 比如江青华如果走在这里，大约能感觉到他是个班干部，学习应该还不错，但也不会特别好。 张小可走在这里，大多数女生都会认为她是个混子，即便很多男生会浮想联翩，但也不会承认她学习会很好。 刘新如果走到这里，则一定会被认为走错学校了。 而李峥走在这里。 画风已经和所有人都不同了。 经历了化学、物理竞赛和航天一院的锤炼，他整个人所散发出来的大佬气质，已经完全脱离了控制。 就好像画漫画，旁边的人都是随便几笔就能凑合的，只有他这张脸，花费了三天三夜的心血。 即便他自己只是走路而已，但他的每个步伐，每个动作，每个表情，都充满了大佬感，就连随便扫视篮球场的眼神，都有一种洞察灵魂的味道。 在这种大佬气质面前，表面的帅，表面的健美身材，反而已经不值一提了。 如今的他，不需要负手而立，也足以不怒自威。 周围来参赛的同学，都不可抑制地远远张望。 “这一定就是峥神吧……” “太明显了，只能是他。” “不是说去造火箭了么？” “也许造完了吧……” “他都保送了，还来这里抢什么名额……” “不要试图理解神，这应该只是他的爱好，他只希望，能多了解几个学科，同各个方向的学科接触接触。” 其实不仅是学生，老师们也难免议论起来。 “就是他，千万小心。” “生物竞赛清清白白，千万不能搞出什么事情。” “我们市一中学也当了很多年东道主了……压力还从没这么大过……” 李峥当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其实他脑子里还在回想巩固有关果蝇的事情。 正走着，一个过于青涩的声音传来。 “群……群主？” 李峥回过头去，是一个看起来很小的女孩，怎么看都只是初中生的样子，说是小学六年级都可以。 “哦？”李峥眯眼道，“龙珠群又招新了么？” “哈！”女孩抱着书三两步追上来说道，“猜对啦，我才进群一个礼拜，还从没见过群主。” “诶，进群大半年的也没见过我。”李峥抬手笑道，“吴数、欧星灼他们倒是挺活跃的。” “他俩开学当天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没出现过。”女孩抿嘴摇头道，“大概是上大学了，没精力关注竞赛了吧。” “嗨。”李峥点头笑道，“这不是有你们新高一的补上了么，再过一段我的群主也要让贤了。” “怕是补不上了。”女孩叹道，“新政策就要出了，今后只有国金国银才能降分了，省一不给优惠了，竞赛生只会越来越少。” “也不一定是坏事。”李峥看着周围说道，“我见过太多只为了降分而搞竞赛的人了，降分范围搞得太大，对谁都不好，国金国银也有小二百人了。” “怎么说呢……我们还好，那些竞赛强省的省一可都已经哭死了，以前的省一省二合约全部作废，湘南那边已经闹成一团了。” “湘南啊……”李峥叹道，“狠人确实多。” “反正，明年高考，不依赖降分，直接考进名校的比例会大大增加。”女孩说着，挥拳为自己壮了壮胆子，“我这也是最后试一次竞赛，如果连生物都进不了国决，以后也就不碰竞赛了。” “嗨，你机会还多着呢。”李峥笑问，“你是初中还是高一？” “我都高二了好嘛。”女孩不爽地说道。 李峥不禁停下脚步，俯视着她说道：“你……还没到一米六吧？” “早培班，我是早培班的。”女孩嘴一撇，“15岁一米六很健康的好嘛。” “仁大附早培班？”李峥忙一拱手，“失敬失敬。” “不敢当，不敢当……”女孩连连退了两步，挠着头说道，“我们早培班大神很多的，我在里面就是个垫底的……” “那也很强了。”李峥问道，“归见风算是大神么？” 女孩眼儿一瞪，紧跟着张圆了双臂，划出了一个她能画出最大的圆，嘴里振振有词：“风神是巨巨，初中就进国家队集训了。” “可高中也没出啥成绩啊。”李峥哼笑着踏上楼梯，“物理国决都没去，诓我？” “这我就不知道了……”女孩捕捉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连忙跟上，“大概是忽然觉得很没意思吧，风神如果觉得一个东西没意思，会立刻抛掉的，不管是游戏、学科还是……” “还是什么？” “朋友……”女孩小心地看着李峥，“风神朋友很少，不过并不是不爱交往，只是会突然不理人家……” “……”李峥面皮一抽。 “也许是突然发现一个人很笨，懒得说话了吧……” “……” “群主和风神有什么过节吗？” “够了，不要再问了。”李峥绷着脸踏入教室，“你也去考场吧。” “诶，我也在这里啊。”女生兴奋地眨了眨眼跟了进去，“难不成，群主也以为自己是风神的好朋友，然后被冷落了吗？” 唰。 李峥掏出手机：“群里人有点多，最近把关又不严了，挑几个人踢了吧。” “不问啦，不问啦。”女孩吓得一缩，“不过风神已经报名今年的数竞了，应该是想弥补当年没能去IMO的遗憾，群主不如当面去问他吧。” “我才懒得问。”李峥嫌弃地收起手机，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我朋友很多，社交生活非常充实。” “群主说的是静神吗？”女孩往旁边一坐，眼中再次迸发出了八卦之光，“你们真的一起去造火箭了吗？” “谈不上。”李峥摆手笑道，“只是参与大项目中的几个小项目。” “！！！”女孩儿顿时心驰神往，“那黄二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发动机哪里有问题。” “抱歉，这是机密。”李峥冷眼哼笑，“虽然我知道，但我不能告诉你。” “好气啊！”女孩追问道，“那有什么能说的？” “嗯……”李峥托腮沉思片刻，终是说道，“伙食不太好……” “……”女孩又问道，“那静神呢？” “她又不是火箭，她有什么可说的？” “听说你们之间的地位，是按考试成绩算的，真的假的啊？” “……没有的事。” “可他们都说静神一直在你上面。” “你自己退群吧。” “不说啦，不说啦。” 此时，三位监考老师也入场了，先是被李峥的霸气所吸引，为之一振，而后又看到了女孩，会心一笑。 主考官放下大信封笑道：“初中的也来参赛了啊。” “靠……”女孩敢怒不敢言，只敢小声哔哔，“没见识……不知道仁大附早培班吗……” 同时，另一位考官扫了眼座次表，接着走到李峥这边，非常客气地问道：“是李峥同学吧？” “对，我是李峥。”李峥起身应了。 “别别，不用……”考官忙抬手道，“就是这个……我们这次的卷子已经审核很多次了，但是考题的情况，你也是清楚的，不可能把每个概念100%描述准确，那样卷面根本放不下，同学们读起来也累，所以……没有大误会或者数值错误的时候，还请你……别太深究……” “啊？”李峥愣道，“我深究过？” “没没没，只是提前沟通一下……”考官忙抬了抬手退了一步，而后冲女孩道，“加油啊，初中生也是有机会取得好成绩的。” “老师，我都高二了。” “哇，那你也太可爱了吧。” “……” 待老师走了，女孩才不甘地说道：“真是没眼力价，我不仅高二了，还是这次龙珠群的对题组长呢。” “对题……”李峥放好笔叹道，“好久没对过题了，龙珠群保持第一时间出正确答案的传统还在吧？” “在……暂时还在……”女孩纠结低头，“只是这次参加生物竞赛的人太少了……突然就让我一个新人当对题组长，我怕是……” 她说着，忽然转头，泪汪汪地看着李峥：“如果群主能帮忙就太好啦。” 李峥为难道：“这个……我应该一个半小时就得交卷，今天火箭院有重要的……我不能说的机密试验。” “群主~~~”女孩愈发委屈起来，“我害怕……” “真没办法。”李峥无奈摇头，“要不你也一起交卷，我抽10分钟跟你对一下。” “我……我……我……”女孩的嘴巴都歪了，“我三个小时都不一定能做完……” “那就没办法了。”李峥伸了个懒腰，“今天的机密试验，我还是需要参与一下的。” “那……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女孩说着亮出手机，“你考完抽个时间给我发来。” “不必了，我发群里就是了。” “群主~~~”女孩晃着身子道，“我其实就是想加你微信。” “……不太好吧。”李峥挠头道，“就请假出来考个试……还加初中女生微信……” “静神连这个都管吗？”女孩两眼一眯，难免露出一丝轻蔑，捂嘴笑道，“传言果然没错，静神对你的管理好严格哦……” “毛！我微信里全是女的，给你，二维码给你，使劲扫。” “遵命。”女孩非常使劲的扫过后，不忘说道，“我会帮你打听风神的，风神的一切动向都告诉你。” “我才懒得理他。” “嘿嘿~~” 交上手机后，考试在9点整正式开始。 毫无疑问，李峥从始至终都是老师和同学们的焦点。 在大家的视野里，他不仅霸气外露，还很狂妄。 连计算器都不带。 太嚣张了。 但其实根据李峥的经验，他就算物理决赛也是可以不用计算器的。 至于生物，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一半是记忆、一半是实验的学科。 非说的话，化学中的《生物化学》反而比生物本身要难上不少。 当然，关于果蝇交配什么的，还是有一点点内容要分析计算的。 只是对于现在的李峥来说，实在不太好把这种计算称为计算。 就好比问一个成年人，7+6等于几，这是需要算的么？ 总之，整场答题都充满了枯燥乏味，不过是对已经记忆知识的查看罢了，偶尔有几道实验题，把青蛙的呼吸道切出来什么的还有点意思。 大约在一小时二十五分的时候，李峥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起身了。 三位老师都是一慌。 审了这么多次的卷子，还是被他找到破绽了么？ 得知李峥是要交卷后，他们才好了一些。 然后赶紧通知竞委会的人，由这个考场的主任专门送李峥出校。 二人一路往外走，主任一面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李峥同学……对于这次生物竞赛，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李峥想了想说道：“嗯……过于简单了，增加点实验题和推理难度吧。” “这个……其实多数同学只能得到一半的分数……”主任揉了揉脑袋问道，“其它方面呢，考试体验怎么样？考场空调够凉吧？题目有没有什么不严谨的地方？” “都挺好的，就是太简单了。” “那就好，那就好。”主任连连点头，“如果有什么意见，欢迎跟我们沟通啊，可不要先发到网上去。” “不会的，我是个老实人。” “哎呀，太老实了，对对对，老实人。” 又一个半小时后，女孩终于赶着铃声写完了卷子。 等卷子收上去拿到手机的时候。 她的大脑只有一片茫然。 糟糕，一道题都没记下来。 龙珠群要亡了！ 然而就在她手机打开的瞬间，一个男人给她发的信息突然出现了。 【李峥：】 【ACDBABBACD……】 救星！ 李峥，唯一滴神！ 女孩想也不想，立刻从各个群里搜罗了一堆归见风的照片，作为回礼发给了李峥。 【林想叶：救命了峥神！】 【林想叶：图！片！轰！炸！】 【（归见风趴睡流哈喇子）】 【（归见风发呆）】 【（归见风狼人身份被拆穿）】 【（归见风戴上眼镜给大家讲数学题）】 【林想叶：蟹蟹！】 李峥此时刚进试验场的食堂，看着照片虽然在傻笑，但回话还是很严肃的。 【李峥：我的答案估计也只有95%的正确率，跟大家好好对一对，别当标准答案。】 【林想叶：是！】 【李峥：图还有么？】 【林想叶：这就去找。】 【李峥：搞快】 “点”字还没打出来，唰地一下子…… 手机就突然没啦！ 林逾静光速划拉着手机，眉头越陷越深：“林想叶是谁？” 李峥身正不怕影子歪，负手而立，朗然答道：“今天考试遇到的群友。” “群友？”林逾静亮出林想叶小巧的头像道，“这是初中生吧？” “她是早培班的……” “太渣了……”林逾静嫌弃地把手机扔给了李峥，“就请假出去考个试……还加初中女生微信……” “你妈的……”李峥满面狰狞，“你有没有仔细看，我要帮她对答案的。” “没看到。”林逾静更加嫌弃地瞅了过来，“只看到了一堆归见风……连长相可爱的男孩你都……太渣了，触角已经伸向早培班了么？” “懒得理你。”李峥哼了一声收起手机，“试验咋样？” “没咋样，只是论证了不是火箭整体结构的问题。”林逾静不知哪里找了副眼镜戴了起来，“唔唔，说到火箭结构，我已经领先你一万年了。” “很好。”李峥冷冽一笑，“我是特意给你机会偷学的。”。 “？？？” “不然就会像之前一样，因为我学的太快，你直接就放弃了。”李峥欣赏着林逾静，像是在看什么美味一样，“就是这样，继续叫嚣吧，超过你，然后把你踩在脚下，这才是我学习的原动力。” 300 小天才的异或门! 面对李峥故意暴露出的学癖，林逾静似乎早有准备。 “唔，就是这样。”她学着李峥的样子，故作狰狞地比划道，“看着你想要超过我，想在我上面，结果最后还是被我踩在脚下，这也是我学习的大动力。” 此刻，林逾静妖再次盘旋而至。 【有一只妖怪，每当你踏上一层，却发现她依然在你上面。】 “你就口嗨吧。”李峥晃了晃头，不再多想，阔步走向餐台，“不跟你哔哔，我是行动派。” “对对对，行动派~~”林逾静跟着走了过去，“随便考个生物都能加个不到14岁的女生。” “她15了！”李峥怒道。 “连年龄都知道了，渣猹！”林逾静更怒。 于是二人各取了份餐，朝着食堂两端背道而行。 一般有试验的时候，人都会比较多，一个阿姨不可能忙得过来，因此都会提前预定百人份左右的快餐。 此时的餐厅里，无论身份年龄，大家也都只是吃着相同的盒装快餐罢了。 不过凑在一桌的，多半都是大差不差。 林逾静第一反应是找妈妈，但远远看到跟妈妈同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领导，她立刻就怵了，扭脸就去找李峥。 然而李峥，此时已经硬凑向了一张桌子。 他跟林逾静刚一分道扬镳，就锁定了一张醒目的肥肥大方脸，然后端着盒饭就过去了。 “威哥，我坐这儿行么？” 桌前，陈威一抬头，连忙起身亲手拉了拉椅子，颇为亢奋地点头道：“峥神请。” “太客气了，威哥。” 李峥就此落座，在陈威的介绍下与同桌的维护组江宁聊了起来。 林逾静老远看着李峥瞬间打入工程师内部，连回头瞅一眼的意思都没有，就差咬饭盒了。 渣猹的渣，是不分年龄性别与身份的。 情商高真是把双刃剑！ 但人间也并非都是渣渣，总有老实人。 陈威敏锐地捕捉到了被冷落的林逾静：“诶？逾静，这边这边。” 李峥赶紧拉了他一把：“别理她，臊着她。” “怎么？吵架啦？”陈威笑道，“哎，哥哥帮你劝回来。”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小跑过去把林逾静硬给哄来了。 随着林逾静的落座，气氛却突然冷冽起来。 本来热热闹闹的侃大山，突然就没人说话了。 最无辜的大概是江宁了，他就跟同事吃个饭，哪见过这场面。 就这么硬吃了两分钟，还是陈威忍不住了。 “话说，今天的试验结束，基本盖棺定论了啊。”陈威美滋滋说道，“剩下的事就让六院头疼去吧。” “是改良发动机么？”李峥随口问道。 “岂止是改良，他们那个氧……” 陈威话刚说到一半，江宁突然咳了一声，硬着头皮，不敢直视地问道：“你是……沈总师是你母亲吧？” 等了很久，林逾静才“唔”了一声。 “我？”林逾静呆呆点头，“对。” “哦，怪不得，一样漂亮。”江宁傻笑道，“不，你更漂亮……不不不……沈总师更……算了还是一样漂亮吧……” “……” 这席话，让陈威好不容易带起来的气氛，再次冷了下来。 李峥只笑着摇头：“明白了，故障的核心原因，保密级别还比较高，是我不该多问，聊点别的吧。” 陈威也是这才反应过来，江宁硬搭讪原来是在提醒自己。 作为社会普遍关注的航天话题，确实不该太早的让实习生知道，倒不是保密不保密，主要是憋不住出去乱说装逼会很麻烦。 “哎哎哎，那说点好事情吧。”陈威忙说道，“接下来就是六院改良，重新试车了，我们这边虽然也要配合做一些总体设计优化，不过终于不用这么累了。” “顺利的话，离再次升空大概要多久？”李峥问道。 “嗯……现在赵书记逼着全航天系统的人都跟着拼，最顺利的情况，大概半年后吧。”陈威抿着嘴说道，“搞不好，真的可以在一年内再次升空。” “但愿如此。”江宁靠在椅背上，抓了把大分头望向窗外，“但是仔细想想，之前那么多次试车，三万秒的试车都没抓到的问题，真就这么简单么？” “你自己丧自己的，别把我们也带丧了。”陈威使劲拍了拍李峥道，“你还不知道么，这次的故障是峥神研发出的全新版本诊断软件发现的，不仅满足模拟仿真，试验中也能重现故障，稳上加稳。” “李峥跟十一所搞的新算法当然厉害。”江宁托着下巴望向李峥，“但这就像AI下国际象棋一样，它只知道这么下会赢，却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赢。” 陈威不屑道：“你哔哔个啥呢，你做一个试试！” “这个……”李峥嚼着饭抬头道，“我同意江宁的说法，我只是复现了故障参数，导致了故障，却不知道参数为什么会这样，就好比……就好比……” 林逾静甩了把头发说道：“就好比一个渣男有很多女生的微信，却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渣，只当自己是学习好。” 气氛，再次冷了下来。 “我……我吃好了……你们聊……”江宁咽了口吐沫，拿起了饭盒。 “我……我还没吃好……那你们也聊，我继续吃……”陈威低下头主动化作了背景。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李峥皱眉道，“我明显是真的因为学习好啊，当然相貌加成这个我也没办法。” “呸呸呸。”林逾静扭脸道，“把林想叶换成领操男那样的男生，你还加吗？” “我想想……”李峥认真思索起来，“嗯……确实大概率理都懒得理他……” “明白了吗！”林逾静这就来劲了，点着桌子道，“差别对待，双重标准，只对年轻可爱的女生好，领操男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你这么一说……”李峥惭愧低头，“好像是我渣了，就连给张小可和江青华出的题都不一样。” “渣猹！” “渣猹……”李峥挣扎着掏出手机，“我这就把林想叶删掉。” “算啦算啦~~”林逾静却一摆手，“今后别再乱加就好了，我也想看归见风照片呢~” “嗯？”这次换李峥觉得不对了，“你瞎看什么？” 林逾静无辜地眨着眼睛：“他很可爱啊，而且数学好像比我还好。” “数学好你就看人家吗？那是不是该出个普利策得主写真集发给你？” “也不是不行~~” “渣！” “~~~” 此时，陈威抬起头，看过二人波澜的表情后，才呆呆问道：“这就算和好了吧？” 两个人都只是低头吃饭，没有鸟他。 “和好了就行。”陈威这才舒了口气，“距离六院改进方案还有段时间，机会难得，你俩赶紧跟着沈老师系统学习一下吧，至于这次故障的核心原因什么的，如果你们有权知道的话，沈老师应该会讲的，轮不到我说……对了，IPHO快了吧？” “收到通知了，十一集训。”李峥说着偷偷打量起林逾静，“工作不紧的话……就去一趟吧？” 林逾静也微微抬头，试探性望向李峥：“就……去一趟呗？” “可要是紧张的话……”李峥送上了更深的试探，“是不是就可以考虑……” “唔唔唔。”林逾静连连点头。 “你俩这儿干啥呢。”陈威挠了挠头，忽然一惊，“难道连IPHO都懒得去了？” “啊啊，我没有……”林逾静连连摆手，“可以去的，李峥想去就去。” “我也可以去的……”李峥也跟着呼扇起来，“林逾静想去就去。” 陈威抱头骂道：“所以你们到底想不想去啊？” 俩人紧跟着又先后低头。 “还行。” “还行。” “啊……”陈威揉着额头叹道，“我懂了，你们其实都懒得去了……但考虑到对方，又不好意思说，怕扫了对方的兴致……” “我没有。” “我也没有。” “神经病啊你们，吵架的时候那么凶，现在又都骚柔起来了，受不了……”陈威摇着头取出一张纸撕成两半，分别递给二人，“这样，你们各自写下想不想去，想去就写1，不想就写0，如果结果一致，我就公布，如果不一致，我就什么都不说，你们去就对了。” 李峥眼儿一瞪：“异或门，妙啊！” 这次就连林逾静也跟着妙了起来：“想不到威威你学历不高，还能想出这么聪明的办法，你学位有了！” “学历不高你妹啊，老子好歹航天工程硕士好么，虽然还没拿到学位……”陈威说着从口袋里抽了两杆笔分别递给二人，“就你们这种拧巴男女，就欠异或门伺候。” 陈威说的，其实非常的对。 李峥与林逾静的状况，其实只需要一个异或门。 作为数字逻辑中非常简单基础的概念，它也只是由0和1组成的。 放在这里，这个异或门有两个输入端，一个输出端。 如果输入端的两个信号不同，一个是0一个是1，那么相异成立，输出1。 如果两个相同，都为0或者都为1，那么输出0。 眼前，李峥和林逾静，都体谅对方，怕吐露懒得去IPHO，想要专心造火箭而伤害到对方对物理的执念。 这就造成了逻辑困局，恐怖的猜疑链。 一方面，自己不会主动吐露。 另一方面，自己又无法得知对方的想法。 那么结果就是，两个人都很不情愿地浪费了造火箭的时间，去了无聊的IPHO。 这样就会导致双输。 但其实，对正常人来说，事情根本没有这么复杂，只要不过脑子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就好了。 但偏偏，这两个人放个屁都要策划一下，最好还要比对方更响。 如果对物理的不忠被发现，怕是要被踩很久了。 除非一起不忠！ 现在，陈威就给了他们一个这样的机会。 虽然他学历不高，但脑力足以化作一个最基础的逻辑电路。 如果李峥和林逾静都想去，或者都不想去，他就会输出0，公布两人的答案，让两人心里干干净净地实现理想。 如果其中一个想去，一个不想去，他就会输出1，守口如瓶。 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完全不亏。 陈威自恃，只要自己完美地充当逻辑电路，事情就会这样完美地解决。 很快，他收到了两张纸条。 答案都是0。 “哈，我真是个小天才。”陈威笑哈哈地亮出纸条，“很明显，你俩都不想去，那就甭去了，踏踏实实在一部996吧。” 二人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还有些扫兴。 “无聊……” “辣鸡电路。” “？？？”陈威不解道，“这不是满意的结果么，不高兴么？” 两个人像看傻子一样看了眼陈威，然后继续吃饭。 “呵，不够劲儿是吧，我懂了。”陈威却一搓手，“咱们再玩大点吧，我不是说过了，异或门专治你们这种拧巴男女么。” 陈威说着左右挑起眉来。 “咱们再玩一次。” “不过这次问题更刺激。” “那就是‘你喜不喜欢对方’。” “如果喜欢，就填1，不喜欢，就填0。” “老规矩，只有都喜欢，或者都不喜欢我才会公布。” “一个喜欢，一个不喜欢，咱们就当无事发生。” “怎么样，敢不敢玩？”陈威说着一拍腿，“最后这层窗户纸，就由我陈·诺依曼电路来帮忙戳破吧。” 二人闻言，同时瞥了眼对方，接着同时伸出手来。 “玩！” “哈哈，干柴烈火，急不可耐啊。”陈威吧唧着嘴又撕了张纸，“唉，真受不了，一天到晚婆婆妈妈的，还得让我一个小天才，整个异或门帮你们解决表白困局。” “少废话，赶紧的。” “搞快点，搞快点。” “瞧给你们急的。”陈威把纸笔递给二人，突然又觉出了什么不对，“等等……我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呢么……你俩真成了遭罪的是我们啊……” 二人却完全没听进去，瞬间写下答案，将纸折好塞回给陈威。 陈威虽然感觉在自掘狗粮，但揉着两张纸，掌控着二人的命运，这种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想想看，让一对男女，在纸上写下喜不喜欢对方，这也是一件很年轻，很浪漫的事情啊。 当本逻辑电路输出结果的时候，他们一定会羞涩难耐，却又默默牵手吧。 虽然很酸，但也是弟兄们跟着一起酸，我先看个甜头就好了。 当然，倘若最后结果是一个喜欢，另一个不喜欢…… 那可就太爽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逻辑电路，当然也是不会公布这个结果的。 最多，经常偷偷调戏一下作为舔狗的那一方，获取舔狗的上层阶级——单身狗的快乐。 怎么都是赚啊。 陈威压制着兴奋之情，像是赌圣开牌一样，首先把李峥的纸条捏在手心，轻轻地，轻轻地捻开…… 你，喜不喜欢对方？ 李峥的答案是…… 0。 不喜欢！ 陈威顿时大惊失色。 来回看了看二人。 哇哇哇！ 大快人心！ 本来以为就算不成，舔狗也是李峥这一边。 现在看来是搞错了。 哈，你个静静，嘴里喊着渣猹，心里比谁都想要。 陈威不及多想，转而又捻开了林逾静的纸条。 也是0。 “嘭！” 陈威两掌拍在桌上：“怎么可能？你俩耍我呢！” “唉……”林逾静叹了口气，“果然……渣猹不可能犯这种弱智错误。” 李峥也很扫兴：“瞪眼喊妙都没能骗过你么……看来也就骗骗陈威这种肄业硕士了。” “什么就肄业？我学习好着呢！”陈威攥着纸条问道，“好好的异或门为什么不玩，你俩也太怂了。” “笨笨……”林逾静无奈摇头，“你学位证没了，这次不是因为惹我不高兴，只是单纯的笨。” “我也建议你回炉重造。”李峥拍了拍陈威道，“这个异或门一开始就不成立的，你太小看我们的猜疑链了。” “？？？” 陈威努力地思索起来。 从概率论到数理统计，从线性代数到模糊数学。 有问题么？我的异或门有问题么？ 你们这种耻于开口的情侣，我这样的逻辑电路不是刚好帮你们解决了表达困境么？ 李峥饭都吃完了，看着肥肥大方脸还是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实在不忍心，这才适当提点到：“别再想什么异或门了，从博弈论的角度切入。” “博弈论？”陈威一个瞪眼，随即喊了出来，“艹，原来如此！” 其实，原理非常简单，并非是他学历不够，只是一时轴了。 也可能是因为，他从没与任何一位年龄相仿的女生有过三句话以上的接触，根本就不理解这种情景。 可一旦说到博弈，他立刻就明白了。 仅从逻辑上来讲，异或门的确可以解决李峥和林逾静的困境。 甚至对很多普通的欲拒还迎的男女而言，都足以解决。 然而只要心思比陈威稍微复杂一些，便可以发现这个电路的BUG—— 从陈威的输出，双方都可以推出对方的答案。 你，喜不喜欢对方？ 如果回答是喜欢，且陈威公布结果，对方也喜欢自己，那自然好。 但对方是谁？可是李峥（林逾静）啊。 这只猹（妖），会这么老实么？ 试想一下。 假如林逾静玩坏，就是填了个0，不喜欢。 而李峥老老实实填了个1，喜欢。 那么最终，陈威不会公布结果。 但这个结果，本身就已经公布了结果！ 林逾静知道自己填的是【不喜欢】，但陈威没有公布，这就说明两人的答案不一致。 因此，李峥填的是只能是【喜欢】！ 那李峥这辈子可就完了！ 林逾静还不得当场骑脸蹦迪？ 同理，李峥也可以这么玩。 万一脏到林逾静一个【喜欢】，怕是要趴桌子上打滚，回家跟李毅相拥而泣了。 没办法，博弈就是两个智商怪，不计手段地运用策略，获取最大收益的过程。 毫无疑问，当对手是李峥（林逾静）的时候，填喜欢，相当于自杀。 0，是必然的答案。 只能赌一手对方没考虑到，老老实实填个喜欢了。 结果并不出人预料，对方填的果然也是0。 “你们……神经病啊……”陈威抓着脸，声音都呲了，“填个喜欢不就完事儿了……何苦如此为难自己呢。” “就这？”李峥瞥了眼林逾静，“不喜欢。”。 林逾静更是张大了嘴：“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猹吧？” “我……我不管了！”陈威愤而起身，抱着饭盒就走了，“活该！你们俩活该，等老子抱了娃娃请你们喝满月酒的，我气死你们。” 301 重现 午餐后，一部分人留在试验场收尾，主力队伍则分路驱车返回总部。 自然而然地，李峥蹭上了沈阿姨那辆熟悉的小白车。 林逾静往副驾上一坐，刚系好安全带就回过头，龇牙咧嘴地叫嚣起来：“够自觉的啊。” 李峥也学着她的样子龇牙咧嘴笑道：“嗨，跟我沈阿姨还瞎客气什么啊。” “妈！”林逾静扭头冲沈听澜道，“你看他脸皮厚不厚。” “这个么……我其实还挺吃这套的。”沈听澜掩面一笑，这便启动车子打着轮往外开去，“好了，你俩先别逗了，李峥也回来了，该说正事了。” 二人连忙收起了叫嚣的情绪，老老实实洗耳恭听。 “我请示过书记了，要让你们进一步参与工作，很多技术内容应该向你们开放。” “但开放后，也就意味着你们出国的难度更大了。” “考虑到这些，我建议你们暂时先把工作放一放，准备IPHO，等11月IPHO结束后再接触这些内容，如何？” “都说好了，不去了。”林逾静接话道，“这个我面试的时候就已经说清楚了。” 李峥也跟着点头：“嗯，我只要托人把奖牌还给那位老哥就好了。” “这么干脆的？”沈听澜略显吃惊，“我以为你是个目标感很强的人，李峥。” “一旦有更加宏伟的大目标，对此前的小目标也就没什么执念了。”李峥摇头一笑，“为黄二成功尽1%的力量，其分量重过100块国际金牌。” “啊，这个目标感果然很强……”沈听澜瞥了眼林逾静，“你呢，也无所谓了？” “考试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林逾静头一甩，“现在已经达成目的了，不管是黄二还是天文系都已经有了，我巴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考试哦。” “这可是你们自己的决定，别后悔啊。”沈听澜颇为正色地说道。 林逾静催促道：“快说吧快说吧，等故障核心原因等好久啦。” 李峥笑道：“不会后悔的，现在的我已经对所有竞赛都失去兴趣了。” 沈听澜当即问道：“可你今天上午还去考生物了。” “啊……这个，我喜欢生物。”李峥为了【五子登科】，也只好说了句非常违心的话。 “好了，别紧张。”沈听澜笑道，“半天假而已，我又不是陈鸿兵，今后你们也随意。” “果然跟对人了。”李峥兴奋挥拳。 “是沾我的光。”林逾静叫嚣挥拳。 “怎么又开始了。”沈听澜质问道，“还想不想听故障原因了？” “听！”二人异口同声。 接下来，沈听澜为他们复现了8月8日的发射中心，那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夜晚。 …… 2019年，8月8日，文海航天发射场，指挥中心。 20点，07分，00秒。 “点火！” 随着传令员一声令下，一根细细的红线出现在火箭尾部。 接着，红线骤然一爆，像是一个小太阳横空出世。 但坐在指挥中心最前排的沈听澜很清楚，这其实是5个小太阳。 最中心的，是火箭主箭体的芯一级YF-86发动机，巨量的氢氧燃料被两台涡轮泵喷注燃烧室，仅在1秒之内就达成了100个大气压，在这剧烈的燃烧中，液氢的温度从-253度瞬间升到了2000度以上。 在随后的500秒内，这台发动机将保持这个状态，消耗掉全部燃料，接着脱离火箭主体，由其上方的芯二级发动机继续完成使命。 而周围的四个小太阳，则是黄二的四台助推器。 这四台助推器每台都配有两台120吨级YF-90煤油发动机，相对于芯级火箭，这四个家伙才是真正的巨无霸，他们将在火箭起飞最艰难的300秒内野蛮地燃烧，为黄二支撑起90%以上的起飞推力。 他们像是父母的两双手，不计代价地将自身燃尽，只为支撑起黄二这个孩子一飞冲天的梦想，随后放开手，不再为这个孩子增添一公斤的负担。 看着画面里的小太阳，沈听澜攥着手，心中默念着。 飞吧，飞吧。 小黄二，努力地向上飞吧。 不仅是她，整个指挥中心内，似乎每个人都在默念着。 没人说话，每个人都像钉子一样焊死在自己的岗位上，眼前只有屏幕和数据，成百上千次锤炼的数据。 他们像是盯着一个新生的婴儿，哪怕一声微弱的咳嗽都会让他们紧张万分。 他们像是盯着一个垂死的老人，只希望他能挺过这最后的2000秒。 在这寂静之中，每隔10秒“跟踪正常”的广播，好似是心电图“嘀嘀”的声响，虽然只是枯燥反复，却是所有人最想听到的声音。 这个广播就像是一个基础节奏，带着沈听澜以10秒钟一次的频率扫视着主监控屏上的核心数据。 只要像这样完成200次左右，一切就完成了。 可就在第18次的时候，异动出现了。 芯一级由两台YF-86发动机组成，其中一分机的瞬时推力，从518KN降到了506KN。 这是一个不大的变化，就像是婴儿的咳嗽。 但沈听澜清楚，这个时刻婴儿不会咳嗽。 在这个阶段，随着高度的提升，空气逐渐稀薄，阻力逐渐减少，氢氧发动机的瞬时推力应该是以缓慢的速度提升的，不应当出现明显下降。 正如二分机，其推力仍然维持在522KN的高点。 当然，这也许只是一次短暂的燃烧不均，或是瞬时燃料喷注密度的小空档，毕竟喝矿泉水有时也会一口大一口小的，物理学总会偶尔开一个这样的小玩笑。 但沈听澜的眼睛还是定在了这个数据上。 10秒后，数据刷新。 【芯一级A推力：506→214】 【芯一级B推力：522→529】 沈听澜窒息了。 没有任何渐变的准备，直接腰斩。 警报音随之响起，监控员尽量以平稳的声音展开报告：“检测到芯一级发动机一分机推力大幅下降。” 与沈听澜一同窒息的，是他身旁的陈鸿兵。 但陈鸿兵的呼吸只停滞了三秒。 他早已预演过各种情况，这还不是最糟的。 “弹道组。”陈鸿兵对着话筒说道，“现阶段，芯一级如果提前分离，芯二芯三的冗余燃料可否成功推卫星入轨。” “经计算，芯一级还需在现有状态下坚持70秒，芯二芯三才有可能完成任务。” 弹道组工程师几乎是瞬间回话，可见他们早在陈鸿兵询问前就展开了软件计算。 话音刚落，新的数据传来。 【芯一级推力：214→37】 几乎在数据出现的瞬间，陈鸿兵再次发言：“弹道组，重新计算。” 5秒后。 “报告，现有箭况，黄二将无法进入既定轨道。” 场面再次归于沉默。 【芯一级推力：37→6】 “报告，芯一级发动机……一分机……已……停机。” 这一次，监控员已无法保持平稳情绪。 即便是沈听澜，也发现自己不过是个脆弱的小女孩，面对如此情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陈鸿兵再次发问：“强行分离，可否将卫星送入低轨道。” “报告，现有箭况，火箭无法达到第一宇宙速度。” 【芯一级推力：8→null】 “就现有监控进行弹道分析。”陈鸿兵令道。 这一次的等待有些久，但也不过十几秒的样子。 “因一分机单独停机，黄二已偏离既定弹道，如状况保持不变，箭体将在二分机的单独推力下，加速坠入东太平洋。” 这一次，陈鸿兵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在短暂纠结了几秒后，沉重地望向了他身侧的赵振华。 赵振华的神色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眼眶红了。 “全力准备打捞。” “是。”陈鸿兵就此下令，“发射失利，全部发动机紧急熄火，以让箭体落入较近海域，紧急联系海洋局、气象局。尽全力打捞。” 这个瞬间，所有人都像被抽空了一样。 那个婴儿没能活下来。 那个老人也没能挺住。 陈鸿兵在起身之前，握住了沈听澜的手背，重重地摇了摇。 “我挺不住，有很多人可以替代我。” “但没人能替代你。” “别辞职，别逃避。” “我顶。” …… 车内，沈听澜的眼眶泛出了湿红。 即便过去那么久了，那一夜，却依旧足以引出她一生那么重的沉痛。 “唔……”林逾静的手轻轻地搭在了母亲的胳膊上，“辛苦了……妈妈。”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沈听澜第一次给她讲那一晚的事情。 李峥固然也沉痛，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基础分析。 “从出现预兆到完全停机大约用时30秒，虽然过程很快，但依然是一个线性过程。” “外观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也没有爆炸，可见并没有燃料漏出，燃烧室也没有损毁，也不是在预燃室提前接触，这就排除了很多故障了。” “在这个前提下，推力持续下降……那就只能是燃料注入出现问题了。”李峥说着点头道，“嗯，这跟算法给出的参数对得上。” “你这段时间在测试组确实没白干啊。”沈听澜擦了擦眼睛，逐渐回复了平和的情绪，“在86的设计中，液氢和液氧都是分开储存的，分别由氢涡轮泵和氧涡轮泵，喷注进入燃烧室，我的第一反应也是其中一个泵出现问题了，从经验上来看，氧泵因其天生要承受强氧化环境，出问题的概率更大，这也是我们第一故障模型的基础。” “可……那么久的地面试车都没出过这种问题啊。”林逾静不甘地说道，“而且芯一级不是有两台发动机的么，相同的环境下，另一台不是还好好的。” “如果海洋局能把黄二打捞回来，你的问题大概都有解答吧。”沈听澜叹道，“但现在，我们基于仿真进行解答了，火箭起飞后的力热是极其复杂的，还有让所有人都头疼的振动问题，我们的试车不可能模拟出所有环境，因此我们只能解释为，在升空180秒左右的时候，火箭发动机所处的力热环境达到了一种试验中无法模拟的严酷状态，导致涡轮装置局部结构产生异常，继而无法向燃烧室喷注燃料。” “也只能这样了……”李峥也是低头一叹，“能打捞回来多好……一拆就知道了……不过定位确实难……定准了也不知道会被海浪卷到那里去。” “也搞不好是镁日抢先给偷偷捞跑了。”林逾静又叫嚣起来，“坏！” “好了，别阴谋论了。”沈听澜一个打轮，车子已开回了一院，“归零能这么顺利，你俩跟十一所给的诊断功不可没，基于试验结果，我们已经将故障点锁定在了氧涡轮泵上，在一种特殊的环境下，其轴系的确会产生裂纹，乃至断裂。你们知道，对了追求更大的推力和比冲，燃烧室的压强是要上一百个大气压的，要将燃料喷注进去，涡轮的转速和预燃室的压强必须更大，外加低温环境和强氧化性，这个涡轮泵，可以说是航天工程中难点之中的难点。” 说至此，沈听澜停稳了车子，侧过身认认真真说道。 “如果说航天工程是一张考卷，用来考验一个国家的尖端工业实力，那么这台泵，就是考卷的最终大题。” “唔！”林逾静越听越来劲，“航天皇冠上最重的那颗宝石！” 李峥却极其不甘地捶了下林逾静的靠椅：“所以最后其实是一个工艺问题么……或者是材料学问题？” “不不不，一味地埋怨工艺和材料是工程学的最大误区。”沈听澜也不急着下车，当场讲解道，“工程是一个整体，我们的工作就是在现有工艺和条件下，用我们的知识和头脑设计出可以成功升空的火箭。面对失败的时候，不要把责任一股脑推给工艺和材料，它们出厂的时候可都是经过严格检测，符合我们的工程标准的。当然，在突破性工程中，我们依然有权去要求更高级的工艺和更好的材料，只是不要把责任都推到他们身上，毕竟世间根本不存在无坚不摧的钢板，就算有，我们应该也用不起。” “啊……”李峥思索着叹道，“是我狭隘了……沈老师说的对，厨子不应该埋怨食材。” “厨子……”沈听澜愣了一下，而后控制不住大笑起来，“原来工程师还可以比喻成厨子啊……我也学到了。” “别的不说，李峥炸鱼排可好吃呢。”林逾静也许是想到了美食体验，出人预料说起了好话，“回头让他给你做。” “过两天吧，等归零完，我请你们吃饭。”沈听澜晃着车钥匙说道，“这段时间六院要抓紧改进发动机氧泵部分了，我们也不能闲着，争取在整体结构上进行进一步优化，最好能进一步加强震动抑制。” “震动？”李峥问道。 “啊，这个你们还没学到，上楼教吧。”沈听澜伸了个懒腰，可谓是心情大好，“火箭大部分时刻是在超高速状态下冲破空气阻力运行的，在这个过程中产生的震动，会影响火箭每一个部件的运行，可以说是火箭的第一大敌了，我们的一个设计难点，也正是对抗震动，更好地保护每一个零件的运行环境，现在知道为什么要招力学的人了吧？” “原来如此。”李峥跟着沈听澜亢奋下车，“叫老师太虚了，我直接叫您师娘吧！” “啊……”沈听澜又是一愣，“这……” “把‘师’给我去了！”陈鸿兵突然大摇大摆出现，“说多少次了，直接叫妈，你跟这儿瞎客气什么劲。” 这次沈听澜已经习惯了，并没有逃跑：“去，别管我们。” “别别别，你也得来。”陈鸿兵挥手道，“跟六院一起开总结会了，这你得来。” “嗯。”沈听澜应了一声，把办公室钥匙递给了林逾静，“先去我办公室，静静把近期的学习资料给李峥，好好学习，别打架啊。” “哦。” “是。” 待二人走了，陈鸿兵才嗤笑道：“怎么整得跟暑假托管班似的……还别打架？干柴烈火在你办公室里，那是打架的事儿么？” “啊。”沈听澜也一捂嘴，赶紧掏手机，“有监视器的……我得告诉他们……” “唉，走吧。”陈鸿兵手一摆，凑到沈听澜耳边小声道，“你就不好奇他俩在一起干啥？放心，这事儿我管，回头我陪你看监控去。” “！”沈听澜先是一惊，而后又是一退，“你不会经常看我办公室监控吧？” “我闲着啊！”陈鸿兵骂骂咧咧摆手道，“再说了，真看那也是监察工作啊。” “太可怕了，黄二项目结束我就调走……” “哎哎哎，不看，不看，开玩笑的。” 302 学习,学习,还是…… 李峥来一院，只做三件事。 学习。 学习。 还是在她妈眼前学习。 一间办公室，三个人，呈等腰三角形布局。 这在风水里，应该算是死局了。 李峥倒还好，在哪里学都是学。 毕竟，他是曾经学校卫生间蹲一刻钟学完高数的男人。 林逾静却很不适应，学一会儿就要起来折腾折腾，但一个忙于工作，一个精于学习……她总不可能拿出游戏机来玩吧…… 这就好像把猫关进了一个完全平直，没有任何凹凸起伏的水平面，即便它再怎么跑，也找不到上蹿下跳的空间。 可以说是很绝望了。 而沈听澜，工作之余总是偶尔瞥一眼李峥。 就算是她，这辈子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有定力的人，就好像时间流速跟别人不一样似的，并不会因为长时间专注于收效甚微的学习而烦躁，反而越学越来劲。 除此之外，李峥还会每天整理好有疑问的点，在下班后统一提问。 沈听澜指导的时候，基本上也是一点即通，不通的，给个定理或者参考书论文啥的，让他自己去看，没多久也就通了。 这让沈听澜忽然觉得，留校当个教师也不错。 当然，前提都是李峥这种学生。 相对而言，林逾静从没提过问题。 这并不表示她对于一切知识都一看就会，实际上很多比较深的教材，让作者自己读恐怕都会读不懂，那根本就不是在说人话。 林逾静当然也会读不懂，她会尝试几次努力去懂，如果还不懂，那一定不是自己的问题，然后她就会把问题放在那里，有朝一日莫名其妙就会懂了。 两个人，虽然成绩都很好，但完全是两套不同的思维，两条不同的路。 沈听澜有的时候也在想，为什么这两条路会交汇在一起。 是互利共生还是猫奴与主？ 直觉上，大概是后者吧…… 所以，他们俩一天到晚这么干，大概也就是为争个主奴身份吧…… 谁又不想饭来张口拉完就走呢。 在这激烈的学习中，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在半个航天系统的加班加点下，六院给出了发动机改进方案，专家组也已展开了归零评审，十月初就会完成。 一旦完成，新型发动机将即刻展开制造，出一台试验一台。 最最顺利的情况，新的黄二将在次年初组装完毕，春节前后再次发射。 而李峥，在这段时间不仅系统化地完成了航天工程方面的学习，全方位知识碾压了陈威，还顺手参加了生物竞赛的实验考核，以蓟京第二名的身份进入省队。 虽然他只复习了几天，但理论成绩照例超了第二名几十分，只是实验部分完全是裸考，用化学实验的底子硬往生物上套，这才以微弱的劣势屈居第二。 9月28日，李峥又请了半天假赶场子参加信息竞赛。 不得不说，对老程序员来说这确实有点浪费时间。 出了考场，他熟练地哄走了竞委会老师，这便上了借来的小白车，准备回一院再学一个下午。 拿手机开导航的功夫，才发现刚刚有七八个未接电话，都是同一个人。 付雪峰老师！ 李峥眼儿一瞪，慌了起来。 糟糕，学的太开心，忘记说不去集训选拔的事情了。 今年的集训在菁华，依旧是张涛付雪峰他们负责。 李峥赶紧回电话。 付雪峰的骂声劈头盖脸就呼了过来。 “什么情况，这都几点了还不来报到？我往学校打电话说你们在实习，还说无权透露你们在哪里实习，你俩跟这儿玩007呢？！” “啊……付老师听我解释……”李峥忙解释道，“我俩现在，确实是在航天一院实习……” “什么院？” “中华火箭技术研究院，宇航系统工程研究所。” “等等……再说一次，说慢点……” “中华火箭……” 付雪峰闻言沉吟良久。 “我能感觉到你没在开玩笑，但我还是不信，稍等啊，我问问菲……问问你们陶老师……” 又等了一会儿。 “你们是联合了菲菲一起跟我开玩笑吗？” “我可以把工作证给您发过去……” “不用了，你听我讲。”付雪峰当即劝道，“你可能还不太理解IPHO的意义，你和林逾静都是有望争夺世界冠军的，有了这个，你们可以轻松地以全额奖学金的方式进入全世界绝大多数顶级学府，本科就可以去。” “我已经跟蓟大签约了……” “哎呀，那种签约就是放屁，没任何法律效应，你看这新政策一出，我们废掉那些省一的合同不是连眼都没眨。” “付老师，我已经出不去国了……” “别来这套，我不少同学都在航天系统，不是完全出不去国，保密也是分级别的，再说你们两个实习生算啥啊，我让这边组委会给火箭院发个函申请一下就是了。” “啊……其实院里已经提前给我俩出函给竞委会了，就在我手上，我一直忘了寄过去……” “什么函？给我念念。” “等等……嗯，我念了啊。” “中华物理学会中学生物理竞赛委员会：” “李峥，林逾静两位同志，于2019年9月1日起在我院工作实习至今，在重大项目中发挥关键作用，是我院的核心青年骨干。” “我院于2009年始，负责黄河二号运载火箭的抓总研制工作，现正处于紧急攻关阶段，客观上需要李峥、林逾静两位同志参加工作。主观上，两位同志也有继续留在国内，参与黄二项目攻关的意愿。” “此外，李峥、林逾静两位同志，已报批进入国家重点人才库，如无相关办法规定中明确的特殊原因，不宜出国。” “望贵会理解本院的工作安排，并尊重李峥、林逾静两位同志放弃继续参与国际赛事的决定，予以批准支持。” “特此！” “中华火箭技术研究院” “二〇一九年九月二十三日” “咳……念完了。” “………” 良久的沉默中，李峥感觉付雪峰在对面点了支烟，而后重重地吐了一口。 “艹……” 最终化为了一个“艹”字。 “真是主观决定？”付雪峰问道，“他们要是施压了告诉我，竞委会这边肯定能让你们出去。” “真是主观决定。”李峥应道，“付老师，我们两个都不需要竞赛冠军这个头衔了。” “哦，那现在你人在哪儿呢？” 李峥看了看旁边信息竞赛的大横幅：“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考信息竞赛？”付雪峰叹了口气问道，“话说……你俩真的以高中生的身份成为青年骨干了？” “貌似是……” “那你们跟着谁呢？我有同学在一院，大小也是个干部，说不定能照顾你们一下。” “我们跟着总设计师沈听澜老师，不过严格来说应该是受总指挥陈鸿兵主任的直接管理。” “………” “付老师，你还在么？” “啊……嗯……这个……黄二到底啥情况？是新闻上公布的那样么？” “抱歉，这属于保密事项，一院网站上的公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稍微透露一点呗。” “不行的，付老师，这是原则。” “哎……”付雪峰一叹，“真受不了你们……你说上学上的好好的，边学习边谈对象还保了送，怎么就突然去造火箭了呢……关键怎么连造火箭都能造成骨干……” “缘，妙不可言啊。” “行了行了，祝黄二早日顺利升空，赶紧把函给我发过来吧，我跟领导解释一下。” “辛苦了，付老师，这就发。” “哎，可惜了啊……”付雪峰随口道，“教授今天正好在学校，听说有国家队集训，正给同学们讲课呢……” “！！！”李峥这次真的是眼儿一瞪。 菁华，有很多教授。 也许是张教授，也许是李教授，也许是周教授。 但只有一个教授，能够不带姓氏，只说教授，大家便毫无异议地知道是在说谁。 那个人，只能是教授中的教授，唯一的教授。 “付老师你说的是杨振华院士么？” “不然呢？其他的说了你也不知道啊，我们菁华物理系就靠他老人家的大名才好跟你们蓟大争生源呢。” “别急着跟领导说，我先过去一趟，还是那个楼吧？” “啊？你自己把函送过来？” “对，不过先捂一会儿，等教授走了再交。” “……好吧，我懂，学物理的谁不想见教授一面呢……不过我感觉他快走了，你现在往这儿赶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我拼了，我超速！” 李峥二话不说开了导航，瞬间打破了自己低于40KM/H的安全驾驶原则，硬生生地开到了60KM！ 不要走，教授千万不要走！ 至少留下学运再走！ …… 对大多数人而言，最出名的物理学家当属霍金，当霍金去世的时候，那些追逐热点的媒体甚至会称其为“爱因斯坦之后最伟大的物理学家”，好让喜欢展现自己追逐热点个性的朋友们转载，顺便R.I.P一下。 但如果，把选择权交给物理学家，由他们来投票谁才是爱因斯坦之后最为伟大的物理学家。 那么杨振华先生…… 其实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的。 没办法，费曼太顶了。 但又如果，是评价当世最杰出的物理学家。 那么杨振华先生当之无愧。 他的确没有霍金那样出名，但那只是因为他的理论实在太难以理解了，即便物理学本科生都不一定能学到他那里。 多数人都仅仅知道他通过“弱相互作用中宇称不守恒”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但在他的所有学术成果中，这其实连1/10都算不上。 当然，这里所说的多数人，也仅仅是物理爱好者中的多数，至于更广博的多数人，则更关注他的晚年私生活，毕竟这些八卦很好理解，总不可能花十年搞懂杨-米尔斯理论再作评价。 今时今日，近百岁高龄的教授即便退休很久了，依旧经常往来于菁华大学物理学院，没任何人有资格要求他这么做，甚至连请求的资格都没有。 但他依然会这样做。 并非是因为责任之类的宏大命题，只是自己想这样罢了。 这一天，教授造访了国家队集训选拔，说了一些话，讲了半节课，与学生们合了个影，总体感觉还不错。 如果说壮年时与各路物理学家、数学家的激昂碰撞像是思维拳击。 那么现在，轻飘飘地，慢条斯理地讲述一些基础物理和人生经验，更像是一次思维按摩。 没办法，哪个快100岁的人还打得动拳击呢。 不过教授仍然很喜欢现在的状态，他清楚物理学的大树已经延伸出了五十根枝干和嫩芽，而眼前这些孩子，是最有可能在芽尖上结出花朵的天之骄子。 与自己短暂的相识，不可能传递给他们太多的智慧与灵感，但足以给他们带来铭刻一生的回忆，在脆弱绝望的时候，这些回忆也许能成为他们最后的意志源泉。 那些物理学的事，早已写在了纸上，已经存在了也许有半个世纪那么久了。 而自己这个年迈的糟老头子，能活在孩子们的回忆中，这也是自己仅能做到的事情了。 教授甚至记住了一些名字，像杜子诚，像祁……祁什么来着……算了。 随着几声“咔嚓”，临别合影完成了，摄影师把照片优先交给教授看，教授笑得很开心，像是照片中那么开心。 他很乐于与人合影，不过原因有些可笑。 半个多世纪前，他还是博士后的时候，曾与爱因斯坦有过几次见面，但是…… 都因为太过紧张，没敢要求合影。 这成为了他现在为止为数不多，还记得的后悔的事情。 因此，为了不让现在的孩子们留下遗憾，他经常主动询问是否想要合影。 在孩子们悦耳的祝福中，教授挥着手与助理走向了轿车。 正此时，一位青年教师突然冲过来，从另一边扶住了教授的胳膊。 教授能感觉到，他十分紧张，紧张的手都颤了。 “你是……付雪峰对吧？”教授问道，“没关系，有什么就直说。” “教授……嗯……”付雪峰抓了抓头，“能不能……再坐坐……” 教授还未答话，年轻的男助理先是眉头一皱。 “付老师，教授该回去休息了，等等还要吃三种药。” “我知道……可……”付雪峰满面通红地挠了挠头，“其实今年最出色的两位选手都还没有来，不过其中一位应该马上就到了……” “你要教授等选手？”助理瞪大了眼睛惊道，“你疯了吧！” “啊……这个……”付雪峰慌得更加厉害，“那位选手拜托我，说什么也要见教授一面……” 助理更加难以理解地说道：“付老师……不是我说大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重要到需要教授等他会面。” “哎哎哎……这……”付雪峰慌张地松开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等一下……”教授却忽然一抬手，拐杖也杵在了地上，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记得，去年有一位叫吴数的女选手，思路很开阔。” 他说着转过头问道：“那今年的这位呢？” “嗯……”付雪峰思索道，“今年这位选手很难与吴数比对，他更偏向于全才，物理全国第一就不说了，之前化学竞赛已经拿过全国第一了，之后生物竞赛也进省队了，今天迟到，也是因为去考信息，对了……他现在的身份是火箭院的青年骨干，正在深度参与黄二项目，看样子连工程学都没放过……” 助理闻言惊道：“是那个李峥么？” “你都知道？” “我在某呼上看过他的事迹……”助理说着咽了口吐沫，冲教授道，“教授，如果在我的认知里只有一个人可以被称之为天才，大概就是这位了。” 教授“嗯”了一声问道：“最晚什么时候回去吃药？” “再过半小时吧……” “那就再坐坐吧。”教授说着缓慢扭回了身。 这刚一扭身，就听到了叫嚷声。 “停车！！快停车！！” 寻声望去，两个保安正骑着电动车追着一辆白色小轿车往这边来。 “………”付雪峰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狞着脸迎上前挥手。 小白车很快顺着他的指引停了下来。 那个男人，他红着眼睛冲下了车子。 然后就被保安按住啦！ 一个保安骂道：“都说了填个表就能进，你至于吗？” “对不起……真的争分夺秒。”李峥求助地望向了付雪峰。 付雪峰也只好无奈上前：“不好意思两位，这是我的学生……急着赶来想见教授一面。” 两个保安一扭头，果然看到了教授慈祥的微笑。 “哦哦……怪不得……” “那出去的时候补一下登记。” 二人各自瞪了眼李峥，这才骑着电动车离去。 “救命了付老师，救命了。”李峥慌忙整理起衣服。 “岂止是救命，我都拼命了。”付雪峰看了眼表，“一刻钟，就在这里坐坐吧……要不是看在菲菲面子上……”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李峥弄好了衣领，这才转过身，眼儿一瞪，毫不掩饰地凝向了教授。 教授也早凝目向了他。 但在这个对视的瞬间，教授好像突然感觉到了什么。 这位同学……眼中带有极其浓烈的目的感……好像是一定要来做些什么的…… 总之，绝不是合影那么简单的事情…… 好像是要取走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有种要被吸走的错觉…… 302 学习，学习，还是…… 李峥来一院，只做三件事。 学习。 学习。 还是在她妈眼前学习。 一间办公室，三个人，呈等腰三角形布局。 这在风水里，应该算是死局了。 李峥倒还好，在哪里学都是学。 毕竟，他是曾经学校卫生间蹲一刻钟学完高数的男人。 林逾静却很不适应，学一会儿就要起来折腾折腾，但一个忙于工作，一个精于学习……她总不可能拿出游戏机来玩吧…… 这就好像把猫关进了一个完全平直，没有任何凹凸起伏的水平面，即便它再怎么跑，也找不到上蹿下跳的空间。 可以说是很绝望了。 而沈听澜，工作之余总是偶尔瞥一眼李峥。 就算是她，这辈子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有定力的人，就好像时间流速跟别人不一样似的，并不会因为长时间专注于收效甚微的学习而烦躁，反而越学越来劲。 除此之外，李峥还会每天整理好有疑问的点，在下班后统一提问。 沈听澜指导的时候，基本上也是一点即通，不通的，给个定理或者参考书论文啥的，让他自己去看，没多久也就通了。 这让沈听澜忽然觉得，留校当个教师也不错。 当然，前提都是李峥这种学生。 相对而言，林逾静从没提过问题。 这并不表示她对于一切知识都一看就会，实际上很多比较深的教材，让作者自己读恐怕都会读不懂，那根本就不是在说人话。 林逾静当然也会读不懂，她会尝试几次努力去懂，如果还不懂，那一定不是自己的问题，然后她就会把问题放在那里，有朝一日莫名其妙就会懂了。 两个人，虽然成绩都很好，但完全是两套不同的思维，两条不同的路。 沈听澜有的时候也在想，为什么这两条路会交汇在一起。 是互利共生还是猫奴与主？ 直觉上，大概是后者吧…… 所以，他们俩一天到晚这么干，大概也就是为争个主奴身份吧…… 谁又不想饭来张口拉完就走呢。 在这激烈的学习中，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在半个航天系统的加班加点下，六院给出了发动机改进方案，专家组也已展开了归零评审，十月初就会完成。 一旦完成，新型发动机将即刻展开制造，出一台试验一台。 最最顺利的情况，新的黄二将在次年初组装完毕，春节前后再次发射。 而李峥，在这段时间不仅系统化地完成了航天工程方面的学习，全方位知识碾压了陈威，还顺手参加了生物竞赛的实验考核，以蓟京第二名的身份进入省队。 虽然他只复习了几天，但理论成绩照例超了第二名几十分，只是实验部分完全是裸考，用化学实验的底子硬往生物上套，这才以微弱的劣势屈居第二。 9月28日，李峥又请了半天假赶场子参加信息竞赛。 不得不说，对老程序员来说这确实有点浪费时间。 出了考场，他熟练地哄走了竞委会老师，这便上了借来的小白车，准备回一院再学一个下午。 拿手机开导航的功夫，才发现刚刚有七八个未接电话，都是同一个人。 付雪峰老师！ 李峥眼儿一瞪，慌了起来。 糟糕，学的太开心，忘记说不去集训选拔的事情了。 今年的集训在菁华，依旧是张涛付雪峰他们负责。 李峥赶紧回电话。 付雪峰的骂声劈头盖脸就呼了过来。 “什么情况，这都几点了还不来报到？我往学校打电话说你们在实习，还说无权透露你们在哪里实习，你俩跟这儿玩007呢？！” “啊……付老师听我解释……”李峥忙解释道，“我俩现在，确实是在航天一院实习……” “什么院？” “中华火箭技术研究院，宇航系统工程研究所。” “等等……再说一次，说慢点……” “中华火箭……” 付雪峰闻言沉吟良久。 “我能感觉到你没在开玩笑，但我还是不信，稍等啊，我问问菲……问问你们陶老师……” 又等了一会儿。 “你们是联合了菲菲一起跟我开玩笑吗？” “我可以把工作证给您发过去……” “不用了，你听我讲。”付雪峰当即劝道，“你可能还不太理解ipho的意义，你和林逾静都是有望争夺世界冠军的，有了这个，你们可以轻松地以全额奖学金的方式进入全世界绝大多数顶级学府，本科就可以去。” “我已经跟蓟大签约了……” “哎呀，那种签约就是放屁，没任何法律效应，你看这新政策一出，我们废掉那些省一的合同不是连眼都没眨。” “付老师，我已经出不去国了……” “别来这套，我不少同学都在航天系统，不是完全出不去国，保密也是分级别的，再说你们两个实习生算啥啊，我让这边组委会给火箭院发个函申请一下就是了。” “啊……其实院里已经提前给我俩出函给竞委会了，就在我手上，我一直忘了寄过去……” “什么函？给我念念。” “等等……嗯，我念了啊。” “中华物理学会中学生物理竞赛委员会：” “李峥，林逾静两位同志，于2019年9月1日起在我院工作实习至今，在重大项目中发挥关键作用，是我院的核心青年骨干。” “我院于2009年始，负责黄河二号运载火箭的抓总研制工作，现正处于紧急攻关阶段，客观上需要李峥、林逾静两位同志参加工作。主观上，两位同志也有继续留在国内，参与黄二项目攻关的意愿。” “此外，李峥、林逾静两位同志，已报批进入国家重点人才库，如无相关办法规定中明确的特殊原因，不宜出国。” “望贵会理解本院的工作安排，并尊重李峥、林逾静两位同志放弃继续参与国际赛事的决定，予以批准支持。” “特此！” “中华火箭技术研究院” “二〇一九年九月二十三日” “咳……念完了。” “………” 良久的沉默中，李峥感觉付雪峰在对面点了支烟，而后重重地吐了一口。 “艹……” 最终化为了一个“艹”字。 “真是主观决定？”付雪峰问道，“他们要是施压了告诉我，竞委会这边肯定能让你们出去。” “真是主观决定。”李峥应道，“付老师，我们两个都不需要竞赛冠军这个头衔了。” “哦，那现在你人在哪儿呢？” 李峥看了看旁边信息竞赛的大横幅：“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考信息竞赛？”付雪峰叹了口气问道，“话说……你俩真的以高中生的身份成为青年骨干了？” “貌似是……” “那你们跟着谁呢？我有同学在一院，大小也是个干部，说不定能照顾你们一下。” “我们跟着总设计师沈听澜老师，不过严格来说应该是受总指挥陈鸿兵主任的直接管理。” “………” “付老师，你还在么？” “啊……嗯……这个……黄二到底啥情况？是新闻上公布的那样么？” “抱歉，这属于保密事项，一院网站上的公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稍微透露一点呗。” “不行的，付老师，这是原则。” “哎……”付雪峰一叹，“真受不了你们……你说上学上的好好的，边学习边谈对象还保了送，怎么就突然去造火箭了呢……关键怎么连造火箭都能造成骨干……” “缘，妙不可言啊。” “行了行了，祝黄二早日顺利升空，赶紧把函给我发过来吧，我跟领导解释一下。” “辛苦了，付老师，这就发。” “哎，可惜了啊……”付雪峰随口道，“教授今天正好在学校，听说有国家队集训，正给同学们讲课呢……” “！！！”李峥这次真的是眼儿一瞪。 菁华，有很多教授。 也许是张教授，也许是李教授，也许是周教授。 但只有一个教授，能够不带姓氏，只说教授，大家便毫无异议地知道是在说谁。 那个人，只能是教授中的教授，唯一的教授。 “付老师你说的是杨振华院士么？” “不然呢？其他的说了你也不知道啊，我们菁华物理系就靠他老人家的大名才好跟你们蓟大争生源呢。” “别急着跟领导说，我先过去一趟，还是那个楼吧？” “啊？你自己把函送过来？” “对，不过先捂一会儿，等教授走了再交。” “……好吧，我懂，学物理的谁不想见教授一面呢……不过我感觉他快走了，你现在往这儿赶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我拼了，我超速！” 李峥二话不说开了导航，瞬间打破了自己低于40km/h的安全驾驶原则，硬生生地开到了60km！ 不要走，教授千万不要走！ 至少留下学运再走！ …… 对大多数人而言，最出名的物理学家当属霍金，当霍金去世的时候，那些追逐热点的媒体甚至会称其为“爱因斯坦之后最伟大的物理学家”，好让喜欢展现自己追逐热点个性的朋友们转载，一下。 但如果，把选择权交给物理学家，由他们来投票谁才是爱因斯坦之后最为伟大的物理学家。 那么杨振华先生…… 其实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的。 没办法，费曼太顶了。 但又如果，是评价当世最杰出的物理学家。 那么杨振华先生当之无愧。 他的确没有霍金那样出名，但那只是因为他的理论实在太难以理解了，即便物理学本科生都不一定能学到他那里。 多数人都仅仅知道他通过“弱相互作用中宇称不守恒”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但在他的所有学术成果中，这其实连1/10都算不上。 当然，这里所说的多数人，也仅仅是物理爱好者中的多数，至于更广博的多数人，则更关注他的晚年私生活，毕竟这些八卦很好理解，总不可能花十年搞懂杨-米尔斯理论再作评价。 今时今日，近百岁高龄的教授即便退休很久了，依旧经常往来于菁华大学物理学院，没任何人有资格要求他这么做，甚至连请求的资格都没有。 但他依然会这样做。 并非是因为责任之类的宏大命题，只是自己想这样罢了。 这一天，教授造访了国家队集训选拔，说了一些话，讲了半节课，与学生们合了个影，总体感觉还不错。 如果说壮年时与各路物理学家、数学家的激昂碰撞像是思维拳击。 那么现在，轻飘飘地，慢条斯理地讲述一些基础物理和人生经验，更像是一次思维按摩。 没办法，哪个快100岁的人还打得动拳击呢。 不过教授仍然很喜欢现在的状态，他清楚物理学的大树已经延伸出了五十根枝干和嫩芽，而眼前这些孩子，是最有可能在芽尖上结出花朵的天之骄子。 与自己短暂的相识，不可能传递给他们太多的智慧与灵感，但足以给他们带来铭刻一生的回忆，在脆弱绝望的时候，这些回忆也许能成为他们最后的意志源泉。 那些物理学的事，早已写在了纸上，已经存在了也许有半个世纪那么久了。 而自己这个年迈的糟老头子，能活在孩子们的回忆中，这也是自己仅能做到的事情了。 教授甚至记住了一些名字，像杜子诚，像祁……祁什么来着……算了。 随着几声“咔嚓”，临别合影完成了，摄影师把照片优先交给教授看，教授笑得很开心，像是照片中那么开心。 他很乐于与人合影，不过原因有些可笑。 半个多世纪前，他还是博士后的时候，曾与爱因斯坦有过几次见面，但是…… 都因为太过紧张，没敢要求合影。 这成为了他现在为止为数不多，还记得的后悔的事情。 因此，为了不让现在的孩子们留下遗憾，他经常主动询问是否想要合影。 在孩子们悦耳的祝福中，教授挥着手与助理走向了轿车。 正此时，一位青年教师突然冲过来，从另一边扶住了教授的胳膊。 教授能感觉到，他十分紧张，紧张的手都颤了。 “你是……付雪峰对吧？”教授问道，“没关系，有什么就直说。” “教授……嗯……”付雪峰抓了抓头，“能不能……再坐坐……” 教授还未答话，年轻的男助理先是眉头一皱。 “付老师，教授该回去休息了，等等还要吃三种药。” “我知道……可……”付雪峰满面通红地挠了挠头，“其实今年最出色的两位选手都还没有来，不过其中一位应该马上就到了……” “你要教授等选手？”助理瞪大了眼睛惊道，“你疯了吧！” “啊……这个……”付雪峰慌得更加厉害，“那位选手拜托我，说什么也要见教授一面……” 助理更加难以理解地说道：“付老师……不是我说大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重要到需要教授等他会面。” “哎哎哎……这……”付雪峰慌张地松开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等一下……”教授却忽然一抬手，拐杖也杵在了地上，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记得，去年有一位叫吴数的女选手，思路很开阔。” 他说着转过头问道：“那今年的这位呢？” “嗯……”付雪峰思索道，“今年这位选手很难与吴数比对，他更偏向于全才，物理全国第一就不说了，之前化学竞赛已经拿过全国第一了，之后生物竞赛也进省队了，今天迟到，也是因为去考信息，对了……他现在的身份是火箭院的青年骨干，正在深度参与黄二项目，看样子连工程学都没放过……” 助理闻言惊道：“是那个李峥么？” “你都知道？” “我在某呼上看过他的事迹……”助理说着咽了口吐沫，冲教授道，“教授，如果在我的认知里只有一个人可以被称之为天才，大概就是这位了。” 教授“嗯”了一声问道：“最晚什么时候回去吃药？” “再过半小时吧……” “那就再坐坐吧。”教授说着缓慢扭回了身。 这刚一扭身，就听到了叫嚷声。 “停车！！快停车！！” 寻声望去，两个保安正骑着电动车追着一辆白色小轿车往这边来。 “………”付雪峰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狞着脸迎上前挥手。 小白车很快顺着他的指引停了下来。 那个男人，他红着眼睛冲下了车子。 然后就被保安按住啦！ 一个保安骂道：“都说了填个表就能进，你至于吗？” “对不起……真的争分夺秒。”李峥求助地望向了付雪峰。 付雪峰也只好无奈上前：“不好意思两位，这是我的学生……急着赶来想见教授一面。” 两个保安一扭头，果然看到了教授慈祥的微笑。 “哦哦……怪不得……” “那出去的时候补一下登记。” 二人各自瞪了眼李峥，这才骑着电动车离去。 “救命了付老师，救命了。”李峥慌忙整理起衣服。 “岂止是救命，我都拼命了。”付雪峰看了眼表，“一刻钟，就在这里坐坐吧……要不是看在菲菲面子上……”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李峥弄好了衣领，这才转过身，眼儿一瞪，毫不掩饰地凝向了教授。 教授也早凝目向了他。 但在这个对视的瞬间，教授好像突然感觉到了什么。 这位同学……眼中带有极其浓烈的目的感……好像是一定要来做些什么的…… 总之，绝不是合影那么简单的事情…… 好像是要取走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有种要被吸走的错觉…… 303 想不想吸收？吸！ 教学楼后的花园里，付雪峰拉住了教授助理的胳膊。 “走走，去那边抽根烟。” 助理回头望向了正在逼近教授的李峥，脸色有些紧：“学校要求我寸步不离的……” “人总需要有一点私人空间吧。”付雪峰推着助理说道，“给他们二十分钟就够了。” “不是……怎么搞得跟做媒似的……”助理挠了挠头，“就那边吧，我得时刻能看到教授。” 另一边，教授看着李峥步步逼近，感觉同样很紧迫。 一般都是他主动迎向年轻同学的，这一次却怎么都迈不出步了。 好在，李峥虽然看上去可怕，真到跟前，却只是如其他学生一样搀起了教授的胳膊，甚至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抱歉教授……机会难得，我求付老师一定要见您一面。” “啊，没关系，我也多晒一会儿太阳。”教授笑着提了提袖口，“我们的身体上可能还保留了植物的那部分，需要阳光来促进一些维生素的合成。” “对对对，这段刚学过。”李峥有些结巴地说道，“具体来说是皮下的7-脱氢胆固醇，受紫外线或者阳光照射可以转换成维生素D3……” “啊……是吧……” 在这尴尬的气氛中，李峥与教授一同坐在了长椅上。 紧张，这次李峥是真的紧张了。 其实他一路都在想开场白的问题。 比如…… “哎呀，都怪教授您，把工作都做了，现在搞理论物理的只能去整量子力学和弦论了。” 这个开场白完美展现了情商，表面是在用埋怨的口气拉近距离，其实是在吹捧教授的丰功伟绩。 但似乎太浮夸了一些。 那么又比如…… “宇称到底为什么不守恒，您有过什么猜想么？” 以教授的知名理论作为展开，看上去是不错，但总感觉自己不太配与教授讨论这个问题。 或者是…… “您见到岳父的时候怎么称呼？” 算了，这是找死…… 虽然很好奇这个问题，但好像必须要跟张小可那么熟才能做这种调侃。 到底该说什么？ 教授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局促，只平和一笑，拍了拍李峥的手：“别紧张，慢慢来，我当年和你一样紧张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是板着脸说的。” “谁？”李峥下意识问道。 “爱因斯坦。” “……”李峥膝盖一软，有种要跪下的冲动，还好是坐在椅子上。 “哈哈哈。”教授笑谈道，“当时我还是个年轻的博士后，出了一篇小论文，爱因斯坦看过后认为这和他追求的统一场论有所重叠，就约我去办公室谈了谈，我当时跟你差不多，几乎就是抱着朝圣的心态去的，同时还很贪婪，希望能得到一些智慧。” 李峥听着，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不不，我差远了，什么论文都没有，只是单纯的贪婪……” 教授笑道：“我看得出来。不过智慧这种东西，可不像武侠小说里那样，可以传过去或者吸走的。” 这个……其实不太好说…… 虽然有一些小想法，但李峥表面上还是稳稳点了点头：“那您当年得到了么？” “我得到的唯一东西，就是可以现在拿这段经历当谈资。”教授摊手道，“晚年的爱因斯坦精神状况并不太好，说话的时候会夹杂很多德语，我们谈了一个半小时，可能他说了很多了不得的想法，但我基本什么都没听懂，只能假装点头，就像我上课时台下的学生们一样，所以啊……” 教授说着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我这里没有什么未来物理学的方向，我也不知道选什么专业会更有发展，甚至不清楚宇称为什么不守恒，实际上在我那条很窄的领域之外，我的知识量几乎必定是不如你的，比如你刚刚说的7什么……胆固醇……我只知道我要控制好自己的胆固醇，不然心血管就会完蛋。” “您太谦虚了……”李峥跟着笑道，“您说您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您至少会反对建造高能粒子对撞机，对么？” “纠正一下，我从不反对对撞机，只是反对现在的中国建造对撞机。” 教授悉心描述起来。 “第一，这是个无底洞，无论预算是100亿美元还是200亿，最后都会被迫追加，成倍翻翻，89年的时候镁国人做过这件事，最后预算追加到他们完全无法承担，直至92年宣布项目终止。教训就在眼前，我们还远没到有资本狂热的时候。” “第二，我国仍处在发展中国家，有太多太多需要经费的地方，无论是从政治学、经济学还是数学期望上看，在这个阶段大举押注一个很难有结果的超级工程，都不是一件聪明的事情。” “第三，如果搞这个，那么生命科学，凝聚态物理，天文物理的经费必然会被大大挤压，你会看到高能所挤满了人，而其它专业的学生无处安置。基础物理寻求大发展固然好，但我不希望看到一个粒子对撞机吞掉半个科研界的经费，当然，高能所非常希望看到。” “第四，大型对撞机的核心目的就是寻找超对称粒子，这件事全世界已经做很多年了，完全落空。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物理学家，都认为这种粒子的存在只是一个猜想，希望用极大对撞机发现此猜想中的粒子，更只是猜想中的猜想，就好比一个人认定地狱存在，并且希望搞一个大钻头挖到地核找到它。” “第五，当今世界重要高能物理学家中，我国占有率不到百分之一，那如果我国要强搞超大对撞机，其设计，以及建成后的运转与分析，必将由90%的国外人来主导，你相信这些成果会老老实实交到中国人手上么？你相信未来领诺贝尔奖的会是中国人么？” “最后，不建超大对撞机，高能物理就完全没有前途了吗？” “当然不是。 “我们可以寻找新加速器原理，也可以去寻找美妙的几何结构，如弦理论。” “真的必须要在一个没有灵感的时代，赌博似的建造一台野蛮的机器，期待着它来解释全部问题么？” “咳……”教授说到最后咳了几声，而后又摇了摇头，“这些话你批判性吸收，很可能只是一个老人的固执之词，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对撞机，不好意思说多了……” “不多，请继续。”李峥瞪着眼睛道，“您明明有很多想法的。” “嗯……”教授有些疑惑地问道，“一般年轻人在这件事上都会与我立场相反，你也只是表面假装赞同的对吧？” “不，我没赞同，也不反对。”李峥点头道，“我只是……按您说的，批判性吸收。” “那你吸收了哪部分？” “大约就是……放弃自己个人立场，考虑全局的思维方式吧。”李峥比划道，“您的学术成果中，有相当一部分都已经被高能物理实验验证了，继续下去应该会验证更多，再加上您的身份，理应站在高能物理一边才对，但您放下了这些个人情感和利益，站在科研全局、国家战略角度思考这个问题，至少我做不到……如果权力交到我这种人手里，怕是全国人民都要啃粗粮，所有经费都到科研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教授大笑了很久，有些脱力地拍着李峥道，“就冲你这个自知之明，这种事一定不会发生。” “哈。”李峥挠头道，“说真的，我在听到您这些话之前，是一个100%的对撞机狂热支持者，现在可能就剩下……37%了。外加我最近的经历，也许这些事真的只是高能所为了更多的经费和资源才坚持的吧……” “高能所没有错，就算他们和我有些争论，他们也有权为自己领域的地位而努力。”教授说着歪头笑道，“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90多岁高龄，有最好的免费医疗和花不完的津贴。” “说到这个……”李峥拳头一攥，感觉气氛到了，赌博似地问道，“您……是怎么称呼您岳父的？” “……”教授的神色瞬间就严肃了。 “……”李峥慌了。 完了，玩呲了。 却见教授一笑，拍了下李峥的脑门：“那个小我20多岁的年轻老头不敢让我叫爸，第一次见面就明确表示家里人都直呼其名，不过实际操作中……我确实叫他的名字了，他却还是叫我教授，还是搀着我说的……” “啊。”李峥张大了嘴，“这得多尴尬。” “这个其实还好。”教授抿嘴道，“我快七十岁的儿子，第一次见到他不到三十岁后妈的时候，那才叫尴尬，我孙女反倒挺自然的。” “毕竟是同龄人……” 正说着，助理和付雪峰赶了过来。 “抱歉，教授……您刚才咳嗽是着凉了么？”助理懊恼地推着轮椅，“要不先回去吃药？” “没有没有，只是笑得有点凶。”教授抬手道，“你把药取来吧，我再多晒一会儿太阳。” “啊……”助理惊愕地望向李峥。 李峥也同样惊愕：“不好意思，教授，耽误您吃药了。” “好了好了。”教授挥了挥手笑道，“刚刚看到你这张脸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要问宇称为什么不守恒。” “这个问题确实在列表里。” “可惜我也没有标准答案，只有一些……不成熟的小猜想。”教授扬眉道，“想批判性吸收么？” “吸！” “那就坐好。” “！！！” 助理和付雪峰不断回着头，走了很久才走回车边。 “竟然……真的聊起来了……”助理茫然问道，“峥神还真是和传闻里一样，情商极高？连教授都吃这套？” “别问我，我屌都不知道。”付雪峰同样迷茫地看着酣谈的二人，“我只知道，林逾静看到这个应该会很生气。” “别，别把静神也扯进来，教授吃不消的。” 与此同时，教学楼上的若干集训队员也正趴在窗前看着这一幕。 “你妈的，太他妈的过分了……”祁英男狠狠握拳，“之前解其纷啥的开小灶就算了……现在连教授都给丫开小灶？！” “教授还挺高兴……已经笑很多次了。”杜子诚颓着脸道，“这么一对比，怎么感觉和咱们握手的时候，笑得是那么虚伪。” 张涛的一声呵斥突然传来。 “都干什么呢？做不做实验了？” 众人连忙归位，有模有样整了起来。 张涛这才凑到窗前，跟着就是眼儿一瞪。 太过分了！ 我跟教授都没这么说过话！ 而且李峥的样子怎么这么虚伪。 这算啥，恶意卖萌么？ …… 一个半小时后，李峥深深鞠躬，目送教授的车子远去。 “你小子……到底对教授做了什么……”旁边的付雪峰问道。 “啊……就是，教授的这个地位，心里憋着很多话，都是不方便聊的啊。”李峥直起身，满面红光，尽是佛祖一样的圆满，“我们这些人，都可以随便说话，随便谈自己对世界和宇宙的看法，反正也没人在乎，但教授不能轻易说，他咳一声都是学术地震。” “他愿意跟你说这个？” “我咋了？”李峥理了理领子道，“懂行，单纯，信得过，多么理想的谈话对象。” “我也懂行啊，我也单纯啊，我也信得过啊！”付雪峰骂道，“教授咋全程看都不看我？” “嗯……那可能……”李峥拍了拍付雪峰，“人都喜欢年轻人，尤其是有外形优势的年轻人，你知道，教授在这方面明显是个真性情。” “日！”付雪峰瞪眼道，“他连家事都和你聊？” “没聊几句，主要都是物理问题。” “少装！”付雪峰看了看左右，凑过去问道，“那个……就打听一下，教授和夫人……” “住口，无耻之徒。”李峥瞪眼道，“这是机密。” “妈的，黄二你机密就机密了，这都机密！” “哦，对了……”李峥闻言赶紧跑到车旁，翻出公函交到了付雪峰手上，“就是这个了。” “嗯……”付雪峰扫了一眼，又回身瞅了眼教学楼，“你是直接走，还是跟大家打个招呼？” “来都来了，聊两句吧。” 很快，二人来到了楼上的实验室。 一屋子人都瞪眼过来，不仅肃然起敬，还悲愤交加。 李峥则像领导视察一样，挥手问好。 还是祁英男扔下实验跑了过来：“你丫的，真造火箭去了？” 李峥谈笑风生：“谈不上，只是一些工程优化。” 这一下子就炸开锅了，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放下实验扑了过来。 “黄二故障到底是不是新闻里说的那样啊？” “据说明年能再次发射？” “峥神签个名！” 这吵闹的气氛很快就引来了张涛。 “什么情况？” “嗨，这不李峥来了。”付雪峰说着把公函交到了张涛手上，抬手一掸，“做好心理准备，双倍的惊喜。” 张涛莫名其妙接过公函，只扫了一眼，头就大了。 “我刚夸下海口，说今年个人冠军和团体冠军都稳了。” “算了，算了，还是黄二更重要。”付雪峰努了努嘴道，“让杜子诚多承受一些吧。” “那你跟他说了么，今年俄罗斯有个什么夫，也是个全才。” “是这个名字么……”付雪峰赶紧掏出一个信封，拎出了里面的奖牌，“李峥托我把这个给什么夫带过去。” “？？？他俩什么时候搞上的？”张涛抓起了头，“还指着靠他给李峥学习动力呢。” “情况早就变了，主任。”付雪峰叹道，“这家伙已经不属于这个战场了，撒手吧。” 张涛看着被众人围拢的李峥，终是一叹。 “盯着点，没准儿研究生阶段能拉过来……” “好说。”付雪峰抬手点了点戒指，颇为神气地说道，“我未婚妻是他物理老师。” “哎呦呦！”张涛刚要恭喜，又忽然一怒，“那怎么把人放蓟大去了？！” “这个……听我解释……” …… 拜别集训同学，回到车里，李峥才终于舒了口气。 教授不愧是教授，底子就是厚。 上百的学运，一口气就聊了四五十。 正在他准备检视界面，即将炼成天魔之时。 猝不及防就是眼儿一瞪。 艹！ 忘合影了！！ 304 咔！战斗力探测器……爆炸啦！ 小白车驶入四环路的时候，李峥依然在回味与教授共渡的美妙时光。 真正谈到学术问题的时候，教授的语速出奇地慢，倒不是脑子转不动了，仅仅是在思考精准简练的措辞罢了，李峥甚至怀疑，把这次谈话记录下来，其表达大概已经完全满足论文标准了。 比教授面见爱因斯坦时幸运的是，李峥至少听懂了六成。 当然，这也是因为教授刻意规避了深邃的表达，更多的时候都在评价一些天马行空的猜想和方向。 当然，这里面必定包含统一场论，爱因斯坦也是因为这个请他去办公室的。 这个爱因斯坦晚年专注的领域，直到现在仍然存在一些玄学成分，也是广大民科热衷的部分。 很多人认为爱因斯坦晚年已经沦为了一个产出贫乏的科学家，思维不负早年的犀利，反而像牛顿一样，沉迷于一些虚幻的，不存在的，哲学意义上的东西。 但教授并不这么认为。 他认为统一场论是一堵墙，研究物理学到一定深度必然会接触到的墙，造物主为了防止人类窥探，在宇宙形成之初树立的一堵墙。 而那些才思敏捷的天才，无疑会比其他人更早地撞到它。 无论是牛顿还是爱因斯坦，在跑马圈地一般潇洒地拓宽了物理学的疆域后，都不可避免地撞到了它。 他们因此不得不停下伟大的脚步，试着去越过它、击穿它、观测它，乃至去幻想它。 没人比他们更痴迷于墙那面的世界，痴迷她的美，她的未知。 正是这种痴迷，给了现代物理学方向。 今日的基础物理，最重要的问题，正是对统一场论的探索。 那些质疑爱因斯坦晚年犯迷糊的物理学家，如果能活到今天，大概只能嘴硬地说“全人类的物理学家都在犯迷糊”了。 无论是量子力学还是弦论，都是在回归物质的基本单元，试图找到一套解释一切力量的统一结构。 这堵举全人类之力，半个多世纪仍然只敲下来半块砖的真理之墙，又凭什么埋怨一位老人没能在有限的晚年将其一拳击穿呢？ 当然，当年埋怨爱因斯坦的人并不是在埋怨这件事。 在他们的视野里，只看到了一位老人停在了空气面前，上上下下反复摸索，敲敲打打，便笑他傻了、疯了。 直到几十年后他们真切地触碰到了那堵墙，才来得及歌颂他几十年前的伟大。 而在当世物理学家中，能冠以“伟大”之名的，大约只有教授其人了。 只因他塑造了一只空想之拳，一举击入了这堵墙的中心。 在主宰宇宙的4种基本相互作用中，杨-Mills规范场论统一了其中的两个，并且搭起了与引力的桥梁。 这不仅引发了一场物理学革命，同时也是量子力学诞生的三大基础之一。 如果非要将教授与爱因斯坦相比，那么教授最大的不足在于…… 他太长寿了。 长寿到退了休以后，仍然可以四处与李峥这样的年轻人合影。 而且又赶上了互联网时代。 毕竟，除了李峥这类人以外，没人会为了搞懂杨-Mills规范场上网，还是八卦撕逼更契合年轻人需求。 当然，李峥也没能克制住自己，稍微八了一些卦。 不过后面的谈话，多是围绕着统一场论延伸开的。 与经典物理学不同，现代基础物理学与数学的关系越来越密不可分，教授更是数次强调了几何在基础物理中的重要性。 全程，几乎都没有谈到宇宙、粒子这些字眼，反倒是提了不少数学概念。 可以说，真正现代物理学家的世界，像数学一样精致，也像数学一样枯燥，对大多数人而言，最烂的科幻小说也比最杰出的物理论文要有趣得多。 好在，李峥的数学水平刚好处在理解教授论述的门槛上，那些丝丝入扣的讲解虽不比科幻小说壮阔，却也足够他“妙啊”好几次了。 这也难免让李峥想到了解其纷，只是教授的思维图像比他要清晰殷实许多，不像他总是跟喝多了似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啥。 嘀嘀！ 后车的催促将李峥拉回了眼前。 前行十来秒到达下一个堵车点的时候，李峥难得地检视起系统界面。 关键时刻到了—— 【学运：79→117】 教授的确学运昌隆，但能吸取的也就这么多了。 回头可得找个理由，再去吸……拜访一下。 至于眼前…… 【?天魔挑战?——完成！】 【天魔，已不拘泥于某个学科，将自己与学习融为一体，聚拢气运，只为冲向更高的天际。】 【开始学科融合……】 【计算学科相关性收益……】 【语文：139→145↑（%）】 【数学：274→274】（0） 【英语：176→185↑（%）】 【物理：386→447↑↑↑（%）】 【化学：343→361↑↑（%）】 【生物：198→298↑↑↑（%）】 【历史……】 李峥看着各科目评分的极速增长…… 只能感叹天魔真身的威力了。 这个过程大约是将学科间相关的部分进行了梳理，因此即便他没有看任何生物书，对于生物系统的理解却莫名地深了不少。 相对应地，物理化学提升就很有限，大约是原来就学的很深了，未接触的部分，很少有其他学科的相关内容。 至于数学…… 似乎是其它学科的妈妈…… 只单纯地用自己的营养滋润大地，完全不会被其它任何学科反哺。 又行进到下一个堵车点后，李峥开始阅览接下来的系统信息。 【天魔将不再进行学科细分评分，只用学力值概括。】 【学力值是实力的统一体现，并非各学科评分相加。】 【学力与学运是相互独立的体系。】 【当前学力值：913】 啊这……相当于战斗力么？ 913，也不知道是高是低。 会不会有一天眼睛爆炸啊？ 接下来的信息还很多，李峥不得不前行到下一个堵车点再继续看。 【魔化挑战完成，释放经验池，开始魔化。】 【魔化等级：30→40】 【李峥：?地魔?】 【魔化等级：40】 【加成：400%】 【每日活力值恢复：130小时】 【学习倍率：140】 “呼……”李峥长舒了口气。 堵了半年多的陈年老硬屎终于喷出去了。 但很快就又不舒服了。 里面又有新的东西堵上来啦！ 【?魔君挑战?】 【一方天魔，是时候招兵买马，圈占一片疆域了。】 【魔君，不再孤身求魔，而是聚拢同道中人，共图大业。】 【与魅魔的单纯感召不同，魔君更善于担当一方领袖，更有效地组织集体学习。】 【挑战达成条件：组建总计超越1000学力值的团队，达成10%的群体学力提升。】 【?魔君称号奖励：学轮眼。】 【拥有学轮眼后，可一眼望穿他人的学力，轻易识别怀才不遇的学子，不学无术的学棍也将无处遁形。】 【注：魔君称号挑战阶段，每天有三次开启学轮眼的机会，可识别三人的学力。】 “！！！”李峥猛踩了脚刹车。 眼睛搞不好真的会炸啊。 不会真的有学力几百万的变态吧？ 人类的话应该是不会的。 但尼玛万一跟龙珠似的，各种外星人掉下来。 真的会炸啊！ 算了算了……稳住。 学轮眼总体还是很不错的。 比如将来混学校寻导师，至少可以一眼看出来哪个不靠谱。 若是一日真成学阀，调配资源时也多了个参考维度。 所以，现在开始，造火箭之余…… 可得想办法凑个1000学力值学习小组…… 不行就开个培训班吧……搞100个刘新那样的人，提高10%应该不算太难。 …… 回到一院，进了办公室，沈听澜刚好和林逾静吃完午饭回来。 见李峥满头大汗，神色严峻，沈听澜顺手递了张纸巾过去：“信息竞赛的考题难住你了？” “还好……还好……”李峥拿过纸便擦起了脸。 林逾静却是眼一眯，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在沈听澜的视角中，李峥请了半天假，去参加上午9点开始的信息竞赛。 正常来说，要考到12点到12点半，再开车回来，现在这个时间刚刚好。 但在林逾静的视角中…… 渣猹不仅是个老程序员，还是个快枪手，竞赛那点题，不可能超过1个小时还没搞完，10点多怎么都该出来了。 可他快一点才气喘吁吁地回来。 就算路上要用1个小时，那中间也还剩2个小时呢。 危？ 并不。 稳。 李峥避着额头擦好了汗后，稳稳一笑：“今天物理集训正好开营，顺道去了趟菁华送公函，跟竞赛党打了个招呼。” “嗯……弃赛这种事，当面打个招呼确实更好。”沈听澜笑着拍了拍李峥，“被骂了么？” “还行。” “骂就骂吧。”沈听澜跟着眨了个眼，“至少你没逃避亲自去面对了，男人就该这样，总好过不声不响就没影儿了。” “哈……哈……”李峥干巴巴陪笑，总感觉阿姨这话是在说谁，但又不敢多问。 然而林逾静的双眼，依然是眯着的。 “怎么不擦脑门。”她冷冷问道。 “啊，脑门，挺干净的……”李峥慌张地把翘立的头发抓成了韩式刘海。 “没啊，都是汗，我给你擦。”林逾静抽了张纸就张牙舞爪扑了上去。 “别……别！！！啊~~~” 壁！ 咚！ 在李峥的尖叫中，林逾静霸王硬上了他的刘海。 撩开那油兮兮的额头，左看右看，甚至还闻了闻。 然后捂着鼻子就跑开了。 “臭……”林逾静捂着鼻子缩在墙角，“这么臭还不擦……搞得像在菁华碰到杨振华还被摸头一样。” “………” “？？？” 李峥~~~~着摊了摊手：“这就巧了不是……” “！！！” 就连沈听澜也捂嘴惊道：“杨振华？你碰到杨振华了？” “啊，嗯……正好他老人家来营地鼓励一下参赛同学……”李峥无奈一叹，“他看我骨骼惊奇，此子不凡，就随便聊了两句。” “骗人！”林逾静当场就要跳桌子上了，“你肯定是听说教授在，臭不要脸跑过去缠着人家的。”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 林逾静再次扑了过来：“你不叫我！你渣！” “当时时间比较紧……”李峥不禁侧过头，当真一副渣男在解释出轨的样子。 “啊啊啊啊，发个微信就可以了啊。” “你不知道，我60公里时速开过去的，还被保安追……”李峥转过头，像是个浪子回头的老渣男，“我下次介绍你们认识，下次一定。” “那他都说什么了？”林逾静瞪着眼睛追问道，“量子力学？超弦？杨什么场？” “都简单说了说……可惜时间太短，就聊了一个多小时……” “一个多小时！”林逾静暴躁抓头，转身就是一爪拍在墙上，“一个多小时你都不叫我！” “这个……”李峥求助似地望向沈听澜。 “不，不原谅。”沈听澜一个侧头咬起指甲，眼神中也是充满了哀怨，“你也可以叫我过去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不能参赛么……今天的问题也不要问我了，去问杨振华吧。” “就是就是！白眼狼！”林逾静跑到妈妈跟前，抓着胳膊回瞪过来，“姥姥家的狗，吃完就走！” 正说着，一个人连门都不敲就闯了进来。 “下礼拜新发动机就试验了啊。”陈鸿兵搓着手走了好几步，才发现气氛不太对。 左看右看过后，他十分怀疑地问道：“怎么着……是嫁妆还是彩礼？咱都可以谈的嘛……” 林逾静当场告状：“李峥一个人去菁华见杨振华，不告诉我们！” 陈鸿兵也是眼儿一瞪：“李峥你这个过分了啊！今天可得加班加回来！” “……” …… 整个下午，沈听澜和林逾静都没理李峥。 不好，不好…… 因为一个临时外交事件，又把沈帝国推到了静国的那一边。 这见教授又不是去动物园，总不能拉家带口合家欢吧…… 至于陈鸿兵，完全就是找茬加班啊。 有一次在卫生间里跟他一起拉屎，他先拉完的，就这都要说一句，如果你加班有拉屎的劲头就好了。 临下班的时候，沈听澜才终于放了杯茶到李峥桌上。 “好了，别紧张了。”沈听澜抓了把李峥的头发笑道，“下次一定叫我们啊。” “下次一定，一定。”李峥连连点头。 林逾静却不爽侧头：“不是说好了明天再跟他说话么？” “好啦。”沈听澜笑着摇头，“下礼拜就开始新发动机试验了，你们可是要在现场一起分析数据的，有时间生气不如多学点东西。” “在学了，在学了……”林逾静低头道，“我反正明天再跟他说话……不……后天。” 沈听澜又是一笑，冲李峥做了个“没事”的手势后，这便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继续回邮件。 李峥当然也知道没事，不过还是心里一暖。 果然，沈帝国只是面子上的表态，总体战略上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看着夕阳下认真工作的沈听澜，和敷衍学习的林逾静。 李峥莫名地，蠢蠢欲动起来。 无论是沈听澜敲击键盘的温柔，还是林逾静转笔的倔强，都勾得李峥浮想联翩…… 他通常都是个很有定力的人，但此时此景，与这对母女共处一室…… 他真的顶不住了。 李峥的呼吸愈发粗重，邪恶眼神不断在沈听澜和林逾静之间游离。 她…… 她们…… 她们的学力值到底会有多少！ 305 一滴都没有了 李峥深知，不可以学取人。 比如刘新，也许只是个学5渣，但他同样也发挥了……发挥了……至少让那个沉闷的班级变得很快乐。 再比如从未被谈论的林逾静的那个父亲，怎么想他都应该是个行星级强者，但毫无疑问他在私德和大义上就是个渣渣。 但此时此刻，在这间办公室里，李峥就是忍不住…… 就像所有男人都喊着“内在美才是真的美”，“我喜欢善良的女孩”，“我从不以貌取人”。 就像所有女人都喊着“相处还是看感觉”，“性格最重要”，“男人最重要的是责任感和上进心”。 但在实操中，一张俏脸或者拆迁通知往往才是他们相处的动机，而内在美什么的只是在这个基础上进行的数据修正。 正如每个小孩子都知道要“好好学习”，但就是做不到一样。 在学轮眼的诱惑下，李峥同样无法克制“以学取人”的冲动。 只是多一个参考维度…… 只是多一个参考维度…… 只是多一个参考维度…… …… 心中默念了数次后，李峥终于睁开了眼。 他的右手下意识地挡在右眼前，像是一个要洞察世界真相的邪恶少年。 紧接着，林逾静就被他锁定了。 这个学运高达150的怪物…… 他的学力是…… 【林逾静】 【学力值：317】 “哈……哈哈……哈哈……”李峥忍不住笑了出来。 太弱了。 渣渣。 “唔？”林逾静猛然抬头，看着李峥捂眼冷笑的样子打了个哆嗦，“看小可的漫画看多了？” “没，只是突然想到了很好笑的事情。”李峥连忙晃了晃头，“听说张小可不会游泳却可以漂在水上。” 林逾静眯眼道：“取笑狗狗的身材并不好笑。” “好笑的在后面。”李峥比划道，“这牵扯到浮力和流体力学，那么问题来了，水是流体还是张小可是流体？哈，哈哈！” “……” “咳……”沈听澜整理着资料抬头道，“静静我记得你说，明天才跟李峥说话的。” “啊。”林逾静慌忙捂嘴，“刚才不算。” 与此同时，李峥的学轮眼已经锁定了沈听澜。 【沈听澜】 【学力值：3578】 ！！！ 李峥的右眼仿佛感受到了一股灼热。 强者，她是真正的强者！ 震惊之中，一个人再次不敲门闯入了办公室。 “长江学院那边十一有个营地，让我们出个人。”陈鸿兵探头进来，“我把陈威报过去行么？” 【陈鸿兵】 【学力值：107】 啊！ 眼睛，我的学之眼！ 李峥捂着学轮眼，好似受到了什么重创一般。 一天最后的一次机会，竟然浪费在了他的身上…… 然而并没有人注意到他，沈听澜只是摇了摇头：“不行，陈威要参加发动机测试，身上压了很多工作了。” “真麻烦……”陈鸿兵像是回到了自家一样拉了把椅子坐下，翘着二郎托起下巴，“你说这么要紧的时候，集团还非要抽人干这个……拉练不就得了么……” 听到“拉练”两个字，林逾静顿时不寒而栗。 军训什么的是最恐怖的事情，她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是靠航天中心医院开的病假条混过去的。 “一院已经在组织自己的部队了？”林逾静颤声问道。 “你可不要乱说话啊。”陈鸿兵忙解释道，“就是集团工会和人事那帮人闲着没事儿弄了一个长江学院，今年又弄了一个什么雏鹰计划，专门培训新招进来的人，集团分管领导非要我们一部出个人过去培训新人，讲讲黄二项目，如何克服难关什么的，再给他们随便打个分出个奖状。” 在航天系统的组织机构中，各院之上还设有一个航天集团，负责统一管理。 鉴于这个系统的庞大程度，搞一个学院专门进行内部员工培训也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 “现在这个阶段你是最闲的，你自己去吧。”沈听澜挥挥手道。 “不是……我这个工作强度也很大啊。”陈鸿兵比划道，“你这边工作顺利，就感觉不到我在多方协调施压么？” “反正别调我的人。”沈听澜拿起整理好的材料起身道，“该开会了，边走边说。” “边走边说……” 二人刚要出门，一直捂眼的李峥忽然抬手：“啊，这个……陈主任，我这边其实不是很饱和。” “啊？”陈鸿兵一瞪眼，转望沈听澜，“这小子是在挑衅我么？” “我觉得……他可能是想去雏鹰计划吧……”沈听澜回身劝道，“那个计划不是你想像中那样的，军训占50%，其余时间都是在做心理和团队建设，牵扯的技术内容很少，跟公司团建差不多意思，学不到什么的。” “沈阿……沈老师……”李峥起身道，“我是想……我可能有一些学习和项目经验可以与大家交流。” “你想去培训他们？”陈鸿兵击掌大笑，“哈，高中生培训研究生！” “可……主任之前不是想让陈威去么，陈威也没毕业吧？” “是，可是陈威在这里实习够久，还是能讲出一些东西的，再说……我也只是想抽个不疼不痒的人去敷衍一下。”陈鸿兵抿嘴道，“真让你去……这个敷衍似乎过于明显了……” 李峥沉沉点头：“我有两篇系统内顶级期刊的论文，参与了归零重大节点的攻关，还是好几个竞赛冠军，上午我还跟杨振华聊了一个半小时……虽然还没有拿到学历，不过跟陈威比……” “好好好，我知道了……”陈鸿兵转望沈听澜，“怎么说？” 沈听澜想了想，冲李峥问道：“理由？” “想锻炼一下演说、培训和组织能力。” 沈听澜又望向了林逾静：“嗯……” “唔唔唔唔……”林逾静疯狂摇头，“我在这里吹空调就好了……” 沈听澜这才冲陈鸿兵道：“把李峥报过去试试？” “这……集团领导亲自给赵书记打的电话……”陈鸿兵看着李峥纠结道，“这个敷衍是不是太过分了……” “那赵书记怎么跟你说的？”沈听澜问道。 “他说全系统都在拼命，这种时候领导还整这个，给他个面子，随便派个能说话的人过去就行了。” “那……李峥应该满足要求。” 李峥赶紧表态：“我不会耽误这边工作的，他们跑步的时候我会验证工程图，晚上进行仿真模拟。” 陈鸿兵来回看了看二人，终是摇了摇头：“那就试试吧……我把李峥的头衔再包装一下，反正都是忽悠新人的那一套。” “谢谢主任！” “不，我谢谢你……” 陈鸿兵出了办公室才冲沈听澜说道：“能不能把他俩安排到公共办公区？” “怎么了？” “我一进你办公室就会进入放松状态……说话什么的都会很随便……”陈鸿兵苦兮兮摊手道，“老被他们看见我这样，很影响我的威严塑造。” 沈听澜抱着本子嗤笑道：“你有威严么？” “？”陈鸿兵眼儿一瞪，扫向办公区，这便抬手道，“陈威！低着头干嘛呢？” “到！！！”陈威吓得噌家伙就起身了，“看……看微信……” “中午跟三院的那两个人也是？” “……”陈威红着脸挤着牙说道，“跟那两位学长……好久没见了……就午休……一小会儿。” “对了，我刚才在桌子上看到了你的年假申请。” “没，我没申请。”陈威强忍着眼泪摇头道，“不歇了，主任。” “行了，忙吧。”陈鸿兵挥了挥手，满意笑道，“威严。” 沈听澜翻了个白眼：“就他那点工资还不让人家休年假……” “这是氛围，一个人休了就会全休。”陈鸿兵挑眼道，“再说不是你带头不休的么？” “我是自愿的……” 陈鸿兵扫着办公区笑道：“谁不是自愿的。” …… 办公室内，林逾静老远“唔”了一声。 “唔。” “……” “唔唔。”两声。 “……” “唔唔唔……”三声。 “有话就说啊，老唔唔干什么。”李峥翻着电脑里的材料道。 其实，他的内心是非常不屑的。 学力只有300多的人，跟学力近千大佬说话的时候不该放尊重一些么？ “好凶……”林逾静狞脸道，“哪来的底气突然这么凶，上次考试分比我高你都没敢这样。” “哼。”李峥轻轻揉了揉右眼，“不是凶，是自信。” “莫名其妙。”林逾静翻了页书说道，“所以……杨振华到底说了些什么……” “哦？”李峥眯眼道，“想知道？” “一般想……” “那就算了。”李峥摇头道，“面对一般想，我说出来没有激情。” “！！！” “你这么瞪我，我就更没激情了。” “特！别！想！”林逾静骂道，“这样可以了吧？” “注意你的语气。”李峥皱眉道，“这么跟教授说话，他可什么都不会说的。” “啊啊啊啊！”林逾静炸毛挠头，“凭什么就你运气这么好。” “是情商。”李峥点了点脑门，“我跟老师的关系好，他们才会通知我的。” “唔………”林逾静挣扎着低下了头。 没办法。 渣猹的情商，必须服。 “教授人很好的。”李峥随意地翻着资料，“只要乖乖的，客客气气的，主卑分明地请教，他很乐于表达自己的想法。” “跟我说这个干吗？” 李峥往椅背上一靠，摊手道：“乖乖的，客客气气的，主卑分明的。” “…………”林逾静愈发狰狞起来，“你要我对你这样？” “不是对我这样。”李峥点了点脑门，“是对教授的智慧这样。” “……”林逾静陷入了更剧烈的挣扎，“这……你要我把你当成杨振华……那么尊敬？” “如果真是那样，氛围到了……”李峥揉着下巴道，“教授的智慧应该会从我头脑里跳出来吧。” “唔……”林逾静盯着李峥，努力着想要尊敬起来。 努力的都要吐了。 “呕……不行……”林逾静扶桌道，“这算是……Cosplay教授？” “是教授Play。” “啊啊啊！”林逾静痛苦抓头，“教授为什么告诉你这种人！” “随你吧。”李峥摆了摆手，“没什么事就别打扰我学习了。” 两分钟过后。 “唔……” “唔唔……” “唔唔唔……” “怎么又来。”李峥揉着额头道，“都说了别打扰我学习。” 却见林逾静羞答答地站了起来。 “教……教授……可以问您几个问题么……” 李峥眼儿一瞪。 教授Play…… 妙啊！ 李峥啪啪狂拍着旁边的椅子道：“来来来，教授很乐意分享。” “啊啊啊！”林逾静再次抓头，“杨振华绝不会这么过分的。” “快来。”李峥继续狂拍，“我感觉智慧就要出来了，要来了……来了来了……” “……” 实际上，林逾静之后并没有再做什么。 李峥就一股脑地将教授的智慧倾泻而出。 半小时后…… “就这？”林逾静看着笔记本道。 “已经很多了，这些统一场论的创想不香吗？” “嗯……你是不是偷偷藏了点……”林逾静扭头问道。 “没，全给出了。”李峥摊手道，“教授说的，我能听懂的部分，都说了。” “那估计是你听懂的太少了。”林逾静这就收本起身，不屑回眸，“渣猹。” 李峥有点委屈。 太无情了。 这个女人吸完就走，太无情了。 林逾静回到位子坐下，有模有样地思索起来，还不时查一下资料，写写画画。 正当李峥疗完伤，准备继续学习的时候…… 【检测到学运变化】 【林逾静】 【学运：50→151】 【151→153】 …… 【163→167】 “唔。”林逾静这才满足地合上了本子，一副吃饱的样子，“原来如此……不愧是教授。” 而此时，李峥的眼睛已经红了。 好像北冥神功碰到了化功大法。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学运蓄水池。 他又赶紧检视起自己。 【李峥】 【学运：117】 还好……只是分享，并不是倾泻。 “唔。”林逾静忽然一仰头，“还有么？” “没了……”李峥呆呆摇头，“一滴都没有了。” 306 男人的快乐 六点来钟，因为沈听澜又去开会了，李峥和林逾静只好结伴来到餐厅。 不知不觉已经过来混了一个月，同事们再看二人的目光也有了一些变化。 本来怎么看都觉得是领导把孩子送来镀金的，谁知道真的解决了重大问题。 院里甚至出了个公函，请竞赛委员会批准他们不去参加国际大赛。 这些事情在李峥眼里本是顺理成章的，但在其他同事看来却有一种魔幻的味道，逻辑很不通顺。 首先，领导的孩子多半是要出国的。 可送到这里，相当于为出国增加障碍。 除非这个孩子根本也没出国的水平，就是想将来塞进系统内做个闲职。 可偏偏，这两个人的才华横溢到爆炸，属于那种最顶级的人才。 这样的人，又为什么一心栽死在国内呢？ 终于，一位三十出头的同事忍不住了，端盘子路过二人餐桌的时候驻足问道。 “打扰……你们就是一部的那两位……两位……实习生吧？”同事俯过身小心翼翼问道，“你们真的放弃了去IPHO的机会？” 二人双双点头。 “……”同事叹了口气，“我能坐这里么？” “请。” “多谢。”同事坐下后，并未急着吃饭，而是探着身小声道，“陈鸿兵、赵振华是怎么忽悠你们的？干的多绩效多？福利房？职称？” 二人面面相觑。 “难道说……”同事惊愕地看着二人，“是你们自己要为航天事业增砖添瓦？” 二人双双点头。 “唉……”同事这才挖了勺菜，“增砖添瓦不一定非要在航天系统，别的地方也可以，作为过来人，我劝你们找个可以随时出国的领域做贡献，给自己留条后路。” 二人对视一番，而后像是没听见一样自顾自聊了起来。 “你收到工资短信了么？”李峥问道。 “嗯……不是说好2000多的嘛，为什么有8000多……” “一堆奇怪的奖金，还有防暑降温费什么的……” “等等……”同事一个瞪眼，“你俩8000多？我才7000！” “这大概就是干的多绩效多吧。”李峥继续闷头吃饭。 “算了……你俩多我是服的。”同事摊手道，“那两篇论文我看了，足够十一所的一两个人评职称了，天大的那个实验室也跟着沾光，大概能让两个人拿硕士学位。可在这里，你们也就能拿点防暑降温费了。” 林逾静越听越不对，搬着餐盘往里凑了凑，朝李峥问道：“你要怎么花工资？” “嗯……给我爸一部分吧。”李峥摇头笑道，“他一直想买个战舰模型，但永远攒不够钱，我花的太狠了……” “给他钱干嘛，直接给他买战舰模型啊。” “别小看战舰模型……他看上的那个要一万多……这还没算关税。” 林逾静晃着手机笑道：“咱俩加起来不就够了。” “！”李峥一个瞪眼，“你说真的？” “又不是白给。”林逾静哼哼着说道，“明年你基金结算出来还给我，5%年利。” “算了……我可不想借钱送他礼物。”李峥点了点额头，“理财方面我可是很谨慎的。” “嘁……”林逾静闷头吃了起来，“那我自己买基金去了。” “我可以推荐我的客户经理给你认识。”李峥认认真真点头道，“记住，千万别买他拼命推荐的产品，他愿意推荐的唯一原因就是这个基金给他的销售提成高，但那样就意味着这个产品把收益都砸在了渠道上，也就挤压了我们的收益率。所以一定要买销售人员特别懒得推荐的产品，那种产品才是老实产品，少给他们佣金，靠多给我们收益维持声誉。” “别……别说了……头疼。”林逾静捂着脑门道，“我把钱给你，你帮我买吧……” “这哪儿行？开户，风险提示，签约什么的都要本人签字的。” “就用你的账户买就行了……”林逾静闷头的同时，偷瞄了一眼李峥，“谁让你喜欢对这种无聊事情动脑子的，渣猹。” “这叫有理财意识。”李峥摇头道，“回头把经理介绍给你，你跟他聊吧，记住我的理财经验。” “咳……”旁边的同事瞪着眼睛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你傻啊，李峥，人家都白给了，还不趁现在拿到财政大权，你想像你爸一样么？” “啊。”李峥一愣，“是这个意思么？她就是懒吧？” “懒也不会把自己的钱送出去啊。”同事拼命比划道，“快接受，快接受。” “嗯……这个……”李峥犹豫着说道，“要不就先放我这里吧，我会做一个账单和收益率说明，这样支取的时候比较明白……” “瞧瞧，瞧瞧。”同事煞有介事冲林逾静点头道，“专属私人银行，还不快存。” “唔……”林逾静不爽地瞪了一眼同事，“我改主意了。” 然后端起盘子就去其它桌子了。 李峥很不解：“改主意就改主意么，换桌干嘛……” “啊，这个……”同事挠了挠头，似乎意识到到自己的助攻太过明显，惹人家不适了，这便也起身，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李峥，“我长话短说吧……院里的待遇完全配不上你们的能力，只要你们想，收入随时可以翻十倍。” 李峥瞅了眼名片，上面印的并非是航天集团，而是一个没听说过的航天公司名子。 “你哪里的？”李峥瞪了过去。 “别激动，我下个月一号才正式离职，现在还是一院的人。”同事认真点头道，“不过下个月开始，我就为星海动力工作了，依你们两个现在的实力，就算是兼职我也能保证给你们60个以上的年薪。” “？？？”李峥惊愕四望，“你在一院的餐厅，为一个民营航天公司挖人？” “小点声……国家政策上是鼓励民营搞航天的。”同事连忙抬手压了压，“我从硕士开始就在这里工作，快十年了，天天加班，除了一个职称什么都没有，现在我孩子快上小学了，我连个学区房的卫生间都买不起。看到你们，我第一反应你们一定会出国，但既然你们这么决定了……而且还有共同的理财计划……” 同事端起餐盘，诚恳点头道：“我的意思是，你们有实力在大学四年期间就攒够钱买一套过得去的学区房，而不是像这里的大多数30多岁的工程师一样，一天到晚拼命，背负更多的房贷，还有户口什么的闹心事。” 李峥只是把名片推了回去。 “多谢好意，不过我个人并没有深耕航天领域的规划。” “李峥，我知道你很牛逼。”同事点着名片，俯身指向林逾静，“但你要知道，人都是会变的，当女孩踏入社会后，她们评价你牛不牛逼的标准也会变化，一套好用的学区房才是幸福的基础。” “是。”李峥点头道，“可我有啊。” “？？？” “她也有。” “……” “我知道你会不爽蓟京本地人……”李峥叹道，“不过我父母确实在五年前就为我准备了，我爸其实买得起战舰模型，他随便抽两个小时去私立医院帮忙开一刀就够了。” “……” 同事，默默低下了头。 “有的时候我也很无力。”李峥拍着同事的胳膊叹道，“我还不懂事的时候，他们就把这些都安排好了，完全不给我奋斗的机会，在这么好的条件下，我能做的也只有专注学业了，完全没有理由去想房贷什么的……唉……这大概就是我的命吧，学习的命。” “别说了……我走还不行么……”同事黯然收起名片，硬着头皮说道，“不过我还是推荐一下星海动力，这是最有希望的民营航天公司，我们的目标是打造中国的SpaceI，如果你们将来考虑这个领域，一定要先联系我们。” “好的，加油！” “加不起油了……我得缓缓……” 同事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向餐厅角落。 李峥也便端着餐盘坐到了林逾静旁边。 “打发走了，原来是民营航天挖人的。” “哈？”林逾静回头道，“叫保安吧……不对，这里好像是军队负责的……” “算了吧，人家又没犯罪。”李峥喝了口汤，犹豫片刻后，板着脸严肃问道，“林女士，专属私人银行的事情，您还考虑么？” “~~~~” …… 三天后，十一假期，李毅难得放了一天假。 安宁也难得在家。 李峥又正好不知道去什么奇怪的地方了。 天时地利人和之下…… 总之，这一晚很晚才睡。 然后大清早就被快递吵醒啦。 李毅穿着裤衩开门，快递员利索地将一个严严实实，贴满了中英文标签的大箱子搬了进来，而后将单据交给李毅签收。 李毅迷迷瞪瞪地签上了李峥的大名。 “真是……太浪费了……”李毅敲了敲门冲卧室说道，“李峥现在都要从国外买学习资料了，你们科技部就不能引进一下，让莘莘学子少花点家里的钱么……” 安宁并没有理他，倒是快递员犯迷糊了：“您不是李毅，是李峥？” “不不……我不是李峥。”李毅指着单据道，“因为这个快递是我儿子李峥的，所以我直接签的他的名字，以前都是这样的……” “可这个快递不是李峥的。”快递员指着单子道，“收件人是李毅。” “哈？？？”李毅揉了揉眼睛，抓起眼镜仔细看了看，而后眼儿一瞪，“我艹？！！”（三声） “没关系，这样签也可以，我只是确认一下。”快递员撕下单据笑道，“毕竟是国际快递，还是易碎贵重品，确认一下比较好。” “等等……”李毅蹲下身子看着上面的一大堆英文标签，浑身都震颤起来，“这个是……那个模型厂家的地址…………” “是吧……”快递员尴尬道，“那没事我先走了……” “等等，我确认一下……”李毅抓了抓脸，抄起剪刀费了一番力气才打开了层层包装。 在一股浓郁的气息中，他看到了那个朝思夜想的胴体。 “威士康辛BB-64！！！1/150！！！”李毅抓着头蹦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卧室中，宁儿的惊呼接踵而至：“地震了？？？” “老婆我爱你！！！”李毅冲到卧室门前喊道，“原来这个月转我工资转这么干净是为了这个！！” “？？？”安宁睡眼朦胧，“你说什么呢？” “不是你送的么？门口的模型？” “我送你那个干吗，又贵又占地儿，扔都扔不过来呢……”安宁揉了揉眼睛，“等等，你又买模型了？哪来的钱？” “……”李毅慌张逃到门口，拉住了正要离开的快递员，“再让我看一眼单子……” “副本我放在那里了。”快递员冲门口的鞋柜努了努嘴。 李毅这才放走了快递员，拿起签收单。 【备注：】 【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李峥、林逾静赠】 “我艹……”李毅惊滞抓头。 安宁也穿上衣服走了出来，看着一地大箱子就头疼起来：“你怎么又瞎买……” “不是我。”李毅呆呆道，“是李峥和静静，他们可能是发工资了。” “……”安宁满脸愁容地走到箱子旁，“这个多少钱？” “换成人民币的话……一万二三吧……” “实习期挣这么多呢？”安宁不禁瞠目，“航天预算真是立竿见影啊。” “应该是两个人加起来吧。”李毅美滋滋取出模型部件，“没白养啊，没白养！” “不行……”安宁跟着又皱起眉来，“太占地儿，不许放家里。” “别别别……”李毅跑到安宁旁边撒娇道，“这也是人家静静的心意啊，你想想，下次静静来咱们家，看到这个模型得多高兴？” “……” “就这一次，下次不让他们买了。” “唉……”安宁叹了口气，“在卫生间拼，我受不了那个胶味儿。” “老婆我爱你！” …… 与此同时，李峥踏上了集团总部门前的班车，即将前往南郊的长江学院培训中心。 刚坐稳，手机就响了。 【李毅：儿子我爱你！也爱静静！】 【李峥：一码归一码。】 【李毅：下次再买，以林逾静的名义买，那样你妈就不好往外扔了。】 【李峥：拼模型去吧，十一快乐。】 【李毅：快乐！】 李峥这才笑着收起手机，虽有航天重任，但他不得不承认，大概这才是他实习以来最大的收获。 此时，一个寸头眼镜男颇为兴奋地坐在了他的身旁。 “想不到刚入职就有这么好的机会。”眼镜男像打了鸡血一样，冲着李峥疯狂点头道，“据说黄二项目的骨干老师也会来讲课。” “啊……是吧……”李峥陪笑道，“其实……” “看你这个面相，是实习生吧？”眼镜男伸出右手笑道，“尹航，三院的。” “李峥，一院。”李峥被迫握手。 “一院的？”尹航兴奋追问，“据说黄二年底有望升空，真的假的？” “只是有望……” “唉，对了，实习生不会知道太多的……”尹航抓着前方靠背上的扶手道，“我本来想去一院的，但报一院的人太多了，只好去三院先做导弹，看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调过去……” “嗯，这个……” “作为过来人给你个忠告，这么支支吾吾的可不好。”尹航盯着李峥道，“我们虽然是搞技术的人，但也要勇敢表现自己，不然不会被领导发现的，这次我就准备在黄二项目组老师面前好好表现，至少让他记住有我这么个人，以后万一有机会呢。” “啊……应该会记住的……”李峥咽了口吐沫，“尹航是吧？” “对，航天的航，不是银行的行。” 307 高赞答主 去南郊的班车上，尹航自诩为过来人，滔滔不绝地跟李峥交流起职场经验，不过因为他经验有限，话题多半都会岔到他对于航天的热爱。 实际上，在学习最好的那部分人里，如果他们不搞金融，不搞IT，那么航天系统的确是一个理想之地，哪个男孩又没有一个宇宙梦呢，更何况进航天系统虽然发不了大财，但总好过普通科研单位。 过来人尹航当然也给李峥讲了讲科研这个归宿，大约就是读了很多年书，然后挤破了头跟一帮学霸竞争一个实验室助理资格，从而名正言顺地给导师当苦力，拿低保，日复一日地做一些相当于“高级技工”的机械性劳动。 顺利的话，在30岁左右能拿到博士学位，然后再挤破了头，跟一堆博士级学霸去竞争科研所和大学任教的机会，其中最幸运的一部分人，将得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成为体制的一部分。 不过到那时，班上成绩差到无法读博的那部分人，八成已经在某个互联网公司拿股份了，又或者主管某个地产公司的一些区域，不过这些人都没有混进银行、证券和基金公司的家伙挣得多。 “所以，你将来如果能去大互联网公司或者金融业，一定要去。”尹航认认真真劝道，“我这个……专业所限，实在没法往那里面挤，不如选择自己爱好，踏踏实实的过，而且这几年航天待遇提升挺快的，资历够了还可以出去开开会，参加评审什么的赚点外快，像我们组长，他一年都加起来怎么着也得三四十，税后。” “他经常出去赚外快？”李峥问道。 “怎么，你也着急啊？”尹航笑着捶了一下李峥的肩膀，“你小子早着呢，实习完了先争取留院机会，还要评职称什么的……对了你是什么专业的？” “啊，我……”李峥努力描述道，“机械、力学、化学、计算机都略懂一些吧……” 尹航想了想问道：“航天工程？蓟航？中科？” “差不多吧……” “校友啊，我再晚两年搞不好就是同学了。”尹航兴奋问道，“哪个老师带你？” “沈听澜老师。” “唔艹……”尹航身子一缩，“沈老师可牛了大逼了……她还收硕士的？” “嗯……我这个，其实家里人有帮忙……” “嗨，谁不托个关系呢。”尹航此时才顾得上打量起李峥，“话说……你这个年龄……中科少年班大佬？” 正说着，一位女行政老师抱着表单走了过来。 “打扰两分钟，提前登记签到。” “尹航，三院。”尹航立刻起立掏出了工作证，“要工号么？” “不用不用，找到了。”行政老师打了个钩，“你是三班的，一会儿下车后去三班的牌子那里集合。” “收到！”尹航激动落座，“哈哈，有种当年军训的感觉啊。” “我们确实有军训。”老师笑道，“教官都是火箭兵学院的，有模拟榴弹发射，高中几何你还记得吧？” “哈哈哈，我弹道学稳的，老师。”尹航说着拍了拍李峥，“该你了。” 李峥忙起身报到：“李峥，一院一部。” “一院？”老师翻着名册道，“一院都在忙项目，没派人来啊……” 李峥一慌，怕不是陈鸿兵掉链子了吧？ 不是他以学取人，这学力100出头的人就是靠不住啊。 “应该是派了的……”李峥探着脑袋道，“陈主任应该把我报上来了……” “陈鸿兵主任？”老师也是一慌。 “对。” “等等……”老师抬起笔看着李峥，“你是……李峥老师？” “我是李峥，谈不上老师……” “不不不，陈主任介绍的很清楚了。”行政老师咽了口吐沫，朝圣一样看着李峥，“很多学科竞赛的全国冠军，本来是去一部学术交流的，结果顺手就挖掘到了黄二的故障根源，计算机、航天工程双学位，连沈总师都赞不绝口的骨干。” “………………” 你妈的，吹过头了！ 不过不这么吹，人家大概也不会接受让一个实习生过来讲课吧。 “啊……”尹航惊慌起身，“你……你就是一院的那位……大佬……” 李峥硬着头皮道：“只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 “那个……”行政老师四望道，“实在是招待不周，培训老师一般都是自己开车去的……我们没有单独准备小车。” “没关系，我跟尹航坐一起很好。”李峥拍了拍尹航笑道，“他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哈……哈……”行政老师陪笑说道，“那您先将就一下，到了培训大厅我再来找您。” “好。” 行政老师就这么走过去继续点名了。 但尹航，再也不是那个开朗的男孩了。 “你刚刚是说……有机会就去IT或者金融吧？”李峥合上本子问道，“三院福利很差么？” “没……没……都挺好的，李老师。” “税后工资确实少一些，但其它福利至少多一倍吧？”李峥嘟囔道，“而且这是一个越老越吃香的行业，不可能发生30多岁就被裁掉的事情……” “对对对，我……我要为航天事业奋斗终生！” “刚才赚外快的事情，方便说的细一些么？” “我不是……我没有……” “哈哈哈。”李峥拍着尹航的肩膀道，“逗你玩儿呢，我毛都不是，刚高三，陈主任瞎吹的。” “？？？”尹航愣了很久才问道，“那分析故障的事情呢？” “那个倒是真的。” “等等……我有点绕不过来……”尹航挠着头道，“一个高中生，真的解决了黄二归零的攻坚难题？” “我自己解释有点麻烦，你直接上逼呼搜我的名字吧……” “这就搜，李老师。” 尹航打开手机，很快就惊呼起来。 “不是我说李老师……你就是那种传说中的……超级天才？” “只是知识面广一些。” 尹航又看了一会儿，忽然捂着鼻子问道：“另外，这个史洋是谁，好像跟你……挺熟？” “……一般熟。” “这都快四千赞了。” 李峥抓过手机骂道：“涨这么快？？？” 【如何评价物理、化学双竞赛冠军峥神（美神）】 【史洋】【蓟京大学化学与分子工程院，环之守护者】 【不就是李峥么，确实有两下子，本来该去ICHO拿个亚军被我嘲笑的，现在只能跟他女朋友去IPHO拿亚军了。】 【补充：别问了，她女朋友就是静神，永远都在他上面，只是物竞决赛题对他们来说太简单了，没法亮出真本事，IPHO这个逼就会原形毕露了。】 【放一段他们在我们学校跨年演出的视频，手机不太稳。】 【唱歌的那个就是静神，跳舞的是李峥的徒弟，吹箫的那个男生我也忘了叫什么了。】 【补充：赞升的好快……我发化学实验技巧有这个1/10的赞就好了，不过既然大家这么期待，我再更新一点吧，从我们怎么认识的开始。】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我去蓟大搞实验，中间路过一个公共厕所，就忍不住进去方便了一下。】 【我刚蹲下没多久，一个人就冲进来了，很急的样子，库嚓库嚓的。】 【这本来没什么，可问题是……这个人的屎实在是太TMD臭了，我活这么多年，做过这么多实验也没闻到过这种气味。】 【屎臭主要是吲哚、粪臭素、碳化氢什么的，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些物质在公厕里通常含量比较高，我们就假设它每立方米有1g吧。】 【但是在这个人喷出来的5秒钟后，这个浓度瞬间提升了至少十倍，尤其是对于我这样一个拥有化学嗅觉的人而言……】 【我就艹了……】 【就是你待着好好的，突然就被传送进了化粪池！】 【接着就是鼻粘膜上的嗅觉细胞瞬间爆炸死亡，神经性懵逼！】 【现在想想，嗅觉细胞死亡大概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吧，总比脑神经爆炸要强一些……】 【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去过公共厕所。】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个人就是李峥。】 【熟了以后，他还拉着我在实验室人工合成屎。】 【我当然是拒绝了。】 【……】 “是他要合成的！”李峥抓着手机骂道，“就这？四千多赞？逼呼用户就喜欢这个？” “所以……除了合成屎的主导权之外，其它都是真的？”尹航捂着鼻子问道。 李峥扔下手机骂道：“我前一天吃的臭豆腐……” “希望培训中心的菜单上没臭豆腐吧……”尹航拍着李峥笑道，“行了别气了，大家都是喜欢你才点赞的。” “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先把手从鼻子上拿下来？” “我……我想像力比较强，还得缓缓。” “别的我不管……”李峥指着手机道，“这个不许转发给其他学员，不然我就给你打不及格。” “不要啊！我是奔着优秀雏鹰来的。”尹航抓着李峥道，“这次培训还会有一个综合评分，会进系统人才库的，给条活路，李老师。” “你不转发就可以了。”李峥当然也就是威胁一下，不过看着尹航雏鹰一样期待的双眼，还是多问了一句，“我看培训安排，给技术课程的时间并不多，所以想在晚上举办一个学习小组，谈谈黄二的项目经验，你有兴趣么？” “有啊。” “要考试的。” “我最喜欢考试了。” “嗯……好。”李峥把手机还到了尹航手里，“帮我宣传一下，找几个和你一样喜欢学习的人。” “好说好说，谁不想了解一下黄二呢。” 正说着，车停了，尹航这便要捂着鼻子逃离魔爪。 “等等……”李峥突然一拽，而后眼儿一瞪。 【尹航】 【学力值：132。】 看着这个数字，李峥的眉头越陷越深。 现在的大学教育已经如此松散了么？ 尹航咽了口吐沫问道：“还……还有什么吩咐，李老师？” “你真是蓟航研究生毕业？” “是的啊……” “绩点系数多少？” “全专业前5%吧。”尹航慌张说道，“之前不是说我年年都有奖学金了么。” “是么……”李峥这才撒手。 这么看来，这个学力值应该不是尹航的问题，而是985前5%的学力值本身就在132上下。 这么看来……陈鸿兵和林逾静也不是那么弱。 只是自己和沈阿姨太强了。 下车后，学员们找各自班长报到，有点像军校的那一套流程。 李峥作为培训老师，由之前的培训中心行政人员单独接待安排。 一番折腾过后，行政老师把门卡和课程表交到了李峥手上。 “您负责的是……《新一代航天工程》这块，有大概……8节课吧。”老师看着课表道，“最后还有个小考试，学院的意思是尽量全员通过，优秀率50%左右，其余良好。” 李峥皱眉道：“这个是不是太松了……” “啊，这个……对您这种水平的老师来说，在这里讲课确实大材小用……”行政老师纠结着比划道，“不过，我们这个培训，更多的只是入职流程，该有的选拔已经在招聘阶段完成了，大家又都是不同院所的，对技术知识这块，更多的要求只是基础科普。” “好吧，理解。”李峥嘟囔道，“我看日程安排，每天晚餐后就没事了？” “毕竟有军训和团建，还是留点休息时间吧。”行政老师笑道，“而且大多数人都奔三了，没您这么大的精力。” “嗯……不过尹航告诉我，还是有一些人想学点真东西的。”李峥四望道，“晚餐后我可以占用一个教室进行培训么？自愿参加的。” “我可以跟中心打个招呼。”行政老师愣愣地看着李峥，“您还真是如陈主任所说，拥有极强的责任感和工匠精神……” “来都来了，想给真正想提高的同志们一个进步空间。”李峥收好房卡笑道，“那确定教室了麻烦您通知我，最好带多媒体功能的。” “好的。”行政老师忽然有些感激，“李老师……我们这个学院搞了这么多年培训，您还是头一个要认认真真带领大家提高的……” “啊，这个……我也只是个人爱好。”李峥尴尬点头，“我喜欢学习，也喜欢组织大家学习，看大家进步。” “您真是……比陈主任说的还要崇高……”行政老师擦着眼睛道，“这些事我都会写到总结报告里，感谢您的付出。我不知道我们国家评选教授有没有年龄限制，但您一定比现在很多在职教授都配得上这个头衔。” “过奖了……还有，叫我李峥或者‘你’就可以了。”李峥笑着摇头，“您这么说话让我感觉自己在听翻译体……” “哈……哈……”行政老师不住摇头赞叹，“而且您还这么幽默……” “那……一会儿见……” 308 知识才是最好的*药 混了这么久，李峥也算住过不少酒店，不过单间待遇这还是第一次。 集团培训中心虽不比酒店豪华，却胜在精致整洁，至少不用先检查床单上有没有奇怪的毛发残留。 按照日程，李峥的第一节课是在下午三点，现在这种时候他可以随便于泳池或者篮球场活动一下，或者留在房间学习。 这还用想，当然是留在房间学习了。 确切地说，这次应该叫“备课”。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李峥也有今天。 8个课时，可要填满他们的大脑瓜。 他所负责的《新一代航天工程》，实际上主要内容就是液体燃料火箭，氢氧或是甲烷，再具体一些，就是黄二。 虽然他此时还说不出“没人比我更懂黄二”这句话，不过至少现在在这个培训中心，他算是最懂的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能讲明白。 将吸收到的知识，以易懂的方式凝练表达，这是个很重要的能力，更是费曼钟爱的学习方法。 此外，还要考虑到学员基础，将授课深度维持在一个适当的尺度，既不要让他们觉得这门课弱智，又不能让他们听不懂。 总之，就是要让普通的理工科硕士毕业生听起来很爽的节奏。 这个还是有点难把握的。 好在，李峥不至于像胡春梅那样烦恼。 再怎么托关系，硕士门槛也摆在这里，学员里总不至于出现刘新那种级别的妖孽。 整理课件的过程中，李峥也难免浮想联翩。 其实大多数当代科研大佬，也都是坚持授课的，也许自己未来有一天也会站在大学教室里，像杨振华老师那样滋补饥渴的小崽子们。 可得提前练练，搞个好名声。 于是，李峥又打开了师范、演讲甚至是脱口秀方面的教材，稍稍学了那么一个小时，又花了不少时间重整课件和教案，自认为达到大学授课的平均水平才收手。 眼见午饭时间临近，为了错开学员就餐的高峰，他这便抱着笔记本出了房间。 几乎在他出门的同时，隔壁一个相似的帅逼，也以同样的姿势抱着笔记本出来了。 帅逼见帅逼，总是要相互欣赏片刻的。 考虑到这边是培训教师的住宿区，李峥还是下意识地颔首道：“老师好。” 帅逼却是一愣，抬了抬眼镜问道：“你……也是老师吧？” “哦对了，我也是老师。”李峥这才反应过来，“那我该怎么问好？” 男人又扶着眼镜上下打量了一圈：“我是杜松涛，四院的。” “杜老师好。”李峥上前握手道，“李峥，一院。” “哦，我知道了。”男人握着手使劲点了点头，“跟十一所整了套新模拟系统的李峥。” “微小的工作，微小。” “不小，很重要，对我们四院也很重要，那个系统我看了，水平挺高。”杜松涛努了努嘴，“你是去餐厅吧，边走边说？” “边走边说。” 一路聊着，李峥才逐渐意识到杜松涛也是一位大佬。 虽然看上去很年轻，但他却已是“求知一号行星探测器”的副总设计师，只不过他并没有经历太多心酸与挫折，斯坦福博士毕业后，四院直接将他送上了副总设计超高级职位，算是在NASA眼皮底下挖了个墙角。 当然，也可以说是人归故土吧。 聊天中，李峥得知这颗探测卫星早已设计生产完毕，随时可以出发并完成火星勘测任务。 只是，基于其高达五吨的重量，以及地火轨道的运载长度，只有黄河二号有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实际上，“求知一号”也正是配合黄河二号体型设计出来，就像是一件刚好合身得体的衣服。 听到这里，李峥莫名有些惭愧。 “抱歉，杜老师……”李峥低着头，这饭都吃的不香了。 “关你什么事，你才来多久。”杜松涛晃着筷子笑道，“再说了，你道歉也道不过来，我们后面还卡着三个大工程呢，登月、天文望远镜，还有空间站，得我们先上了他们才能提上日程。” 这罪过越说越大，李峥有点挺不住了。 “杜老师，如果黄二8月成功了，求知一号大概什么时候升空？” “如果是最理想的状况……”杜松涛揉着下巴道，“应该是昨天吧，地火距离更近一些，不过如果怕失败，考虑到政治、面子什么的，应该会推到十一节日之后。” “唔……”李峥失语了。 “都说了不关你事。”杜松涛推了把李峥笑道，“你看Space，失败的次数恨不得比成功还多，玩炸的火箭快凑一打了，这有什么？要我说，我们就是太顾着面子了，放不开手脚，如果四院找我的时候，亮不出黄二这样的超级工程，搞不好我也去Space了。” “Space找过你？”李峥惊道。 “他们谁都找。”杜松涛摆手笑道，“我走的时候，一个SpaceI，一个Netflex，都跟憋坏的老妇女似的，是个人他们都找。” 李峥听到这里，不禁眼儿一瞪，亮出了学轮之眼。 【杜松涛】 【学力值：2768】 的确是大佬……他没在吹牛逼。 能在三十出头的年纪就拥有接近沈听澜的学力，只能用此子不凡来形容了。 “失敬失敬……”李峥干巴巴问道，“那……NASA找过你么？” “NASA……他毕竟名头在那里，犯不上亲自找人，而且华人进去也不方便。”杜松涛嚼着饭比划道，“就这，我离境的时候还被刁难了，这辈子怕是去不了镁国了。说实话，我还挺想那边的四个女朋友呢……等等，五个……” 李峥惊道：“斯坦福有很多女生？” “不不不……我们这里的女生就算了。”杜松涛点着桌上的手机道，“有Tinder，不求人。” “那是个啥？” “嗯……美国版陌陌吧。” “陌陌又是啥？” “啊，这……”杜松涛有些纠结地看着李峥，“不好意思……我看你这个外形，以为咱俩是一路人……” 李峥连连点头：“咱俩是一路人啊。” “不是，咱们说的不是一条路……”杜松涛收起手机笑道，“不过我现在也不怎么用陌陌了，偶尔发现逼呼还挺好使的，知识才是最好的春药啊。” 李峥瞪眼道：“好比喻！虽然有点糙，不过我学习的时候确实很兴奋。” “嗯……还是聊点别的吧。”杜松涛挖着饭随口问道，“黄二进展如何了？” “新发动机5号就要试车了。” “你感觉成功率有几成？” “常规环境参数95%会成功，如果用我们算出的那套极端参数，70%吧。” “不乐观啊……”杜松涛皱眉道，“如果什么都没有调整，原封不动再次发射，成功率如何？” “90%。” “果然还是要改良，求知一号不能接受这个成功率。”杜松涛拍了拍李峥道，“火神发动机你知道么？欧空局的那个，不是镁国的那个。” “以前读到过，比较早的氢氧发动机，一开始事故挺多的。” “对，就是那个火神2号。”杜松涛认真说道，“我们这边的活儿反正已经交工了，没事的时候我又翻了翻资料，总感觉黄二事故跟火神有相关性，这个意见提上去了，也不知六院有没有好好研究。” “有一次开会……我好像听他们提过……”李峥皱眉道，“不过遮遮掩掩的，没说太深。” “也许是不方便吧。”杜松涛神秘兮兮笑道，“间谍，技术窃取什么的，你的级别还接触不到这些。” “唔……”李峥再次失语了。 “哈哈哈，开玩笑的。”杜松涛再次大笑，“行了，你别多想了，六院应该已经研究过了，5号试车会成功的，你们赶紧组装新黄二，把那个什么试验卫星发完，我们还指着这个窗口期把求知送上去呢。” “收到！”李峥大口吃起了饭。 杜松涛无奈又摇了摇头。 本以为跟年轻人很有的聊的，这个帅逼真是白瞎了这张脸。 “先走了，午睡，然后上课。”杜松涛端盘起身道，“好好看看这一期的小雏鹰里有没有渴望知识春药的。” “有的，杜老师。”李峥连连点头，“尹航，非常渴望知识，还说想给培训老师留下深刻印象。” “我就这么一说……”杜松涛反倒尴尬起来，“系统内我还是想留个好名声的。” “可他真的很渴望知识。” “知道了……那我重点关注一下……” 杜松涛摇着头快步溜走了，脑子里只想着今后该怎么避开李峥。 李峥却用崇拜的眼神目送他离去，脑子里只回荡着“火神”二字。 …… 下午三点，轮到李峥上课了。 正好撞见杜松涛出来。 “尹航……”杜松涛满脸绝望地看着李峥，“你确定是这个名字么？” “对啊，航行的航。” “可他……是个男的。” “怎么了，这里都是男的啊，多好。” “算了……”杜松涛揉着额头走远，“我去游个泳，他们都挺困乏的，知识春药还是你给吧。” 李峥认真拍了拍笔记本：“我备足了，稳的。” “……” 李峥步入大阶梯教室的时候，学员们也难免交头接耳。 一些人感觉李峥太过年轻，另一些人则为他们普及李峥的过往。 待铃声响起，李峥也亮好了课件，克制着众目睽睽下的紧张，尽量平稳地说道。 “《新一代航天工程》，根据学院要求，我会讲的很基础，很浓缩，自认为对液体火箭很了解的同学，可以休息睡觉了。” 说出这句话，他感觉很爽，憋了很多年等老师说的话，还是被自己说出来了。 然而这句话却并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甚至很多本来趴着睡觉的人忽然直起了腰。 李峥为了让他们更好地休息，不得不进行补充。 “我们最后有个小考试，不过放心，讲到考点的时候我会直接说明，笔记记一下就可以了，睡觉的同学请放心休息，考试前看一眼别人的笔记肯定能及格。” 李峥本以为这样能让想休息的学员放心睡觉。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片掌声和叫好。 “我大学怎么没碰到这种老师！” “李老师，我们保证好好听讲。” 同时，很多人都打开了空白的笔记本，神情十分亢奋。 李峥见他们并不打算好好休息，也只好摇了摇头说起课程安排。 “基础知识和考试内容，我会在前两个课时以最浓缩的方式讲完。” “接下来6个课时，我将重现黄二研制过程中的6次难题，给大家十分钟的时间简单讨论方案。” “随后，我会公布现实的解决方案，并讲解关键所在。” “我将尽己所能，用最短的时间，带领大家模拟一次完整的项目经历。” “这个过程中你得到的不仅是知识，还有前辈们留下的工作经验。” “我个人也希望与大家共同探索，共同提高。” “当然，这些都不会是考点，如果军训太累的话，可以随时趴桌上睡觉。” “不过最好别缺席，考勤这块不是我负责的，课堂人太少行政老师也会很难做。” “那现在……”李峥四望点头道，“我们开始？” 此刻，李峥惊愕的发现，每一双眼睛都在与他遥相呼应。 都让你们睡觉了，怎么这么贱啊！ 不过想想也对，能坐在这里的人，哪个又不是一直奋斗的学霸呢？ 杜松涛说的对，只要亮出春药，学霸也是会发骚的。 李峥借势按下了投影操作器，屏幕上亮出了一道选择题。 “好，那么第一件事，世界上第一个成功发射的火箭是谁发明的？” “A：诸葛亮” “B：海绵宝宝第34集” 说到这里，大家的笑声已经遮住了李峥的音量。 “C：斗地主” “D：斯大林” “懂的同学请告诉我答案。” 很多人都回答了B和C，中间还掺杂了一些认真的D。 “好了，就是让大家精神一下。”李峥笑着翻了个页，“最早的火箭可以追溯到969年，北宋军官岳义方、冯继生用窜天猴的原理制造了第一个以火药为动力的兵器——火箭。这是考点，记住969就可以了，只要适当的想象，这个数字还是挺好记的……” 稀稀落落的笑声中，大多数人还真记起了笔记。 教室后排门前，行政老师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擦了擦眼睛，而后疯狂拍照。 这位一院的小同志，简直就是为教书而生的。 比四院派来的那个杜什么认真多了。 可得好好写进总结报告。 她并不知道，在这一个小时的课程背后…… 是李峥长达一个小时的多学科准备。 甚至连《如何让宝宝集中精神》都用到了。 在李峥塞满了料的讲解下，时光飞逝而过。 离下课时间还有10分钟，他就讲完计划内容。 这就尴尬了。 第二节课他还没准备呢。 “不好意思……”李峥沉重地低下了头，“第一次讲课，没控制好节奏……要不咱们提前下课吧……” “再讲会儿，李老师。”尹航带头喊道。 “再来一段！” “吁！” “知道了，知道了。”李峥挠了挠头，打开笔记本，“我还准备了几个拯救冷场的苏联冷笑话……” “斯大林、赫鲁晓夫和勃列日涅夫乘坐火车出门。” “开着开着，火车突然停了。斯大林把头伸出车窗外，怒吼道：“枪毙火车司机！” “可是车还是没有动。” “接着赫鲁晓夫说：“给火车司机恢复名誉！” “车仍然没有动。” “勃列日涅夫说：“同志们，不如拉上窗帘，坐在座位上自己摇动身体，做出列车还在前进的样子。” “哈……哈……”李峥期待地抬起头。 冷场了。 明明前面都在讲知识讲的那么热烈。 结果一认真讲笑话就冷场了。 “啊……李老师……这个不合适……” “还是讲航天吧。” “讲啥都行，这个太危险了，李老师。” 李峥仔细想了想，同学们说的有道理。 “那……我想到了一个。”李峥抬手道，“我的一个朋友主观评价的超级火箭TOP5，这个想听么？” “想！” “就这个吧！” “OK。”李峥撸起袖管道，“我的这个朋友是个火箭迷，她书包是火箭，水壶是火箭，笔袋也是火箭……” 不知道为什么，气氛逐渐又酸了起来。 不过还好，话题很快回到了火箭本身，尤其是讲到土星五号的时候，大家都很激动。 还有两分钟下课的时候，李峥适时收尾。 “我知道，大家都是名校硕士，这些内容太浅了，所以给你们机会睡觉。” “为了弥补想学点新东西的同学，每天晚上8到10点，我会在这里组织一个学习小组。” “真正的硬核重现，黄二从立项到升空的全过程，我们一起讨论攻坚难关。” “里面会牵扯到较深的工程学、空气动力学、热力学、机械、弹道学等相关内容。” “学习小组的课我不会准备的这么有趣，都是要拿起笔算的，应该比大学课程还枯燥一些。” “到时候哪位还有力气，有兴趣，欢迎来这个教室。” “谢谢大家，给了我很好的授课体验。” “下课。” 很多同学随即起立，甚至有人鼓掌。 “峥神是牛逼啊……” “跟网上说的一样，干啥都认真的可怕。” “这大概就是天才吧……” “他说的那个朋友到底是不是静神啊？” “必须是啊……我给你找照片……” “！！！！妈的这课不香了！” 李峥这边，刚出教室就撞上了行政老师。 “李老师，我全程也在听，太精彩了。”行政老师理了理头发，不吝言辞点头道，“反正从我的角度来看，比那些海归博士讲的还要精彩。” “差远了差远了，只是一些粗浅的内容。” “不不，深入浅出，每个人都能听得津津有味。”行政老师说着亮出手机，“咱们加个好友，你把晚上上课的时间和说明发给我，我在培训群里发个公告。” “那就太好了。”李峥赶紧就扫了。 “吃饭去么？”行政老师有些羞涩地笑道，“赶在他们去餐厅之前。” “请。” 与此同时。 林逾静和沈听澜也在餐厅吃饭。 陈鸿兵正好也刚打完餐食，这便主动凑了过来。 “刚刚学院那边的人打电话来了，夸了李峥好久。”陈鸿兵笑道，“这小子还真就给糊弄过去了，有两下子。” “这么厉害呢？”沈听澜对这个结果颇为惊讶。 林逾静倒是很淡定，搅和着饭菜说道：“依他的性格，大概连脱口秀和早教书都要学一遍吧。” “还真是。”陈鸿兵苦恼道，“那个管培训的小杨，还跟我打听李峥的年龄和家庭来着……感觉不太单纯。” 呲啦。 是勺子划过不锈钢的声音。 “你说实话了？”沈听澜问道。 “实话了，告诉她李峥其实只有18岁，高中还没毕业。”陈鸿兵摇头道，“能感觉到她挺失望的……” “哈哈……”沈听澜掩面道，“我以为就咱们这里搞技术的才会喜欢李峥这号人，真没想到放出去也挺撑场面的。” “所以啊，我都有点后悔了，这让别的院或者集团盯上了还了得？”陈鸿兵冲林逾静认认真真点头道，“你也得盯好喽！” “……”林逾静头一低，懒得理他。 “正好，都在。”陈鸿兵催促道，“静静打个视频过去，看看这小子干嘛呢。” “不打。”林逾静只管低头吃饭，“爱干嘛干嘛。” “嗯……也对……”陈鸿兵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太紧了也不好……我们静静就是聪明。” “我……我去找陈威吃了。” 309 想不到，我也有接盘的一天…… 晚七点五十，李峥到达大阶梯教室的时候，这里已经聚了二十多个人了。 这个场面倒是远超预料。 李峥十分清楚，这是一群渴望知识，有进取心和能动性，朝气蓬勃，超越了简单功利性目标的一群人，他们的学习热情很可能远在竞赛党之上。 面对这样一群硕士起步的学员，李峥自己能否发挥当年周毅、解其纷那样的作用，反倒成了问题。 好在，通过之前对教育领域长达一小时的研究，他已经有了应对方案。 眼见李峥进入教室，学员们纷纷起立问好，倒也没有因为他的年龄而轻视。 尹航更是自动承担了班长的职责，小跑过来送上了学员名单。 这份名单可以说很具体了，不仅列出了每位参与学员的所属院所，连岗位职责和技术序列也都登记了。 “我已经说过了，李老师，全程严禁录音录像。”尹航点着名单说道，“所能接触的技术权限你也看好，别搞出什么事情。” “辛苦了，这个我会注意。”李峥扬头道，“组织大家按照院所分组坐好，马上要开始了。” “OK！” 几分钟的时间，又有几个人紧赶慢赶冲进了教室，就连行政老师也抱着本子来了，李峥连忙迎上前去。 “啊，您……” “晚上反正也没事。”行政老师抬起手机晃了晃，“正好来这边拍几组大家秉烛夜读，奋力学习的照片。你别管我，就当我不存在。” “那……您自己找个地方坐吧。”李峥随手指了指。 “那个，我不会影响你讲课的深度吧？”行政老师问道，“不方便的话我可以走。” “没事，我其实谈不到什么保密内容。” “那……讲啥呢？” “一会儿您就知道了。”李峥眨了个眼，将老师迎入教室。 8点整，不算行政老师，总计29个学员来到了教室，虽然来自不同的组织机构，但通通都是工程、技术岗位。 看着全部抢在教室前排落座的29个人，李峥上来就是一个深鞠躬。 “大家好，欢迎你们的到来。”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情愿让年纪比自己小的人指导学习。” “你们能来，是对我极大的信任，我也坚信我个人的水平并不一定高于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接下来的时间，希望我们共同学习，共同提高。” 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但在坐的人都是硕士起步，愿意用休息时间，来听一位高三学生讲课，这本就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决定了。 李峥回到讲台前，首先展开了一段无关的PPT。 “这是一份高等教育领域报告的节选。” “我们可以看到，近十年来，硕士及以上学业安排中，照本宣科的知识灌输占比正在逐年降低。” “取而代之的，是项目实操和工作实习。” “在顶级院校，这个比例尤甚。” “事实正如这份报告所述，因互联网的普及，知识从未如此廉价。” “一个人在顶级学府与普通公立大学，所能接触到的知识和课程，几乎没有任何偏差。” “因此，优秀的大学也在逐渐改变自身定位。” “从一个传授知识的地方，转化为合作探索的平台。” “一所好的大学，其最核心的竞争力不再是最高效地传播最精深的知识。” “而是将最优秀的一批人聚集在一起，给他们一个合作的平台。” “同时，大学及其导师，凭借自己良好的声誉地位，与机构、企业展开合作，为学生们提供最顶级的项目，供学生施展才华，探索自身。” “而此时，在我眼前的……” 李峥扫视着29双眼睛，振振点头。 “正是一个有关运载火箭技术的精锐团队，覆盖了从理论到工程，从动力系统到工艺技术的全科人才。” “我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资格照本宣科，把你们已经学到的各领域知识重新读一遍。” “我个人，也只是在知识广度与项目经验上稍稍领先半步罢了。” “因此，请允许我担任此次运载火箭研制模拟训练营中的总指挥、总设计师，与大家一起，从零开始研制出我们自己的新一代液体火箭。” “雏鹰一号。” “我们要自己做工程图、做发动机、做轨道，我们将根据我的项目经验，组建一个迷你航天系统，分工合作，在8个晚上，一起模拟火箭从研制到发射的过程，最终在仿真软件里完成升空，当然也可能会在发射台上爆炸。” “这就是全部课程安排。” “只要参与了，就不能退出，必须保证全勤，不然培训结业的时候我就给你差评。” “至于最终仿真结果，这不重要，只要全力以赴就好了。” “我说完了。”李峥说着左右一扫，“谁同意，谁反对？” 并没有人说话，大多数人都蓄势待发，但有少数几个人有些疑虑。 一个人举手道：“李老师，我们有这个能力么？” 李峥点头答道：“我看过名单，从技术角度我们基本完成了全领域覆盖，没覆盖到的我自己来。” “时间是不是太紧了……”唯一的一个女学员举手道，“正式课程时间好像只有16个小时？” “我已经列出了详细的日程计划，上课的时候优先提出思路，没来得及完成的细节我来补充。我白天的课你们也不用听，可以做这部分内容。” 一个大胡子眼镜男紧接着举起手来，不过他并没有看李峥，而是望向了教室角落的行政老师：“那个……这个教室最晚几点锁门？” 行政老师愣了一下：“啊……你们需要的话可以不锁门。” “那我加入。”大胡子说着掏出了笔记本，“还好我带着电脑，该有的软件都有。” “李老师，最后拿什么仿真？”又一人举手道，“别是《航天模拟器》吧？” 李峥笑道：“这个放心，用我们一院自己的仿真软件，模拟发射10次，我的最高期望是成功9次。” “那我也加入！” 最终结果，除了一个人中间有事要离营，怕耽误项目进程外，其余28人通通加入。 挑战也随之正式开始。 【?魔君挑战?】 【学习团队组建完毕。】 【基础学力值：3465】 【当前学力值：3465】 …… 11点多，行政老师拍了近百张照片后，实在是顶不住了，把钥匙留给李峥后就匆匆溜了。 是李峥，让她再次回忆起被学习支配的恐惧。 不可能的，和这个男人，就算年龄相当也不可能的…… 她也终于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明明这么帅却没有女朋友了。 临近12点，李峥才强行解散了队伍。 虽说是项目实践，但在频繁游走于各组之间的时候，他讲述和展开的技术内容却完全不比讲课要少，虽然他的学力远不比沈听澜，但经过了一个月的工作学习，这种全技术领域略懂的实力，还是足够应付眼前的模拟工程的。 学员离去后，他又自己在教室内整理了几分钟项目相关事项才终于关灯锁门走人。 正巧，此时一个白衬衫帅逼拎着西服晃晃悠悠走进了培训中心大堂。 他刚一进来便远远招手道：“你还真组织深夜学习小组啊？” “啊。”李峥赶紧迎了过去，“杜老师也组织了？” “我？”杜松涛低头瞅了瞅自己笑道，“对对，我也组织了一场活动，成长了不少……” “你这是喝多了吧……”李峥皱眉道。 “嗨，难得自由几天，约了几个同学吃饭，没啥意思。”杜松涛摆了摆手，与李峥一道走向电梯。 看着李峥站得笔直等电梯的样子，他又笑了起来：“放松点吧，李峥，没人真把这个培训当回事儿，我们被派过来的唯一原因，就是我们现阶段在单位也没啥重要工作。” “嗨，来都来了。”李峥摇头笑道，“我刚上学的时候，也不喜欢老师对着我讲课，但反正也不可能逃学回家，就干脆低头自学了，结果越学越上瘾。” “你这个……你就没点别的爱好么？”杜松涛踏入电梯，搂着李峥的肩膀晃了晃，“高中男女生比例还比较正常，那么多十七八岁的女生就没一个你喜欢的？” “杜老师……”李峥狰狞扭头，“我们还没熟到聊这些……” “啊，不好意思。”杜松涛干笑道，“回国以后我社交方面一直有点障碍，大家都太正经了……就是……一旦习惯了比较大的尺度……就收不回来了……像是……” “杜老师，请自重！” “啊哈哈。”杜松涛指着李峥坏笑道，“你看，你还是懂的嘛。” “不是，我是说你的另一只手，能不能别揉我的胸了。” “啊，不由自主地……” 正说着，微信视频的声音传来，是沈听澜。 李峥一面出电梯一面接通视频。 画面中，沈听澜正在开车。 “果然没睡……”沈听澜扫了眼屏幕说道，“刚开完会，有几个安排我跟你说一下……” 李峥还未答话，杜松涛突然凑了过来，抬手敬礼道：“晚上好，沈总师。” “啊……杜总工？”沈听澜惊道，“你也去培训了？” “嗨，这不是等黄二，没事做么。”杜松涛笑道。 李峥赶紧把镜头转回自己这边，解释道：“杜老师喝多了，没恶意……” “没关系，这是事实。”沈听澜面色不变，“杜总工是近些年难得的引进人才，卫星技术方面的专家，你多跟他学习。” 正说着，屏幕角落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唔……”林逾静皱眉打量起来，“这么晚还在楼道里，怕不是组织学习小组了吧？” “你监视我？”李峥惊道。 “不用想都知道好么。”林逾静哼笑道，“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偷什么瓜！” “好了，要进车库了。”沈听澜探头道，“等等微信发你吧，好好跟杜总工学习啊。” “嗯……” 李峥刚一放电话，杜松涛就神秘兮兮问道：“那个是沈听澜的女儿吧？看你眼神不太对啊……” 李峥慌忙掏出门卡：“一直都这样的……” “成吧。”杜松涛也掏出自己的门卡，“沈听澜不是要我教你么，现在我就给你上第一课，晚上8点以后，所有视频电话都只有一个目的——查岗，你小子已经被盯住了。” “啥？” 杜松涛一笑，摆手再见。 李峥也只好叹了口气，进屋关门。 果然不能以学取人啊。 …… 随着培训的继续，又有7个人加入了深夜学习小组，不过学习团队已经定型，他们并没有影响总体学力值，李峥便也没有拒绝。 学员们也没有想到，在这样一次培训中，能在每天晚上打得火热。 只是，%都没达到，“项目工期”更是屡次拖延，5天的时间只完成了不到3天的计划。 8天的时间，让这么一群知识结构已经很深的人提升10%，果然是有些痴心妄想，现在看来，4%都很难。 但既然已经开始了，李峥当然会负责到底，权当实践教育理论了。 10月6日，捷报传来，第一台全新改进的YF-87发动机，完成了3次长达500秒的试车，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在这个消息的刺激下，就连杜松涛也没出去“放松”，而是在夜生活的黄金时间来到了阶梯教室。 看着热烈工作着的学员们，他也是一愣。 李峥见大佬来了，连忙放下手上的事情迎了上去：“怎么样，有没有被激励到？” “完全没有……”杜松涛咽了口吐沫，“感觉进入了一个奋斗逼工厂，太可怕了……这算主动996么？还是学习PUA？” “咳……作为一名航天工程师，注意你的立场啊，杜老师……” “嗯……那我就不评论了。”杜松涛拿出烟盒晃着朝外走去，“走着。” “我不抽……” “你当然不抽，出来陪我。”杜松勾手道，“这点焦油死不了人。” “……”李峥暗自一叹，“看在你一代宗师的面子上……” 二人来到教学楼门口，杜松涛点上烟，长舒了一口气：“院领导刚刚通知我，新的发射计划已经提上日程了，求知一号初步被定在明年12月，看来试车效果不错？” “我还没看数据，他们确实都说不错。” “那你还不高兴？”杜松涛摇头笑道，“我这个逍遥日子是快到头了。” “不好说……”李峥看着星空叹道，“之前三万秒试车都很不错，这次1500秒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我要亲眼看过参数和数据表现再评论。” “你怎么说起话来比沈听澜还霸道。”杜松涛捶了下李峥笑道，“你谁啊，还亲自过目？” “我这……” “哈哈，开玩笑的。”杜松涛吞吐一番说道，“我知道你有真东西，能在这里杀出重围去IPHO的人肯定都有真东西，我当年都被刷下去了，全他妈是怪物……” “没啊，我觉得大家都挺正常的。” “那只能说……”杜松涛拍了拍李峥郑重说道，“你才是真正的怪物。” “……” “说正事儿吧。”杜松涛话锋一转说道，“你为什么对新发动机不乐观？” “我不了解它，连这次实验的数据都没看到，之前都在优化升级火箭的其它部分。”李峥摇头道，“之前故障是在一个极端严酷的环境下复现的，但我猜，他们不会一上来就给这个参数试车，大概先来5000秒平稳试车，再上这个环境。” “为什么这么觉得？” “嗯……如果努力改进过后，一试就坏掉了，大家面子上都会很难受吧，还会失去信心，所以先从简单的有把握的来。” “节约时间不该先从难的来么？” “是吧……不过根据我这段在院里工作的经验，领导多半不是标准的理工男思维，会考虑更多的因素。” 杜松涛捻着烟头笑道：“你可以直接说官僚主义，面子工程什么的。” “我不是，我没有。” 正说着，李峥的电话响了。 “查岗时间~~”杜松涛摇了摇头，又点了支烟，往外走了几步，主动回避。 李峥接了电话，嗯了几声后，便又挂了。 “喂喂喂！”杜松涛远远笑道，“这个查岗态度可不好啊。” “高兴不起来……”李峥沉静地凝向杜松涛，“你又可以逍遥半年了。” 杜松涛看着李峥的表情，面色逐渐沉了下来，越沉越深：“不会吧……” “轴系断裂，停机。”李峥回过身，尽量克制着情绪走向教室，“归零，失败。” 杜松涛匆忙扔掉烟头追了过去：“这……虽然我能逍遥了……但我真的一点也不高兴……” “嗯……”李峥咽了口吐沫，继续朝着教室走去。 “跟你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李峥走到教室门口，提了口气，“都在等我，我去上课了，回头聊。” “……” 李峥重回教室，一位组长很快迎了过来。 “李老师，我们有个结构性难题……” “采取分级燃烧循环的话，对工艺和材料强度有更高要求……” “不得不采用……” “这样会严重超支……你在听么，李老师？” “我昨晚给你发的论文……”李峥缓慢说道，“再看一遍……” “我大概看过了，但真的没时间细啃……能不能圈定一下解决方案大概在哪里……” “就在那里，再看一遍……” 组长看着李峥的脸色，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给我吧，我瞅瞅。”杜松涛突然走了进来，拥着学员的肩膀走向长桌，“你们要用分级燃烧循环发动机？这可比黄二的燃气发生器循环难多了……” 后方，李峥无力地抬手道：“你……” “行了，你已经失控了。”杜松涛回头道，“现在，回房间，洗个澡，睡一觉，明天再说。” 话罢，他拍了拍手说道：“今晚我代课，谁同意，谁反对？” 并没有人反对，毕竟杜松涛是那种真的可能一个大嘴巴扇过来的人。 “谢谢……”李峥揉着额头走了出去。 听到电梯关门的声音后，尹航才凑过来问道：“杜老师，李峥怎么了？” “大概是经历了一次人生中最惨烈的失败吧。”杜松涛朝外努了努嘴，沉声道，“他失恋了。” 倒不是他非要黑李峥，主要是黄二的很多安排依然处于保密阶段，眼前的这些学员还都是菜鸟，让他们知道真相传出去不太好。 “啊！”尹航的性格，当然是信以为真了，“该不会是天天带我们做项目，冷落静神了吧？” “对对，就是这样。”杜松涛拍了拍尹航，惨烈四望，“光我见他挂女朋友电话就有三四次……” 尹航抱头道：“果然是这样！我们太自私了！” “好了。”杜松涛扇了下尹航的脑袋说道，“赶紧做事，能搞多少搞多少，别让你们李老师白失恋。” “！！！”尹航狞着脸使劲点了点头，“明白了，接下来的路我们自己走。” “别别别，跟你走全得进沟。”杜松涛看着一屋子人，无奈一叹，脱下外套拍在了桌子上，“想不到，我片叶不沾身，也有接盘的一天……” 310 欲吟已忘诗 实际上，在这个夜晚，李峥的失控与六院的失控相比，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的发射失利是当头一棒，那今天的停机就是落井下石，粉身碎骨。 这两个月以来，六院和与YF-87有所牵扯的全部人员，都近乎丧失了分辨日夜的能力。 机房里没日没夜地检测，设计院里没日没夜地改图，工厂里没日没夜地赶工，就连大件运输司机，都在没日没夜地赶路。 他们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前方是否光明。 只感觉身后有一把刀子，没日没夜地追，停下来喘口气就要被捅穿。 在这没日没夜地奔行中，每个人的脑力、体力和意志力都被压榨到了极限。 白天1500秒成功试车后，很多人才刚赶回家，想睡个完整觉。 可澡还没洗完，电话就打过来了。 有人当场就哭了，有人扔掉手机坐在原地，有人直接崩溃，冲着电话大喊大叫。 的那个夜晚，也许哀兵尚可必胜。 但此刻，灾难已如洪水袭来，溃不成军。 停机发生在晚8点35分，上了极端环境第57秒，氧泵轴系从发生裂纹到断裂，只用了两秒。 这样的结果，当晚的失利还要惨烈。 9点27分，当陈鸿兵驱车返回试验中心的时候，刚好与救护车擦身而过。 他直接踩了脚油开到了中心门前，只看到了一群穿着工装的小伙子坐在台阶上痛哭。 “不就是失败么！”陈鸿兵下车气恼地砸上车门，“你们六院就他妈这点出息？” 然而这骂声并没有打消他们的悲痛，反而让小伙子们哭得更厉害了。 “陈主任……”一位年纪大些的工程师扶着台阶颤颤起身，“张总工……总工他……倒了……” 陈鸿兵顿时脑仁一震。 倒谁不行，怎么是他！ “什么情况？”陈鸿兵抓上去问道，“他高血压又不是一点两天了……” “急救大夫说……可能是脑溢血……”工程师说着捂着脸瘫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半个字了。 “啊……”陈鸿兵也是一个颤步，呆望向空荡的大厅，“朱总工呢，他来了么？” “在路上……” “我知道了……”陈鸿兵强提了口气，上前硬是拎起了一个人，“进去哭……别坐这里，影响不好。” 几个人在陈鸿兵的催促下，总算是支起了身子，颤颤巍巍走进大厅。 陈鸿兵则一个人站在门前，默默点了支烟，看着一辆小白车快速驶入，停在门前。 沈听澜匆匆下车，快步奔上，指着院大门方向问道：“救护车，谁？” “张志成。”陈鸿兵吐了口烟叹道，“真是脑溢血的话……能挺过来就不错了……” 沈听澜也呆滞原地，不知该说什么，该想什么。 她的第一反应是，YF-87的总工倒下了，这个工作还怎么开展？有没有其他人能顶上？ 但深深的自责随之袭来。 倒下的，是一位共事多年的同僚，航天骨干，第一时间应该是挂念他的安危才对……直接考虑工作得失未免太冷血了。 “开完会再去医院看他，现在去也帮不上什么忙。”陈鸿兵说着抬了抬右腿，“说老实话，我现在痛风也疼得要死，走路都难，在家都拄着拐呢。” 沈听澜看着陈鸿兵的老膝盖叹了口气：“朱明跃好像也在闹离婚……最近老看他吃一些精神类药物。” “真他妈是全线崩溃啊……”陈鸿兵有些绝望地仰起头，“现在我如果有把枪，真他妈想给自己崩了……” “好了……进去坐吧。” “别，就这样，弯腿起身什么的更疼。”陈鸿兵直愣愣站着，虽然依旧挺得笔直，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更像是一个壮志残阳的败军之将，“听澜……这次……可能真的到头了……” “……” “黄二啊，到头了。” 沈听澜掩面侧身，泪水夺眶而出。 …… 10点半，正躺平冥想的李峥被门铃叫醒。 打开门，杜松涛直接拎着一打啤酒走了进来。 “你可得好好谢谢我。”杜松涛抽出两瓶后，把其余啤酒都塞进了小冰箱里，而后起开瓶盖，将一瓶递向李峥，“那帮小雏鹰可够难喂的。” 李峥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我酒量可不行……” “啤酒还能喝醉了？”杜松涛仰头闷了一大口，而后往椅子上一瘫，“舒服了……” 李峥也拉来椅子坐下，隔空碰杯：“不管怎么说，谢谢了，我刚才的状态确实没法讲课。” “‘谢谢’可不值钱，我出去开个会讲个话怎么都能拿小5000的。”杜松涛笑道，“你欠我的。” “那我打给你……”李峥这就要掏手机。 “不不不，我要人情债。”杜松涛又闷了一口，吧唧着嘴问道，“情况如何了？” “很不好。”李峥低着头说道，“半个发动机技术团队都崩溃了，总工脑溢血，副总工正在强挺着开会分析，还有几个骨干身体也顶不住了，正在医院检查，据说还有两个闹离婚的，七个抑郁症，两个躁郁症……” 杜松涛闻言身子一挺：“张志成脑溢血？” “嗯。” “那悬了……” “什么悬了？” “黄二悬了。” “这不至于吧……毕竟是一个很成熟的工程。” “你小子是真不懂啊。”杜松涛绘声绘色比划起来。 “航天系统一直都有路线之争，根据路线的不同自然而然产生了派系。” “最明显的就是‘技术革新’派和‘保守递进’派，当然这个名字都是我自己瞎起的。” “沈听澜、陈鸿兵、赵振华，整个黄二团队还有你，都在技术派里，希望一鸣惊人做出一台了不得的火箭，并以此为基础进行全面技术革新。” “另一边是保守派，希望运载火箭继续围绕比较成熟的成果发展。” “简单来说就是把煤油发动机做的更大，然后一口气绑几十台到火箭上，简单粗暴。” “927项目你听说过么？” “看你这呆逼样就没听过。” “在黄二立项的时候，集团就考虑过全面失败的情况，因此准备了一个后备项目，编号是927，简单来说就是一台巨无霸煤油火箭，三级半，27台最大号的煤油发动机。” “你听着是不是特别蠢？这个方向也的确上限低，但人家就是简单好用，运力不比黄二差，不过跟后面计划的黄七没法比。” “这些年927一直在计划阶段，没有确切上马。” “不过从年初开始，系统内对927的呼声突然提高了许多，你猜是什么原因？” 李峥没怎么想就说道：“SpaceI？” 杜松涛笑着点了点头。 “对啦，人家雄鹰火箭走的就是927的这个技术路线，简单粗暴。” “失利以后，随着对黄二的质疑，927的呼声就更高了。毕竟，黄二未来的这些任务，927都能完成，只是看上去比较蠢。” “我虽然没仔细算过，但黄二到现在也烧了几百亿了吧，突然搁置肯定心疼，但眼下发动机研制团队都崩了……一两年能不能重整旗鼓都不好说。” “反观927，都是成熟的技术，就往上怼发动机数量就对了，这种蠢逼大块头，按照黄二的这个工作强度和资源配给，半年怎么都能放出来试车了……而且它应该还便宜一点。” “话说，那么多院所呢。” “我国的航天计划，从我们求知，到登月，再到空间站……” “总不能都卡在这里吧？” 李峥叹了口气问道：“所以你也支持927替代黄二？” “我一个做卫星的，哪儿管这个。”杜松涛走到冰箱前，又拿了两瓶啤酒，“管你什么技术，谁把我的卫星拉上去谁就是好火箭。” 李峥接过啤酒，低着头道：“看来这回，真是至暗时刻了。” “也别这么悲观，就算黄二真的搁置，现有技术也都在这里，将来有提起来的一天。”杜松涛拍了拍李峥，“技术序列的人留着还有用，但陈鸿兵是死定了，赵振华也得掉半条命，好歹也是几百亿呢，更别提耽误的时间了。” “唔……”李峥捂胸道，“难受。” “航天不就是这样。”杜松涛喝着小酒大笑道，“我们求知一号也是一场豪赌，就算你们成功把我们运到火星轨道，我们也要环绕、探测、着陆什么的，出了娄子我也得玩儿完，到时候我还得谢谢你们拖了这么久呢……话说这要是在苏连，老陈和你岳母怕是已经去西伯利亚挖煤了……” 话罢，他冲李峥举了举杯子：“你也早做打算，927这种工程屌意思没有，我可以申请要个助理实习生，火星开车了解一下？” “多谢了。”李峥也举杯道，“大计划我不懂，但我这个人精力比较充沛，有机会的话我想再努一把。” “这不是你努不努的问题，重点在六院……”杜松涛说着，突然嘴巴一张，“不是吧你……现在的六院可是人间炼狱啊……跟丢了半条命似的，都他妈妻离子散了快……” 李峥却起身，望着窗外的星空负手而立。 满腔都是家国豪情，却找不到一首合适的诗词抒发。 憋了半天，最后只憋出几个字。 “我……我就去。” …… 凌晨一点，陈鸿兵和沈听澜被召进了赵振华的办公室。 这一次，连赵振华的鬓角都白了。 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他们已经经历了5场紧急会议。 后续安排虽未一锤定音，但基调已无法更改。 办公室内，三人低头沉默了半分钟后，赵振华才转着杯子缓缓开口。 “集团领导认为，再这样下去，半个系统都要被黄二拖垮。” “不止是人力、财力，还有后续的计划。”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一年内求知必须上，三年内登月，五年内空间站。” “继续卡在这里，别说我，集团一把手都要换人。” 赵振华说着，缓缓抬起头。 这个以脾气暴敢骂人而著称的将军，头一次露出了无奈与悲伤。 “鸿兵，听澜。” “我尽力了。” “对不起。” 沈听澜垂泪点头。 陈鸿兵则像是很久以前就接受了这个结局，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赵振华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暂时，还不会有大动作，也不会宣布什么调整，不过我们一院内部要开始转舵了。” “听澜，你明天去927项目组报到，着手进行立项准备。” “组织上肯定了你的能力与功劳，希望你在新项目中继续发光发热。你将就一下，暂时担任副总师，将来有机会还会提上来。” “鸿兵，你我原地不动，暂时不委派新任务。” “这段时间少喝点酒，调养一下身体，我看你路都走不稳了，痛风要注意了。” 赵振华虽然没有说的太明白，但陈鸿兵很清楚，黄二已经进入了半搁置状态，大量资源将投向927项目，这个项目将不可能由陈鸿兵负责，甚至连赵振华都不好插手。 当然这也并不完全意味着放弃黄二，如果真的明确了这一点，势必会造成很不好的社会影响，内部会丧失信心，外部某邻国更是恨不得跳舞吆喝，外加彼岸私营航天搞得风生水起，卷在一起将会凝成一股泥石流，天知道会造成什么影响。 因此，最好的方案无疑是一语不发暗中立项，待927成功升空，大肆宣传一下运力和历史意义，黄二的影响也就不了了之了。 “接受组织安排。”陈鸿兵点头过后问道，“六院呢，YF-87团队有什么调整？” “不做调整，他们都垮了一半了，先恢复一段元气吧。”赵振华摇头道，“他们太难了，比咱们难。六院领导的意思是，已经做了这么多了，也不好直接扔了，原团队继续改进问题，就是不必给那么多资源了，强度也可以降一降，再这么下去，不等发动机出来，人都给逼死了。” “是啊……六院的兄弟们比咱们难……”陈鸿兵说着撑起身体，“那我去医院了，好歹去慰问张总工的家属。” “张志成情况怎么样了？” “还在ICU，后续不知。” “唉……”赵振华点头道，“也代我问候，小心点，这个状况……家属可能会不冷静。” 陈鸿兵咧嘴一笑：“放心书记，我扛打，他家属给我两拳，我心里可能也好受点。” “我也去看看吧。”沈听澜跟着起身，“老张血压高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真出了什么事……” 她说着又哽咽起来。 此时，陈鸿兵手机响了。 掏出来一看，他又乐了。 “张志成安全了？”赵振华瞪眼问道。 “别的事……”陈鸿兵看着手机不住摇头，几次想笑，又几次咳住，最后还是把手机推给了赵振华，“书记您看吧，您决定。” 赵振华一看，也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陈主任：】 【入职时，您说一院一部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只攻最难的山头。】 【但我实习一个月以来，还从未遇到过任何挑战。】 【为今，壮志未酬，创痍未瘳。】 【我也曾承诺过，黄二不成，我不走。】 【在此，我请战，支援六院。】 【黄二不成，我不走。】 【李峥】 “这他妈臭小子……”赵振华看到最后，甚至抹了把眼睛，“狂啊……狂的好啊……” 沈听澜抓过手机，看着看着，刚刚好一些的眼睛再次红了：“怎么……不先跟我商量……” “诶，跟你商量不成家事了？”陈鸿兵笑道，“哪有跟丈母娘请战的。” “行了……”赵振华缓过神来，把手机退还给陈鸿兵，“这事我不发表意见，你们定吧，怎么定我都同意。” 陈鸿兵一愣：“……您的意思是说……您同意放人？” “他都写成这样了！”赵振华点着桌子道，“我反正不好留，要留你们留。” “我这……”陈鸿兵嘟囔道，“我一个光杆司令……留着他也没用啊……” 他说着转望沈听澜：“还是你们家里人定吧。” 沈听澜沉吸了一口，重重点了点头。 “让他去。” “虽然有些荒唐，有些不可思议。” “但我认为。” “李峥可能是黄二最后，最后，最后的希望。” 311 不归我管啦！ 十一假期的尾声，多数人还在享受最后闲暇的时候，一、六两院的领导班子各自开起了关门小会。 黄二工程就像是一台始终死踩着油门的跑车，即便偶有剐蹭也不曾松懈分毫。 在这样的高速行驶之中，突然猛踩刹车是要翻车的。 他们能做的，也只是暗中抬起油门，将燃料逐步向927转移。 这次转舵虽然不至于秘而不宣，但终归是要低调慎言，在不影响舆论和系统声誉的前提下暗中使劲，直至927火箭顺利升空。 其实就连927这个暂定名称，也只是一个编号，虽然做过一些前期准备，但连确切命名都还没有说法。 尴尬之处在与，黄河系列运载火箭有着长远的规划，一直到黄河七号都已经立项占用了，如果927要编入这个序列，要么取代黄河某号，要么就直接跨到8号，这两个选择都很欠妥。 如果另起炉灶，开创一个新的系列，其意义则相当于一场航天地震，明确黄河系列工程将被无限期搁置。 虽然已经有一些人对黄二丧失了信心与耐心，但这样的抉择已经不是壮士断腕了，而是壮士留个遗腹子，然后跳崖。 可以说，其损失甚至远超了一台超级粒子对撞机。 多方权衡之下，组织决定采取一套折中的方案。 将大部分力量逐步转移向927火箭，争取尽快取代黄河二号，并尽可能地追赶上后续至2025年的发射计划，不能拖国家宏观战略的后腿。 与此同时，保留黄二的火种，适当给濒临崩溃的YF-87发动机团队输血，给他们更多的时间攻克难关，并做好推倒重来，长期奋战的准备。 最保守的规划是，2025年之前研制出可堪一战的氢氧发动机，可以接手大载重、长距离发射任务。 当然，如果YF-87团队能在丧失了总工程师、队伍濒临崩溃的情况下短时间完成二次归零，并抢在927出厂装配之前证明自己的可靠性，那么黄河系列仍然是最有未来的技术路线，它将回到它原本的位置，重新担负起本就属于它的重担。 黄二就像是一个极具潜力的年轻足球新星，球队全力栽培了很多年，结果突然遭受重伤，教练员不得不暂时启用一员稳重的老将代替他的位置，只为打好接下来的联赛。 如果这位受伤的新星能快速伤愈并找回状态，教练员当然会换他回来。 但身为教练员，也要做好他几年无法再次上场的打算，这固然令人心痛，但联赛总要踢下去，教练必须做出他的抉择。 毕竟，比赛日期已经一拖再拖，如果教练继续坚持眼巴巴地等待这位新星痊愈，那董事会恐怕就要考虑换个教练了。 而赵振华的身份，自然算不上是主教练，顶多算是一个青训教练，他已经顶了太久了，这次真的顶不住了。 可即便如此，在会议室中，他仍然在想方设法，为黄二这位伤员争取更多的机会。 “陈威不能动。”赵振华摆手道，“我们要保留随时可以装配黄二的能力。” 在他对面的，是被火线委任的927总设计师，57岁的工程院院士梁新平。 选他来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的资历完全可以跟赵振华叫板。 梁新平看着赵振华一副老流氓的样子，也是无奈一叹。 “赵书记，我们这边提出的一部总计37人的大名单，你只同意了两个。” “沈听澜都给你了，她一个人就顶100个。”赵振华吹眉瞪眼道，“搞清楚啊，老梁，领导没说要搁置黄二，只是要那边配合你们927，我一碗水也得端平啊。” “赵书记，这么多年，你端平过么？”梁新平盯着赵振华道，“你是院领导，这种时候更要落实精神，你再这么偏袒下去我就只能汇报集团领导了。” 虽然是闭门小会，但也没人想到梁新平就敢这样赤裸裸的威胁。 之前哪怕任何一个时间，有人敢跟赵振华这么说话，他老赵一定会当场掀桌子骂街的。 但现在，赵振华却只露出了纠结。 “那陈威给你……江宁留下，他是最熟悉箭体的，将来有紧急试车必须得有他。” “唉……”梁新平耷拉着脸看着他，“我们真要一个人一个人地讨价还价？” “你总要给我留个全套队伍吧。”赵振华说着转望旁边的陈鸿兵，“来来，你提个人代替江波借给927，这老梁是一个不吃亏的主儿，怎么也得给他凑十几个人。” 陈鸿兵当即答道：“要不王睿过去吧，资历比江宁老。” “你们打发要饭的呢？”梁新平哭笑不得，“谁能干活谁混日子以为我不知道？” “别乱下结论啊，老赵。”赵振华抬手道，“王睿可是那谁的侄女婿。” “赵振华！”梁新平终是忍不住了，一把抓起手上的名单，冲赵振华劈头盖脸吼了过去。 “你搞清楚，现在是集团一把手给我下的命令。” “他的原话是，他有多少权力我就有多少权力。” “我完全可以把这份抽调名单直接提交给集团，一个小时之内我保证调令会拍在你桌上。” “赵振华，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的敌人！” “我跟你商量，和你开会，唯一的原因就是——” “我怕真的抽掉了黄二的筋，打断了黄二的骨！” “真核心，真骨干，我给你留着，保证那边发动机一过试车，你黄二可以随时装配！” “你这边就不能稍微配合一下，让我们927尽快上马？！” “别逼我对航天的未来做出敲骨吸髓的事情！” 梁新平劈头盖脸一通喷过之后，赵振华缓缓低下了头，陷入沉默。 凝滞片刻后，他冲陈鸿兵努了努嘴：“你看看，要留谁。” 陈鸿兵点了点头，拿起了这份37个人的名单。 因为要立即立项，且927与黄二有大量雷同的地方，总体工程这边抽调黄二的人几乎是唯一之选。 退一步说，他们依然是精锐中的精锐，掉链子的是发动机，他们的工作依然无可挑剔。 此时，陈鸿兵看着这一排排名字，就好像在检阅自己最得力的部队，这些人多半都是从立项之初就一路走来的，可以说是随他出生入死的自家人了。 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搞个人情感和小团体利益的时候了。 最终，他点了5个名字，除此之外，通通放人。 梁新平的神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对着名单问道：“周亮不能放？” “他要负责和几个厂的沟通。”陈鸿兵点头道，“培养这样一个熟悉所有装配环节的人要很久。” “就是这一点，我们也需要他。”梁新平皱眉道，“能不能让他兼顾一下？反正你们近期也没有装配工作。” 陈鸿兵望向了赵振华。 赵振华犹豫再三，狠心说道：“周亮的工作没人能替代，你换一个，名单外，一部的人你随便挑。” 梁新平摇了摇头，转而拿起了一部的员工名单，翻了几页说道：“两个吧。” “你这不也讨价还价？”赵振华没好气地说道，“两个正式的不行，实习的可以。” “嗯……那就补充一下我这边的软肋。”梁新平翻着名单问道，“李峥和林逾静怎么没在名单上？他们计算机和检测方面的技术特长还是有的。” 赵振华和陈鸿兵同时一愣。 “连他俩你都惦记？”赵振华一副看老恶棍的样子。 “这不是添头么。”梁新平放下名单笑道，“加一重诊断手段，加一重保险。” 不知道为什么，赵振华有种面对买卖古董套路的感觉。 就是表面要用物超所值的价钱买一个大东西，然后显得自己很亏，要求赔上一个小物件，但其实小物件才是真值钱…… “唉，老梁啊，这个真的爱莫能助。”赵振华手一摊，老脸上竟透出一丝贱气，“嘿嘿，他俩现在不归我管啦~” …… 另一边，南郊培训中心，李峥的《新一代航天工程》已经讲到了第六节。 当他走进教室的时候，感觉气氛不太对。 与前几节课那种期待或者困倦不同，学员们眼里充满悲伤和同情，还夹杂着一些幸灾乐祸。 难不成试车失败的事已经传开了？ 那也不对，这些个幸灾乐祸的坏笑是怎么回事？ 此时尹航刚好上完厕所回来，正值课间，他倒也没有急着回座位，而是走到李峥身旁，深沉地点了点头。 “李老师，加油，天涯何处无芳草。” “？？？” 紧跟着，学习小组的大胡子就凑过来了：“嗨，昨晚要不是杜老师接盘，哥几个就陪你喝两杯了。” “你们……知道了？”李峥疑惑道。 按理说，无论是试车失败还是项目半搁置，都是不会宣传的，无论内部外部都不会宣传，难不成是杜松涛那个大嘴巴说的？ 大胡子跟着点了点头。 “杜老师都告诉我们了，没事儿，阳光总在风雨后。”大胡子说着挥了挥拳头。 李峥也只好叹了口气：“我没事儿了，就当时有种泰山压顶万箭穿心的无力感，现在已经好了，已经准备好投入下个目标了。” “哦？”尹航听到这个嘴巴就圆了，“这么快……就有下个目标了？” “不然原地哭两天？”李峥笑道，“不过这次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差的有点多，尽力而为吧。” “这什么话，一定能成功。”大胡子凑上前四望道，“目标在哪里？哥儿几个帮你。” “还能在哪里，就在眼前啊。”李峥瞪着大胡子，抬臂就是一挥。 “？”尹航沉默了。 “！”大胡子羞涩了。 还好，上课铃响了，二人趁机赶紧跑回座位。 这节课，他们听得都很不专注。 尹航：：“你说……李峥这是什么意思？” 大胡子：“闭嘴。” 尹航：“也可能是被失恋刺激到了吧……心里骂着‘女人都不是好东西’，所以要找个男人试试？” 大胡子：“我说了闭嘴！” 尹航：“话说你这个外形，是不是挺受男人欢迎的？” 大胡子：“胡子多又不是我的错。” 尹航：“让我摸摸。” 大胡子：“滚！” 一节课就这么很有激情的过去了。 下课铃响的同时，行政老师进教室找尹航来拿考勤表。 李峥收拾电脑的同时，也正好抬头望向这边，他本是个疑惑思索的表情，却被理解为心怀鬼胎。 大胡子恍然大悟，拉着尹航冲行政老师努了努嘴道：“眼前的意思，应该是这个吧？” 尹航看着二十出头的年轻女老师，也是眼儿一瞪：“这就对了……” 二人交换眼神后，尹航这便双手呈上了考勤表，嘴里嘟囔道：“这个……李老师今天这个上课状态……不太好哇。” “嗯？”行政老师收过考勤表，瞅了眼李峥，“这不挺好的？” “你有所不知。”大胡子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哭叹道，“昨晚他失恋了……” “啊？”行政老师一惊。 本来她早就感觉没戏了。 但人，就是怕挑逗。 明明已经死心的时候，挑逗一下，就又柳暗花明了。 随后就是心花怒放。 行政老师喜道：“失恋？这么可怜呢~” “唉。”尹航抿着嘴点了点头，“要不你去安慰安慰吧。” 行政老师掩面摆手道：“哎呀，这个是私事，我跟他又不熟~” 欲拒还迎之间，李峥主动投怀送抱过来。 “你们说啥呢，怎么老看我？” “唉，还不是你的事，目标什么的。”大胡子一乐，拉起尹航就往外走，“我们先吃饭去了啊。” 二人一路小跑便溜出了门。 然后转个身，一上一下叠着罗汉探头偷窥。 教室内，这会儿人也走得差不多了，正是说悄悄话的好时机。 “这个……”行政老师很慢很慢地整理着手上的几页纸，轻声道，“听他们说，你有点消沉？” “昨晚的事了，现在已经好了。”李峥背好电脑包，稳稳点了点头，“先走了啊。” “稍等，我这边考勤还要麻烦你签几个字……”行政老师赶紧展开一张纸，借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啊？能让李老师都消沉了。” “嗯……”李峥提笔寻找着签字位置，犹豫着说道，“这个……不太方便聊……我本来也不该说的，全是杜松涛瞎往外传……” “嗨……无非那么几个原因，性格不合什么的。”行政老师虽然板着脸，但难抑幸灾乐祸的笑容。 “……”李峥呆住了。 这已经是第三次看到这种笑，听到这种诡异的对话了。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门口，尹航和大胡子探着头，越看越有戏。 “这差几岁，五岁？” “怎么也得七岁……” “你觉得有戏么？” “说实话，感觉不太般配……” “确实，还是跟静神在一起领奖的照片比较合适……” “怎么说分就分了呢……” 二人正说着，一个奇怪的声音出现在了另一侧门框处。 “唔……” 探头偷窥的人，并不只他们两个。 二人扭头一看，那是一个穿着薄风衣的长发女孩，背着可爱火箭书包，却有一张冷酷的脸，还在唔唔地，如古神般地低吟。 “啊……”尹航闷叫一声，“林……林……” “你……你是……”大胡子更是瞪圆了眼睛，“静神？” “唔……嘘……”林逾静也扭过头，非常严肃地做了个收声的手势，然后紧了紧书包带，紧蹙着眉头继续探向教室内，看着里面窃窃私语的两个人，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处于叠罗汉状态的尹航和大胡子再次对了个神色。 不好…… 并没有真的分手。 静神千里迢迢要来复合。 糟糕！ 这个静神…… 静神…… 静神也太可爱了吧…… 二人就此失去了思考能力，残存的理智并不足以帮李峥救火。 教室内，签好字的李峥终是忍不住问道：“老师，那件事你知道了么？” 行政老师羞羞点了点头：“嗯……” 不对吧…… 李峥也算吃过见过的人，新发动机试车失败这种事……就算再怎么联想，也不该露出这种表情的…… “我斗胆问一句……”李峥纠结着说道，“你知道了多少？” “基本……都知道了……” “那就不要往外说了，YF-87还在改进阶段。” “什么？？？”行政老师的表情终于正常回来了。 “我就觉得有什么不对……”李峥问道，“你到底听到了什么消息……” “就是……你不是失恋了么？” “？？？”李峥瞠目结舌，“哪个逼说的？？？” 行政老师下意识望向门口。 林逾静已经提前缩了回去。 尹航和大胡子却仍然处于痴呆状态。 “就他俩说的……”行政老师指着他们说道。 “我明白了……”李峥背起电脑包就往外走去，“准是杜松涛……太没溜了……” 他一边走一边骂道：“你们两个，杜松涛的话也信？！” 尹航回过神来，立刻指向对面：“静神！” “哈？”李峥出了教室探出头去，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啥都没有啊？” “啊，刚刚还在呢。”大胡子抓着李峥的胳膊道，“快追啊！” “神经病吧……”李峥再次望向走廊。 这次不一般，旁边的教室门口突然探出了一双眼睛，又立刻缩了回去。 “！！！”李峥啥也不想，背着包就跑过去了。 行政老师出来的时候，李峥已经遁入隔壁教室。 此时此刻。 行政老师，可以说是非常不好了。 “你们两个……”她瞪着二人道，“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啊，这……” “我们是好意……” “你们两个，名字我记下了。”行政老师一通死瞪后，跺个脚便走了。 尹航看了看大胡子。 大胡子看了看尹航。 很快，他们默契点了个头，怀着邪恶的期待，将罗汉叠到了隔壁教室门前…… 312 我甩！ 小别…… 乱大谋。 也许是最近的日程太紧了，也许是培训中被寸头眼镜男填得太满了。 真正潜入教室捕捉到林逾静，看到她坏笑的时候，李峥竟迸发了一些奇怪的冲动。 他并不知道，林逾静的出现只是一种领地意识的具现化。 就好比猫科动物把自己的气味蹭到人的身上，以宣誓所有权，其它东西再要靠近可要掂量掂量，毕竟猫科动物超凶的。 林逾静就这么凶巴巴地从书包里掏出饭盒晃了晃：“嗟，来食。” 李峥眼儿一瞪，背诵过的课文瞬间蹦了出来：“予惟不食嗟来之食！” “谁要跟你背课文啊。”林逾静嘴一瞥，拍下饭盒后又拿出了一个火箭饭盒，自己坐在旁边拿出餐具准备进食。 “啊。”李峥惊道，“你给我做的午餐？” “给自己做的，做多了。”林逾静侧着脸把饭盒往李峥的方向推了推，“嗟。” “食，食食。”李峥搓着手凑过去坐下，满心期待地掀开饭盒。 ！ 焦糊的鱼排。 再看林逾静的火箭饭盒。 里面是没那么焦糊的鱼排。 李峥闻了闻，那是黑炭一样的气息。 他选择缓缓盖上饭盒。 这种感觉，就像是猫科动物叼着一只死耗子过来分享。 本意是好的，但还是算了。 “我吃过了。”李峥咽了口吐沫说道，“这种美味，我还是收回冰箱，晚上再细细品尝吧。” “唔……”林逾静自己嚼了一口，不由得又吐了出来，“我……我努力过了……” “要不去餐厅？”李峥比划道，“我面子贼大，不用刷卡的。” “算了算了。”林逾静擦了擦嘴，“已经被自己的厨艺搞的没胃口了。” “没事……真不用勉强。” “你懂个啥。”林逾静咬牙收起饭盒。 很多事情，其实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作用，这两坨鱼排饭已经完成了它们的使命，可以寿终正寝了。 收好饭盒，林逾静一个抖擞，叫嚣地亮出手指，整个人都认真了起来。 “送饭只是顺路，我其实是来送密令的。” “集团为了赶进度，准备上马927，代替黄二执行未来的任务，最短一年，最多五年。” “从我妈妈开始，人员都在往那边流动，陈主任和赵书记都无力扭转。” “所以，在927来抽人之前，一院决定在被吸血之前将我们提前送出去，保存火种。” “唔！”林逾静颇有气势地比划起来，“流浪实习生计划！” 李峥却并没有被她带动，自顾自嘟囔道：“不就是去六院么，昨晚陈主任都答应我了。” “？？？”林逾静一愣，“不是啊，他今天早上才找我谈的话。” “可能是买一送一吧。”李峥点头道，“既然我都去了，干脆也把你塞过去，反正留着也没啥用了。” “！！！”林逾静绝望捂脸，“可陈大大早上还跟我说，我是火种，我是希望什么的……让我去六院认真帮忙……不负组织期待……” “可能是怕我一个人过去不适应，把你搭过去的吧。”李峥笑着安慰道，“我其实无所谓，有你没你都一样。这陈主任真是体谅过头了，我又不是留学生，搞什么陪读，怪不好意思的。” “可……”林逾静往椅子上一瘫，愈发崩溃，“妈妈昨晚也鼓励我去六院学习的……” “啊，沈阿姨也参与安排了啊。”李峥难免有些同情，“别难过，妈妈也是为了你好。” “你不许说妈妈，是我妈妈。” “哎，不要分那么清楚，沈阿姨是我们在航天方面共同的妈妈。” “呸呸呸！”林逾静抢过李峥面前的饭盒收回包里，“不给吃了。” 李峥长舒了口气，可算是逃过一劫。 这之后，林逾静进入了独自咬指甲的生闷气阶段。 李峥默默坐在旁边，虽然很想看看久违的炸毛，但终究没敢再刺激她。 思索（生气）足够久之后，林逾静忽然扭过头来。 “你之前看的那几柱机械、动力相关的教材，还在么？” 有关李峥的看书单位，他们之间已经默认为“柱”。 根据李峥的习惯，他会把统一细分领域的书摞在一起，形成一柱，根据领域深度不同，一柱的数量多在5—50本之间。 而柱，也分为新柱和老柱。 比如化学方面的书，这就都是老柱了，在化竞之后已被打捆封存，随时准备送出去或者卖出去。 而机械动力方面的柱，无疑是新柱，即便现在遇到问题仍会偶尔翻一翻。 只是，对于林逾静来说，以柱论书，难免不太现实。 毕竟，李峥看完一柱，只需要一两天的时间。 更宏观的来看，如果正常努力的人每天学习8小时的话，在过去的一年，李峥学习时间早已超过了正常人的10倍。 外加一些奇怪技能与数学领域天赋的加成。 他最低也付出正常人读完博士的努力了。 而他的学习优势还不仅于此，在对某个领域进行突击学习的时候，无疑会产生碾压级别的优势。 比如近两个月，他的全部学习资源都投在了航天工程上，借助此前的基础，他实际的提高已经相当于一位工作数年的累积。 也正是在这样一天一柱的碾压面前，林逾静本能地选择与李峥进行差异化学习。 毕竟，与李峥学习重叠的内容，相当于跟一台火箭赛跑。 折磨、耻辱且绝望。 还会增加败场数。 但今天，林逾静竟然主动问起来有关“柱”的事情。 “你确定么？”李峥纠结道，“你的话，还是用‘本’来算吧，别以柱论了。” “我也不想啊……”林逾静狞着脸道，“六院动力所的工作实在太细化了……没法跟你打差异化了……” “你可以像一个真正的实习生一样，从端茶倒水开始。”李峥笑呵呵说道，“给我准备准备坐垫、帐篷什么的，之前看一个公司的员工主动在工位前搭帐篷，那可太燃了。” “要不要再准备几颗瓜给你啃？”林逾静抱胸叫嚣道，“你给不给吧！” “嗯……那把基础三柱先给你吧，回头去我家拉一趟。”李峥拍了拍林逾静，“一个月读完算你赢。” “唔……”林逾静抓头道，“就算我一个月真读完了……也来不及啊……发动机又不是软件方面的事情，从开始学习到解决问题……怎么也要耗上几年的……” “嗨，大不了满一年就走呗。” “你呢？” “如果一年真的没能解决，我可能再兼职一段吧，反正学分也挺好拿的。”李峥伸了个懒腰道，“虽然现在的黄二困难很多，但我认为原理并没有想像的那么复杂，毕竟有几个国家已经做出来了，有经验可以参考的。今后的科研工作只会更难，解决了眼前的工程我才有信心走下去。” 李峥话虽然说的漂亮，但情怀之外，对于奖励他也是志在必得的。 【实践者：将掌握的知识转化为实际应用，参与并完成一项耗资百万以上的实验或工程项目（不包括住宅及商用建筑工程）】 【奖励：老工程师——可以在思维中模拟复杂的实验及工程设计，更敏锐地寻找到其中的薄弱环节及优化思路。】 与其再寻找新工程从零开始学习，不如在这个喜欢的领域深耕。 顺便，待到花开那日…… 沈听澜的声望大概也刷满了。 到时候，你沈妈妈、你陈大大啥的都是我的人，还怕你小小静静叫嚣不成？ 教室内，林逾静却远没有李峥这么坚决。 “但也许……”林逾静用尽努力才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也许在化学工质推进这个技术阶段，真的该投资其它选择呢……也许大型氢氧发动机这个路线……真的是错误的呢……” “那就证明它是错的。” 李峥异常平静地说出了这个可能的现实。 林逾静的思绪却陷入了惊涛。 正如她了解李峥，李峥同样也了解她。 李峥非常清楚她陷入了自我怀疑。 以及对氢氧发动机这个技术路线彻底失败的惶恐。 从前，她永远能选出最近的路，最简单的路，避过所有艰难险阻，拿到属于她的奖励。 但这样的轻而易举的前行，总有撞到边际的那一天。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但无论向哪个方向去，只要足够远，终会到达了无人际的地方。 那里不再有现成的路可供选择，只能自己趟。 更远的地方，则是之前杨振华教授所说的那堵墙。 “如果你永远正确，只能说你走得还不够远。” 李峥的手轻轻搭在了林逾静的肩上。 “我们现在有幸触及到了一个边疆，前面已经没有路了，我们选择对了固然好，但就算我们撞死在南墙上，这件事同样有它的价值。” “与教授谈话的时候，即便他明确反对现阶段建设大型粒子对撞机，但他同样也肯定了对撞机的价值。” “即便彻底失败，对撞机也存在一个固有价值。” “它至少告诉后人，这边不要走。” “没什么的。”李峥轻揉着林逾静的肩膀笑道，“如果不能成功，就来一场轰轰烈烈，粉身碎骨的失败吧。” 林逾静面色凝滞，继而潮红，用了很长时间，才侧着脸憋出了一个字。 “手……” “啊。”李峥慌忙抽手，“不由自主就摸过去了……” “事先说好……”林逾静却也没介意，只低着头咬牙道，“我最多最多……在这里待到927发射，如果那时候还看不到未来……我应该很难撑下去了……” “你想多了，你就是过来给我陪学的……” “唔……”林逾静扭头挤眼道，“最近让着你，你还来劲了！不就三柱书么？你学得过来我还学不过来？” “~~~~~” “不要学我表情！”林逾静提包起身，眼儿一瞪，“走，去餐厅。” “啊。”李峥跟着起身道，“现在人多，等人少了再去吧。” “要的就是人多！” 林逾静再次叫嚣起来。 …… 餐厅内，很多人感觉，今天的午餐…… 它不香了。 盛传的失恋并不存在。 正相反，她都过来骑脸宣示主权了。 有些饭香着，却已经酸了。 有个人酸着，却依然喊香。 那个人就是杜松涛了。 之前杜松涛在餐厅见到李峥，都要远远避开。 但这一次。 “真香啊。”杜松涛端着盘子就坐到了李峥旁边，毫不见外地笑道，“都说你失恋了呢，这打脸够快的啊。” “还装！”李峥骂道，“不就是你说的？” “我不是，我没有。”杜松涛连连摆手，“估计是尹航看你昨晚消沉瞎猜的吧。” “他都招了。” “他的话你也信？”杜松涛拍着胸脯道，“是不是太熟了你都忘了，我跟沈听澜是一个级别的，我可是领导，你见到我都应该喊杜总的，我是那种随便造谣的人么？” “……” 杜松涛说着，朝林逾静伸出右手，眨着眼笑道：“四院，杜松涛。放心，这些天都是我在照顾李峥，帮你盯得死死的。” “唔……”林逾静勉强握手，有些怀疑地望向李峥，“？” “记得洗手。”李峥摇头道，“小心感染念珠菌。” “唔！”林逾静吓得立刻抽手，掏出纸巾就擦了起来。 杜松涛笑骂道：“你们一院的实习生对领导就这个态度？” “抱歉，现在是六院的了。”李峥闷头吃了起来。 “这么快？”杜松涛惊道，“这还真是焦土策略啊。” “焦土？”林逾静擦着手问道。 杜松涛掰开筷子笑道：“就是知道黄二项目组要被抽了，提前把人都派出去，相当于军队打不过逃跑的时候把地方都烧了。” “没有没有。”林逾静摇头道，“就我俩走了。” “哦？”杜松涛抿嘴道，“还真指着你俩当火种啊……” “唔！”李峥学着林逾静的样子比划道，“是流浪实习生计划。” “哈哈哈。”杜松涛大笑道，“你俩这个状态确实挺好玩的……不过别想太多，差太远了，发动机这东西不是拎个人干俩月就能玩明白的，我们学校当年跟NASA做合作项目的时候，我都学了三个月才略懂。” “NASA？”林逾静眼睛一亮。 “嗨，斯坦福跟他们合作还是挺多的，那次是……” 李峥眼儿一瞪，突然打断：“小心，他说话会喷出念珠菌。” “唔……”林逾静又赶紧缩了回去。 “唉，我怎么就成刺蛇了？”杜松涛摇头一笑，转而问道，“现在有系统内部公布的试车资料了么？” 林逾静紧闭着嘴摇了摇头。 “真麻烦。”杜松涛叹道，“那等你们过去了，发我一份，倒要看看有多麻烦，逼得路线都要掉头了。” 李峥嚼着饭答道：“这个你自己申请吧，不能乱发的。” “唉，系统内，没事儿的，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 林逾静看着杜松涛嬉皮笑脸的样子，凑向李峥抬手挡着嘴悄咪咪说道：“好像间谍啊……” “同感。”李峥点头。 “唔……小心点这个人。” “收到。” 不知道是不是怕念珠菌，林逾静基本没怎么吃就收拾收拾起身了。 “那我先走了。”林逾静抱起餐盘问道，“那几柱在哪里？我自己去取吧，顺便喂猫。” “就在桌上，右手边。”李峥点头道，“那六院见。” “嗯。”林逾静随后紧闭着嘴，冲杜松涛唔了个“再见”，这便快步溜了。 杜松涛怎么着都觉得不太对，掏出手机查了查。 “合着念珠菌是这玩意儿。”杜松涛一下子急眼了，揪着李峥骂道，“我没有念珠菌。” “我也没有失恋。” “不是，这个严重程度完全不同啊。你拿念珠菌搞我，我万花丛中过以后还怎么混？” “……也对，这个确实过分了，”李峥嘟囔道，“那我以后不告诉别人你有念珠菌了。” 啪嗒。 旁边传来了餐盘落地的声音。 转头望去，行政老师快速捡起餐盘，捂着嘴就跑了。 “艹……”杜松涛绝望了。 …… 晚八点，李峥如往常一样进入教室，继续带领火箭学习小队进行模拟训练。 但这一次，他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些不对。 【?魔君挑战?】 【学习团队组建完毕。】 【基础学力值：3465】 【当前学力值：3742（7%↑）】 不对啊，昨天开课的时候还只有3%不到呢，他们是在梦中提升的4%么？ 李峥看着一屋子人，连续眨了好几次眼。 尹航问道：“怎么……李老师是不是今天状态也不好啊？” 大胡子跟着邪笑起来：“是不是……白天精力耗费太大了？” “不然再让杜总工来代一节吧？” “杜总工可以的，讲了好久土星五号。” “对了，我们现在正在往土星五号那个方向去……” 李峥这才反应过来。 这代课的比自己牛逼啊。 很快，他在健身房找到了正在更衣的杜松涛。 “杜总工！”李峥上去就开始给杜松涛穿衣服，“我状态不好，失恋了。” “？？？” “快来一起上课，我给你当助教。” “滚一边去！”杜松涛气急败坏地甩弄起下半身，“来啊，来啊，我念球菌甩死你。” “别这样，杜老师……您是工程权威……学员们都很喜欢你的课。” “现在知道我是工程权威了？” “再代一节，就一节……” “你可够烦的……”杜松涛哼笑道，“试车数据？” “我跑流程，请示领导后第一时间发给你。” “唉……”杜松涛这才穿起三角裤，“还不够，你等会儿再出去买两打啤酒，要白啤，15块钱以上一瓶的。” “昨天的不还没喝完呢么……” “还废话？念球菌，我甩！” “啊啊，太强了，怕了怕了，我买。” 313 21世纪是_____的世纪 当一个人肚子里货多到一定程度，也就不用备课了。 这也是李峥自周成环和解其纷之后，又一次历经一名教授级讲师的课程。 然而杜松涛比周成环更务实，比解其纷更粗暴，几乎就是把斯坦福的课程消化凝练过后，像孢子喷发一样吐了出来。 他的知识结构基本没有死角，并且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快速引导各组找出解决方案。 如果说李峥的课是在一板一眼地演示全套武功招式，那么杜松涛就是用最短的时间，为每个人送上量身定制的精髓杀招。 按照杜松涛的话说，这样的培训课能做的只有速成，根本来不及搞什么知识结构，那都得靠后续工作自然积累，李峥是犯了方向性错误。 这一夜，助教李峥也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学力的差距。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系统始终没有显示过杜松涛的学运，面对沈听澜的时候也是如此，不知是不是工程师会藏得更深一些。 最终，李峥不得不又陪了两顿酒，以换取次日杜松涛再代最后一课。 …… 结营前一天，晚十一点半，学习小组所有人都凑到了李峥的电脑跟前。 在杜松涛的快马加鞭下，模拟工程勉强上线，此时数据已经输入完毕，只要点一下鼠标，远程服务器上就会开始仿真发射。 屏幕中是一系列复杂的纯数据界面，并没有任何火箭图形，但这却丝毫不影响大家的激情。 “准备好了么？”李峥扫视着屏幕道，“天气环境随即模拟文海发射场，目标同步轨道。” “赶紧的吧。”尹航催促道，“发射！” 随着李峥的敲击，各项数据飞速提升。 然而在发射17秒时，各项数据突然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归零。 “炸了。”杜松涛坐在后面的桌子上笑道，“没炸发射台上算不错了。” “这……这就完了？”大胡子恼道，“总得有个说法吧？” 李峥点着鼠标道：“燃料室泄漏，液态氢氧在燃烧室外意外接触。” “什么原因呢？”负责这部分的组长咬牙问道。 “这原因可太多了。”杜松涛摆手笑道，“你们回头自己找资料学吧，赶紧第二次发射。” 第二次发射，芯一级火箭提前分离，再次失败。 第三次，终于发生了发射台爆炸的惨剧。 这感觉就像是在看“火箭的一千种死法”。 一直到第七次，在芯一级火箭数据发生异常的时候，李峥选择提前分离，本来大家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但靠后面的燃料，竟然硬生生地将雏鹰一号送上了同步轨道。 教室内消沉了半个多小时后，终于响起了欢呼。 “啊！！！” “难……太他妈难了……” “现在总算理解归零了，问题环节太多了，真的需要归零……” “谢谢两位老师，这几天真的提高太多了！” “今后再也不骂那些规定变态了。” 虽然这会儿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但学员们还是拉着二人一起合影留念，拥抱分别。 李峥自然也加了不少微信，将眼线发展到了各个角落，这大概就是魔君的本能吧。 但其实杜松涛也做了这件事，而且加的人比李峥还多，实在是越来越像是一个间谍了。 待学员们散去，李峥收拾东西的时候，杜松涛才点了点笔记本电脑说道：“我看你偷偷改参数了，万里无云，一阵风都没有，恨不得真空状态起飞，这个难度，你也太惯着他们了。” “总要留下点希望吧。”李峥收着电脑笑道，“毁了六台，都快给他们吓出病了。” “这种惊吓是够魔幻的，毕竟，现实中最多让你毁两台，这烧的不是氢氧，是钞票啊。”杜松涛拍了拍李峥道，“到喝酒时间了，你可别跑。” “今天我还真的得跑了……”李峥不好意思地说道，“明天上午有个数学竞赛，结营式我就不参加了。” “……”杜松涛一愣，“就是说，现在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嗨，总能见到的。”李峥也拍了拍杜松涛，“这段时间多谢了，欠你的酒一定补回来。” 看着李峥一步步往外走，杜松涛想了想又抬头道：“除了酒呢？用别的补可以么？” “比如？”李峥止步回头。 “还没想好……”杜松涛咧嘴笑道，“记着啊，你欠我两个人情，今后得随叫随到。” “一个！” “一个半。” “一又四分之一！” “算了……一个就一个吧。” 杜松涛一路送到大厅门口，最后叹了口气。 “927已经立项了，暂定编入黄河序列，技术底子殷实，前期准备充足，按照他们的规划，明年这个时候怎么都能出厂装配了。”杜松涛抬头呆望着天，“比我想像中要快得多，虽然没有明确提过，但我一直感觉，这部分应该留给民营航天做的……” “你咋还操这心？”李峥哼笑道，“还不抓紧时间逍遥。” “也不能总逍遥吧，我都是浪一段儿拼一段儿。”杜松涛吧唧着嘴自顾自说道，“就很神奇，跟你在一块会激发我正能量的那部分，跟单位那帮同事在一起反而只会让我抵触这部分……” “近朱者赤啊。”李峥心里其实在嘟囔近墨者学。 “你说我是不是馋你身子啊？”杜松涛说着抓了把李峥的翘臀。 “？？？” “开玩笑的。”杜松涛使劲推了把李峥，摆着手回身，“回见。” “回见。”李峥也是摇头一笑，小跑到门前上了车子。 轿车启动后，他方才审视其系统界面。 【?魔君挑战?】 【学习团队组建完毕。】 【基础学力值：3465】 【当前学力值：3849（11%↑）】 【魔化挑战完成！】 【可随时开启“学轮眼”，不限次使用。】 【释放经验池，开始魔化……】 【魔化等级：40→50……】 【李峥：?魔君?】 【魔化等级：50】 【加成：500%】 【每日活力值恢复：156小时】 【学习倍率：168】 “呼……”李峥长舒了口气。 总算是完成了，欠这个人情算是值了。 不得不说，这种时候魔化等级升到50级，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如果正常状态下每天的学习时间是8小时，倍的学习时间，再考虑到放松恢复等等因素，已经几乎达到了“峥学一天，静学一月”的程度。 那么接下来…… 【?魔皇挑战?】 【魔君已经拥有了自己的触手与疆域，但这并不代表能无限的膨胀。】 【唯有成为绝对的强者，方能在学界服众，登基为皇。】 【挑战达成条件：学力达到3000点。】 【?魔君称号奖励：50学运。】 【注：学运可在专项学习阶段兑换奖励。】 “3000啊……”李峥恍惚道，“这可有日子熬了……” 听闻此言，快车司机突然回了下头：“3000？您也炒股么？确实熬了好久……” “啊……只是业余爱好者。”李峥一抬头，学轮眼控制不住发挥起来。 【？？？】 【学力：179】 “什么！”李峥惊了。 这可比尹航都高多了，一个普通的快车司机都有这个学力？ 是司机藏得太深，还是尹航太水？ “怎么了，走错路了？”司机有些慌乱。 “没……”李峥咽了口吐沫，“我感觉您……学历很高的样子。” “这都能看出来？”司机惊讶回眸，“我确实是研究生毕业……” 李峥这才松了口气：“明白了，晚上没事兼个职，还是挺有情调的。” “我是全职。”司机点了点方向盘，“全职开哒哒，两年了。” “……” “没办法啊，我当年怎么就脑子抽筋选生物了呢……”老成稳重的司机突然就开喷了，“21世纪是生物学的世纪？！我就CTM了……” 这一路，李峥学到了不少，也算是为生物复赛做储备了…… …… 第二天，李峥可就开心了。 以学取人真的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老李的学力值是2975，可以说是非常恐怖的存在了。 至于宁儿，虽然各种意义上她的地位都很高，但学力还未到300，可见学力并不包含管理经验之类的事情，只关乎某一领域的知识水平。 像李毅、沈听澜、杜松涛这类3000级学力的强者，大约就是行业顶尖专家的水平了。 100—200之间，则是硕士毕业水平。 这其间，还有大量的空间有待补充，学轮眼当然是不能停的。 比如地铁里的上班族，多数学力在100上下浮动，偶尔会蹦出来一个接近300的，李峥必然会投去敬重的目光。 搞得人家很不好意思。 至于极偶尔遇到300以上，乃至近千的，李峥都是要驻足瞻仰的。 就这么搞了一路，直到他进入师大附数竞初赛现场，这个数字终于进入了平稳阶段。 初赛选手的学力，多在100以内，偶尔有100出头的，但也不会领先太多。 至于监考和组织老师…… 其实并不比参赛学生高多少。 这样看得久了，李峥也难免有些麻木。 正当他要收起学轮眼的时候，走向教学楼的人群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数字。 【学力：692】 “！！！”李峥朝着那个数字就扑了过去，很快就跑到了他的背后，紧紧尾行。 是个头发有点长的家伙，穿着松松垮垮的蓝衬衫，下身是校服裤。 想不到学生之中竟有如此强者。 这大概是在同龄人中仅次于自己的存在了。 英雄惜英雄，李峥越尾行，逼得越紧。 终于，那个人有点顶不住了，忽然止步，有些害怕地回过头来。 想不到，他并没有戴眼镜，而且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看上去才上高一的样子…… 等等…… “啊……”李峥嘴巴耷拉下去了，“归见风？” “啊……”归见风先是一喜，而后又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巧啊……” 李峥本意是想上去亲近的。 但物竞的时候被耍了，现在还这么贴上去，岂不是很没面子。 他就此一摆头，朝另一侧走去：“我还是不打扰你了。” “别啊别啊……”归见风笑嘻嘻地追了过来，“物竞临时有事，去不了了。” “那怎么不说一下？”李峥板着脸自顾自走着。 “我没有手机……”归见风抓着李峥的胳膊嬉皮笑脸道，“这次保证不临阵脱逃。” “说到临阵脱逃……”李峥忽然也不好意思起来，“我其实也是个逃兵……” “嗯？怎么？你没去物理集训？” “嗯……” “哈哈哈。”归见风拉着李峥折返回来，一路往楼上走去，“林逾静呢？” “她也没去。” “怎么这都齐齐整整的……”归见风掩着嘴笑嘻嘻说道，“你们是要结婚吗？” “去去去。”李峥光速把他甩开，继而问道，“我记得你初中不就进数竞国家队了么，这是来干嘛的？” “当时有事，没去成IMO，有点遗憾，中间断断续续的，状态一直都不太好。”归见风点着头给自己打气道，“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了，说什么也要去一次。” “你事可真多……” “你俩呢，为什么没去IPHO？” “说来话长……别告诉别人……”李峥贴过去小声道，“我们最近在造火箭。” “哈……哈……哈……”归见风干巴巴笑道，“缺不缺弹道设计师……我可以帮忙……” “那些工作早就搞定了，难点是发动机……”李峥说着连忙捂嘴，“不行……机密事项，我不能再多说了。” “好吧……”归见风像看二傻子一样配合着李峥，“你可要守护好秘密……” “你不懂，事儿可多了，我这考完就得赶紧过去……”李峥拿出准考证道，“我是17考场，你呢？” “1考场。”归见风也晃了晃自己的准考证。 “可惜了。” “要不……”归见风挠了挠头，不太肯定地说道，“考完对个题？像物理竞赛一样。” “好啊。”李峥使劲点头道，“龙珠群首发答案，我也算圆满完成这一届群主的任务了。” “那……这次可别叫那么多人了，就咱俩就好。” “成。” 有归见风在，李峥难得又拥有了一丝竞赛激情。 这段时间数学进步实在是太迅猛了，正好跟小归斗一斗。 不过拿到卷子的那一刻，李峥不得不承认…… 数学竞赛还是难。 虽然只是初赛，却已经近乎物理竞赛复赛的力度了。 关键里面很难有什么技巧可寻，题型也不固定，基本很难靠疯狂刷题拿到高分，是真的考察思路。 纵是李峥千锤百炼，也用了近两个小时才完成全卷答题。 交卷的时候，老师关切提示道：“同学，今年省赛只有这一场，这就是复赛了，不再检查一下么？” “哦？我以为是初赛……”李峥叹道，“怪不得这么难……” “……”老师瞄向卷面，心情难免有些矛盾。 他明明提前半个多小时全答完了……却又喊难…… 这是在装哔吧？这一定是在装哔吧？ “太难了今年，我都没信心满分……”李峥最终还是交了卷子。 “行了行了……你快走吧……”老师最后几乎是把李峥撵出去的。 太过分了，这年头装哔都装到老师头上了！ 几分钟后，李峥在校门前捉到了傻站着发呆的归见风。 “靠，还是比我快……”李峥叹了口气道，“出来多久了？” “没多久。”归见风笑嘻嘻递上一团纸，“我的过程已经写上面了。” “凭什么……”李峥眼神一滞，终于又体会到了受挫的感觉，“你至少比我快了……20分钟？” “大概24分钟吧。”归见风揉着李峥的肩膀道，“别灰心……只论数学的话……你已经是我见过最快的了，你看，我们学校都没人出来呢。” “我……我……我每天都在努力学习数学的。” “我也是我也是，别难过了……走走走……去吃东西……” “中间还有蓟大的老师辅导过我……” “慢慢讲，别哭别哭……” “我怎么这么不争气……” 归见风一路安慰着李峥，好歹是走进了麦灯劳。 之后，李峥又用了半个小时才复原了答案。 用这么久也是没办法的事，数学复赛通篇都是证明题，四道大题180分，难点几乎全在思路上，所谓对答案其实就是互相看对方的证明过程，双方都信服了才算正确。 与归见风互看证明过程的时候，李峥无疑又遭到了林逾静之外另一个天才的糊脸冲刷。 如果说林逾静的天赋在于寻找最优路径，那归见风的特色则是独创迷之路径。 尤其是在数学归纳以及虚数等工具的运用上，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在一个个“反证法”“显然”“进而可知”之类逻辑词汇的冲刷下，李峥感觉自己的身型愈发渺小。 李峥放下卷子的时候，已是彻底拜服：“怪不得……只用这么短时间……你这都什么野路子啊……逻辑变换得像狗一样……” “你也很强啊。”归见风看着李峥的卷面，非常努力地说道，“很……很……很认真，很朴实，很有毅力的证明……” “你骂我！” “没没没……”归见风小心地安慰着李峥，“不过中间有两处证明逻辑是不成立的，就少考虑了那么一点点……应该能拿到150分以上吧……” “我走了，我再也不跟你玩了！”李峥抹着眼睛抓起卷子，“你比林逾静还不讲道理！” “好啦，我请你吃麦旋风。” “……加奥利奥的麦旋风！” “加！” 314 一个中年男人的平凡理想 对完题后的冰淇淋时间，李峥和归见风都没有再说数学的事情，照理说本该是李峥有许多疑问，但每次发问的却是归见风。 归见风对过去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物理竞赛对过题的午后，像个时间穿越者，迫不及待地想了解这一年发生了什么。 李峥从解其纷讲到了物竞风云，之后是文海的沙滩和黄二的折戟，接着就进了一院…… 不只是学习，就连人生都仿佛进入了十几倍速。 而归见风，作为这段经历的观众，总想参与其中，问题一个接一个。 “所以解其纷以前到底在搞什么研究啊？” “什么？物竞你最后赢林逾静了？我不信！” “发射火箭了？什么时候？” “和未来的妈妈在一起工作不会有压力吗？……别打我……别打头！” “噗！8000工资？我有那么多钱我就……我就……我就剪头去了，哈哈！” “杨振华数学很厉害的，你应该讨教数学。” “嗯……搞不好杜松涛对你真的有意思……你能回忆一下被摸的感受么？……怎么又打我！” 李峥边打边骂边回答，无论是场面还是情绪都一点也不像是同学，但凡他胡子再多点，一定会被当成爸爸。 聊着聊着就超时了，直到下午两点，李峥说完昨晚偶遇的生物学硕士，这轮跑马灯才总算收场。 如同喜爱的故事突然结局一样，归见突然哑口。 片刻的彷徨后，他才再度露出笑容。 “你这一年做了好多事啊……”归见风傻笑着看着李峥，“我有你十分之一的精彩就好了。” “呵，让你不去物理国赛！”李峥舔了下冰淇淋勺子，“当时玩的好，搞不好就一起去文海看发射了。” “不不不，不会的，林逾静不可能邀请我……” “我邀请你啊。” “你说话不管用的，必须得是林逾静邀请……不然我不敢去……” “！！！”李峥瞪眼骂道，“你说清楚，什么叫我说话不管用？” “哈，哈，哈。”归见风立刻扭向柜台，“哎呀突然又饿了，还想吃什么？我去买。” 李峥则是掏出手机瞅了眼时间，而后苦着脸说道：“不行了，我必须得赶过去了，林逾静已经催我好几次了。” “那就走吧。”归见风慌乱拿起笔袋起身，“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久时间。” “没有没有，跟你在一起挺放松的。”李峥收拾着东西笑道，“不知道为什么，还能体验做家长的感觉。” “去去去，你就比我大两岁。”归见风赌气背过身，但很快语气又软了下来，“那……最近的事情你可得记清楚了，集训见到了再给我讲。” “集训啊……”李峥嘟囔着起身，“这个集训是省队选拔，还是单纯的集训？” “应该就是集训了，省队名单以这次考试名次来定。” “哦哦哦……”李峥一个坏笑，搂着归见风往外走去，“那，集训见~~~~” “嗯！！” …… 一直到坐上地铁，李峥依然感觉有些魔幻。 这两个多小时的闲聊，就像是在紧张的生活中偷了个情一样，感觉相当玄妙，还很刺激。 果然还是和同龄人比较有共同语言。 单位的人固然也学力尚可，但终究太拘谨了，在一起除了工作很难有什么共鸣，这大概就是代沟吧。 少数时候，确实会遇到杜松涛那种又强又妙又放肆的人，但李峥能感觉到与他学力和视野的差距，在一起的时候不管说话多随意，难免都有一丝长辈的指教在里面。 可以说，实习的这段时间，李峥没少浸染知识，提高水平，却从未迸发过激情与灵感。 就连林逾静似乎也被一套工程框架困住了，像是一只被关了太久，懒得蹦跳的猫科动物。 黄二虽妙，但终究校园才是自己的归宿。 与归见风相互蹂躏过后，此时的李峥，已经迫不及待与那些天才对撞一番了。 距离上大学还有10个月。 无论成败，了却它。 …… 如果说一院一部是司令部，那六院十七所就是冲锋营。 十七所的全称为中华航天动力研究所，研制了自新中国成立以来的全部的液体航天发动机，YF-87这个编号已足够彰显它的功勋。 包括927准备采用的大型煤油发动机，同样是十七所几年前的杰作。 值得一提的是，赵振华正是十七所的前前任所长。 也正是因为有了过往的赫赫功勋，他才有权威，有能力，有勇气为黄二撑腰。 眼前，对于这次的折戟，无论系统内外，多数人都没有埋怨十七所的意思。 其一，十七所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功劳摆在这里，他们做得已经够多，够快的了。 其二，面对黄二的失利，他们从未推卸过任何责任，始终都像工蚁一样不辞辛苦，透支自身攻克难关。 这次的团队崩溃，绝非是因为他们的意志力不足，恰恰是太足了，足到远远高过身体承受能力。 其三，黄二立项之初便饱受诟病，大型氢氧发动机的确是最高端的航天选择，但同样也是最奢侈、最复杂、最困难的选择。 一部分人认为，十七所已经超常发挥了他们的水平，但奈何国力与技术水平就是如此，这样的结果本是正常的。 古往今来，常胜将军是有的，但无敌之师从不存在。 十七所已经做到了他们能做到的一切。 今天的折戟，只因他们被迫攻向了一座注定在今天无法攻破的城池。 他们拼命地挥舞技术的长剑，冲上材料的云梯，堆砌着尸体展开一次又一次的冲锋。 但终究差了一步。 这部分人并不准备指责仅剩的残兵。 他们只想问，是谁下的令。 但这终究，只是外人的看法罢了。 当李峥踏进十七所大门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同事们行色匆匆，剑拔弩张，精神状态远比一院还要来劲。 没一个人有迟疑或者颓丧的表情，好像依然处在研制攻坚阶段，什么都没有发生。 也许这就是冲锋营的士兵。 从不会自我同情，也不会诟病命令。 此时此刻。 十七所，仍未止步。 在这铁血的氛围下，李峥瞬间就来劲了。 在四层的洽谈室，李峥找到了林逾静…… 她正在趴睡…… 这就跟氛围很不协调了，像是打仗打着正欢，一只肥橘猫突然慢悠悠路过，还躺地上晒起太阳了。 “唔。”李峥推了推她。 “唔。”她把李峥拍开了。 李峥摇了摇头，从书包里取出一坨深海鳕鱼堡！ 林逾静鼻子一抽，这才勉强抬头，揉眼看着李峥。 “这么晚才来……今天考试又渣了吧……” “遇到归见风了，对了个题。”李峥晃着鳕鱼堡道，“吃不吃，不吃回家喂老李了。” “那还是喂我吧……”林逾静打了个哈欠，抓过鳕鱼堡慢悠悠剥了起来。 李峥看着就来气：“你说说你，过来就是睡觉的么？” “我也没办法啊。”林逾静冲门口努了努嘴，“项目总工住院了，副总工请半天假不在，要等他回来……” “半天？那该回来了啊。” “反正没人通知我。” “你不出去问问么？” “唔……这里人太可怕了……不太敢说话……”林逾静默默拿开了汉堡的面包部分，瑟瑟发抖地单吃起鳕鱼排。 李峥眼儿一眯：“是不是离了妈妈就害怕了？” “……”林逾静纠结良久，竟然点了点头，使劲啃了一口，“是……是还不行吗！” “……好吧，过于诚实搞得我没有讽刺的欲望了。”李峥就此出门，走到最近的工位跟前，“打扰了老师，请问朱总工来了么？” 坐在这里的白发寸头男直接起身指向一间办公室：“403，你敲门试试。” “多谢了。” “没事儿。”寸头男就此落座，继续埋头屏幕之间，全程好像都没看过李峥一眼。 这个氛围，是够来劲的。 李峥顺着他的指引，这便走到403办公室跟前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刚要转身，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是李峥吧？” 来者是一个长分头眼镜男，瘦瘦高高，自带知识分子笑容，若不是半头白发，气质倒是与解其纷有些相似。 朱明跃，YF-87的第二负责人。 李峥在之前开会的时候见过，当即颔首行礼。 “朱总工。” “不好意思啊，手续耽误了，没想到人这么多，让你们久等了。”朱明跃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四下寻摸着问道，“我记得赵书记跟我说的是两个人。” “林逾静还在洽谈室等，我去叫她。” “行。”朱明跃开了门，痛痛快快拍了拍李峥道，“随意一点，都是一家人。” “嗯。” 李峥扭头就回到洽谈室，按着林逾静两口吞掉了鳕鱼排，快步回到403办公室门前。 然而这里已经排起了队，前面还有三个人等着见朱明跃。 排在第三名的是一位很久没有剪寸头的寸头大哥，还抱着一台笔记本，瞥了眼二人后，继续站姿单手打字：“积了好多事儿，怎么也得四十分钟。” “没关系，排着吧……”李峥瞅了眼一屋子虎视眈眈的同事，就硬排起来。 林逾静擦着嘴嘟囔道：“你就应该打电话……嗝……打电话叫我来。” “还不是你鱼排吃的太慢了……” “我嗝，我都吃打嗝了，嗝。” “算了，你去找口水喝，我占着队……” “唔……”林逾静四望过后，又缩了回来，“嗝。” 前面排队的大哥也被逗笑了，冲一个方向努了努嘴：“走到头右拐，饮料吧，水茶咖啡自取。” “多谢了……”李峥冲林逾静点了点头。 林逾静却依然纹丝不动：“我……我排队吧……嗝……” “啊。”李峥无奈抱头。 要不还是把她送回妈妈那里吧…… 待李峥泡了两袋茶回来的时候，林逾静已经捂着脸顶在墙上，快死了。 周围人看李峥回来，也都不自觉地掩面轻笑。 “嗝！” 这打嗝的声音好像更大了一些，整个办公区都能听到。 当李峥把烫茶递给林逾静的时候，她的眼泪开始在眼睛里打转。 “知道我打嗝还拿这么嗝……烫的水……” “凑合喝吧。” “完了完了……第一天就丢死人了嗝。” 正说着，一位年长的女同事快步走来，把一瓶矿泉水塞给了林逾静：“我听不下去了，你赶紧喝了吧。” “谢……嗝！” 林逾静闷头吞了好几口，后背一躬，这才算顺过气了。 “你瞧瞧你们男的……”女同事看着李峥手里的茶杯直摇头，“就这么体贴人的……” 前排大哥回头笑道：“你这打击面有点广啊，赵姐。” “就打击你了，你跟这听戏呢？半天不说给人拿一瓶。” 大哥笑道：“我不敢动啊，要不又得等一个小时。” 女同事摇了摇头，也不多聊，快步回到自己工位忙活起来。 李峥则借着气氛试探性问道：“我以为……发动机的事要慢下来了……” 大哥闻言，盯着上下左右打量了一圈：“你们是……” “李峥。”李峥借机伸出右手，顺便帮忙介绍，“林逾静，一院一部派过来的。” “哦哦哦！！！”大哥眼儿一瞪，握着手道，“原来是你们啊，最先发现故障点的。” 李峥挠头笑道：“主要是十一所做的工作。” 大哥叹道：“现在年轻人啊……真了不得，我跟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连火箭有几个结构都不知道呢，现在你们都能整这活儿了……” “侥幸侥幸。”李峥再次探道，“我以为……进度会慢下来？” “这个啊……”大哥的神色可见地紧致了一些，“那两天确实慢了一下，昨天起，朱总工代理主任后，又提起来了，底子还在，最后咬牙再撑一步。” 大哥说着，颇为锐利地扫视着办公区，频频点头。 “兄弟姐妹们也是这个意思，不能就这么服软了。” “牛逼。”李峥又瞬间切换到来劲状态，“我们努力，尽快做出实质性贡献。” 大哥一愣，本想说些打击人的话。 但左看右看，李峥好像满脸都写着此子不凡。 况且确有贡献在前，从数据分析方面切入，的确有的搞。 “别说了，老弟……还是你比较牛逼……”大哥最后硬是让了一让，“算了，你来前面吧，记得说快点……” “啊，这怎么好意思。”李峥推辞的同时，拉着林逾静就挤到了他前面，“都是要紧的工作。” “其实是我要报告的内容还没写完呢，提前排上队而已。”大哥无奈一笑，又重新抱起了笔记本：“不瞎聊了，我继续整了。” 待李峥跟大哥聊完，林逾静才揪了揪李峥的衬衫。 “你情商怎么又高了……” “还好吧，就感觉跟大家都是一路人。”李峥小声哔哔道，“也分人，跟之前培训中心的那个移动念珠菌就不是一路的，还好他是四院的……” “我感觉你跟他也挺熟的啊。” “熟是熟，可你不感觉他像间谍么……四处乱逛到处打听，搞不好去讲课就是发展下线的。” “唔！”林逾静眼睛这就亮了，“间谍！下线！人类大战孢子人！” “不是这种间谍……” 就这么硬等了20分钟，终于轮到李峥和林逾静进去了。 此时朱明跃正对着电脑处理邮件，但还是起身迎来：“不好意思啊，又等了这么久。” “没事。” “没事……” 握手过后，朱明跃坐回位置：“稍等，我把这个回了，这个比较急……” “您回。” “您回……” 李峥脸一狞，趁着朱明跃忙活邮件的功夫转向林逾静：“你学我？” “是复制。”林逾静煞有介事点了点脑门，“你的情商，就是我的情商。” “……” “~~~” 片刻后，朱明跃回完了邮件，长舒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整个人的感觉都很放松，很松弛，很潇洒。 不得不说，这样的情绪与现在的任务有些矛盾…… 其实刚刚见面的时候李峥就感觉到了，虽然亢奋是好事，但朱明跃的状态有些亢奋过头了，就变得很魔幻。 朱明跃好像也看出了李峥的怀疑：“是不是能看出来我状态特别好？” “是。” “是……” “哈哈，我就说么。”朱明跃大笑起身，走到饮水机前给自己打着水，轻描淡写说道，“我离婚了。” “……” “！” “上午请假就是去办离婚手续的。”朱明跃重回桌前，揉着杯子叹道，“原来是这种感觉……我怎么才离……” 李峥与林逾静对视一番。 情商再高。 这个话，也不好接啊…… 315 知其难为而勉力为之 情商，何谓高低？ 先观察，再思考，最后说出符合情境与对方三观的言语，这是正常的情商。 在这个基础之上，能适当增加创意、挑逗性、幽默等元素，令对方舒适，勾引出对方的期待，是为高。 在这个基础之下，不观察，不思考，怎么爽怎么喷，或是缄口不言，只知道唔唔，是为低。 而李峥的情商，是左后横跳，反复波动，九深一浅的，这其实只与他交流的对象和所处的情境相关。 比如多数人，在家人或者极亲近的朋友面前，多半不会玩观察思考这一套讨好对方，有啥说啥。 在这个情境下，每个人都情商低，毫不掩饰地暴露自我。 尤其是男性，如果好基友剪了个头，很可能会骂愣逼，如果好基友玩游戏拉胯，是要骂菜逼的，如果失恋，那怕是要上床蹦迪了。 女性则细腻的多，无论闺蜜买了一条多丑的裙子，都要一脸惊喜地夸“真好看~~~”。 而李峥，不过是这个“自己人”的范围比较大罢了。 天下学疆中人，反正早晚都是我魔域的。 相对而言，林逾静“自己人”的范围则是太小了，因为经历过太多因为智商超群而无意伤人的惨剧，她在这个范围外，选择用“唔”来代替语言表达。 久而久之，相当于自废情商，同时也丧失了部分语言能力。 因此，突然进入职场环境，林逾静不得不依赖他人，不然怕是要遭罪了。 失去了妈妈的庇护，她现在只能时刻盯着李峥，伺机而动，复制他的技能。 而李峥，虽然“自己人”的范围很大，但通常也不会第一次见面就放弃情商的武器，尤其是与前辈交流，姿态还是要摆的。 于是，他开始了观察。 【朱明跃】 【学力：1959】 稳了，领域专家水平，自己人。 再结合他现在的状态，主动吐露私事的话语…… 李峥已经知道他最需要的是什么了。 “我看您完全就像重生了一样，这个精神状态比好多学生都要有活力。”李峥振振点头道，“虽然我们不知道具体内情，但既然已经迈出这步了，就坦坦荡荡走接下来的路吧，别再回头想了。” 这句话，完全把林逾静听惊了。 这已经不是情商不情商的问题了，简直就是渣！ 朱明跃本来还有些后悔初次见面就说这些，但李峥的话让他瞬间舒服下来。 “谢谢你的安慰。”朱明跃抿着嘴连连摇头，“没想到啊……第一个肯定我的人竟然是第一次见面的你们……亲朋好友都在劝我回头，单位同事都讳莫如深，倒是你们更能理解我的状态……不得不说，现在年轻人的思想真的太丰富了。” 他说着，又来回看了看二人，接着就是眼儿一瞪问道。 “你们是……中学就在一起了？实不相瞒，我和我前妻也是。” 面对这个问题，李峥的情商思路好像突然被塞了一节死循环。 然后就短路了…… 林逾静更是有一种想夺门而出的冲动。 “啊啊，不好意思，不该说这些的，今天有点兴奋，理解一下。”朱明跃说着点开邮件，翻起了二人的简历，“赵书记跟我交代过了，你们在数据分析方面很有一套，不介意的话，你们先进测试组了解一下情况，顺便熟悉工作。我知道你们最感兴趣的还是发动机工程，但我建议还是从更简单基础的工作开始，不然会有很大的割裂感，很难真正参与工作。” “深感荣幸。”李峥点头道。 “好，那我叫负责人过来。”朱明跃说着拿起座机听筒，但想了想，又暂时放了下去，转而说道。 “你们有什么疑问或者想法，不妨直说。” “赵书记提醒了我很多次，千万不要盯着学历陷入固化认知，那样会浪费你们的才华。” “作为十七所的老所长，书记几乎亲身经历了90年代以来航天系统的所有机遇和困境，我相信他的判断，也相信他的眼光。” 朱明跃说着，略有深意地点了点头。 “不必客气，有话直说，都是自家人。” 这个自家人，就很亲切了。 有些敏感的事情，下面的组长确实也不方便多讲，要么就是自己也不知道。 李峥自然承了美意，试探性开口道：“那……我就斗胆请教七八个问题……” “这么多……”朱明跃咽了口吐沫，喝了一大口水后才抬手道，“尽管问吧。” “首先，YF-87现在团队情况如何，可调配资源如何？” 朱明跃也不含糊，当即答道： “张总工住院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我暂时担任第一负责人。” “因为我们的人员与煤油发动机是相对独立的，因此主力骨干并没有受影响，虽然我这里对年假和病假一律通过，但多数同志昨天就已经归岗了。” “昨天开会的时候，我们已经上下统一，明确了再拼一把的态度。” “至于资源，无论院内外，都正处于调整阶段。” “每个院所都有自己的工作计划和日程，到哪里活儿都是干不完的，在之前那段时间，大家始终都把黄二的事排到了第一优先级。” “可以说，只要黄二有需求，无论是谁，都要立刻放下手上的工作，立刻着手黄二项目。” “现阶段，随着927的提出，这个优待必然是没了，各院所势必会开始逐渐向927掉头。” “不过我们如果真有突破性进展，核心需求，赵书记依然会帮忙开口，他可是敢闯集团董事长办公室的人物……” “但前提是，这些需求不要与927产生冲突。” “总不可能让927慢下来等我们。” “好了，继续问吧。” 从朱明跃的说辞来看，他基本是毫无隐瞒，赵振华看来也交代的很到位。 看来在老书记的期待中，自己绝不是来实习走过场那么简单的。 李峥也不再拘谨，当即问道：“现阶段可能的故障原因有说法了么？” “嗯……你对87之前了解到哪一步？”朱明跃反问道。 “只知道问题出在氧涡轮泵。” “那就好解释了。” 朱明跃比划着说道。 “你们都知道，为了燃料充分燃烧，提高比冲，燃烧室的气压都会做到很高。” “这就意味着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涡轮，顶着这个气压将更多的燃料喷入燃烧室。” “就像是有一瓶疯狂摇晃过后的可乐，你还要源源不断地向里面加注更多可乐，我们是用涡轮实现这个过程的。” “要把燃料喷入100个大气压的燃烧室，这个涡轮的功率可想而知，那么推动涡轮做功的能源又从哪来？” 说到这里，朱明跃看着呆呆的二人好久后才无奈道：“别看着我……我在提问题……赵书记的眼光当然没问题，可那我也得摸个底吧。” 话罢，他微微前探，冲二人正色道：“时间有限，我不可能给你们出一套卷子，我们随时交流随时考察，我会根据你们的水平安排后面的学习和工作，能答就尽量答，答不上就猜。” 李峥闻言，立刻展开思考。 但他的思考刚起了个头，林逾静便头一扬说道：“在发动机内部另外设计一个燃烧室，提前燃烧氢氧燃料推动涡轮？” “对的。”朱明跃笑道，“看来沈总师给你讲过了。” “唔……”林逾静头一低，很轻地唔了声“没”。 朱明跃没注意到，继续说了起来。 “这个燃烧室被称为预燃室，氢氧燃料在此提前燃烧做功，推动涡轮。” “说到这里，我又要问问题了，别嫌我烦啊，我只是了解你们各学科基础。” “像液氢液氧这样的肼类推进剂，其充分燃烧的温度是多少？” 这话是看着林逾静问的，刚刚的问题显然燃起了朱明跃对她的期待。 然而林逾静却只是抓裤低头，像个走神的时候突然被老师提问的小学生。 这一次，旁边的李峥却很自信：“应该是3000度以上吧。” 朱明跃的注意力就此投向了李峥：“那什么样的材料能承受这样的温度？” 李峥这次想了片刻，竟然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不锈钢的最高使用温度大概是1000度，航天发动机里用高温合金通常无法超过1500度，金属陶瓷会更高一些，但我不确定其固有性质适合作为叶片材料……” “纯看熔点的话，铪合金、石墨、金刚石、钨等材料确实能突破3000度，但其或过于昂贵稀有，或因其塑性、脆性等原因无法胜任发动机的特殊任务……” “所以，我想不到一种能大规模应用在航天发动机上，且能顶住3000度高温的材料……” 朱明跃听到最后，不自觉地就开始吧唧嘴了。 “化学和材料学基础也不错啊。” “啊……”李峥谦虚摆手，“也不过是参加了几场小竞赛罢了……连这样一个材料都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是对的，我也想不出来。”朱明跃笑道，“这种完美材料只存在于理论中，全地球的材料加起来也不一定能造出一台火箭，我们大规模采用的合金，其工作温度大多都在1500度以内，主要是靠特殊涂层和推进剂流实现的降温。” “不过在涡轮泵叶片上，这些技术都被大大限制了。” “简而言之，现阶段这部分无法降温，预燃室的温度上限只有1300度。” “但液氢液氧充分燃烧的温度是3000度。” “怎么办？” 一直沉默不言的林逾静突然就来劲了：“不充分燃烧……过量燃烧？” “不错，我们在预燃室通过注入过量的氢，或者氧，来制造不充分燃烧，将内部温度控制在1300度内。”朱明跃又是一个转头，被吸到了林逾静一边，“那么问题又来了，是氢过量还是氧过量？” “一定是氢啊。”林逾静使劲点头，“高温纯氧会导致剧烈的氧化腐蚀，这谁顶得住啊。” “非常非常好。”朱明跃恨不得要鼓掌了，“如果没有沈总师指点，全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话，我真是没见过你这种脑子……” 他话未说完，又赶紧朝李峥道：“那个……你也很聪明，没别的意思啊……” “没事，继续吧……”李峥面色极其平淡，“习惯了。” 林逾静也是，归见风也是…… 面对这种生来就非人的脑回路，李峥早就习惯了…… “好，那继续。”朱明跃嗽了嗽嗓子道说道，“这样的氢过量燃烧后，势必会产生废气，我们就需要设置一套排气系统……” “而第一次归零的故障模型中，出问题的正是排气系统。” “简单来说，就是排气口坏掉了，从而导致气流堵塞。” “短时间内，推进涡轮泵运转的气流突然急剧减小，继而无法将燃料喷入燃烧室。” “燃烧快速停止，发动机就此停机。” “这就是完整的故障重现了。” “这样的故障在此前超过三万秒的试车中，还从未发生过。” “我们认为，是黄二升空过程中，遭遇了偶然极端环境下的特殊共振，进而导致的排气系统故障。” “这套排气设计是久经考验的，以前还从未有过先例。” “当时我们认为，就是运气欠佳，阴沟里翻船了。” “在确定这个故障点后，我们争分夺秒加强了整个排气系统，使其能经受住比故障重现中更恶劣的条件，然后信心满满将新版的发动机送到了试验场。” “前两次常规试车中，发动机依然表现优异。” “第三次极端环境的试车结果，你们也已经看到了。” “加强过的排气系统没有任何异样，反而是轴系断裂了。” “轴系是核心中的核心，这里发生断裂，比排气故障要严重十倍，也要复杂十倍，恐怕很难是修修补补能够解决的了。很多人认为，寻找和修复故障的过程甚至比重新设计一台发动机都要漫长艰苦。” “做个不恰当的比喻，我们最初在大坝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漏口，然后用水泥灌注将其堵住了。” “结果第二天，整座大坝，溃然坍塌。” “原来我们堵的不是漏口，而是蚁穴。” “千里之堤，早已被蚁穴贯穿得密密麻麻了。” “这就是现阶段问题的严重性。” 说到最后，朱明跃沉沉点头。 “因此，我个人并不反对927立项。” “在张总工，张院士倒下的情况下，我有责任接棒。” “但依我的经验，此类严重缺陷很难在短时间内解决，为了不影响国家后续的航天战略，927对于大领导来说也是一个沉痛的选择，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 “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全力以赴的决心。”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知其难为而勉力为之。” “十七所自成立之初，就在负重前行。” 朱明跃就此起身，抬起右臂。 “李峥，林逾静。” “欢迎加入中华航天动力研究所。” 李峥双手与朱明跃相握，一个劲地摇晃起来：“为之！勉力为之！” 林逾静握手的时候则冷静很多，若有所思地问道：“我有一个点想不通……” 朱明跃颇有兴致地点了点头：“请说。” “为什么一定要排气？”林逾静绷着眉头有模有样地揉起下巴，“预燃室所谓的废气，其中依然存在着大量过量的氢，为什么要浪费掉？注入燃烧室不好吗？那样火箭的整体燃料利用率不是更高？” 朱明跃一听就瞪眼了：“你妈真没给你讲过？” “没……” “那你过几年搞不好真能接她的班儿了……”朱明跃连连点着头解释道，“你说的这种设计当然存在，而且是最优设计，我们的YF-100煤油发动机采用的就是这种设计，不仅充分燃烧，而且燃烧室的气压可以加倍。但具体到氢氧发动机，其对结构、零件、泵和材料的要求更高，我们没法一上来就挑战最高难度，因此采用的是需要排气的燃气发生器循环。” “唔……”林逾静长舒了一口气，“这就通顺了……” “本来赵书记那么吹你们，我还有点不理解……现在我完全接受了。”朱明跃抿着嘴连连点头，“18岁啊，我的天……教育系统搞了这么多年，可算是培养出你这样的人了。” 朱明跃刚说完又赶紧转头朝向李峥：“当然还有你这样的……是你们，我说错了……” “没事，习惯了，习惯了……” “好了，鉴于你们的水平，测试组也不要去了。”朱明跃这便安排起来，“马上会成立一个临时的故障调查组，有个绝对够当你们老师的人来担当组长，你们直接跟他吧。” 正说着，身后传来了独特而又密集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对于这个敲门声，李峥还有些印象，好歹是个质数序列。 然而他却面色一僵，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进。”朱明跃道。 立刻，一张老帅脸探了进来：“等半天了，插个队成不？” 朱明跃顿时大喜，亲自冲过去迎人，拉着老帅逼的手冲二人道：“这位是杜松涛杜总工，NASA都抢着要的顶级专家，求知一号等火箭等的不耐烦了，特地请战来我们十七所支援，现在开始，你们就跟他了。” “啊……” “唔……” 李峥和林逾静本来高高兴兴的。 一下子就不好啦。 有种孢子人间谍打入人类内部的感觉，《寄生兽》什么的。 杜松涛却还挺高兴，进屋就自己打了杯水，优哉游哉走到二人跟前，喝着水挑了挑眉：“这不就巧了么。” 巧你妈，这明显是孢子人的阴谋！ 看着二人浓浓的敌意，朱明跃问道：“认识？” “不熟。” “不熟……” “认识就更好办了。”朱明跃道，“那你俩先出去等等，我跟松涛交待几件事。” 二人就此低着头出了办公室。 然后就撞见之前排在他俩前面的长寸头大哥了。 大哥迷茫地站在原地：“一个小时了……我辛辛苦苦排队……还让给你们……怎么就插队了呢……就不能跟我商量一下吗……” 316 比特的暴力 与大多数院里的工程师不同，杜松涛属于上上下下都要哄着的那类人，生怕伺候不周，一个不开心就换到脱密岗位，混过两年脱密期就去民营航天当合伙人去了。 一方面，他对权力没有任何野心，根本不往那个圈子里挤，谁爱当领导谁当。 另一方面，他在运载火箭、航天工程，尤其是卫星技术上的造诣，又悍然达到了领先全系统的水平。 简而言之，一个明明有成为学阀实力的人，却不往上爬，就玩自己的过家家。 这就导致上层既无法靠利益引导他，也无法用手腕控制他。 他想干什么都只能由他去，不想干什么也使不动。 这样的人，注定无法成为学阀，也没有动力修成学魔。 最终，他成为了令人闻风丧胆，咬牙切齿却又恨不起来的存在—— 学氓。 所谓学氓，便是恃才傲物，你拿他莫得办法。 而学氓，也分成功的学氓，和失败的学氓。 杜松涛当然属于成功的那类，虽然浪，但该干正事儿的时候也会干，偏偏还干的特别好，就像是班级里非常聪明成绩优异但总淘气捣蛋的坏孩子，让老师又爱又恨，最后一边骂他一边发了他一张三好生。 硬掰反例的话，解其纷大概会被归入失败的那类，虽然强，但却干不了什么正事儿，逐渐被边缘化，成为可有可无的人物，只是念他学力尚可，才留他一个职位。 对于学氓的态度，两年前的李峥是反对的，认为他们浪费自己的才华和时间，不好好学习。 但今天的他已经逐渐转向中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和选择，不应用个人的价值标准来绑架，只要他们能自食其力，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不堕落成学匪、学贼，怎么玩都是他们的自由。 回到眼前，杜松涛空降十七所，这同样是一次充满学氓风格的行为，虽然时间有限，在927进入装配阶段他就必须回去，但要暂时放走这种级别的人物，四院领导看来也是吃了不少学氓的手段。 李峥和林逾静在得到了朱明跃的信任后，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杜松涛空降师”的成员，朱明跃表面上对空降支援感激涕零，肯定了他们的才能，并表示非常期待。 但其实，谁都知道，如此专业的领域，如此复杂的问题，不太可能靠有限几个天降大将解决，更何况三人都不是发动机专业的。 就算有人真的相信他们，认为他们能有所建树，却也很难说出口。 毕竟，在这样一个动辄十几年资历的老工程师团体里，说出“高中生可以解决我们眼前难题”这种话，需要很大的勇气，还有很厚的脸皮。 甚至有人觉得赵振华已经疯了，病急乱投医，穷途末路之下竟然把宝押在两个孩子身上，这种行为已经媲美帝国末日的昏君了。 不过大家对李峥和林逾静的态度还是很包容的，这两个孩子并没有错，虽然有足够的资本，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狂妄，逢人便鞠躬点头喊老师，还是很讨喜的。 总之，多数人仍然坚信，如果有解决方案，一定是团队内部产出的，绝不会是这几个人，他们都是很出色的人，但他们出现在这里除了证明极个别领导的疯狂外，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作用。 好消息是，李峥有办公室了。 虽然是合用办公室，但终究是爽的，毕竟有了大书柜，可以多放很多很多柱。 这也是沾了杜松涛的光，他的级别总不好在公共办公区，朱明跃便安排了一个大号合用办公室供空降师降落。 四点来钟，三人安置好了各自的行头，调好了电脑，总算是踏踏实实坐下来了。 杜松涛独霸窗前，李峥和林逾静则联排在另一边，基本就是一个微型工作室的布置。 布置完毕，李峥非常自然地就开始拆卸跟林逾静中间的隔断。 “！”林逾静赶紧按住，“留着！” “这说起话来多累，还得后仰。” “不行，留着，我要独立空间。” “你将来结婚还分床睡不成？” “不要……不要岔开话题，你在偷换概念。” “唉……”李峥转向杜松涛，“帮我说句话。” “你俩的事自己解决。”杜松涛正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扫视着初步故障报告，“跟火神的事故更像了……” 李峥连忙放下了隔断，凑到杜松涛身旁。 “具体讲一下？” “就是欧洲上世纪九十年代搞的氢氧发动机型号，前前后后出了很多事，火神1和火神2两代发动机，都经历了数次任务失败，之前黄二失利的时候，我还只是怀疑故障跟火神有些相似，看了现在的这份资料，基本可以肯定了。”杜松涛放下材料抿嘴道，“我刚刚跟朱明跃聊了，他们也的确在参考火神的经验，问题就是，流露出来的资料非常有限，而且难辨真伪，很可能是在误导。” 李峥皱眉道：“就是说火神公开的事故原因与改进方向，可能是烟雾弹，根本就没有触及核心？” “是的，所以既不能不顾火神，又不能只顾火神。”杜松涛勾了勾手道，“那个谁，你也过来吧，我要交代工作了。” “是林逾静。”林逾静抱起本子，拉着椅子气呼呼走到杜松涛对面。 “诶？”杜松涛笑道，“你看，咱俩名字还挺对仗的啊，我今年37，你呢？” “呲呲！！”林逾静发出了充满敌意的音效。 杜松涛无奈转望李峥：“她跟谁都这样么……” “嗯……她应该认为你是自己人了。”李峥也拉来椅子点头道，“这是表示亲切的意思。” “那我姑且就信了吧。”杜松涛冲林逾静笑道，“你母亲也是我很钦佩的人物，担当黄二的总设计师，既要学识，更要胆识，反正我是顶不住这个压力，换我我会挑那些成了很惊艳，不成也不会太被诟病的工作。” “唔……”林逾静僵了片刻，而后竟然点了点头，“我应该也是……” “漂亮，咱们是一路人了。”杜松涛呵呵一笑，“不过现在情况不同，我不希望求知一号继续延期，外加阶段性地想奋斗一下，所以来到了这里，你们呢？” “为了学习。”李峥当即点头。 “为了……为了……”林逾静抓了抓头，有些凌乱，最后迫不得已答道，“虽然很想看黄二力挽狂澜，但我其实是被硬拉来的……并没有指望自己真能发挥什么作用。” “你的判断非常对。”杜松涛满意笑道，“我也不指望自己能发挥什么作用，像李峥这样觉得能做点什么才是脑子有坑。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做一些尝试，还记得我们的原则么？——挑那些成了很惊艳，不成也不会太被诟病的工作。” “嗯。”林逾静信服点头，“唔，一路人。” “你呢？”杜松涛转望李峥，“接受这个态度么？” “勉强接受吧。”李峥点头道，“基础任务是学习，在这之上能做多少做多少，如果实习期满黄二仍未成功发射，我也会以兼职的方式继续帮忙。” “好，那么态度统一了，接下来说规矩。”杜松涛抬手道，“第一，晚六点准时下班，谁要加班谁就搬出这个办公室。” “支持！”林逾静拍本称快。 “嘁。”李峥只侧了个头。 杜松涛继续说道。 “第二，非工作时间，不要因为工作的事情打扰我，如果是喝酒、聊天、或者去什么派对，我当然是支持的。” “第三，工作时间不要偷懒，用每一分钟尽情工作，不要搞熬夜工作再白天补觉这种蠢事，我这里只要清醒的大脑和充沛的灵感，你觉得自己没有这两样东西就回家休息去。” “好，规矩说完了，下面是工作方针。” “我们人力有限，只做头部工作。” “既研究、挖掘出故障灵感与可靠线索。” “然后把这些东西抛给外面的人，他们自然会拼命做后续工作。” “我们则用这个时间去寻找下一个灵感。” “直至得到可靠结论，确定有效方案之前，我们维持这个工作循环。” “你们可能认为这样的方针对外面的人不公平，但我们毕竟算半个外行，灵感与跨学科视角才是我们的优势，我们要发挥这个优势，而不是陷入冗杂工作的泥潭。” “所以，现在开始，找到你们的灵感，试着挖点东西出来。” 杜松涛被二人呆看良久后，才又一挥手：“我说完了，去吧。” 李峥有些迷糊地挠头：“没有任何具体的指示么？” “我不是指示过了么？”杜松涛点了点脑袋，“找到灵感，挖点东西出来，我们三个，无论谁有任何设想和发现，都随时讨论，有必要的话进行合作研究，不然就自由探索。” “收到了。”林逾静立刻起身，“一路人！” 杜松涛笑着摆手：“记得六点下班啊，别逼我催。” 说着到个，林逾静比研究火箭还要自信，而且满脸都是坚决：“保证分秒不差。” 李峥则摇了摇头，起身嘟囔道：“我的思维不是灵感驱动的，还是去研究数据和算法了。” “随你，六点下班就好了。” “七点行么？吃个饭再走。” “不行。” “你为什么这么严格？” “就是这么严格。” “不就加个班么……” 李峥悻悻回到了工位。 迎接他的，是林逾静满脸的舒适。 她脸上好像写着——终于有人能治你了！ …… 与杜松涛共事以来，工作节奏明显变飘了。 没有压力，没有期限，偶尔谁有灵感就一起聊聊，不然就是各搞各的。 这样混了两周后…… 果然没有任何进展！ 这中间李峥还请了三天假，去衡水拿了块生物金牌回来，全国第七的成绩，也创造了他参赛以来的最差战绩，连逼呼关于他的问题下面也充满了遗憾之情。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李峥的决心却并没有被杜松涛的工作风格消解，他依然坚持发挥自己的有限特长，希望用数学的方式，在试车数据中找到什么。 如果不是出于机密要求，他早就会拿着数学模型去找解其纷之类的人讨教了。 这个过程中他也试过与十一所的人再次合作，但对方的工作重心早已转移，手头的事情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不太可能再为李峥的课题投入更大的精力。 与“空降师”的不温不火不同，YF-87团队的意见已经分成了激烈的两派。 其一，更换材料，加强整个轴系。 虽然无法确切地诊断病因，但既然故障现象是轴系断裂，那么加强这个薄弱环节自然是一条可行之路。 这样的代价是发动机重量大幅增加，火箭有效载荷减少5%到15%，虽然不敢肯定100%解决问题，但这个方案胜在直观快捷，可以抢在927动工之前利用工厂的产能，年底前完成试车。 其二，重新设计整套发动机。 正如杜松涛所说，运载火箭是一套复杂而又精密的工程。 很多时候，找到故障，纠正故障，远比另起炉灶重新设计的成本还要高。 如果短时间内无法彻底改进，那就推到重来。 这种莫名其妙的低概率故障，不可能连续发生两次。 就好比在1—100中随机掷出一个数字，1—98都代表成功发射，99和100代表出现故障。 第一次，很倒霉，抽中了99。 那就再来一次，总不可能连续倒霉。 这个方案的优势在于根除病症的可能性更大，且为黄二开辟了更长远发展的空间。 劣势也很明显，重新设计发动机将不可能在一年内完成，采取这个方案，等同于公开宣示黄二向927让位。 中华大型氢氧发动机这件事，真的就从长计议了。 这两套方案，也自然而然地提到了赵振华的办公桌上。 此时的赵振华已经新染了头发，白发统统不见。 但在这一头乌发的对比之下，他的面容却更显苍老。 “明跃啊……十七所什么没经历过……这个坎儿就趟不过去了么？”赵振华死抓着报告，目光有些失神，“减少这么大有效运载负荷，那黄二的意义还存在么？上氢氧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追求更极限的负载么？这就相当于一个人为了跑得更快，主动降低了自己的体重，但你们发现他骨头也变脆了，于是往他腿上打了两层钢板，意义何在？” “证明他还能跑。”朱明跃沉沉点头，“先跑起来，不要倒下，然后再抓紧时间研究问题。” “那我们，岂不是成了耽误航天发展的罪人了？”赵振华无力地举起报告，凝视着朱明跃道，“用这么一个糊弄人的方案，争取更多的资源，修修补补，短时间内的确有可能自保，但我无法说这东西比927更强。” “那就只有另一个方案了。”朱明跃叹道，“放弃眼前，重新设计。” “唉……”赵振华放下报告，靠在椅背上，仰天凝视许久，“杜松涛他们研究的怎么样了？” “提出了几种设想，但缺乏有效证据，难以开展研究，即便有有效证据，恐怕也很难短时间内找到解决方案。” “不对，这不是李峥的风格……”赵振华重又直起身子，“李峥有没有什么进展？” “据我所知，他依然在主攻数据和算法，但能力可能已经挖掘到了极限。”朱明跃摇头道，“他提出要与哈工大的实验室分享资料，展开合作，但事关重大，我暂时还没有批准。” “为什么？”赵振华瞪眼道，“我不是说要尽量配合么？” “书记……我……我说句有些冒犯的话……”朱明跃纠结着说道，“希望您清醒一点……现在已经是这个局面了，我们再顶着泄密的风险……做这些……做这些让外界看起来很荒唐的事情，并不是明智之举。” “好，我知道了。”赵振华抬臂道，“让他申请，不走你们六院的故障处理通道，走科研合作通道，拿过来，我批准。” “书记啊……”朱明跃欲哭无泪，“已经有人在说了……说您精神已经出现问题了……竟然派两个……” “让他们说去！”赵振华拍案怒道，“我们要是雇得起顶级数据分析师，我他妈会指望两个中学生？！这样的项目又不让跟数据分析公司合作，你要我怎么办？！有个人能扛得起事找哈工大合作我已经烧高香了。时代在变啊，明跃，我们必须拥抱这些新技术，如果自己请不到顶级人才，那李峥这样的人就是最大的菩萨。他搞他的，又没占用你们资源，跟哈工大合作一下你怕个卵子！” “………………” 漫长的沉默过后，赵振华才理了理头发，让自己冷静下来。 “927已经进入设计阶段了……” “老梁眼光是真他妈毒啊，有沈听澜在，这个过程并不会太久……” “对不住了，明跃，打钢板确实有可能暂时度过眼前的难关，但这属于为了自身利益瞒天过海，我要是拿着这个方案去糊弄领导瞒天过海，我才是真的疯了。” “我承认，派李峥去，有赌的成分。” “但我能下的注，真的不多了。” “他们骂我就骂我吧，反正我这辈子欠了不少人的骂，后面被骂几年，不亏。” “我知道了。”朱明跃就此点头，“回去就帮李峥起草报告。” “辛苦了，这事算我头上，走科研合作通道，你们六院不必负责。”赵振华继而说道，“现阶段，打钢板的路不能走，重头来的方案来不及。只能抓紧时间，继续寻找病根，当然这不是无限期的，最晚12月，工厂那边都会为927动起来，那时候如果还找不到病根，你们就重新来吧……” “是……‘我们’吧，我们一起重头来过。”朱明跃咽了口吐沫。 “呵呵。”赵振华一笑，“放心，那时候一定没我了。” …… 这天晚上，李峥偷偷违规了。 他并没有6点下班。 而是缩在餐厅角落，偷偷工作，一直工作到了9点，依然很振奋。 与哈工大的合作被批准，与工程计算领域国内最强的实验室合作，这必须是振奋的。 为此，他要争分夺秒整出一份见面礼，将自己这段时间的有限成果充分表达，减少哈工大的理解成本，尽快深入研究。 这段时间，杜松涛和林逾静当然也没闲着，只不过他们是从机械工程领域入手寻找灵感，这并非他们的专长，即便提出了一些设想，也难以为继。 当然，他们本也没有李峥这样强的目标感，来这里本身也只是一次风险投资。 奋键疾书之间，传来了一个声音。 “嗨……” “这就走……”李峥以为是餐厅要下班了，只一抬手，“5分钟。” “是我啊……”一个人“扑通”坐在了他的旁边，“这就忘了？” 李峥一扭头，才发现正是之前排队进办公室的长寸头大哥。 “刘睿老师啊……”李峥暂且放下了手头的事情，“何事？” “我们这边有点成果，但研究不出来什么……我看你也在做这方面的事。”刘睿说着亮出了自己的电脑，“我主要是研究最新三次试车数据的，这里……你看……综合了176条可疑频率曲线……” 李峥眼儿一瞪。 对于这些实验数据曲线，他也是看了几千几万遍了。 如果把十只肥橘猫摆在普通人面前，他恐怕很难分出差别。 但如果有一个人从小到大养了上万只橘猫，那这个人则有可能能如数家珍一般分辨出其中每一只，叫出每只猫的名字，并描述它们的亲缘关系。 现在的李峥，无疑就是一只超级养猫大户。 虽然理智上无法描述，但直觉上，他能感觉到这些曲线的异常，就像一个人能分别自家橘猫和野橘猫的花纹、叫声，甚至是味道一样。 “有点意思……”李峥品味着说道，“这些曲线你是怎么揪出来的？什么软件？什么算法？” “啊，没有那些……”寸头大哥揉了揉脑袋，“人眼，手工，一条条摘出来的……” “？！？”李峥大惊。 即便只是最后三次的测试数据，包含的内容也是十分恐怖的。 举个不那么贴切的例子。 假设有一部110万字的小说，储存为一个TXT文件，大约有2MB。 你的任务是找到其中的错别字。 但你无法阅览文字，只能看懂二进制的0和1。 于是，你将这个TXT文件用二进制的方式展开。 2MB，也就是两兆个字节。 16777216比特。 一个比特，即代表一个二进制数字，0，或者一。 最终的展开结果，也就是一串长达16777216位的数列。 而寸头大哥所在做的事情，就是阅览这段不知道要多少个屏幕才能装下的超常数列。 就是通过肉眼、双手和直觉，从这16777216个0和1之中，找出他看的不顺眼的地方，有可能是错别字的地方。 谁都知道故障的病根就藏在这些数据中，但它没有语言，不会喊出来，李峥的方法，是寻找一套二进制与汉字之间的转换码，将这部小说尽可能复原，从而寻找错字。 而寸头大哥，则是埋头这些0和1，用眼睛一个个看，用双手一行行筛。 野蛮而又粗犷。 其间恐怖的毅力与定力，让李峥都有些汗颜。 但纵使这位大哥直觉再惊人，也不可能做到一击即中。 因此，他宽泛地摘出176条可疑曲线。 “你做了多久……”李峥抢过电脑，惊愕地翻看起来。 “从那晚开始就一直在做了，刚刚才做完来吃饭……”刘睿有些羞涩地问道，“你觉得有帮助么？” “我不确定，不过……”李峥看着这些跃动的曲线，脑仁仿佛也随之共振，“灵感了……我他妈有灵感了！” “那我应该早点给你看。”刘睿摇头叹道，“其实我找出一条就会发布一条分享给大家，但每一次好像都找错了，研究过后总是不了了之，挺耽误时间的，后面就没人当回事儿了。而且我自己也不确认这个路子可行，就算可行，我可能也漏掉了要命的那一条，选了很多无关紧要的出来……” “行了，不要说话……”李峥把电脑推了回去，颅内的风暴随之席卷而来，“快发给我，现在……这些曲线我看着也不顺眼，一定存在某种共性……关键不在于其中任何一条，而是他们的共性！任何一条，任何十条都是无意义的，但你选出来，把他们摆在一起……他妈的你快发过来！” “李峥……你还好么……” “特别好！”李峥抓着刘睿的肩膀咆哮道，“今晚你是我的了！哪也别想去！” 这一刻。 别的不好说。 餐厅大妈是真的怕了。 317 我真不是在装…… 晨，九点三十分。 当杜松涛喝着咖啡，看着国际新闻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发现李峥和一个寸头很长的家伙正趴在他的桌上。 熬夜加班？！ 怎么能做这种事？ 杜松涛第一时间走到林逾静工位前。 发现林逾静竟然也在趴睡！ 不会吧不会吧，她也加班了？ 应该不至于，只是常规趴睡罢了。 “咳……”杜松涛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并没有人理他。 杜松涛只好走到办公桌前，刚要叫醒李峥，就看到了桌子上一份打印出来的报告。 他暂且放下咖啡杯，翻开报告粗扫起来。 跟着就是眼儿一瞪。 然后越翻越快，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接着，陷入漫长的凝滞。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么现在应该…… 他下意识回身，想要冲进朱明跃的办公室。 但步子很快又慢了下来。 学氓归学氓，抢功这种事他还是干不出来的。 他快速回到桌前，挥着报告敲醒了李峥和刘睿。 不待二人说话，朱明跃就指着报告道。 “算法我不懂，直接告诉我你有多大把握。” 李峥短暂的起床呆过后，晃了晃头，理了把头发。 “95%以上，而且可以立刻验证。” “我们没能力验证，必须让六院的团队来，要耗费不少精力。”杜松涛挥着报告道，“我现在立刻找朱明跃开全体会议，如果被否定，我们几个可就成大笑话了。” “不会的杜总工。”刘睿此时也戴上眼睛起身道，“就算我们的结论有误，这件事也一点都不可笑。” “了解了。”杜松涛分别拍了拍二人，正色道，“等我消息。” 话罢，他便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五分钟后，YF-87全体组员便收到了紧急会议通知。 杜松涛回来的时候，李峥和刘睿正在为报告PPT收尾，林逾静依然在趴睡。 “怎么样？”杜松涛急匆匆走到办公桌前，“你们汇报有问题么？” “李峥汇报就好了，我脑子已经空了。”刘睿茫然地比划道，“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曲线，连李峥在说什么都听不懂了。” “主要工作都是你做的，你来吧。”李峥存好了PPT扭头道，“而且这方面是十七所的领域，我不想太冒头，一堆老师听我讲，会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可是我真的……现在连说句整话都难……”刘睿挤着眼睛揉起额头，“这辈子大脑头一次超载成这样……” “好了，这事儿我来定。”杜松涛点着电脑道，“李峥负责汇报，PPT里刘睿的名字写在前面，OK？” 二人对视一番，这才勉强点头。 “好。”杜松涛拍了拍手，硬把二人拉了起来，“现在，你们两个都去洗把脸，抽自己几个嘴巴清醒一下，我去给你们倒咖啡，如果能像你们结论所说的那样验证出来，那么我相信——” “今天开始，黄二要反击了。” …… 9点39分，最后一位组员紧赶慢赶地赶到了会议室。 通知中只提到了紧急会议，并没有太多细节，事前也没有任何消息，这让大多数人充满了一种神秘感。 长桌前，朱明跃与杜松涛紧张地讨论着，李峥和刘睿则在靠投屏的一方，神情呆滞地调试投影。 40分整，朱明跃和杜松涛互相点了点头，暂时搁置了讨论。 朱明跃省去了那些开场白，放下杜松涛后便直接开口。 “杜总工组内在数据分析中挖掘出了突破性成果。” “牵扯的内容较多，我也没来得及细看。” “下面我们直接听李峥的汇报，当场讨论其准确性，并安排后续工作。” 会场内的人闻言，都难以掩饰地露出了失望之情。 这段时间以来，杜松涛的确在例会上提出过一些想法，但要么是早被论证为否，要么就是根本没条件论证。 他虽然是卫星方面的专家，但在发动机这条线上还是太欠缺经验了，颇有些纸上谈兵之嫌。 说得夸张些，就好像两个人用嘴炮打LOL，我怎么走位我用Q你之类的，按照他的自我逻辑勉强成立，但实操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从朱明跃的话里也不难听出，他自己明确撇清了责任，纯粹是被杜松涛硬拉着开会的。 空降外行就是会这样，浪费所有人的时间。 待看清汇报者是李峥后，多数人无疑更加失望。 虽然身处末路，可真的要做这么滑稽的事情么？听一个高中生在这里方案？ 李峥则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简单理了理头发，便站起了身。 为了打起精神，他连头发都给打湿了，现在属于一种油腻的帅，有些加班老程序员的样子了。 “我首先明确一点，这个工作不完全是我们组内做的。” “是刘睿及各组成员完成了99%，我仅仅是完成最后的1%。” “下面由我简述过程和结论。” 李峥说着按下操控器，屏幕上随即亮出了一张曲线图。 “这是一条可疑的频率曲线。” “这类可疑的曲线在每次试车中都存在数千段。” “我一直致力于寻找其特征值，用某种算法排除干扰项，寻找出最可疑的那部分，深入研究。” “但牵扯到工程计算，我个人能力有限，始终没有找到可靠的方法。” “这个时候，刘睿送来了这些……这些，还有这些……” 李峥说着连续点了几下操控器，一条条可疑的曲线平铺在屏幕上。 “这些曲线我们都分析研究过的。”一位组长抬手道，“刘睿的工作非常辛苦，但顺着这些线索我们并没有找到什么可靠结论，它们大概率只是发动机运行过程中的正常震动噪音。” 李峥点了点头。 “是的，单拿出其中一条分析就会这样，只是周期性出现，不轻不重，不深不浅。” “如果孤立分析，就好像只根据一行算式，去解一个12元方程，必然不会有任何结果。” “所以，我们需要至少列12条算式，并将其联立。” 李峥再次点击遥控。 那些平铺的曲线叠在了一起。 全场随之侧目，很多失望的人跟着精神了起来。 在场的都算是这个领域专家，虽然只是一堆曲线的叠影，但他们已经感觉到了其中蕴含的周期性和相关性。 李峥随之再次敲击，沿着12条曲线的叠影，一条清晰标红的曲线出现了，下方同时出现了相关的矩阵与其密密麻麻的数学表达。 “这就是解。”李峥在屏幕上圈出了半页多的数学符号，“老师们可以简单看一下，没有明确质疑我们再翻页。” 到这一步，在场能看懂的人已经不多了。 其中之一，一位年轻的工程师抬起了手。 “类似的工作我们也尝试过，但你要知道，从刘睿找出的那些可疑数据中，随便抽出任何12个进行相关性分析，都会有一些结论，这样的分析方法并不一定证明什么，考虑到他总结出的曲线将近200条，这甚至不太可能证明什么。” “这12条不是我随便揪的，是用优化过的故障模型的算法提炼出来的。”李峥悉心解释道。 “根据我在系统中输入的参数，它可以提取1条、2条，甚至是100条，12只是我方便在此表达随便列出的一个数字。” “实际分析中我最终选择的参数是67，大概相当于解67元方程吧。” “当然，我现在的表达依然很粗浅，这里面牵扯到机器学习和数据分析专业内容，如果老师感兴趣可以去看十一所之前发表的三篇论文。” 工程师摇了摇头：“我知道这里你没法仔细掰开说，但问题是，这一步论证十分重要，如果这里不让所有人信服，大家很难接受你后面的结论。” 李峥自信点头：“没关系，我的结论可以实测验证。” 工程师则哭笑不得：“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基于你的结论再造一台发动机拉去试车么？我不想冒犯你，但我们真的没有时间和资源这么耍……” “不用再造，不用试车，今天就可以验证，最多有半天就够了。”李峥无奈摊手道，“其实我也没指望用这么简单的报告让大家接受我的结论。这个报告，只是给大家一个考察我结论的理由。” “……”工程师摇了摇头，抬手道，“你先继续吧，我们暂且假设你的故障曲线成立。” “谢谢老师的包容。”李峥就此说道，“确切的说，这个结论不是故障曲线，而是描述故障曲线的曲线，描述方程的方程，相当于将故障分析降低了一个维度，化解为纯数学问题，基于此，我们再进一步计算，挖掘出了这个——” 屏幕一转，一张更恐怖的在场绝没有人能看懂的超级矩阵图出现了。 “这就是最终故障的数学描述。”李峥点头道，“我并不是在炫耀数学水平要把大家搞迷糊，只是想展现更可靠的论据，加深大家论证我结论的理由。” “那么接下来，我们将这个描述微一下子……” “就变成了这样……” “虽然难以理解，但这其实就是轴系故障点二维投影的数学表达之一……” “那么现在……我们要根据轴系的结构参数，将这个投影复原到轴系上……” “简而言之，就是再升维……” “大家可以将这个过程理解为计算机运算过程，先将我们输入的字符转换成二进制序列，运算后，再输出为我们看得懂的字符……” “大家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我真的不是在装……” “最后的这个数学表达很简单，相信大家一定能看懂……” 随着李峥又一点，几行精简到让人感动的算式出现了。 “概率分布？”一个人已经喊了出来，“确切的说是类圆柱体内的点状概率分布。” 李峥也很感动，终于有人能看懂了。 他再一点，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学生都能看到的图形。 那是一张YF-87涡轮轴系的模型图，表面及内部被标注了无数个小红点。 “这张图上共有一千个红点。” “它们以概率分布方式打在了轴系上。” “红点越密集的地方越有可能出问题，越稀疏则越不可能。” “才能所限，我能做的工作只能到这里了。” 众人审视着这台像是被无数量子打过的发动机，一时之间陷入了激烈的讨论。 包括朱明跃，也探向了杜松涛。 未待朱明跃发言，杜松涛已然抬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别问我，中间那些我也没时间看懂呢。”杜松涛反客为主问道，“假设李峥是对的，那这个结论对发动机改进有帮助么？” “假设是对的……”朱明跃看着这张图不住抿嘴，“那病根就已经送到我们眼前了。” 讨论中，一人抬手道：“如果是这种概率分布，结论就很明显了……问题是，我们怎么相信这个结论是可靠的？你刚刚说今天就可以验证？” “是的。”李峥点头道，“这套模型不仅对眼前三次试车成立，对以前的每一次试车都成立。” “在曾经长达三万秒试车中，我相信问题早已暴露，只是它太微小了，根本没有达到我们的警觉阈值。 “但我可以肯定，它的暴露概率与环境难度参数正相关。” “虽然我对发动机的了解远不如在场各位老师。” “但我有信心，在这里提出一个假设——” “之前的每一次试车，每一台发动机，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断裂。” “也许那只是一个细小到肉眼不可见的裂纹。” “但它一定存在，且就在我们的眼前。” “此时此刻，我们仍有4台完整的发动机在工厂，它们经历过不同程度的试车，结论都是‘稳定运行’。” “现在，去工厂，把它们拆开。” “一定有裂纹存在。” “如果找不到，我保证立刻从这里消失，不再占用大家任何时间和资源。” 说道最后，李峥深深鞠躬。 “才疏学浅，占用大家时间了，抱歉。” 场面一片沉默。 所有眼睛都望向了朱明跃。 朱明跃短暂思索过后，望向维护组组长：“我记得之前试车后也有检查吧？” 组长犹豫道：“有的，每次试车后都会全面检查，并没有发现过裂纹。” “是什么程度的检查？”李峥问道，“拆机么？精细到什么程度？” “拆过一台，没有发现过裂纹，其余几台也都进行了充分的电气和监控检查。”组长望向李峥，“全拆的结果应该也是一样……” “不试试怎么知道？”李峥请求道，“如果眼睛看不到就用放大镜，放大镜看不到就用显微镜，一定有的，山穷水尽就只能下傻功夫了，这招是刘睿教给我的，他说这是十七所老一辈留下的精神。” “……”组长暗哑无言，转望朱明跃。 朱明跃几乎没有思索，当即拍案。 “查证成本很低，值得一试。” 多数人随之信服点头。 如果李峥的结论需要再造一台发动机来验证，那当然不可能满足他。 但如果只是检查现有发动机，几个小时就够了。 说句玩笑话，大不了人手一副放大镜。 看到众人的反应，朱明跃也有了些许信心，振振点头道： “安排工作前我先说一下李峥的事情。” “他说，如果找不到裂纹他就走人。” “这件事，我不批准。” “在这里，我不管你什么学历多少岁，你就是数据分析的顶尖专家，你的所有工作都摆在这里，没人质疑你的态度与能力，就算你指错了方向也不要怕，我错了几十次了不照样坐在这里？” “一见面我就说了，我们是一家人，不要搞得很对立一样。” “所以李峥。”朱明跃凝视着李峥点头道，“能不能收回你那句话？错就错了，爬起来继续干，能不能？” 维护组组长跟着抬手：“就是啊……你刚才那个劲儿都把我吓到了……都是弟兄，没必要……” “李峥，我们每个人都想证明你是对的。”测试组组长也点了点头，“什么耽误不耽误时间的，都是一家人，哪里有路我们就往哪里冲，别说那种话了。” “如果每个人犯了错就要走人，那航天系统怕是就一个人都留不下了。” 在大家友善的安慰下，李峥也是抹了把眼睛。 “抱歉抱歉……刚刚激动失言了，昨晚没睡……”李峥傻笑着挠头道，“收回收回，以后不说了。” “别说你，你看刘睿两眼发直了都。”朱明跃指着旁边呆滞的刘睿道，“赶紧歇会儿，结果一出，有你忙活的。” 然而刘睿依然两眼发直，貌似连这句话都没听到，直到众人一阵哄笑才反应过来。 很快，朱明跃将近一半人都安排了出去。 其中多数都紧急奔赴西郊试验场，目标是两台经历过上千秒试车，且“平稳完好”的发动机。 少部分被派往冀北原厂，检查已经返厂维护的其余两台。 其实这个工作完全可以交给车间工程师来做，只是朱明跃做好了拿起“放大镜”长时间检查，精细检查的准备，这里的放大镜当然不是真的放大镜，而是一系列测控仪器。 好消息是，一台冀北原厂的发动机正在开盖维护，原厂机械师第一时间便承接了拆机精细检查的任务，幸运的话，结论来的也许比想象中还要快。 待一系列安排结束，李峥又回答了一些同事的疑问，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此时的李峥，好像打了一场硬仗一样，绷了一夜的心神终于松了。 气一泄，他便无力地瘫在了椅子上。 此时，朱明跃也完全理解了赵振华的下注。 虽然输赢难料，但确实值得一押。 朱明跃亲自起身，走到李峥身旁。 “李峥，你也去休息一下，我们已经倒下很多人了，现在必须保存实力。” “是……”李峥起身道，“可……现在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也对，那就趁着余热发挥一下吧。”朱明跃点头道，“无论结果如何，你的这套分析方式都有它的价值，接下来的工作，我给你安排了，把你的这套方法系统化的总结出来，有时间的时候组织搞数据的人学习，以文档方式归库，以供后续工作参考。” “这个可以。”李峥笑道，“没想到在这里就开始憋论文了。” “不不不，这个太核心了，没法当论文发表。”朱明跃扶着李峥的双肩道，“但其价值一定高于绝大多数论文，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想办法给予你不亚于发表核心论文的回馈。” “这个真的不用……”李峥打着哈哈说道，“能跟哈工大快点连上线就够了。” “嗯？”朱明跃问道，“如果这个结论是正确的，还需要他们？” “依然需要，且更需要。”李峥振振点头，“我最多只是找到了路，要继续走下去，必然还需要顶尖的工程计算支持。” “明白了，你放心，文件已经送到一院了，赵书记会亲自批。” 正说着，打了半天酱油的杜松涛溜达过来了。 “老朱啊，你这是在抢我的人吗？” “唉，都是一家人，什么你的我的。” “少来这套！”杜松涛也跟着嬉笑摇头，“想不到啊，我一代宗师费了半天话没说动他们，反而是你小子列了一堆算式让他们服了……” “巧合，巧合。”李峥拍了拍旁边持续发呆的刘睿，“真的，99%的工作都是他做的，我也不过是发挥了一个普通数据分析人员的水准。而且他的内容，碰巧跟我这段时间的工作高度重合，我们俩对上，一点就着。” “哪这么多碰巧。”杜松涛叹道，“你小子还是坐得住，一个方向往死了钻，你得先钻到足够的深度，才有可能对刘睿的数据产生感觉，才有可能一晚上整出这些。我得承认，在这件事上，我的工作思路可能错了……” 正说着，朱明跃的电话响了。 刚已接通，朱明跃就喊了出来。 “你确定？！” “好的，发图片过来。” “尽快检查第二台。” 朱明跃放下电话便冲出会议室吼道。 “不用去了，都回来！” “验证结束！” “开始第二次归零！” “两个半月，我们还有最后两个半月！” 办公区短暂的沉默过后。 响彻三层楼的欢呼接踵而至。 “那几台机器真的有裂纹？” “明明是故障，我为什么这么高兴！” “我以为是魔法，原来真的是数学。” 此时此刻。 办公室内趴睡的林逾静突然就直起了身子。 “唔……几点了……人呢……” 318 身在___营心在___ 赵振华憋屈太久了。 真的太久了。 以至于他收到消息的时候，直接在办公室里嘶吼出来，发泄式地将水杯拍在桌上砸得粉碎。 当然，手里的电话他是不舍得砸的。 “哪个找到的？？？！！”他像骂人一样问道。 “刘睿、李峥、林逾静。”朱明跃的声音也难抑激动，“刘睿提供的数据样本，李峥用一整夜进行的计算，林逾静我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反正李峥说她参与了……虽然在数据分析领域我是个外行，但李峥确实震撼到了我们整个团队……我个人认为，没有李峥，我们一定也能找到病根，只是现阶段，我们的精力一直都集中在断裂的那台发动机上，还没有考虑对之前几台运转正常发动机做高精度整机检查，而李峥，为我们争取了最少4个月的时间。” “那些骂我疯了的人呢？继续说啊！我求他们骂！” “书记……这些事晚些再说。基于这些裂纹，故障成因已经明显确定，但对于改进方案仍有争论，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尽快明确路线。” 赵振华想也不想看了眼挂钟：“我现在就过去，会议定在一小时后吧。” “不仅是您，事关重大，我们还需要陈主任和沈总师的意见。” “陈鸿兵好说……”赵振华不觉皱起了眉，“这种时候……我不一定要得到沈听澜。” “陈主任其实可以不要……沈总师最好还是参与一下……” “我知道了，大不了再耍个流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赵振华挂电话的同时，已经冲出了办公室。 当场就把走廊里的办公室小姑娘吓倒在地。 赵振华也是一愣：“我已经这么可怕了？” “书……书记……”小姑娘颤声道，“您的手……” “？”赵振华抬手一看。 哎妈……全是血…… “嗨，这算什么，当年在车间我还被烧掉过一块肉呢。” 赵振华也不管，就这么滴着血走出高管办公区，顺着楼道飞奔到三层，找到梁新平的办公室后，恶鬼拍门一样拍了起来。 这他妈都是大血印子，谁敢管啊！ 拍了半天没人应，他才朝着办公区有限的几个人问道。 “梁新平呢？” “开会呢，书记……” “沈听澜呢？” “也在开会。” “成，你，就你了，带我过去。” “…………” 一个无辜者被选中，领着血手书记走到了同层的会议室门前。 赵振华敲了敲门，不待回应便探头进去。 是个挺严肃的会议，其它各院所也来人了。 见了赵振华这个“神采飞扬”的模样，一屋子人都傻了。 “老梁，出来商量个事儿。”赵振华笑呵呵地挥了挥大血手。 书记终于……崩溃了并走向犯罪道路了吗？ 看这德行梁新平哪敢出来，连话都不敢说。 “来嘛。”赵振华催道，“用不了多少时间，两句话的事儿。” “嗯……”梁新平勉强起身，“你的手……” “哦哦，杯子碎了。” “……要不要先去包扎一下？” “说完再包，说完再包。” 无奈之下，梁新平只好让大家继续讨论，自己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会议室门外。 赵振华挥洒着热血，开门见山便说明了情况。 他的需求很明确，把沈听澜借过来半天。 “振华，我们也在关键阶段……”梁新平点着会议室大门纠结道，“今天正在敲定927的关键技术选择……没了沈听澜，你让里面的专家们干瞪眼？” “这不还有老梁你嘛！”赵振华硬拉着梁新平的手道，“这种会咱们都开过百八十次了，你跟沈听澜早就有统一意见了不是？你受累多聊几句，我争取下午五点前就把沈听澜还回来还不成？” “唉……”梁新平问道，“你给我交个底儿，到底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故障原因95%以上确定了，今天就要敲定改进方案，且一定需要沈听澜的意见。” “之前那么久感觉都陷入停滞了，怎么一夜之间就有方案了？” “量变引发质变，十七所的同志们对数据的挖掘突然就发现了要点。” “别来这套。”梁新平板着脸道，“谁？” “……嗨，就几个年轻人……” “李峥？” “……老梁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个人呢？” “是你惦记吧！”梁新平笑骂道，“我就觉得你把他派出去是打鬼主意呢，谁知道他还真争气，我也不知该说你运气好还是眼力高了。” “都有，都有。”赵振华嬉笑道，“那就说定了啊……” “唉……组织上怎么就培养出你这种老流氓了……”梁新平抬手看了眼表，“我们可以先敲定有共识的技术点，需要沈听澜介入的往后推一推……下午三点之前，她必须回来。” “四点吧……” “两点。” “不是啊，商量不是这么商量的啊，老梁……” “一点。” “三点半吧。” “再见。” “啊啊啊啊！！三点三点！！” 很快，梁新平回到会议室，悲伤地说道：“黄二那边有紧急事项需要沈听澜参与，请大家理解……” 在场的人，并不敢表示不理解。 不然很难保证赵振华的血手不会再杀进来。 倒是沈听澜一脸惊喜：“有结论了？” “嗯。”梁新平轻点了下头，冲沈听澜不轻不重地笑道，“听澜，我知道你身在曹营心在汉，那也不用把立场表达得这么明显。” “啊……”沈听澜慌忙捂脸，“我笑了么？我刚刚笑了么？” “岂止是笑，跟你共事这么久，还第一次看到你这么高兴。”一位在场领导跟着笑了起来，“你听到黄二的消息可比关羽听到他大哥的消息还要激动，你就不能照顾一下咱们梁曹操的感受么？” “啊……啊……”沈听澜收拾着材料，红着脸笑个不停，还真快成女关羽了。 “身在曹营心在汉不是说的徐庶么？” “不是徐庶，就是关羽。” “不对吧，我记得也是徐庶。” “听我讲，这里说的是汉，关羽过五关斩六将的时候刘备还没称帝呢，曹操抓徐庶老母的时候也是如此，所以，真正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应当是荀彧。” “孙工说的有道理。” “考究，老三国了。” 自此，会议走向了奇怪的方向。 梁新平长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就不说这句话了…… 废了，全废了。 与此同时，李峥的算法奇迹也在六院传播开来，不少有权限的技术人员都要来了他那份PPT，尝试顺着他的思路进行理论验证。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要做到这些不仅需要庞大的工程计算基础和老程序员的付出，重要的是身边还要有一个林逾静。 此时的办公室中，林逾静满脸迷茫。 “啊……我就趴了一会儿……就……就完事了……” “这不挺好。”李峥在电脑上整理着材料说道。 “好什么啊！”林逾静掐着李峥骂了起来，“大晚上被你喊来一通猛干，看好戏的时候还不带我！” “抱歉打断一下……”杜松涛紧张抬手，“这里说的干，是一起搞算法优化，还是以某种方式刺激身体，以达到提神的效果。” “？？？” “？？？” 在李峥和林逾静变态一样的注视下，杜松涛不得不稍作解释：“我做博士论文的那段时间也经常通宵……顶不住的时候就跟室友搞一下子，立刻就精神了。不过不能是大搞，那样反而会很累，总之需要控制尺度和剧烈程度，不过我这种行为属于养虎为患，很快情况就变了，一旦发现我精神不集中，室友就会‘惩罚’我搞一下子，最多的一个晚上被搞了8次……总之那段时间是我精神最集中，提高最快的人生阶段……你们也可以试试。” 李峥捂嘴惊道：“怪不得你白头发这么多……为学习付出的太多了。” “哈哈哈！”林逾静也大笑道，“活该！我才不会傻到和李峥玩这个。” 这个嘲笑，让李峥和杜松涛都感觉很诡异，很不协调。 “怎么了？”林逾静眨眼看着呆滞的二人，“渣猹那精神头多大啊，越天黑越精神，我可不想一打瞌睡就被针扎。” 很明显，她是将“以某种方式刺激身体，以达到提神的效果”理解成锥刺股了，互相用针扎对方，也就是叉猹。 算了，这样也挺好。 然而这个世界上总有恶魔。 针与扎，在杜松涛的脑海里，始终有着极其丰富的含义。 “李峥那么细小么？”杜松涛搓手问道。 “细小？”林逾静想了想说道，“那玩意儿不都差不多……” “NONONONO！”杜松涛满脸自信，晃着手指笑道，“只是你见的太少了。” “够了！！！”李峥及时制止了这场魔鬼对话，“马上又要开会了，好好准备一下！” 林逾静却还沉浸在她的思考中：“有很粗的针？用来做什么？钻头？” 杜松涛满面笑意：“旧金山南湾老钻头，正是在下。” 李峥忍无可忍，凑到林逾静耳边小声哔哔一通。 林逾静立刻捂嘴，继而炸毛。 “变态孢子人！！！” 骂完就抓起水壶跑出去了。 杜松涛却恬不知耻地靠在了椅背上：“舒服啊……好久没被年轻女孩这么骂了……” 李峥叹气摇头：“是所有中年人都像你这样，还是只有你才这样？” 杜松涛沉思片刻后，认真回答了李峥：“所有中年人都这样，但只有我会说出来。” “好吧，至少你诚实……” …… 11点40分，赵振华一行三人到达十七所后，并未直接开始会议，而是先到朱明跃办公室进行了初步探讨，而后又叫来了李峥和林逾静闭门说话。 一见到李峥，赵振华就来劲了，不顾手上的纱布直接就抱了上去。 “好小子！！！” 后面，陈鸿兵满是沧桑地点了点头。 弃将的日子可并不好过。 他饱和了二十多年，如弹指一挥。 唯独这清闲的半个月，度日如年。 现在，他终于又被拎回来了。 他此时看着李峥，已不再是那种长辈欣赏晚辈的眼神，仅剩单纯的感激。 他感激李峥，在这团看似熄灭的灰烬中，找到了最后的火苗。 而沈听澜，此时的感觉只有舒适。 终于身回汉室了，虽然只有几个小时。 林逾静好像也跟妈妈很久没见了一样，凑了过去笑嘻嘻地拉了拉：“嘿嘿。” “又立功啦，又神气啦？”沈听澜揉着她的头发笑道，“你可得努努力，别老沾李峥的光了。” “谁要沾这个啊……” 李峥也在旁解释道：“每次优化算法的思路都有林逾静的功劳，这次的PPT其实也是她做的。” “好了，不用解释。”沈听澜笑道，“她早晚得了解基础知识的重要性，不然再多的灵感也只是空中楼阁，不可能永远有你这么一个稳重的人在身边帮她。” “怎么不可能啊？”陈鸿兵这就护起了林逾静，“咱们静静多好呀，李峥不帮她帮谁啊？” “怎么又来……”沈听澜欲哭无泪。 “好了，我说句公道话。”赵振华抬手道，“现在不是聊儿女私情的时候，黄二有朝一日升空后，我亲自给你们当证婚人，这个够意思了吧？” “这个好！”陈鸿兵立刻鼓掌，“定了定了！” “你们就是想让我走……”沈听澜抄起电脑就往外蹿。 “不说了，不说了……”陈鸿兵赶紧堵住门口，冲赵振华道，“书记，你说吧。” “嗯。”赵振华也收拢了嬉笑的态度，扶在李峥肩上认认真真说道，“我们已经大概看过了你们的成果，放在哪里都是一次大突破，不仅是我们眼前的工作，在未来的故障诊断分析中，同样大有可为。我跟明跃也聊过了，你如果削减掉YF-87的数据，只谈方法和模型，一定能出一篇在航天数据分析方面非常重要且深刻的论文，在未来起到指导性作用。” “这次，就你们两个和刘睿合作就好了，走之前能做出来就好。” “所里会对论文进行评奖推荐，根据论文成品质量，我个人也有可能将其推荐给核心期刊。” “这次你就不要推辞了，这次的成果不仅对航天领域的数据分析有推动作用，对你个人的能力也是一次证明，将来进大学后会顺很多。” “此外，无论你们是否答应，实习期满，不管我在不在，院里都一定会发出正式聘书，希望你们兼职担任特别顾问工作。” “你们也不必真的投入太多精力，这个头衔和工作经历，会让你们将来更顺利一些，尤其是评职称的时候，这些工作都是计入工作经历的，可以帮助你们早很多年评上高级职称。” “你们应得的也许还不止这些。” “如果未来我还在，会想办法帮你们捞更多东西。” “但如果我不在，这些也能保障。” “好了李峥，不用这么惊讶，即便有这个进展，我们离保住黄二仍然有不小的距离。” 赵振华说着，坐到了沙发上：“我亲自给哈工大老校长打过电话了，那边也会帮忙推进，后面的工作也会更大地借助学术界的力量，加大工程计算的投入。” 话罢，他转望李峥点头道。 “这个组，你负责。” 李峥一愣。 旁边的朱明跃笑道：“你说说你，18岁就当上组长了，让我们这帮老航天怎么活？” “这个我得帮李峥说句话。”沈听澜认真说道，“他的学习能力真的太强了，而且根据自己的特长专攻了我们薄弱的领域，同时基础的航天工程学也没落下，即便放眼35岁这个年龄，我在系统内也找不出几个能达到这种综合水平的人。” “你急了，你急了。”陈鸿兵在旁调笑道，“人家明跃没有质疑，是在夸咱姑爷呢，你这护得也太勤了。” “是是……”朱明跃尴尬道，“李峥的成果已经有目共睹，让他做与哈工大合作的项目组长实至名归。沈总师您放心，不会有任何人有意见的。” “啊这……”沈听澜脸一红，方知自己确实维护过头了，“不说了，，不说了……” 朱明跃转而望向李峥：“怎么样，李峥，没问题吧？” 李峥想了想，不得不点头。 “确实，除了我自己，我也想不到谁能干这个了。” “唔……”林逾静则陷入了纠结。 渣猹…… 要当领导了？！ 办公室，上级，下属。 欺压！ 饱和！ 这可怎么顶啊！ 319 搞清楚，小林，我是你的上位者 12点整，YF-87第二次归零，改进路线讨论会正式开始。 李峥虽然在数据这块已经走得很深了，但正如上一次一样，他并不知道自己得到的结果意味着什么，就像是一台人工智能机器，并不知道自己反馈出的语言代表怎样的意义。 而在十七所的工程师眼中，这些拆机检查得到了裂纹图像和数据，都极其明确地指向了一个唯一的结果—— 次同步进动。 在航天领域，这个词的效果等同于克苏鲁的低吟…… 一个恐怖且没道理的存在。 这其中，“进动”也可被称为“振动”。 说到振动，这可是航天的老朋友了，相当于BUG之于程序员，概率之于手游玩家。 火箭在发射过程中，会遭遇各种振动，而结构和材料都有其极限，经不起大振。 在设计阶段，当然会考虑到这些复杂情况，并使用各种减振手段，黄二也采取了最新式的阻尼和变能蓄压器进行了振动抑制。 常规情况下，这套设计没有任何问题，稍微走运一点也就成功了。 但在最苛刻的振动环境中，发动机却意想不到地发出了克苏鲁的低吟…… 这个低吟，在第一次发射时石沉大海，没有被人捕捉到。 在最近的轴系断裂事故中，被无数巨大的噪声覆盖，同样无法捕捉。 但刘睿用他恐怖的毅力，在其它的试车数据中捕捉到了蛛丝马迹。 李峥则在这个基础上，用数学和算法工具提取特征，将筛查范围一夜扩展到了有史以来的全部历史数据之中。 正如他所说，这样的“低吟”单拿出来是无意义的，就像是风吹树叶一样可有可无，但将无数次低吟叠在一起…… 他终于听到了克苏鲁的声音。 只不过是数学形式的声音。 接下来，朱明跃再进一步，将这段低吟翻译成了工科语言—— 在苛刻的振动环境下，当涡轮转子超临界转速运行时，局部的动力学与材料学性质产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导致其固有振动频率发生改变，进而与工作频率发生耦合共振。 这也就意味着，这个局部产生了“叛变”，试图我行我素地进行旋转和振动。 在这个过程中，涡轮转子势必会承受巨大的结构应力。 那些细微到不可见的裂纹，就这么产生了。 而当共振剧烈到一定程度，结构应力超过材料屈服极限的时候，裂纹将迅速扩大，继而在剧烈的旋转中断裂。 更可怕的是，次同步进动还是一种自激振动，会因为振动而产生更大的振动。 就好比100个刘翔手拉手围成一个圆，顺时针跑动，按照要求，1分钟跑一圈。 因为他们都是刘翔，这个速度对他们来说不算啥，所以跑的很愉快。 但突然！ 一首鸡你太美传来。 其中一个刘翔突然就变成偶像了。 就开始唱跳啦！ 这种时候，就变成了99个刘翔和一名唱跳偶像转圈跑。 但这还不至于崩溃。 毕竟，旁边的刘翔会硬拉着偶像一起跑，虽然累点，但99个刘翔还是能顶住一名偶像的。 然而恐怖的是，这位被拉着跑的，是一个偶像。 他并不会老老实实的双臂展开身体悬空，被前后的刘翔拉着跑。 他，是要唱跳的。 实际上，在他化身为偶像的那个同时，他就唱出了下一首鸡你太美。 瞬间，他左右的两名刘翔被感染，也开始唱跳起来。 唱跳者一下子变成了三个，这让旁边的奔跑者苦不堪言。 但这才刚刚开始。 更多的鸡你太美，已经在一浪接一浪地袭来了…… 当唱跳者含量1%的时候，这个转圈跑仍然可以维持，只会让几个奔跑者产生难以察觉的肌肉撕裂。 当含量到达3%的时候，奔跑者已经能感受到手臂拉扯的疼痛。 当含量到达5%的时候，拉力将到达奔跑者的承受极限，要么撒手要么断臂。 这便是自激振荡，它既是原因，又是结果。 而最初的“鸡你太美”从何而来，如何避免，至今仍是一个工程学难题。 正如一个中年人在家待着待着，总是会有一个偶像的名字糊在他脸上。 自此，事故逻辑已经完全清晰了。 会议室内，朱明跃也展开了反省与总结。 “在第一次归零中，我们并没有发现局部细小裂纹，只关注到了排气系统的损坏。” “从现在的视角来看，排气系统的问题根本不是孤立的，它是由涡轮系统共振所导致的连锁反应，只是当时的排气系统相对脆弱，在涡轮断裂之前断裂了。” “毫无疑问，发射失利的直接原因，却绝非根本原因。” “之后，第一次归零开始，我们在分析与处理中，存在严重的侥幸心理，犯了头痛医头，脚疼医脚的错误，只是单方面加强了排气系统，相当于给一位肺炎病人开了止咳药。” “最终，试车中，酿成了轴系彻底断裂的惨剧。” “我个人，及十七所YF-87团队，难辞其咎。” “但虽然我身处罪人的立场，却仍要感谢一院同志对归零任务的艰苦付出。” “其中，李峥、林逾静两位同志，贡献尤为突出，他们通过精深的数据分析，先后两次把准了脉，把脉象送到了我的眼前，只是我个人急于求成，未能在这个基础上深入挖掘，只想着尽快戴罪立功，才导致黄二陷入了如今的窘境。我知道道歉没有任何意义，但是……” 朱明跃话罢起身，向全场深深鞠躬。 “各位领导，各位同志，对不起。” 整个会议室的人也几乎同时跟着站了起来，并不打算接受这个道歉。 “好了。”赵振华亲自上前，将朱明跃扶了回去，冲全场挥手到，“少整点这个，坐，都坐。” 待大家都落座后，赵振华才叹了口气说道： “我也有责任，我逼得太紧了。” “实际上第一次归零的时候，故障模型确定后，张志成就认为这个事故并不单纯，这套排气系统是经历过考验的，不会无缘无故的掉链子。” “他的意见是，再用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深入研究一下成因。” “是我。” “当时是我，否定了这个意见，要求尽快改进排气系统，尽快试车。” “所以，你们都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我一开始就说过，我定路线，跟我走，出了事我负责。” “现在也一样，这个责任就是我的，这一点要落实到报告里，之前急于求成的不是朱明跃，不是张志成，就是我赵振华。” “所以诸位，不要犹豫，不要愧疚。”赵振华振振挥臂，“都他妈的给我干下去，再改，再出事，还是我顶！” 赵振华这一席话，再次激起了与会者的情绪，无论年龄，眼眶都有些湿红。 一院一把手，能做到这种程度，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拼了！ 借着这个气势，朱明跃提出了三条路线。 其一，打钢板，加固整个轴系。 其二，重新设计，绕过这个问题。 其三，列出所有可能导致共振的成因，地毯式局部改进。 很明显，前两条路线朱明跃之前就已经提过了。 即便确定成因是次同步进动，国际上也没有很明确的解决办法，至今仍是工程设计中的前沿领域，不然也不用克苏鲁的低吟来形容它了。 可以说，面对这个问题，没有100%保证解决的方案，哪怕90%的方案都没有。 因此，就算不知道成因，朱明跃也早已提出了一、二两条路。 至于第三条路，表面上充满了“赌性”。 为此，朱明跃用最精致的语言，进行了最根源的描述—— 【极限状态下，涡轮转子局部性质改变。】 也许稍微改变那么一点点结构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改变了。 也许轴系材料稍微减少某种元素的比例也不会发生了。 也许是内阻尼，也许是干摩擦，也许是涡轮叶尖气弹效应…… 现在黄二面对的，正是这样一个有灵感，无结论的局面。 横在面前的，是航天，是整个工程学的未知疆域。 他们能做的，也正如此前的每一位前辈一样—— 猜。 试。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展现赌性的了。 没有什么，比这更代表科学的了。 而赵振华。 他是不是科学家不知道。 但一定是个老赌怪。 一个历经了风风雨雨，赌成了一把手的老赌怪。 这里面必然有幸运的因素，但也离不开关键时刻的判断。 在他的视野里，三个方案代表三种思路，三种代价，三种结果。 一，扛过去，加厚钢板，代价是放弃氢氧发动机的载重优势，结果是自己有可能挣扎着暂时保住地位，却扼杀了黄河系列的未来潜力。 二，绕过去，从头设计，代价是将氢氧发动机技术推后五年，结果是自己完蛋，但黄河系列可能在若干年后，技术和资源更丰沛的时代，迎来新生。 三，摸过去，摸石过河，代价是牺牲黄二团队的最后时间与自己的最后威权，结果是—— 成王败寇。 成了，不仅黄二前路一片坦荡，更是一次不小的技术飞跃。 败了，无非就是在谩骂、嘲讽和冷漠中退休。 在今天之前，赵振华这种老赌怪又怎能不知还有第三条路？ 只是希望太过渺茫，这摸石头过河，水那么深，哪儿那么巧就让你摸到石头？更多的时候都只会沉底儿，连个水泡都不会有。 就算是老赌怪，也不敢贸然出手。 但现在，他好像看到了若有若无的水纹，感受到了石头的轮廓。 用赌怪术语来说—— 手感来了。 但还不能出手……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住。 赵振华就此望向沈听澜：“927所用的YF-100，最早什么时候进入生产阶段。” “啊……”沈听澜愣道，“我的立场……我的身份……这个……” 一通手足无措后，沈听澜终是一叹，用不大的音量道：“计划最早时间是12月中，变量取决于YF-100团队，朱工的消息应该比我多。” “那就假设为12月15日。”赵振华扫视其余众人，“现在是10月30日，还有46天，46天的时间，我们能改进到什么地步？” 这个问题没人敢回答。 要先提出若干猜想，再进行试验，现在连第一条猜想都还没开始。 十七所众人苦思之间，倒是沈听澜先开口了：“试想一下，一切改进都聚焦于转子阻尼和减振，对可能的材料和结构进行同等级置换，最后再论证……工作量很大，但总比之前那么久没头没脑的乱使劲要强。” 她的这个思路仿佛也点醒了朱明跃。 “沈总师说的这些工作，我们有信心46天内完成。” 手感来，东风起，赵振华不再有丝毫犹豫，拍桌令道： “那就上！” “都给我上！” “还是那句话。” “我定的路线，出了事我负责！” “豁出我这老脸不要了。” “你们敢出方案，我就敢去集团拍董事长桌子！” “方案一出，我保证工厂开工。” “谁敢拦路，我死也拉个垫背的！” 穷途末路，柳暗花明。 赵振华梭哈，谁都别想随意。 当然，这种时候能在这个房间里的人，根本也不可能再有分毫退缩。 “上！” “脑子里已经有思路了。” “有书记这句话，再拼一年又如何！” “唔！” 就连林逾静也跟着其他人一起喊着表态。 待情绪平复一些，朱明跃当即说道：“好，那大家抓紧时间去餐厅吃点东西，回来后立刻进行工作安排。” 话罢，他转向赵振华：“书记您……” “我去搞点事情，造造声势……”赵振华就此起身，“也不能突然就冲进去拍桌子……得酝酿一下，给集团领导一个准备不是……至少要让他们感受到我们这边的突破，烘托一下情绪。” 众人的笑声中，赵振华临走不忘点名李峥。 “我现在都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高瞻远瞩了，怎么想哈工大都能在这个过程中做很多事情啊。” 李峥谦虚挠头：“这个，其实是有高瞻远瞩的元素在里面的，就算我不知道今天汇报的事故成因，我很清楚这个问题已经触及到现在的技术边界了，哈工大是这方面国内做的最远的。”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赵振华笑骂一声，冲周围道，“李峥你们已经见识过了吧？后续工作该配合配合，不信他也得信哈工大不是。” “这个当然。”朱明跃连忙起身相送，“这个……我们接下来还需要沈总师提供指导意见……” “她不走，就我走。”赵振华抬手道，“不过听澜毕竟还有927那边的工作，我寻思着……12点前吧，就别留人家过夜了，不合适。” 沈听澜一愣，看着手表道：“老梁跟我说的是下午3点前回去……” 赵振华自信满满压了压手：“你听错了听错了，他是让你明天回去。” “那……那我就信了吧。” 一堆人就此欢送赵振华，顺道涌向餐厅。 虽然只剩残羹冷炙，但每个人都吃得热气腾腾。 就是陈鸿兵少有的尴尬，一个发言机会都没有，也搞不清楚自己是干嘛来的。 不过他也很兴奋就对了，一旦新发动机试车成功，黄二再次提上日程进入发射准备阶段，那便是他陈鸿兵卷土重来之时！ 不过说到尴尬。 陈鸿兵一定不是最尴尬的。 杜松涛独自搅和着冷饭，恍惚之间，感觉自己很多余。 明明是来力挽狂澜的……但好像毛都没做，还帮倒忙了？ 本来还有两个小手下，现在也自立门户了…… 接下来怎么办，占着办公室费空调么？ 自我怀疑之中，一个谦逊的身影坐到了他的对面，一个嚣张的身影坐在了他的斜对面。 “呦。”李峥摆好餐盘打了个招呼，“小杜啊，要不要来我们组？” “淦……”杜松涛自嘲摇头，“这是灵感流面对勤奋流的一次全面溃败……” “不，不是的……”林逾静坐在离杜松涛最远的地方，有些不堪回首地捂着额头，“勤奋，也分一般勤奋，特别勤奋，和变态勤奋……昨晚感觉解了一辈子那么多的数学题……” “啊。”杜松涛叹道，“小林还是很理解我的嘛……要不回我这边，别在李峥组虚度青春了。” “唔……”林逾静扒着餐盘缩了缩，“孢子人起开，宁可进猹组，不沾孢子怪。” “说到组……”李峥闷头喝了碗鸡蛋汤，而后将碗推给了林逾静，“小林，给我续一碗汤。” “？？？” “领导。”李峥指了指自己，“搞清楚，小林，我是你的上位者。” “呲呲呲！”林逾静挤着脸疯狂喷水。 倒是刘睿乐呵呵端盘过来坐在了杜松涛身侧。 “安排了安排了，我跟你混了，李峥。” 李峥闻言也笑呵呵搓起手来：“好好好，包你饱和。” “诶，忘打汤了。”刘睿顺手拿起了李峥的碗，“你还要么？” “别动，这是林逾静的工作！” 林逾静：“呲呲呲！！” 李峥：“你是刺蛇么……” 杜松涛：“有一说一，我觉得孢子人比刺蛇更亲和一些。” 刘睿：“还是……我去打汤吧……” 刘睿打汤的功夫，杜松涛也端起了餐盘：“行了，我也该走了。” “哦？”李峥问道，“不来我们组么？” “别逗了，我不是瞧不起你啊，就是感觉自己适应不了十七所，待着也没多大用。”杜松涛摇头抿嘴道，“再说，如果黄二真能重新提上日程，也许能赶上明年第一季度火星发射窗口期的尾巴，我有必要回去做一些准备了，如果因为我瞎玩掉链子，下一次又要等两年了。” “这个理由令人信服。”李峥就此放下筷子起身伸出右手，“谈不上什么勤奋流灵感流，这次的事我同样有幸运和灵感的成分，而你也经历过一夜八次的那种努力。” 杜松涛摇着笑着跟李峥拍了个手：“少来，你还欠我两个人情呢，记着啊。” 李峥笑道：“如果明年求知号真能发射，那就算还了吧。” “行吧，但愿如此。”杜松涛又抓了抓李峥的手，“苦难过后，但愿幸运垂青。” “幸运只垂青不懈前行的人。”李峥想放又放不开，只得继续哔哔，“那，明年求知号发射的时候，再见。” “但愿吧，再见。”杜松涛顺便冲林逾静眨了个眼，“18岁可是苹果最美味的季节，不要耽误大好时光，该尝就尝啊，不然李峥搞不好就吃鸭梨去了。” “什么什么啊。”林逾静不屑挥手，“莫名其妙，快起开。” 杜松涛却一笑，从兜里还真就拿了个鸭梨出来拍在了李峥面前。 “我知道你很懵，但你将来会感谢我的。” 话罢，杜松涛挥手离去，深藏功与名。 “这什么意思啊？”林逾静问道。 “冷笑话吧。”李峥摆了摆手，“你还是不要知道了，这个人三句话不离老本行。” 他说着拿起梨就要吃。 “小心孢子！” 也许是某种本能作祟，林逾静机警地将梨抢了过来，拍到桌子对面。 “哈，我打了三碗汤。” 刘睿刚好打汤归来，左一碗右一碗，中间还夹一碗，特别不容易才放在桌上。 “奖你一个梨。”林逾静毫不犹豫把梨推了过去。 “啊，我以为今天的水果已经拿完了。”刘睿坐下拿起梨就啃了起来。 “我的……”李峥无力伸手。 林逾静已经闷头打开手机应用了：“我给你买苹果还不行么！” 李峥眼儿一瞪。 福报这就来了？ 什么原理啊。 320 看，那台火箭，是我造的。 路线确认后，十七所向最终目标展开了最后46天的进军。 虽然是猜，也是在充分分析的基础上猜，有很多经验、教训可以汲取。 过去几十年与液体发动机振动的对抗经验，通通浮出了水面。 李峥则与哈工大的工程计算实验室接上了头，试图从另外的角度究其根源，并用计算的方式做实验论证。 他自己也没想到，不是来造火箭搞工程的么，怎么越来越往数学的方向靠了…… 其实像这样补齐短板，寻找自己的差异化特长，也正是他的合作本能。 所里也通过一系列事件认定了这个路线的重要性，因此即便眼下的工作已经如此紧张，依然将刘睿拨给了李峥。 一方面，是希望用精深的工程计算补充方案。 另一方面，也希望在李峥走后，刘睿能继续接手这个工作组，为今后的工作保留这个维度。 与此同时，赵振华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很明显，在揪出次同步进动这个病根后，他又开始活跃起来，尤其是在游说集团领导方面，几乎是将黄二再次成功包装得只有一步之遥了，甚至承诺在年底前拿出可靠的改进方案。 在他的坚持（忽悠）之下，越来越多的资源重新向黄二这边偏移。 虽然事物的发展主要取决于宏观规律，但不得不说，偶尔总是有这种强人可以在一定时间内，硬生生地扭转局面。 眼下，黄二这场赌局的结果犹未可知，但这个老赌怪，的确已经拿出了自己的一切。 从个人声誉到职业生涯，从老领导到老下属，能利用的全部都利用了，连一条底裤都没有留。 而927的负责人梁新平，则始终避其锋芒，尽量不与黄二项目产生资源争夺，这样相对中立的派势，也无疑给了赵振华一条生路。 倘若梁新平再年轻二十岁，若是把梁新平换成50岁以内的任何一位领导，怕是真的会跟赵振华叫板抢资源的。 但现在的他对于权利地位和个人荣誉真的已经无欲无求了。 非说的话，他只希望看到航天事业走向更正确的道路，更蓬勃的发展。 11月1日，与哈工大大佬们开完视频会议后，林逾静整理资料准备像往常一样下班，李峥和刘睿则打开餐厅菜单，思考是去餐厅还是吃外卖。 办公室内，林逾静背好书包扭头道：“我走了啊。” “嗯，明天见。” “唔……”林逾静垂下了头，走到门口，重重打开门，“真走了啊。” “怎么？今天你也想加班？” “渣猹……”林逾静撇嘴骂一声，揪着书包带就跑出去了。 这一路都在生闷气。 上地铁生闷气。 骑单车生闷气。 回了家生闷气。 给快递员开门生闷气。 拆快递盒生闷气。 拿起里面的画册…… 突然就不生气了！ 这是一个手绘画册，封面是一张空前精致的趴睡图。 还在流哈喇子。 下方是标题—— 《左后方45°》 翻开第一页，是标准的峥体扉页寄语—— “19岁生日快乐！” “——友人李峥。” 林逾静一看这个就乐了，扔掉旁边的包装就趴到床上，蹬腿儿翻了起来。 一开始是趴睡图，下方没有左后方45°的孤独文字—— “我们认识了很久，你都是这个状态。” 然后突然就叫嚣起来了，攥着卷子生闷气—— “直到我第一次在你上面。” “唔！”林逾静抓着画册也露出了跟画册里一样的表情，生气翻页。 然后就看到了一张上课时假装趴睡，通过左腋下方向暗中观察的特写—— “叶孤城，终于遇到了西门吹雪。” 再之后是准备化竞时的争吵—— “我们从此一起学习。” 在菁华集训时一起过家家的实验—— “一起搞事。” 篮球场大火锅盖帽—— “一起玩闹” 在文海尖岭的山崖上靠在一起，看着星空发射—— “看我们钟爱的。” 在沈听澜的办公室里各霸一角—— “做我们想做的。” 接着画风一闪，来到了天文台，画里的林逾静正有模有样眯着眼看望远镜—— “成为我们想成为的。” 李峥则在教室中，对着黑板指指点点。 “也许有一天，我们会走向不同的道路。” 画风又是一闪，这次来到了实验室，两个人都老了一些，也穿上了实验服，正笑嘻嘻地合照。 “但请你永远记得——” “唰”就是一个大特写，画面聚焦在了李峥和林逾静各自的胸牌上。 一个是“李院士”，一个是“林研究员”—— “我，在你上面。” “渣猹！！”林逾静笑着骂了出来，仰躺在床上疯狂蹬腿儿。 再翻页，是一行纯文字。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所以……” 再翻页。 是瓜田！ 这次林逾静正在刺猹。 而且那只猹的脸是李峥—— “满足你。” “哈哈哈哈哈！！！”林逾静拍床大笑不停。 最后的画面，是两个宇航员在太空里竞速游向万千星辰—— “这个故事可没有终点。” “正如星空没有彼岸。” “想到我上面？” “那就加油吧！” “19岁生日快乐！” “——友人李峥。” 林逾静合上本子，意犹未尽。 所以又看了一遍。 这一次发现了更多的东西。 比如趴睡图的左侧边缘，露出了一小坨肚子。 比如篮球场上，一个头发稀疏的长发男子站在很远的地方。 实验室合影的角落中，有一个酷似徐梦溪的女孩。 就这么看了七八遍后，林逾静才勉强撒手，发了条微信回去—— “~~~~” …… 十七所办公室，李峥长舒了一口气。 “算了，刘睿，今天早点走吧，我有点扛不住了……” 正在吃东西刘睿惊道：“啊？你也有今天？” “昨天熬夜放松画画来着。” “……你这些词拼在一起，我有些不太懂啊。” “总之早点走吧……我要不行了。”李峥低着头，打开了微信的另一个对话框。 那上面，昨晚的留言还历历在目。 【张小可：提醒小精灵张小可上线啦！明天要努力求生啊师父！】 【沈听澜：虽然我立场很尴尬……但还是提醒你一下吧……】 【徐梦溪：明，静，生。】 还好…… 还好有她们…… …… 有的时候，女人就是很神奇。 以前，李峥不管如何威逼利诱，林逾静都不可能表现出丝毫顺从。 但第二天，她竟然……主动为李峥泡了杯早茶。 当李峥拿起茶杯的时候。 他感觉。 似乎掌握了控制林逾静的诀窍。 那么今后…… 我就是王了！ 他并不知道，李毅也曾有过这样的错觉。 就好比一个总欺负你的人，突然有一天给你喂了口饭，你就会觉得哇这个人太好了，今后可要好好对他好。 然后李毅就变成今天这样了。 这种斯德哥尔摩综合型PUA，是防不胜防的。 好在，工作与学习分散了李峥的注意力。 尤其是哈工大的老寸头们工具多、思路广，可谓是器大活儿好，这很快就把李峥勾过去了，不至于深陷泥沼。 对于这样的合作，他们是比李峥还要乐的，谁又不想用航天数据丰富自己，顺便出几篇屌论文呢？ 更何况这种合作本来也有经费拿。 这样干柴烈火般的碰撞，就像火箭的尾焰一样，短暂地点火过后，瞬间爆炸。 …… 这样士气拉满的超饱和工作，一直持续到了12月13日。 从始至终，全所共提出了57条具体的改进点。 经过讨论、论证以及李峥组的数学实验，其中35条为可靠改进。 结合现阶段的技术条件，资源力度和工期，21条可行。 再综合这21条进行统一论证，解决其中矛盾和排斥的部分，汇总为15点。 最后，将这15点重新落实在工程图上，最终方案就此出炉。 李峥组由于水平经验所限，没有能力提出任何改进点，但他们却成功地搞出了几套计算模型，为改进论证增加了一个全新的维度，这个维度虽然还没强到起决定性作用，但整个团队都公认其具有很高的参考性。 当这份改进方案定稿后，朱明跃连同几位骨干立刻奔赴集团，与赵振华一同向领导汇报。 虽然只是一个闭门汇报，并非大规模讨论会，但这样的重大事宜，其精神往往是闭门小会所决定的，大会只是落实技术细节。 可以说，这一个半月的努力结果，黄二的生命周期，将在这个下午决定。 这个下午，十七所的整个团队，就像是一台全速前进的赛车，突然就被抽掉了发动机。 就像是有种工作惯性一样，想找点什么忙一忙，却又无处下手。 面前只有焦虑，焦虑，还是焦虑…… 这样的焦虑同样也发生在李峥的办公室。 下午三点，死气沉沉。 李峥、林逾静，刘睿，各自埋头，连聊都不敢聊。 突然，李峥的电话响了。 眼儿一瞪。 杜松涛。 李峥咽了口吐沫。 这逼先于所里人有消息了？ 无论如何，他还是惴惴不安地接通了电话。 “慌不？”杜松涛张嘴就问。 “日……”李峥提了口气，“有消息就快说……” “有个屌消息，就打个电话逗你玩，那个相声你听过没有，逗~你~玩~” “嘟嘟嘟……” 李峥这就给挂了，冲呆望过来的林逾静和刘睿道：“杜松涛，犯欠呢……” “黑名单！”林逾静骂道。 话音刚落，杜松涛就发了个信息过来。 【开玩笑的，有消息了。】 李峥眼儿一瞪，很贱地又拨了回去。 这次杜松涛也没再卖关子，一五一十说了。 面对新的改进方案，集团领导似乎也有些举棋不定。 如果是平常，犯不上这么犹豫，黄二那么多资源都砸进去了，不差这一点。 问题是，927同样开工在即。 这个节骨眼上让七、八个院所工厂，集体为黄二赶工，927势必要再耽误几个月了。 况且，赌怪的信用，也是会透支的。 赵振华再怎么拍胸脯，领导也不敢全盘相信，但也不至于全盘否定。 因此，这便临时请几位专家开会讨论。 其中，梁新平、沈听澜、杜松涛等人都在列，他们正在往集团赶。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请的都是纯技术方面的专家，陈鸿兵再次无缘登场。 这个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十七所。 对于缓解焦虑没有任何作用，反而更焦虑了。 这种时候，为YF-87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即便是所里的内部论证，一举解决问题的概率也不会超过90%。 这对航天来说，是一个很低的概率。 外面的人凭什么帮你站台？ 尤其是梁新平，他根本就是对立的…… 这一天，就连林逾静也没有按时激爽下班。 而是和所有人一起等，默默地等…… 8点，天黑了。 9点…… 10点…… 始终没有任何消息。 也没人知道在集团会议室里发生了什么。 在这种血压拉满的氛围中，甚至很多人的心脏都产生了不适感。 11点…… 0点…… 就在0点47分。 李峥的微信响了。 【杜松涛：】 【拉扯结束，梁新平亲手送你们赢了。】 “！！！！！”李峥拍案跳起，“有了！！！” 几乎与此同时，外面的办公区响起了同样的呐喊！ “有了！有了！” “方案通过了！！！” “十七个厂所！！！明天就开工！！！” “啊！！！！” 大家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 太难了，这一路太他妈的难了。 办公室里的林逾静也是直接捂脸哭了出来，连喊都没力气了。 “牛逼啊……牛逼啊…………”刘睿满眼热泪挥着双拳，“干起来……干起来！！” 很快，所有人都收到了赵振华的公开邮件。 【一直为黄二奋斗的同志们，兄弟姐妹们：】 【我们的拼搏得到了应有的结果！】 【感谢大家，感谢每一个人！】 【我以你们为荣！】 【但是对不起，我们依然在负重前行，远没到休息的时候。】 【未来三个月，依然会是不分昼夜的三个月。】 【这是黎明前最后的艰苦时刻，我们要挺起最后一口气熬过去，杀过去！】 【胜败荣辱，在此一搏！】 【我确信，将来的某一天，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指着星空对孩子说。】 【看，那台火箭。】 【是我造的。】 这封邮件的热泪还未拭干，便又迎来了陈鸿兵的战书。 上来就是一个最大的好消息——沈听澜归位！ 她将继续负责黄二的设计工作，为了更好地适配新的发动机，对整体结构进行最后一轮优化。 与此同时，李峥和林逾静也将回到一院，毕竟在接下来的生产装配阶段，他们在十七所能发挥的作用极其有限。 从字里行间不难发现，作为重量级专家，梁新平帮黄二说话了，接受了927延期三个月的结果，甚至放走了沈听澜与数位黄二骨干。 可以想像，依梁新平的身份地位，只要稍加阻拦，黄二不可能获得这样一次黄金机会。 对于这位伴随着中华火箭走了几代的院士，无论哪边的人都充满了敬佩。 临别的时候，李峥也克制不住自己，与好几位同志相拥而泣。 他很庆幸自己能拥有这样一段充满血性的艰辛时光。 大家也很庆幸能碰到这样一个不讲道理莫名其妙的李峥。 此刻，冲锋的号角已全面吹响。 黄二必须胜利！ 321 我来教你什么叫办事儿…… 学生时代，经常会有这样的事。 暑假前，一个逼明明还是个其貌不扬的怂弟弟。 但假期归来，突然就换了个造型，成为了容光焕发的自信帅逼。 回归一院的李峥，就颇有些这种感觉。 之前一直谦逊学习的他，突然就变成真·业务骨干了。 外加原黄二团队相当一部分人被927抽调，导致即便是他和林逾静这种实习生，都会被委以重任。 借着未散的热情，李峥就此成为了与十七所协调工作的接头人，同时负责数据论证工作，拥有了自己的临时办公室。 林逾静则进入了设计团队，协助沈听澜一起进行最后一轮新发动机的优化。 饱和之余，李峥硬是挤出时间参加了信息决赛。 这个决赛可了不得……初中生的比例明显提升，甚至出现了小学生…… 竞赛强度也远超了李峥的预判，根本不是一门冷门竞赛，大有直逼数学的态势。 没办法，计算机专业技能太吃香了，尤其是跟生化摆在一起的时候。 不过相比于生物竞赛生，这届信息竞赛生就比较倒霉了，李峥虽然同样没有准备，但这半年几乎天天都在搞这方面的工作，外加学习软件也始终在维护升级，扩大测试面，在这样数千小时的积累过后，他已经是个货真价实的老程序员。 这也是他最不好意思拿的一个冠军，感觉是在拿自己吃饭的本事欺负别人升学的努力。 尤其是他看到台下流泪的，身份和身材明明是小学生，脸色却已经直逼研究生的小朋友的时候。 自此，四子登科已经完成，只差次年开春儿的数学决赛。 寒假开始的时候，班里人高考冲刺的时候，各省队数学集训也正式展开。 归见风这次准备充足，兴冲冲地背着大书包进蓟大了。 报到的时候，负责老师可谓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 “太好了……就怕你不来呢……”老师一边指点归见风签名一边说道，“我们集训组讨论过了，你174分的成绩，别说蓟京，全国应该都没几个这个层次的选手。你不是已经保送数学系了么，正好有几位教授都很关注你，这次由他们直接对你进行专门辅导。” “啊……也不用……”归见风扫视着名单道，“李峥也考了150多呢，也有专门辅导吧？” “这个……李峥确实也很突出，但他是跟物理学院签的，好像打算去英培，我们这边几位名教授也还有更多数学专业的学生要照顾……” “……”归见风翻报到名册扫了几圈，“我怎么没看到他的名字？” “别提了。”老师摇头叹道，“我们一开始联系学校，学校说他们已经去单位实习了……然后给了我们一个电话……结果是航天集团的人力部门，他们说李峥正在攻关核心项目，组织和他个人都认为此时不宜参与集训……你说我们就是一个省队搞集训的，哪儿见过这个啊……” “！！！”归见风拍笔瞪眼，“可他刚去信息竞赛拿了冠军啊！这两年的竞赛快拿一轮大满贯了。” “？？？”老师原地“？”了好久，“就真有这种人？冠军以轮算的？” “总之……他是不来集训了吧……”归见风问道。 “肯定是不来了……” “唉……”归见风叹了口气，而后又笑了出来，“好吧，扯平了……” 话罢，他冲老师鞠躬道：“家里突然有事情……我们也决赛见吧。” 面对这个决定，老师并未露出预想中的惊讶与尴尬。 “绝了嘿。”老师呆呆摇头道，“这还真让他给算到了……” “什么？” “你稍等啊……”老师这便拿起手机，“解老师……如您所料……您过来吧。” 他话音刚落，楼梯间的门便打开来。 烟雾缭绕之间，解其纷眯眼登场。 一看到归见风的长发造型就来劲了：“我可逮到你啦。” 归见风惊退一步：“您是……” “李峥跟我推荐过很多次了。”解其纷搓着手步步紧逼过来，“我可馋你馋了大半年了。” “解老师别这样……”负责老师连忙上前，“这里好歹是数学院，收敛一点，收敛一点。” “嗨，数理不分家。”解其纷伸着脖子道，“李峥让我跟你托个话，得听我两节课才扯平。” “……”归见风无奈一笑，“唉……早该想到的……” 与此同时，第一台改良过后的YF-87试验机已经在西郊试验场的发射台前装配完毕。 赵振华、陈鸿兵、沈听澜、朱明跃等负责人悉数在场。 李峥等人也在后排的屏幕前就位。 氢氧发动机路线的未来，只在今天的结果。 随着赵振华一声令下，第一次试车正式开始。 画面中，发动机主体固定在一个试验发射台上，被一个长方体的构造罩住。 轰鸣之中，烈焰卷着浓烟从台子底部熊熊喷出。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不再是稳定状态下的试车，而是直接上最恶劣的环境，之前导致轴系断裂的环境。 现在，那种普通的稳态试车已经失去意义了。 要么生，要么死，不再有中间选项，也不会再有任何周旋空间。 没人再想浪费一秒钟的时间。 生也好，死也罢。 要来快来。 整个中心机房，全体领导都始终处于站立状态，盯着监控屏甚至连眼睛都不敢多眨。 而技术人员则根本没有看那个屏幕，只专注于自己眼前小屏的数据图，有些是数字，有些是图形，无论是什么都关乎生死。 没人说话，房间内只有实验产生的震动噪音在回荡。 10秒。 20秒。 50秒。 100秒…… 李峥从未感觉时间如此缓慢。 当他觉得差不多该结束的时候，显示屏上却只有120秒。 不知什么时候，一只手抓在了他的手掌上。 他能感觉到那个冰凉的手心，满是汗水。 林逾静颤颤地看着眼前的屏幕，大气不敢喘，只敢抓李峥。 李峥咳了一声：“慌什么……大气点。” “我本来不慌……”林逾静拧着脸低头道，“可你的腿已经抖到我这里了……” “啊……”李峥一低头才看到，自己双腿正处于不受控制的抖动中。 他赶紧把腿按死了。 “我最近没怎么运动，缺钙……” “别说了……”林逾静抓着李峥的手，冲前方努了努嘴，“你看赵振华……他也在抖……” 李峥仰头一看，果真如此。 不仅是赵振华，陈鸿兵也反复地在裤子上擦手，好像怎么都擦不干。 之前试车的断裂事故发生在57秒，从这个角度看这些改进已经证明了效果。 但还不够……1！ 其实就算是不改，原封不动的再发射一次，也很难再遇到相同的恶劣环境，成功率在90%以上。 但还不够…… 为了证明这条路线的可行。 为了证明这一切值得。 必须要扛过300秒。 150…… 180…… 210…… 发动机早已到达了极限状态，正如这里的每一个人。 但还不够…… 想要弯道超车，想要航天崛起…… 这还不够…… 240…… 270…… 看着那些愈发剧烈的曲线波动，李峥似乎已经听到了发动机的呻吟。 正如不懈奋斗，燃烧生命托起这个民族这一切的每个人。 但还不够…… 可以发泄，可以嘶吼…… 但求求你撑下去…… 就差一点了，就差最后一点了…… 298…… 299…… 300！！！ 当计时到达的时候，发动机按照计划，进入冷却停机阶段。 与此同时，赵振华几乎是红着眼睛回过头来：“怎么样？” “一切正常。” “正常。” “正常。” 李峥在窒息间审视过全程曲线图后，终也扬起了头。 “正常。” 赵振华身子一晃，捂着额头，近乎崩溃。 “先……先别急着下定论……尽快冷却……拆机检查……数据组也即刻开始检查……” 他最后是在陈鸿兵的搀扶下走出去的。 此时此刻，依然无人喜悦。 每个人依旧埋头检查，一次次地检查。 维护组早已出动，与相关厂所的工作人员登上专用的架车，准备现场卸架拆机。 他们就像是一个盲人长跑运动员，在听到欢呼之前，就算冲过终点，也不敢停步。 半小时后，李峥这边最快给出了分析结果，并非因为他个人效率多高，只因他和哈工大团队早已就软件和算法千锤百炼。 一小时后，各组陆续完成验证。 两小时后，刘睿在所有人的协助下，完成了初步人工验证。 一切都指向一个结果，但没人敢说出来。 之后的午餐，与下午的报告、论证，也都是在压抑的气氛中完成。 直至日落西山，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来到了试车现场。 看着技师进行拆卸，看着驾车进行分离。 此时发动机已完成冷却，工厂技师正在进行部件拆卸步骤，首先对氧涡轮泵进行全面检查。 这又是一场漫长的等待。 一院连同十七所的五十七个人，所有人都站在寒风中，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天黑到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 主技师忽然抬手，厚厚的手套摆出了一个臃肿的手势。 “未发现任何裂纹，一切正常！！！” 顿时，山崩海啸。 憋了几个小时，憋了几个月，憋了几年的人们，不论身份年龄还是性别，同时发出了不计代价的嘶吼。 “啊！！！！！” “艹他妈的！！！” “牛逼！！！！” 紧跟着是汹涌的泪水。 与身边的人相拥而泣。 突然谈起自己已经过世的母亲，最后的日子没能好好陪她。 克制不住说起刚刚出生的孩子，只看过一眼。 在这背后，还有一个个苦苦支撑起家庭的妻子。 要强地自己做公交车去医院治疗的老人。 他们不知道错过了多少场家长会。 也早已忘记上一次见到醒着的孩子，是什么时候了。 那个克制记忆与感情的笼子，好像顷刻间被打碎了。 冗杂的遗憾像是炸弹碎片一样四散飞裂。 沉默了太久，每个人都像是一个唐僧，哭着倾诉这些往日难以启齿的事情。 那个恢弘磅礴的意义在此刻消融，化为了一个个家长里短。 就连赵振华，这次也哭出来了，蹲在地上，哭了好久，一边哭一边骂。 “不能这样啊，同志们……还没胜利呢……” 李峥身处其中，他深知与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相比，自己的付出都只是沧海一粟。 转望身侧，林逾静拭着眼泪，哽咽不停，脸都已经被寒风吹红了。 她始终抓着他的手，此刻也没有撒开。 “别哭了，脸都花了……”李峥擦了把眼睛，“再说你也没干啥……天天就跟那儿激爽下班了。” 林逾静一脚跺了过来，悻悻道：“只是没想到……这么累……这么难……” “可我们不还是做到了。”李峥转过身，帮林逾静重新围好了白围巾，包住了脸，“我知道你在这里……挺不适应的，但这就是工程师的人生，没有任何捷径的人生，也是沈阿姨一直经历的人生。” 林逾静抻了抻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不管怎么说……这次……这次……” 她说着，不甘地扭过头去：“这次算你在上面吧……” “！！！”李峥眼儿一瞪，掏出手机开始摄像，“快，再说一次！” “起开，起开！”林逾静推着李峥骂道，“这你让我怎么办啊，工程都是苦力工作，根本没有动脑子的空间啊，人怎么和猹比！” “这些都不重要，来，谁在上面？” “还不算呢，要成功发射才算真在上面。” “呵，就喜欢你看嘴硬的样子。” 正说着，赵振华和陈鸿兵像一对老年兄弟一样，互相搀扶着走来。 身后是沈听澜、朱明跃以及一干组长。 “好了，快回去暖和暖和吧。”陈鸿兵感怀着挥臂道，“还差最后一步了，先别急着结婚。坚持住啊，赵书记说的是黄二成了以后才给你们证婚的。” 林逾静“呲溜”一下子，就没影啦！ 倒是沈听澜，已经非常适应了，只上前提了提李峥羽绒服的拉锁：“可别着凉了，你现在一个人顶5个人用呢……等黄二正式发射成功的时候，我请你父母吃顿饭，好好感谢一下，也跟他们好好讲讲你都做了什么。” “哎呦哎呦！！！”陈鸿兵上去就给了李峥脑袋一下子，“你怎么回事儿，父母见面还让娘家人提啊？” “……” 赵振华也笑眯眯点了点头：“别的不说啊，至少沈家已经是认了你了。” 沈听澜也没反驳也没捂脸，只是笑着拍了拍李峥，这便去追林逾静了。 陈鸿兵则直接勾住了李峥，拥着他走向办公楼：“这流程我熟，你这样……回家跟父母说一下，让你父母主动提出见面才合规矩。然后呢……你看啊，你沈阿姨就一个人……这么面对你父母两个人，难免尴尬对不对？这你当姑爷的就得想办法化解，你想想，见面的主题不是汇报你在航天系统的杰出工作么？这完全可以顺便请一位领导出面嘛，你看我啊，也算你半个爸爸了……你就请我也去，让我跟你沈阿姨做个伴，这样一来，尴尬就都化解于无形了，这就叫会办事儿。” “……” “不过你千万别征求沈阿姨的意见啊，你就请我就对了，我保你有排面。” 李峥感觉，这个人很不单纯。 他在一口气占很多人的便宜。 322 堂堂正正的心路历程 试车的成功像是最后的冲锋号，泪水与呐喊中，所有人眼里只剩下了最后的目标。 作为一个老赌怪，赵振华的腰板瞬间就又直了，又硬了，一切工作都不由自主地回到了事故前的状态，且变本加厉。 标准工期要加工三个月的螺栓，他三天要货。 关键还真就要到了。 半个系统的物流资源，他都往怀里撸。 还真就调动起来，以前是配件生产出来等车，现在是现成的车等配件出厂。 大大小小十几个装配厂所，三班倒彻夜不眠。 还真就挤出工期了，从计划中的12周，压缩到了9周，再是7周。 这也导致梁新平无论去哪里，办什么事，都只能往后安排。 这就是老院士和老赌怪的差别了，技术能力并不代表执行力，就算都有执行力，更流氓的一方往往能占得先机。 在这个过程中，关于如何“合作工作”，李峥也是学到了不少社会上的技巧。 与此同时，整个黄二团队，除少部分核心设计人员外，其余人都化身监工，奔赴全国各地，从厂所装配到发射场准备，每个重要环节都实现了专人专盯，衔接时间以小时记，绝不可能出现“明天吧”“周末过去再说”之类的事情，都是说上午还是下午完成，几点几分到货。 随着几台新发动机长达3000秒的试车圆满完成，第二次归零宣告胜利。 如果黄二是一场艰苦曲折的长跑，那此时已经进入了最后200米冲刺。 2月3日，改良过后的发动机序列+1，第一台正式的YF-88，以“垂直上箭”的方式，用39个小时的时间，成功装配进入芯一级箭体。 2月9日，箭体第二台YF-88装配完毕。 2月13日，芯一级箭体测试工作完成。 2月14日，箭体恢复至运输状态，抵达天金港。 2月17日，完成装船，出征文海！ 2月22日，黄二团队与箭体在文海会师。 2月23日——3月17日，总装测试，发射准备。 3月18日，黄河二号与践行六号试验卫星驶出垂直测试厂房，小时后，转运至发射区，进行最后的安全测试流程。 3月19日，黄河二号发射失利过后的第222天，燃料再次注入箭体。 时隔八个月，李峥站在文海发射场的办公楼窗边，远远看着发射塔架上箭体两侧由于低温燃料所产生的白雾，他早已不是那个看热闹的群众了。 明媚的阳光下，他能清晰看到塔架上箭体两侧由于低温燃料所产生的白雾。 历经过至暗时刻的他，反倒觉得眼前的阳光沙滩有些不真实。 一次失利，两次归零。 路线变化往复，振动扑朔迷离。 虽然太远的路他还看不清，但眼前依然明了。 只要这次发射成功，那么火星探测、空间站、太空望远镜和登月，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个时间不会太久，最短五年，最多七年。 而作为他个人，过去这段时间，他没过生日，没过元旦，没过春节，更别提什么圣诞节和情人节。 通常，一个人不陪伴家人，是会被埋怨的。 可这不巧了么，咱们全家都是这路人。 在航天中心吃沈阿姨包的饺子不香吗？ 遐思之间，身后传来了陈鸿兵标志性的声音。 “这边这边，航天小将的典型在这边。” 回头望去，陈鸿兵正领着一对标准的央视女记者和男摄像的组合快步走来。 李峥还没说什么，旁边坐着的陈威突然眼儿一瞪，理着领口猛站起来。 “哎呀……说来就来啊……”陈威匆忙打理着寸头望向李峥，“之前领导说央视要跟拍几个典型来着，你看我还上镜？” “你脸太方了。” “哈哈哈，你酸了！”陈威看着李峥的笑容挑眉道，“领导没跟你打过招呼，对不对？” “陈主任跟我说过的。”李峥笑着，“我的身份到底还是太特殊了，一个高中生在航天团队里有点挑战观众的常识，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事儿还是得威哥你来啊。” “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陈威挠头道，“到时候我领着记者多往你那边凑，也让你上上镜，哈哈哈。” “别，你自己好好聊就可以了。”李峥扭身回到了自己的工位，打开地理书研究起来。 倒不是说他没得学了开始搞地理，主要还是工作相关。 此时此刻，台风巴蓬刚刚登陆菲律彬，这个位置，这个时间，总感觉很不爽的样子，有必要学习一下相关地理知识缓解焦虑。 陈鸿兵引着记者前来，与李峥无奈点了个头后，走至陈威面前介绍道。 “陈威，我们这里的青年骨干，主要负责弹道设计工作，了解发射全程。” “主任过奖了。”陈威使劲绷着喜色冲记者伸手道，“记者老师好，摄像大哥好……” 女记者握手的时候却有些犹豫，用标准的播音腔问道：“这个……陈主任，我们这个小组是负责采访年轻小将的，需要一个……更年轻更有朝气的形象，最好是25岁以内……超过30的话，我们的跟拍对象就与其他组重合了。” 陈威眼儿一瞪，双手指着自己的大脸蛋道：“我才24啊！” “啊……”女记者惊讶捂嘴，“抱歉抱歉……不过……我们还是希望……这个……年龄体现更直观一些。” 这可苦了陈鸿兵：“我们这行面相都老……陈威已经是看上去最年轻的了……” “还好吧。”记者笑道，“我看陈主任您也就40出头的样子，比陈威大不了多少。” “啊，有么？”陈鸿兵有些羞涩地摸了摸脸，“可能跟我一直维持在部队时候的运动习惯有关吧……不像现在的年轻人，虚胖。” “所以啊，陈主任……”记者四望道，“那么有没有……” 话说到一半，摄像大哥拍了拍她，而后冲一个低调的角落努了努嘴。 这就很明显了。 一个低调，精致，帅气，年轻的男生，正默默坐在那里，看着最新的太平洋气象图。 因为与陈威的对比太过惨烈，记者惊讶过后，有一种自己被骗了的感觉，只冲陈鸿兵摊了摊手，那意思很明显…… 你家里藏着火锅你请我吃窝头？ 陈威嘴一撅，有点委屈。 陈鸿兵瞅了眼认真的李峥，也很无奈：“妹妹啊，那个人真的不方便……” 记者看陈鸿兵的样子，也是一叹：“看他那么年轻，应该是工作比较边缘吧……理解，理解。” 陈威嘴一扬，有点兴奋。 然而陈鸿兵却摇了摇头，冲着李峥的方向道：“不是这个原因，他比陈威核心多了，中间还立过两次大功，可以说没有他，黄二的再次发射至少会推延半年。” 陈威整张脸都瘫软下去啦。 陈鸿兵就此拉着记者往回走了几步，小声解释道：“是这样……那个人各方面都很完美，唯一的不足是……他还是个高中生。” “？？！”记者的眼睛瞪得特别大。 摄像大哥都是一抖。 陈鸿兵跟着说道：“不过他大概是全国最突出的高中生了，三门竞赛的全国冠军，早就保送蓟大了，高三没事做，来我们这边实习，正好就利用自己的知识积累，尤其是信息学特长解决了关键问题，行业内部口碑也特别好……但怎么说，他的身份确实是一个高中生，真播出去，我怕观众接受不了，搞来搞去会有很多麻烦。” “啊。”摄像大哥此时突然叫了出来，“我妹今年高考，跟她聊天的时候，她说有个学神叫什么峥来着，该不会是他吧？” “李峥。”陈鸿兵惊讶点头，“这小子已经这么出名了么？” “反正，挺神的……”摄像大哥转望记者，“如果他那些冠军基础摆在那里，我觉得就算是高中生，也可以接受。” 此时记者也拿出手机翻找起来。 “第一个新闻就是他拿信息竞赛冠军……”记者念着念着就惊了，“然后说因为工作原因……放弃了国家队资格……” “物理国际奥林匹克他也放弃了……”陈鸿兵紧跟着点头道，“他这个水平，真去了怎么也是前三的。” “那还等什么？”记者收起手机望向李峥，混了这么久头一次产生了巨大的期待感，“反正他也保送了，我们打字幕的时候说他是蓟大的实习生不就好了？” 陈鸿兵闻言犹豫片刻，而后将李峥召了过来。 李峥听过对方的用意后，直接一口拒绝。 “不可能，陈主任接受了我个人也不会接受。”李峥摇头道，“真报道出来，我的背景一定会被深挖，然后就会发现我母亲身居要职，出现各种猜测，认为我是通过关系来这边镀金的，这对我的家庭和航天系统的声誉都会有不好的影响。” 陈鸿兵跟着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考虑的，虽然感觉很不公平，但社会舆论就是这样。” 记者来回看着二人，又是惋惜又是心疼。 “陈主任这么考虑我理解……但是李峥，如果你真的付出过这么多，真的做了这么大贡献……就这么过去了，不会有一丝憋屈么？” “我是来学习的。”李峥魔性点头，“在这里我已经学到了最重要的东西，团队协作和不屈的意志。” 话罢，他指向陈威那边：“他才是一直以来默默付出的那个，平凡的形象应该比我这种过于英俊出众的人更值得歌颂，我们航天注重的也是集体精神，我的这个形象和贡献都太突出了，不合适。” 记者和摄像都呆望李峥，他们还从未听过如此酸爽的对答。 明明应该是很令人钦佩的表达，却又很令人想抽他。 呆滞之间，后方一个“唔”声远远出来。 循声望去，林逾静正从办公区边缘走过，抬手指向楼道，做出了“嗷呜”的口语。 记者和摄像又是一怔。 不仅藏着火锅，还藏着烤肉？ 谁还有兴趣去吃那个窝窝头啊！ 李峥这便微微一笑，搓手要走：“那就不耽误功夫了，我去吃饭了。” “等等……”记者赶忙将他拦住，冲着李峥和陈鸿兵说道，“我提一个方案，我们同时跟拍李峥和陈威，其中陈威的部分作为官宣，在发射成功后第一时间发布出去，李峥的这部分我们暂时入库保留，也会把素材备份提供给航天这边的宣传单位。” “这又是何苦呢……”陈鸿兵问道。 “这是记录的价值！”记者狠狠点头，“这样一个人，这些事，一定是有记录价值的，也许暂时不适合公布，那李峥半年后正式成为大学生后是不是就会好一些？他将来取得更大的成果后再翻出来是不是就更加珍贵？我们已经来了，见到这样的人和事，怎么忍心让它过去？不过是摄像机多拍一会儿，我多问几句话的事情罢了，希望二位支持，不要让有价值的人和事埋没。” 这就搞得李峥有些犹豫了。 陈鸿兵思索过后，面色也郑重起来：“那你要保证，在我们允许之前，有关李峥的资料不要出现在任何正式节目中。” “当然，我们的新闻成片你们本来就是要审的。” “李峥，可以么？”陈鸿兵转望李峥，“人家新闻工作者都说到这份上了。” “没问题，半年内不播出就没问题。” “嗯……”陈鸿兵一笑，这便又冲叫嚣等待的林逾静招了招手，“来来来，我再给你们介绍一个不能播出的禁片女主角。” …… 就这样，李峥、林逾静、陈威和记者二人组，坐在了一张午餐桌前。 这段当然是不拍的，只是提前问一些问题，计划一下拍摄日程。 这个过程中，记者越问越精彩。 “等等……你们两个是物理竞赛全国冠亚军？” “是的。”李峥吃着米饭点头道，“而且我通常都在她上面。” “不是说好不说这些，只谈工作么。”林逾静扭头骂道，“而且我之前17年可都是在你上面的！” “哼，男孩晚熟而已。”李峥笑道。 “对对，男生晚熟。”陈威探着头问道，“两位老师，也问我几个问题呗。” “啊，你这个……”记者想了一会儿问道，“你和女友有没有因为工作问题闹过不愉快？” 陈威的脸瞬间又耷拉下来了：“还……还没有女友……” “没事没事，回头拍你几个孤身工作的镜头就好了。”记者转而问道，“那有没有你觉得特别困难，特别有挑战性的工作，请讲一讲。” “……也……也想不到什么。”陈威更加可怜一些。 “那说说你现在负责的工作吧……” “填每日工作报告……” “啊，嗯……就先这样吧……”记者立刻转回李峥的方向，整张脸都精彩起来，“来，说说你们为什么来这里实习的。” “这个问我。”陈威立刻又探了过来，“我喜欢航天，从小就喜欢。” “嗯……很好，很有期待感的答案。”记者咽了口吐沫，再问李峥，“你呢？” “嗯……”李峥犹豫着说道，“就是想学习一下工程学方面的知识。” 记者追问道：“还有么？有没有一些更直接的原因？” “嗯……”李峥边回忆边说道，“失利那天，我们俩就在旁边的山头上，看着火箭脱轨，她哭了，我很不好受。” “哧！”林逾静脸瞬间就红了，掐起了李峥的胳膊，“你别什么都说……” 记者却更加来劲了：“所以这一切，其实是为了守护林逾静的笑容？” “我才懒得守护那玩意儿……”李峥揉着胳膊道，“只是当时有种冲动……就……就……其实当时很容易趁人之危……但又觉得因为这种事，这种时候趁人之危不太好，就想堂堂正正，大大方方地趁人之危。” “别说了……”林逾静使劲低着头。 然而记者已经听得眼睛都瞪起来了：“具体解释一下什么叫趁人之危。” “我走了……”林逾静忍无可忍，端起餐盘就要溜。 “好了好了。”记者忙起身拦住，“不问李峥了，问问你的事情吧，林逾静。” “……”林逾静这才极不情愿地坐了回来，顺手又掐了把李峥，“你是不是傻，这都说。” “人家不是问我心路历程呢么。” “那你跟谁都说啊！” 记者这边刚要开口，广播突然响起。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 【由于台风巴蓬突然转向，发射计划紧急提前。】 【请全体人员，立刻各就各位，力争在12小时内启动发射流程。】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 这下子，李峥、林逾静和陈威的心态瞬间整齐划一，几乎同时起身。 整个餐厅也突然进入沉默，继而紧张。 本来计划的发射日期是20到23号。 现在看来，老天在最后时刻，还他妈不忘将上一军。 “台风往这边来了？” “不是气象局动用超级计算机，说是不会北上么？” “别他妈聊了，赶紧吃……” 毫无预兆地，最后一役，就此打响。 323 不是这个可以啊！！！ 樱湖中学，高三一班。 一个刚刚吃饱了饭的女孩揉着小肚子嚣张地走进教室，很笨重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随手刷起手机。 突然，她又嘟嘟嘟地跳起来了！ duang-ang-ang-ang…… “突然发射？！”张小可瞪着眼睛喊道，“不是说要未来三四天吗！！” 很快，后方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瞎咋呼什么？”华抬了抬新配的低度眼镜，“你打扰我学习了。” 张小可回头打量着华，忍不住露出鄙夷之色：“不像不像，没师傅内味儿，先考700分再这么说话吧。” 话罢，她把手机拍在桌上，推了过去。 屏幕上显示的是文海发射台的大远景，右上角是大大的“直播”二字，下有字幕—— 【黄河二号即将择机发射！】 “嚯。”华一下子就把眼镜给摘了，“会有李峥、林逾静的镜头么？” “这谁知道啊……”张小可耷拉着脸叹道，“半年多没见师父了……会不会已经成为其他老工程师的样子，看到也认不出来啊……心疼师父……” “林逾静也是啊……真想像不到她穿那种航天工服的样子……”华也是连连抿嘴，“一下子就从隔桌同学变车间大姐了。” 说着说着，更多同学也围了过来，在张小可的高调宣传下，高考冲刺的压抑气氛瞬间就给废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奇怪的期待。 “他俩就在那个楼里吧？” “就不能进去拍吗！” “嗨呀要看静静啊！” …… 与此同时，天潭医院神经外科第四手术室准备室。 刚刚做完一个大手术的李毅换回了普通的白大褂，原地瘫坐，生无可恋，只有气无力地叹道：“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月啊，你帮我打办公室去吧……” “啊……”程文月披着褂子纠结道，“我跟胸外的人约着一起出去吃呢……” “月啊……”李毅努力地抬了下手，又沧桑地落了下去，摇着头黯然道，“老婆出去开会，儿子在外打工，现在连你我也指使不动了……你说说，是不是我学位证给早了？” “哈哈，给都给了，现在后悔？晚啦！”程文月拍了拍李毅的老肩笑道，“要不你也一起去？” 李毅无奈苦叹：“算了，我毕竟是主任，我这个人没别的缺点，就是太有威严了，会让大家放不开。你们去吃吧，随便带个菜回来，我回办公室迷瞪会儿去。” 话罢，李毅起身抓出手机，习惯性地点开了新闻软件，一个大闪屏库嚓就糊他脸上了—— 【正在直播，黄河二号第二次发射现场】 “呀！”李毅瞬间就来劲了，“今天发射？那小子没跟我说啊。” “什么？”程文月也凑了过来，眼睛瞬间跟着瞪了起来，“这就发射了？能看到李峥么？” “谁看那臭小子啊……”李毅兴奋搓手，“去去去，吃饭去吧，别管我了。” “这时候还有心情出去吃？”程文月赶紧点开微信，“聚餐聚餐，一起在航天员里找长得像你的那个。” “这不重要，关键是寻找女航天员，都给我录屏啊！” …… 科技部，某大型项目预算评审会。 与会者都在认真倾听发言，有模有样地做一些并不会再看的笔记。 但仔细观察的话，有一位看起来很强势的女领导，眼神十分游离，总是看一眼发言者假装点点头，然后缓慢过渡到低头猛瞄的状态。 只有她两侧的人才知道，她的手机就立在下面。 旁边的老同志凑过来窥着屏小声道，“这是黄二么？” “嗯。”安宁掩面道，“应该是受台风影响，提前发射了。” “原来您还是个航天爱好者啊。” “一般般吧。”安宁指着屏幕抑制不住笑了出来，“主要是我儿子在里面。” “？？？” …… 蓟大物理系教学实验室。 一个短发女生抱着笔记本电脑破门而入，吹了口刘海儿。 “搞定，下午实验课不上了，看直播。” 实验室内立刻响起似曾相识的欢呼。 “allhighitor！” “allhighthequeen！！” “哦嗨！” 在这个狂热的氛围中，角落中的两个人，明显不太协调。 “数姐在蓟大也这么虎的么……”史洋缩在实验室后排，根本不敢吐露自己来自化院。 “物理系女生少而已，没见过世面。”欧星灼翘着二郎腿一副牛逼大佬的样子，“龙珠群还有没有在蓟大混的？都通知到了么？” “都在往这边赶了。”史洋鼓捣着手机说道，“有两个隔壁菁华的也想来，让我去校门口给他们带路，我就晒着他们，就不去，大哥你说我做得对么？” “……” …… 下午一点半，当唐知非走进高三一班的时候，半个班的人以张小可为顶点围城了一个扇形，好像在看一些很不好的东西。 唐知非眉色一皱，深感绝望。 没了李峥定海神针。 也没了林逾静圈地自萌。 班级正在逐渐沦为欢快的犬舍。 唐知非虽然一直在努力的克制自己，不愿成为胡春梅。 但她此时真的想叉腰甩手开始骂街。 “太浮了！” “干嘛呢干嘛呢！长耳朵干嘛用的，没听见预备铃啊？” “整个楼就你们闹得欢，能拿出一半的劲儿来学习我就谢天谢地了！” 当然，这些都是想像中的，唐知非暂时还没失控到迈出这一步。 “呼……”唐知非努力地将情绪压了下去，抬起双手，尽量和蔼地说道，“同学们，已经打过预备铃了，该上课了。” 人群中，她最忠诚的课代表跳了出来。 “唐老师，李峥要上直播了！”刘月轩蹦跳着喊道，“下午就发射。” 与此同时，广播里传来了刘晓东暴发户一样的声音。 【同学们，由本校高三优秀学生李峥、林逾静参与研制的黄河二号运载火箭，今天下午就要正式发射了。】 【经教务组讨论，我们决定与全校师生一起见证这个重要的时刻！】 【我宣布，今天下午暂时停课，全体师生观看发射直播。】 【高三并不强制，请老师根据同学们的态度自行安排。】 瞬间，全班人齐刷刷望向唐知非，满脸都是恳求。 唐知非满腔的情绪，化为了生活不易的叹气。 这谁顶得住啊。 她不得不望向那只害群之犬。 “班长，开投影！” …… 其实不仅仅是樱湖，这个下午，全国有不少中小学都临时停课，播放起黄二直播。 无数道目光凝聚在文海东岸。 无数个“黄二加油！”，“这次一定成功！”像是瀑布一样洗刷着直播聊天室。 满腔的期待，瞬间凝成了一股有型的力量。 唯有辉煌升空，方不辜负厚望。 …… 此时此刻，文海发射场指挥中心，工作人员早已各就各位，井井有条，密而不乱地对每个环节进行最后的检查。 他们已经经历过太多大起大落，此时显露出的唯有稳重与坦然。 十几台摄像机错落摆开，虽然在持续拍摄，却并没有全程直播。 根据经验，只会在火箭升空后适当给一些延时的大厅现场画面，通常不会超过1分钟。 这个阶段是谢绝采访的，记者和摄像的手机也早已被收走，他们能做的也只有默默凝视。 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随着一个个组长“检查完毕，一切正常”的汇报声响起，距离正式发射已不过咫尺之遥。 下午3点15分，当工作人员报告“气象确认完毕，满足发射条件”过后，准备完成度到达了100%。 经过短暂的讨论，指挥员宣布，黄河二号将在15点35分的窗口期准时发射。 之前还忙碌的指挥中心立刻安静下来。 每个人都坐在了自己应在的位置，默默坚守。 人事已尽，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了。 在这样的状态下，不自觉地，很多人脑海中都泛出了黄二的过往。 这场长达十三年的航天长跑，即将向目标进行第二轮冲刺。 十三年前，开始可行性研究。 十一年前，黄河一号和黄河二号先后展开研制。 十年前，黄河系列被列入航天计划，确定了未来三十年核心大型运载火箭的战略地位。 八年前，黄河一号、二号先后设计完成，并提出黄河三号、四号的技术雏形。 六年前，yf-85液体氢氧发动机完成研制，yf-86进入设计阶段。 五年前，黄河一号成功发射。 三年前，yf-86研制完毕，黄河二号开始装配。 两年前，试车达到万三秒，顺利通过评审。 一年前，与践行六号卫星在文海会师。 8个月前，黄河二号首飞失利，展开归零。 6个月前，第一次归零失败。 5个月前，发现次同步进动问题，第二次归零开始。 4个月前，归零方案确定。 3个月前，归零完成，yf-88发动机展开装配。 这一路，没什么水到渠成，日日夜夜都是拼命厮杀。 此时此刻，这最后的10分钟，大多数人心里已经没了太多的念想。 不去想成功，也不去想失败。 能想到的，能总结的，只剩下四个大字—— 问心无愧。 李峥和林逾静被分入了数据分析组，坐在较后的地方，负责监控分析发射后的实时数据，一旦发现任何异象，李峥需要立刻拿起电话向指挥员汇报。 当10分钟倒计时响起的时候，李峥看着满是数据的屏幕，默默提了口气。 黄二即将迎来它的成功。 八个月前，在山顶上的那次趁人之危的拥抱，也是时候了结了。 “咳……”李峥咳了一下，确定吸引到林逾静的注意后才说道，“既然你承认我是上位者，那有些事，也就不必再进行无谓的争斗了。” “？”林逾静捣鼓着屏幕没头没脑看了过来，“说什么呢？刚刚吃太饱了？” “算了……”李峥咽了口吐沫，虚浮地晃起鼠标，“发射成功后，有什么打算？” “休长假~~~~” “不回学校么？” “你回么？” “没想好。” “我也没想好……” 李峥又咳了一声，“咳，我还要去数竞，然后就是大学什么的……如果我去英培的话，估计也没法经常见面了吧。” “是吧……”林逾静头一低，下意识地抓了抓头发挡住了脸，“你今天怎么老说奇怪的话……” “可能跟采访有关吧……”李峥也不自觉地低下了头，“记者问我为什么来这里的时候，我发现我最初的念头，可能不是学习，虽然很堕落，但这就是真实的想法——我可能是因为看到你哭，才燃起的这个念头。” “别……别再说了……”林逾静捂脸四望，“马上就要发射了……你也不看看这是在哪儿……那个摄像机一直对着咱俩呢……” “是吧……”李峥又咽了口吐沫，“我就想到，我们都19岁了，就要脱离中学生行为守则的管控范围了……” “知道了，知道了……”林逾静憋红着脸疯狂甩手，“完事儿再说……这里人太多了。” “哦？”李峥看着她的样子扬眉问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渣猹！不许在这个时候得寸进尺！”林逾静使劲抓了抓头，“我都忘了我的工作是什么了……” “在我下面，做好助理。” “啊啊啊啊……” 好在，指挥员的声音及时传来。 “各号注意，3分钟，准备！” 听到这个指令，李峥立刻收了心，目不转睛地望向自己的数据监控屏。 林逾静可就难受了，脸蛋烧红，心脏依然狂跳不止。 李峥这种自己搞完事就无情工作的态度，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了。 “渣猹……” …… 与此同时，高三一班、神经外科会议室、科技部评审会场、蓟大物理实验室…… 太多太多的地方都陷入寂静，太多太多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上千万人盯着相同的画面，听着相同的声音。 “2分钟，准备！” …… “1分钟，准备！” …… “30秒！” …… “20秒！” …… “10。” “9。” “8。” “7.” “6。” “5。” “4。” “3。” “2。” “1。” “点火！” 点火！ 一阵短促的线状火花应声出现在火箭底部，汽化燃料随之喷薄而出。 在那烈日般的闪烁中，火箭腾空而起。 大地震颤，气浪轰鸣。 白色的烟雾像海啸巨浪一样滚滚涌出。 在这中央，那五道笔直的长焰，再次托起了我们的长征。 无数个欢呼声先后在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响起。 “啊！！！！” “唔艹！！！！” “嗷！！！” 从文海的湾口到乡村的教室，从严肃的会堂到路边的小馆。 万千之众，齐声呐喊。 张小可疯狂拍着桌子，唐知非蹦跳着叫嚷起来，华的眼镜掉到了地上。 李毅凝神瞪眼吃剩饭，安宁抬手屏息止发言， 吴数掐死了欧星灼的大腿，欧星灼掐死了史洋的屁股，史洋徒抓桌角空流泪。 在这欢呼雀跃之中，直刺云霄之时。 发射中心控制室，却依旧鸦雀无声。 命运的煎熬，此刻才刚刚开始。 那些如咒语一般的循环播报，再次回荡在每个人耳边。 “文海，光学雷达跟踪正常。” “遥测，信号正常。” “文海，飞行正常。” 每个人都紧盯着自己的那台屏幕。 那两台yf-88发动机的数据无疑是重中之重。 【起飞时间：30秒】 【芯一级a推力：507→509】 【芯一级b推力：508→509】 李峥的任务虽然在检视更复杂的曲线，但依然控制不住自己，几秒钟就要扫视一次这里。 不要停下来。 不要停下来。 不要停下来。 “别分心。”林逾静捏了把李峥的胳膊，“你要看震动频率的，还有软件实时分析。” “是……但克制不住……” “这些我来看。”林逾静点头道，“如果我不说话，就是一切正常。” “那你赶紧失语吧……” “唔……” 发射中心前排，赵振华瞪着大屏幕，身体已经陷入了无法控制的抖动，他几次抬手咬住了指关节，试着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沈听澜则好像停止呼吸了一样，像一尊蜡像一般纹丝不动。 陈鸿兵很想找人说个话，但怎么看都不合适，只好原地抖腿。 “跟踪正常”的报告依然在重复，数据也不断在刷新。 转瞬之间，火箭已冲破云层，到达近地轨道，从箭上的视频监控，已经能看到地球的弧度。 【起飞时间：90秒】 【芯一级a推力：523→524】 【芯一级b推力：521→523】 这个加速上升的过程，对观众来说难免有些枯燥，但对这里的人来说，每过一秒就意味着离目的地更进了一步，离这十三年坚守的结果更近了一步。 李峥也守住了自己的职责，没有再看发动机推力，而是像人肉扫描一样巡视着每一条变化的曲线，并且头一次特别怕林逾静说话。 【起飞时间：150秒】 【芯一级a推力：601→605】 【芯一级b推力：604→607】 175秒的时候，主画面瞄准了箭体外围的助推器。 “助推器，分离！” 在指挥员的声音中，四台助推器脱离箭体。 此时如果拉一个远景的话，它们像是一个完成使命的护航车队，逐步向四个方向与箭体挥手远离。 主屏幕上的监控随即切换为模拟飞行图，展示出火箭相对于地球的位置，此时它已经在南海上方了，跟踪雷达也从文海测控站，切换成为西沙测控站。 【起飞时间：250秒】 【芯一级a推力：655→657】 【芯一级b推力：660→664】 此时，火箭已经到达了70千米的高空，空气已经极其稀薄。 “开整流罩。” 指挥员指令下达的同时，子监控屏上箭头的保护罩左右展开，向深空退去。 近300秒的加速过后，它也完成了保护卫星的护航，道出了再见。 【起飞时间：340秒】 【芯一级a推力：680→680】 【芯一级b推力：681→681】 此时火箭基本在真空中前行，推力接近极限。 从模拟图中可以看到，助推器已落入南海，火箭也已接近菲律宾上空。 当然，此时的高度已经不会被台风影响了。 【起飞时间，486秒】 子监控切换到了中段二级发动机外沿。 “一二级，分离。” 这一次，整个让人又爱又恨的芯一级火箭与主体分离，在深空中缓缓下落。 它的使命终于完成了，在助推器和整流罩过后，第三个道出了再见。 紧接着，那熟悉的点火线出现在一级火箭的底部，未及反应，便完成了点火过程。 全新的长焰喷薄而出，芯一级火箭接棒完成！ 但发射大厅，依旧鸦雀无声。 还不够，芯二级，该你了！ 如果说起飞时的火箭像一柄巨矛，那此时完成分离的火箭则像是一个小螺栓头，已不复之前的野蛮，小心翼翼地微调着角度和方向，逐渐变得精致。 随着火箭进入太平洋上空，雷达监控由远洋战舰接管。 这样平稳的飞行持续到了771秒。 “二级依次关机。” 二级火箭发动机就此暂时停机。 火箭已经按计划接近预定轨道，不需要再进行额外加速了。 但其内部仍然留有30%的燃料，用以应对特殊情况。 【起飞时间，1357秒】 “星箭分离。” 终于，最后的一截火箭也与卫星道出了再见。 李峥的任务也就此完成。 他靠在椅背上，紧盯着远处的大屏，已经累到半个字都说不出了。 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充实的20分钟了。 接下来的三分钟，卫星经过一系列小幅调整角度，在第1582秒展开了太阳能板。 正当大家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颤抖了近半个小时的赵振华扶案而起，回身振臂一吼。 “成功！他妈的圆满成功！！！” 短暂的凝滞过后…… “啊！！！！” 一屋子人几乎同时原地起跳。 全程没有任何波澜起伏，惊心动魄。 但这也正是航天人最期待的，最美好的结果。 憋了快一年，这口气终于可以喊出来了。 “谁他妈再说我们不行？！” “值了！！值了！！！” 因为赵振华不太妥当的措辞，欢呼、叫嚷与拥抱顿时席卷了整个大厅，记者们都不知道是否该继续拍摄了。 一个男人，此时趁乱抓住了一个抹眼泪的女人。 “？？？”林逾静红眼傻瞪着李峥，“嘛？” “那个……”李峥抓着林逾静的胳膊，壮着胆用力凝视过去，“我……我本来计划是……现在趁人之危……做一些大学生才能做的事情，正式明确某种关系……” “…………” “但是……耗太久了……最后我都困了……”李峥挣扎了很久，终是苦着脸撒开了手，“那股劲儿过去了……” “渣猹……”林逾静反是一笑，上去抓住了李峥的手，侧低着头轻声道，“你都浪费多少次了……其实……现在可以的……” “啊。”李峥眼儿一瞪，来劲了。 林逾静又有些后悔：“算了算了，还是……” 可她话没说完。 嘴巴就被嘴巴堵住了。 眼睛剧烈地狂瞪起来。 不是这个可以啊！！！ 然而李峥的吸力太过恐怖，搞得她浑身酸软无力，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啦。 但这都不是最可怕的。 此时此刻，上千公里外，新闻导播室。 老导播导了一辈子延时直播，哪儿想到会栽在这里？ 其实之前的画面也都是延时的，但因为得到发射圆满成功的消息，才切了一个真·直播镜头给发射中心。 怎么就正好瞄准这里了呢？那个机位的摄像有毒吧！ “切切切！快切3号！！”老导播撕心裂肺喊道，“我只是让你们给女航天工作者一个镜头，怎么就这样了！” 然而为时已晚，这暂短两秒的突然拥吻，已然永载史册。 高三一班的教室，彻底沸腾了，也彻底废了。 张小可一边狂笑一边拍着桌子：“唔哈哈，静静无惨啦！！！” 华感觉学到了什么：“李峥也太猛了……” 唐知非彻底瘫在了椅子上：“算了……他们也算是我带大的……” …… 手术准备室。 “李老师，患者已经麻醉好久了。” “让他再醉一会儿！”李毅满面亢奋地拍了下椅子，“我李氏男儿，要翻身了！！！” …… 评审会议室。 一大堆领导与安宁同事鼓掌庆贺。 “恭喜，恭喜。” “不愧是您儿子，有两下子。” “您这媳妇比火箭好看啊。” …… 唯有物理实验室。 尸横遍野。 “这算什么……峥神直播杀狗……” “没想到是这种结局……” “你说他们现在亲完了么？” 后排，吴数回忆着刚才的景象，总感觉两个人过于拧巴了，跟电影里那种柔顺的情况不太一样：“我怎么想，那个姿势和表情都有点怪。” “不怪，稳的。”史洋指着投影稳稳拍胸，“李峥是真没白跟我学啊，这套法式超速真空吸，正是我传授给他的。” “啥玩意儿？”欧星灼大眼瞪小眼。 “呵，一看你就没经验。”史洋自信地比划起来，“接吻，即是战争，是一场双方用吸力争夺对方舌头的战争，谁能吸到对方的舌头，谁才能体会到冰冰凉凉的感觉，李峥明显是悟到了，吸力全开。” 吴数欧星灼对视一番。 吸不吸得到先不说，凉怕是真的凉了。 …… 发射中心现场。 李峥即便已经很狰狞了，却依然在一吸到底。 那血瞪的眼神满是战意—— 现在，感受到我的决心了么！ 嗯？翻白眼是什么反馈？ 此时不仅是摄像和记者，连陈鸿兵和沈听澜也看到了。 陈鸿兵先实惊，再是喜，接着是邪。 他小心打量着沈听澜问道：“要不要我过去拉开…………” “嗯……我也不知道……”沈听澜看着女儿有些心疼，“她怎么好像窒息了一样……李峥是不是搞错方法了……” “热烈么，年轻人，热烈一点挺好的。”陈鸿兵微微向沈听澜这边凑了凑，“嘿嘿……” 沈听澜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机警捂嘴后退：“干嘛，离我远点……” “……” 李峥的吸气肺活量到达极限的时候，终于撒手分开了。 “啵”！ 音爆过后，气压归于平衡。 林逾静一个哆嗦，张大了嘴喘了好久才顺过气来，重新掌控起自己的身体。 看着周围凝聚的目光，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投过来的若干个镜头。 她的脸从颜色到形态，都可见地走向崩溃。 不是这个可以啊！！！不是这个可以啊！！！不是这个可以啊！！！ 324 直男的圣经（感谢盟主爱关关真是太好了！） 黄河二号发射任务，圆满成功！ 甚至燃料都富裕了百分之30%。 这个捷报虽不至举国欢庆，但总也能让全国人度过顺心得意的一天了。 文海发射现场，当大多数人涌向会议室，准备开庆功会的时候，李峥却追着林逾静跑进了楼道。 长跑怎么说都是李峥的强项，林逾静很快就放弃了，随便找了个楼道拐角缩了过去，全副武装，充满敌意地瞪着李峥，对于此前的窒息还心有余悸。 “渣……” 这个词还没骂完，李峥便自信抬手，且一脸浩然正气。 “听我解释。”李峥早已想到了这一层，当即沉稳开口，“我知道，作为第一次，我的技巧未免太过熟练，但其实我并没有实战过，只是因为我有一个很有研究的朋友……” “啊……”林逾静崩溃地看着李峥，“谁要说这个了……刚刚那么多人……” “你不是说可以的么？” “我说的不是这个可以啊！” “那是哪个可以？” “啊啊啊啊！！！”林逾静抓头猛摇，“起开起开！！我要一个人静静！” “这个……”李峥挠头道，“我以为情绪到位了才做的，如果你不是那个意思的话，稍等我酝酿一下，重新来……” 还来？？？ “唔！”林逾静慌忙捂嘴，一个劲儿地摇头，“唔唔唔。” “你别动啊，我去准备一下就来……”李峥扭身就走，跑出两步不忘回头道，“千万别动啊！” “……” 待李峥消失，林逾静才唔了口气，跳坐到窗台上，靠在窗边轻轻擦了下嘴唇，而后偷偷掏出手机。 正如李峥有他的朋友史洋一样，每个人，身边都会有一个异性学专家。 这种时候，有必要讨教一下相关知识了。 【林逾静：那个啥……这么难受么？】 【乔碧霞：啊？这都那个啥了？够解压的啊！】 【林逾静：（脸红）（脸红）（脸红）】 【乔碧霞：啊，哈哈……关于这时间么……第一次会尤其难受，第二次会好一点，第三次开始就是享受了，越后面越舒服。】 【林逾静：真的是这样么……可我感觉他太用力了……搞得我都喘不过气了，怎么想都不会舒服吧？】 【乔碧霞：（愤怒）这小子就不知道怜香惜玉么？第一次肯定是要温柔一点的，你等等我去骂他……】 【林逾静：别别别……其实也能感觉到……那种真诚吧。】 【乔碧霞：真诚个鸡儿啊！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收不住啊！】 【林逾静：所以，以后也这么用力，到底是难受还是舒服啊？】 【乔碧霞：嘿嘿……后面你会巴不得他火力全开呢（龇牙笑）】 【林逾静：好了……知道了，别跟别人说啊（脸红）（脸红）（脸红）】 【乔碧霞：嗨，真羡慕你啊，我怎么就遇不到力气比我大的呢……】 当李峥回来的时候，林逾静已经红脸低头，晃着腿等很久了。 她也不敢看李峥，只轻声问道：“还要干嘛啊……” “做你说可以做的事情。”李峥猛然上前。 林逾静微微侧脸，又来了么…… “唰”！ 李峥瞪着眼就掏出了两本书。 “这些你看过么。”李峥举着书说道，“《进化心理学》、《自私的基因》。” “？？？”林逾静呆呆歪头，“后一本看过……前一本没看下去。” “没关系，够了。”李峥说着把书拍到了窗台上，“西方人喜欢对着《圣经》发誓，贫穷富贵永相随什么的，我认可那种仪式，但不认可《圣经》，所以换成了我相对认可的两本书。” 话罢，他抓起林逾静的双手，振振提了口气。 “林逾静，我现在正式向你起誓。” “唔！”林逾静下意识地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呼……”李峥凝视着眼前的人，再是一个深呼吸。 “我曾在无数个夜晚，剖析自己，剖析自己对你的感情。” “我十分确定，爱上你的起因，并没有任何神圣的地方。”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个体，被基因所支配，去靠近一个更优秀的个体与灵魂，那就是你。” “令我绝望的是，这件事是我完全无法掌控的，它就像是固然存在的空间引力一样，促使我逐渐与你靠近，我从未如此彻底地失去控制。” “我试着问自己，如果这是基因赋予我的规律，那这个规律会像引力一样永恒存在么？” “很遗憾，从科学上来说，不会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也渐渐熟悉对方。” “你那些让我心动的笑容可能会失去味道。” “那些有趣的斗嘴可能会成为无尽的唠叨。” “那惊人的美丽可能会变成日复一日的平凡。” “你将面对必然的苍老。” “我也将感受必然的厌倦。” “得到你，然后离开你。” “这就是我身上，那些自私的基因想让我做的事情。” “但你请你相信，这一次，我不会让它们得逞。” “与故事里的说法不同，我眼中的爱情，不是在爱上你的那一刻发生的。” “而是在决定永远环绕你、守护你的那个瞬间决定的。” “我无法决定自己第一次会爱上谁。” “但可以决定自己最后一次爱上谁。” “幸运的是，她们是同一个人。” 李峥说着，一只手按在书上，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心口。 “林逾静。” “我，李峥，今天开始，向自己的基因宣战。” “我将违背人的天性。” “忤逆人的本能。” “永远爱你。 “只爱你。” 李峥默默看着林逾静。 而林逾静，已经进入了一种单纯的痴傻状态，都要流出口水啦！ 楼梯口的墙边，陈鸿兵重重拍了下腿。 “这他妈傻小子，怎么直接就求婚了，我都跟他说过流程了不是……” “嘘……”沈听澜面色红晕，已经完全代入了，“别的不说，你一辈子也说不出这么动人的话……” “这种花言巧语有什么动人的？”陈鸿兵狰狞道，“你们女的就不能长点心？真诚，真诚才是最重要的，‘俺喜欢你’，‘俺就是馋你’，动人不？” “唉……” “我说真的呢。”陈鸿兵咬牙道，“俺喜欢你，俺就是馋你，咋地吧，俺们鲁东人就这样。” “？？？” “你看啊……”陈鸿兵红着脸比划道，“你会亲家的时候一个人孤零零的，多难受，别的不说啊，李峥反正愿意叫我一声爸爸了……” “你……你……”沈听澜气得说不出话来，“起开，起开……” “唉，我也想开了。”陈鸿兵叹道，“这些话其实我老早就想说了，但咱俩要是真成两口子，恐怕也就没法一起工作了，我十分确定，这辈子也遇不到你这么好的工程师了。现在，黄二终于走上正轨，我能做到的工作，已经做完了，就到这里吧……” 陈鸿兵说着提了口气：“听澜，我真的想开了，弃我保你，你继续担任黄河系列总设计师，我调到其它地方。今后酒再也不喝了，烟也不抽了，将来退休好好给咱们带孙子孙女，这么说感动不？” “不……不感动……”沈听澜呼扇着手道，“你也不看看什么场合……等等再说……” 楼道窗边，林逾静痴傻了很久，才擦了把眼睛。 “我……我就不用宣誓了吧……”林逾静攥着拳头咬牙道，“女性的基因，本来就是从一而终的……” “啊？是么？”李峥虎躯一震，“那我岂不是亏了。” “活该，谁让你这么着急就说了的。”林逾静咯咯笑着抬手道，“走，去会场吧。” “走。”李峥做出了请的手势。 林逾静却半天也没动，还气得跺了下脚。 “嗯？” “拉手啊，笨蛋！！！” “唔！”李峥美了。 手一拉。 哇，还真是冰冰凉凉的。 史洋诚不欺我。 刚走两步，林逾静手机就响了。 【乔碧霞：我操，我刚看到。】 【乔碧霞：静静，你火了。】 下面是一段15秒的视频。 央视直播，黄二大捷。 发射中心大厅内，一对航天情侣伴着屏幕上展开的太阳能板，热情拥吻。 那个男生，像是大猩猩一样死抱住女生，用出了超速真空吸。 那个女生，逐渐翻起白眼。 乔碧霞热情点评。 【乔碧霞：我看已经上公众号封面了，黄二报捷现在都不发火箭图了，直接发你俩。】 此时此刻。 拉着的手，瞬间就崩了。 “不啊！！！”林逾静挥泪蹿逃。 李峥原地一愣，也跟着打开手机，各路朋友也早已把直播特写送到了他的面前。 【史洋：就问你老子牛不牛逼，经验丰不丰富？】 【吴数：我觉得你方法有问题……】 【欧星灼：李兄，有空来蓟大英培小聚，小弟有事请教。】 【张小可：（笑哭）（笑哭）（笑哭）师父你可给我们师门出气啦！欺负静静欺负静静快欺负静静！】 【江青华：我还守身如玉奔高考，你已私定终身入洞房！】 【刘新：李哥！你终于A上去了！恭喜WE！！！】 【徐梦溪：啵！（笑哭）】 【李毅：站起来！！！保持气势！！】 【安宁：父母见面，安排一下。】 【解其纷：哎呦卧艹！你这下嘴太狠了！】 【周毅：可以，恭喜你成环了。成环就得趁高中，进蓟大就逮不着女生了。】 【唐知非：在外面我就不管了，可不许在学校“啵！”啊】 【杜子诚：峥神，别杀了，我们湘南竞赛圈死了一半了，粥神已经红眼了，要去数竞鲨了你。】 事情就是这样了，除静静外，某老导播或成最大输家。 然而并不是。 并没有人扣导播薪水，领导见到他的时候甚至也只是邪魅一笑，台里的航天报道视频点击率从没这么高过，拜他们所赐，黄二的成功成为了继上一次载人航天后的最大热点，那一幕怕是要成为热点的热点了。 同事们也异常踊跃，纷纷找他要后面被掐掉的那部分视频。 至于赵振华和航天集团这边。 一开始有些担心，一来怕不严肃，二来怕舆论扒二人的身份带来麻烦。 但一个多小时过去，得到的全部都是正面回应，二人冥冥之中为整件事注入了一种浪漫感，尤其是让很多傻兮兮的男孩子，燃起了航天兴趣和决心。 这当然是好的，先骗进来再说。 一院虽说很难再抓个林逾静出来，但三五个年轻女工程师还是有的嘛，将来可得都给她们曝曝光。 接下来的总结庆功大会，林逾静并没有参加。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些人了。 李峥倒是坐如老松，不怒自威， 旁边，何仲锐、江宁、周成龙等人都送上了祝福。 “恭喜，恭喜……” “哈哈，林逾静也有今天。” “偷偷告诉你，你俩‘啵’的时候我一直在看沈总师，她应该是没意见……不过我还发现了惊人的事情……你将来可能要多一个爸爸了。” 各种小声哔哔中，赵振华等人走上了主席台。 对外的新闻发布会已经在蓟京召开，因此这里主要是内部总结，赵振华也不用再说那些客套的过场，只抬了抬手，亮出一张纸。 “这是领导的贺电。” “我拿着……这手都有点抖……” “来来，念给大家。” “集团的同志们，黄河二号项目组的同志们，文海发射中心的同志们：” “星箭入轨，哀士得胜。” “勇破死局，不辱使命！” “再多的感谢也不足以慰问你们。” “再多的赞扬也不足以褒奖你们。” “两次归零，两次极端的困境，并没有将你们击垮。” “你们继承了先烈的传统，以不屈的奋斗，搏出了未来的史诗！。” “同志们！” “我们的宇宙长征。” “已经迈出了最艰难，最坚实的一步！” “现在，可以掉眼泪了。” “为过去的付出，为倒下的同志。” “今天，祖国以你们为荣！” 猛烈的掌声中，会场内的同志们全体起立，接受他们应得的荣誉。 待众人落座后，赵振华才叹道。 “同志们啊，这次我真的想给大家放个年假，好好陪陪家人。” “但就在刚刚，求知号火星探测卫星的发射日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六月，最晚七月。” “真不是不想让大家休息，主要是因为火星与地球的位置关系，错过这次发射窗口又要等很久。” “所以，咱们平均每人歇三天吧，领导歇一天，对不住大家了。” 不少人都笑了起来，想不到真能见到从赵振华牙缝里扣出假期的这一天。 接下来，陈鸿兵讲话，主要感谢了各个单位长久以来的配合和付出，也对他曾经得罪过的人说声抱歉。 沈听澜则主要感谢了六院，即便发生了这么多事，但依然在200多天内就成功再次发射，这算得上一次航天奇迹了，欧美日碰到类似的情况，都是动辄研究了三五年的。 最后，朱明跃作为十七所YF-88的代理总工，着重感谢了困难情况下各院所的支持，是大家集体出人出力才完成的任务。 会议在掌声中结束，然后李峥就被叫走了。 他与七八位组长工程师一同被叫到了小会议室里。 面对的同样是以赵振华为首的领导四人组。 但这次，氛围完全不同了，有一种浓烈的自己人的派势。 “都坐都坐，随便坐。”赵振华招呼众人坐下后，才舒了口气，“刚刚是全体大会，你们知道，我们航天集团主要要强调集体精神，不适宜在这种会议中点名表扬，我就只能再单来一个小会了，我必须亲自表彰你们——你们几个，都是配得上拿勋章的。” 这种时候，工程师们的憨愣尽显无疑，一个个都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也不是偏袒啊……”赵振华随即转向李峥，“我们几个领导都聊过了，李峥的这套理论，别管叫算法还是什么，可以说是单枪匹马为航天计划争回了至少200天的时间，这种贡献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但是请你理解，虽然我们内部100%认可你的才能和贡献，但在这样一个团队里，歌颂一个高中生的技术实力实在不妥。” “完全理解。”李峥点头道，“我只是碰巧掌握了一个相对薄弱的技术环节，还是那句话，任何机器学习方面的硕士都可以胜任我的工作。” “我们也的确在这方面展开招聘了，给出的薪水很有竞争力。”赵振华说着，提起一沓纸推向李峥，“虽然无法公开表扬，但我好歹混了一辈子航天了，这些，你收下。” “哦？”李峥起身接过，低头望去。 【推荐信】 【蓟京大学的同仁：】 【贵校的李峥同学，在我院实习工作9个月之中，无论才能、态度、工作能动性、研究实力都达到了叹为观止的水平，并在我院抓总的黄河二号项目中，发挥了关键性作用，基于其工程学、物理学、计算机科学、人工智能等方面的跨学科综合实力，两次挖掘出了核心发动机的关键问题，做出了无与伦比的贡献。】 【与此同时，李峥同学为本集团留下了丰富的技术财富，将在我们后续的工作中起到指导作用，让我们有理由投资一个此前被相对忽视的技术方向。】 【综上，我个人向您极力推荐李峥同学，我相信这样的人才，无论在学术还是工程方面，都将必然做出杰出的贡献。】 【中华运载火箭技术研究院】 【党高官兼副院长】 【黄河二号第一总指挥】 【赵振华】 “啊……”李峥惊道，“这说的太……” 旁边周成龙也跟着咽了口吐沫：“太浮夸了吧，赵书记……” “我这还浮夸？”赵振华指着一沓推荐信道，“你翻翻鸿兵的，夸儿子都不带这么夸的。” 【推荐信】 【诸位老师：】 【李峥，是我见过最首屈一指的人才。】 【是一位具有军事素质的技术人才。】 【技术方面，关于他的诸多奖项、论文与工作成果，我已无需赘言。】 【更重要的是，其在工作中展现出的过人的意志，对组织的忠诚，对完成任务的坚决，对困难的无所畏惧，可谓志大心细，无论艰难险阻，始终夯实前行。】 【抛开他的技术实力，这些品质，才是一个人成功最重要的基础。】 【我恳请您赋予李峥最大的信任。】 【委以最艰难的任务。】 【让他冲向最重要的目标。】 【蓟京宇航系统工程研究所】 【所主任】 【黄河二号总指挥】 【陈鸿兵】 “唔……”李峥越看……越觉得很带感。 陈鸿兵反倒羞涩起来：“回去再看，回去再看……” “哎呀呀呀呀。”周成龙大笑道，“陈主任你也有今天？” “你小子休假没了。” “！！！” 李峥还要再翻，却被沈听澜咳了一声制止了。 “回去再看……”沈听澜摆着手说道。 李峥一笑，便也收了。 怕不是写的更肉麻。 笑声中，赵振华抿着嘴，不舍地望向李峥。 “……就不能干到开学么？” “这段时间落下很多学业了。”李峥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再者，经历过这段时间的工作，我更加肯定了航天的技术难点不在航天系统内部的想法，要真正为航天系统做出贡献，就像您说的，要多专业，跨学科。” “好吧。”赵振华起身迎上李峥，双手相握，“只要我在，航天系统的任何一个院所，任何一个岗位，随时向你展开大门！” “感谢领导信任！” 赵振华随即拍了下李峥。 “赶紧哄林逾静去吧，那下子‘啵’也太狠了……你别看鸿兵推荐信写的好看，当时差点就冲上去揍你……” 325 你，已经死了 李峥抓着一沓推荐信刚出会议室，就被陈鸿兵追上来了。 现在的情况，难免有些古怪。 好好的领导与下属的关系，突然多了些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味道。 陈鸿兵勾着李峥的肩很快找到了一个清静的角落，抿嘴审视着李峥道：“好小子啊，还挺有文采的……” “什么文采？”李峥一脸懵逼，握着推荐信道，“我倒是觉得您推荐信写的很大气。” “唉唉，不一样，我说的是女同志比较吃的那一套文采。” “文艺？” “差不多吧。” “啊，这个是，我就不谦虚了。”李峥抿嘴道，“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罢了。” 陈鸿兵却摆手笑道：“可你这个实战，明显跟不上啊，瞧给静静气的，闷声不响儿地就回工位了，庆功会都没来。” “那是个意外……” “这我就得说你了。”陈鸿兵眉色一皱，“作为男人，把控不住的事你就要归为意外么？作为航天人，出了事情不该先检讨自己么？” 李峥想想也对，随即挺胸抬头。 “主任说的是！” “唉，有这个态度就对了，不用这么严肃。”陈鸿兵拍着李峥道，“有一点你别怪我倚老卖老，无论是作为男人，还是航天人，我的经验都还是比你丰富一些的。” “那是当然。” “所以……你现在跟静静的情况，我其实也是有处理经验的。”陈鸿兵像是指挥作战一样挥臂比划起来，“处理男女关系的时候，首先记住一个准则——女人只要生气，那一定就是男人错了，有的没的，先认错。” “嗯？”李峥的面色逐渐凝重，“我错了？错哪儿了？” “对！”陈鸿兵瞪眼道，“这就是女人的下一个问题，她会问你错哪儿了，所以千万要深思熟虑，总结好再去认错，免得被将军。实在想不出，就说‘错在让我的宝贝儿生气了’，相信我，这招屡试不爽。” 李峥感觉，这样的行事风格，好像似曾相识。 怪不得第一眼看陈鸿兵就有种父性在里面…… “等等，主任……我有点绕不过来……”李峥眯眼抬手，用他的逻辑思维想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盲点，“女人生气可以有很多理由，也许是没吃饱，也许是吃撑了，也许是偶像结婚了，也许是偶像出轨了……具体到林逾静，她生气的原因应该是电视台导播切屏切慢了，这关我毛事？” “哎呀你管她呢，认错就对了。” “可这样……后面的过程会非常不利的……” “那你也得先有后面啊。信我就对了，过来人。”陈鸿兵重重点了点头，忽又挑眉搓手，“你看，我给出这么重要的指导，你能不能也帮我个小忙。” “请说……” “就是，文采方面……”陈鸿兵点了点李峥手里的推荐信，“你能不能再费费心，把你跟静静说的那些话，再写它个一篇出来，给我改改。” “！！”李峥满面惊红，“你听到了？” “路过，正好路过。”陈鸿兵呵呵笑道，“虽然我个人觉得太虚浮了，但架不住女同志就吃这套啊，我们互相交换一下优势技术，共赢嘛。” “啊，嗯……”李峥揉着下巴道，“我确实还有两篇备选，谁知道刚上一个她就顶不住了。” “好啊，这个好啊！”陈鸿兵大喜，“不愧是搞航天的，考虑的太妥了，快快快……” “就在手机里，我直接发吧。”李峥这便拿起手机将文稿发送，但嘴上还是劝道，“不过我个人觉得，您还是做自己比较好，否则，这些语言就是骗术了。” “话是这么说……”陈鸿兵无奈道，“可你这招就是好用啊……” “可能只对我好用，因为我真的就是这么想的。”李峥收好手机说道，“这些话也许只有我说才有价值，放在其他人嘴里都是花言巧语。” “所以我得改改……”陈鸿兵拍着李峥道，“行了，快去哄吧，就在靠窗工位。” “您也请务必斟酌。”李峥走出两步，不忘回头道，“改编也要真诚，戏说也要贴切。” 陈鸿兵没说话，只低头看着手机，默然不语。 …… 窗台边的工位上，林逾静正趴桌望天，其心情也处于不可测状态。 李峥负手走去，不敢说不怒自威，至少是没有半分卑微的。 无论是李毅还是陈鸿兵，都用自己几十年的生命证明，按照他们的路子走，只会成为下位者。 而李峥，是要成为家中的王的。 但很明显。 王，只有一个。 而且现在的李峥，与其说王。 不如说亡。 回溯往昔，峥静两国，为了踩在对方脸上建立主从关系，可谓是纷争不断。 而今日，峥国顶不住了，主动求和体。 这相当于自断双臂，授人以柄。 再者，林逾静进入了生闷气的状态，似乎是要哄的。 而哄，尤其是按照陈鸿兵的方法去哄，相当于称臣纳贡，主动请求成为附庸。 荒谬至极。 友善，不是妥协。 合体，绝非投降。 当李峥拉过椅子，坐在林逾静身旁的时候。 从窗户玻璃上有限的反光中，清晰地看到林逾静嘴角微扬，露出一抹邪笑。 果然！ 静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 战争，并未结束。 咚！ 林逾静忽然跺了下脚：“生气，你欺负人。” 哈。 狐狸尾巴这就露出来了。 “不，你不生气。”李峥沉沉开口。 “生气。” “不生气。” “！！！”林逾静抓头起身，狞脸瞪向李峥，“刚才不生气，现在生气了。” 看着这个真挚的狰狞，李峥有些慌乱了：“等等……我们要讲逻辑，不能临场变脸啊。” “那你说怎么办吧？”林逾静翘起了二郎腿，眯着眼，颇为期待地望向李峥，“大家都看见你欺负我了，这可得好好补偿。” “呵，不补偿又如何？” “如何？”林逾静使劲比划起来，“不补偿我就……我就……我就不让你拉手。” “那就不拉。” “！！！” “看清楚。”李峥指着自己的脸道，“摸着自信的良心，告诉我，你完全没有被我这张脸吸引到。” “？！？！”林逾静立刻就捂住心口，“我完全没有被你这张脸……脸……脸……唔……” 她放弃了。 抱头放弃了。 这一次，李峥翘起了二郎腿，眯着眼回望过去。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我有多想拉你的手。” “你就有多想拉我的手。” “我吸的多用力。” “你就有多酸爽。” 林逾静连忙摆手：“没有，这个真的没有。”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李峥哼笑道，“借题发挥逼我低三下四，这是张小可才会干出的赖犬行径，不要把自己降到那个水平。” 李峥说着，突然一个探身，托起了林逾静的下巴。 “毕竟，你是我喜欢上的人。” “………………”林逾静大脑再次突然性短路。 进入了呆傻流口水状态。 阿巴阿巴阿巴。 不得不说。 虽然林逾静企图走赖犬行径。 可李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这种突如其来的帅逼发苏行为，是在利用女性的天然弱点，绝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博弈。 但李峥的赖皮之处正在于，他只是正常表达观点罢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有多卑鄙。 毕竟，承受这张帅脸的人是林逾静，而不是他自己。 确认林逾静没有反抗后，李峥才柔声道：“所以，我希望我们之间不要发生这种‘生气→哄’的无聊循环，克制、优雅地将这段关系进行下去。” 阿巴阿巴……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阿巴阿巴…… “口水已经流到我手上了。” “唔！”林逾静突然惊醒，光速捂嘴扭身，“能不能不要总是突然这样……” “这不是男女朋友之间经常发生的事么。”李峥收回手，也不舍得擦，就这么晾着说着，“既然禁止用‘生气→哄’的招式，我们之间现在没问题了，对吧？” “什么招式？什么没问题？” “喂喂喂，说话不算话就太没劲了。” “可我根本没听啊。” “毛，你全听到了。”李峥高高抬手，“这些口水就是最好的见证。” “…………”林逾静再次抓了抓头，“好了好了……那就先这样吧……” “那现在可以拉手了么？”李峥小心地廓着右手心，象征性伸出左手“来这么久，还没去过发射塔架呢，就当第三次约会了？” “第四次。” “不要挑战我的记忆力。”李峥笑着熟络起来，“第一次是去看流浪星球，第二次是暑假来文海，下面是第三次。” “……”林逾静的心情终于缓和了一些，“正好我也想去塔架看看……” “那快走，再等天就黑了。”李峥就此起身，伸出了没有口水的那只手。 林逾静眯眼寻思片刻，冷笑道：“拉手可以，但既然你禁了我一招，我也要禁你一招。” “呵。”李峥再次落座，“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算了，说吧。” 林逾静当即抬手：“不许趁着肢体接触和说肉麻话的时候欺负我。” “具体什么叫欺负？” “就是……趁机让我答应平常不可能答应的事情。” “像刚刚那样？” “嗯。” “好，就互禁一招吧。”李峥说着又要起身。 “还没完。”林逾静摇头道，“可以想像，今后这样的互相禁招只会越来越多，最后的结果你能想像么？” “嗯……”李峥认真思索起来。 假如把男人和女人之间，那些不太合理，不太公平的相处技巧都给禁了…… 似乎……有些不妙啊…… “想像一个简单场景。”林逾静在旁边比划道，“比如晚上约会出去吃饭，我想吃烤鱼，你想吃炸鸡，然后会发生怎样的事？” “我们试试看……”李峥嗽了嗽嗓子道，“烧烤中含有大量的多环芳烃，这是最具风险的致癌化合物，可以说是非常不健康的选项了。” “唔！谬论。”林逾静想也不想说道，“东北地区是我国食用烧烤频率最高的地区，东三省的平均寿命是高于全国平均线的，烧烤对人类的健康并不会造成你所说的那样的影响。恰恰相反，油炸食品由于其过高的热量，更容易导致一系列慢性疾病。” “一次无妨，只要保持适当的频率，油脂是对身体所需热量很好的补充。”李峥反驳道，“不妨先放下健康角度，从人生体验上来说，烤鱼这种重口味的饮食只会导致味觉兴奋的阈值越来越高，饮食上更加追求辛辣，最终反而会导致食欲的崩溃。相对而言，炸鸡更加克制，我们有必要将自己的饮食口味控制在一个健康的范围内，这样才能享受长久的快乐。” “我同意你的看法，所以我们可以选择相对清爽的豆豉烤鱼。” “这招不错，但豆豉可并不清爽，我倒是更建议吃不沾酱的麦乐鸡块。” “那我们不妨再换个角度——我们的饮食选择最终是会作用到餐饮与原料市场的，从环保的角度来考虑，鱼类养殖……” “别说了，别说了！”李峥苦着脸抬手，“我错了，再也不弄禁招了……你还是直接跺脚生气吧，走走走我们去吃烤鱼去……” “我也有责任……”林逾静也苦兮兮地低下头，“仔细想想，禁招只是表象，导致事情那么发展的原因……应该还是谁在上面这件事……” “是啊……”李峥叹道，“只要战争继续……这种事就停不下来……” “那不如……”林逾静试探性探头，“轮流？” “哦？”李峥眼儿一瞪。 轮流做上位者！ 你爽一天我爽一天！ 妙啊！ “我提的，我先体验。”林逾静咯咯一笑，张圆了嘴叫嚣下令，“快，快哄人家！” “不行，这样有违公平。”李峥想了想说道，“我们还是遵循传统，以学力来定论吧，你稍等，我找周成龙要一份笔试题去。” “不行！！！”林逾静这就慌了，抓着李峥的胳膊到，“不能找一个人明显优势的领域，要能力考试不要做题考试。” “那你说怎么办么……” “嗯……”林逾静嘟脸沉思片刻，灵感突然迸发，一抬手说道，“找独立第三方出题，出一个我们都同意的领域。” “同意。”李峥微微一笑，立刻就应了。 林逾静。 你，已经死了。 我学魔道横跨六道，统一八荒。 今天你航天敌不过我，明天你海运也没戏。 抱歉。 当你选择学力的那一刻，也就选择了死亡。 你，下位者·一家之娣·李林氏·林献帝·小媳妇·林逾静，已经输了。 我，上位者·一家之主·李门之光·欺凌者·大丈夫·李峥，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了。 想着将来林逾静卑躬屈膝，暖床叠被的样子。 还真是有点可爱呐！ 尤其是在床上跪安的样子，赏心悦目，反正比趴睡什么的可爱多了。 326 天命的对决 樱湖中学。 发射直播早已结束。 高三一班的心情就如潮起潮落，刺激归刺激，但也总要收心准备高考。 好在，这节课是生物，内容是做卷，并且是做完了就讲，卷子不用交。 这就很适合收心了。 张小可，本来是想好好冷静一下，大大睡上一觉的。 可她刚一趴桌，大腿就嘟嘟震动起来。 哦不，不是大腿，是兜兜里的手机带动的连锁震动。 张小可掏出手机一看，是师父的视频电话！ 这情绪一下就上来了，抬了下头，见生物老师也处于半昏睡状态，便举手请示去上卫生间。 但其实，她出了教室就拿出了化妆镜和化装品修补了一番，而后打开美颜插件将脸修补了一番，其实刚一出教室就接通了视频申请。 “嗨呀，师父干嘛呀，我正上课呢。” “哇哦……”李峥惊了一下，“你是谁？” “哈？你给我打哒！” 正说着，林逾静从角落凑近了屏幕，咯咯笑道：“是美颜相机。” “哪有哪有，手机自带的~~~”张小可连连捂脸，“赶紧的赶紧的，上课呢。” 李峥忙抬手道：“那你还是回去上课吧，下课打回来。” “没事儿，生物课。” “哦，那继续吧。”李峥嗽了嗽嗓子说道，“是这样的，我和林逾静准备进行一场简单的考试竞技，需要一个独立第三方确定领域和题目，你是我们想到的第一个人，不要辜负我们的信任。” “？？？”张小可瞪眼道，“明明刚亲完嘴儿了，给我打视频，就这？？？” 林逾静当即凑上来骂道：“不许提那个！” “呃……”张小可捂着额头道，“你们真是太无聊了，我以为有什么好玩的事……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你们第一件事就是考试竞技？难道是用这个决定……决定……” 张小可说着说着，嘴巴逐渐圆了起来：“我懂了，你们真是太有情调了。” “很好。”李峥用洞穿灵魂的双眼凝向屏幕，“这是一场很重要的竞技，我们能相信你么，张小可？” 说话的同时，李峥眼球疯狂左右闪动。 虽然语言很严肃，但眼神的姿态其实是很低的—— 你我帮帮师父啊！ “能！”张小可一拍大腿，“交给我了，题目已经从我脑子里蹦出来啦！” 李峥就此点头：“那你尽快把题目发给我们，并指定时限，我们会在要求时间内把答案发给你。” “不必了。”张小可自信拍胸，“你们各取一张纸，现出题现答。” “唔。”林逾静再次强势凑入屏幕，“可是要考倒我们的题，你的小脑瓜转得过来吗？” “哈。”张小可单眼一眨，“准备好纸笔吧，小可的二次元大考核来啦！” “二次元！”李峥神色一震。 “二次元？”林逾静眉头一紧。 接着是一阵焦灼的对视。 李峥：虽然我不懂，但她也不会懂，相对而言，我经常看张小可提供的漫画书，是比较有优势的。 林逾静：李峥一定认为我不懂，但事实上，我是真的不懂啊……不过，这并不代表我身边的人不懂，陈威那些个人，各个都是老二次元了，其实我耳濡目染也被迫涉猎了一些知识……外加梦溪和霞姐之前也经常聊，所以…… “可以。”林逾静冲屏幕点头道，“但不能涉及你借给李峥的漫画内容，要保证是他没接触过的二次元。” “那必须的。”张小可再次拍了拍胸脯，“我，即是正义。” 李峥这边，已经尽量克制着嘴角的冷笑，找来纸笔了。 太年轻了，林逾静还是太年轻了。 先不说张小可的胳膊肘有多拐。 难道你忘记了我的绘画才能了么？ Sorry，在下对漫画，也是略懂的。 更何况，除了绘画实力外，李峥在二次元方面，还藏有一个巨大的隐形优势。 那就是他爸爸！ 李毅还有一个隐藏身份—— 真正的老二次元。 如果那些从小积攒的漫画不被妈妈扔掉的话，恐怕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多地方摆习题。 爸！ 你的牺牲。 是值得的。 儿子今天要找回场子了！ 李峥疾风一般摆好纸笔，而后将手机架在桌上。 接着，他和林逾静自然而然地把住了桌子两端，并且用胳膊挡住纸面，以免被窥。 通常，他们都有很强的自尊心，根本不屑于窥卷，更不可能做出防止窥卷的姿势。 但这次，真的太重要了。 此前的战争都是一城一池罢了。 而这次，是首都攻坚战，是国王生死战！ 必须要有不择手段的觉悟。 李峥感觉，那失去的热血又燃起来了。 好久了，好久没有这么全心全意，想要赢得一场考试了。 同样地，林逾静的额头渗出了久违的汗珠，好像又回到了高二教室里的那次非常普通的数学考试现场。 这一次，她有信心控制好情绪，绝不马虎。 简要交代一番后，张小可也溜达到了操场的树下，稳稳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现在进行必要的考试说明。” “全是选择题，题目由我口述，我说一道你们答一道。” “把答案写在纸上，30秒内同时亮出来，我现场给出结果。” “一题一分，先得3分者胜。” “如果同时3分，则继续加题，直到决出胜负为止。” “因为是二次元考试，所以出的题目和解题思路，都请按照二次元的路子走。” “最后，输的人，将在这一周沦为‘恋爱?大转盘’的输家。” “虽然不至于言听计从，但必须无条件站在赢者一方，尽可能地讨好对方哦~~~” “嗨呀，说的我自己都有点想玩啦。”张小可捂脸挑眉，“要不加我一个~~~好兴奋呐~~” “少废话，快出题。” “唔，回头咱俩单玩不带渣猹。” 张小可不禁兴奋地搓起手来：“记得哦，静静，你答应和我单玩了哦~~” “……回头吧。” 张小可这便又板起脸来，极其严肃地亮出一根手指。 “第一题，请听题——” “在《北斗神拳》的世界中，男主角吃饭之前要对着饭说哪句话，才最贴切他的人设——” “A.你好” “B.再见” “C.我开动啦” “D.你已经死了” 李峥和林逾静几乎没有思索，都瞬间写下了答案，对过类似于选项D的眼神之后，同时亮出纸面。 两个D。 “靠！”张小可骂道，“这么明显的吗？” 李峥摇头道：“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梗，但确实只能选D了。” “唔，这就是二次元嘛。”林逾静晃悠着纸直抿嘴，“爱啦爱啦。” “嘁……”张小可哼笑着摆手道，“好了，第一题只是给你们情境入门用的，接下来才是真的考验。” “第二题，请听题——” “【傲娇】是二次元作品的常青树人设了，那么请问，‘傲娇’属性的鼻祖是谁？” “A：惣流·明日香·兰格雷” “B：御坂美琴” “C：四宫辉夜” “D：贝吉塔” 这一次，李峥和林逾静都迟迟没有动笔。 太难了，这道题太难了。 但也不至于没有头绪。 在这四个选项中，他们其实都认识一个。 李峥，对贝吉塔这个名字还是有些印象的，小学同学之间讨论过，发气功波什么的。 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个很强的男人。 那么就排除掉这个干扰项，在前三个里面选吧。 而林逾静，是认识四宫辉夜的，她清晰地记得，在测试组为期一周的工作中，几名男同事虽然忙得不分昼夜，但总会在同一个时间，一起观看一部动漫。 林逾静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动漫，但依然清晰地记得，他们为了谁是谁老婆争的面红耳赤。 “辉夜我老婆！” “我老婆！” “哈哈，那书记我就抱走啦！” 老二次元们的思想和玩笑，林逾静是理解的。 但她始终不理解，抢老婆就抢老婆…… 为什么要把赵振华抱走？ 总之，这些记忆给了林逾静一些线索。 四宫辉夜，应该就是一个标准的傲娇系人物吧？ 但问题在于，这道题问的不是“谁更傲娇”，而是“谁是鼻祖”。 很明显，作为鼻祖，应该是出现在老动漫里的。 而测试组的老二次元们，每周苦等更新的动画片，应该还在连载中，不会太老。 因此C明显是排除了。 那么A、B、D…… 还是不知道啊！ 无论是李峥还是林逾静，都想不到，他们有一天要通过纯蒙来解题。 最终，几乎卡着30秒，二人才勉强亮出答题纸。 李峥：【A.明日香。】 林逾静：【D.贝吉塔】 李峥本来对这道题没什么希望，但看到林逾静的答案就乐呵了：“哈哈哈，D是男的，你傻了吧！” “男的？？”林逾静捂嘴惊道，“啊……完了……” “话说你怎么想的，怎么能选到贝吉塔呢？” 林逾静一板一眼地解释起来：“我就是从发音来判断的……Bejīta，这个名字直觉上傲娇感更强一些……可能是因为它的重音在前面，最后的尾音读的比较轻吧，有那种傲娇系一上来特别上头，然后慢慢怂了的感觉……” “颇有道理，不过很可惜……”李峥哼笑挑眉，“你已经死了。” “呵，你也不一定对吧。” “不，我刚刚开通了潜力，挖掘出了很深的记忆。”李峥点着脑门道，“没记错的话，明日香这个角色应该早在我们出生之前就存在了，并且是我爸最喜欢的角色。” “啊！李叔叔喜欢这个？” “他还有手办呢，不过被我妈扔了。”李峥大笑道，“说来惭愧，正是因为手办被仍这件事我才想起的明日香，这可是上世纪90年代的动画，不能再老了。” “呃……”林逾静咬牙捂头，“竟然是从这种奇怪渠道得到的知识……” “并不奇怪。”李峥的面色忽然沉重起来，“我爸这一生，过的并不容易，如果他知道曾经的凄惨经历，竟然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帮了我一把，一定会留下感动的泪水。” 李峥说着冲屏幕点头道：“公布答案吧，小可，我的胜利，便是对明日香和我爸最好的慰藉。” “那我说啦。”张小可蓄力握拳，而后一飞跳起了足足3厘米，“答案是D！” “？？？”李峥坐倒了。 “！！！”林逾静起飞了。 “呵，这道题可是只有我这种老二次元才能出的呢。” 张小可神气地解释起来。 “傲娇，是指平时态度强硬高傲的角色，但他们内心其实并不讨厌别人，甚至是喜欢别人，只是因为害羞腼腆，才用傲气掩饰娇气罢了。” “现可考的，最符合这套性格特征，且具备知名度的角色，正是《七龙珠》中的贝吉塔，这部漫画是鸟山明先生从1984开始创作的，是当之无愧的鼻祖级漫画。” “很可惜，明日香几乎对了，就比贝吉塔晚了几年。” “李叔叔，还是差了一点点啊……” “等等！”李峥抬手申诉，“男的也可以傲娇？？” “哦哦哦。”张小可指着屏幕瞪了过去，“注意你的言辞，只有上个世纪的人才会认为只有女人才能傲娇，小心被拳师砸哦。” “啊……”李峥恨恨捶桌，“想不到还有这一层……” “静静也是了不起。”张小可不得不赞叹道，“竟然从发音角度剖析了角色，从如此具有科研精神的方式嗅到了傲娇的味道，小可都直呼专业。” “过奖了，巧合吧。”林逾静微微一笑，理了把头发瞥向李峥，捂着嘴冷笑道，“也许，这就是天意吧，唔呼呼……” “人，定胜天。”李峥抬手道，“多说无益，下一题。” 张小可笑了，兴奋的微笑。 师父啊师父，你也有今天？ 不是你拿两斤卷子甩我的时候了？ 不是你考730分嫌题目简单的时候了？ 挣扎吧，在小可的领域里，在这二次元的深渊中—— 挣扎吧！ “可以哦，师父，就是看好你这种精神，加油！” 张小可冷笑着，说出了第三道残忍的题目—— “当一个人说【明明是我先来的】，作为二次元的人，第一反应应该是——” “A：赞美他。” “B：打死他。” “C：帮助他。” “D：无视他。” 深渊，果然是深渊。 李峥可谓是毫无思路。 哪怕面对的是黎曼猜想，他的思路都应该会多一些……至少可以做一些无意义的路径尝试…… 太难了，完全没道理。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至少老二次元李毅没有说过这句话。 明明是我先来的…… 这个人是被插队了么？ 这是向插队者的控诉么？ 面对插队，是不是要选【C.帮助他】呢？ 但这是二次元题目，明显不能用常理来思考啊…… 林逾静同样陷入苦战，都咬起指甲了。 又是难捱的30秒后，二人同时亮出答案。 李峥：B.打死他。 林逾静：A.赞美他。 “哇哦。”张小可惊道，“没想到回答质量这么高。” “快说答案。”李峥催促道。 “唉……”张小可摇了摇头，摊手道，“师父对啦，2：2平局~” “YES！”李峥振振挥拳，轻笑着望向林逾静，“我说了，人定胜天。” “为什么嘛……”林逾静唔唔挠头道，“总感觉应该赞美才对。” 张小可摆着手笑了起来。 “嗯，确实有一部分二次元会赞美，但那是少数邪恶的二次元，大多数正义的二次元是会打死的啦。” “【明明是我先来的】是《白色相簿》中的一段对白，这是一部游戏改编的恋爱向动画，讲述了冬马、雪菜与男主之间，一段非常纠葛的三角恋，” “因为人物和对白太过深入人心，因此有人支持雪莱，骂冬马是小三，也有人支持冬马，骂雪莱是碧池。” “这种争论常年不休，久而久之，便诞生了一批研究《白色相簿》，以论证自己观点的人，那便是白学家。” “无论是贴吧还是QQ群，白学家无处不在，形成了可怕的白色恐怖，一时之间，人人喊打。” “所以，一旦一个人说出‘明明是我先来的’这种白学对白，那么作为一名有责任感的二次元，第一反应必须是打死他，维护这个世界的秩序。” “当然，也有小部分邪恶分子会选择赞美他，这样的人也一并打死就对了。” “最后，我说了这么多，出这道题，其实只有一个原因——” 张小可说着鼓圆了脸，振臂圆呵： “冬马小三aaaaa……” 林逾静直接伸手点了静音，然后冲李峥道：“你凭什么知道？” “蒙的。”李峥冷笑道，“如果正常思路不管用，选最扯淡的就对了。” “这都能蒙对……”林逾静咬着指甲道，“一定是李叔叔的二次元遗毒。” “你不懂的，男人至死都是少年。”李峥笑道，“突然有点兴趣了，回去再找几本漫画看看。” 话罢，他点击了接触静音。 “aaaaa！！”张小可正好喊完，喘着粗气道，“那么，决胜题，准备好了么？” “来吧。” “唔！” 张小可振奋开口—— “败犬，指在恋爱党争中失败的角色，明明很用心，明明很努力，最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主角和别的角色在一起。” “那么请问，以下角色中，哪位不是败犬？” 【A.泽村·斯潘塞·英梨梨】 【B.由比滨结衣】 【C.蕾姆】 【D.中野一花、中野二乃、中野三玖、中野五月】 【E.小木曾雪菜】 【F.莓】 【F.以上全是！】 李峥已忍无可忍：“为什么这道题这么多选择？” “应该是沾个犬字，小可比较兴奋吧……”林逾静看着屏幕里大喘粗气的张小可道，“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话罢，林逾静轻松写下了答案，翻过了纸，对李峥做出了“请”的手势。 看着兴奋的张小可，品着林逾静的抉择。 李峥亦已无需多想。 很明显，这是一道癖好题，张小可对这类败犬角色有种病态的喜爱。 如此多的选项，也无非是在她们的伤口上撒盐，满足张小可的癖好罢了。 所谓二次元中的邪恶分子，说的大概就是她自己吧…… 写下答案后，李峥直接亮出了卷面—— 【F.以上全是！】 “哧……”林逾静却是没憋住喷了口笑，眯着眼缓缓亮出了自己的答案—— 【C.蕾姆】 “什么？！”李峥大惊，“你诈我！” “有么？”林逾静无辜摊手，“我只是说我知道答案啦~~” 然而屏幕里的张小可却惊慌起来：“等等……静静你这种自信是怎么回事……我的正确答案的确是F啊！” “不对。”林逾静摇头道，“从你的定义来说，一个角色是否沦为败犬，要在故事彻底结局时才有定论，而蕾姆所在的故事应该还未完结。” 张小可眼睛越瞪越大：“……唔！！这么一说……蕾姆确实还有机会！！” 她又紧接着问道：“可你凭什么知道蕾姆的故事没有完结？没道理啊。” 林逾静冷笑道：“我有一群二次元同事，每周不管多忙，都会在指定时间凑在一起看动画，我别的都不知道，只记得他们说‘蕾姆我老婆’，‘辉夜我老婆’之类的寥寥几句，没想到都用上了。” “就是说……”张小可瞪眼道，“你因为发现同事在追番的时候说‘蕾姆’，所以确定蕾姆的故事没有完结，然后再用‘败犬’的定义来推翻我的原答案……不愧是静静，这是科学家的胜利。” “等等……”李峥僵僵地坐在椅子上，虽然身处绝望的边缘，但还想挣扎一下，“凭什么？！你同事不也是我同事，我怎么从没注意到他们一起看动漫？” 林逾静微笑着起身，一步步走向李峥。 每走一步，都变得高大残忍了一些。 行至面前的时候，已经如魔王一样恐怖了。 “因为你一直在学习啊。”林老魔拍着李峥的脑袋冷笑道，“准备好了吗？” “……” 屏幕里，张小可也嗽了嗽嗓子道。 “那么我宣布。” “本周，静静胜！” “师父必须要在7天内，化身为一个无敌体贴的小男友。” “宠静静、爱静静、满足静静的无理要求，卑微得像他嘴里的李叔叔一样。” “下周同一时间，可以再找我出题哦。” “好了，打铃下课了，下面是语文课不敢逃了。” “师父加油哦~” “等等。”李峥瞪着屏幕道，“题目太恶意了，我要给你加学习任务……” “哎呀，信号不好，孙主任来啦！哎呀主任不要没收我的手机！” 屏幕一通假摇晃过后，信号彻底中断了。 李峥，长叹一吸。 学力值，并不是绝对的，谁知道这次就这么凑巧呢…… 一周而已，咬咬牙就过去了，老李都几十年了，不还挺开心的。 这次算林逾静走运，下次可要找个靠谱点的人出题。 而此时的林逾静，不知何时已经趴回一开始的窗边。 使劲跺了下脚。 “生气，你欺负人！” 好像时光回溯一样，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静静还是那个静静。 只是，李峥已经不是那个不怒自威的男人了。 他挣扎了很久，终是拉着椅子凑了过去，轻轻地拍起林逾静的后背。 “不气，不气……” “哼~~~”林逾静扭了下身子，“拍睡！” “就是一直拍到你睡着么……” “嗯。”林逾静哼哼唧唧说道，“嫌烦就起开……” “不烦，不烦。”李峥顺着林逾静的后背，轻轻地揉，轻轻地拍，“睡吧……睡吧……我亲爱的……” “别唱了别唱了……拍就好了。” “哦……” 不消片刻。 比旺财还要微弱的鼾声传来。 林逾静真的就趴睡过去了！ 诶？还挺好哄的。 看着带着甜笑咪睡过去的林逾静。 李峥悟了。 原来她想要的。 这么简单啊…… 327 大啦，留不住啦，泼回去就没啦 伴着林逾静微弱的鼾声，李峥拾起了带过来很久，却一直没时间看的闲书。 书卷气像是一位老朋友，它永远不会像瘾那样勾着你，但当你忙完了事情，与它相约的时候，却又随时环绕你左右。 垂垂日落中，李峥左手握书，右手拍静。 他已想不到比这更简单，更奢侈的享受了。 然而，快乐守恒就像一条魔鬼定律，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放过你。 当同事们散会忙完了事情一个个回来收拾工位的时候，对他们来说…… 这一幕既不简单，也不享受。 还要躲着走，怕发出声音。 “啊……” “就这么嚣张么……” “虽然明明知道，但亲眼见到还是很受刺激啊……” “这办公室没法待了！” 但唯有一个人，他面露微笑，深藏功与名。 陈鸿兵远远向李峥投去了一个男人的眼神。 看吧，老男人的招，稳不稳？ 好消息是，李峥和林逾静并没有参加晚宴，这避免了很多误伤。 毕竟，以赵振华为首的一些人，已经明显透露出了不醉不休的主题。 高中生在这种主题中，通常都会被年长的人拉着碰杯，被迫听一系列车轱辘话，还要连连点头称是，硬着头皮当捧哏，体验是很差的。 于是，他们俩回到了最初来文海的那个小区前，回到了那个东北菜馆，两个人分一瓶啤酒，对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发射塔架隔空碰杯。 李峥：“咕咚咕咚……啊……！” 林逾静：“唔咚唔咚……唔……！” 相视一笑后，开始低头吃东北大馅儿饺子。 别问，问就文化入侵。 听着周围人激情澎湃地争执黄二的世界排名，李峥和林逾静也是默契对视，笑而不语。 别问，问就享受简单。 的确，历经了这么久的工作，不倦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学习，李峥也从未连续八个月专注于同一个科目。 也许某天还会来这里，但那一定是花花世界里学一圈之后的事情了。 保持笑而不语的状态很久后，林逾静逐渐转头望向了自家阳台。 “要不……多待两天？反正有地方住……” “后天是数学国决了，我得赶到湘北去。” “哼！”林逾静杯子一放，这就开始跺脚了，“不高兴！” “……”李峥挠头道，“要不趴下睡会？” “不是什么事都能睡过去的啊。”林逾静呼扇着手到，“情商，要用情商哄的，快想想。” 没办法，现在李峥是下位者，需要适度满足上位者的无理要求。 可数竞这种事，不好鸽的。 一方面自己本就打算把重点逐渐挪向数学，另一方面还有基础学习阶段最后的任务【五子登科】。 再说已经鸽了归见风一次了，说到底还是想吸他的。 李峥微微皱眉，眯着眼望向林逾静。 林逾静正侧着头，似气非气的样子，虽然很叫嚣，但好像并没有那么强势。 仔细想想，她也知道学科竞赛对于自己的意义，总不该逼着自己做出牺牲。 “渣猹……”林逾静见李峥犹豫不决，这又开始歪嘴咬牙了，“情商呢情商呢，还要我主动说吗？” “……”李峥眼儿一瞪，意识到了什么。 李峥抽出手机。 两分钟后，傲然起身。 “走。” “？？” “回去收拾东西。”李峥笑着伸出右手，“一起去湘北。” “！！！”林逾静一抬手，紧接着又是一缩，“谁要跟你一起去啊……我还没答应呢……” “哦，那我退票了。” “不许退！！！” “哈哈哈。”李峥上去拉着林逾静就跑了起来，“为了省钱，我订的凌晨航班，我们得跑回去了。” “等等啊，等等啊！”林逾静被拉得疯狂倒腿儿，回着头喊道，“等等……” “没事，我拉着你跑得快。” “不是这个问题。”林逾静憋了半天终于喊出来了，“还没结账呐！” 此时，老板的骂声才姗姗来迟。 “现在大学生都这样吗？都兴吃霸王餐吗！！！” 同样是此时，李毅收到了霸王短信。 【协程旅行网：您已成功预订机票……570元……】 【协程旅行网：您已成功预订酒店……2380元……】 老李床头惊坐起。 “不是有工资了么！！！” …… 回到发射场的时候，大队人马仍在餐厅对酒当歌。 二人小心翼翼趴在门前，怎么看都没有收场的意思。 还是沈听澜发现了他们，赶紧把眼前的人应付了，快步走了出来，推着二人赶紧往外轰。 “你们赶紧走……可别让赵振华他们看到……” “是，我们就是要走呢。”李峥点头道，“我之前给您打过招呼，明天要提前走，去湘北参加数学竞赛。” “嗯，我知道。”沈听澜点了点头，来回看了看二人。 发现手是拉着手的。 且女儿羞涩低头，根本不敢看自己。 “啊……”沈听澜嘴巴一张。 完了！ 女儿大了，留不住啦！ 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可这也太突然啦！ 再看李峥。 即便负手而立，也没有那么不怒自威了。 不仅不威，而且很危。 你也知道这么快就抱走我女儿是一件不好意思的事情？！ “唔……”林逾静见妈妈半天不说话，有点害怕地缩到了李峥身后。 “咳……”李峥咳了一声，顶住压力说道，“我给静静定的和蓟京队相同的酒店，单独房间。” 静静？！ 沈听澜瞪眼了。 静静是你叫的吗？！ 好吧，是你叫的。 可怎么就这么不爽呢！ 怎么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突然就要姓李了呢…… 虽然有心理准备…… 沈听澜神情几经流转，终是绕过李峥拍了下女儿的脑袋。 “行了，出来吧。” “唔……”林逾静低头挪了出来，好像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一样。 “哎……都这样了……我能怎么办啊……”沈听澜摊臂道，“我不让你去，你们还不得私奔了不成？” “嘻嘻……”林逾静一下子就笑了，上去拉着妈妈的胳膊摇晃起来，“陪他考完就回家。” “爱回不回。”沈听澜哼笑摇头，“泼出去的水啊……” 林逾静见状赶紧抓了抓李峥，小声道：“快说两句，渣猹……” “要不……”李峥看着沈听澜道，“我也一起回？” “啊……”沈听澜看着李峥真挚的双眼，实在是不好拒绝了，只好嗽了嗽嗓子道，尽量有威严地说道，“出门在外，可要保护好静静。” “沈阿姨放心。”李峥握拳点头，“峥在静在！” 关于这一点他还是有信心的，毕竟一直存着游戏币，随时可以投资到格斗术上，用战狼的级别保护静静。 “好了好了，那就收拾去吧。”沈听澜冲餐厅努了努嘴，“明天等他们酒醒了我再说，不然现在就该拉着你开喝了。” “那谢谢沈阿姨了。” “也祝你再拿个全国第一。”沈听澜无奈一笑，最后揉了揉林逾静的脑袋，“别太缠人，李峥是去考试的。” “我知道。”林逾静咯咯一笑，“我数学比他厉害多了，帮他备考。” “哦哦哦？”李峥这就不干了，“你不妨先把之前的复赛卷做一遍，得分比我高再说。” “做就做。”林逾静充满敌意地眯起眼睛，“好了，就当是下周的决斗提前进行吧，我在飞机上随便搞一下就能赢了你。” “飞机上做？这可是你说的啊。” “我说哒！！” “可以，就喜欢你的嚣张劲儿。” 沈听澜看着二人的身影在打打闹闹中远去。 难免有些不舍。 这个家，如果连静静都走了，真的就有点冷了…… 略微的伤感之中，陈鸿兵端着酒杯凑了过来。 “怎么了？我看李峥和静静刚才过来了？” 沈听澜瞪着酒杯道：“你不是不喝了嘛？我看你干杯干得比谁都勤！” “白水。”陈鸿兵笑着举杯摇了摇，送到沈听澜眼前。 沈听澜一闻，还真是白水。 “可……我明明见你从酒瓶里倒出来的啊。” “那我真拿保温杯倒他们不得急了？” “可你脸也挺红的啊。” 陈鸿兵一笑，又从兜里抓出来一把辣椒粉：“耍诈不得耍全套？” “……”沈听澜终是捂脸摇头，“还真有你的。” “我记得李峥是要去竞赛吧……”陈鸿兵晃着杯子，冲远处努了努嘴，“静静也跟李峥去？” “嗯，应该是一会儿就走。” “嗨，挺好的，说走就走，痛痛快快的。”陈鸿兵喝了口白水笑道，“航天留不住李峥，你也留不住静静，放吧，不放还能怎的？” “我知道。”沈听澜依然掩着面，“就是……真看到静静缩在一个男孩子后面……说要跟他一起远行……你知道那种感受吧？” “太知道了，我女儿又不是没嫁过。”陈鸿兵咳了一声，忽然有些羞涩，看着另一边的墙有一搭无一搭说道，“你们家那个地方啊，朝向不好，阴气重，地方也小。这静静都走了，要不你也搬个大点的地方住吧，日照足，宽敞……” “……打住。”沈听澜吓得背过身去，“你喝多了……” “我说真的呢，听澜，再说你知道我一滴也没喝。”陈鸿兵咽了口吐沫，晃着杯子里的白水道，“你要相信我，我今天能不喝，以后也能不喝。我自己，多活几年少活几年无所谓，但我不想拖累别人，不想自己屎尿不能自理的时候还让一个老太太伺候我。要伺候，也是我伺候你。” “……行了。”沈听澜闷头就要溜。 “听澜，再听我两句，就两句。”陈鸿兵猛然回身道，“去你们学校招聘的时候，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我不能。一，我结婚了。二，我很功利，在得力下属和心爱之人之间，我选的是前者。” “你跟那个孙子结婚的时候，我出差了没去。其实我没出差，自己在家里喝酒呢，我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我不能。” “再后来，我前妻跟个老外跑了，她抱着孩子出国的时候，我也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我不能。” “然后，那孙子也跑了。” “我更知道我在想什么了，可我贪，我贪事业，我不敢想没了你我还怎么工作，有事就跟你商量，已经成为我工作的唯一习惯和最大动力了。” “现在，黄二成了。” “我也不贪了，事业也无所谓了，满脑子就剩下馋你了。” “对不起，这句话迟到了20几年。” “这么一看，我也是个孙子……” “没办法……我想不出什么中听的话。” “能做的，也就是把心窝子掏出来，给你看了吧……” 陈鸿兵说到最后，话也不虚了，腿也不哆嗦了，直挺挺道。 “我就这样了。” “行不行的，给个话。” “……”沈听澜回身瞪了过来，“你还真就不会说中听的话啊！什么‘馋’，什么‘行不行的’，你当买大白菜呢？” “……”陈鸿兵挠头傻笑道，“那不行我就走人呗，磨唧个啥。” “我说不行了么？” “那就是行了！”陈鸿兵眼睛一亮。 却见沈听澜抬起一根手指：“半年。” “什么半年？” “半年不喝酒，不抽烟。”沈听澜晾着手指道，“做到了再谈。” 陈鸿兵眼儿一瞪，抬手便把手里的酒杯砸在地上：“我回去就把家里的茅台全给砸喽！” 正说着，赵振华晃晃悠悠走到：“怎么了嘛，摔什么杯子……没喝好还是怎地？” 陈鸿兵瞬间变脸儿，扶着墙拉着长音便要捡地上的杯子 “我——我——我没醉——接着喝！” “嗨呦！”赵振华大笑道，“你今儿这量还真是不行啊！” “我——行！我现在——就把杯子给你——给你拼上！” “算了，算了……”赵振华呼喝道，“听澜扶他回去吧，这边差不多了。” “好……” 直到下了楼梯，陈鸿兵才敢恢复正常，看着若有所思的沈听澜道：“你想啥呢？” 沈听澜一脸严肃：“要搬你搬，静静得有家回，不回你们家。” 陈鸿兵像小鸡子一样连连点头：“你点头我立刻卷铺盖过去！我那房子卖了，给咱闺女儿子买学区房去。” “还有，假如你真的能坚持半年，我是说假如……那也不要再办什么事儿了，低调就好……” “低调，一定低调，就跟最好的朋友喝……吃一顿！” “经济上分开，该你女儿的留给你女儿，该静静的给静静。” “别啊，都给李峥吧，我女儿都不是中国人了，给他娘的给。” “是给静静，不是李峥。” “那静静的不就是李峥的？不都是儿子闺女的。” “我怎么感觉你就是想利用我，好让李峥叫你爹？！” “我承认确实这么想过……” “！！！你直接找李峥去吧，就在前面，追去吧，去吧去吧！” “别生气，就是想了一下，让那小子叫爹得多痛快啊……” “痛快吧，自己跟自己痛快去吧。” “哎呀我错了吗？都是我的错……” …… 次日凌晨，五点半。 当林逾静像是被赶的鸭子一样终于坐上飞机，想迷糊一觉的时候。 李峥，他掏出了一沓试卷。 “喂喂喂，还早呢。”李峥友善地帮林逾静放下了小桌板，连纸笔一并摆了上去，“请。” “哎————呀————”林逾静委屈抓头，“不要了嘛…………” “要的。”李峥搓手冷笑道，“机场打印店很贵的，不要辜负我……我爸这20块钱。” “明天再做嘛——”林逾静靠在椅背上，无力地晃着李峥的胳膊，“听我的听我的，这星期我最大……” “那就当你认输了吧。”李峥笑着摇了摇头，“下周就该听我的了，项目我都想好了，36种玩法，72套造型，我现在就开始服装和工具上的前期准备了。” “！！！”林逾静硬是眼儿一瞪精神起来，俯身抓起了试卷，“渣猹，我睡着都能把你赢喽！” “来吧，赢给我看。” 林逾静使劲抓了抓脸，嘟嘟着说道：“帮我要杯咖啡。” 李峥当即抬手招来空乘大姐：“麻烦来两杯咖啡，特浓的。” “抱歉先生，我们这个是经济航班，餐点和饮料是要付费的，咖啡45元一杯，您可以现在预订，但要起飞平稳以后我们才能提供。” 李峥这才想到，自己买的是廉价航班。 “那来一杯吧……” “两杯。”林逾静从兜兜里掏出百元大票递了过去。 “好的。”大姐笑道，“好久没看到年轻人用现金了。” “我妈昨晚塞给我的。”林逾静可能是精神恍惚，想也不想就把情况说了出来。 “啊……真好啊……”大姐转身就要走。 林逾静却又忽然抬头：“姐姐，我们大约要飞多久。” “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吧。” “！！！”林逾静瞪着卷面上“150分钟”的考试时间挣扎着问道，“这种经济航班……会……经常晚点的吧……” “我们这个时间绝对不会。”大姐说着晃了晃手表，“七点半以前，准到。” “啊……”林逾静看着卷面，绝望地望向李峥，“你坑我……” “我有什么办法，你自己要求的。”李峥摊臂笑道。 “是你逼我拿出全力的。”林逾静说着掏出了小辫绳甩了过来，“给我梳小辫！” “这个，真不会……” “学，你不是喜欢学习吗！” “等等我找个视频啊……”李峥冷笑着打开手机，“叫嚣吧，等到下礼拜，36种、72套，我横着来，我竖着来，我排列组合着来，有多少种组合来着……对，2592……” “唔……”林逾静在巨大的压力下抓起了笔。 输了，是要被搞死的。 就算不死也会羞耻死。 绝对，绝对，不能输！ 328 成何体统啊！（感谢盟主River丶九久！） 随着飞机起飞，情侣状态也暂时中止。 没有学习的恋爱，是虚浮的空中楼阁，在卿卿我我中一触即灭。 李峥的航天之心，在昨天就已经收了。 而现在，也是时候收一收吸静之心了。 在林逾静炸毛补数竞的同时，李峥闭上了眼。 开始搞工程。 被冷落太久的任务系统，随即从休眠中启动。 【实践者任务完成。】 【获得头衔——老工程师。】 【老工程师：可以在思维中模拟复杂的实验及工程设计，更敏锐地寻找到其中的薄弱环节及优化思路。】 此刻，李峥不是一个人了。 【老程序员】与【老工程师】灵魂合一。 【化学冥想】与【数学大脑】遥想感应。 真正的思维模拟，具现化的出现了。 他的脑海中好像打开了一个工程软件，刚刚参与过的YF-88发动机结构出现在了视野的中央。 在这个思维模拟中，李峥除了可以放大细节，还可以模拟试运行的状态，不过要在思维中设定需要的参数。 李峥试着还原出氧泵13500rPM（每分钟13500转）的极限转速，发动机运转正常。 他试着将时间倍率加快，在持续运转870秒后，涡轮开始出现了不稳定的振动，直至940秒断裂破损。 这自然是远超了最大运行时间，现实中除了SpaceI的老板马斯特，没人会这样闲着没事儿炸发动机玩。 但现在李峥也可以了。 他试着加速到14000rPM，这次断裂提前到了740秒。 嗨呀，这可就好玩啦！ 第三次，他直接将转速提高到了设计的理论极限35000rPM。 想不到，泵撑了半分钟才炸！ 在这套思维模拟中，他还可以进行材质替换，所有他亲自接触过且了解参数的材料都可以模拟。遗憾的是，除了黄二外，他对一系列重工业专用合金少有涉猎，只能换上以前接触过的普通钢材，当然，也可以换成塑料，甚至木材。 木材是最好玩的，刚一启动，核心部件就转眼变成了一堆木屑，连爆炸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钢材，其实…… 还真的能做成火箭！ 只是其能承受的压强和温度相对有限，很难达到氢氧发动机的要求，至于固体燃料发动机，理论上是能成的。 面对这个工程模拟世界，李峥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又像是第一次打开某些很刺激网站的青年，疯狂玩耍，毫不克制。 这既像个工程小世界，又如同思维实验室。 他的玩耍也让这个世界的数据越来越充盈，他想像过的结构都会以设计图的形式贮存，用过的材料与实验试剂也可以随时方便地信手拈来。 当他被空乘叫醒的时候，脑子里只剩一个遗憾—— 铀235！ 好想要铀235！ 可得搞点儿这玩意儿。 核平！想体验一下核平！ 空乘只当他是做噩梦了，当即笑道：“飞机要降落了，麻烦您把椅背调正。” “哦哦哦……”李峥只好暂时放下野望，按着旋钮调回原位。 “女士。”空乘随即转向疯狂答题的林逾静，“也麻烦您收起小桌板。” “唔……”林逾静在草稿纸上炸毛疾书，是那种李峥很喜欢的狼狈状态。 “女士？” 林逾静一咬牙，莫得办法，只好“嘭”地合上桌板，然后贴在前面座椅的靠背上，以一个狰狞的姿势俯身答题。 空乘也是没见过这种人，咽了口吐沫问道：“是……很重要的作业么……您这样可能会有危险，还是建议您坐直呢……” 林逾静撅着身子挣扎到：“姐姐，可给我留条活路吧……” “那好吧……” 空乘无奈离去。 李峥揉了揉眼睛，斜眼歪嘴一笑：“我现在已经可以梦中学习了，你怕不怕？” 林逾静根本不理他，答题的用力程度都快要站起来了。 很快，广播传来，飞机开始下降。 林逾静也瞬间毛躁起来。 她最怕的阶段出现了。 起飞降落的时候，由于气压的变化…… 会产生耳鸣！ 具体来说就是鼓膜外凸或者内陷。 就会有种耳朵要被吸或者喷出来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对正常人来说只是不适，但对林逾静这种耳朵过于敏感的群体来说，相当于拿一个毛毛杆疯狂地捅耳朵。 她通常会通过捂耳朵，疯狂吞咽等一些列措施，减缓这个过程带来的痛苦。 但现在，她的手要按着卷子答题！ “唔—-—-” 伴着颤音的“唔”出现了，这代表她已经感受到毛毛杆的撩弄了。 林逾静含泪挣扎着。 就算是李峥，也有些心疼了。 “仔细想想，我的超速真空吸，也是可以反向运行的。”李峥舔了舔嘴唇，凑了过去，“我可以将气息源源不断的注入给你，用我的肺活量填补你的气压差。” “唔—-—-”林逾静一边做题一边流眼泪一边死命摇头。 “没关系的。”李峥却满面决然，眉头紧锁，越凑越近，“我会承受双倍的气压差，但只要你能安好，这点痛苦又算得上什么？” 在嘴唇就要贴上的那一刻。 林逾静啪地就把卷子拍在了李峥脸上：“交卷！！！” 紧跟着捂起耳朵缩在窗边唔唔起来。 李峥扒下卷子，不甘地擦了擦嘴：“我平常这样你不是会很感动么？” “不敢动，不敢动……” 李峥摇了摇头，索然无味地开始阅卷。 从起飞到现在，满打满算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四道大题，林逾静完成了三道半，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结果了。 再看过程。 唉…… 又超出标准答案了。 李峥只能随着她的思路算证，只要自己找不出问题就算对。 在思维加速的帮助下，飞机停稳，乘客们起身的时候，李峥也算判完了。 “147分，满分是180。”李峥将卷子递回给了林逾静，“考虑到你的精神状态，这是一个极佳的成绩了，正式考试也至少蓟京前五。” “前五……”林逾静抽过卷子，揉着耳朵哆嗦起来，“我记得……你是第二吧……” “是，也就比你高了九分吧。”李峥说着掏出手机，“说老实话，给你充裕的时间和状态，考的应该比我好。” “所以……”林逾静抓着李峥的胳膊晃悠起来，“算平局嘛~~~~” “抱歉，这是原则问题。”李峥亮出了他的淘宝，“这些东西，我下单了。” 林逾静瞪着上面的商品，张圆了嘴，唔口无言：“嗷唔……” “怎么了，你有？”李峥问道。 林逾静傻兮兮地看着李峥，连连摇头：“唔唔唔……” “那这个型号可以么？”李峥看着手机道，“我是托吴数问了天文系的人才选的。” “嗯嗯嗯。”林逾静又眨着眼连连点头。 “那就买之！”李峥终于下决心按下了购买，“下周的主题就是天文观测了，不过我要在上面。话说我也一直想亲眼看看呢，土星、木星、火星，还有……” “还有太阳，星云，三体星！！”林逾静说着靠在了李峥肩上，还蹭了蹭，“你早说哇，早说我就直接认输啦。” 李峥胳膊一僵，浑身一抖。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贴…… 虽然旺财偶尔心情好也会这样…… 不过这个软踏踏黏糊糊的感觉…… 李峥一脸痴笑，圆满地靠在了椅背上。 “先生……女士……”空乘已经在旁边站了半天了，此刻终于忍无可忍，背着头咬牙道，“差不多……该走了吧……” 事情就是这样。 正如能量守恒中，可以依靠质能转化制造核弹一样。 在快乐守恒中，热恋的情侣就是最恐怖的核武器。 …… 第35届全国中学生数学总决赛，其实在前一天就已经报到了。 而这一天大清早，用过早餐的蓟京队队员便已在大厅集合，他们需要在8点前乘大巴前往华师一附中参加开幕式。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的省队的人数远比蓟京其它学科的队伍要庞大。 一个地区省队的规模，是根据其以往成绩决定的，成绩越好给的名额就越多。 因此，仅从规模，就可以看出一个省在竞赛中的地位。 一切，又回到谁人多谁牛逼的原点。 5人以内——默默无闻省。 5—10人——小有名气省。 10—15人——有点东西省。 15—20人——大佬云集省。 20人以上——巨佬之都省。 在其它学科竞赛中，蓟京省队的人数通常在10—15之间，刨除李峥这种异变，再排除林逾静这种憋了不知道多少年憋出来的怪物，蓟京队的平均实力属于有点东西，偶尔能出个大佬的程度，但跟湘南这类巨佬省比，还是差出了一个层级差距的。 但数学不同。 这一届，蓟京队的参赛成员足足21人，是当之无愧的巨佬级队伍。 为什么会这样？ 原因只有一个。 仁大附……对数学还是挺认真的。 在其它学科上，仁大附这些年抓是抓，但并没有下绝对全力，甚至可以说校方主观上并不那么想抓，只是迫于很多学生想靠各种竞赛高考加分的需求，才不得不抓一下子。 但数学，他们从传统上就始终着力在做，且他们确实拥有这个城市真正意义上最有天赋的一批生源。 因此，与其它学科竞赛不同，市一中学与仁大附分庭抗礼的局面并未出现。 在21人的省队大名单中，仁大附独揽13席，处碾压之势。 自然而然地，这次的领队也自然是仁大附的数竞老师周明扬。 与杨长乐那种嘻嘻哈哈的老师不同，他看上去要严肃许多，戴着方方正正的银边眼镜，永远都板着一张脸，搞得同学们也只敢坐在沙发上默默等待，不敢太嚣张。 等着等着，一个高个子男生小跑过来：“周老师……归见风说他不舒服，开幕式……” “知道了。”周明扬抬手道，“你留下照顾他吧。” “我说来着，他说不用，自己躺着就好。” “那也只能这样了。”周明扬四望道，“差不多了，你点一下名。” “除归见风、李峥外，19位队员都在这里了。”男生抬头扫了一圈，“周老师，李峥到底能不能来啊？” “他说是今天到。”周明扬摇头道，“那航天集团让我们配合，我们能说什么？就差为了他一个人把决赛延后了。他是真的厉害，我带这么多年竞赛还没见过排场这么大的选手。” 周明扬越说越气，这便抬手与旁边的老师数落起来：“集训也不来，开幕式也不来，我们学校去年的小邓够厉害了吧，拿的是IMO冠军吧，信息竞赛也拿国际金牌了吧，他有这样么？” 旁边四中的女老师忙劝道：“李峥也是有任务，昨天黄二的直播您没看么？” “看了，怎么没看，我们物竞班都停课看的。”周明扬聊着聊着就更气了，“航天是多么严肃的事情，凝聚了多少心血，结果被他……被他最后那一下子……哎呀哎呀！这成何体统啊！” “我倒觉得挺好的……”另一边师大附的年轻男老师笑道，“您知道这一幕感动了多少人么，很多人搞不好就因此志在航天了呢。” “航天什么时候需要靠这个吸引人了？”周明扬眼儿一瞪，眼镜都给瞪歪了，“合着都是为了搞对象去的？是，我承认那位年轻的女工程师……那是真的漂亮……可……” 正说着，突然一个人喊了起来。 “卧艹！！峥神！！” 顿时，整个大厅都沉默了。 不仅是蓟京队，其他省队的小朋友们也同时起身望向了酒店大门口。 是的，就是他，他出现了。 他拥静而行。 他不怒自威。 他们贴着、搂着，聊着土星的形状就进来了！ 而静神。 那个同样是传说中的存在。 那个永远能赢，永远在上面的存在。 竟然像个小媳妇一样贴在李峥肩上，好像已经彻底被黏住了。 在这一刻，快乐守恒的质能方程瞬间爆炸。 快乐=峥静2 静2。 这谁顶得住啊。 一时之间，无差别的快乐气浪席卷了每一个寸头男。 我要这数学有何用？ 我有这智商又如何？ 这一刻。 李峥已经赢了。 “成……成成……”周明远远远瞪着二人，眼镜越来越向下滑，“成何……何何……” 此时李峥也止步了，他发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 林逾静也吓得不贴贴了，直起了身，扒开了李峥拥着的手。 呼…… 大家这口气终于喘过来了。 但紧跟着，二人的手又十指相扣缠在了一起。 过不去了…… 这口气喘不过去了…… 这时，一个小个子女孩忽然从人群里跳了起来：“这边！峥神这边！” 李峥眼儿一瞪，这不林想叶么，还真不给我们龙珠群丢人啊。 林逾静也眯了过去：“这又是哪次渣的？” “就上次，生物竞赛的林想叶。”李峥笑眯眯走了过去，老远挥手道，“最早的航班，可算是赶上了。” 林想叶也迎上前来，跟李峥问了个好后，一下子就拉住了林逾静的手：“哇！静神比照片上还可爱啊！” “唔……”林逾静羞侧过头，“哪张……照片……” “反正不是Kiss~的那样啦。” “……”林逾静颤声道，“你这孩子……很会说话啊……” “哈哈，Kiss那张也好看。”林想叶说着说着，看到了门外开来的大巴，忙撒开林逾静的手，“不好意思啊……我们要去开幕式了，我先介绍峥神跟老师认识……” “嗯……”林逾静随即冲李峥摆了摆手，“我自己去办手续，你归队吧。” “那你先睡一觉，我争取早点回来。” “嗯，你也在开幕式上好好睡。” 话罢，二人分头，李峥在众人说不清的复杂目光下，来到了三位领队老师跟前。 周明扬依然处于颤音之中：“何何何……体……” “好了好了，周老师……”四中女老师忙上前笑道，“怎么样，李峥，这就要去开幕式了，需要休息一下么？” “不用不用。”李峥颔首行礼后，四望了一圈，“小归归呢？” “归见风身体不舒服，在休息。”高个子男生打量着李峥，咽了口吐沫，“咋都有爱称了……他都不怎么来学校，我们都没那么熟。” “嗨，竞赛经常碰到。”李峥面露忧色问道，“这种时候生病可不好，需要人照顾么？” “他好像喜欢一个人待着，都不让我进屋。”男生犹豫道，“你要跟他那么熟的话……要不你留下？” “我可以。”李峥连连点头。 “那……”男生转望三位老师。 其中两位老师又转望周明扬。 周明扬瞪着李峥足足七八秒，才终于憋了出来：“……体统！！” “……”李峥眉色一紧，这是在玩词语接龙么？ 男生赶紧介绍：“这位是总领队，我们仁大附的周明扬老师。” “周老师好。”李峥赶紧打招呼。 “你……你……”周明扬狞目指着李峥，“她……她……” 他还没憋出来后话来，一个身影唰地蹿了过来。 “不好意思……对不起老师……”林逾静凑到李峥身旁，怯生生伸出右手，“身份证……” “哦，对了……”李峥赶紧掏出她的身份证拍了过去，“办完登机忘给你了……” “呼……”林逾静赶紧又向三位老师鞠了个躬，“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扭脸就蹦跶跑了。 当其他人还目瞪口呆来不及说话的时候—— “她……她……”周明扬再次瞪着眼睛憋了很久，终于一屁股坐倒在了沙发上，“她是真好看啊！！！” “……” 人设，就这么崩了，崩的猝不及防。 329 那个没有了，贴贴也没有了，全没有了 周明扬坐在沙发上，干瞪着眼调整了很久状态后，才勉强起身。 在他眼里，李峥的形象已经完全不像个学生了。 不只是高中生，甚至连大学生都不算。 虽然李峥对几位老师报以足够的尊重，该点头点头，该鞠躬鞠躬，但他身上的自信和气场，已经不可掩饰地表露出来。 就像是一个…… 一个年轻的首长秘书。 虽然年龄和级别尚浅，但见识过的，经历过的，做过的，却早已超过了很多人一辈子的极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最近这段时间，合作的都是教授级工程师，航天核心项目的总设计师。 跟赵振华谈笑风生，与陈鸿兵情同手足。 作为一名老航天、老工程师、老程序员。 他想低调，实力也是不允许的。 更何况，五大竞赛已取其四，已经没有人比他更懂竞赛了。 什么体统教育，师长威压这类东西，完全没必要作用在这样一个人身上了。 汇成一句话——他开心就好。 “一晚上没休息吧？”周明扬看着李峥，抬了抬眼镜问道。 “确实，赶的凌晨航班。” “那你先回房间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就是一试，要养好精神的。”周明扬说着，冲高个子男生道，“高杉，带李峥办一下入住。” “好的。”男生冲李峥点头道，“之前归见风要求单独住，就把你俩分一个房间了，这下正好，你帮忙盯着照顾一下。” “没问题。”李峥这便应了，与各位老师同学告退。 与此同时，代表队的人也背上了书包，该列队上大巴了。 四中女老师凑到周明扬身旁笑道：“我以为您得训他一顿呢。” “本来是要说说的。”周明扬无奈摇头，“可怎么看……这样的人都不是我训得动的了，这小子，留着给蓟大收拾吧。” “蓟大还真不一定收拾得了。”男老师跟着笑道，“这样的学生，教授们是要抢的，大一就得被盯上。而且您看啊，物理、化学、生物和信息，四门里面三门全国第一，这得多少个学院抢？” “这么一看……”周明扬眯眼望向趴在前台上昏昏欲睡等待办手续的林逾静，“那丫头还有点配不上他了？” “不不不，林逾静风格不太一样。”男老师挠头道，“非说的话，她跟你们学校的归见风有点儿像吧，就是明明有过人的才华，总是心情摇摆不定，开心就参赛，不开心就走。” “嗯，这点杨长乐也跟我提过。”周明扬抿嘴道，“林逾静的情况和归见风差不多，如果用对待大多数学生的方法教授他们，只会耽误他们，不如让他们自己玩。但李峥不同，他是听得进去的。” 此时，多数学生已排着一列走出酒店，周明扬干脆拉着两位老师走得慢了一些，而后叹了口气，低声道：“其实……现在情况的……很不好，我们原计划，今年是要让归见风冲全国冠军，甚至是去冲IMO冠军的……但我怀疑……唉……” “不是吧！”女老师惊道，“都到这里了，又要弃赛玩？？？” “很不乐观。”周明扬摇了摇头，“但我们必须做好这个准备，从复赛分数来看，归见风大幅领先李峥，领先全国，而李峥又小幅领先蓟京队的其他选手，在全国范围内，也处于归见风以外的第一梯队……但问题是，李峥没有参加任何培训，也没有参加集训，数竞考试技巧方面，是要吃亏的。” 男老师问道：“就是说仅从分数上来考虑，李峥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有空间，但没有时间了。”周明扬点头道，“所以，今天白天让他好好休息，晚上的时候我们三个人都不要有保留，帮他押一下题，把最重要的技巧传授一下，今年蓟京队能不能拿个前三，能不能保住名额，也许只能靠他了……” “明白了。”女老师笑道，“怪不得您没教训他，哈哈哈哈。” “两码事，两码事。”周明扬指着前台的林逾静道，“这种丫头突然冒出来，谁还生得起气啊。” “哈哈哈。” 另一边，高杉领着李峥到达前台，自然而然聊起了归见风的事情。 “峥神，归见风就辛苦你了……”高杉摇头苦叹道，“我也不知道这家伙是生病了，还是闹情绪……总之感觉不太对。” “估计就是懒得去开幕式，顶多就是感冒发烧什么的。”李峥摆手笑道，“等会儿我给他来点李氏老方，药到病除。” “没这么简单的。”高杉咬牙道，“这个人，初三都进国家队集训了，不还是说跑就跑……在学校的时候也是，有的时候上课上到一半，背上书包就走了。” “小归归这么嚣张的？”李峥笑道，“怎么看都应该是个小乖乖才对，原来是个不良？放心兄弟，我治不良也很有经验。” “成吧。”高杉点了点头，瞅了眼大门口，“那我过去了，归见风如果心态不好，你可千万帮忙劝劝。” “交给我。”李峥拍着高杉道，“落我手里，他就别想跑了，我抬也把他抬去考试。” “成，到时候我帮你一起抬。”高杉大笑挥手，“下午见啊。” “下午见。” 李峥这便办完手续拿到房卡，才发现林逾静已经在后面等很久了。 李峥乐呵呵凑过去问道：“你几层？” “12，你呢？” “7。” “真烦！” “要不要换一下？”李峥回身望向前台，“我情商高，我去交涉。” “算了算了，离得远也有远的好处。”林逾静晃着房卡道，“那我先回去睡觉啦，别吵我。” 李峥挑眉道：“要不要先一起突袭一下归见风？” “下午吧，困得要死。”林逾静打了个哈欠，拉着行李走向电梯。 李峥跟上去问道：“你这是双床房还是大床房啊？” “我要的大床。”林逾静点点头，“可以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嗯……大床……”李峥眉色一紧，“这不方便了啊……” “？？？”林逾静也是一怔，缩到了电梯角落，神情几经转换后，低着头唔声道，“其实，也还好吧……” “可以么？”李峥惊道，“睡一张床？” “哧……”林逾静咬牙侧头。 不要问这么直白啊，渣猹………… “那可太好了。”李峥乐呵着掏出手机，“林想叶想搬过去和你住的，她现在跟老师同屋，很难受，我问问她接不接受同床。” “！！！” 叮，电梯到7层。 李峥连人带箱子被推了出去，也不知道林逾静哪来这么大力气。 “等等……”李峥不解回头，“这种时候该吻别一下吧……” “没有了。”林逾静狂敲着关门键，冷冷摇头，“那个没有了，贴贴也没有了，全没有了。” “啊……” 门关了。 微信响起。 【林想叶：好啊，好啊，能跟静神睡一起可太好啦?！】 李峥无奈摇头。 【李峥：我们好像吵架了……】 【林想叶：（大哭）为什么啊？】 【李峥：我不知道。】 【林想叶：那我晚上吹枕边风帮你探探。】 【李峥：辛苦了！】 【李峥：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眼线。】 【林想叶：收到（认真脸）！】 李峥长舒一口气。 林想叶可真是个好人，后面几天就要仰仗她了。 很快，他对着房卡上的编号，来到710房间前。 没有直接刷卡，而是按门铃。 里面立刻传来了一个不轻不重，不痛不痒，不喜不悲的声音。 “都说了我不去了，你们走吧，谁都不要再来。” 李峥隔着门负手而立，眼儿一瞪质问道。 “你爸爸我也不行么！！！” 顿时，里面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李峥呵呵一笑。 到底还是不一样啊，这不就是来开门了么。 然而。 咔！ 从里面把物理锁给挂上啦！ “别别别！”李峥赶紧敲门，“不开玩笑了，快让我进去，咱俩一屋。” 里面再无声音。 “你几个意思嘛……”李峥再次敲门，“我大晚上赶飞机过来的，你得给我个地方睡觉啊。” 没声。 “林逾静那边是大床，我不方便去的……” “别闹了别闹了，我给你讲黄二好不好？” “咋还不开门，你是不是打飞机呢？” “没什么好害羞的，史洋每天晚上都这样，我得听他床晃悠够了才睡得着。” “你倒是说句话啊……” “你再这样，我……我……我可就告老师了啊！” 终于，在告老师的终极威慑下，归见风被迫挤出话来。 “你再去开一间吧，钱我回头给你。” 可以听出来，他就在门口。 近在咫尺，只是一扇门之隔。 “……唉。”李峥叹了口气，干脆坐在地上，靠着门道，“你该不会是……剪了个寸头不敢见我吧？” 正说着，门缝底下传来瑟瑟的声音。 李峥低头一看。 是钱。 “你再去开一间吧。”归见风道。 “你再这样我真生气了。”李峥骂道，“不是让我讲外面的事情给你么？黄二升空你看到了么？我们马上就要发飞船去火星了你知道么？还有一个什么湘南粥神正在追杀我，你得帮我找回场子啊。还有数竞决赛不是毛子代表队也参加么，我跟毛子里有熟人，不过去斗斗题？” “你走吧。”归见风道，“我爸很快就来接我了。” “我不就在这里！” “走吧。” “等等……”李峥狞目回头，“你他娘的又要鸽我？！” “对不起，我现在的状态没法考试了。” “……抑郁症？” “你走。” “是抑郁症么……” 无人应答。 李峥的大脑中，飞速闪过一系列画面。 如果是这样，那之前一切令人不解的地方就说得通了。 阶段性的情绪低谷，了无生趣。 也许连活着的兴趣都没有，何况竞赛。 想到这里，李峥不禁皱眉咬唇。 “爹懂了，你再听爹最后几句。” “这么看的话，你上次数竞弃赛，应该也是这个原因吧……” “你一定是非常喜欢数学，才有勇气，有毅力再次来到这里的吧。” “我怎么说都无法理解你的感受，你如果真的不想见任何人，那我就走。” “但如果，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一步，你就让我进去。” “谁让我是你爹呢。” “噗……” 里面终于传来一声嗤笑。 “我以为你要说什么……怎么还是这个……” 李峥敲着门笑道：“爹不嫌弃你，给爹开门吧。” 归见风隔着门无力地说道。 “谢谢你，不过……还是不要了。” “我这样的时候很烦人的，以前的朋友，还有妈妈那边的亲人，都不理我了。” “我这样的人，谁都会受不了的。” “我不想你也看到我这样。” “我不想缠着你说很多丧气的话。” “我不想你也不理我。” “所以……等我好些的时候，你再给我讲那些吧，我……我请你吃圣代赔罪。” “咳。”李峥咳了一声说道： “我得跟你解释一下。” “你低潮期有多烦人我不知道。” “但你现在不让我进去才是真的烦人。” “如果你是因为精神状态，单纯的不想见人，那没问题，爹走。” “但如果你拿你爹当外人，怕你爹看到你拉屎拉外面的样子，那爹可就生气了。” “爹可一直拿你当亲儿子的。” “开门吧，儿子。” “爹不在乎。” 咔—— 物理锁好像去掉了？ 李峥当即起身刷卡。 真就推开了。 此时，归见风正坐在书桌前，提笔写着什么，头发比往日见到的还要乱，完全挡住了侧脸。 床上、地下、厕所里，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草稿纸。 李峥回身关上门，也不敢多说，也不敢多问，只悄悄拾起最近的一张。 开头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22=4 接下来是42=16 162=256 2562=65536 655362=4294967296 42949672962=184467……1616 …… 这样的计算持续到纸张的末尾，用了三行都没能写完那个数字。 再拿起另一张纸。 这次的主题复杂一些。 1+1/1!+1/2!+1/3!+....+1/100!= 1+1+1/2+1/6+……1/2432902008176640000+…… 这张纸当然也不够用了。 再捡起一张，同样也是看似没有意义，且永无止境的运算。 此时，桌前的归见风又将一张纸推在地上，换上一张新的，继续笔耕不停地书写起新的数列。 李峥咽了口吐沫，坐在床上：“怪不得你做题总比我快，这谁算得过啊……” “很多数字已经记下来了，不用算。”归见风盯着纸张无意义地书写着，“不用管我，你休息吧。” “对对对，就是你现在这种口气。”李峥使劲点头道，“是最招人烦的。” “……我一说就会停不下来。”归见风手始终没停，“会变得很缠人，没完没了的诉苦，生怕被朋友抛弃，除了负能量什么都没有，所有人最后都会忍无可忍地离开我，还会劝我去住院。” “相信我，诉苦的你不可能比现在的你更烦人了……”李峥烦躁挠头道，“你要么跟我诉苦，然后失去我，要么现在就失去我。”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烦人。”归见风咬牙道，“我妈妈都被我烦跑了……只在我状态好的时候见面……” “这不还有爸爸呢嘛！” “噗……又来……”归见风扭头道，“不许告诉别人，我不想给大家添麻烦。” “嗯……跟林逾静我是瞒不了的……”李峥呼扇着手道，“嗨，就是你妈妈。” “怎么……又多了一个……” “多个妈妈还不好吗。”李峥随手抓起了床头柜上的药瓶，“这是你吃的药么？” “嗯。”归见风放下笔转过椅子，“我早该吃了，但不想吃。” “为啥？” “吃了会变笨。”归见风僵僵说道，“但这次，恐怕不得不吃了。” 李峥也没多问，只放下药挥了挥手：“好了，来爸爸这儿，一点点说。” “你……做好被我烦的准备了？”归见风犹豫道。 “你再废话我把你妈也叫来。” “好了好了……”归见风挠头起身，抓了抓头，长舒一口气，终是坐到李峥旁边。 潜在性抑制症。 DecreasedLatentInhibition。 李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 这的确是抑郁症的一种，但并不是单纯的无法产生积极情绪，它的成因更复杂一些，如果非要总结的话，大概就是因为…… 太他妈聪明了。 多数人可以控制自己想什么，不想什么，想多深，想多久。 但归见风经常会丧失这些控制力，他会控制不住自己想下去。 如果看到一个苹果，会想它为什么是这个形状的，为什么是这个颜色的，果肉由什么组成，是否可能用一个函数进行描述。 当病情失控的时候，这些信息与思考会像海啸一样，每时每刻冲刷他的大脑，让他被迫进行永无止境的思考和计算，当其思考纵深超过患者知识结构时，则会产生幻想和分裂。 事实上，大多数患病者，大脑的确在幼年时就无法承受这样的负荷，最终走向了精神分裂的毁灭道路。 母亲也是在那时因不堪重负而离开的。 但归见风扛过去了。 虽然很难，但他学会了控制。 用数学控制。 精神崩溃通常会出现在海量信息超过大脑承受的那一刻，此时如果身处于一个复杂的环境，便会不断地有新的信息和情感涌入，相当于一波又一波永无止境的海啸。 归见风必须在此之前，将自己置身于一个单纯环境之中，进行一系列有确定答案的思考。 没什么比数学更单纯的环境了。 对他来说，只要沉醉于数学问题，便可忽略外部事物，一心求索。 直至精疲力尽，这一波病情退去，他才能重新面对复杂世界。 但他自己也不知道，每一次需要持续多久。 他只知道，最短的一次是5分钟，最长的一次是8个月。 上初中以后，由于他自身知识结构的丰富与自控力的加强，病情其实有缓解的趋势，如果将思绪比作洪水，当时的他找到了一条出口—— 倾诉。 把自己的所思所想通通说出来。 但没人受得了这个。 老师们都躲得远远的，朋友们也都离他而去。 当他意识到自己是个烦人的家伙之后，也便放弃了这条道路，回到了数学世界。 在外面做个乖孩子，犯病回家犯。 现在的归见风，在熟悉的环境中基本不会再犯病了，可一旦到达陌生的环境，或是熟悉的环境中出现了什么新的元素，他思维的大坝便会再度迎来洪水。 实际上当时在物竞初赛现场，归见风也犯了一场病，只是时间很短，李峥没有发现，以为他是在发呆或者犯困。 第一次在麦当劳对题匆匆离去，也是因为即将溃堤。 甚至连不用手机，都是怕突然被什么短信、电话之类的东西刺激到。 归见风说到最后，抓裤低头。 “所以……我不是成心鸽你的……我不敢去集训……” “还好这次数竞集训，碰到解老师了……我全程都和他在一起，他给了我很多清晰的思考路径，让我忽视了不必要的东西……” “但来到这里，完全陌生的城市……又开始了……”归见风咬着牙哽咽道，“连决赛都应付不了……出国……IMO……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那这个呢？”李峥拾起全是英文的药瓶问道。 “这个可以抑制我的思考和情绪活力。”归见风默然点头，“但包括数学思维也一起抑制了，结果就是一段时间内变成安定的笨蛋，面对数学的时候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动力。” “那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李峥问道，“当你做决赛卷的时候，本身是一种精力的发泄，并不会有什么症状，难点在考试前后，你需要走出房间，应付一系列的陌生环境。” “差不多吧……”归见风挠着脸强笑道，“有的时候好想当一个机器人……平常可以关上，碰到数学的时候再开机。” “那能不能拿着一堆数学题，一路做到考场？” “不行的，数学转移法需要恒定的环境，动态环境中分毫的变化都会打破状态。” “那把你装一个箱子里做数学题，我找六个人抬过去呢？” “……” “好吧，这个确实太扯了。”李峥拍了拍归见风道，“那现在，你在想什么？” “真要说么……”归见风努力地捂住了嘴，“我都告诉你了，一旦把思考倾诉出来会很烦的……” “跟你爹客气个啥，说！” 归见风鼓了口气，握拳开口：“在回想新闻镜头里最后几秒你对林逾静做的事，你应该是在猛吸，那样产生的气流……导致气压……如果再持续25秒……另外你们两个的性格……总感觉林逾静不会接受比她强的男孩子……所以如果她为了接受你，必须要在你上面，就会很累……你倒是会接受比自己强的女孩子，但你会控制不住变强……所以我认为你们两个能结婚的概率不会高于60%……结婚后你们…………离婚概率高达77%，我很努力想看好你们，但是……另外你们的孩子，如果是男孩的话，他各方面的遗传概率……来我给你画一下，你们生出男孩最有可能长什么样子……这是女孩……” 20分钟，就这么过去了。 李峥感觉，自己的一生都被算过去了。 他看着“女儿”酷似自己的肖像。 其实还挺可爱的。 哎，两个人的基因摆在这里，怎么组合都丑不起来啊！ 在适当的时候，李峥抬手打断了归见风：“我在一院的时候，开发了几套算法，你要不要听听？只探讨纯数学问题，不牵扯涉密。” “比如？” 于是，他们聊起了算法。 与跟林逾静的合作不同，归见风是真的全情投入地在想，给出的想法和优化都极尽细节。 李峥甚至都掏出电脑记录起来了。 就这么不知聊了多久，外面逐渐传来了层层叠叠的人声。 归见风还在滔滔不绝，李峥则看了眼表。 “打断一下。”李峥道，“你知道咱们说了多久了么？” “多久？” “三个小时。” “！！！” “这三个小时你有精神分裂、崩溃的迹象么？”李峥问道。 “完全没……”归见风捂头惊道，“不过现在开始了……别停，我听外面的声音要开始猜他们来自哪个省了……” “不停不停……来来……” 归见风赶紧指向屏幕：“你看，还能微一下子……” “我操，还微…………” 归见风再一次抽离出来的时候。 天，已经黑了。 思维的潮水，也在日暮过后，层层退去。 现在的他很疲惫。 却也很好。 比如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失眠。 但其实，他们并没有失眠病， 他们只是没有性生活罢了。 而现在的归见风，就像是一个常年的失眠患者，迎来了一场持久、猛烈、酣畅淋漓的生活。 他头一仰，满脸甜笑地仰在了床上，一副随时就要睡死过去的样子。 “好了……我可以完满的死了……” 噗通。 李峥仰躺在他旁边。 “我也是…………”李峥呆望着天花板，“你脑子是量子做的么……我好像个弱智啊。” “啊……”归见风连忙起身抓头，“我就说我很烦吧……对不起对不起……缠了你一整天……” “哈！”李峥也跟着一跃而起，“巧了，爹就好这口！” “？？？” “你瞧瞧，你瞧瞧。”李峥亮出了屏幕上的算法文档，“跟你聊这一天的成果，相当于我自己搞上百个小时了。” “我说了这么多么……” “再多说点！”李峥抓着归见风的肩膀道，“你知道我找一个能没日没夜探讨学习的人找了多久了么？！怎么没早遇见你！” “啊……你跟林逾静在一起也在一直探讨学习？” “她不行，她那体力聊十分钟就歇了。”李峥说着竖起电脑，“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最新的DeepResidualShrinkageNetwork，我们看看有什么变体和优化……” “等等……我快饿晕啦……” “说完这个再吃。” “放我走吧……我要吃东西……” “叫爸爸。” “…………”归见风看着李峥，还真就挣扎起来了。 “哈哈。”李峥合上电脑笑道，“不想那么多了？” “只想吃饭……”归见风揉了揉头皮，忽然惊道，“这次犯病……好像过去了？！？！” “我早感觉到了。”李峥乐呵呵地搂了上去，“这不是病，这是你，你没有病，你天生就是这样的，爸爸很喜欢。” “……唔。”归见风克制不住，双眼开始泛红。 “而且我非常期待、喜欢、需要你刚刚的状态。”李峥拍着电脑道，“这怎么是犯病呢？这明明是‘天才时刻’！我巴不得你永远这样，我们在这里搞他一辈子，搞到昏天黑地，搞到世界灭绝！” 归见风直接捂着脸哇哇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李峥拥着他说道，“吃得饱饱的，回来睡个大美觉，明早去考试，我陪你。你路上害怕的话，我已经准备了10个算法难题等你了。” 归见风抹着眼睛连连点头。 “快洗把脸去，林逾静差不多也该起了，一起吃饭。” “嗯。”归见风刚一起身，便看到了旁边床上的信封，“嗯？” 【见风启】 【父】 李峥也是一愣，这什么时候出现的？ 二人打开信封，才知道归见风的真爸爸已经来过了。 【见风：】 【接到电话我就飞过来了，但奈何敲门无人应，最后只能让酒店人员帮忙。】 【我以为你的状态会很差，但事实不是这样的。】 【你从没这么好过。】 【我站在你们身后，看着你和这位同学眉飞色舞地讲那些公式，我真的从未见你如此激动。】 【你们是如此的投入，以至于根本没有发现我的到来。】 【爸爸很高兴，你不再孤军奋战。】 【爸爸相信，这一次，在这位同学的帮助下，你一定可以实现理想，站上IMO的领奖台。】 【也替我好好谢谢这位同学，感谢他能听懂你说的东西，感谢他愿意听。】 【遇见他，是你的幸运。】 【爸爸回蓟京了。】 【等你，把冠军拿回来。】 【——归璞】 归见风刚收住的泪花，又溢了出来。 遇见李峥，的确是他第二幸运的事了。 第一幸运的是遇见了爸爸。 而遇见归见风，又何尝不是李峥的幸运。 “这我就得说说你爸了。”李峥哼笑道，“‘把冠军拿回来’，问过我的意见了么？” 归见风破涕为笑：“哈哈，你物理还算行，数学就别嘴硬啦。” “哼，我只是在隐忍。”李峥歪嘴一笑，“属于我的冠军，我一定会拿回来，生物除外。” “好了好了……别再逗我了……都饿得笑不出来了。” “行，那你去洗把脸收拾一下，我先找林逾静去了，一会儿餐厅见。” “嗯。” 李峥这便起身，迈着正常的步伐出了门。 一到走廊，一关门。 噗通…… 他就瘫倒在了地上。 我可去你妈的吧…… 老子才是牛好么…… 怎么能这么累…… 他无力地靠在墙上，什么都不要想，只想单纯的发呆，让大脑放空片刻。 “峥神……峥神你还好么？”路过的高杉跑了过来，“我们隔着门听到你俩聊得火热，就没敢打扰。” “还好……”李峥抓着高杉的胳膊道，“我头一次……有点害怕学习……” 高杉瞥了眼房门，坐在李峥身旁道：“我跟归见风一个初中的，还是知道一些的……反正我们学校的老师都顶不住这个……最后发展到，他拿着本子一进数学组……老师就都跑了，没想到你竟然顶住了……整整一天……实话实说，峥神这个名头，我现在才算是认了。” “这次是顶住了。”李峥沉声道，“下次，不知顶不顶得住……” “反正初中的时候……他发现一个人能顶，就开始无限缠着那个人了……”高杉拍了拍李峥道，“顶住啊，峥神，最好顶进IMO。” 李峥的面色逐渐沉重。 我学魔一生行事果决。 这一次。 他的学性，竟然有些动摇了…… 330 他就是那只被咬的雄狮 当李峥上到12层找林逾静的时候。 想不到，开门的是林想叶。 “这就搬进来了？” “哈……就搬进来啦。”林想叶咽了口吐沫，理着领口开了门，“刚刚在换衣服，不好意思……” “那是我打扰了……”李峥咳了一声走进屋来。 林逾静这会儿正坐在乱糟糟的床边低头穿鞋，头也不抬说道：“哄完了？” “是在讨论学习……”李峥有气无力地坐上了床，“不行，我不想说了，我要吐了……” “学吐了？！”林逾静惊讶起身，甚至有些狂喜，“你也有今天！” “不要再说了。”李峥汗颜低头，“以前倒也不是没连续学习过这么久，不过是按照我自己的节奏来的……跟归见风一起好像突然上了快车，末日狂奔一样……” 林逾静抱胸骂道：“那你还不来找我救场？” “一言难尽……先下去吃饭吧？” “嗯。”林逾静说着一跃而起，满脸期待地在李峥面前摊开双臂。 “嗯？”李峥想了想，眼儿一瞪，起身深情款款地张开双臂，“虽然很突然，但法式真空吸随时准备着。” “啊啊啊啊……”林想叶捂脸退后，透过圆规那么宽的手指夹缝说道，“我没看到，我没看到……” “起开，起开！”林逾静抱身骂道，“谁要这个啊，你就没发现我有什么不一样？” “嗯？”李峥上下打量了一圈，“没啊。” “生气了！”林逾静瞪着眼睛使劲揪了揪领口。 林想叶见状赶紧凑了过来，一个跳步亮身道：“你再看我，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李峥呆呆摇头：“好像也没长个啊……” “啊……”林想叶绝望捂脸，“救不了你了。” “没发现我们换衣服了吗？”林逾静哼声道。 “啊。”李峥老老实实点头，“没有发现。” “……” “不气不气……”林想叶拉着林逾静的胳膊劝道，“男生都不会注意这些的，至少他老实……” “就气就气！”林逾静委屈跺脚，“这周他要哄我的，结果全去哄归见风了……下周我就没这个待遇了啊。” “也是哦……”林想叶赶紧冲李峥使眼色，“至少点评一下啊，喂……” 李峥恍然大悟，身为搭装高手，自然而然地摸着下巴有模有样品鉴起来：“嗯……这个短款紧身运动套头衫……非常合身……等等，为什么会有紧身套头衫这种存在……” “因为是我的……”林想叶举手道，“我们两个换衣服穿啦……” “怪不得。”李峥一愣，又望向林想叶，“至于你这款加长衬衫……恕我直言，非常不协调，一方面，衬衫太长了，另一方面，从款式上来说，这个衬衫是为低胸围群体设计的，你这个尺寸，扣上一定很费力吧……” 李峥说着又皱起眉头，托腮咂么着嘴道：“但是……仔细看，又会有新的感觉，这种邋遢长款与过于突出的胸围……似乎也是一对有趣的组合。想不到，这个在林逾静身上平平整整的衬衫，竟然可以撑出这样剧烈的层次感，这是一种生活化的自然性感，在我而言比那种刻意为之的妩媚要高级得多，至少林逾静这辈子都穿不出这个效果，她更适合那种平整……” 李峥说到这里，突然打了个哆嗦。 好像有什么不对。 在林想叶满眼都写着“求求你别再说了”的眼神中，李峥咽了口吐沫。 话锋一转！ “然而。” “从技术角度来说，你这样仍然不是最高级的。” “克制！” “时装同样也是一种艺术，高境界的艺术表达需要克制。” “像你这样毫不克制地突出某些部位，会因廉价的刺激而喧宾夺主。” “我的个人审美，也更偏向于平整与规律。” “这样品味一圈，我发现我还是回到了原点。” “还是协调最重要，平整比什么都舒适。” 李峥此时才敢转头：“静静，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唔……” 李峥，被关到了门外。 他一个人孤独地站在走廊里，一次次地反思着。 女学家史老师曾经说过，舔人不舔短。 比如史老师舔一位相貌平平女生的时候，就要夸她身材好。 如果身材也不好，就夸可爱。 如果也并不可爱，就要夸有气质。 如果连一点气质也找不到，就只能夸善良了。 所以，如果一个男孩对一个女孩说“你真善良”。 就相当于一个女孩对一个男孩说“你真老实”。 而这次，李峥似乎就犯了一个错误，完全从服装搭配的专业角度出发，而忽略了史老师的箴言。 到现在为止，林逾静身上，存在两个已经发现的死穴。 其一是父亲，其二是胸围。 这一次在林逾静面前妄议她人，想必就是踩了这个雷。 但话说回来。 她人是真的大。 李峥不觉低头抬手比划起来，顶着这玩意儿走路得多累啊。 想到这里，李峥眼儿一瞪。 有了。 化劣势为优势。 比如有女孩子牙长歪了，借势夸她虎牙可爱就对了。 史老师。 我悟了！ 顿悟的同时，门也开了。 李峥保持着比划的姿势，急切转身。 “你看。” “这样身体会多承受很大的负重，既浪费能量，还会导致脊椎弯曲，搞不好低头做题的时候还会被挡住。” “静静你这样才是最优秀的，节约能量，可以抬头挺胸毫不尴尬，就连做题的视野都是一马平川。” “如果有人调查胸围与学习成绩的关系，我相信一定呈负相关性。” “怪不得你学习这么好，优势太大了吧。” “……” “啊。”林想叶绝望了，捂着头道，“跑……” “嗯？” “快跑……” “……” 经过这一系列的努力，李峥连电梯都没得乘了。 为什么虎牙就能夸，这个就不行么？ 平胸党何在？ …… 餐厅。 当李峥和归见风端着餐盘坐到林逾静和林想叶对面的时候。 那种尴尬是很难描述的。 “嗨，好久不见。”归见风挥手笑道。 “嘁。”林逾静不屑侧头。 “啊，哈……”归见风挠着后脑勺道，“今天是借李峥用了一下，明天就把他还给你。” “不行。”李峥闷头吃着饭道，“明天我也不放心，等后天吧，两试都考完的。” 呲…… 那是林逾静叉子划过盘底的声音。 “应该没事了……”归见风晃着李峥的肩膀，冲林逾静强笑道，“晚上你俩跑步去吧，我回去就睡了。” “我还是不放心，现在得24小时盯着你。” “不用了，不用了……” “风风。”林想叶僵僵抬头道，“放弃吧，这个人救不回来的，我救生圈都扔了一沓了。” “……”归见风无奈望向林逾静，“总之……十分对不起，恳请谅解。” “唔……”林逾静放下筷子摊手道，“没办法啊……渣猹一到公共环境就变成这样了，我总不可能把他关起来，这几天就把渣猹借给你吧。” “嘿嘿……”归见风这才拿起餐具，“真的谢谢你们了。” “不过……”林逾静眯眼望向李峥，“这两天不算，本周的地位往后顺延。” “！”李峥抬头瞪眼，“那我这两天……岂不是枉为人弟！” “这我就要说你啦。”林想叶突然杀了进来，“宠女朋友是天经地义的，是男生的终身义务。” “……算了。”李峥重又低头吃饭，“不跟小孩子争辩。” “我成年了，16岁了。” 正说着，高杉端盘路过，确认一下归见风的状态后，冲李峥道。 “内个，周老师叫你吃完饭去他房间一趟。” “什么事？” “据我观察分析……应该是突击小灶。”高杉重重点头，“老师们都知道你学习效率非常高，我猜他们至少准备了几十个小时的内容，应该是应试技巧、压题之类的。” “…………”李峥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必……必须去么……” “周老师毕竟是数竞名师了……你拒绝的话，他会很没面子。”高杉重重拍了拍李峥，“你再顶一下，今年蓟京队还指着你争名额呢，为了明年的学弟学妹你也得顶住。” 李峥苦着脸道：“那我……再顶一下试试……” 话罢，他转向归见风。 “爹陪了你，你也得陪爹一起去吧……” “啊……我已经头脑发晕了。”归见风捂头道，“要是真去了，肯定会半途睡着，周老师岂不是更没面子……” “小林。”李峥瞪眼转向林想叶，“不想去吃小灶么？” “明天一早就考试了……”林想叶点着额头道，“我这个脑容量，还是让它休息休息吧。” “好了，好了。”林逾静哼笑道，“我陪你去。” “！！！”李峥感动了，“什么叫胸怀？像林想叶这样的都是徒有其表，真正的胸怀还得看你，内在的广博才是真的……” 林想叶想扔救生圈，已经来不及了。 “不去了，你去死吧……”林逾静端盘跑路。 李峥不甘咬牙：“又夸歪了？这个角度很不错啊……” 林想叶叹了口气端盘起身：“峥神，有些题是无解的，你这么努力……只会越陷越深……而且你今天得罪我很多次了……” “抱歉，抱歉……” “不过你说得对。”林想叶低头转身，“确实……很累……感谢你的理解……” …… 晚八点，李峥和林逾静来到了周明扬的房间。 三位老师，早以磨卷霍霍。 见林逾静也来了，周明扬害羞地侧过了头：“你又不竞赛……怎么也来……” 林逾静早已想好了说辞，难得大方回话，摸着李峥的头发心疼叹道：“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意志力方面的鼓励，老师您瞧瞧，都学成什么样子了……” 三位老师细细看去。 李峥此时早已没了清晨那般不怒自威的模样，整张脸都耷拉下去了。 其实这样的变化，在大自然中也经常发生。 比如说交配期的非洲雄狮，大清早起来那是非常牛逼的，可给他牛逼坏了，嗷嗷着要艹翻整个草原。 （艹翻：翻草的简写，精力旺盛时的一种活动）。 李峥平时也是这样，有多少知识他就能冲多少次。 （冲：指向学习难点发起冲锋。） 通常而言，无论是雄狮还是李峥，其精力都是能覆盖目标的，这种时候就会很牛逼。 但偶尔，也会出现问题。 毕竟，交配期的母狮同样也会发情。 那么如果一个狮群适龄母狮数量过多的话…… 就会发生雄狮精尽（指精力用尽）之时，还有一半母狮没有照顾到的情况。 那么惨烈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那些没被照顾到的母狮，很生气，很着急，就会开始追着雄狮跑，并且一次又一次地，反复撕咬他的跨下。 现在的李峥，露出的就是那只被咬雄狮的表情。 耷拉着脸，平日不怒自威的倒八字牛逼眼眉，都变成了正八字委屈状。 师大附老师见状，又看了眼林逾静，已难抑惊恐。 大战当前，不能这么搞啊！ “属我冒犯……”男老师挣扎着望向林逾静，“这是……你干的？” “是归见风。”李峥无力地抬手道。 “哇哦……”男老师词穷了。 “你白天没睡觉？”周明扬瞪眼道，“难道跟归见风搞了一天数学？” “嗯……”李峥哆嗦了一下，心有余悸，“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七点……11个小时……一秒钟也没有休息……连尿尿都不让……” “不哭，不哭……”林逾静赶紧把李峥扒拉过来拍了拍。 “我……我一直挺喜欢数……不行，我说不出这两个字……”李峥扶在林逾静肩上，“这算PTSD么……我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它了……” “那算了，你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周明扬忙起身，扶着李峥往外送，“立刻回去睡觉……努力忘了今天的事情……” “谢谢周老师……” “但是啊，如果，我是说如果……”周明扬补充道，“明天早上你6点前就醒了，并且感觉不错，可以来我这里临时活跃一下思维，我尽量将重要技巧凝练到一个小时之内。” “老师，我……不确定能走出来……” “没关系，不来也没事儿，我一般5点半就起了。” “那谢谢周老师了。” 待二人走后，三位老师才回屋落座。 “李峥果然不是一般人啊……”周明扬不悲反喜，抬着手不断赞叹道，“能跟归见风连续谈11个小时的数学问题，我们学校上一届的邓沐尧也做不到，我没记错的话，他不到四个小时就崩溃了……三天没来学校。” 周明扬，的确是个很有判断力的人。 他不仅看到了雄狮被咬的眼神，更看到了他身后的上百只得到充分满足的适龄母狮。 能做到这个程度，虽败犹荣。 其他两位老师，虽然不知道其中的曲折。 但也能大概理解“与归见风谈数学的坚持时间”，大约是一个学神持久力的象征，强如去年的至尊神，也不过将将4小时罢了。 “邓沐尧现在怎么样了？”男老师问道。 周明扬淡然答到：“直接麻省理工了，蓟大去都没去。” “唉……”女老师叹道，“又是这样……有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们在为谁培养，帮谁选拔……” “嗨，要尊重个人价值观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男老师笑道，“换我，麻省理工给我发Offer，我也去啊。前年的宇神，不是直接去华尔街当基金合伙人了么，一年上千万美元，这谁不去啊。” 周明扬忽然抬手指向门口：“别人我不管，这小子指定不去，那丫头也不会去。” “李峥这么刚的？” “不好说吧，周老师……” “他们俩为了搞黄二，连IPHO都弃了，你们可知道？”周明扬振声道，“进过航天系统的人，5年脱密期不许出国，你们可知道？做出这种选择的人，价值观是怎样的，你们可知道？” “……” “那您还憋着劲儿要教训李峥？” “我是要教训那个丫头……”周明扬又害羞起来，“怎么就能这么好看呢……” “……知道了，知道了。” “您别说了……” …… 酒店花园，李峥跑是跑不动了，就跟林逾静单纯的拉手遛弯儿。 其实他的情况还不至于那么悲惨，纯粹是演出来给周明扬看的。 但没想到，老周还挺体贴，宁愿第二天早起补课，这搞得李峥反倒有点愧疚了。 “那个……”李峥晃悠着胳膊轻声道，“我这几天，可能真的要全力以赴搞数学了。” “知道，知道。”林逾静也悠悠晃悠着，“你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放什么屁，你自打进了酒店大厅，看到那么多竞赛生，眼神都变了……更何况还有归见风肉包子打狗，瓜瓤砸猹……” “哈哈……”李峥笑着笑着就挠起头来，“你大老远陪我过来，也没法好好陪你……等考完的，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我好说，关键是你。”林逾静的手忽然攥紧了一些，“你在黄二项目中牵扯的太深了，我问过我妈了……如果你有机会去IMO的话，她也不确定组织上能不能批……” “没关系，我就没打算去。”李峥淡然道，“我们已经不需要用竞赛证明什么了，尽力发挥就好……就有一点挺可惜的……” “什么？” “有个俄罗斯老哥……” 正说着，一声异域的战斗咆哮袭来。 “Li！！！Zheng！！！Findyou！！！” 李峥眼儿一瞪，猛然回头。 一个长毛眼镜妖人正妖娆地飞奔而来。 “！！！”李峥撒手吼道，“AlekseiKonoplev！！！” 妖人也是一震，冲上前捋了把头发，抓住了李峥的双手用英语说道：“你竟然能说出我的全名！” 李峥振奋点头：“当然说得出，我一直在定期保养你的ICHO奖牌。” “所以……我的奖牌呢？？？” “哈哈，没带！！” “……” 331 你根本不懂俄罗斯！ 科诺普列夫其实并非为了拿回奖牌而来的。 邀请俄罗斯学生代表来参加总决赛，这是数竞的老传统了。 这次来的，除了科诺普列夫还有库兹涅佐夫和斯米尔诺夫。 科诺普列夫告诉李峥，他和林逾静在俄罗斯竞赛圈也很出名，遗憾的是没能在ICHO见到，没能在IPHO见到，没能在IBHO见到，也没能在IOI见到。 这么看来，八成在IMO也见不到了。 还好，他们可以自己来。 一路闲聊之中，科诺普列夫悲从中来。 “唉……IPho我也是第二……”科诺普列夫捋了把头发仰头叹道，“这次应该也会是第二吧。” 李峥拍了拍老哥正色道：“不，第三。” 科诺普列夫不由得惊望旁边的林逾静：“参赛名单里没有你女朋友的名字啊？” “是另一个。” 科诺普列夫捂脸大呼：“另一个女朋友？！” “是男朋友。” “哇哦！” 林逾静在旁咬牙道：“你成心的吧？要说malefriend，不要说boyfriend。” “没关系，科诺普列夫听得懂。”李峥冲他点头道。 “完全听得懂。”科诺普列夫信服抬手，随即问道，“你们两个决定去哪个学校了么？” “蓟京大学，你呢？” “当然是莫斯科国立大学。”科诺普列夫继而问道，“我以为你们会申请MIT之类的地方，毕竟你们前几届最强的人都去那边了。” 李峥摇头笑道：“我俩价值观比较保守。” “巧了，我也是。”科诺普列夫笑着拥过李峥，“其实选择去镁国也没什么，我只是比较反感带着情报和技术走的，那应该叫叛逃才对，现在镁国俄裔学术界有大量这样的人，我实在不想跟他们打交道。” “……”李峥想了想说道，“我们还是聊点轻松的吧……” “没关系。”林逾静踢着腿漫不经心道，“我生父就是这样的人。” “抱歉……”科诺普列夫咽了口吐沫，“那个时代……为了追求自由也无可厚非……” 林逾静冷冷道：“没有借口，他就是想要更好的生活，借助公派学习交流的机会一去不回。” “啊……”科诺普列夫嗽了嗽嗓子道，“我们还是聊点轻松的吧……” “没事的。”林逾静淡然看着前方，“我对他没有任何感情，有的时候甚至会同情他，以叛徒的标签生活在排斥他的环境里，与其说是更好的生活，不如说是自虐吧。” “嗯……既然你不介意……”科诺普列夫探头问道，“他是个普通人，还是个……像你一样聪明的人？” “唔……”林逾静头一撇，扭身离去，“你们聊吧，我回去了……” 看着林逾静悻悻离去，科诺普列夫十分茫然。 “她不是……不介意么，还很主动的说明情况……” “兄弟。”李峥拍了拍他，“你根本不懂女人。” “你根本不懂俄罗斯。”科诺普列夫比划道，“如果俄罗斯女人不高兴的话，就会这样打过来，只有这样喝醉的俄罗斯男人才能感受到。” 李峥思来想去，还是点头承认了这一点，这大概就是文化差异吧。 “就是……按照我们的文化。”李峥指向林逾静消失的方向，“我现在要过去关怀一下了。” “我懂，这一点我们是相同的。”科诺普列夫会意点头，顺势妖娆地扭起胯来，“没有什么是关！怀！不能解决的，一次不行就关！怀！两次。” “……要理解我们的文化，你要先理解什么叫内敛。” “对。”科诺普列夫满面用力，“我喜欢内！敛！” “Gofuckyourself……” “Yeah——Begoing——” …… 李峥很快在长椅上找到了林逾静，她正晃着腿仰天发呆。 “那个逼太没礼貌了。”李峥气呼呼坐下，“我让他去搞他自己了。” “不关他的事。”林逾静叹了口气，“只是他一问那个男人的情况，具体的形象就突然浮现出来了……很不舒服……不好意思啊……突然在你朋友面前发神经……” “不不，我跟那个逼不是一路人。”李峥凑过去抬了抬右肩，“唔？” “……唔。”林逾静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什么人后才靠了过去，下意识地抱在了李峥的胳膊上。 “不舒服就别想了，发会儿呆吧。” “那就5分钟吧，你还要赶快回去休息呢。”林逾静轻舒了口气，“我怎么突然这么矫情啊……好讨厌。” “以前只是没人矫情罢了，沈阿姨那么忙，你总不可能再天天缠着她说不开心的事儿吧。”李峥轻声道，“尤其是关于他的事。” “唉……”林逾静叹道，“其实没有就没有，没什么的，反而是每次不小心想到那个人，会像是被刺扎到一样……” “没事，今后陈鸿兵扎得更狠。” “？？？”林逾静一个瞪眼起身，“那个没文化的家伙要跟我妈好？！谁跟你说的？” “这……很明显吧。”李峥立刻紧张起来，给陈鸿兵备选情书做参谋什么的，那他是半个字都不敢说的。 “不行，不行！”林逾静立刻叫嚣起来，“他是个好人没错……可……可……就是不行！” “好了，这是沈阿姨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李峥摊手道，“她也没阻止咱们不是？我这个人毛病……嗯……确实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但她毕竟还是放手让你跟我一起来这里了不是？” “不一样！” “肯定不一样。”李峥摇头道，“但沈阿姨的视野一定也跟我们不一样，现在也许能被工作填满，将来呢？等她退休后，你差不多也出来跟我住了，她就活该一个人孤苦伶仃么？” “……我……我可以不跟你出来。”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唔。” 李峥借机拥过林逾静：“看，你的身体已经做出了选择。沈阿姨放手了，你也该放手了。” “可……可以我们一起住啊。” “这个……当然是很可以的，想想还有点……期待。” “？？？你语气不对！！” “不不不，你仔细想想。”李峥瞬间换了一种思维，“将来我们一定也是不着家的那种人，就算住在一起，白天也见不到面，还要麻烦她给我们做饭做家务，她依然无人陪伴，反而要照顾三个人的生活，对传统女性来说这或许是一种不错的归宿，但沈阿姨有可能这样么？” “……她应该不会那么轻易退休的，一定会继续搞火箭。” “所以啊，不应该让她去照顾别人的生活，而是要找一个人照顾她的生活。”李峥抬手数落起来，“陈鸿兵我太懂了，老舔狗了，到时候那绝对是天天四菜一汤车接车送，雇保姆都雇不到这么尽心勤快的。人家老陈虽然读的军校，那也是个硕士学历，别老嫌他没文化，真来个有文化的还不够你糟心的呢。” “唔……”林逾静暗自运气，“还是很不爽……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接受陈鸿兵，如果是老猹那样的就好了……” “老猹？是我爸么？” “嗯……” “嗯……”李峥想着想着，忽然眼儿一瞪，“就是你觉得叫陈鸿兵爸爸很难受，但叫老李爸爸就很舒服，是这个意思么？” “喂喂喂，不要随便引申啊。” “不不，我跟你有同感。”李峥眉头紧锁，“让我叫沈阿姨妈妈……会觉得天经地义……但叫陈鸿兵爸爸，打死也不想叫……” “是吧！！！” “那我们说好了，都不叫。” “好！就拿这个当条件，如果要叫爸爸我们就都不允许。” “都不允许？”李峥受宠若惊，“我也有投票权么？” “哎呀，就先壮大一下队伍。”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李峥振振点头，“他可以叫我姑爷，但我只叫他哥，各论各的。” “那也不行，叫老陈。” “那岂不是跟老李平辈儿了？我不答应。” “嗨呀，好烦！！” 这个称谓，最后也没定下来。 反正，陈鸿兵是不可能如愿就对了。 …… 当晚，归见风睡的很死，应该是几个月以来最美的一觉了。 毕竟，今天的生活太充实了。 李峥反倒有些被学习反噬了，梦中的大脑依旧没有停止震颤。 其中有一个短梦异常惨烈。 他穿越成为了另一个男人。 一个名为刘新的男人。 就在教室里，被林逾静挥着戒尺强制学习。 也不知道为啥，他以前的知识全忘了，思维异常迟钝，看完一句古文立刻就给忘啦！ 他流着泪，在那难以言喻的严厉鞭笞下，一次次抄写着陋室铭。 对不起，刘新…… 我们不该这么对你的…… 清晨，李峥不断地翻身挣扎。 “不要……不要……啊……” 归见风叼着牙刷惊悚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想不到撞上了这个…… 当他走到李峥床边的时候，挣扎愈发酸爽。 “啊……在学了在学了……不要……” 归见风不禁眉头紧锁。 李峥的家庭好严格啊…… 人在梦里，就会变得很没有逻辑。 在这个教室场景里，李峥虽然智商无限低，但在力量上依然是有绝对优势的。 随时可以反制林逾静老师，并且是无限尺度的反制。 但他偏偏就没有这个意识，只乖乖在林老师的凌辱下苟学。 最后，还是归见风看不下去了，摇醒了李峥。 李峥睁眼时，正看见归见风叼着牙刷心疼的样子。 表面上，好像是被天使拯救出噩梦了。 但在李峥的视野里，归见风才是真正的恶魔。 “又……又要来？”李峥瞪着归见风哆嗦着说道。 “什么啊？”归见风摘掉牙刷道，“你做噩梦了。” “啊……对对对……刚才做梦了……”李峥气喘吁吁起身，想着想着，突然眼儿一瞪，一拳砸在床上，“艹！为什么我现在才知道是做梦……早一分钟知道我就……我就！唉！！！” “要在梦里反抗父母的严格教育么……”归见风赶紧揉了揉李峥，“那你继续睡……可能能续上的……” “没戏了，没戏了，已经彻底精神了。”李峥隔着窗帘见外面还昏黑一片，这便拿起手机瞅了一眼，“这刚五点半……你起这么早？” “昨晚睡得太早了，而且质量很高，自然醒啦。”归见风仔细看着李峥问道，“你没事了吧？” 李峥一慌，扭过头，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吐沫：“你没事，我就没事……” 这本来是心有余悸的试探。 但在归见风听来…… “不要突然说这种话……”归见风脸一红，叼着牙刷就跑回卫生间，憋了好久才说道，“今天正常了……但愿不会再发作吧……” “那就好……怎么也得让我缓一天。”李峥舒了口气，三两下脱了衣服抄起毛巾走进卫生间。 归见风眼睛一歪，瞬间惊跳尖叫：“啊！！！” “嗯？”李峥低头看了看，“有什么奇怪的么？” 归见风吓得背过身去：“你怎么不穿衣服！！！” “我要洗澡啊……” “那你告诉我，让我先出去啊！！” “有这个必要么……我跟史洋住的时候都一起洗的，还互相搓背呢。”李峥笑呵呵地推了把归见风，“你不会连公共澡堂都没去过吧？” “……我跟我爸都用两个浴室的……” “哈，没见过世面。”李峥摇了摇头，这便进浴房打开水，兜兜晃晃地扭身道，“这么说你连搓背都没搓过？” “没……” “你白活了……真的。”李峥说着把毛巾在手上一卷，勾手道，“来来，我让你尝尝李氏老方。” “不……不必了……”归见风匆匆漱口，看也不看扭身出去，靠在门口才敢再开口，“昨天周老师的培训还好撑么？” “压根没去……”李峥冲着澡说道，“他说可以今早去的，正好，我赶紧洗完澡就过去。”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今天状态好。” “好啊。”李峥开了浴室门勾手道，“时间有限，还不快来！” “我不洗了！！” “好吧。”李峥接着警告道，“可别拉屎啊，我最怕洗澡的时候有人拉屎了，妈的我又想起史洋的味儿了……” 归见风捂着额头道：“我以前也跟人合住过……没有这么猛烈啊……” “那我可能是被史洋传染了。” “我怎么觉得你们是相互促进的正反馈……” …… 晨六点出头，李峥和归见风到达周明扬房间的时候，卷子和教案果然早就准备好了。 周明扬也很惊讶。 倒不是因为李峥的早起。 而是…… “多少年了……归见风！”周明扬激动地抓住了归见风的双肩，“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多久了么？我终于可以教你数学了！” “我……我应该上过您的课。” “但你从没听过。” “好像是的……” “今天务必听一下。”周明扬顺势望向李峥，“你也是，李峥，我知道你已经在工作中磨练过数学能力了，但应考有应考的方法，对你们这种程度的学生来说，只要稍微熟悉几个简单的技巧，至少分数上可以提高很多。” “您说的对。”李峥已经找地方展开本子了，“数学一直是我最难提高的学科，这也是我唯一一个心里没底的竞赛。” “你的感觉是对的。”周明扬连连点头，“今年数竞全国的实力都很强，就连俄罗斯代表队都是有备而来，就那个男不男女不女大长毛的毛子，物化双项世界亚军，这个过往成绩甚至是在你之上的人，他应该是俄罗斯有史以来派过来的最强选手了。” 周明扬说着又来回拍了拍二人：“所以，你们这一次的任务不仅是要为蓟京队守住名额，还要狙击那个毛子，让毛子在这里夺冠就太说不过去了。尤其是你，李峥，你总不想在那么好看的女朋友面前输给别人吧？” 李峥一愣：“跟这个有关系么？！” “谁让你带她来的！就跟打篮球一样，没两把刷子就带女朋友去篮球场，不是找……找那个啥呢么？”周明扬卑鄙地抓着李峥的肩膀道，“不要认为这是一场竞赛，想像成一次战争，输了的话，林逾静就会……” “好了，周老师！”李峥猛然抬手，“请您自重，我们还是学习吧。” “嗯……”周明扬气喘吁吁道，“自己人怎么都好说，千万不要让毛子夺冠就是了。” “周老师……”归见风擦了把汗落座，“您想想就好了……没必要说出来……还是自重吧。” “这不是在激发你们的斗志么……” “数学能力……和斗志没什么关系吧？” “不，你看。”周明扬指向李峥。 休息一晚，他已重振雄风。 是时候翻翻艹了！ 332 爆裂吧，现实！粉碎吧，精神！消失吧，这个世界！ 与其它竞赛不同，数竞的正考分为一试和二试，每试四个半小时，分两天完成。 虽然看起来时间很长，但其实今年决赛两试加起来也不过只有六道大题罢了，满分为126分。 其它竞赛，或多或少会考验人的知识量与实验经验，给人机会提前几年准备，用成倍的努力弥补天赋的差距。 但这在数竞中一定是行不通的。 数学奥林匹克，从不会扯到复杂的工具，每个人所能依附的知识都同样有限，也同样经典。 如果是初赛、预赛和复赛，或许可以用狂刷奥数题的方法榨出一些分数。 但最终的决赛题，是不可能与过往题型有任何重合的。 再者说，决赛题和过去的题也根本不在同一水平线上。 回首过往数十年，无数得意少年，在此折戟。 你也许是百里挑一的聪明，在自己的村子里是唯一的神童。 但这没用。 你也许是千里挑一的聪明，是十里八乡公认的天才。 但这没用。 你也许是万里挑一的聪明，有限的生活中还未遇到过敌手。 但这没用。 你也许十万里挑一，是你所在城市的冠军。 但这没用。 你也许百万里挑一，贵为一省之翘楚。 这个就有点用了。 你也许千万里挑一，一生未尝败绩。 那么来吧，登上数学奥林匹克的圣山吧。 与那几十个同样是千万里挑一的天选之子，来角逐唯一的神位。 “唉……” 李峥坐在决赛教室中，看着学力200—400不等的天选之子们，默然一叹。 那些非常聪明，但离天选之子仍有一步之遥的人，将被他们的梦想抛弃。 他们爱数学，但数学却并不需要他们。 这个世界能供养的数学家，只有极少数中的极少数。 此时李峥不禁想到了朱洪波。 在某年某月，他大概也是其中的自信满满的某人吧。 直到，他遇见了那些名为天才的怪物。 没办法，数学这种事，还是交给归见风这样的怪物吧。 正想着，旁边传来了打脸的声音。 林想叶使劲拍着自己的脸蛋，而后张开五指抵在额前。 她眼里满是放肆。 她口中尽是决然： “爆裂吧，现实！” “粉碎吧，精神！” “消失吧，这个世界！ “我数学最棒啦！！” “决赛题辣鸡！” 李峥，看呆了。 【林想叶】 【学力值：200→199↓】 精神……真的在粉碎！ 这是彻底绝望，只好用精神胜利法了么？ 林想叶却一转头，狠声道：“别理我，杂碎。” “冷静……”李峥心疼劝道，“你这样，对大脑不太好……” “咳嘶——”林想叶揉了揉额头，瞪着刚进教室的监考老师道，“不要随便指点15岁半的天才少女。” “对了，你才高二。”李峥悉声劝道，“还有明年，下次还可以加油的。” 林想叶眼儿一瞪：“天才少女的字典里没有明年，叶の女帝的语录里没有下次，我林想叶，人在哪儿，冠军奖杯就在哪儿！” 【学力值：199→197↓↓】 不要啊妹妹！ 不要燃烧内力自废根骨爆种啊！ 关键是……爆了也没用啊，似乎只会单纯的变弱而已。 李峥也不敢再刺激她了，只闭嘴坐好，生怕她又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哼，这就怕了？”林想叶捂眼哼笑道，“今天，我就要屠神证道，将你们这些徒有虚名的伪神通通斩于脚下！” 李峥不敢说，也不敢动，更不敢看。 不被传染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被这种神经病影响。 稳住，稳住，不求冠军，只求五子登科。 “怎么，不说话了？”林想叶轻笑着问道，“五大竞赛，已取其四，你难道不是冲着我的冠军来的么？” “金牌就好了……” “杂碎。”林想叶不屑道，“只想着守住一块金牌，最后什么都不会有的。” “……” “逆天而行，非生即死。”林想叶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戳向李峥，“这样的觉悟，你，已经死了。” 李峥眼儿一瞪。 就被传染了！ 林想叶说的不无道理。 这段时间，满脑子只想着完成五子登科，混到金牌就算过关…… 我李峥一世不居人下，何时堕落到此等境界了？ 是冗杂的现实，磨平了我那不羁的棱角。 是肮脏的利益，卷走了我那轻狂的年少。 不该是这样的。 我李峥，人在哪儿，冠军在哪儿。 得不到数学皇冠的加冕。 我五子登科又如何？ “！”李峥猛然抬手，横刀立马。 “爆裂吧，现实！” “粉碎吧，精神！” “消失吧，这个世界！ “当太阳再次升起。” “我，将加冕为王！” 这次，一个教室的人都看呆了。 “喂，不要那么大声啊……”林想叶在旁边憋红着脸使劲摆手，“给自己打打气就好了……” “就是要让人听到的。”李峥猛烈地活动起五指，“我做什么都会全力以赴，宠归见风宠太久了，是时候让他认清现实了。” “算了，既然这样……”林想叶叹了口气，重又捂住了右眼，精神继续粉碎，“哼，变得有意思了呢。” “来劲了。” 两个人本来互相粉碎的很好，后方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冷笑。 “杜子诚还真没说错……”一个变声期男孩的声音淡然飘来，“李峥不过是个呆逼罢了。” 李峥猛然回头。 说话的是一个寸头很潦草的寸头男，脸上挤满了含苞待放的青春痘。 “粥？”李峥眯眼道。 “周舟洲。”寸头男淡然一笑，伸手道，“所谓粥神，不过是省内的朋友们抬举，供了个神位罢了。” 307的学力，的确有两把刷子。 “我记得杜子诚说你早就想会会我了。”李峥与周舟洲握着手，暗送着内力，“怎么现在才说上话。” “妈的，别提了……”周舟洲闻言，一个狞目，直接送上了死亡之握，“那个女生老在你边上，我怎么过去嘛！！！” “你说林逾静，她碍你什么事了？” “她！她！她……太漂亮了…………” “……” “反正，现在她不在这里。”周舟洲瞥着林想叶撤手道，“你们蓟京小圈子的自娱自乐也差不多该结束了，数学的王者，只有一个，这是我第五次来数竞了，你们拿什么赢我？” “第五次？”李峥惊道，“那前四次呢？”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只是突出经验丰富。”周舟洲狞目骂道，“镜头前秀也就罢了……竟然还来数竞秀……问过我们的意见么？” “这不是我的本意。”李峥叹道，“是她非要来的，自从明确关系后就变得很粘人。” “喔噗……”周舟洲身形一震，好似受了内伤一般，擦着唇角道，“过……过分了……” “这算啥？”林想叶眨眼说道，“他们在文海的时候早早就在一起住过啦。” “噗喔……”周舟洲再次遭受重创，扶着桌子道，“为什么……同样都是学习好……我就遇不到这样的女生……” 林想叶点着脸道：“因为李峥脸上没有青春痘吧……” “你……你……” “不要嘲笑别人的缺陷。”李峥正色道，“再说也不是因为这个，有没有青春痘并没有关系。” “好了……准备考试吧……不要再说了……”周舟洲缩在椅子上抬手道，“成绩说话……” 林想叶惊道：“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真的以为成绩好就能有女朋友吧？” “啊啊啊啊……” 直到铃声响起，李峥和林想叶才转回去。 他们怎样还不得而知。 至少粥神的精神，已经粉碎了。 这大概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 物竞决赛时，李峥曾嫌弃题目过于简单。 这一次，他付出了代价。 当数学题的难度陡峭到这里，思路就是一切。 女人也许会欺骗你。 兄弟也许会背叛你。 但数学不会。 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即便是李峥，第一眼看到这些题也是懵逼的。 【是否存在正实数a1，a2，……，a19】 【使得多项式P(x)=x20】x^20+a19x^19+^+a1x+a0无实数根】 【但是任意调换两个系数ai，aj形成的新多项式都有实根】 …… 【设S是一个35元集合】 【F是由一些S到S的映射构成的集合】 【称集合S满足性质P(K)】 【若对任意x，y∈S，都存在f1，……，fk∈F】 【使得fk(fk-1(……(f1(x))))=…………】 不会，就是不会。 论复杂程度，这些东西完全无法与工程计算比拟。 甚至比大多数学科用到的计算都要简洁得多。 然而不会，就是不会。 多年以后，面对数学奥林匹克。 李峥，终于又回忆起了在俞鸿办公室做化学卷子的那个下午。 对，就是这种虐题的感觉。 燃烧吧，意志！ 震颤吧，大脑！ 毁灭吧，全部大题！ …… 4个半小时整。 直到老师的警告传来，李峥才停笔。 酣畅淋漓，恍如隔世。 此前工作中的数学，一直都是在已有基础上的适当优化，以及复杂度的提升。 只有这次，是纯粹的思维狂想曲。 数学大脑仍在震颤。 老程序员仍在悲鸣。 他此前还觉得两试应该在同一天的上下午进行，分两天纯粹是浪费时间。 完全不是这样…… 这根本不只是在动脑，完全就是在烧体力，好像CPU超频三倍一样。 即便他火力全开，也不过将将答了两道半。 当然，这个是意志力上的火力全开，在竞赛中开思维加速这种事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当老师收完卷子，李峥才靠在椅背上，如贤者一样叹道：“舒服了……” 旁边的林想叶，则进入了一种更加单纯的状态。 她感觉自己，回溯到了初生婴儿的状态。 现实，早已爆裂。 精神，早已粉碎。 世界，早已消失。 “啊，啊，啊，啊。”林想叶单纯地反复嘟囔着，“啊，啊，啊，啊。” “怎么了，不痛快么？”李峥侧身拍了拍小妹妹，“确实有点难，但也爽啊。” “啊，啊，啊，啊。” “呃啊……” 后方，周舟洲扶着桌子，吃力地站起身。 像个老人一样，起身的同时还要呻吟一下。 “老实说啊。”李峥回头抿嘴道，“这次……我可能真的要输……你应该能替杜子诚找回场子了。” “是么……”周舟洲回光返照一般，好似抓住了一抹希望，“你做了多少？” “两道半吧……” “……”周舟洲的光没了，眼见他的脸色暗淡回来，“我……我就做了一道半……唯一做出来的一道想了三个小时……满脑子都是出题人的马。” “唉。”李峥摇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就别装了，堂堂粥神不会这么水的。” “我……我……我没装啊……”粥神的面容逐渐融化委屈起来，“你……你好过分……你们蓟京人都这样吗……” “嗨，反正就是没考好就对了。”李峥转望林想叶，“走了走了，回去吃饭。” “啊，啊，啊，啊。” “……啥情况啊？你做出来几道。” “啊，啊，啊，啊。” 李峥想了想，突然一窜，在她面前击掌鸣声。 啪！ “读档！！”李峥喊道。 “啊啊啊……”林想叶身子一晃，这才回过神来。 “你还好么？” “好么……”林想叶茫然问道，“考完了么？” “卷子都收了。” “不对吧，还没考吧……”林想叶的脸也逐渐融化，抓着李峥的胳膊道，“一定还没考吧……我什么都没写过啊……不……我好像写了……我写了……我写了……‘解’！” “除了‘解’呢？” “除了解……除了解……我……我……”林想叶想着想着…… “哇”地一声，趴在李峥肩膀上就哭出来啦。 “我再也不参赛了……我再也不参赛了……”林想叶一边哭一边摇头，“我一个早培班垫底的……还总妄想保送蓟大菁华……我不配……我连想想都不配……我就是个妹妹……那题说的什么……我一个字都不认识……” “没关系，没关系。”李峥拍着林想叶道，“重在参与，重在参与……回去好好准备高考……你配得上更好的学校……” “我生物拿了个奖……以为竞赛很简单呢……这就翘起来了……还什么菁华蓟大……哇……呜呜呜……” 后方，周舟洲看着林想叶，他也开始抹眼泪了。 “五年了……我每年都会来……五年……”周舟洲抽缩着说道，“可为什么……一次比一次差……一开始还能拿金牌……然后是银牌……现在……” “建议你去一下生物竞赛，提振信心。”李峥赶紧又换了个方向劝道，“加油，努力，要坚强。” “哇唔唔！！”林想叶哭的更厉害了。 周舟洲泣不成声，也跟着彻底废掉了。 实际上，哭声并不仅仅出现在这个考场。 整个华师大一附，哀嚎此起彼伏。 就像是一场巨型追悼会。 祭奠着，曾属于他们的数学。 李峥身为少有的幸存者，左边扶着林想叶，右边扛着周舟洲。 一边走，一边安慰着路过的绝望的人们。 加油，努力，要坚强。 今夜。 我们都是张小可。 一路颤颤巍巍走到校门口，归见风已经靠在门前等了。 “啊……你们这是……”归见风匆匆上前扶过林小可，“食物中毒了么？”（名字没错，后面都是周小可和林小可） 林小可一见归见风，又原地哇哇大哭起来。 李峥只摇了摇头，冲归见风介绍道：“这位是湘南粥神周舟洲，这位是蓟京风神风清扬。” 周小可麻木地点了点头，同样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什么粥神……已经埋了，不要再提这个名号了……” “哈，哈……”归见风傻傻挠头，冲李峥痴笑道，“我还以为这次也要竞速呢，特别做的很快出来等你……” “竞……竞速？”李峥满面狰狞，“这……这尼玛都是盘山路啊，这你也竞得起来……你等多久了？” “两个多小时？”归见风有些怀疑地说道。 看着他那人畜无害的样子。 三个人的精神，再次粉碎。 “？？？” “！！！” “哇唔哇！！！” “你们……什么情况……”归见风不解道，“不就三道题么？难道……背面也有？？” 没有人说话。 三个人甚至都有些想跪下去。 毁灭吧，现实，累了。 数学的皇冠，不要了，送你了。 李峥此时也才意识到。 之前之所以还能跟归见风斗一斗，只因那些考试的天花板太低了。 就像让现在的李峥和林逾静去参加高考一样，因其难度上限就在那里，根本无法再起到一分高下的作用，怎么考都是在725—735之间徘徊。 但这一次决赛，天花板陡然提升到天际。 神，他飞了。 风神之下，皆为蝼蚁。 李峥痴痴看了看左右，他笑了。 “我们都一样。” 林小可也笑了：“我们都一样……” 周小可也笑了：“哈……哈……都一样……” 正说着，一辆红色的小车一个急刹车停到旁边。 车窗滑下，一个女孩探出头来，压了压墨镜：“租到车了，下午出去放松？” “我需要放松……”李峥立刻扔掉了周舟洲。 “叶叶风风也来吧。”林逾静笑呵呵地勾了勾手，舔着嘴角道，“这边离长江近，是不是有江团子可以吃啊？” 三个人，就这么上车了。 留下周小可一个人，瘫痪在路边。 不。 我们……不一样…… 完全就是……不同的境遇…… 想着想着。 他又哭了。 333 鱼且下锅，某去便来 车。 开车。 静静开车。 静静生气地开车。 为什么生气？ 因为李峥想也不想就跟归见风坐后面了。 林想叶也自然而然地坐在副驾位，重复着“啊，啊，啊，啊”的状态。 李峥坐后面倒也不是因为别的，纯粹是馋归见风的答案。 与林逾静那种跳脱的思路不同，归见风的解题有种只属于他的美感。 这一切并不仅仅源于他的大脑，更多的时候是一种面对数字的直觉与自信。 如果是以前，大概只能感叹天才的大脑凡人不可及。 但现在，李峥很清楚，归见风无论是算力锻炼还是做题量，恐怕都是自己的十倍不止。 审视着归见风的答案，李峥一次次克制不住自己拍腿喊“妙”。 这个“妙”与林想叶的“啊”十分没有节奏地交织在一起，像是两只叫嚣的猹，搞得林逾静脑阔越来越疼。 明明自己处心积虑租上车，把全鱼宴给安排了。 李峥却全程捧另一个男人的臭脚。 情商呢！ 当车子停在餐馆门口的时候，她终于爆发了。 “你是妙妙怪吗？”林逾静解下安全带叫嚣回头，“风风数学确实还可以，但也不用这么吹吧。” “啊……抱歉，抱歉……”归见风赶紧往旁边挪一挪，主动让出领地，“我其实也没觉得有什么……一共就三道题，计算量也不大。” “不不不，这次是真的妙。”李峥说着又往归见风那边凑了凑，指着草稿纸道，“我以前也不是没输过林逾静，但那都是毫厘之差，她那种投机取巧的方法也并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但你不一样，你是真的妙。” “都妙……都妙……” “哧。”林逾静咬牙狞目道，“搞清楚渣猹，我不参赛是因为懒得参赛，偶尔示弱给你个面子，是不是就忘了谁是老虎谁是猫了？” “不，不。”李峥正色道，“我是公道人，这张卷子，你真不行。” “！！！”林逾静勃然大怒，瞬间从背包里抽出了纸笔，瞪着李峥狠狠说道，“蜜月期结束了，现在开始，你即将回忆起被支配的恐惧。” “啊，啊。”林想叶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惊恐地抓住了林逾静的胳膊，“你不会是要做这次的决赛题吧？不要啊，静静姐……今年的题……是深渊啊……” “算了，算了。”李峥也跟着劝道，“你也很厉害就是了，吃鱼去吧。” “鱼也吃，题也做！”林逾静说着挺身下车，如李峥一样横刀立马，“不就三道题么，炖鱼的功夫足以。” 三人也跟着下车，李峥当先凑过去劝道：“算了算了，说好了出来放松一下的……” 归见风也跟着说道：“先吃完鱼再谈吧……” 林想叶直接上去抱住了胳膊：“别想不开啊，静静姐……” “都别说了，我生气了。”林逾静怒视扫过三人，最后定在李峥身上，“二次元题目赢你，谅你也不服。决斗提前，数学定胜负，我输了提前下位，赢了再续一周。” 李峥眼儿一瞪。 “妙啊！” 林逾静见到这样的瞪眼，反是眉色一缓。 有一句很不正确的话，是这么说的—— 想要抓住男人，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但如果对象是李峥…… 想要抓住他，必须要……学习比他好！ 明明前一天还好好的，说好了要哄一个星期的。 然后见到归见风，突然就抱着不撒手啦。 还不是因为归见风数学好么。 假的，男人的甜言蜜语，搂搂抱抱都是假的。 他就是馋数学，馋物理，馋化学。 渣猹！ 看我怎么把你馋回来的！ 林逾静最后瞪了归见风一眼，一把甩开林想叶，纵身蹿入鱼馆。 归见风一个哆嗦，拉了拉李峥：“咱们还是少说话吧……你多照顾照顾她的情绪。” “？”李峥摇头哼笑，“女人，不能惯着。” “……可我很有罪恶感啊……”归见风苦兮兮低头，“就感觉自己像个小三……逾静的眼神充满了道德拷问……” “她只是不爽自己学习不如你罢了。” “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进了餐馆，归见风说什么也不敢跟李峥坐在一边了，硬推着李峥坐在林逾静身侧，自己与林想叶坐在了另一边。 “风风……李峥的感觉可能是对的……”林想叶看着认真点鱼的林逾静，掩嘴正色道，“静静姐不是气你……是气数学不如你……” “那不还是气我……”归见风咽了口吐沫，“有什么好办法么？要不我算一下账单，假装算错让她开心一下？” “没用的……你已经让李峥喊了那么多次‘妙’了，这梁子已经结下了。”林想叶点头道，“现在，能让静静姐好起来的，只有她自己，这份卷子的成绩不一定非要超过你，只要超过李峥就好了。” “这个……应该是有机会的吧？” “这就看李峥了……”林想叶转望正在纸上还原决赛题面的李峥，满面担忧，“反正静静也没看过卷子，如果现在我是李峥，就会出三道稍微简单的题，成心让静静赢。有些事，你输，但其实是赢；你赢，却已然输了。” 归见风擦了把汗：“男女相处这么麻烦的么……” “分情况，如果是双强格局，就会这样。”林想叶叹道，“如果把一个人换成我这种比较菜的，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换成我也不会这么麻烦……” “！！”林想叶机警瞪去，“喂喂喂……你不会……” “我的意思是，一对情侣如果有共同的爱好，一起讨论一起玩不是双倍的快乐么，为什么非要分个高下啊……” “不愧是风风，境界太高了。”林想叶摇头道，“不过你对爱情的看法太理想化了，实操的时候，多半都是要单边碾压的，你说的这种友好格局，只在男男相处中成立。” “女女相处不成立么？” “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一个更复杂的故事。” 与此同时，桌对面。 菜品点罢，李峥亦已写完。 林逾静这便提笔抓纸，认真品读起来。 旁边的服务员记录完毕，见几人都是学生模样，似乎是打算先学习一下再吃饭，这便开口问道：“鱼现在就做么，还是再等等？” 逾静闻言，只一抬手：“鱼且下锅，某去便来！” “后半句听不懂，不过下锅就对了……”服务员虽然不太清楚细节，但感觉林逾静此言甚是张狂，仿佛瞧不起本馆的效率一样。 鉴于此，走到后厨窗口递单的时候，添了个大大的“急”字。 另一边，李峥落井下石，拿出手机就开始计时了。 不消20分钟，一大锅乱炖江团已然上桌。 而林逾静。 依然在低头发呆，汗珠逐渐渗了出来。 “趁热吃啊。”服务员冷笑一声，友善提醒道，“吃完再学呗。” 林逾静默然不言，只抬手擦了把汗。 李峥也在旁劝道：“先吃吧，我把计时停一下。” “不，需，要！”林逾静咬牙抬手，“我怕烫，喜欢吃温鱼。” 李峥无奈摇头，这便请林想叶和归见风一同开吃。 吃啊，聊啊，快活啊。 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小时。 在锅下面酒精灯的长时间加热下…… 鱼，已经基本糊了。 而林逾静，亦早已炸毛。 抓头、掐笔、咬指甲，能做的努力都做了。 但从结果上来看，却只解出一道题。 “快吃吧……”李峥在旁心疼地说道，“都焦了。” “起开起开！” “……” 又过了一个小时。 “不用吃了……你好了我们再点一条……” “起开起开！” 又过了一个小时。 “怎么样了……我们都睡了一觉了……” “起开起开！” 又过了一个小时。 “嗯……你别着急了……再等等就可以吃晚饭了。” “起……开……起……开……” 最后，闹铃响起。 李峥不得不沉重宣布： “四个半小时了，考试结束。” 林逾静一个哆嗦，靠在了椅背上。 她看着凌乱的答题纸，整张脸颤抖地~~~起来。 哽咽之中，他转向了李峥：“难……好难……” “是吧……” “我好弱……” “也没有吧……” 林逾静挣扎几秒后，像林想叶一样“哇”一声，趴在李峥肩上哭了出来。 “这都是什么啊……” “盯了40分钟……什么都想不到……” “等等……鱼呢？” “我的江团子呢！！” “哇啊…………” 李峥不断轻抚着，安慰着，看上去十分沉痛。 但其实，他很兴奋。 哈哈哈哈哈！！！！！ 你也有今天？？？？？ 这就是不好好学习的代价！ “所以说，以后是不是要认真一些了？” “唔……” “归见风俩小时就全做完了，妙不妙？” “唔……” 不多时，归见风完成了阅卷。 “如果按照我的标准的话……”归见风来回看着二人的卷面道，“这一试64分的题，李峥是52分，林逾静是47分。” 这惨烈的数字，成为了压倒林逾静的最后一根稻草。 “唔……”林逾静在李峥肩上死死蹭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你好像说过，输了要提前沦为下位者的……” “唔唔唔唔……”林逾静敲着李峥道，“不算数不算数，我要耍赖。” “唉。”李峥叹道，“那就先记账吧，你状态好了再来下面……” “呼……”林逾静这才好了一些，捂着肚子道，“饿……” 李峥也揉着肚子道：“咱们换个地方吃吧，鱼我已经吃吐了。” 对面二人跟着点头。 “哇……” 林逾静又哭了。 或许，这是她出生以来最倒霉的一天了。 有趣的是，虽然李峥没有要求立刻履行赌约。 但这一天，林逾静再也没有叫嚣，自然而然地卑微了。 甚至也承认了归见风的地位，任李峥和他怎样热烈地讨论数学，她也一字不吭，默默忍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一天，李氏男儿，站起来了。 饭后，在李峥的强烈要求下，归见风开堂授课。 这样一个人，既然抓到了，不听他系统性地讲解一下数学，是说不过去的。 房间中，李峥坐在床头，与归见风谈笑风生。 林逾静和林想叶则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颇有种前一天狮王李峥被迫营业的感受。 比较遗憾的是，虽然李峥逼了归见风半天，却仍然没有引出一套系统的理论或者学习方法。 “我真想不到什么方法或者窍门……” “就是看到数字，看到题，做就是了。” “公式？” “倒也不用特意背，用的多的自然会记下来，用的少的就当它不存在，做题的时候做着做着自然就会推出来。” “截图步骤？” “就是观察吧，观察是最重要的，为了证明或者求解，每个式子都可以向很多个方向延伸，其中简洁、有趣的方向，本能上会很喜欢，但不一定能解决问题，复杂、丑陋的方向，偶尔也能直达目标……” “具体怎么选……嗯……” “就像是一种投资，我的话，会先在脑子里浅尝辄止尝试几个方向，就像是天使轮投资，然后根据它们给我的回报，选择是否加注，其中如果有一个思路特别顺，那就直接Showhand，提笔去做就对了，如果没有，就进行第二轮投资，如果第二轮依然没有找到值得全押的对象，那就只能动笔进行第三轮了，这相当于上市……” “这次决赛的题？” “都是天使轮就搞定了吧……” “上一次被逼到第三轮上市？” “嗯……应该是两年前，做IMO的时候……有道题我搞了三天也没结果……然后发现是我拿的资料搞错了，根本没法证明。” 李峥就这么问了半天，也没有勾引出学运。 也许是他真的没学运，又或许是藏得太深了。 总之，这次是没戏了。 于是他顺道问了一下林逾静是怎么解数学的。 林逾静这个人……要简单的多。 就看。 看5分钟，如果有思路蹦出来，那这题就有了。 如果5分钟都没思路，那这题就没了。 好吧，这个更不可能吸了…… 具体到今天的决赛卷，她解前两道题其实只用了一个小时。 后面三个半小时都在死磕第三题，与李峥不同，随着时间的拉长，她的思路只会越来越乱，最后陷入万劫不复的绝望深渊。 最后，是林想叶，处于尊重还是问了一下。 林想叶的方法倒是很容易。 先读题。 如果是证明题，那就写一个“证：” 如果是解答题，就写一个“解：” 然后，躺平。 这样走的更体面一些。 334 Come on, work hard and be strong 人，总会做蠢事。 如果只是自己知道，那蠢就蠢了。 如果被别人看到了，那这就不再是单纯的蠢事。 而是毕生难忘的蠢尬瞬间。 无论过多少年，无论何时，这个瞬间都会像恶魔一样悄然浮现，搞得人瞬间想死。 而这种尴尬瞬间最容易浮现的时候。 正是上床睡觉的时候。 比如这一夜，当林逾静钻进被窝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自己做不出数学题，趴在李峥肩膀上耍赖的事情。 “唔-唔-唔-唔----” 她羞耻地颤音潜入了被窝。 被窝另一侧的林想叶本来已经快睡着了，但被这么一搞，又精神起来：“啊……怎么了，出来说吧，静静姐……” “就是今天的事……现在想起来……”林逾静单是想一想就颤抖起来，“太羞耻了，唔-唔-唔-唔----” 林想叶揉着眼睛道：“先别唔了，出来说吧……” 几乎在同时，被窝里的林逾静突然鼻子一抽，接着就上头了。 她掀开被子就跳下了床，粗喘了很久才扒着床边骂道：“你偷偷放屁！！” “……”林想叶挠了挠脸，“鱼吃多了……” “可这是我们共同的被窝啊。” “你别钻进去就好了嘛……” “皮肤也会吸收的。” “那我再放的时候屁股撅出去……” “那不是还是会闻到。” “我也不想啊……”林想叶红着脸呼扇着被子道：“嗨呀你就不放屁的吗？” “不放！” “那你……打嗝一定很多吧？” “起开起开！”林逾静爬回床上，勉强钻回被窝，“不许再放了。” “那尽量憋吧……”林想叶赶紧转移话题问道，“你说的羞耻的事到底是什么啊？” “就是数学题没做出来，还耍赖……” “就这？”林想叶嗤笑道，“偶尔示弱假装不如男生，这样才显得可爱啊。你别看我水，那我在本地中小学也都是一枝独秀过来的，如果我总是很强，男生只会感觉高不可攀，偶尔还会有比较变态的示我为宿敌……比拼学习什么的，二愣子一样，哪个女孩会呆到跟你比学习啊。” “…………”林逾静再次缩回被窝，“不……不该是这样的吗？” “怎么可能？男生都喜欢可爱的啦，你比他们强只会让他们讨厌你。”林想叶说着翻滚过去，也钻进被窝，抓着林逾静的手道，“所以你今天撒娇耍赖其实正正好，你没看李峥晚上有多高兴吗？” “嘁……”林逾静咬牙道，“他一定不是因为这个高兴，只是单纯的看我数学输了高兴。” “不至于吧……” “嗯……”林逾静眉色一紧，表情逐渐凝重，“总之……现在我的优势学科越来越少了，渣猹外面搞上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先要把归见风……不行……这个人数学真的太强了……比我还聪明怎么办……” “哈……不一定的……”林想叶悉声劝道，“我跟风风做过一段时间早培班的同学，他一定是聪明的，可他在数学上的努力可不比任何人少，据说初中的时候就把大学题刷尽了，别看他嘻嘻哈哈的，但他生命中其实只有数学，你不要跟他比嘛……要比跟我比，你看我准备了这么久，然后一道题没做出来！一道题都没……都没……唔……” 林想叶本来是在安慰别人，但笑着笑着，就哭了。 “唔……”林逾静反抓过去安慰道，“没什么的，这是好事，至少可以放弃学数学了……” “这是好事么？” “嗯，我姥爷告诉我，他们数学系很多人都过得很压抑，毕业后才能做个正常人。” “为什么？” “因为在校的时候，感觉自己是个弱智。”林逾静揉着林想叶的脑袋道，“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我……我更想哭了怎么办……”林想叶抹着眼泪道。 “想想自己的优势，有在别的竞赛拿过好成绩么？” “生物……拿过银牌。” “你看，脑瓜还是能满足边缘学科需要的嘛。” “别说了……静静姐求你别说了……”林想叶又滚了回去，“我不求保送了……我不要去蓟大了……我再也不参加竞赛了……” “好了好了，我其实也讨厌竞赛。”林逾静拍着林想叶道。 “那你还来？还主动做数学？” “只是不想被渣猹落得太远罢了……”林逾静仰躺在床上，轻声叹道，“我也在想，像你一样躺平，就让他在上面，会不会更舒服一些……” “可舒服呢。”林想叶立刻又兴奋起来，咕噜噜滚了回来。 对她来说，让自己变聪明，那是不可能的了。 但可以让别人变笨。 只要大家都躺平，那这个世界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然而此时，林逾静的脸上却划过一抹狠厉：“并不！” “哈？你现在不舒服吗？” “不舒服，很难受……”林逾静自言自语道，“平常我躺平也可以赢，但现在越来越不行了，如果我继续这样，只会越差越多……” “喂，不要跟峥神比啊，你是峥神的女友，不是宿敌。” “我最讨厌听到的就是‘峥神的女友’，他们应该说‘静神的男友’才对……”林逾静咬牙道，“烦死了……一开始就不要喜欢他好了……” “哇哦！”林想叶捂脸道，“突然莫名酸甜……睡不着啦睡不着啦，再讲讲你们的事情呗~” “没什么好讲的……”林逾静却扭过身去，“睡觉睡觉，我已经知道要怎么做了，谢谢你。” “？？？我做什么了啊？” “呼……” “喂，这个呼噜打的好假啊，再聊聊嘛。” “呼……” “嗨呀，我完全睡不着了，还想放屁屁。” “唔……呼……” …… 次日，二试。 大家的心态都好了很多，教室里不再有什么“粉碎吧，精神”之类的声音，粥神这样的人也很友善地讨论起本地美食什么的，并没有人想聊数学。 唯独林想叶，眼袋涨得很明显，而且满面茫然，好像已经忘记来干什么的了。 李峥晃了晃手问道：“今天不爆裂一下现实么？” “别说了……都怪你……”林想叶狠狠道，“害的我一晚上睡不着……连屁……算了我是小仙女，这个不能说……” “嗯？”李峥大惊，“警告你不要对我产生想法，我甚至都没拿你当妹妹看。” “啊啊啊啊……你们两个怎么都这样！！”林想叶抓头道，“需要我的时候就贴过来，用完了就踢开，我受够啦！！” “所以……”李峥探头道，“爆裂吧，现实？” “粉碎吧，精神！！”林想叶瞬间跟上，“消失吧，这个世界！” “可以，来劲了。”李峥稳稳点头，“今天也不能泄气啊。” “不泄气，我是最棒的，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等着被制裁吧。” “唉，这气势不就起来了嘛。”李峥晃着头抓起笔，脑子带着手一同热了起来，“就喜欢跟你一起考试。” 借着这股气势，李峥展开了二试答题。 因为这股气势，林想叶最后的精神也粉碎了。 也许不遇到李峥和林逾静，她还能得几十分争个银牌。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受害者，还有后方的周舟洲。 他一代上将粥神，苦练多年，本欲斩李峥于马下，扬名立万。 可谁知道……这逼是带着女朋友来的…… 本是名将的潜质，却遇到了这样的敌手。 与李峥同届，也只能说是考不逢时了。 其实二试的题。 也并不比一式难。 根据以往的经验，二试题目多偏向于国际奥数总决赛的路子，似乎是要难一些的。 但事实上，那个总决赛多半比国内决赛要简单一些。 所以二试努努力，还是能答上来的。 待铃声响起，李峥硬着头皮基本答完，林想叶也出乎预料地写下了一大半，倒是与粥神打了个平手。 这场考完出校门与归见风会师时，并没有看到林逾静的小红车，倒是被科诺普列夫、库兹涅佐夫和斯米尔诺夫堵了，他们想去吃鱼。 但李峥并没有义务招待他们，于是在一方商讨后…… 他们决定用科诺普列夫的ICHO奖牌换鱼。 当然，科诺普列夫自己是不同意的，但相比于两位同胞，他实在太过单薄了。 而归见风和林想叶实在是吃鱼吃吐了，便没有参加这个行程，与大部队一同坐大巴返回酒店。 傍晚，当他们回到酒店的时候，考生们正向多媒体厅涌去。 “好的，我就喜欢这个效率……”科诺普列夫搓手舔唇道，“化学输了史洋，物理输了杜子诚，我总是很倒霉碰到你们最强的人……这一次，李峥，如果你对题的时候没骗我的话，该我赢了，我就不信你们数学也能出个怪物。” “唉……”李峥只叹了口气，拍了拍科诺普列夫，“这不就又赶上了么。” 话罢，他便与毛兄弟们一同挤了过去。 挤着挤着，就挤见了林想叶、林逾静、归见风三人组。 “怎么样，谁第一？”李峥见面就问道。 “看不到，完全看不到……”林想叶哭丧着脸道，“我们三个太脆弱了……明明都要挤到前面了，又给挤回来啦。” 归见风吃力回头道：“对了，林逾静下午把二试也做了，63分得了51分，你怎么样？” “我不好说，很多地方都是硬做的。”李峥转望带队勉强硬钻的林逾静笑道，“可以啊，这些题做得不觉得痛苦么？” “嘁……”林逾静咬牙撇嘴道，“我想了想，不该耍赖，约定依然成立，不过两试一起算。” “不要勉强自己嘛。”李峥拍了拍她笑道，“躺平了挺好，叫我一句峥哥哥，这事儿就算了。” “唔唔唔……吐了！”林逾静扭头骂道，“你挤不挤？不挤起开！” “何苦呢。”李峥叹了口气摆手道，“你让一让，我在前面开路。” 他往前一换位，旁边三位毛兄弟也跟着凑了上来。 这个队伍的推挤能力，瞬间变强大了。 但也依然是龟速前行。 毕竟，这种时候的推挤，比拼的并不是单纯的力量，而是目标感。 这里的多数人，都是冲着签约保送去的，那个公告板上的数字，几乎意味着他们的人生，在这个动力面前，就算是最脆弱的人也会爆发出强大的推挤力。 相对而言，李峥这个队伍虽然强大，但该保送的保送，该回老家的回老家，并没有那么强的动力。 “喂喂喂，你们行不行啊？”林想叶在后面蹦跳道，“俄罗斯老哥？就这就这就这？” 科诺普列夫似乎听懂了一些，回头抬了下眼镜，捋了把长发道：“对绅士而言，这种情况不值得我们做出不体面的事情。” “好吧……” “嗯……”林逾静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取出手机狂点了几下，把音量开到了最大。 嚓！！ 随着一声嚓响，一首深沉而又雄壮的交响乐突然出现。 虽然李峥等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但科诺普列夫，库兹涅佐夫和斯米尔诺夫却同时震颤了一下。 接着是对视。 这个瞬间，他们从绅士变成了战士。 接着，扬起头，像是三台T-34重型坦克一样齐头并进，摧枯拉朽。 旁边被碾开的小朋友们，刚要转身开骂，就被他们的气势震慑到了，根本不敢说什么。 “这是……什么魔法？？”林想叶惊讶地抓来了林逾静的手机，“《牢不可破的联盟——苏……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国歌》……” 整个多媒体厅的气氛，都跟着苏维埃了起来。 “这……”归见风小声道，“我记得……他们出生前就解体了吧？” “我也就是试试。”林逾静也小声道，“没想到这么管用……可算知道怎么让毛毛人做事了……” 一曲联盟歌还未奏罢，队伍已行至成绩展板前。 几乎在这个瞬间。 科诺普列夫，直接就拉胯了。 捂着脸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第七？！？！？！？” 接着是库兹涅佐夫：“29？？” 斯米尔诺夫：“我就不说了……” 林逾静及时暂停了联盟歌，免得造成更多的伤害。 与此同时，李峥扒开了科诺普列夫，与归见风并排走到了展板前。 西方不亮东方亮，二人没有任何迟疑，直接瞄向榜首。 【第1名】 【归见风，仁民大学附属中学】 【一试：63。】 【二试：63。】 【总分：126。】 【备注：归见风同学1、3、6题的特别解法，获得阅卷老师与竞委会的一致认可，获得本届数学竞赛特别奖，随后将公开展示。】 【第2名】 【李峥，樱湖中学】 【一试：53。】 【二试：56。】 【总分：109。】 【第3名】 【徐冰一，楠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 【一试：54】 【二试：53】 【总分：107】 …… 【第7名】 【AlekseiKonoplev，俄罗斯】 【一试：47。】 【二试：52。】 【总分：99】 …… 【第19名】 【周舟洲，湘师大附中】 【一试：39。】 【二试：36。】 【总分：75】 …… 【第211名】 【林想叶，仁民大学附属中学】 【一试：3】 【二试：33】 【总分：36】 这一届参赛总人数为463人，按照往年的经验，前200人都是金牌，之后160人是银牌，剩下的是铜牌。 林想叶似乎又混到了一块银牌？ 不，至少混到一块银牌。 从这份成绩来看，今年的题目确实难过头了。 126分的总分，银牌分数线应该在20分上下。 金牌分数线大概在40多分。 如果超过60分，应该是能进入集训选拔了。 在这种分数线的衬托下，第一名史无前例的满分，就更刺激人了。 不仅是满分，还有特别奖。 这个奖是两年前才在决赛中设立的奖项，并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奖赏，纯粹是一种荣誉，用来表彰创造神级解题思路的大佬。 通常来说，这种思路都是缘分，创造这种思路的大佬并不一定是数学上的绝对强者，更像是刚好被路过的上帝把住了手，灵感喷发的神来之作。 尴尬的是，前两年这个奖始终是空缺。 然而……今年归见风直接拿了三次？ 归见风看到这个名次，缓缓舒了口气：“进步了啊，初中来的时候还是十几名的……” 李峥猛然转头，抓在了归见风的双肩上。 “十倍于我的智力，加上十倍于我的训练……”李峥嚎叫道，“你他妈的做个人吧！！” 这一刻，魔意识到，他遇到了令他都要胆寒的存在，不可名状的存在。 这大概就是克苏鲁吧。 周围人的惊叹声也不绝于耳。 “疯了，疯了……风神真的不是人……” “峥神终于被干了，开心……” “这仨毛子也不行啊。” “不知道，静神参赛会发生什么……” “哎，可惜了，静神已经没了，已经是峥神的附庸了。” 林逾静在旁边，默默捂脸。 她其实在场外参赛了的…… 两试51+47……98分…… 比大毛毛都低一分…… 这还是头一次，在同一个考试里被渣猹拉出了一个境界。 “唔……”林逾静握拳低头，默默消散在了人群中。 另一边，则是林想叶的狂喜盛宴。 她们不一样，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境遇。 虽然林想叶的36分，只有李峥的1/3。 可那又怎样！ 一个人只要躺平，他的视野自然就会低下来啦！ “哈哈哈，银牌，银牌！！”林想叶蹦跳着抓在李峥和归见风肩上，“我又银牌！好多银牌，快夸我是个小聪明。” “聪明，聪明。”李峥回身望道，“林逾静呢？” “她好像是98分……”归见风叹了口气，“可能是受刺激了吧。” “那也是第八了吧？”李峥看着成绩榜道，“她可完全没准备……” “她可是那种只瞄着第一的人。”归见风推了推李峥道，“还傻分析什么，快去哄吧。” “嗯……那我……”李峥转望三位已经拉胯的毛兄弟，语重心长点了点头，“Comeon，workhardandbestrong。” 这一刻，所有的“夫”都沦为了“小可夫”。 335 隐！忍！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 并不共通。 有人因36分而欣喜若狂。 有人因98分而怅然若失。 而那个109分的人，已然负手而立。 残阳下，李峥来到了那个曾经依偎过的小花园长椅前。 “我料到了这一刻，只是没想到这么来得这么快。” 李峥背对着因考试成绩不利而默默叹气的林逾静，身形逐渐伟岸，谈吐愈发缥缈。 “所谓宿敌一场。” “不过是意味着，你我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我的背影渐行渐远。” “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我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 “看着我用背影默默告诉你：” “不必追。” 李峥话刚说完，还没来得及抒情，就被一膝盖顶了过来，猛坐在了长椅上。 林逾静沉声哼道：“我读这段父女情的时候你还没学四则运算呢。” “是不是这个道理嘛。”李峥转头苦劝，“你呀，以后就踏踏实实的，躺平就好了，你看想叶，她不快乐么？” “正是看到她的样子我才开始害怕的……”林逾静低头攥拳道，“稍微一放松……就被落出10分的差距了……还有归见风……我已经无法理解他有多厉害了，就像张小可看我们一样……” “所以要躺平嘛。” “要躺你躺。”林逾静猛一转头，凝神正色道，“今天开始，我要真正开始学习了。” “那之前算什么？” “瞎看两眼。”林逾静说着站起了身，“不等你了，我先回蓟京了。” “开始准备大学的事？”李峥跟着起身。 “嗯。”林逾静转回身，直视着李峥说道，“以前都是随随便便拿第一的，对第一根本没什么感觉，但现在失去了我才发现，我比谁都想当第一。” 她说着，拳头越攥越紧。 “根本不是无所谓……才不要当任何人的附庸……” “如果不能再轻松潇洒的当第一，那就付出全力去当第一。” 说至此，她的声音忽又软了下来，缓缓垂下头。 “我这样子一点也不可爱吧……想叶说男生都讨厌这样的……” “不管是谁，都更喜欢唔唔唔唔的躺平卖傻的样子吧……” “对不起，我就是这样，一点也不可爱……” “你说话啊……” “不说话就是同意我不可爱了？” “唔唔唔，要生气了！” 被林逾静捶了一下李峥才反应过来。 他看着不甘的林逾静，那是一点也不心疼，反而很来劲，连呼吸都粗重起来。 “这样才对么。”李峥缓缓扶在了林逾静的双肩上，“不愧是我喜欢的人，这么躺平就太没意思了。” “……”林逾静匆匆一避，“都说了，不要再突然说这样的话……” “反正马上就要去大学了，不可爱就不可爱了吧。”李峥正色道，“是时候走性感路线了，要不要先来两套实验服穿上？” “反正会发的……”林逾静侧着脸往前凑了凑，“总之，我要回去闭关一段时间了……大学见吧。” “？！？！”李峥面色一狞，“这刚三月底！5个月不见面？” “嗯……”林逾静使劲闭着眼颤声骂道，“你们男生就是这么没心没肺的！都这样了还不会影响学习……和你在一起我根本静不下心……渣猹！” “抱……抱歉。”李峥颤颤抬手扼住了额头，“魅力这种事，我也没法控制。” “滚滚滚！！”林逾静扭身道，“那我走了，不想跟他们说再见，不想跟他们解释……” “闭关学习，我一定是支持的。”李峥上前抓住了林逾静的肩膀，“可真要大学再见么？” “嗯。” “好吧。”李峥缓缓撒下了手，“虽然很希望把你压在下面，但我誓死捍卫你想爬到上面的决心——蓟大再会。” 【林逾静】 【学力：318】 愿你归来，学力超过四百。 然而林逾静却并没有立刻走。 原地杵了很久，使劲跺了下脚。 “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么？”李峥问道。 “自己想！”林逾静低头羞骂。 这一次，李峥没有想，仅凭本能就感受到了什么。 “那……就是说我……”李峥咽了口吐沫，“现在可以吸了。” “……嗯。” 李峥眼儿一瞪，上去就把林逾静扒拉回来了。 “节奏我优化过了，这次一定做的更好！” 接着就是一个巨长无比的深呼吸，好像要一口吸尽跑5公里那么远的空气。 5分钟后，李峥回到酒店，正撞到等他回来的归见风和林想叶。 “诶？静静姐呢？” “不会跑了吧……” “没。”李峥抹了抹嘴，满面圆满地叹道，“她只是醒了。” 话罢，他还打了个饱嗝。 …… 两天后的闭幕式，李峥如愿站上了领奖台，与季军徐冰一分列归见风左右。 他这时才知道，徐冰一竟然是一位女生。 如果不是赶上这届，她或许已经成为第一个拿到奥数全国冠军的女生了吧。 不过这位女生并没有李峥和林逾静那么强的求胜意识，性格倒是与归见风更相似一些，嘻嘻哈哈的就混过来了。 或许，这才是数学真大佬该有的样子吧。 然而，当这一届的重量级颁奖嘉宾上台的时候，李峥意识到，数学大佬并不一定都是这样的。 每届竞赛的闭幕式都会请到一位泰斗级的大佬为前十名颁奖，一方面是排面，另一方面也意味着传承。 但科研其实是很小的圈子，除了像当时化竞请到徐悠悠那样的诺奖大佬外，真正来颁奖的老院士在圈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名气。 比如这一届的颁奖大佬沈越岑，虽然是中华科学院院士，前任中华数学会理事长，蓟京大学数学研究所所长，但其实并没有几个人认识他。 不过只要见一面，一定就会记住他。 从头衔上来看，此人必定早已突破退休年龄，但看上去却似乎并没有比陈鸿兵老上太多。 沈越岑无论身材还是相貌，都像是用刀削出来的一样棱角分明，走起路来比年轻人还带有力量感，谈吐都是字正腔圆，中气十足。 这一次，李峥感受到了，什么，他妈的，才叫不怒自威。 当然，真正震撼到李峥的，还是他那高达【5007】的学力值。 这是他至今所遇的极限了。 搞不好也是现存人类的极限…… 沈越岑从第十名起，一路挂奖牌，握手，始终保持刚刚好得体的微笑。 颁到科诺普列夫的时候，甚至捋了把他的长毛笑了一下，搞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待颁到第三名徐冰一的时候，沈越岑颇显郑重地点头握手。 “女生不容易，搞这行要承受更大的压力。”沈越岑甚至露出了些许尊敬，“你是好样的，再接再厉，务必在IMO取得更好的成绩。” “谢谢沈老师！”徐冰一受宠若惊，捂着嘴连连点头，都要哭出来了。 接着，沈越岑走到李峥身前。 脸上本来是带着恰到好处的体面微笑的，可看到李峥胸前名牌的那个瞬间，忽然就僵住了。 很短的时间内，眉色可见地深陷。 “你……怎么这么精神……”沈越岑实在是难抑眼里的不欣赏。 场面瞬间陷入尴尬。 精神，在老一辈的这个语境中，意思等同于帅。 所以，沈院士……是因为自己过于出众的外表而不满么？ 这让李峥怅然若失。 这件事……我……我也没有办法啊…… 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化竞初赛时，被以貌取人的现场。 旁边的竞委会老师连忙圆场道：“沈老师，您别看李峥这个形象，五大竞赛，两个第一，三个第二，称得上是创造奇迹了。” “我知道。”沈越岑微微点头，虽然依旧难抑眼中的不欣赏，但还是勉强为李峥挂上了奖牌，“只是像这么精神，又这么出众的人，屈指可数，他们都没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 李峥也不敢多说，挂好奖牌后，僵僵抬手与沈越岑相握：“那我……努努力，挽回一下……” “别在意，是我搞经验主义了。”沈越岑非常勉强地挤出一丝硬笑，“我对所有优秀的年轻人都只有一个期望——留在国内就好。” “这个一定的沈老师。”旁边的竞委会老师抢着说道，“不知道您关注黄二没有，李峥已经在航天方面有过工作经历了，今后不会出国。” 沈越岑却只歪嘴一笑，再度冲李峥点了点头，便走到归见风身前。 李峥仍处于怅然若失之中。 竞委会老师赶紧拍了拍他劝道：“沈老师没恶意……千万别往心里去……” “没事，没事……”李峥淡然挥手，“以貌取人，我早已习惯了，这也许真的是我的错……而且是无法改正，只能错下去的错……” “啊……”竞委会老师狠狠抓了抓头，“沈老师有没有恶意我不知道……反正我突然对你很有恶意……” 正中央的位置，沈越岑亦已将奖牌挂在了归见风脖子上。 “卷面我看过了，无可挑剔，美轮美奂，惊为天人。”沈越岑一边握手，一边拍肩，“你是能成为世界级人物的。青春苦短，人无完人，适当挥霍无法避免，无制荒度断不可为，将来在蓟大有任何困扰和难处，都可以来找我。” “啊……”归见风直接听傻了。 旁边的李峥更是咬牙切齿。 这个评价差异也太大了！ 我李峥一世不落于人。 今天这笔账，我记下了！ 隐忍。 现在只有这1000出头的学力，面对五倍于我，以貌取人的学阀，只能隐忍。 待我学力突破，揽来菲尔兹诺贝尔普利策奥斯卡之日。 必将回敬你同样的歪嘴一笑！ 一直到下台坐回第二排，李峥依然咬牙切齿。 归见风则更加飘飘然了，左摇右晃恨不得要吐出泡泡了：“哇……沈院士真好啊……一点架子也没有……不知道他还教不教课……” “对的，对的……”徐冰一也飘飘然地凑了过来，捂着脸道，“而且老帅老帅的……完了完了……明明是老年人……我怎么控起老头了……” 归见风扭头道：“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对！！！好糟糕啊！！” “没办法……这就是真正数学家的气质吧……” “不行了，别说了……我顶不住了……” 看着二人的样子，李峥越想越气。 这尼玛是老双标啊。 不照镜子的么？ 为什么就对我有意见？ 你可得长命百岁，等着我学力超过你。 为了缓解情绪，李峥及时展开了系统页面。 【五子登科：高中阶段，集齐五大学科竞赛国赛金奖。】 【任务进度：5/5↑】 【任务完成！】 【获得奖励：通识重构】 【通识重构：打穿学科语言的壁垒，将各门类的知识整合重构为统一的通识，极大地压缩记忆内容（98%+），并大幅提升记忆能力（500%+）。】 嗖！ 李峥打了个寒颤。 并没有觉得这个世界有什么不一样。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他选择低头学习。 还是学习有大量记忆内容的《历史》。 效率全开，分分钟之间，已将刚刚购买的电子版《国史大纲》（钱穆课堂版）读罢。 此时，台上领导的讲话还在继续。 李峥这便把手机递给了归见风：“来，随便问我几个里面讲到的东西。” 归见风低头瞅了一眼：“在背历史？” “差不多吧，也没有在背。”李峥哼笑道，“只是普通的过目不忘罢了。” “你该不会被沈院士刺激到了吧……”归见风有些担忧地看着李峥，“我真没感觉到什么恶意，大概只是你长得像他的仇人？兴许沈院士年轻时有故事呢……” “打住，两码事。”李峥抬手道，“别哔哔，你就问吧。” “好吧……”归见风低头瞎扫起来，因为对数字比较敏感，所以果断停在了充满数字的页面，这便问道，“天宝八年，陇右义仓储量多少石？” “……………………” “嗯？过目不忘？” “不是……你这个过分了……” “那大概数量级有印象么？” “嗯……我记得是讲漕运的时候讲到的……有一张天宝八年的诸道仓粟表……关内、河北、河西都是大仓，义仓储量大约……500到2000万石之间吧，陇右是小仓，义仓有二三十万石的样子？” “可以啊……非常接近了……”归见风颇为惊讶地把表亮给李峥，“这书你背了多久？” “不是说过了么，只是普通的过目不忘罢了。”李峥摆手道，“再问一个，问点概念理解性的。” “嗯……”归见风又翻了翻问道，“比较一下两汉国力。” “哇，这可就长了……东汉国力总体不如西汉，先就建都而论……再比较人口，拿关中三辅的户数来说……” 归见风听了片刻，眼神逐渐涣散：“我……我文科不好……你说完东汉不如西汉之后，我就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可惜了，历史很有趣的。”李峥拿回手机，又特意找了个生物方面的论文品读起来。 生物应该是自己基础最差的学科了，国赛前曾试过读研究生级别的论文，还是很难啃的，此时再拿起来，原来顺不过去的过程和概念，却是理所当然地趟过去了，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大概就是物理和化学上这东西说得通。 至于记忆力，像这样粗读一遍，也几乎记了个大差不差。 五子登科后，虽然没有什么突变的感觉，但在死记硬背和啃新知识两方面，的确有了成倍的提升。 那么…… 时间也差不多了。 林逾静都知道闭关修炼了。 我李峥，也是时候，正式征战学阀大陆了。 不过在这之前。 在这高中凡间，他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 高考临近。 不知，我那狗徒弟准备的如何了。 怎么也得想死我了吧。 336 学魔归来，发现自己宝座竟被…… 4月1日，晨。 李峥骑着自行车，停在了樱湖中学校门口。 微微仰头，望向了学校的牌匾。 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大横幅，只有“樱湖中学”四个大字。 李峥√嘴一笑，颇有种归隐田园的质朴感。 往来同学都是几十几十的学力，偶有破百的老师掺杂其中，这感觉就像是回到了新手村一样。 樱湖。 你们的神，回来了。 李峥这便跨下了自行车，推着车直挺挺朝校门走去。 刚迈几步，一位年轻的女值周生就拦了上来。 “你，你怎么不穿校服啊！” 李峥微一眯眼。 这是个小个子新面孔，一头整齐的长发，一副正义之友的面容，像个嚣张的女骑士。 这样的人在学校里，倒是很有当领操员的潜质。 只不过现在还过于稚嫩，应该是高一的。 想到因为自己创造的奇迹，为樱湖吸引了正直的生源，李峥露出了慈父般的微笑。 “你笑什么？快回家换校服。”女值周生催促道。 李峥无奈摇头。 没见过我本尊，还没见过我照片么？ 我李峥在樱湖，无论横着走、竖着走还是蹦着迪走，何须向你解释？ 李峥也不好发作，直言道：“太久没来，校服已经找不到了。” “太久没来？？”女值周生上下打量一圈，眉色渐紧，“你到底是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啊……连自行车要停外面都不知道……” 李峥只轻哼一声：“我与刘晓东有约，可以停在教师停车处。” “那我还能去教师厕所呢。”女值生周嫌弃地摆了摆手，“车先停那边去。你没校服，而且怎么看都不是中学生……我得叫主任来处理。” “不用这么麻烦。”李峥轻笑一声，这便说道，“我是高三一……” “好了，不用说了，高三的人除了张小可我谁也不认识。” “小可我熟啊！” “噫……”女值周生顿时满脸鄙夷，“她天天都违纪弄头发、做指甲……你果然是她认识的社会上的人……今天我值周，你一定是混不进来的。” “够了，我是李……” “都说了不用编了。”女值周生又一抬手，正义的目光跟着审判过来，“要么回去换校服，要么去那边停车，站这里等主任过来。” 女生说着，眼儿就是一瞪：“樱湖中学，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旁边几个一起值周的女生也叽叽喳喳起来。 “这么帅，一定不是我们学校的……” “还是张小可的朋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哇，这个人的脸色好可怕……书包又这么鼓……里面不会装着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害怕……快去叫主任！” 李峥听着这些，面色逐渐紧绷。 放肆。 几个月没来而已，这学校不姓李了？ 忍无可忍之下，他抓起车把一提！ 就扭回去了！ 算了算了……停外面吧。 然而。 人欲怂而实力不许。 “啊？！”一声刺耳的叫嚷传来，“你！你……你你你……” 接着就是一阵疯狂的小碎步，孙秀斌惊恐迎来，其间反复抬着眼镜：“这个翘……这个身材，只能是你了……” 李峥扶车而立，默默转过头，露出半个侧脸：“是我。” 几个值周生顿时大惊失色。 真的是社会上的大流氓头子吗？ 却见孙秀斌一溜小跑抢上前来，拉上李峥就不撒手了：“校长憋了二十多件事等你回来呢，你这时间可金贵了。快快快，直接去校长室，车我给你停。” “这个就不必了……” “别别别，你快去！”孙秀斌抢过车把就往学校里推。 李峥无奈，只好把钥匙一并给了过去。 哇。 这可就太神奇了。 孙秀斌主任亲自泊车服务。 谁？谁能享受这个待遇？ 只能是他了。 此刻，樱湖唯一神的名号，重重地砸在了值周生们的头上。 “不对啊……我看过照片啊……” “本人……怎么比照片还帅这么多……” “啊……”为首的女值周生，更是杵在原地，像是被恶徒包围的女骑士一样，发出了明明无法反抗却又强行不愿屈服的唔唔声。 “怎么了？”孙秀斌推着车扭头问道，“她们不认识你？难为你了？” “没。”李峥抬手一笑，“只是坚持维护校风校纪罢了，这位值周学妹很有原则，是我最欣赏的那类人。” “这不就巧了嘛。”孙秀斌喜道，“卓悦也正是因为你才报的咱们学校！” “主任……”卓悦低着头抓着孙秀斌的袖子摇了摇，“别说了……” 李峥却很费解：“那怎么会不认识我……” “跟照片上不一样……”卓悦这才敢瞥李峥一眼，“就完全不一样嘛…………真人像是研究生……” 李峥一愣。 最近老了这么多么？ 不对啊，学习的感觉是很好的。 难道是编程编多了？ 李峥也没好再问，就被孙秀斌给推走了。 几个女值周生则一股脑地围着卓悦叽叽喳喳起来。 “嗨呀，你不是号称樱湖第一峥学家吗？竟然连真人都没认出来，哈哈。” 卓悦傻笑挠头：“真的跟照片不一样啊……感觉成熟了好多……” “完了完了，你不让他推车进门，偶像该记恨你了。” “不可能。”卓悦自信摇头，“峥神的阵营是守序中立，我的行为非常符合他的立场。非说的话，他的徒弟张小可这样的混沌邪恶阵营份子，才该与他不合才对。” “那静神是什么阵营的啊？” “混沌善良。”卓悦刚要进一步分析，突然眼儿一瞪，“张小可别跑！检查指甲！” “哎呀，今天就算了嘛。”路过的张小可赶紧低头猛走，“我闻到了师父的味道，先走啦！” “不许跑，校服上贴的是什么？” “孙主任都不管，你就算了吧。” 虽然追跑很激烈，但卓悦仅仅15米就轻松抓到了不住大喘气的张小可。 “呼……呼……”张小可扶着膝盖，气喘吁吁抬起头来，“怎么就有你这种人呢……” 卓悦也抓起了张小可的手，看着闪着银光的指甲皱眉道：“怎么就有你这种人呢……” …… 校长室。 李峥推门进来的时候，刘晓东已经斟好了茶，直挺挺送到李峥面前。 “刘校长，不用这么客气。”李峥微微躬身才敢接过。 “说什么呢，客气的是你。”刘晓东扶着李峥走到沙发前，压着手说道，“坐坐坐，早说今天回来我把条幅都打上去，大家集体欢迎一下才对。” 李峥落坐轻抿一口，握着茶杯摇头笑道：“您要是真这么搞，我以后反倒不敢回来了。” “哈哈哈。”刘晓东笑过之后，又不禁抿起嘴来，“这段时间是不一般啊，我跟你坐在这里，已经完全没有跟学生对话的感觉了，但又不至于像领导……大概就是同僚的样子吧。” 李峥听得有些慌：“我真的老了那么多么……” “不是外形上的。”刘晓东比划道，“就是……你搞航天这阵，一起合作的，对话的，都是大人物吧？” “的确都是工程界的栋梁。” “就是这个意思！你现在整个人的气质和认知都变了。”刘晓东长舒了口气，自己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以前，虽然你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但依然是个只会喊的小青年。现在，看来你已经知道事情应该怎么干了。” “您这么一说……我确实有些感触。”李峥自省着说道，“现在对如何搞研究、搞工程，有了一些现实的认知，自然不会有原来那么冲了。” “所以啊，校门口的小姑娘才觉得李峥不像李峥。” “哈哈，别说人家了。”李峥点头笑道，“咱们新高一挺有朝气啊。” “这不都是你的光环么，生源直接提了两个档次。”刘晓东指着窗外道，“就那个卓悦，跨区来的，海甸学校随便挑的水平，结果就来咱们这儿了，父母跟我说的时候差点都哭了。” 李峥却是一眉色一紧：“我怎么觉得耽误了人家的样子……” “唉，你说这个我就不爱听了，咱们学校现在的教师队伍不比别人差的。” “这个我信，您的运营我是服的。” “说到运营……”刘晓东提起茶壶，又给李峥补了一杯，“有那么几件事……可能要耽误你一点时间。” “唉……您说吧。”李峥长舒了口气，做好了被各种事轰炸的觉悟。 “首先就是……能不能麻烦你跟林逾静参加一下高考？”刘晓东比划道，“是是是，你们已经保送了，但依然可以参加高考，就考着玩就行了，对你们来说是玩，但对学校来说，这可是历史记录啊，俩700多分往外一亮，好家伙！” “我没问题。”李峥嘟囔道，“但林逾静不好说，她最近在闭关学习，我不确定她愿不愿意分出几天参加高考。” 刘晓东挑着眉把茶杯送到嘴边：“那你晚上回家，帮忙问问呗~” “成，还有什么事？” “其它的都好说，先是在学校的几个标志性地点照几张照片，再跟我们这些个老师合个影，将来需要的时候我们得拿得出来。” “好……” “另外就是，我们想储存一些你的真迹，语文作文真迹，数学大题真迹什么的，存起来，指不定哪天就成文物了。” “这……” “嗨，就做一套卷子的事儿，帮帮忙帮帮忙。” “好吧。” “还有就是学校要拍个宣传片……” “……” …… 李峥走出校长办公室的时候，已经记不清应了多少件事了。 也就是看在他当年为自己和林逾静单独整了一套VIP私享物理实验室的份上…… 一路走到高三一班门前，即便是重点班，晨读时间，即便离高考只有两个月了，这个班却依然非常的吵闹，想必是得知自己归来的消息了。 李峥也没急着进去，选择在教室后门的唐知非专属偷窥缝暗中观察。 而这喧嚣的核心，必须只能是张小可。 首先，她脸肯定是更圆了，但并没有想像中胖的那么多，大概就是，胖到了很想把她翻过来揉肚子的那种程度。 其次，这喧嚣并非是因为自己归来。 “哎呀，明明没怎么复习的啊。”张小可一把将成绩单拍在桌上，悲悯叹道，“却连续拿了三次模拟考第一……难道……难道这就是天才吗？” “你够了！！”前排的同学回头骂道，“都这么胖了，还说没熬夜？！” “熬夜？熬夜是什么？”张小可惊讶地左右张望，“你熬过夜吗？你熬过吗？你呢？”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 却又只能咬牙切齿。 他们能怎么样？ 他们只能隐忍。 谁让张小可连拿三次模拟考第一的！ 第一次拿第一，她还只是小装一下，嗨呀嗨呀说没考好什么的。 第二次，她就露出狗尾巴了，吐槽考试题过于简单。 很多人都因此被刺激到了，拼命突击，想要反艹回去。 然而，今天，三模成绩出来…… 张小可……她又成了……而且装的更凶了！ 虽然，大家都在拼命隐忍，但嘴上总是会扛不住的。 “就装，就硬装！” “你天天都做半斤题，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呜呼哀哉！” 就连后排的江青华都看不过去了：“小可你收着点……越是得意的时候，越要小心啊……” “我得意么？我没有啊。”张小可大笑回应过来，“谁得意了，你？你？还是你？” 这一刻，全班都响起了愤恨的低吟。 然而，他们气得越凶，酸得越狠，张小可就越是舒爽，舒爽的都要翻身打滚的那种舒爽。 “你们呐……”张小可翘着二郎腿摇着头摆着肚皮道，“总是觉得我好像很努力的样子，可我就还好吧。是时候了，承认天才的存在吧，还不承认的话，我也只能说加油，努力要坚强啦~~~” 骂声应声响起。 “轮不到你！！” “这才几个月……你就狂成这幅样子了！” “啊啊啊！” 教室角落，原列第三名，曾经还被称为学霸的那位男生更是狰狞地抓起头来。 “李峥、逾静，得一人坐镇于此，汝安敢在此狺狺狂吠？！” “李峥，静静？”张小可仰头便是一串长笑嘟噜出来：“这都哪年的老黄历了？李峥，一个混车间的，懂什么学习？林逾静，一个谈恋爱的，懂什么高考？醒醒吧，他们都一年多没碰过卷子了，脑子都锈了，手都生了，搞个电焊车床没问题，可见到卷子，怕是连学号写在哪儿都想不起来了吧。还李峥、静静？就这？哈哈哈哈哈！” “小可……”就连江青华也有些看不过去，拍着她劝道，“收着点吧，越是得意越要小心……” “小心谁？”张小可说着，一只腿压在了李峥曾经的王座上，左右环顾：“你？你，还是你？” “呃……” “哈哈哈哈哈！” 教室后门的缝隙外。 李峥的眼睛，已经很久没瞪过这么大了。 学魔归来，发现自己宝座竟被当成狗窝。 一过脑子，十万考题重临世间！ 咣！ 李峥推门而入！ 只平视着前方，不快不慢地走了进来，走向自己的位置。 顿时，全场震惊，鸦雀无声。 而张小可。 她的腿抖了起来，带着身体也抖了起来，直至李峥走到跟前，她仍然处于动弹不得的失控状态。 正如刘晓东所说，现在的李峥，整个人的气质都已经变了。 不仅有成熟。 还有狠。 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狠。 “我，不懂学习？”李峥微笑活动着手指，“很好。” “师师师师师师……师父！！！”张小可颤着音把自己的腿搬了下来，扶桌起身使劲正了正椅子，“您您您您您您请坐！！！” 与此同时，半个班的人愤而起身，齐立挥拳。 “李峥！！！” “你可算来了！！！” “教训教训她！！！” “为民除害！！鲨！！” “别吵吵！！别吵吵！！！”张小可慌忙骂过后，抽出纸巾满脸堆笑地帮李峥擦了擦椅子，“嗨呀，我可想死你啦！！” 未等李峥开口，旁人已经在回答了。 “不，你没有。” “你巴不得李峥永远不回来呢吧？” “李峥，你快肃清师门！” 李峥只轻轻抿嘴，勾了勾手。 “什么？”张小可惊道，“要……要贴贴吗……这里……不太好吧……” “成绩单。” “哦哦……”张小可连忙抓起成绩单，双手捧给李峥。 “嗯……”李峥只扫了一眼，便“呵呵”一声，扔了回去，“就这？” “……”张小可狞目低头，“跟师父比……确实还……” “不不，我就是一个混车间的，不懂高考。” 张小可沉吸了一口气，硬是抬头抓起李峥的胳膊甩了起来：“哎呀哎呀……知错啦，知错啦，快坐吧，师父。” 这种时候。 就算李峥想放过她。 可其他人允许么？ “李峥，不能就这么算了！” “上次不是搞了一个高考马拉松么！” “让张小可也感受感受！！” “马拉松！搞起来！！” “马拉松！！” “马拉松！！” 群情激奋之中，李峥也只好微笑着望向张小可。 “你们瞎起什么哄！”张小可四顾骂道，“师父刚忙完那么多事情，想回来歇歇的。” 李峥摇头笑道：“这到没有，我随时都在学习。” “哎呀……”张小可焦急道，“你那么久没碰过语文英语什么的了，也没法说做就做吧……” “可以的，说做就做。” 听闻此言，周围马拉松的声音愈演愈烈。 “师父啊……”张小可歪过头道，“我是想先跟你重温师徒情的……你……也不要太自信……” “？？？”李峥张大了嘴，“说下去。” “不必了……” “但说无妨。” “我的意思是……”张小可低声道，“你都快一年没碰过这些高中的知识和题目了，现在早就不一样了，一方面你手生了，另一方面，题目也在进化，简而言之……” 张小可说着，撒开了手，逐渐站直了身体。 “师父，时代变了。” 说至此，她再也掩不住那嚣张的笑意。 “神，是用来供奉的。” “不要再逼我了，师父。” 李峥五体投地地叹服着，摇着头，击着掌：“很可以，我感受到了！” 不仅是李峥，班里人也都感受到了。 张小可，不是趁着峥静不在，而进行的虚伪狂妄。 而是真心诚意的狂妄。 她真心诚意地认为峥静已废，小可为天。 真心诚意地认为时代变了，自己在考试方面的实力，已在李峥之上。 能这样想的人，已经不多了。 上一个是谁来着…… 好像还是她来着。 这种时候，气氛，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算了小可……” “原来你是认真的啊……” “何苦呢……” “好啦，我听劝的，我不是很明显想算了的么。”张小可冷笑着瞥向李峥，“关键是，师父想不想算了。” 班里很多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种时候。 如果李峥说算了。 并不是放过张小可。 而是放过自己。 相当于承认了张小可在学界的地位，承认了青出于蓝。 只见李峥猛一回头，一声令下：“青华！” “这就去。”江青华瞬间扶桌起身，“全科考卷，保证都是你们没做过的题，交给我了！” “辛苦！” “客气！”江青华稳稳点了点头，“跟你学习的，不只有犬辈。” 话罢，他扭头就冲出去收集考卷了。 倒是张小可，轻叹一声，坐回原位。 “说真的，师父，对手是你的话，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张小可双手指着下巴道，“我现在，很紧张。” “无所谓了。”李峥也放下书包落座，“我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 “呵。”张小可摇头轻笑道，“我已经很久没碰过那个了。” “很久是多久？两个月？” “两个星期。” “好了，不要再憋了，开吧。” “那就最后一次好了。”张小可扬着嘴角抬手道，“终焉的赌局——师徒之命！” 李峥慌了起来：“等等，不至于赌命啊……” “不是命，是命令。”张小可沉声道，“不需要有任何复杂的东西了，就赌一个绝对简单，绝对支配，绝对服从的命令，高考马拉松的胜者，可以向对方提出这样一条命令。” 李峥惊道：“主……主人的任务？” “不要向奇怪的方向引申。” “嗯……”李峥吐息之间，已有定夺，“好，我已经想好给你的任务了。” 张小可笑道：“我，也已经想好了。” 此刻，凝滞之间。 再没人关注胜负。 所有人，脑子里都在想同一件事。 主人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刺激的想法，完全控制不住。 337 就这一次，就一次！（感谢盟主CLV橘子！） 对凤毛麟角的学霸来说，能坐在这里上课，其实纯粹是处于对教育系统和老师和的尊重。 尤其是生物老师。 当胡友斌老师看到斗题状态的李峥和张小可，非但没有询问，还干脆让其他人也一起做卷子，免得打扰到他们。 对现在的李峥来说，做高考模拟卷，是一种情怀。 就像是江湖高手，回到自己最初习武的村庄，看着那个曾经陪伴自己度过无数个日夜的训练假人，怎么能忍心不再打它两下？ 对现在的张小可来说，她承认…… 这次真的有赌的成分。 但她同样有自己的倚仗。 无论怎么说，一年的时间，都足以让人手生了，让那些名校生回过头来高考，恐怕没几个人还能获得当年的名次。 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都会被师父远远甩在身后。 自己这么菜，今后和师父，和静静，怕是再也没有见面的理由了。 可就这一次，她似乎看到了渺茫的希望。 就这一次，就一次！ 赢一次师父吧！ 这样，无论将来师父变得多厉害多厉害多厉害…… 他都会记得，曾经输给过一个高中同学！ 曾经有个徒弟，叫张小可！ 在这强烈的意志驱使下，张小可学力涌动，连下笔的姿态都像是在燃烧一般。 这样强烈的执着，同样也传达给了她旁边的李峥。 而李峥，虽然很努力地想激发出一些斗志，想来一场酣畅淋漓的终焉之战。 但是…… 【张小可】 【学力：98】 完全燃不起来啊！ 赌也要讲基本法啊！ 好歹来个林想叶级别的对手再聊么。 铃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的同时，班里同学还没等生物老师喊下课，就自动下课了，几个人第一时间围到了张小可和李峥的桌前。 随后，一阵惊呼。 他们清晰地看到，李峥的全科试卷…… 一个字都没写！ 连学号都没写，难道真的找不到填在哪里了？ “什么情况？”江青华探着脖子问道。 李峥翻着上个课间去图书馆顺来的《科幻世界》，轻轻一笑：“让半天。” “半天？”江青华寻思起来，“马拉松截止时间是下午五点……你要中午12点才开始答题？” “13点。” 旁边，张小可的呼吸明显粗重了一些，连笔画都有些杂乱。 “师父……你会后悔的……”张小可咬牙道，“准备完成我的任务吧……” 刘月轩从前面挤过来说道：“李峥，算上英语听力，四个小时做完真的太夸张了……” 李峥淡然点头：“我知道，上一次高考马拉松，我也是用4小时40分钟才完成的。” “所以……”刘月轩纠结道，“你……想做任务？？” “只是寻求体验罢了。”李峥又翻了一页，“限时4个小时，才能激起我的斗志。再者说，我太早做完，张小可难免会陷入绝望，我还是挺期待她发挥的。” “可是……万一输了呢？”刘月轩咽了口吐沫，看了看周围的人，攥着拳头说道，“先不说你做任务什么的……关键是……那以后张小可还不得横着走？？” “那就横着走。”李峥缓缓抬头，“我理解你们的怨念，想做什么，就用自己的实力去做，而不是等我。” 班里人，沉默了。 后门的缝隙外，一个女生则在满眼发光的奋笔疾书。 【李峥语录17：想做什么，就用自己的实力去做，而不是等我。】 刚刚写完，忽然一个脑袋凑了过来，与她一起进行暗中观察。 女生慌张一缩，转头望去。 是最有理由出现在这里的人—— 唐知非老师！ “干的漂亮……”唐知非咬牙切齿，一副解恨的样子，“张小可……可算有人来教训你了……看你再叫嚣到什么时候……” 女生惊讶捂嘴，“唐老师，您也……” “啊……”唐知非连忙摆手，“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对张小可没意见。” “没关系，自己人。”女生凑上去，狠狠点头，“我一直不明白，张小可这样流里流气无视风纪的人……凭什么能跟着李峥学习……” 唐知非两眼一眯，问道：“你是，高一的卓悦吧？” “是，唐老师好。”卓悦微微躬身道，“如果有可能的话，真想跳级到贵班学习。” “嗨，你只要保持重点班第一名的成绩，将来一定会碰上的。”唐知非十分欣赏地拍了拍卓悦，“至于张小可……哼……虽然很让人生气，想教训她，但其实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学习也是一等一的，非要说的话，我还要感谢她。” “？？？就她？？” “卓悦啊……”唐知非扶着卓悦的肩膀叹道，“你高中毕业了，还会这样么，让学习继续充斥你的全部么？” “会的。” “嗯……看得出来你很崇拜李峥，那你怎么看他和林逾静的事情？” 卓悦闻言神色一震：“天赐的良缘，历史的选择，如果峥神必须与一个女生在一起，那只能是她了！” “呃。”唐知非痛苦捂头，“那你自己呢，将来会需要良缘和选择么？” “…………唐老师！！”卓悦捂脸扭身，“我还是中学生……您身为重点班的老师……怎么能……” “确实没有立场哦……”唐知非点着下巴道，“只是，最近有一些不成熟的小感悟……” “我……我可以不听么……” 唐知非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说道：“学习自然是学生的第一要务，但学习过后呢？之后的人生呢？难道就要像流水线工序一样步入按部就班的工作？这样培养出来的人是健康的么？将来又会怎样？其实你不知道，李峥最开始就是最不健康的那个孩子，直到他遇到了刘新、林逾静、张小可、江青华。” “刘新是谁……” “别管这个，我的意思是，交到志同道合、有趣的朋友，同样也是高中学生的任务。”唐知非推了推卓悦道，“别老惦记李峥了，你们班里一定有更有趣、更适合交朋友的人。” “可是唐老师……”卓悦纹丝不动，目光异常坚定，“我不是来交朋友的，我是来学习的。当然，能和李峥在同个环境学习更好……” “呃……说不动你了。” “那唐老师能不能讲讲刘新是谁？” “啊，打铃啦打铃啦，纪律委员要带头迟到啦。” “！！！！” 看着疯狂奔下楼梯的卓悦，唐知非叹了口气。 恭喜你春梅姐，又遇到极品了。 接着，唐知非踏着铃声进入教室。 与生物老师不同，她很珍惜李峥回校的机会，这节课干脆就交给李峥来讲了，讲这一年与学习相关的经历，算是帮班里同学拓宽眼界，有可能的话也可以树立目标，顺便规避某些表面高大上但根本找不到工作的专业。 接下来的上操时间，唐知非将李峥单独叫来了办公室，师生很久没见面，她也想聊聊。 只是，李峥在办公室里显得十分局促。 唐知非端着水杯过来说道：“又不是没来过。” “嗯……” “没事，有话就说。”唐知非大方挥手。 “为什么。”李峥猛然抬头，“为什么剥夺我上操的机会？” “……” “你知道我等了多久么？” “啊……要不你现在去操场吧……” “晚了，已经失去节奏了。”李峥叹了口气拿起水杯，“重点班还好带么？” “还可以吧，除了张小可都挺老实的……” “那最近有什么困扰，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跟刘晓东反映。” “……”唐知非挠了挠头，越听越不对，“喂喂喂……现在是我们师生愉快聊天的时间，怎么搞得跟领导慰问似的。” “是哦……” “倒是我要问你。”唐知非颇有深意地探身道，“突然回学校做什么来的？” “嗯……实不相瞒，对小可和青华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怎么记得你跟刘新是最好的？” “他我挺放心的，成绩很稳定，躺平了会比较快乐。” “小可和青华你也该放心。”唐知非靠在椅背上，握着杯子道，“两个人都有稳定的进步，青华处在985的尾巴，不挑专业的话，进985没有大问题。张小可则在985的头部，几乎可以在菁华蓟大外任选专业了……话说你选好专业了么？物理？” “刚刚告诉蓟大招生的老师了。”李峥点头道，“英培班。” “好吧，像是你的选择……”唐知非嘟囔道，“不过这个班……从务实的角度来说，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这个实验班整个大一都在学全科自选课程，大二下半学期再转到意向专业，进去以后，底子不仅比别人差，很多学分还要从头来，因为耗费了很多时间在通识培养上，毕业时的水平很难保证，不如一开始就……” 唐知非说着，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父母肯定比我懂。” “其实……对于专业我现在已经无所谓了，90%的课程我也是自学会比较快。”李峥仰头叹道，“相对于课堂，我更想知道，有勇气、有实力、有决心选英培班的，会是怎样一群人，我期待和他们一起学习。” “大概就是一群心比天高的怪物吧……像你一样。”唐知非摇头一笑，“这么一看，英培还真是唯一的选择了……那静静呢？” “应该是天文。” “可惜了啊……”唐知非叹道，“算了，人各有志，我的水平也不配评价你们。” 又闲聊了几句后，外面下操的声音传来，李峥这便起身告退。 唐知非送李峥到门口，终于扛不住说道：“对了……还有一件很小的事情，不要特意帮忙啊，记着点就好了……” “早说么，拖这么久干嘛。”李峥大方笑道，“能力所及，尽力而为。” “哎哎哎……很多事情要看缘分的……”唐知非少见地慌张起来，“那个……陶菲菲他们1月的时候把事儿给办了……看着她当上新娘了……突然就觉得……好像到岁数了吧……” “……”李峥咽了口巨大的吐沫，“像唐老师这么出色……应该是不愁的吧……” 唐知非卑微低头：“愁……” “这没道理……”李峥话说到一半，突然会意点头，不自觉地望向了她的皮靴，“原来如此……” “什么？你知道？”唐知非惊讶捂嘴，“我以为藏得很好的……” “……藏不住的。” “等等……”唐知非顺着李峥的目光发现了什么，往后一缩喊道，“不是这个啊！！！” “嗯？”李峥一愣，“不是这个，那你还有缺点么？” “哎呀，也别这么夸我啊~”唐知非呼扇着手笑道，“主要是……我个人……比较喜欢成熟一些的，但也不能太大，大概35—40岁之间吧~~~” “哇哦……”李峥嘴巴逐渐张大，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一些。 “你可别往外说啊，这是成年人之间的交流。” “我不说……怎么帮忙？” “你就看到合适的替我想想就对了。”唐知非接着抬手啰嗦起来，“然后呢，那个人还要聪明有趣，学历当然越高越好，钱少一点无所谓，时间多一点就好了，最好是寒暑假能和我一起出去玩的那种~~可以没有房、车，我们一起贷款买就好了，因为我自己就是做教师的，有很多政策优惠，所以学区房也不太需要。然后我父母……坚决不许我和离过婚的人好，但我喜欢的这个年龄区间，没离过婚的实在太难找了……” 李峥想了想问道：“相貌、身高、籍贯？” “身高别比我矮就行。”唐知非羞涩低头，“相貌有老男人那种味儿就好了~~” “嗯……上世纪90年代知识分子那种味儿行么？海子老师那样的。” “还有那种人？？”唐知非瞪眼道，“那这味儿可就太正啦，如果还有诗人的身份就太完美了。” “好吧……我知道了。”李峥僵僵低头，“回头我先去问问人家的婚姻史吧。” “已经有人选了？！”唐知非抓着李峥的肩膀道，“不愧是李峥！进了蓟大也要好好混啊，咱们学校还有好几个单身女老师呢，全指着你组织樱湖蓟大单身联谊会呢。” “不要给我加奇怪的任务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出了唐知非办公室后，碰到好几个女老师，李峥都感觉她们的眼神怪怪的…… 这学校以后还是少回吧…… 任务太多，做不过来。 12点55，用过午餐，又打了会儿篮球后，李峥回到了座位。 旁边，张小可的课桌里，已经塞满了巧克力酥的包装。 张小可本人更是头晕目瞪，正在用意志力强做英语。 “我要开动了。”李峥说着，摊平了试卷，轻轻一笑，“不，应该说——你已经死了。” 张小可并没有回话，也没有一丝反馈。 后方，江青华沉沉一叹。 “上午第四节课开始，她就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现在整个人的脑子里只有做题的执念。” 周围同学也纷纷感叹。 “突然有点可怜她了……” “是真的很想赢啊。” “仔细想想，小可为了装哔，付出的精力比谁都多。” “要不为小可加油吧。” “现在这个情况，李峥输好像更解气一些……” 听着这些，李峥只轻轻提笔。 他自己也很好奇，不知经过这一年的提高，自己已经到达了怎样的境界。 新手村的朋友们，请看好。 神，来了。 接着，眼儿一瞪。 趴在桌上非常狼狈地书写起来。 别的不说，这个姿态是真的暴躁。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即便是常规速度，李峥的手也已经完全跟不上思维了，尤其是面对这种幼儿园级数学试卷的时候，已经达到了见题出解的程度。 就连最随性的生物，也因生物竞赛的历练而无往不胜。 可以说，唯一能激起李峥那么一丝丝斗志的，就是挑战速度了。 …… 铃铃铃铃—— 随着最终铃声的响起，江青华突然起身。 “结束！停笔！” “啊啊啊啊啊！”张小可随即疯了一样甩出了笔，抓着蓬乱的头发嚎叫出来，“做完了！！！我做完啦！！！” 再看李峥，正在皱着眉头按摩手指关节。 “哈哈哈，就知道你来不及。”张小可瞪着血红的眼睛大笑道，“小可为天！小可为天！今天开始我犬神教……” “冷静……”江青华收过了张小可的卷子，摇着头向外走去，“李峥已经交卷15分钟了，各科老师正在阅卷……” 呼…… 张小可的整个身体都垂了下来。 “就……就这一次……都不行么……” 张小可的脸蛋逐渐融化，所做的一切也都成了笑话。 她缓缓低下头，茫然地看着自己做题做脱皮的双手。 “尽力了……也就这样了……永远永远……也看不到师父的背影了……” 在全班同学严肃的目光下，那个嘤嘤狂吠的张小可，成为了一个悲剧的存在。 “小可……” “你尽力了，能全程做下来已经不是凡人了……” “那可是李峥啊，你能撑到现在已经是英雄了。” “要坚强！” 只有张小可自己，轻轻摇头转向李峥，颤声一笑：“好啦，这就是最后的赌局啦，师父快和静静一起，放心的去蓟大吧！” “挑战我，是要有代价的。”李峥揉着手指哼笑道，“任务。” 正说着，江青华赶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沓卷子奔到李峥桌前。 “李峥的成绩出来了……” “语文，139” “数学，150” “英语，149” “理综：300…………” “理科全部满分……” “738…………” “用时，3小时45分……” 全班哗然。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他已经是非人的存在了。 但这个情况无疑再次刷新了“非人”这个概念本身。 面对这次更加极限的突破，震惊之外，更多的是恐惧。 “这……已经完全不是人了。” “这玩意儿能搞吉尼斯么？” “真高考也是铁状元了吧…………” “有一说一，我觉得唐老师阅卷的时候在针对他。” “唐老师是在维护高考的尊严！” 张小可本人，倒是坦然接受了这个结局。 扭过身，拱起手。 “我师父还是我师父！” “耽误了你大半天时间，小可给你赔罪啦。” “下任务吧。” 李峥却依然冷漠地揉着手：“再等等。” 张小可搓着腿纠结道：“师父……你不是早就想好任务了么……” “是，但再等等。”李峥的表情相当严厉。 看着他愈发坚决的样子…… 同学们，又都激动了起来。 如果输的是江青华，那后面的任务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可既然是张小可…… 那一定不会让人失望的。 十来分钟后，江青华又领回了张小可的卷子，与李峥的卷面一道摊在桌前。 “张小可……语文，129分。” “数学：141分” “英语：140分。” “理综：276分。” “总分：686……” “别的不说……比我最少高出四五十吧……” 面对这个结果，班里人也不得不叹服。 在这种马拉松级别的拉练中，能挺上一天，做到这个分数，张小可也必然是个绝对强者了。 可惜，她依然只是肉身凡胎。 从这个角度来说，她并没有输，是人类的脑力极限输了。 “已经超常发挥了……”张小可看着卷子，也抬手抹了把眼睛，“最终的差距……比第一场赌局的差距还要大了啊……” 话罢，她放下卷面。 而李峥，却拾起了卷子，审视着卷面淡然开口。 “逆徒，为师罚你的任务是——” “考入蓟大，继续随为师学习。” “？？？” “！！！” “师父……我……这个任务……”张小可眼里泛着泪花，哽咽着说道，“我……我……” “这个成绩，再结合你之前的成绩单，完全有希望。”李峥甩着卷子侧过头来，“最后的天劫，为师助你。” “哇！！！！”张小可再也克制不住，抓着李峥的胳膊狂甩起来，“我就知道就知道！！师父不会扔下我的！！小可还能再战100年！” “轻点……” “就不就不！！我以为你和静静都懒得搭理我了呢，我以为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呢！” “别这么说。”李峥看着她的嘟嘟脸叹道，“时间久了，都是有感情的。” “唔唔唔唔……” 至于其他人。 就非常扫兴了。 “太没创意了……” “我这一天在看什么……” 江青华也叹气归位：“毕竟是你，到头来还是这种任务。” “哦？”李峥眯眼回头，“怎么，你也想做任务？” “别别别别……我自己给自己下任务就好……” “我准备拉小可去特训，你有兴趣么？” “我可没她那么耐……耐学……你们去就好了。” “可惜了。”李峥摇了摇头，这才甩开贴在胳膊上的张小可，“学校这边我来说，你请示一下父母，都没问题的话，下周一开始，你随我闭关学习。” “我爸妈一定同意啦。”张小可已经擦干了眼睛开始兴奋地收拾书包了，“话说师父，你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学的么？” “说笑了，我的学习才刚刚开始。” 李峥伸了个巨大的懒腰。 第一学习阶段的积累已经完成。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林逾静都闭关了。 我李峥岂能等闲。 神界的纷争，开始吧。 338 美好的人生，幸福的技能 李峥的出现，无疑打乱了高三一班这一天的教学计划。 但随着马拉松试卷的结束，晚自习的开始，一切又重回正轨。 李峥与江青华和张小可交代一番后，也便背着书包先行告退，握着钥匙来到图书馆门前，准备去归还课间取来的《科幻世界》。 然而，门并没有锁。 推门进去，方才发现，里面有十几个高一高二的新面孔，安静地坐在桌前，或是读书或是自习，总算是有点图书馆的样子了。 倒是李峥自己搞出了不小的响动，有些破坏氛围。 李峥连忙回身轻轻关上了门，满意地看着一屋子人，习惯性地走到管理员台前，准备跟老大爷聊上一壶。 但一转头，方才发现物是人非。 只有一个女生坐在这里，再也没什么老大爷了。 女生也是慌了一下，慌乱地理了理头发，低下头来：“早上的事……抱歉……” “没关系。”李峥拉开书包，将《科幻世界》放在台上推了过去，“你是叫……卓悦对吧？” “嗯……”卓悦咽了口吐沫，也不敢看李峥，只是收过《科幻世界》，开始在电脑上搜索起借阅记录，“现在这里由学生会管理，老校长已经正式退休了，他最后交代过，无论多久都不要换这里的钥匙，不然你和林逾静该回不来了。” 李峥闻言，鼻头一酸，忙扭过头去。 那张桌子旁，老大爷好像依旧在低头看着文件，然后起身披上夹克，走到里面的书柜前，偷偷将一本画册塞进书籍的缝隙。 “他退休的时候，身体还好吧？”李峥非常生硬地问道。 “好着呐，一看就是能长命百岁的体格。”卓悦敲过键盘后，盯着屏幕皱眉道，“没有借阅录啊。” “不是正式借阅，上午我自己来拿的。” 卓悦惊道：“偷……偷的？” “是拿……” “啊？这……”卓悦纠结片刻，还是收起了《科幻世界》，嘴里一个劲儿地嘟囔道，“一定是被张小可污染了……一定是……不穿校服也是，乱停自行车也是，上课看闲书也是……”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李峥背着书包摇头道，“我一直都这样的。” “不是的。”卓悦当即抓起了桌上的本子，“根据我收集到的资料，李峥每天校服都会穿得笔挺，上课一定会认真听讲，尤其是老师忘留作业的时候，是一定会举手提醒的。” “嗯……”李峥背上书包嘟囔道，“确实有一段时间是这样的，但这些都是形式化的东西，没必要记下来吧……” “可，这才是市级三好生的典范啊。”卓悦捂脸道，“你知不知道……今天你违纪了多少次？” “我不知道，但你为什么知道？” “这你就别问了。”卓悦使劲摇了摇头，“不一样……跟记载里的峥神完全不一样，就连跟照片里的都不一样。” “恭喜你看清了现实。”李峥笑着敲了敲桌子，紧了紧书包带，“我说的做的一切都不重要，你记住我的唯一原因就是我学习好。学习好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以后别再搞偶像这一套了，努力学习就对了。” 卓悦瞪着李峥，努力很久之后，终是将手里的本子拍了下去，满怀恨意地奋笔疾书起来。 【李峥语录18：学习好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努力学习就对了……】 完了。 这孩子救不回来了。 “别这样，会浪费很多本可以用于学习的时间……” “与你无关。”卓悦咬着牙合上了本子，扭头就在图书馆系统里封停了李峥的账号，“现在开始，禁止你来图书馆了，明天不穿校服我还是会拦你。” “你这又是何苦呢，明明知道我可以为所欲为。” “与你无关！” “好吧。”李峥摇着头朝外走去。 现在的孩子们都这么有性格的吗？ 不过想想当年的自己，好像也没好到哪儿去。 唉。 人红是非多啊。 刚出图书馆，李峥就撞到了一个抱球的男子。 抱球的男子也看到了他。 这个场面似曾相识。 “打……打球不？”男子抬起篮球试探性晃了晃。 “打啊。”李峥一把抢过篮球，当先跑了出去，“走，抢场子去！” “哈哈哈哈！”男子像个大扑棱蛾子一样呼扇着双臂朝外奔去，“高二的小子们，高三樱木和流川枫来啦！！” 李峥的突然出现，技惊四座谈不上，也就全场围观吧。 樱湖的篮球场，还是头一次出现大多数场子都空下来了，所有人都自觉围观一场非正式比赛的盛况。 现在的李峥，早已克服了体力短板，全场狂奔之下，可以说是无懈可击的存在了。 有些不了解他的小学妹，这一天，也终于亲眼目睹了樱湖传说。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当李峥和刘新回到场边休息的时候，打了七八年球的刘新，也是头一次沾光享受到了女生提供的爱心饮料。 看着那些小学妹递过饮料后羞涩地避远，刘新不由得感叹。 “李哥，我感觉，现在是人生的巅峰了。” “嗯，你的感觉是对的。”李峥坐在杆子旁，擦了擦嘴说道，“晚自习都逃，你是真躺平了啊。” “还真不是逃的，是老师允许的。”刘新坐到李峥身旁，歪头笑道，“想来想去，我就不是考试的脑子，已经报名参军了。” “！！！” “你没看我瘦了好多么？”刘新拍着肚子傻笑道，“我爸这次挺支持我的，说可算看到我要认真干一件事儿了……而且退伍后，组织会给解决工作，怎么也能混个国企安保部吧。” 李峥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仔细想想，刘新确实不适合现今的教育环境，搞不好还真能在部队混出个样子来。 “跟你说啊，给你当司机的事儿我可是认真的。”刘新扭回了头，看着前方说道，“进部队以后，文的武的我都整，流氓混蛋我都交。等我回来以后，你最不擅长的事情，就是我最擅长的，别的不说，应付社会上那点儿事儿应该是够用了。” 眼见刘新如此，李峥也不好再低调了。 “如果我将来真有司机编制，给你留着就是了。”李峥拍着刘新叹道，“这么看的话，下次见面，应该就是你退伍以后了。” “那还不赶紧再打一场，好歹再让我尝几瓶妹妹们送的饮料啊。” “满足你。” 这一晚，不说别的，刘新的饮料确实是喝饱了，也不枉李峥被迫加了很多学妹的微信。 这大概算是一场散伙球儿了吧。 …… 次日，晨。 李峥晨练过后，沐浴更衣，端坐在了再熟悉不过的书桌前。 历史性的时刻到了。 憋了这么久，再也憋不住了。 像是在十里坡练到满级的老剑圣一样，李峥心潮澎湃地向外迈出了第一步！ 【是否确定进入下一阶段学习？】 【确定后，将失去剩余游戏币，化学狂热BUFF，以及其它放松加成】 【同时，学习效率加成与放松技能会继续保留】 李峥看着这个就是眼儿一瞪。 且慢！ 先得把游戏币花掉！ 与之前的情况不同，这次的游戏币消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是纯粹的浪。 首先检视一下放松界面。 【李峥】 【游戏币：25】 因为消费过于克制，现在仅仅有篮球和搭装方面的技能。 至于其它可消费技能，都是与之前接触过的放松活动相关的。 比如【触手画师：全面掌握职业画师的技巧。】 或者【职业选手：瞬间达到主流游戏电竞选手的平均水平。】 以及【终极渣男：快速判断异性的类型，投其所好，轻松掌控全局。】 毫无疑问，这些东西全部都是与学习无关的，反而非常适合走堕落路线。 其实终极渣男这个技能，如果对同性也能生效，倒是个不错的情商技能，可惜了。 看来看去，李峥的选择也只有强身健体方面的了。 最终，分配如下。 【长跑健将：得到职业马拉松选手级别的体力】（10游戏币） 【搏命死斗：掌握普通特种部队成员的战斗机巧，招招致命。】（10游戏币） 【绝顶情人：在与异性不可描述的深入接触中，拥有无与伦比的耐力、强度以及技巧。】（5游戏币） 李峥承认。 最后一项，有ghs的成分。 但……其它的都好说…… 就这个，完全克制不住，就是很想选…… 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就5个游戏币，搞个自私一些、让人生更美好、更幸福的技能，不过分吧！ 更关键的是，家庭地位这种事，很大程度上是源于床上地位的。 倘若在这方面能够绝对牛逼，绝对支配。 那她，也不过是一只服服帖帖的小绵羊罢了。 什么TMD才叫草原雄狮！ 什么TMD才叫家庭之王！ 就它了！ 叮叮叮。 残余的游戏币挥霍而去。 全新的技能收入囊中。 李峥更是瞬间惊跳起身：“哇哦！！！” 他感觉浑身充满了活力，别说5公里，50公里都可以。 他感觉可以单挑10个，不，100个寸头男。 他感觉……哇哦…… 原来有这么多花式和玩法？ 原来女学是这样的？ 我干你妈的史洋，完全错了！！！ 哇哦。 李峥精彩了十几分钟后，才恍然落座。 早知道，就不憋了么。 早爽早享受才对么。 不不不，不仅仅是享受。 5个月后。 下一次。 我要让你真正体会到什么才叫法式真空吸。 你会求着我不要停下来的。 但是抱歉。 主动权，在我手上。 男人，就该这样。 地位，本该如此。 平复了很久，李峥才不舍地切回学习界面。 【是否确定进入下一阶段学习？】 【是！】 【开始基础阶段结算……】 【基础阶段最终学力：1104】 【额外获得学运104。】 【基础阶段最终级别：】 【额外获得学运50】 【基础阶段最终天赋、头衔与成就——】 【人形词典、老程序员、老工程师、化学冥想、数学大脑】 【额外获得学运50】 【学运：117→321】 【结算结束，开始升级系统，并计算各细分学科学习进程……】 【预计需要21个小时】 好烦，又要等。 那这21个小时，就只好用来…… 叮铃铃~~ 门铃响起。 同时，外面响起了兴奋的叫嚷。 “师父我来啦~~~带早点啦~~~” 李峥哼笑着朝门口走去。 徒弟真是走运啊，第一天特训，就撞到了自己无法高效学习的一天。 那这21个小时，可就要通通浇筑到你身上了。 打开门，张小可立刻捧上了热粥和鸡蛋灌饼：“按照你的口味，只放了一点点辣椒。” “嗯……”李峥审视着张小可，面露慈祥的笑容，“不知，你挺不挺得住。” “什……什么…………”张小可一抖，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恐惧。 “没事，进吧。” 张小可十分怀疑地踏进了门：“特训不会……比昨天的马拉松还难吧？” 咣！ 门关了。 李峥搓手笑道：“好了，来了就别走了。” “等等……我忘拿计算器了……”张小可本能地向后缩去。 “我这里能少计算器？也不找个好理由。” 李峥扭头就锁死了门，十分期待地回过头来。 “听说，你是个耐学的人。” 339 嗨呀，随便学学就进蓟大啦！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 这，是农耕时代的老黄历了。 现下真正的情况是。 “一年之学，在于春夏秋冬，寒暑假期。” “一天之学，在于晨午晚宵，拉撒屎尿。” “我承认，这有点不押韵。” “但这正是师门特训的第一步——” 客厅餐桌前，李峥将“时间管理”四个大字重重地写在了白板上。 张小可吓得吐掉了嘴里的油条：“师父，拉屎撒尿，改成吃喝拉撒似乎更好一些……” “不不不，吃喝的时候，要放空大脑，任其休息，偶尔说一些不过脑子的闲话调整一下也是可以的。”李峥点着白板正色道，“但拉屎和撒尿，尤其是拉屎的时候，因为种种客观因素，很难放松下来，因此这10分钟到半小时的时间，与其刷朋友圈、QQ空间和辣鸡新闻空耗脑力，还不如用来学习。” 张小可刚刚拿起油条的手，又颤颤垂了下去：“师父，这早饭，还让不让我吃了？” “这是时间管理的一部分。”李峥摇头笑道，“我已经很人性化了，如果纯粹从时间管理角度考虑，每天把吃饭和拉屎，喝水和撒尿完全组合在一起进行，上下并行，有进有出，可以凭空省出至少30分钟时间来学习的。” “你……你成功了师父。”张小可彻底放下了油条，耷拉着肚皮道，“这饭，我不吃了还不行么。” “诶，热量和蛋白质也要跟上，肉蛋奶米面缺一不可。”李峥忙抬手道，“好好好，我先跨过时间管理，谈下一个学习规划。” “可……我真的吃不下了，师父……”张小可咽了口吐沫拿起油条，“不知道为什么，联想到你说的话，我一吃油条，就会有种一进一出的感觉。” “……嗯……这很不好，我不喜欢你现在的状态。”李峥看着苦脸的张小可，自己也揉起了下巴，“来这里学习，难道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么？” “我也不知道为啥，进门之前还挺快乐的……” “是有什么期待落空了么？” “呃，算是吧……”张小可低着头提了提长袜，“本来……难得和师父一起，是想开心学习一整天的，轻松随性一点……哪想到是这么严肃的时间管理。” 李峥皱眉道：“你又不是小孩子，真要高效学习，形式上一定是枯燥的，爽点在于收获知识和解决难题。” “事实是，这我都知道……可要那样的话，我在学校学习就好了，来这里的期待就不是那样的么……”张小可偷偷抬头，瞥着李峥试探性问道，“像师父那样连续学习我会坏掉的，可不可以，每高强度学习一个小时，然后课间休息十分钟，做一些快乐放松的事情？我也是要解压的嘛。” “明白了。”李峥会意点头，指着父母卧室道，“阳台上有跑步机，我允许你每学一个小时，跑10分钟。” “不是这种啦！！！”张小可闭眼抓头，“是和师父一起玩啊！看漫画也可以，闲聊也可以，打游戏也可以。” “我理解，可这些还是会消耗脑力，并不是真正的休息。”李峥苦思道，“就没有一个只消耗体力，同时也能解压的活动么？” 张小可面色一紧，接着又是一胀，几经流转后，竟满面傲然。 “师父，不可以的，是静静先来的，就是只是为了学习也是不可以的，别看我这样，我可是立场坚定的纯爱战士。” “关她什么事？”李峥双掌一拍说道，“不如还是做任务好了。” “这个更不可以了啊。” “是运动任务。”李峥点着白板道，“每个小时我为你下达目标赌局，你如果完成了，可以对我下达10分钟的运动任务，如果你失败了，我可以命令你完成10分钟的运动，你赢了会很爽，输了也可以减肥，而且每天可以赌很多次，这不香么？” “啊……嗯……”张小可认真思索片刻，双眼逐渐眯了起来，“我想看你十分钟抱头汪跳也可以么？” “汪跳是什么？” “嗨呀，跟蛙跳差不多啦，我就喜欢看这些可爱的样子。” “好吧，那就这么定了。” “嘿嘿~~~” “你的快乐还真是简单啊……”李峥冲桌上的早点努了努嘴，“现在可以继续吃了么？” “好，有食欲啦。” “那我先跨过时间管理，讲下一个根本问题了。” 李峥嗽了嗽嗓子，重又严肃起来。 “凡学者，无非四类。” “好学，且耐学，是为学霸。” “好学，不耐学，是为学氓。” “不好学，却耐学，是为学匠。” “不好学，且不耐学，是为学渣。” “这里的好学，不是指学习意愿，而是学习资质。” “以我们身边的人为例。” “林逾静天资聪颖，却无法承受高强度的枯燥学习，因此表面成绩很好，实际上很难学深，不过是色厉内荏，表面叫嚣罢了，属学氓。” “相对而言，青华、碧霞属学匠，刘新属学渣，梦溪属准学霸。” 张小可听得逐渐来劲，两口吞下油条举手问道：“那师父你呢？” “学匠而已。”李峥不免负手而立，“不过学匠学到一定境界，也就是学魔了，这就牵扯到二次转职了，其中学霸可以转职为学神，学氓→学仙，学渣→大学学渣。” “哇哦！” “称号不是关键，关键是每种人有不同的学习方法。” “所以，你对自己的评价是？” “哈哈！”张小可一想这个可就舔嘴唇了，“当然是学氓啦~~~不过比不上静静那种全国知名的大学氓，也就一个地方性的小学氓吧~~” “不，你太小看自己了。”李峥眉色一震，狠狠敲了下黑板，“是学霸。” “？！？！”张小可的舌头这可就回不来了。 “来到樱湖之前，你的确只是一只学犬，但那是因为……” “等等……学犬又是什么？” “是学氓降职后的结果，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最开始并没有适应仁大附的学习强度，也丧失了做人的尊严，你学习的主要动力在于做一些很狗的事情，然而在那里，一步差，步步差，最后竟然真的成为狗了。” 张小可的面色可见地松动了一些：“仁大附的时候……我明明只是打算像初中一样，跟着教学进度就拿不错的成绩装一装……但那些人……太夸张了……你能想像一个刘新和40个静静在一个班里的情境吗……” “！！”李峥眼儿一瞪，“那不是爽翻了？？40倍的快乐！我做梦都做不出这样的创意。” “你去死啊！！” “咳，说回你。”李峥拿起黑色彩笔，在白板上画出了三条上扬的曲线，都是从平稳上升变成加速上升，之后又逐渐趋于平缓，像是近30年的经济增速。 但具体的曲率和高速增长的时间，三条曲线各有不同。 李峥首先指向了第一条曲线。 这条曲线起点较高，增幅稳健，回缓也较早。 “这是梦溪使用学习软件后的成绩曲线，在初期的爆发式进步后，三个月内增长速率就回落了，从这个变化区间可以看到，随着学习深度到达640分左右的程度，梦溪就已经很难从针对性习题中获得进步了。” 接着是第二条，起点较低，增速也较低，回缓也较早，不过在回缓后的进步速度是高于第一条的。 “这是青华的曲线，使用学习软件后，他的爆发式进步只有不到两个月，610分的时候就停止了，但之后溪水长流，有望在高考冲到640分的程度。” 最后，就是第三条了。 像一只妖娆的眼镜蛇。 “这是你的，你曲线的结果显示进步持续了近一年，直到一个月前才有所回落，但这并不是你的错，670分这个境界，即便是我，能搜罗到的习题也是很有限的，软件本身很难再发挥之前的效用。” 李峥说着，扔下了笔。 “所以，我才要组织这次特训。” “不要自我陶醉了，你这只伪装成学犬的学霸。” “即便参加学科竞赛，稍加努力也有机会达到祁英男的水准。” “祁英男是学科竞赛的基本单位，大概位于保送的边界线。” “1归见风大概等于27祁英男，1史洋等于21祁英男，大概是这样吧。” “为什么突然说这么多祁英男……嗯……可能是有点想他了……” 然而此时，张小可却盯着曲线，陷入了自我震惊的状态。 “师父……你竟然……这么看得起我……” “是你用成绩证明的自己。”李峥审视着曲线道，“怎样，混进蓟大以后，碰到原来仁大附的同学，想说点什么？” 张小可瞬间起身，满面精光，摇首摆肚得意起来：“嗨呀，随便学学就进蓟大啦！！” 在如此巨大的动力下，第一天的特训开始了。 与之前的软件刷题不同，这一次是李峥亲自备课讲解，根据后台分析，他已经总结了张小可所有可进步的环节，并且亲自现场出题，送上原创题目。 正所谓做题破百万道，出题如有神。 李峥也才意识到，原来出题这种事，对于自己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出难题，就像深呼吸一样畅快。 在这第二次的授课中，李峥也逐渐感受到，有个聪明学生是一件多么爽快的事。 看着张小可学力肉眼可见的提升，李峥也不可抑制荡出了老师父的微笑。 为了鼓励她，也为了引狗入局，李峥第一个小时的赌局很简单，张小可轻松达标取胜，十分享受地看着李峥做了10分钟的蛙跳，并且提议后面的赌局加倍到20分钟。 然后……她就再也没赢过。 待到晚上六点，这一天的成果就已经很丰富了。 【学力：98→103】 时速十公里跑步机奔跑，8公里。 抱头汪跳，20分钟。 与师父自由搏击训练：40分钟。 随着最后一节课的结束。 张小可，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脸贴地，像一只爬爬虫，生无可恋。 “啊，我死了……” 李峥蹲在旁边，微笑着抚摸起她毛茸茸的头部：“坚持两周，你不仅能上蓟大，还可以瘦回去的。” “师父……你每天，都是这个强度的吗……”张小可眼泪汪汪问道。 “运动强度大概就这样了，学习强度再乘个几倍吧。” “怪不得……能把静静逼到闭关……”张小可勉强支撑起身体，扶着桌子擦了把口水，想要迈腿，却又僵住，“疼……好疼……” “就这就喊疼了？”李峥一脸屑笑，“你到底多久没动弹过了？” “那也经不起你这么搞啊！” “我这还没开始呢，明天要不要一起……” “不要啊！！我已经受不了了！” 他们争吵的时候。 一个男人，正面色凝重地站在门外，手拿钥匙悬在半空。 大学的时候，他曾不止一次给室友腾过地方。 现在，结婚成家了，儿子好不容易回来。 又要给儿子腾地方了么…… 男人，最终收回了钥匙。 转身，下楼，走向了小区花园。 这大概就是他的命吧。 当然，即便坐在小区花园的木椅上，他也并没有玩手机。 而是紧盯着自家单元门口。 大约十几分钟后，一个穿着黑色长袜的女孩，一瘸一拐地出来了。 两腿，好像有些合不上，走起路来都是大八字。 还捂着腰。 惨兮兮的，像一只被逐出群落的狗狗。 男人的面色，不禁更加凝重了一些。 怎么办！ 要不要点破？ 秩序之心告诉他，儿子要像自己一样，一生只碰一个女人，虽然这很不……这并没有不甘！这是荣誉，一个男人的荣誉。 混沌之心告诉他，不要掺和年轻人的事情，这是开放自由的一代，而且那个女孩的小肉腿确实…… 停！ 男人重重地抓住了头。 秩序之心又告诉他，要引导儿子走向一段健康、忠诚的婚姻。 混沌之心又争辩道，不要骗自己了，小肉腿和唔唔叫，我全都要！ 停！ 男人抓得更狠了一些。 最终，他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家。 刚一进门，李峥就出屋迎道：“今天这么早？” “嗯，新一批主治医生起来了，我可以稍微放松一点了。”男人换鞋的时候瞥了眼儿子，瞅着鞋柜随口问道，“诶，今天有人来吗？” “嗯，快高考了，让小可来这里学习了。” “就，只学习了？”李毅咽了口吐沫问道。 “还做了一些放松解压的活动。” “哦……我懂了……”李毅摇了摇头，“确实是挺解压的……可……你身体好，人家不一定禁得住啊……我看她出去的时候腿都合不上了……” “嗨，就第一天这样。”李峥摆手笑道，“往后两个月她天天来，我每天都练她，等过两个星期再看，保证生龙活虎的跳出去。” “两个月？天天来？”李毅帝目圆瞪，“那……你也受不了啊！” 李峥身为职业马拉松运动员，只随口笑道：“我很强的，再来十倍也没问题。” “……”李毅想了很久，也想像不到十倍是怎样的景象，只好话锋一转说道，“啊，张小可是吧？我见过她妈妈，也是个大美人啊。” “是吧……” “当然，林逾静妈妈……那也是个大美人。” “……”李峥感觉气氛逐渐奇怪了起来，“为什么突然评价起别人的妈妈……” “来，坐。”李毅换好了鞋，走到沙发前召手让李峥过来，“我们好久没聊天了。” “不要搞的这么正式……” “唉，让爸爸说两句心里话嘛。” “……好吧。” 随着父子二人落座，气氛更加奇怪了起来。 “儿子啊，人生是要面临很多两难选择的。”李毅比划道，“比如说啊，如果张小可妈妈，和林逾静妈妈摆在我面前，我也会很难选的，你的情况我都理解……没问题，年轻人么……” “不不不，我觉得你的情况有问题……”李峥的面色逐渐凝重，“不要再搞这些奇怪的问题了，你会选宁儿的。” “哎！关她什么事，一边儿待着去。”李毅却是大臂一挥，“现在就说林妈妈和张妈妈。” “……我……我不敢聊了可以么？”李峥有些退缩。 “不行，这个事很重要，必须说清楚。”李毅一把将李峥按住，“听着儿子，人，总是会犯错的，换做是我，如果在你这个年龄，明明和林妈妈在一起了，偶尔也会克制不住和张妈妈偷腥，这我理解，但并不代表能被宽恕。” “可我不理解啊……”李峥感觉像是听到了恐怖故事一样。 “你听我说就对了。”李毅正色道，“有些错，是不能被宽恕的，如果爸爸今天没看到，没说什么，你将来就会越错越深，成为一种习惯，成为一个渣男。就这么说吧，换做是爸爸，必须要在犯错的时候进行抉择，要么和林妈妈道歉分手，正式与张妈妈在一起，要么与张妈妈绝交，向林妈妈坦白，并接受不被宽恕的结果，这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 “你该做的不是向宁妈妈坦白么？”李峥抓着李毅的肩膀道，“别说了爸……我帮你一起下跪认错吧……活着不好么！” “我不是说了不关安宁的事儿么，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对话。”李毅郑重点头，“如果是我，会选择与张妈妈绝交，向林妈妈坦白，你觉得爸爸做的对么？” “不对！我觉得你应该向宁妈妈坦白。” “你脑子怎么这么轴啊！” 此时，在他们争吵的时候。 一个女人，正面色凝重地站在门外，手拿钥匙悬在半空。 与男人不同。 她当然插入门锁。 “诶，你回来了。”李毅见状，连忙起身道，“那个，家里没酱油了，买一趟呗。” 说话的同时，他不住使眼色，示意自己要和儿子谈心。 “酱油没了就没了吧。”安宁直瞪着李毅走向厨房，“有菜刀就够了。” 李毅忽闪着大眼睛道：“老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别说了！！”李峥冲到厨房门前吼道，“快跪！！” 这个夜晚，这一家人，并没有吃晚餐。 直到八点，才把事情搞明白了。 一切如旧，和和美美。 只是，李毅的膝盖，再也不那么健康了。 340 反·绝顶 夜晚，进行完家庭调和的李峥，并没有继续学习。 就像是精英牛头人，再也变不回纯爱战士一样。 习惯了百倍速浸淫知识的李峥，再也不是那个质朴的少年了。 于是，他选择坐在桌前，处理琐事。 首先，联系蓟大，正式确定报名专业。 九点来钟，本不是蓟大招生办和教务处的工作时间。 但别忘了，学习好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即便是精英如林的蓟大，李峥也是其中的VIP，拥有官方配送的24小时专属客服。 也就是黄莺老师。 具体到选专业这件事，还需要签署一个书面文件，虽可以通过快递完成，但黄莺还是建议李峥来学校一趟，考虑到李峥的特殊地位，她希望李峥与英培学院的领导见上一面，仔细了解一下再做最终决定。 年轻的李峥，当然是答应了。 此时的他还并不知道，成年人的世界，是很凶险的。 至于这里又藏着怎样的套路，他很快就会知道。 既然确定了蓟大的行程，他的第二件事，就是处理一些必要的社交，顺道完成唐老师的私人嘱托。 为此，他分别联系了解其纷和杜松涛。 他个人是非常不建议选这类人做配偶的，但谁知道老师就好这口啊。 于是，九点来钟，解其纷和杜松涛先后收到了一条奇怪的微信。 【李峥：你结过婚吗？】 解其纷回： 【过去不会，现在不会，未来也不会。话说归见风有点东西。】 杜松涛回： 【无可奉告。】 李峥又发： 【我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拜托我介绍你这样的人认识。】 发这个的时候，他有一种愧疚感，自己好像是一个渣女，在遍寻备胎的样子…… 解其纷回： 【有多漂亮？】 杜松涛回： 【没兴趣，这边又要实验了，有消息我明天再回。】 好吧，现在就剩下一个胎了，可要好好维护。 【李峥：特别漂亮，就是有个小缺点。】 【解其纷：但说无妨。】 【李峥：突然想起了一个生理学小知识，解老师你知道吗，男性足部细菌繁殖率速为400%，而女性足部的细菌繁殖速率为2300%，从这个角度来说，女性的脚比男性要臭六倍呢，哈哈。】 【解其纷：臭不臭的我倒无所谓，我更关心你是怎么知道的（挑眉）。】 【李峥：那我把你照片发给她了？】 【解其纷：我说了不结婚。】 【李峥：那没事了，再见。】 【解其纷：你专业选了？】 【李峥：英培吧，明天去签字。】 【解其纷：英培？明天过来？这么大事怎么不告诉我！】 【李峥：刚刚才确定的。】 【解其纷：英培是导师制你知道吧？】 【李峥：不知道。】 【解其纷：傻孩子，英培的学生入学的时候，学校会直接分配导师的，由导师指导你的选课和学习方向。】 【李峥：哦。】 【解其纷：哦个头啊，你这种水平的，明显应该你选导师，学院给你分配个二百五不是耽误事儿么！别看蓟大名气挺大，八成老师都是二百五，你得提前下手联系一下。】 【李峥：那就你好了。】 李峥等了很久，解其纷也没有回话。 最后还是李峥自己憋不住了。 【李峥：是不是没时间啊……】 【解其纷：没……就是……】 【李峥：难道是……这辈子都没人选你当导师，被感动了？】 【解其纷：是有点感怀，要是归见风这么选就好了，可惜是你。】 【李峥：归见风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是一般人能顶住的。】 【解其纷：好了，说你的事，很感谢你愿意选我，不过这完全没意义，我可以帮助你，当不当你导师都可以帮你，所以不用选我。】 【李峥：我怎么听不懂……导师不是指导我学习的么？你将来花心思指导我学习，不应该当我的导师么？】 【解其纷：不不不，你小子什么都不懂……打电话说吧。】 很快，电话打了过来，解其纷劈头盖脸就聊了起来。 “你们不是喜欢玩武林门派梗么？” “套用一下，你拜人为师，加入宗门，只是单纯的学武功这么简单么？” “不是的，习武只是表层，根本上是一种利益联结。” “宗门给你资源，你为宗门做事，将来成长起来，成为宗门秩序的一份子。” “导师也一样，所谓好的导师不是最会指导你学习的导师，而是手上资源多的导师。” “他有很多项目和人脉可以惠及你，培养你，将来你挂上他的名出论文，人家也认。” “总结一下，选导师的时候，最先考虑的是资源，其次是学术水平，再次是口碑，也就是道德上的水平。” “所以，你愿意选我我谢谢你，但请别选我，我毛都没有，连个教授都不是。” 李峥原地想了很久才问道：“这话，不像是你说的，我认识的你不是这样的……” “我怎样无所谓，关键是不能耽误你。”解其纷一板一眼说道，“你放心，你将来有需要我肯定会帮忙，我心里认你这个学生，你心里也认我这个老师，这就够了。但你要起步好，走得顺，必须必须要拜个有身份的人。” “就是你不收我了？”李峥反问道。 “你怎么这么轴啊！”解其纷焦急骂道，“那我这么说，咱们是知心爱人，你跟将来的导师当表面夫妻，这样可以了吧？” “别这样，解老师，我是个道德感很强的人……” “哎呀，我什么坑没踩过，我能让你吃亏了？”解其纷骂道，“除数学外的所有学科，没资源，你想法再多也寸步难行的。至于数学，容我直言，你得到归见风的程度才有资格闭门造车。” “正是因为你的评价如此准确，才要拜你为师。” “你怎么没完了……这样，你明天……11点左右吧，你来找我，我跟你细说。” “不用的，招生办的老师会带我去英培详谈的。” “他们懂个屁的科研，就这么定了啊，明天见。” 解其纷这就匆匆挂上电话，也不给李峥哔哔的机会。 李峥放下电话，那是越想越想不明白。 难得有选择空间，这不该是情投意合很随缘的事情么。 关键解其纷本来也是个随性而为的人呐，一起瞎混不该是双倍的快乐么。 知心爱人和表面夫妻的道理他懂。 就是有点不懂解其纷了。 犹豫之间，李峥敲响了父母卧室的房门。 “睡了么？” “没，进来吧。”安宁的声音传来。 李峥推门进去的时候，安宁正靠在床头支着电脑忙改报告，老李则坐在床边往膝盖上贴膏药。 李峥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他。 他也拍了拍李峥。 “还拍？家庭群了还没拍够？”安宁瞪了眼他们，“怎么了，又不是我让你跪的……你跪的太快太坚决，我想听你解释也来不及啊。” 李毅恨恨低头，委屈着说道：“我嘴再快……也没你刀子快啊……” “我就比划一下，都是文化人，怎么可能来真的嘛。”安宁不住抿嘴道，“再者说，你就真没错了？你加人家妈妈们的微信还挺开心的，怪不得这么喜欢去开家长会，李峥都停课了，有家长会你还嚷嚷着要去……” “我是尊重人家唐老师……” “对，还有唐老师，她家访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家访就家访，光明正大的，怎么你俩都没跟我说过？” “啊……这你都知道……”李毅膝盖一软，这就要从床上掉下来了。 “冷静……爸，冷静……再跪……再跪软组织就没了……”李峥慌忙把老李扶了回去，冲安宁道，“刚刚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是来咨询正经事的。” 安宁哼了一声，这便合上电脑摘下眼镜：“说。” 于是，李峥坐在床边，把刚刚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所以，我到底是要遵从内心的选择，还是遵守现实的规则。”李峥拍了下安宁，“妈你是懂行的，现在需要你提供咨询了。” 安宁抿嘴道：“按理说，这个是要到考研的时候再发愁的事情了，不过你们这种过于突出的，可能本科阶段就已经有跟着导师做项目的水平了。” 她也没有过多的犹豫，当即说道：“解老师说的很对，他的意见也是我的意见。遵守规则并不代表抛弃内心，你要相信我们的评估标准，但凡资源丰厚的教授，其学术水平是有保障的，道德水平这件事就很暧昧了，一个人一个样，谁知道呢。退一步说，这个世界一直以来都是唯才是举的，只要你不违法，道德只是一种行为尺度的博弈。” 李峥眉色一紧：“浓度有点高，我消化一下……” “回去消化，我说我的。”安宁继续说道，“至于这位解老师，从你的描述来看，是个很好的人，但被主流圈子排斥在外了，虽然自己随性而为，但对你的事情还是很负责的，将来别的事你也可以信任他。还是退一步说，你将来自己有了实力，完全可以反过来帮助他搞研究，你硬跟着他很可能是耽误你们两个人的未来。” 李毅闻言，头一扭说道：“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怎么啥事儿都搞的这么物质，李峥走到今天是靠物质驱动过来的么？我当上主任是靠拜山头拜出来的么？” 安宁闻言，眼儿一瞪。 李毅立刻就继续低头贴膏药了：“哎呀，仔细想想，我也确实跟了个好的老主任……” 没想到安宁面色一软，抬手挥了挥：“算了，你继续说吧。” “啊，我可以吗？”李毅大惊，“我可以当着孩子跟你唱反调了？” “到这个阶段了，李峥可以听取各种意见了。”安宁转而冲李峥道，“无论是我还是你爸，都只是依据自己过去的经验而给出判断罢了，对于你的未来，并不一定适用。都听听吧，这是你的人生，你自己选。” 李毅这可就来劲了，一拍大腿转向李峥。 “手艺！” “儿子，手艺！” “你妈也说了，唯才是举。” “手艺到位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无非早晚而已。” “与其跟着自己厌恶的人，唯唯诺诺，营营苟且。” “不如修身精艺，你自己水平到了，配得上你的老师自然会出现，无非早晚而已。” “你瞅瞅我，一生从未向人低头，凭什么这么牛逼，底气在哪里？” “一天五台手术起步，做它个二十年，这就是你爸的底气。” “我不要低头么？” “不需要啊，院长都得哄着我、求着我啊。” 话刚说到这儿，安宁又瞪了过来：“让你说你还没完了？” “说完了，完了……”李毅忙低头摸起膏药。 安宁继而说道：“你爸说的只是一个个别事件，我可以轻松用解老师当反例，你说他是你见过最有才华的老师，但他现在结果如何？我当然承认他的学识人品，但作为学者，他是失败的，甚至可以说，他用他的失败，为你指明前路。” 李峥沉吟良久，方才叹道：“我还认识化院的副院长和物院的院长，也都是些有水平的人，但总觉得跟解老师一比，还是差点意思。” “这就要你自己去想了。”安宁说着，重又支起电脑，“搜集资料，登门拜访，你是成年人了，自己去做吧，这方面我必须回避。” “理解。”李峥这便起身，冲低头委屈的老李道，“虽然明知宁儿说的更符合客观规律，但我更认可你的想法。” 老李偷偷握拳：“加油儿子……” “你也是……” 待李峥走了，安宁才仰起头叹了口气。 “怎么了，老婆？”李毅爬了过去。 “没想到这么快。”安宁茫然道，“李峥要是真的正式进入这个圈子，我也差不多该离开我的圈子了。” “没必要这么严重吧……” “只要知道我的人，都会抢着要李峥的，你以为有几个人真的在乎他的水平？老邓最近没少联系我，说了好几次让李峥去他那里了。”安宁苦笑道，“我准备明天就去跟领导谈。” “哦？”李毅闻言一喜，“那岂不是，我就要成为家庭的经济支柱，权力巅峰了？” “你想多了，部里还有很多司。”安宁削了下李毅的鼻头，“放心，我永远会在你上面的。” “……”李毅黯然垂头。 儿子，李氏男儿的未来，就靠你了。 这大概，就是家族文化吧。 …… 李峥回屋上床，最终决定不再多想。 有各方面都契合的导师就上吧，没有就解其纷了，就硬抱住他大腿，让他甩也甩不掉。 临睡前又看了眼手机，突然就是眼儿一瞪。 【林逾静：我闭关又不是去深山老林，你还真不理我啊！】 李峥沉吸一口气。 不一样了，我现在不一样了。 我是绝顶情人了。 法式真空吸，我懂。 文字技巧，我也懂。 【李峥：我想和你说话，但又不敢想，一想，就更会想，火烧一样的想，大火漫林一样的想，听，我的呼吸——呼……啊……呼……你感受到了吗？】 【林逾静：？？？这哪来的垃圾词，又看了什么《渣男技巧》？】 【李峥：卧槽，这你都知道？！】 【林逾静：渣猹，我只是告诉你，我今天学了好多好多东西，但我不告诉你我学了什么。】 所谓绝顶情人，自然是能送上普世意义上的绝伦享受。 但却无法改变李峥本身的癖好。 学了好多东西…… 但就不告诉我…… 瞬间，他就被拨弄了。 【李峥：快告诉我……】 【林逾静：哈哈哈，就不就不！】 【李峥：哎呀……这我怎么睡嘛，是不是学数学了？】 【林逾静：有一点点数学哦~~】 【李峥：唔……还有呢？还有什么？】 【林逾静：还有~单缝~双缝~干涉~所有缝的实验，都彻底研究了一遍哦~~~】 【李峥：啊啊啊，这个太厉害了！有什么感觉么？】 【林逾静：当然有了，那就是……不告诉你哦~~】 【李峥：不要嘛！！！就一点点，再说一点点。】 【林逾静：就一点点啊……我想想……我还定制了一套完全合身的实验服，和老师约好了，去特别高级的实验室做各种缝实验哦~~~】 【李峥：啊啊啊！哪个老师？我也要去！！】 【林逾静：闭关呢，说好了不见面的，见面影响我学习。】 【李峥：我可以蒙面！】 【林逾静：~~舒服了，晚安~~】 【李峥：啊啊啊啊！】 事情就是这样。 简单来说…… 被反绝顶了。 想不到，这闭关的第一晚，竟就如此煎熬。 那到底是怎样的实验服？ 又到底是哪个实验室？ 大意了，小看了静国的狡猾。 所谓闭关，原来还有这一层套路。 还有多久来着…… 5个月…… 妈的，这日子没发过了。 杀到她们家去吧。 或者用旺财要挟她视个频？ 等等……旺财呢…… 好像很久没看到它了。 算了算了，不要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旺财：我还活着，在李峥长期住在单位的日子里，被李毅送到表亲家去养了，这里有一只肥橘做伴，我很好，唯一的麻烦是我做了绝育，但肥橘没有。） （旺财：并不想再说我的故事了。） （唉……）（猫猫叹气） 341 普天之下，莫非魔土！ 李峥，曾在不经意间，用他性感英俊的身躯，影响了林逾静的学习。 而这一夜，林逾静只用了几句话的挑逗，便令李峥辗转难眠。 但他，还是眠了。 毕竟，男人与女人是不同的。 男人在煎熬、委屈、难受的时候，会选择不说话，去睡觉，没有什么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 但女人，在煎熬、委屈、难受的时候…… 会选择骂男人。 如果没有男人可骂呢？ 那就去微博骂。 所以，微博的男性用户是越来越少的。 那么微博也没有男人了怎么办？ 没关系，他们只是逃到逼呼去了。 与李峥相比，一墙之隔的李毅就要有担当得多了。 他必须要听老婆骂够了，骂累了，骂睡着了，然后帮老婆盖上被子，才会睡去。 一段长久的婚姻，总有一个人在默默付出。 一家人的安眠，总有一个人在无声守护。 如果天底下李毅这样的男人多一些，网络世界一定会和谐不少。 …… 清晨。 当李峥醒来的时候。 已经完全忘记林逾静实验服什么的事情了。 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又是神清气爽的一天。 热个身，冲个澡，坐在桌前喝上一杯凉白开，打开手机看看…… 【林逾静：合身吗？】 【（抿嘴羞涩自拍图）】 “噗！！” 一切，都不会好起来的。 李峥为表尊重，立刻脱下睡衣压下睡裤。 拍了张半身腹肌图还以颜色。 【李峥：想摸吗？】 【林逾静：就这？还不如我姥爷呢。（叹气）】 【李毅：呵，嘴硬，脸都红了吧。】 【林逾静：等一下哦。】 【（图片）】 【（一个精壮肌肉男老爷子在健身房紧绷肌肉笑嘻嘻。）】 “噗！！！” “这他妈是武僧吧！”李峥气到直接发语音了。 “爱信不信~我包好丸子头去实验室了~~” “丸子头，哪里？” “梦里~~” 嘭！ 李峥拍下了手机。 为什么会这样。 两性的博弈，难道就是比谁馋得更多么？ 嗯……貌似是的。 不行，自己还是太实在了，不能暴露出馋点。 所以，接下来的战略，无非就是两个字—— 隐，忍。 只要不被对方发现自己很馋，那么无疑便会成为博弈中的上位者。 无论林逾静发什么，都只回个“哦”。 这样她就会自然而然地巴结过来了。 对，就是这样。 五个月而已。 隐忍住。 正当李峥痛苦反思的时候…… 【升级完毕！】 【即将进入专项学习阶段！】 这个消息，必须值得瞪眼。 于是，李峥眼儿一瞪，向下扫去。 【在专项学习阶段中，总共存在三种数值。】 【学力：一个人知识量、思维能力与研究实力的综合体现。】 【学运：一个人做出突破性科研成果的机缘体现，包括但不限于灵感、天赋与方向选择，多数情况下，学运将在一个人的一生中缓慢的改变。】 【学资：一个人学习、研究资源的总和。不仅包括财力、实验室等客观可支配资源，还包括声望、人脉、个人信心、业内外信心、个人学力、可支配学力等无形资源。】 【与基础学习阶段不同，除学力外，学运和学资都可以在系统内进行直接消费。】 【其中，学运为昂贵的稀有资源，需要慎重考虑。】 【学资为常规资源，可进行日常投资。】 【……检测完毕，正式进入专项学习阶段！】 【李峥】 【学力：1104】 【学运：321】 【学资……】 【学资……重新检测中……】 【学资……重新检测中……】 【！！！】 【???】 【?检测到深度魔化?！】 【李峥：?魔君?】 【魔化等级：50】 【由于魔化已达到魔君程度……】 【学资属性已被魔化，万劫不复。】 【学资，重构讲解如下：】 【爆裂吧?现实！】 【粉碎吧?精神！】 【消失吧?这个世界！】 什么时候？！ 李峥迸发了双重瞪眼。 没人告诉自己魔化会严重到这种程度啊。 是不是因为沾了林想叶的关系？ 然而，这才刚刚开始。 【普天之下，莫非魔土。】 【学海之滨，莫非魔臣。】 【地魔?，修魔入心。】 【魅魔?，汲魔于人。】 【天魔?，赋魔以运。】 【魔君?，聚魔为邦。】 【于魔君而言，学资，已不再仅仅依赖苦修、积累而来。】 【他更倾向于掠夺、破坏与感召。】 【学资属性经魔化后，除原有的提升学力、争取资源的提升方式外，还可通过占据他人资源，降低他人声望、信心，感召他人合作等方式进行提升。】 【同样，也会因被他人掠夺、贬斥、终止合作而下降。】 【李峥：?魔君?】 【学资：157（学力110+声望43+其它4）】 消息看罢，李峥仰头干了杯凉水。 这个攻击性有点强啊。 不过这也不代表一定要去掠夺。 自我提升与积累，同样可以获得学资。 相当于多了个PVP功能，虽然可以攻击他人，但选择权仍在自己这边。 比如史洋，他将来就算再肥，学资再多，那自己也是断然不会下手去薅的。 除非他实在太多了…… 不不，那也不会的。 喝足了水，又缓了缓，李峥才研究起接下来的界面。 首先是一个类似于之前游戏币购买技能的地方，专门出售之前做大任务才能获得的好处，姑且称之为“学运商店”吧。 比如“老字辈”系列。 除了已经获得的【老程序员】和【老工程师】还有【老技师】、【老外科医生】、【老研究员】、【老司机】等特种行业的专家头衔。 从售价来看，老程序员和老工程师是最贵的，需要足足50的学运，而老技师和老外科医生需要40，而老司机只需要5。 没用的，就算是5也不会买的。 就算开车能把林逾静兜晕吓尿…… 嗯……这么说的话，专业的驾驶技能似乎有很强的性价比啊。 此外，还有学科专业类的，如已经拥有的【数学大脑】和【五子登科】是价值100的高端技能，同为100的还有【物理空想家】，至于【化学冥想】，那也是价值50的大佬技能，而【生物王子】则只需要15，仅仅比【口算大王】高了一些。 再之外，是人文、社科、工具类的技能，这类明显要便宜一些，比如之前的【人形词典】，仅售15，和【生物王子】一个价位，至于【考古校尉】、【古生物狂想】、【键政之王】、【历史课本】等技能，也都没有超过30。 这么一看，在基础学习阶段那么久也没有白憋，大大小小技能混一起怎么也相当于投资小400学运了。 如果有作弊器的话，李峥当然想把所有技能都点亮。 只是，学运过于稀有，还是有急切需求的时候再说吧。 翻过“学运商店”，一张充满迷雾的大图露了出来。 正如林逾静的炸毛分等级一般，李峥在看到图的瞬间，进入了三重瞪眼状态。 出现了！ 是科技树！ 这才是专项学习该有的样子嘛。 在这终点未知，满是迷雾的图中，分出了三条主干。 分别是【科技与理论】、【工程与工艺】与【人文与社会】。 其中每条主干散布着重要节点的卡片，可以随意放大展开，从学科细化到专业，从专业细化到方向，最终落实在李峥自己知识所及的地方。 比如在核物理这个方向，最终细化成【强子物理】、【核物质性质和相图】、【核结构和动力学】等几张卡片，在上方标有学习进度，三项学习的进度分别为3%、1%和5%。 至于其它卡片，通通被迷雾遮住。 当李峥试图向深处探索迷雾的时候，系统提示贴心传来。 【在科技树中，人类广泛已知的部分，将公开显示。】 【相对前沿、深入的部分，需要自主学习点亮。】 【当学习到某个科学边界的时候，即可投入学资，点亮后续科学。】 【后续科学被点亮后，将揭示其前置条件。】 【如：太空火箭技术，需要“相对论”“重型合金技术”“超远程通讯”等前置条件。】 【如已满足前置条件，将获得思路与灵感，从而进行确定会有结果的研究。】 【如未满足前置条件，请继续学习相关前置科学。】 【特别提示：】 【点亮科学后，如果无意亲自研究，可以投入学运，瞬间取得科研成果。】 【经检测，暂时还未接近任何科学边界，请继续进行专项学习。】 看到这里，李峥揉了揉头，暂且关闭了界面。 这些，可都是真家伙了…… 迈向未知，迈向未来的真家伙。 这些科技树，虽然在视觉上有些复杂，但对于自己要做什么，他还是很清晰的。 无非就是四个字。 先学再氪。 学，就是通过对已有知识的学习，一步步点亮前沿卡片，学到现今科学的边界。 氪，就是到达边界后，即可消费学资，点亮后续科学，获得灵感展开研究。 最关键的是，这个方向是必然正确的，所以可以义无反顾的研究。 当然，如果想的话…… 还可以夯氪，也就是消耗学运，瞬间获得科学知识。 这个确实有点儿狠，还是能憋则憋吧。 话说这些东西可以留给闺女或者儿子就好了。 如果将这些比喻成氪金游戏。 那么探索科技树就是一个建设城池的过程，需要积累学资，用来建设高级建筑，并等待其建设完毕。 如果等不及，那就夯氪，上学运元宝，瞬间解决。 那么……问题来了。 李峥靠在椅背上，仰望着天花板，哈喇子，逐渐流了出来。 到底应该往爱因斯坦的方向去，还是薛定谔的方向呢？ 是量子力学更需要我，还是核聚变发电厂更急一些呢？ 为了人类的明天，是走基因编辑路线，还是机械合体路线？总不至于灵能飞升吧…… 又或者，成为一位学者，通过对人类思想和社会结构的研究，搞出一个《资本……》 算了，这个太危险了，还是灵能飞升更现实一些。 咚咚咚！ 杂乱的敲门声打断了李峥的飞升。 “师父，师父！” “你到底在不在啊？” “怕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吧？” “如果是的话你就告诉我，我下面跑一圈再来敲门啊。” “你倒是吭一声啊！” 李峥摇头起身。 真烦。 怎么还有个狗徒弟。 爱因斯坦一定没有这样的狗徒弟。 李峥快步跑去，打开门，擦了擦嘴：“你就不知道小点声。” “小点声你听不到啊，我都敲了三分钟了。”张小可犹如一坨流体，咕囊咕囊就从门缝流了进来，十分警惕地打量起李峥，“擦嘴干啥，擦啥呢？” “水。” “可疑……”张小可眯着眼换上了鞋，“敢不敢让我进屋检查检查？” “以犬心度君子之腹。”李峥冷笑着让了让，“随便看。” “嘿嘿……” 李峥这便跟着张小可走进房间。 刚进去，他就看到刚刚流到地上的口水了。 “！！！” 他瞬间一个滑步，跺在了自己的口水上。 “呵。”张小可却只是抱胸抬手，甚是不屑，“不用这样师父，反正也没几滴……” 李峥慌忙抽纸弯腰一擦：“喝水洒的！！！” “不用不好意思，毕竟师父是个19岁的男孩子。”张小可捂嘴憋笑道，“呼呼……静静又不在身边……呼呼……怕不是对着静静照片……” “你给老子滚！谁稀罕那玩意儿！” “呕吼~那你敢不敢把手机给我看看啊~搞不好一解锁就是静静照片呢~” “看就……”李峥抓起手机，刚要扔过去，却又僵僵止住了。 好像……确实是照片来着…… 这脸色，瞬间就变成了三天没拉屎的样子了。 “噗哈哈哈哈！！”张小可直接喷笑出来，抱着肚子一个劲儿地跺脚，“是我太聪明还是你太好猜了啊，师父！！哈哈哈！！” “你……你……”李峥的脸彻底拧成了一坨，“别逼我真给你看……” 静静照片，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现在打开的是静静她肌肉姥爷的照片。 这尼玛…… 要素太多…… 这辈子都说不清了。 “要不要我告诉静静啊~~~”张小可两指夹出手机挑着眉说道，“这可是加分项哦~~” “滚！！”李峥咬牙删掉了了聊天记录，塞回手机，硬着头皮认了，“我在隐忍，万万不可让她知道。” “这样啊。”张小可点着下巴，满眼无辜地抬头道，“但是啊，可可的嘴，可是很大的哦~~需要被什么填满才行~~” “妈的……”李峥狠狠抓头，“说吧，要什么。” “嘿嘿~”张小可凑过去抓起李峥的胳膊，“今天你不是要去蓟大么，带我一起去呗~~” “我去谈正事，你捣什么乱。” “可是啊……”张小可嘟着嘴道，“我一个人学习要是太无聊，忍不住要跟静静聊天怎么办啊？” “凎。” “嗨呀，偶尔也应该有课外活动的嘛，我还都没去过蓟大呢~~”张小可又兜着李峥的胳膊晃悠起来，“就当是树立目标的半日营地了，刚好也可以了解一下蓟大的专业，我上都上了，总得选个喜欢的专业吧~~” “你还真是自信……” “带我嘛，带我嘛！” 这个动作，一般的女孩做会很危险，因为男生的胳膊来来回回的，容易蹭到那里。 但张小可做很安全，只会蹭到肚皮。 李峥狞目思索片刻，抽回胳膊正色道：“了解一下蓟大，到也不是不行，但不许乱说话，我这一程可能会见不少人，有几个人不适合带你一起见。” “知道知道，我最懂事啦！”张小可立刻站直敬礼，“你见大佬的时候，我就自己出去溜达溜达就好啦。” 李峥叹了口气，把桌上的卷子推了过去。 “溜达个屁溜达，找张椅子，自己趴着做卷子。” “随时随地，趴下做卷子……会不会太奇怪了……别人问我怎么办？” “就说是师父的任务。” “更奇怪了啊！！！” 342 这个女生太狗了 张小可被塞了多少卷子不好说，但她应该是真的很久没有出门玩耍了。 明明也不是什么景点，只是蓟大而已，这她都能撒起欢儿来，腰也不酸了，胯也不疼了，一步一自拍，七步一粗喘，好像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地方一样。 “哇师父，我可以进未来的宿舍楼参观吗？” “哇师父，这里的人看起来也没啥不一样啊。” “哇师父，那里有个骑自行车的老头儿，怕不是个扫地僧吧？我们过去搭讪一下，看看有没有秘笈。” 作为李峥，他本来很自然地融入了蓟大的校园氛围。 可跟张小可走在一起，瞬间就暴露了中学生的本质。 周围路过的师生也难免嬉笑望向二人，搞得李峥很不舒服。 “再咋呼就给你绑屋里学习去。”李峥放出了狠话。 张小可回头眨眼道：“嗨呀，那我怕是会耐不住跟静静聊天啦~” “无聊。”李峥懒得再理张小可，而是随意扫向人群。 不愧是蓟大，学力的底线也在400以上，破千者虽不至于满地走，但也总会遇到一些。 至于那位骑自行车的老大爷…… 还真就有2185的学力…… 至于学资方面，基本也是与学力成正比的。 不过李峥惊奇地发现，与此同时，学资是与发量成反比的。 那些年轻的同学，学资普遍在30以下。 发势初露疲态的同学，学资也往往成长到了六七十的程度，想必是刚刚接触到科研的研究生吧。 而那些发势已明显不可挽回的大哥，则偶有破百者。 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博士级强者。 至于学资能达到数百之人，李峥一路上也只遇见一个，那位高人，也只在后脑勺还有些许头发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可见，学力、学资与发量，存在很明显的相关性。 但这绝不是因果性。 比如那位学力高达2185的骑车大爷，其学资却不过刚刚破百，大约是退休久了，除了偶尔授课外管不上多大事儿了吧。 同时，张小可虽然学力将将破百，学资却高达50之多，已经达到了本科生之翘楚的水平。 费解之间，张小可握着手机屑骂起来。 “秀，就知道秀！” “在骂自己么？”李峥凑过去问道。 “我就是发了个自拍嘛，你看他们秀的！”张小可说着，把手机亮给了李峥。 那是张小可的朋友圈自拍组图，硬是修出了文艺的感觉，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若不是看到灌木栅栏的扭曲，李峥都完全无法找出痕迹。 上附文字。 【嗨呀，本来请了假想在家复习来着，但我忘了，我就是个闲不住、懒得复习的人啦~】 装，就硬装。 虽然没有明确这里是蓟大，也没有拍蓟大的牌匾，但张小可一定是想暗秀目标蓟大的，所以发完后一直疯狂刷新等人点破。 然而，她忘记了一件事。 她朋友圈的主力，都是仁大附的。 【哦？小可也来办保送手续？早知道昨天约你一起来了。】 【右拐那个食堂不错，我这半年旁听的经验。】 【羡慕小可。我本来也想来蓟大的，但五道口职业技术学校给我优惠的分数实在是太多了……哎，高考考个600出头就够用了，我也没心思学习了。】 【喂喂，你们保送生不要再装逼了，我一个优惠降分到一本线还怎么活。】 【哇，蓟大耶，好厉害的亚子——某三本光明学院发来贺电。】 “最后这个过分了……”李峥摇头抿嘴道，“光明管理学院是蓟大分数最高的学院……这个逼过分了。” “五道口的那个就不过分吗？”张小可咬牙收起手机，“保送辣鸡！都是偷奸耍滑的，等我硬考上了，秀死他们！” “你连我也攻击了。” “你不一样啦，师父。”张小可拽起了师父的胳膊，“你是五科保送，而且还会参加高考的不是吗。话说师父你怎么从来不发朋友圈？你一秀起来谁还装得过你，你属于无敌秀，我要是你就天天秀。” “秀，只不过是暴露出自己稀罕的东西罢了，如果看到的人不如你，会讨厌你，如果看到的人比你强，会笑话你，就像你现在这样。”李峥说着，随手扔掉张小可，“我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稀罕什么。” “哇！”被扔掉的张小可又追了上来，“所以师父会秀穿着实验服的静静喽？” “并不稀罕。” “再加一副眼镜？” “并不……稀罕……” “同时在操纵高能粒子对撞机。” “啊……别说了……” “静静聚精会神瞄准，啪嗒一按，唔地一声，把最小的基本粒子射爆，创世粒子出现了！哇，是唔唔宇宙，是实验服天堂，里面有72个各学科的静静在做实验！” “凎！要来不及了，开始500米全速跑。” …… 招生办办公室。 黄莺看到了一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衣冠不整的青年男女。 尤其是那个女生，若不是因为小肥腿绷着，长袜怕是早就被兜掉了。 “你们……喝点水吧……”黄莺掩面走到饮水机旁，“我还以为林逾静会一起来……” “不用了，黄老师，我们自己来吧。”李峥抢上前拿过杯子，躬身打着水问道，“林逾静也没选专业？她不是选了天文么？” “好像又有些犹豫，这事也没那么着急，高考报志愿之前选好就可以了。”黄莺说着回到桌前，看着正在气喘吁吁提袜子的张小可问道，“这位是……” “我同学，张小可。”李峥握着两杯水走了过来，“她也有意报考蓟大，而且成绩很有希望，说什么也要过来听听情况。” “嗯。”张小可瞬间摆出了可爱高中生的模样，冲着黄莺敬礼点头，“黄老师好，给您添麻烦啦。” 说着，把一路提了好久的榛果咖啡呈上了桌：“怕咖啡凉掉才跑着来的。” “哎呀，就为了咖啡不凉……何必呢……”黄莺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这么懂事的小姑娘，我看好你哦。” “谢谢黄老师啦！”张小可眨眼舔唇，屡试不爽。 待二人坐好喘匀了气后，黄莺也拿来了保送专业意向书，但没有急着给李峥，而是摊平了手，认认真真说道：“李峥，我知道你已经有确定意向了，但我依然有责任对本校的各院系专业，进行必要的说明，正好张小可也在，耽误几分钟，让她一起听听可以吧。” “当然，黄老师请。”李峥恭恭敬敬点了点头。 黄莺接着看了看狂点头的张小可，这便开始讲解。 “你们都是理科生，那些纯文科专业，什么语言啊、历史啊什么的，就都不说了，直接说理科生能选择的部分。” “首先明确一点，只要是我们开设的专业，70%都是国内的绝对王牌，或者说就是全国第一吧，剩下的30%绝大多数是工科专业，虽然不是绝对王牌，但依然有很多是全国第二。” “把我们的情况反过来，基本就是菁华大学的情况了。” “所以，我接下来说的专业排名，只是我们蓟大内部的排名，其实拿出去大多数都是全国第一。” “首先，我们的第一梯队，是工商管理、哲学、数学、物理和英培。” “并不是说我们这几个专业的实力最强。” “而是实力最强的学生，更倾向于报考这几个专业。” “张小可的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但这几个专业必须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同学才有机会，建议慎重选择。” “对了，这几年计算机相关的专业也逐渐挤进了第一梯队，还是那句话，不是说我们的教学水平提高多快，关键是最优秀的人倾向于选择这个。” “第二梯队，是化学、经济学、生物及若干工科。” “不得不说，生化环材这个……确实没有那么大的人才出口，但在蓟大读下去必定还是有很多机会的，而且都是重大机会，比如史洋，还没读本就已经跟着周院长搞起有机了。” “第三梯队，是心理学、法学、新闻等文理兼收的专业，这些专业在文科排名很靠前，但对理科生来说，吸引力明显要差一些。” “第四梯队，医学院。” “相对于生化环材的就业压力，医生的工作强度和安全压力似乎更大一些。” “甚至有人这么说——能上蓟大和菁华的医学院，就不如别学医了吧……” “对于这个……我不方便发表意见，但作为想长寿的普通人，还是有参考性的吧。” “虽然医学处在最后一个梯队，但我们的医学院与菁华、协和相比，水平几乎完全相同。” “非要做比较的话，我们的临床水平是全国第一，菁华的科研水平是全国第一，协和比较平均，不过他们的经验实在是太丰富了，如果是爱好医学想见多识广解决各种神奇问题的话，我会更建议协和。” “嗯……”黄莺端详着二人道，“看得出来，你们对医学都没什么兴趣。” “哈。”张小可挠头笑道，“我要学医怕是要先被父母打死啦。” 李峥则是摇了摇头：“学医救不了……” “好了，好了。”黄莺连忙喝止，“下面我先介绍一下英培，然后介绍张小可感兴趣的专业。” “在英培，你很难遇到学科冠军，但一定会有很多高考状元。” “很难遇到那种目标明确的天才，但可能会遇到很多奇思妙想的怪才。” “英培新任院长搞了很多改革，现在的氛围极其自由，选择空间极其丰富，项目与合作机会更是比比皆是。” “英培，可以最大程度的挖掘一个人的潜力，让一个人拥抱自由的未来。” “但其弊端也是存在的，因为英培的天然属性，他更多的时候在扮演一个学习启蒙的角色，为了维护其自由性，并没有强制的系统化专业教育，这也就意味着你头两年在学杂七杂八的东西，最终确定专业后，依然会进入某个专业与一开始就选择这个专业的人进行同场竞技。” “从长线上来说，我们认为经历过英培的学习后，学生会在未来的事业中爆发更多潜力，但至今仍然很难用数据印证这件事。” “同时，难免也会有一些人抱怨，认为自己在英培的经历纯粹是耽误了两年的时间。” “相信我，那是少数中的少数，对英培的绝大多数学生而言，这都是他们人生中最美妙，最具活力与动力的体验。” “不得不说的是，因为英培将在大二自由选择专业的制度，这些年出现了一批拿英培当跳板的人，因为考不上最理想的光明学院而选择英培。” “对于他们，英培同样尊重，并悉心培养，一视同仁。” “此外，英培在本科阶段就采取了导师制，每位同学都会分配到各学院最优秀的导师，由他们指导你的学习和专业选择，甚至有机会在本科阶段就参与导师的项目。” “在导师的选择上，如果一位同学在入校前就得到了心仪导师的赏识，可以让导师直接提出申请，英培学院尊重自由组合。” “如果没有，那么学院则会依据学生的专业意向，分配合适的导师。” “然后……特意叫你来是因为……”黄莺说着，将一个信封推给了李峥，“有个人本来想见你，但突然有会……只好写了这个。” 李峥本来听得十分来劲，突然就给打断了，不是很爽地打开信封阅读起来。 【我的小峥峥：】 【得知你要选英培，我是绝对支持的。】 【对你这种水平的人来说，具体专业已经不重要了，自由开放的环境才是首选。】 【同时，一位兴趣广泛的导师，可以让你更加自由。】 【比如我，不仅可以让你随便来化院的实验室，还可以安排你去物院的实验室，生物的实验室，计算机的实验室……】 【请放心，我与蓟大各学院领导的关系都是非常妙的。】 【选我，准没错。】 【一周来实验室20个小时就够了，其它时间随便玩耍。】 【——你的周环环】 “呃……”李峥平静地收起了信封。 “说什么了？”黄莺期待问道。 “有点肉麻……”李峥点头道，“麻烦您帮我向周院长表达感谢。” “就是没兴趣喽？”黄莺摊手笑道。 “毕竟……化学……”李峥笑道，“而且他已经有史洋了。” “那你自己感谢他吧。”黄莺转望张小可，“你有什么想了解的专业么？” “嗯……仔细想了很久……”张小可揉腮正色道，“还是对光明更在意一些……” 黄莺为难道：“光明学院可是常年分数最高的……你想清楚。” “嗨呀……”张小可舔唇道，“了解一下，就当是YY一下吧……” “好吧。”黄莺无奈一笑。 “光明管理学院，最早可以追溯到1902年的京师大学堂商学科，这是我国最早的高等院校商学科。” “百年后的今天，它依旧是绝对全国第一的商学院。” “光明管理学院，是培养领袖的地方。” “这段话其实只是官方的说辞。” “实际上，它之所以能成为全国最难进的大学中最难进的专业，并不是因为它能培养出多么杰出的管理者……” “纯粹是因为搞金融太赚钱了。” “是的，我们的金融学专业在光明学院，硕士毕业的起点是年薪百万……” “就是这样。” 黄莺两手一摊叹道：“有这个薪水，谁还报生化环材医呢？” “那管理学呢？MBA什么的呢？”张小可追问道。 “那同样是进入学院后的可选方向，不过大多数人一定是奔着金融去的。”黄莺比划道，“光明和英培有些相似，都是前两年不选专业，通识教育，然后在金融、会计、市场营销和工商管理中选择方向。” 张小可再次追问道：“那如果选工商管理，一定能选到么？” “据我所知，几乎是吧……”黄莺笑道，“还是那句话，分最高的全往金融挤了，光明的金融学出来至少年薪百万，至于管理学出来，可很少有人愿意请一个毛头学生当CEO，不过进大企业拿个50万年薪还是问题不大的。” “！”张小可突然转向李峥，泪眼汪汪，“你会吗，师父？” “什么？会什么？” “会不会聘一个毛头学生当CEO？？” “？？？？” “啊！”黄莺眉色一扬，这就兴奋起来了，“你们是打算成为创业伙伴吗？多好啊……年轻真好……” “你想多了。”李峥抬手摇头，“我会在研究所混到80岁，并不需要CEO，而且你更考不上光明。” “万一呢，师父，万一考进去了呢！”张小可抓着李峥的胳膊道，“你愿意吗？” “不可能的。” “呵！”张小可立刻就来劲了，“不然来一局？！” “之前不都终焉了么！” “那是高中的终焉，现在成年人可以玩尺度更大的啦。” “那也不来。”李峥扭头骂道，“C你个毛EO，我讨厌公司，讨厌创业，只喜欢学习。” “学习也需要有人帮你做管理啊。”张小可使劲点头道，“之前有互联网企业来我这里，他们想联系你合作开发学习软件来着，我全给你搞定啦，你看这样你是不是很轻松！” “？？？什么？” “啊……”张小可慌忙捂嘴。 说漏啦！ 在李峥的威慑下，她也只好低着头如实交代。 “就是那个‘作业王’APP，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个学习软件，想谈一下合作的事情，顺便要个内测账号，我没给他们，也不许他们打扰你。” “嗯……”李峥托腮道，“你做的很对。” “看吧，这就是CEO的重要性。”张小可立刻又扬起头来，拍着肚皮道，“有了我，再也没人能打扰你学习啦。” “等等……”黄莺却皱眉打断道，“这好歹也是个商业合作机会啊，我没记错的话，作业王最近融到了很多钱的。” “别急，我在下一盘大棋。”张小可哼笑一声，双臂支着桌子，又牛逼了起来，“从交涉情况来看，对方只当师父是个穷学生，碰巧搞了个很有潜力的软件出来罢了，想要测试账号，也只是想抄师父研发的功能罢了。这种时候，就先要拖着他，摆出不差钱的样子，而他们作为上市公司，是非常急于搞出高黏着度的爆炸功能的，最近已经在频繁联系我了，说可以让师父以技术合伙人的方式参与，就算直接卖代码也可以谈。” 黄莺惊道：“还真就钓到了？” “所以师父，我都帮你计划好了。”张小可扭身道，“这事儿等我高考完了就搞，你用这段时间再包装一下软件提升价值。如果你想继续做，那我就帮你谈合伙，你不想搞了就把它卖掉，我帮你谈价格，没有人比我更懂讲价。” 黄莺跟着点头道：“我们学校的学生，的确经常有在校期间搞出了什么东西，卖出了几百万或者走向创业道路的情况。”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黄老师就像个捧哏一样。 大概是因为那杯榛果咖啡吧。 不愧是张小可，一杯小小的咖啡都藏有如此的套路。 对李峥来说，学习软件也的确是一步闲棋，只是每天拉屎的时候抱着电脑搞两下，把本用来刷朋友圈的时间搞学习罢了。 不过它也确实有它的价值。 毕竟，没人比李峥更懂学习。 软件的原理和算法虽然不复杂，但没有一个几十人的高考专家团队，还是很难搞出来的。 “那就交给你谈吧，我实在懒得跟他们打交道。”李峥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也确实该买辆车了，嗯。” “师父！！！”张小可大喜，“那如果我考上光明，将来请我当小掌柜的事情也说定啦？” “你先考上再说。”李峥点着桌子道，“至少还差500斤呢，就剩60天了，一天小10斤你做下来再说。” “哈哈，回去就做！！” “真好啊……”黄莺美满拍手，“那我带你们去英培参观一下？” “这个改天吧。”李峥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跟另一位老师还有约。” “真是的，这日程就已经排上了。”黄莺这便把文件推给了李峥，“那你填一下保送专业吧。” “嗯。” “师父。”张小可警惕地凑了过去，掩着嘴悄咪咪说道，“这种协议式文件，最好先交给助理小可审一下。” “不用了……” “黄老师这个人……很不简单，防一手吧。” “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现在是小掌柜，是你的人了。” “考上光明再说！” 黄莺看着张小可充满提防的目光，心头一阵沧桑。 刚刚还叫我老师呢。 榛果咖啡还挺好喝呢。 假的，都是假的。 这个女生太狗了。 要是真混进来了。 怕是要让光明学院的状元们提前体会到社会的险恶了。 343 巅峰再次刷新 拜别了黄莺，李峥按照解其纷的指示，与张小可一道摸到了蓟大理科教学楼。 作为一栋相对较新的教学楼，理科楼这种极具现代几何感的设计，与校园整体古朴的氛围自然有些格格不入。 这种审美的变化，或许也代表着从圆润中庸，逐渐向个性分明的过渡吧。 作为主力的理科楼，也的确该棱角分明一些。 李峥站在大门前，抬头看着玻璃外墙叹道：“以后要经常出入这里了。” 旁边，张小可也不觉叉起了腰，抹了下鼻子：“是啊，以后要经常出入这里了。” “听了两句光明学院，可把你牛逼坏了……”李峥摇着头登上了台阶。 “嗨呀，这不塑造动力和决心呢么。”张小可跟上问道，“师父是不是要谈重要的事情了？不然我随便找个教室做做卷子。” “嗯……”李峥刚要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等等，你应该很会撮合别人吧？” “撮合？师父好眼力。”张小可一听这个可就来劲了，蹦跶着抬起右手摆出POSE，“仁大附第一小红娘，正是在下。” “那你先跟过来吧。”李峥艰难解释道，“受人之托，我要把唐知非老师介绍给接下来要见的这位老师……” “哇哦！”张小可立刻张圆了嘴，“这我可得帮小唐老师好好把把关了。” “适当把关就好，毕竟唐老师的品味比较特殊。” “就是说我只管撮合就对了？” “差不多吧。” “好！”张小可立刻掏出手机，跟着李峥上了楼梯。 “你在干什么？”李峥问道。 “修图。” “？？” “不得修好看点钓他上钩啊？” “真实一些不好么。” “还不是你们男人就喜欢皮肤白皙眼睛大大什么的。” “并没有。” “那你咋跟静静好不跟乔碧霞好？” “静静学习好。” “……” 张小可竟无言以对。 的确，这个世界上可能并不存在比静静学习更好的女生了吧。 与传统的教学楼相比，理科楼更像是一个大单位，有充分宽敞的走廊和休息区，明媚的采光设计也让人充满了学习欲望。 不过，此行的目的地是阴暗的角落。 李峥和张小可九曲十八弯，最终才在一个隐秘消防通道找到了解其纷。 在那个禁止吸烟的标示下，解其纷发型和胡须都比以往要整洁了一些，不仅身着西装，手里竟还有模有样地提了个公文包，有种风尘诗人秒变商界精英的感觉。 这可让李峥瞪眼了。 倒不是因为造型的变化。 而是。 【解其纷】 【学力：5871】 【学资：0】 这他娘的什么情况？？？ 自沈越岑院士之后，学力巅峰再次被刷新了。 但这个逼学资凭什么这么低？ 按照系统说明，他个人的学力本身也是学资的一部分，怎么学资也该有五六百才对。 难不成资源名望什么的都是负数？ 嗯…… 这么一想确实有可能。 “哇……”张小可凑到李峥耳边道，“挺帅的啊……” “是啊，今天为什么要整这么帅……” 对面，解其纷深吸一口，踩灭了烟头招手道：“呦，小女朋友也领了来？” 这糙话一开口，形象立刻就垮了。 商界精英都是假的，穿成这样的全部都是房产中介。 看到解其纷如此拉胯，李峥才算舒服。 “是同学，来蓟大放风的。”李峥上前介绍道，“这位是物理学院的解其纷老师，这位是……有志进入光明学院的张小可同学。” “光明好啊，前途一片光明。”解其纷说着又抽出烟盒，冲张小可比划了一下。 “啊……”张小可一愣，向李峥投去询问的眼神。 如果是为了师父的人脉社交，小可可以硬吸一支！ “别闹。”李峥还了个眼色过去，“唐老师的照片要到了么？” “有的，有的。”张小可赶紧掏出手机，冲解其纷道，“解老师好，久仰久仰，我们班人都知道您，尤其是班主任……” “打住。”解其纷收烟抬手，“这个等等说，我先跟李峥聊正事。” 话罢，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文稿递给李峥：“这个你大概看一下，还有半个多小时，对你来说够了。” 李峥低头粗扫了一眼，是两篇量子方面的纯英文论文，第一作者都是“Y.-H.Chu”。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解其纷就点了点文稿角落的标签。 “《Nature》？”李峥登时就愣了。 “后面那个是《Science》。”解其纷点了点文稿道，“楚佑华今天正好有课，我拼了老命让他下课后留30分钟给你，你先抓紧时间看一下。” “楚佑华是谁？”李峥呆呆问道。 “你他妈不是贼喜欢物理么？”解其纷痛苦地揉了揉眼眶，“就这么说吧，楚佑华，是现在量子物理……哦不，整个物理界……不不不，整个科学界，最有前途的那个家伙，我本来没指望能约到他，但可能是你太有名了，他竟然答应抽30分钟……” “等等……”李峥咽了口吐沫抬手道，“就是说，你要给我介绍一位导师，他是量子物理方面的顶级巨佬？” 解其纷也使劲咽了口吐沫：“对。” “可你不是说搞量子的都是胡扯和骗子么？” 解其纷又咽了口吐沫，又点了点头：“对。” “我有点绕不过来……”李峥揉着额头道，“你要介绍一个你最讨厌的人给我？” “差不多吧。”解其纷一把抓住李峥肩膀，抬起手指正色道，“听我说，接下来的物理是什么样子没人知道，量子力学都是骗子和胡扯只是我的个人看法，我现在依然坚持这个看法，但这跟你没关系。一个人是否被我认可不重要，被《自然》和《科学》认可才重要，你同意这一点么？” “……概率上同意。” “关键在于，这个人不是纸上谈兵，他一手抓凝聚态和量子材料，一手搞量子计算机，的确做出了点东西，现在资源、经费和名望都在向他倾斜，就这么说吧，他手上的钱根本用不完，缺的是人，你跟着他，搞不好……” 解其纷说至此已满眼血丝，抄起了李峥手上的论文，有些神经质地用力说道：“搞不好《Nature》，《Science》你也能上，可能三年，可能两年就够了……” 话罢他又将论文塞给了李峥，重又抓起他的双肩：“明白了么？他妈的命运在向你招手！” “解老师……”李峥颤颤低头，望向自己的肩膀，“我应该……已经被你抓破皮了……” 解其纷惊得一下撒开了手，不住摆着双手道：“太激动了，不好意思，你快看吧。” “我不一定看得懂……”李峥低着头叹道，“而且是纯英文，其中有大量的前沿物理词汇，应该超过我的词汇量了。” “那也得看！”解其纷扭脸就又激动起来，“随便记住几个名词，当面恭维一下，这还用我教么？！” “……”李峥感觉他的状态不太对，便也没有反驳，示意自己接受这个任务后，便真的低头翻看起来。 解其纷这才恍恍惚惚点了点头，掏出烟来叼在嘴里，接着点火，好几都没有点燃。 这个感觉实在太拧巴了。 西装革履，量子，堆论文…… 简直就像是……把解其纷最讨厌的东西都聚在了一起。 一旁的张小可，甚是尴尬，也甚是害怕。 看了一会儿后，她硬着头皮拿过了解其纷怎么都点不着的打火机，摆弄着调整了一下，轻松点着递上前去。 “老师您抽烟……” 解其纷在这火苗中深吸一口，长长一吁，这才缓了过来。 “谢谢……”他缓缓抬手接回了打火机，摇头笑道，“看我现在这个德行，还敢介绍给你们老师？” “啊……应该，都是为了师父好吧……”张小可擦了把汗强笑道，“虽然量子，科研什么的我一点也不懂，不过您是在介绍真正的大人物给师父吧……” “师父？……嗯……可以可以，有情调。”解其纷一笑，低头把弄着香烟道，“差不多就是这么个事，你师父如果能上楚所长的船，那真的就是火箭起飞了，名声、经验、资历、SCI，应有尽有。” “可是……”张小可凑到旁边，试探性问道，“您一定很喜欢师父……才会拼命介绍这种人物给他吧……” 解其纷咧嘴笑道：“喜欢啥啊喜欢，跟我抽根烟都不抽。” “总之一定是很喜欢了。”张小可抿着嘴道，“明明是自己很喜欢的学生……为什么一定要送给别人呢……一定……一定会很心疼吧……” “……”解其纷僵了一下，而后大笑道，“你们小姑娘都什么脑回路，这是搞学术呢不是搞恋爱呢。” “可……就是有这种感觉啊。”张小可低着头，瞎蹬着腿嘟囔道，“明明有喜欢的人，却又觉得自己配不上……为对方的未来着想……亲手送给讨厌但是很厉害的人……嗨呀嗨呀，说的我都泛酸水了。” “是够酸的，不过……”解其纷扭头苦笑道，“现实不就是这样么？” “……” “你回去，跟你们老师说清楚，我连个副教授都不是。”解其纷靠在墙上，随口抽着香烟，“别看我这岁数，其实什么都不是，挣得还不一定比她多呢，而且脾气不好，抽烟喝酒，怨天尤人，就是最失败的那种人。” “失不失败我不管。”张小可无所谓地嘟起嘴，“师父有道德洁癖，能和师父成为朋友的，一定都是很好的人就对了。” 解其纷大笑道：“那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接触过坏人。” “倒也没法反驳……” “行了，我这点儿事儿还犯不上被一个小姑娘疏解。”解其纷扔掉烟头努了努嘴，“给我看看你们老师吧。” 张小可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抓出手机，露出了虚伪的笑容。 “哇！那可是大美女！” …… 待铃声响起，三人回到大厅，张小可也知趣告退，寻找起做卷教室。 解其纷这便拉上李峥快步而行，一路走一路说。 “楚所长在这里没有办公室，我们去教师休息室见他。对了，看得怎么样了？” “完全不懂。”李峥还过论文摇头道，“我的学习方针一直是铺设基础，对专项学习知识很克制，而且受你影响，量子力学浅尝辄止。” “怪我。”解其纷敲着头道，“没事儿，你就抓机会表现你的实验能力就可以了，毕竟物竞冠军的底子摆在这里，而且你黄二项目里搞的那些事儿也可以说一说，后面的慢慢学。” “我会自己掌握尺度。”李峥摇头叹气道，“平常心吧，解老师，有就有，没有就算了，没必要搞得跟找不到工作似的。” “年轻人啊，没吃过亏。”解其纷苦笑道，“当年我比你还牛逼，没老子聪明没老子明白的人，就不要站在老子上面，见到数理学院院长我都不带打招呼的。” “要不你连教授都不是呢。” “哈哈，骂得好。”解其纷大笑道，“走流程的破评审，我当年不屑去，现在是去了也白去。” 二人说着，推门进了教师休息室。 这里是一个公共空间，为等课间隙的教师们提供饮料和报刊，此时里面正有一位老师正襟危坐，随手翻着报纸，解其纷探着头瞥了一眼，见不是楚佑华后，便拉着李峥到了另外一边。 “最后再吩咐你几句啊。” “楚佑华有过留洋经历，不过不喜欢被人提起，因为学校不咋地。” “他除了是教授外，还是物理学院下属量子工程与量子材料研究所的所长，前年才建立的，已经立了好几个国家重点工程了，具体是什么我也没注意，吹就对了。”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千万别夸我，别说我的事。” “在物院，我是整个量子界的敌人，不要提我的任何物理观点，如果他问的话，强调我们在数学上的交流就好了，有关物理的一概别提。” 吩咐完毕，大门再度推开。 一个与解其纷年龄和着装都相仿的男人走了进来。 不过气质完全是大相径庭，解其纷通常满面不屑，这个人则是一脸大方的微笑，甚是慈祥，除去发量太多有些违和以外，全身的每个毛孔都散发出了大佬的超然气质。 “楚所长！”解其纷忙拉着李峥迎了过去，“这位是李峥。” “哎呀，久仰啊。”楚佑华一笑，客气地伸出右手，“五科金牌，火箭骨干，我是头一次听说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李峥却是愣了一下，在解其纷的推搡下才想起来握手行礼。 愣的原因十分粗暴。 【楚佑华】 【学力：817】 【学资：138327】 这个数字，让涉世未深的李峥，直接就傻掉了。 这还是个人不？？ 十三万多，今天见过的人加起来乘以10都到不了这个数字吧？？ 另一方面。 817的学力…… 不说解其纷…… 我李峥都可以当你大哥了好么。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李峥一开始是傻掉。 然后是震惊。 最终是好奇。 楚佑华……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才能成长得如此野蛮。 好想分出个百分之一给可怜的纷宝儿啊。 344 大多明知不对的事情……都没法改 李峥深知，以学取人是不对的。 但没法改。 正如以貌取人一样，俊美的外貌就是会在第一时间获得众人的欣赏，这是生物性决定的，再多道德上的倡导也是徒劳。 李峥的以学取人也是同理，磅礴的学力就是会在第一时间获得他的敬重，这是魔性决定的，再多客观的解释也是徒劳。 神奇的是，虽然李峥尽力表现得尊重谦卑。 但楚佑华，竟然感受到了些许轻视。 别人是一定感受不到的，但楚佑华可以。 正如一个顶级美女，早已习惯了周围人那种惊艳、垂涎或是嫉妒的目光。 突然遇到了一瞥厌恶、恶心、难以理解的眼神。 于美女而言，这一瞥必定格外刺眼，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穿衣服。 于楚佑华而言，亦早已熟悉了那些尊重、谄媚与嫉妒。 李峥眼里那转瞬即逝的轻视与怀疑，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过了。 恐怕上一次还是几年前在实验楼初见解其纷吧。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解其纷一个字都没说，连步速都没有改变，只是嘴角歪了一下。 楚佑华理智上并不想在乎这件事，但却始终无法忘记那勾子一样的嘴角，那不是因为嫉妒而产生的不屑，而是骨子里的不认同，好似看破了一切。 你懂什么？ 楚佑华想这样说，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反是引着李峥和解其纷一同坐下，看着不言不语的李峥笑道：“一看就是踏实做事的人。别紧张，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嗨，李峥就是性格太内敛，不会表达。”解其纷在旁调侃道，“大概是碰到最崇拜的科学家，紧张得说不出话了吧。” “也只是科研工作者罢了，没什么崇不崇拜的。”楚佑华转而问道，“李峥，我看你五科竞赛都是稳进国家队的实力，怎么一个国际比赛都没去过？” 李峥忙答道：“当时忙于工作实习，不便出国。” “就是航天一院抓总的黄二项目。”解其纷主动补充道，“当时他主要做的是模拟系统、算法类工作，也找我探讨过，都是比较深的数学命题了。另外他在发动机团队也待过，这一系列丰富的工程经验非常适合楚所长这边的项目。” 楚佑华点头回笑，这段简历当然是优秀到流油的，但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似乎过于梦幻了一些。 楚佑华当即问道：“如此年轻，又表现得如此突出，航天系统一定有相关报道吧，新闻采访或者内刊什么的？” 李峥点头答道：“航天系统是一个强调集体荣誉的地方，一般都是以团队为单位进行公开表彰的，而且我确实年轻过头了，放出来宣传恐遭社会质疑，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嗯……”楚佑华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后问道，“那你走的时候，系统内的人……有没有评价一下？” “有有有！！”解其纷连忙拍了拍李峥，“推荐信。” 李峥摸着书包口，有些为难。 解其纷之前交代过推荐信的事，毕竟航天工作这段有些隐晦，有些不可思议，需要领导背书以作证明。 李峥也确实带了，却并不情愿掏。 倒不是他想刻意低调。 主要是他现在实在是太不了解楚佑华了。 把推荐信交上去，相当于请求拜入门下。 这个门不是不能拜，但李峥至少想多了解一些。 毕竟他又不是那种求师无门的人，多少个周毅等着和他成环呢。 楚佑华见李峥犹豫，只当他掏不出，连忙抬手打起圆场：“没事，没带就下次，都是物院的，又不是只见这一面。” “楚老师，我选的英培。”李峥解释道。 “哦？”楚佑华转望解其纷，一脸不可思议，“李峥不是物院的？” “啊啊啊……是我没说清楚，英培，英培。”解其纷赶紧扭过头冲李峥狂递眼色，“反正你将来也是要转物院的，对吧？” “不一定。”李峥如实答道。 “哎呀，你就别装啦！”解其纷焦急起来。 “可真的不一定。” “哈哈哈。”楚佑华大笑道，“没关系，没关系，是我先入为主了，想着李峥既然来找我，那一定是确定了物理学方向才来的。” “这个是确定的。”解其纷绝处逢生一样附和起来，“李峥对于楚所长这边的研究一直非常感兴趣，您的论文也都一篇不落的学习过。” 楚佑华抬手一笑，转望李峥道：“那你有什么感想么？意见也可以。” “感想就是……”李峥想了想，选择诚实，“完全看不懂。” 话音刚落。 “噗……” 对面看报纸的老师突然笑了，拿着报纸的手晃个不停。 解其纷痛苦捂头。 楚佑华也略显尴尬，硬着头皮笑道：“毕竟都是博士在搞的东西，你看不懂也正常，其它呢？你既然搞过火箭又懂计算机，对于论文中涉及工程的部分有什么感想？” 李峥继续诚实：“工程设计上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地方，至于凝聚态和量子材料，我完全看不懂。” 解其纷越听越绝望，脸色可见地暗了下来。 你小子有必要这么实诚么！ 楚佑华倒是没什么表情变化，接着问道：“那说大的方面，你对我们团队进行的研究有什么直观看法，如果参与进来希望做哪方面的工作？” “我十分尊重您的研究，甚至到敬畏的程度。”李峥点头道，“不过我还需要时间去学习、了解它，因此我根本没有资格提出看法，基于同样的原因，现阶段我必然无法胜任您团队的任何工作。” “引领你去学习，了解它，这不就是导师的作用么？”楚佑华苦笑道，“李峥，你的才华是有目共睹的，但恕我直言……我首先得确定你有决心去学习、了解它，我所在的领域十分专一，远没有解老师那样广识博才，如果你还没决定在量子工程方向深耕，跟着我只会耽误你。” 楚佑华说着摊手道：“但没关系，我愿意等你，也欢迎你选我的课。” 李峥听到这个话，心里立刻松了口气。 巨佬就是巨佬，心胸与涵养都很到位。 虽然有学不配资的嫌疑，但应该不至于德不配位。 “谢谢楚老师的赏识。”李峥这便起身颔首，“耽误您这么久时间与我见面，万分抱歉。” 楚佑华也起身与李峥握着手说道：“想清楚是应该的，你先去忙吧，我跟解老师再谈点事情。” “好。”李峥笑着与解其纷点了点头。 解其纷却是狞着脸，恨不得要吃了李峥的样子。 李峥这一出门。 就撞到一个肚子。 “？？？”李峥关上门瞪着张小可道，“你不是做卷子去了么？” “嗨呀，这谁能忍住不偷听啊。”张小可赶紧又贴到门前，“你够刚的啊，这么不给大佬面子？” “我也不想啊，解其纷不跟我商量就把我塞过来了。” “不，我倒是觉得是你的问题。”张小可回头道，“对方怎么看都是一个大佬，还很有涵养，而且你难道不相信解老师的判断么？我实在找不到理由不拜这样的大佬。” “我有我的考量……”李峥也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他是以学取人的。 这就像男女相亲一样，对方条件再好，如果第一印象不好，总会咯噔一下。 当然，如果对方是个亿万富婆，多数人怕就是忍了。 只是，他李峥也不是个穷小子……还是有些追求的。 想着想着，张小可拽起了李峥：“说话了，说话了，快来。” “我不听。” “嗨呀，他们聊的好劲爆啊。” “那……就听一耳朵……” 想不到的是。 休息室内，楚佑华气场骤变。 “怎么回事？你在羞辱我么？”他皱着眉瞪向解其纷，“李峥想法都没确定，你拉他过来干什么？解其纷你什么意思，难道还要我求着他加入么？” “楚所长……这个事有点急……”解其纷僵僵低下头，攥着拳头支支吾吾说道，“我以为您这个水平，所有学生都会珍惜见面的机会。” “嗯……”楚佑华看着解其纷，沉吸了口气，靠在沙发上，“抱歉，我以为你特意找了一个与你相当的所谓‘天才’来羞辱我，是我想多了，不过你们有些地方真的很像。” 解其纷僵坐原地，并没有说话。 “不用这样，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楚佑华叹道，“看不下去有才能的学生走你的老路，想扶他上正道，我很理解。” “谢谢……” “好了，不用这么绷着劲儿。”楚佑华摇头笑道，“我们两个又没仇，只是互相瞧不上罢了。你能为李峥低头，我个人是很敬佩的，今年评职称你去一下，我帮你说两句好话。” “不用了，我就这样挺好的……”解其纷也揉了揉额头，靠在了沙发上，“我回去再跟李峥说说，这不离定导师还有三个多月呢么。” “我其实比较好奇他在航天系统的经历。”楚佑华抿嘴道，“如果是真的，那他就是横跨知识理论、计算机和工程三方面的全才，我这边确实很缺这样的人才，不……整个科研界都缺。只是，我不相信一个人18岁就能做到这一步。” 解其纷又连忙直起身来：“这是真的，我能证明。” “你？能证明什么？”楚佑华调笑道，“几何形统一场论？规律的不均匀性？用数学模型诠释物理规律的演化？你以前说的这些哪个证明了？” “………………” “不过这些也不需要你来证明。”楚佑华摇头道，“他能拿出个推荐信就够了，都不用说上面的航天院，下面某个所的副总工或者部门领导都够用，不然我就只能理解成实习镀金去了……不过这也有些奇怪，航天系统再怎么走关系，也没听说过高中生就去镀金的……” 想至此，楚佑华突然眉色一扬，转望解其纷：“他……” 话刚问出一个字，他又忽然住口。 解其纷则僵僵起身：“那我……还是先去找李峥了。” “不急，你先坐。” 楚佑华将解其纷按下后，独自走到了休息室窗边，给招生办打了一个电话。 要到李峥的档案后，只一扫家庭关系。 瞬间爆炸。 不过也只爆炸了一瞬间，很快又将情绪收了回来，快步回来拉起了解其纷。 “这样。”楚佑华当即拉着解其纷起身道，“你辛苦一下，再叫李峥过来，我跟他谈谈。” 解其纷疑道：“你刚刚打的什么电话？” “航天系统的朋友，确认了一下李峥的工作经历。”楚佑华拍着解其纷连连点头，“成绩斐然，货真价实，你快去叫李峥回来吧。” “可他的意向……” “没关系，我放低姿态。”楚佑华当即点头，“他是真正急需的人才，我三顾茅庐都未尝不可。” 听闻此言，解其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面看报纸的老师倒是哼笑一声，翻了个页。 报纸挡脸，也不知道是谁，反正也够牛逼的…… 紧要关头，楚佑华也懒得管他是谁，就硬推着解其纷去找李峥，一边推一边悄声道：“你也为自己考虑考虑，差不多该当个副教授了。” “我说了不用。” 解其纷摇着头出了休息室，还没拐弯就撞见了正在商量对策的李峥和张小可。 “呵。”解其纷看着李峥的样子，不自觉地又摸出烟来，眯眼晃着烟盒骂道，“我也看明白了，你小子就是看丫不顺眼，其实我也是，实在受不了就算了，我再给你找别人。” “别。”李峥忙上前拥着解其纷道，“我还能对付一下，不如这样，我先假装跟他学习，等你评上教授再说。” “？？？”解其纷一愣，“偷听来着？” “就没忍住。”李峥笑呵呵拍了拍解其纷，“就这么定了，瞎学几天而已，你赶紧评教授，走走走。” 解其纷越是看李峥嬉皮笑脸的样子越是来气，只一把甩开李峥，砸了烟盒骂了出来。 “我他妈说多少次了，我不在乎什么狗屁教授！” 这突如其来的大怒，也莫名其妙勾出了李峥的无名火。 李峥一个瞪眼，也是一脚踩烂了烟盒。 “我他妈也说多少次了，我就要选你！” 解其纷气得扯起了衬衫领口：“选你妈选，我就一傻哔！” “我就喜欢傻哔！”李峥狞目怒骂。 “你有病吧！” “你有药啊！” “这……这他妈哪年的老梗了……” “我喜欢老梗。” “你他妈的……”解其纷抓了抓头，走到李峥面前，低头看着地上二维化的烟盒，吐了口吐沫，“赔我。” “活该！”李峥甩头。 “嗨呀。”张小可赶紧上前抓过二人的肩膀，“不要打架，不要打架，我光明第一小红娘看不下去啦，明明互相深爱，何苦互相伤害。你也不要给他介绍老师了，你也不要帮他当教授了，在一起就对啦！” 李峥扭头瞪眼：“谁要你把红娘技能用在这上面！” 解其纷心疼低头：“能不能去给老师买包烟。” “哈哈哈，好说好说。” 正说着，楚佑华也出了休息室，满脸笑容地迎来，拥着二人便朝着休息室走去。 “怎么？吵架了？怪我怪我怪我。” 李峥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解释道：“楚老师，我还有事……” “就5分钟，难得见面，再给我5分钟。” “……” 最终，三人又像最开始一样，坐回了休息室的沙发上。 只是姿态有些改变。 楚佑华原来是正襟危坐，此时的身体却明显倾向李峥。 “是我不对，因为我不太了解你在航天系统的经历，又没看到推荐信，就有些怀疑你在工程方面的才华。”楚佑华一边说一边使劲点头，“刚刚跟航天系统的朋友打电话问了一下，你的表现确实首屈一指。别的不说，你这个学生，我收定了！” “……”李峥有些尴尬地低下头。 本来，他一直在努力尊重巨佬，不敢驳巨佬的面子，更何况自己只是以学取人，还完全不知道巨佬的深刻内涵。 但刚刚偷听到的一幕，已经让他意识到，自己跟巨佬100%不是一路人。 天下巨佬，又不是仅此一人。 若是志同道合，跟周毅成他个百环千环又如何？ 若是互不欣赏，与巨佬共处一室都会煎熬每时每刻。 对，就是现在这种煎熬。 “楚老师，我水平有限，真的无法胜任您那边的任何工作……” “没关系，我可以亲自教你。”楚佑华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依旧满脸笑容，“我这边还有很多方向的教授博导，各方面的实验室也是国际一流的。对了，三天后就有一个量子论坛，你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多认识一些人，都是顶尖学术和投资人士。” 这个态度，让李峥有些怀疑起来。 惜才，三顾茅庐什么的，可以理解。 但堂堂巨佬，如此低声下气，突然就要带着去论坛了，难免过于古怪。 李峥低着头，想了想问道：“楚老师，您问的是航天系统的哪位朋友？” 楚佑华一愣：“这重要么？” “很重要，理解我工作内容的人不超过100个，而航天系统的人员规模是以万记的。” “就是……一院的那个领导。”楚佑华有些慌乱，“嗯……王什么……” “我不认识一院的王姓领导。”李峥冷冷道。 “人家认识你啊。” “那他如何评价我的工作？” “非常优秀，贡献杰出。” “具体那部分呢？” “……”楚佑华僵了一下，有些动气，但还是咽了，“李峥，我非常希望你来我的团队帮忙，你要知道，我所做的事情，虽不比黄河二号壮阔，但其历史意义堪比10个，100个黄二。” 李峥不作多言：“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这重要么？！”楚佑华费解地抓了抓头，“我知道我们搞理科的较真是应该的，但这重要么？” “非常重要。”李峥冷冷点头，“诚恳是最基本的品质，您是如此大的人物，如果对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都要说谎，那我又如何相信您说的更重要的话呢？” “………………”楚佑华瞪目张嘴，凝滞了足足数秒后，神色才又逐渐收紧，“李峥，我欣赏你的坦诚，但不要扯到这个高度，这不是一回事。我知道你在特意冒犯我，但我不会为此生气，我珍惜你的才华，看好你……” 说到一半。 对面的老师突然合上了报纸。 “小楚啊，差不多得了。” 报纸一合，才露出那张棱角分明的老帅脸。 李峥眼儿一瞪。 干你妈的，是沈越岑！ 而且…… 【沈越岑】 【学力：5009】 【学资：27210】 学资雄厚不说，这个涨学力的速度明明只能出现在张小可身上吧！ “珍惜什么才华？”沈越岑摇了摇头，根本不需要扶手，身子一挺便直起了身，拿着报纸稳稳走向报刊架子前，“这小子好歹是全科翘楚，真要搞量子，一年之内就能比你明白，你当他傻么？” 把报纸原封不动放好后，沈越岑不忘回身笑道。 “还什么推荐信，人家手都捂在书包上了，只是不想给你看罢了，这都看不出？” 此时，楚佑华的脸色已经沉到不能再沉。 但…… 还是起身颔了个首：“沈……沈院长说的是……” 没办法。 沈老资源太多。 名望、级别和资历自己也跟沈越岑差了两个级别。 面对数学院的老院长…… 也还是要怂的。 就连平日谁也不鸟的解其纷也小鸡子一样颤起了身：“沈院长……早说是您啊……我给您敬茶……” 李峥也是怂得要死：“沈老师……” 沈越岑哼了个声，看着李峥也不怎么满意：“你也是，磨磨唧唧的，不想就说不想，哪儿这么多场面话，华而不实，就你这个形象，我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然而说到最后，沈越岑还是舒了口气。 “不过好歹是守住了原则，也算是我以貌取人错怪你了吧。”沈越岑一步步走来，没有负手而立，但是真的不怒自威，“我就直说了，解其纷做老师，水平够，但一没方法，二不会说人话，因为经历的问题，现在谈起学术的事情，行为和思维难免有些矛盾，偶尔还会混乱。” 解其纷听得连连点头：“您说的非常对。骂，接着骂！” “没工夫骂你。”沈越岑这便冲李峥努了努嘴，颇有些挑衅意味地说道，“李峥，我虽然对你整体上保留评价，但在学习和为人原则上是认可的，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我学习。” “……”李峥面色一狞。 这学力，这学资，这逼格…… 其实，是有点想的…… 但…… 就这么答应了。 岂不是很没面子？ 好像考虑到了李峥的想法一般，沈越岑抬手轻咳了一声：“这个……你书包里的其中一封推荐信，应该也是一位沈姓的人写的。” “？！？！？！？” 李峥想也不想，腰杆一软，当场就鞠了个大躬。 “沈老师，我要跟您学习！！” “嗯。”沈越岑转望解其纷，“可以么？” “一万个可以！”解其纷也跟了上来，“带我一块，我也跟您学习。” “好了。”沈越岑甩了甩手，“我去上课了，开学选导师的时候再联系。” 沈越岑，就这么走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李峥与解其纷则依然沉浸在震惊之中。 “沈老可以，真的可以！”解其纷抓着李峥的胳膊道，“超算……不说别的，跟沈老混……是能玩超算！！！” “妙啊！！”李峥瞪眼狂跳，“数竞颁奖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讨厌我呢。” “你以为的没错，他好像真的讨厌你。”解其纷苦思嘟囔道，“很怪……就像是情人被你抢走的那种讨厌。” “我觉得你有问题……”李峥想了片刻，忽然也觉得说得通，便也哈哈一笑，“不管了，反震他也没得选了。” 几分钟后，当他们反应过来屋子里还应该有一个人的时候。 那个人早已消失不见。 李峥顿时有些慌。 “不好……真的得罪大佬了……” 解其纷一甩手：“怕鸡毛，我是整个量子界的敌人，不也活的好好的。” “不，你活的并不好。” “那是因为我没抱到沈老这样的大腿。” “有道理，哈哈哈。” “是吧，哈哈哈哈！” 当张小可进来的时候，只看见了两个相抱傻笑的神经病。 另一边。 沈越岑探头探进了一个只有一个人的小教室。 一改之前的严肃，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大娃娃一样说道：“小静静，猜猜谁来啦？” 后排的林逾静一抬头，立刻笑哈哈地扑了过来：“姥爷！！” “嘿嘿！！”沈越岑与小孙女抱在一起，完全就是一副花痴的样子。 没办法，林逾静基本是他带大的，虽然名分上是姥爷，但其实一直在扮演爸爸的角色，可以说林逾静跟他比亲妈还要亲。 沈越岑抱够之后，才美滋滋地揉起静静的头来：“小静静又长个啦……都快比姥爷高啦……今后是不是该叫大静静啦？” “长不了了长不了了，永远都是小静静。”林逾静撒开姥爷埋怨道，“约好了时间，姥爷迟到了，惩罚！” “哎呦呦，那可要手下留情啊。”沈越岑的脸不觉间都红扑扑的了。 “先说原因，是之前拖堂了吗？” “没有，别的事情。”沈越岑摇着头抿嘴道，“遇到了几个讨厌鬼。” “谁啊？”林逾静满脸好奇问道。 “其中有一个，姓李……” “啊……” “静静啊，咱就不能找个普通点的么？”沈越岑无奈落坐，“你也是，你妈也是，这种男的可没几个好东西啊……” “……” “不过李峥……勉勉强强吧。”沈越岑忽然挑眉道，“姥爷已经把他收了，帮你好好调教调教。” “哈！真的假的？” “没办法，本来不想收的。”沈越岑摊臂道，“这小子见了我膝盖都软了，就要下跪叫姥爷，我说这刚哪儿到哪儿啊。” “噶哈哈，讨厌！！” “哈哈，李峥应该还在休息室那边，你不去过去看看么？” “不去，不去。”林逾静使劲摇了摇头，从书包里掏出了没人看得懂的英语数学书，“闭关学习！” “哇，这本啊，这本可难了。”沈越岑颇有兴致地拿过数学书，“但肯定是难不倒我们小静静的，小静静是全世界最聪明的小公主啦。” “啊……姥爷，这个过分了……” “那……小静静是聪明人里最漂亮的，漂亮人里最聪明的？” “这个可以，符合事实！嗯嗯！” 345 相似的一天，不同的夜 教师休息室，李峥正要走，突然瞪起眼睛。 【学资掠夺成功！】 【楚佑华→李峥】 【楚佑华学资：138327→138310↓】 【李峥学资：157→174↑】 李峥，先是惊讶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 怎么不知不觉……就薅了一把？ 是因为他在沈越岑面前声望下降？ 还是因为碰壁影响了他的信心？ 或者是间接惹到了宁儿？ 又或许是…… 他只是单纯的被我学魔吸了。 李峥，再是愧疚了起来。 左手抓住右胳膊，心中悚然。 我的魔之力……很难控制啊…… 不过想到楚佑华为了宁儿的资源，竟是不惜搞这么一套，实在是有些过于苟且了，他虽确有巨佬之资，手段却也突破过了李峥的底线。 我李峥学了这么久，征化学、屠物理、虐生物、爽信息、干数学，造火箭…… 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妈妈么？ 嗯……好像是的。 反正不是一路人，吸点就吸点吧。 李峥，终是真香了起来。 从香的角度来说，楚佑华是何等的肥美，怕是每天掉毛都不止这么多了，就薅了这么点，应该也感觉不到吧，大概睡一觉就能长出来了。 接下来，解其纷终于干了一件人事儿，领着李峥和张小可去吃了全校最好吃的拉面。 其实，也不过马马虎虎。 不过毕竟是蓟大的面，有种知识的味道。 楚佑华那通电话的真实目的，也是在这吃面的工夫才解开。 但有一件事，解其纷依然没有解开。 “那你又是怎么认识沈院长的？”解其纷放下筷子问道，“他是谁的面子也不给的那种人，而且现在只收博士，再说怎么看他都挺讨厌你的……怎么就这么随随便便开口了呢？” “实力吧。”李峥闷头吃了口面，“在绝对实力面前，沈老师也不得不放下个人成见了。” “我不信。”解其纷又想了想，突然有些担忧，“李峥，你要小心啊，我又想了想沈院长看你的眼神……我感觉，他是存心要整你，先把你收编了，关屋里慢慢整……” 李峥闻言也是一个哆嗦。 这么一聊，好像也说得通的样子…… 此时，他又想到了静静发来的姥爷肌肉照。 那张照片脸部有些模糊，看的时候，自己的精力也都集中在了一身腱子肉上，没注意到是沈越岑…… 这会儿，想到未来四年，要被这样的人整理，李峥还是有些慌的。 他转头咽了口吐沫，冲解其纷道：“你别吓我……堂堂老院长，不会这么无聊吧……” “反正我感觉不太对。”解其纷抿嘴道，“你们有什么私人恩怨啊，是不是之前不经意冒犯过？” 李峥又是一个哆嗦。 记得静静说过，她是被姥姥姥爷一手带大的。 作为姥爷，养了这么久的静静白菜，突然就被一个帅逼抢走了…… 这其实也还好，关键之前……亲闺女也有类似的经历。 作为吃过一堑的姥爷，严防死守养了很久的静静白菜，似乎也说得过去。 想到最后，李峥也只是摇了摇头。 “无所谓了。”李峥哼笑道，“我一向以学服人，沈老师与我接触几日，怕就会爱不释手，将心爱的……知识，拱手相送了。” 解其纷摇头拍了拍李峥：“算了，你顶得住就行。” 正说着，一直在搞手机的张小可凑了过来。 “喂喂，情报型小可搜集到资料了。”张小可握着手机嘟囔道，“楚佑华确实是行业巨佬，不过褒贬对半开，褒的人说他确实做了很多开创性工作，将我国量子工程拉到了世界水平，贬的人认为他言过其实，忽悠资源远大于学术贡献，我反正是看不懂了。” “你不用看懂。”解其纷抬手笑道，“现在搞量子的70%都是忽悠，资源越多的越能忽悠。” “那你还塞我过去？” “我不是说了，他有点东西，进去还是能接触到一些真东西的。”解其纷抬手一插，“你先混进去捞到资源和资历，然后用那70%忽悠的资源，做那30%货真价实的事情不就好了，曲线救国，能屈能伸嘛。” “你自己怎么不能屈能伸？” “怎么又聊回我了？我的事儿轮不着你们想。” “但我偷听的时候，楚佑华说的几个词格外刺耳……”李峥憋着笑说道，“几何形统一场论，规律的不均匀性，用数学模型诠释物理规律的演化……哈哈……这是你以前的课题么？为什么每个字都充满了民科的味道。” “嗨，谁又没当过空想民科呢。”解其纷一笑，摆着手起身，“我再弄几个小菜去，你们聊。” 看着解其纷有些强颜欢笑的落寞背影，张小可拿起筷子指了指李峥。 “师父你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戳人痛点。” 李峥夹着面笑道：“我们很熟了，可以这么玩。” “不是的，很熟的人也有不可侵犯的痛点。”张小可正色道，“以后解老师不说，你不要提这些了。” “小可，你知道这些词汇代表着什么么？” “朦朦胧胧……”张小可确定解其纷走远后，才凑过来轻声说道，“就感觉是科幻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一个人妄想要统一物理学的感觉。” “几乎是吧。”李峥点头解释道，“统一场论几乎可说是现在能想像到的，物理学的最高顶峰，相当于用一套数学模型解释宇宙万物，是令从古至今所有物理学家‘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理论，最关键的是，现阶段如果真的要研究这个理论，那就不可能避开量子物理，但解老师是拒绝前沿量子理论的，只能勉强接受最基础最经典的那一套量子学说，这就相当于他要把整个大海的水运到自己家里，却连一个像样的容器都没有，所以我才开玩笑说是民科。” 待李峥说完很久，张小可才忽然反应过来笑了一下，点了点胸口又指了指李峥，一脸虚伪的笑容：“呵，我都听懂了，有Get到，原来如此，嗯嗯。” 李峥也没理她，自顾自叹道：“不过我一直很好奇，像解老师这样绝顶聪明的人，会用什么方法去研究呢……就算是一个荒唐的课题，应该也会很有趣吧。” “哼，说的对，一定会很有趣吧。”张小可跟着点头。 …… 每个人都度过了相似的一天。 每个人却都拥有不同的夜晚。 这一晚，李峥列出了一个928本的书目，并且喜气洋洋下单了124本，他并不准备太早地运用学资突破科技，而是选择将已有的关键知识尽可能点亮，反正都是前置，早晚都是要学的。 …… 这一晚，张小可反复在床上翻滚，提前预演起未来的景象。 “嗨呀，怎么就考到光明学院了嘛。” “没怎么复习，就全市前100名了？” “嗯嗯，樱湖也是个好学校，跟仁大附五五开吧。” “啊？樱湖峥神？那是我小弟啊，天天缠着我跟狗狗一样，烦死啦，哈哈。” “嗨呀，我其实对金融也没什么兴趣啦，就是小弟李峥求着我帮忙，勉强报一下吧。” “二叔你问我考上了哪个学校？哎哎哎不行的不行的，光明学院罢了~~对对，三本三本~~” 越滚越激动，根本就睡不着啊！ …… 这一晚，解其纷在给老母亲脚指甲涂药的时候，不经意间被发现了手机里的照片。 “这姑娘是谁？”老母亲眼儿一瞪，抓起了老花镜，握着手机仔细打量起来。 解其纷瞥了一眼，无所谓地继续上药：“嗨，介绍相亲的。” “相亲？”老母亲惊叹抖脚，“这姑娘看得上你？” “看不上，没成。”解其纷说道，“待住了，脚别乱动。” “傻儿子，你得自己争取啊。”老母怒而拍床，“你怎么了你？你多好啊，长得精神又是蓟大教授，我刚刚就开个玩笑的嘛，哪个姑娘看不上你？当年找你相亲的媒婆都给我们家门敲烂了你知不知道？” “说了，别乱动。”解其纷按着老母的脚笑起来，“瞎激动什么劲儿，就这样，挺好的。” “你懂什么，男人得主动啊。”老母指着解其纷骂的更凶，“你就往那一坐，混不吝无所谓的样子，还要人家姑娘贴上来么？” “行了，弄完了。”解其纷起身，用胳膊擦了把汗，“就算人家能看上我，我搞研究也忙着呢，没工夫搞对象。” “研究研究，都研究二十年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科学无止境。” “又找揍，我揍！”老母拿起痒痒挠就要抽。 解其纷抓起手机就笑哈哈朝外跑去，一路跑到卫生间，本来还期待母亲追上来，但在探头的时候，他只见到母亲叹口气，捂着心口坐回了床头。 解其纷的笑容也跟着凝了下来。 走到洗手池前，洗手，刷牙，洗脸。 而后抬起头，看到了那满是斑痕的镜中，那张失败的脸。 接着，咧嘴一笑：“老民科了。” 擦干洗净，解其纷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开灯关门。 如果李峥此时站在这里，至少会四重瞪眼。 这里挤满了真正的“书柱”。 确切的说，是数以千万计的草稿纸捆绑在一起，扎成一捆一捆的堆叠在一起，就像是一个考卷仓库。 这个仓库只留下了一条过道，通向床和书桌。 解其纷一路抚着“书柱”走到写字台前，伸了个懒腰，右手提起笔，左手按开了计算器。 老民科真正的一天，开始了。 …… 这一晚，楚佑华在研究所的办公室待到了很晚，屏幕上堆满了有关李峥、安宁和沈越岑的内容。 最终，他咬着指甲撇下鼠标。 什么东西都是…… 拿什么和我比。 饮恨之间，叩门声响起。 “进。”楚佑华立刻换了副神色，满面和蔼。 助理探了半个身子进来说道：“科大那边给您订好机票、酒店了，后天上午9点，您可以走头等舱安检通道，到时那边有安排接机。” “头等舱？”楚佑华眉色一皱，“不用不用，经费这么紧张，经济舱就可以了，酒店也从简，最普通的房间。” 助理犹豫道：“那边都安排好了……” “那就改，能节约多少是多少。”楚佑华抬手点到，“跟他们说，再给我搞头等舱我就不去了。” “好。”助理微笑点头，“所长，您真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 “不要说这些。”楚佑华笑着摆了摆手，“恶心。” “嘿嘿。” 助理走后，他原地思索片刻，而后点开了之前就在桌面上的某个逼呼网页，勾上了匿名回答。 【本人物理竞赛国集选手，李峥我接触过，狂的要死，不会真的有人不知道他妈妈是科技部管经费的吧？】 【高中生进航天系统，不是皇亲国戚让你进？自己去搜索“安宁”吧。】 【沈院长的课我上过两节，实话实说，无聊且迂腐，就像听一个老说书先生背八股。但不得不说，沈院长长得是真精神，非常满足公众对于老科学家的意淫。】 【利益相关，匿了，曾在沈越岑老板手下工作过，我当时也是抱着崇拜心情进去的，但搞了半年，也没见过沈越岑亲自下场做任何事，后来才从师兄们嘴里知道，沈老成就全在霸着超算，不说院士，你把超算资源随便给一个博士生半年，成就也不一定比沈老差就是了。】 【本人量子工程圈人士，坐标中南科大，因为学术会议的关系，帮BOSS给楚佑华老师订机票和住宿，楚老师毕竟是传说中的顶级大神，BOSS给的预算很多，我也卡着预算定了头等舱和大套房，谁知道楚老师知道以后就急了，一定要立刻改成普通的，还打电话骂我“经费这么紧张还搞这个？”吓得我哭着就把机票给改了……我虽然对楚老师科研成就了解有限，仅从为人上来说，楚老师也是业内第一等的。】 【呵，逼呼可以啊，杨振华、楚佑华这一等人物都有人喷？怎么不喷袁隆平把你们喂太饱了？】 如此激昂了一个多小时后，楚佑华才关上了电脑。 他刚要起身，又忽然想起了什么。 忙又打开电脑，远程登陆了一台境外的虚拟机，书写起邮件。 【尊敬的科技部领导、同志：】 【贵部……安宁司长，滥用职权……其子……国家核心工程……】 【现其子李峥已……可想而知，在今后的经费预算方面……徇私之嫌。】 【另……安宁在蓟京地区……3处个人房产来路不明……】 【事关国家安全与科政廉洁。】 【望明察。】 再次关上电脑，楚佑华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天，可算是自洽了。 …… 这一晚，周毅苦着脸放下了手机。 【尊敬的周环环：】 【承蒙厚爱，感激涕零。】 【怎奈，沈越岑教授，执意要将我收入门下。】 【虽然我心向环，奈何沈老乃女友静静之姥爷，若是不从，怕是踏不进静家了。】 【愿您与史宝儿早日成环。】 【成大环。】 【——您的小峥峥】 …… 这一晚，沈越岑要到了下学期蓟大本科生“全部”的课程安排。 别的不说，单是这个excel文件都下载了一会儿。 借着台灯的灯光，沈越岑面色严峻地打开了工程计算软件。 嗯……这上千的科目，首先排除掉有前置条件的课程…… 再排除英培没法选的…… 再排除小语种…… 呀哈！ 还是有上千门！ 那么接下来，是一道数学题…… 设学生李某，力图要排满自己的课程表，周一到周日早9到晚9一刻不停地上课到晚九点，那么究竟如何选课，才能在互不冲突的情况下将课表塞满呢？ 这就要微一下子了…… 一下不行，就两下。 对了……还要排除物理专业的课程，不要和静静碰到。 谈女朋友？ 贴我的小静静？ 一分钟也不会给你！ 先学它一个礼拜。 看你还有力气找小静静的！ 不消片刻！ 屏幕上，便输出了一张完美的997课程包。 沈越岑随即肌肉一绷。 怕是你不知道，我沈越岑自4岁混迹学海以来，始终保有一个圈内唯一雅号。 突然，沈越岑嗖地扫向了屏幕上方，眼儿一瞪。 那里，有一面饱经沧桑的老锦旗。 绣金有书—— 【蓟京大学，数学系研究生院，79级四大金刚之首】 【学魔】 【沈越岑】 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即便，始于那个春年。 346 学气外露 在林逾静闭关几天后，李峥也迎来了他的闭关。 与林逾静那种盲目的闭关不同，李峥的修炼目标十分明确。 抢在大学入学之前进行全科目专项学习，尽可能的点亮图标。 从几何拓扑到微分方程，从核结构到高能天体，从放射化学到纳米材料，从膜生物学到细胞分化，从诸子百家到满清入关…… 解除了封印的李峥，又重新找到了学习的快乐。 在这快乐的冲刷过后，每晚面对静静调戏之时，他的内心和肉体都再也没有半分波澜，只回一个“哦”字，便将全部诱惑悉数反弹。 对了，偶尔他还会用新买的望远镜观星，将照片给静静发过去，问她要不要一起。 就是这样，学习可以平复一切不安，可以消解一切欲望。 只要学起来，再没人能动摇他。 除了张小可。 没办法，李峥这一次是双人闭关。 一个人闭关，可以端坐冥想。 两个人闭关，那就精彩起来了。 非说的话，这两个月，张小可才算真的入了学魔道。 保持运动，时刻学习，心无旁骛，分秒必争。 虽然最初的日子都是拉着胯离开的，但张小可的适应力比她自己想像的还要强，不消一周，便可拍着肚子满意地离去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6月7日，李峥应刘晓东之约，奔赴师大附高考考场。 与竞赛圈的情况不同，外校的普通同学中，认识李峥的并不多，只当他是个单纯的帅逼罢了。 说是单纯，其实也不单纯。 近一年的航天工作，外加两个月的闭关专业学习过后…… 李峥，已经学气外露了。 举手，如指数。 投足，似抛物。 呼吸，是波形。 瞪眼，也找不到狗徒。 确实找不到，张小可被分到别的考场自行历练去了。 李峥也只好索然无味地走向教室。 还是那句话，他知道以学取人不对。 但这个环境，也未免太凌乱了一些。 一路入校上楼，除个别教师外，一个学力近百的学生也不曾遇到。 甚至，出现了个位数。 哦？那个学力只有8的人是在跟自己打招呼吗？ 哦，是凌世豪。 装不认识装不认识…… 刘新好歹都二十几了，这个人还真是不思进取啊。 李峥进了教室，按考号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后，本欲关掉学轮眼，免得闹心。 但最后一扫，却突然被窗边的一个数字刺到了双眼。 【学力：777】 这道高强度学芒让李峥直接惊叫出来。 岂有此理，凭什么有这样的高中生？ 在他的惊叫中，那个靠窗的长发女生茫然扭过头来。 “唔？” 啊！ 【林逾静】 【学力：777】 【学资：256】 电光火石的对视过后，女生咯咯一笑，又扭了回去。 李峥则是呆滞良久。 “帅哥你土拨鼠吗？”前排的短发女生回身笑道。 李峥慌张揉了揉脸。 两个月没见……林逾静，好像变得更有风韵一些了。 不，不是风韵。 是学气外露。 和自己一样的学气外露。 没记错的话，上一次看的时候她的学力不过300出头，普通的研究生水平罢了。 怎么……就达到博士后的程度了呢…… 再看自己。 【李峥】 【学力：2134】 【学资：174】 这段时间，自己满负荷学习，也不过提升1000出头罢了，而且进展愈发迟缓。 至于全力备战高考的张小可，最终达到了197的水平，虽已完全不输竞赛选手，但满负荷提升也终究没有破百。 另一方面。 她的学资凭什么比自己多！ 因为姥爷吗？ 因为姥爷吧…… 凎…… 忍了。 隐忍。 早晚一天，你的，你姥爷的。 都是我的…… “帅哥你哪学校的啊？”前排的女生再次问道。 李峥抬头一瞧，是个假小子一样的女孩，学力只有37，两个刘新，1/8个祁英男而已。 与这种人说话，是会降学力的。 不不不，不要以学取人。 李峥这便收了学轮眼，以后如无必要，尽量还是别用了。 “樱湖中学。”李峥礼貌性答道。 “樱湖中学我熟啊。”女孩这就来劲了，“凌世豪你认识吗？” 学力低的人就是这样……很烦。 各个学校的低学力份子好像形成了一个联盟网络一样，都互相认识，然后以此为荣，喜欢彰显自己的社交圈。 “不认识。”李峥侧过头，准备停止谈话。 “凌世豪都不认识？他不是扛把子吗？”女生失望地摇了摇头，“算了，你这么帅反正学习也不会很好，我再找别人吧……” 她刚要转回去，一个男生就从门前探进了头。 “峥哥！咋没看见我啊。”凌世豪笑嘻嘻地便要闯进来。 还好有监考老师，及时检查了他的准考证，并让他滚蛋。 前排的女生却眼睛一亮：“豪哥，你认识他？” “李峥是我们樱湖的大哥啊！”凌世豪一边被老师撵一边比划道，“考完出来聊啊，校门口，别走。” 凌世豪虽然被撵走了，但女生却激动起来。 “等等，你是樱湖的大哥？？看不出来啊……”女生上下打量完李峥，当即就是一抬手，“行了，什么都别说了，我填完答题卡放桌角，抄我的吧。” “？？？”李峥眼儿一瞪，“开什么玩笑，这是高考……” “不要怕，正因为是高考，过于严重，老师反而不敢轻易抓人。”女生扭着身凑到李峥跟前悄声道，“这几个老师我也观察过了，都是小年轻，不会难为人的。” “别，你好好考试，不要想这些。” “嗨，别客气，豪哥也帮过我，都是兄弟。”女生煞有介事眨了个眼，“本来想找个学习好的抄一抄，结果四周都是混的。没办法，抄我的吧，峥哥。” “咳！”一声咳嗽突然从窗边传来。 林逾静横眉瞪了过来。 当着我的面渣！！ 真就控制不住渣之力吗？ 李峥无辜摊手。 我他妈有什么办法！ 长得帅，文武双全，社交广泛是我的错吗？ “啊啊，那个女生一看就学习老好了……”前排女生瞅着林逾静问道，“你认识？” “贱内而已。”李峥歪嘴笑道。 “剑什么？” “那……拙荆罢了。” “啄什么？” “算了。”李峥叹了口气，“女朋友。” “真的假的啊？”女生眼儿一瞪，扫了眼林逾静，直接起身绕到李峥旁边蹲了下来，满眼期待，“那她一定会给你传答案吧。” “咳！”林逾静又咳了一声。 李峥赶紧呼扇手：“你快回去，她生气了。” “那记得给我传答案啊。” “不！可！能！”李峥严词斥道，“再这样我就告老师！” “什么啊……”女生摇了摇头，失望地回到座位，“真没劲，不给你抄了……” 嗨，真是麻烦。 平心静气一番后，语文考试正式开始。 时至今日，做这种卷子，对李峥来说就像呼吸一样平常。 完全不需要启动大脑，植物神经就够用了。 读到作文的时候，他的大脑却不得不活跃起来。 【随着黄河二号的成功发射，标志着我国……】 【在这背后，是十年的坚守，数不尽的挫折，黄二第一总指挥赵振华书记曾坦言，第一次发射失败的那天，是中华航空史的至暗时刻，但他来不及悲伤，第一时间以《信念》为题，鼓励全体火箭工程师……】 【根据赵振华书记的回忆，在一次次“归零”遇阻后，整个团队的精神状态都濒临崩溃，在这个时候，是信念……】 【两位年轻的实习工程师，令赵振华书记印象深刻，在最艰难的时刻，这两位工程师仍然保持最坚定的信念，并……】 【最终，整个团队团结一致，攻克难关……】 【请以《信念的力量》为题……】 李峥一见这个……立刻就上头了。 怎么办…… 我，成为了作文题目。 怎么办…… 李峥第一时间瞥向了林逾静。 “唔……”林逾静同样唔大了嘴，熏红着脸转望向李峥这边。 怎么办？我们成为了作文题目怎么办！ “咳……”前面老师咳道，“注意考场纪律，不要交头……嗯，接耳。” 二人连忙又低下了头。 这一次对视中，他们已经交换了意见。 嗯…… 反正保送了。 写作文求稳了一辈子。 干他妈的高考。 就是要再浪一炮才叫爽！ 于是，李峥如此起头。 【我至今依然记得，第一次踏进航天一院，我站在钱先生的雕像前……这是家国之信念。】 【“冲最高的山头，攻最险的碉楼！”陈鸿兵总指挥目光如炬……这是荣誉之信念。】 林逾静如此起头。 【那一晚尖峰岭，看着黄河二号坠入遥不可见的大洋……】 【他对我说：我们去造火箭吧。】 【信念的种子，在这一刻悄然栽下。】 有的时候，他们也莫得办法。 卷子做的太多了，就算想放飞自我，还是会不自觉地扣题。 这大概就是实力不允许我自嗨吧。 卡着最早交卷时间，二人同时举手呈上试卷。 一时之间，恍如隔世。 老师惊诧，同学不安。 樱湖双煞，又重回考场了。 出了考场，楼道里仍空空荡荡，只有负责老师指明退场路线，示意不要发出奇怪的声响。 二人并排而行，毕竟各自都在闭关期，说好了不见面的。 一直到走出学校，各自坐上自行车，都没说话。 还是李峥先顶不住了。 “下午三点才考数学……”李峥挠着脸道，“要不，一起吃个饭，然后去我家待会儿？” “唔……”林逾静攥着车把道，“要睡午觉……” “那去你家？” “我家有人……” “没关系，我跟沈阿姨不用客气……” “是姥爷……” “？？？” “知道我要高考……这几天特意过来照顾我，给我做饭……” “那……还是去我家吧？” “姥爷特意抽时间来给我做饭的……” “那去你家。” “我怕他打你……” “放心，我不会吃亏的。” “渣猹！不许还手！” “那……就各回各家吧。” “生气了！”林逾静提起车把就是一砸，扭头骂道，“哦哦怪！” “啥？” “我分享每一天的经历，你只会回‘哦’！” “那不是在调戏我么？” “男女朋友不该互相分享吗？你也不给我分享，哼。” “每天和张小可一起做运动而已，有啥可分享的，张小可的体重变化么？” “而且今天也是，你连考场前排的女生都渣！” “这我也不想啊……” “这倒是……”林逾静一咬牙，蹬上了车，“想去我家就跟紧了……” “噌！” 李峥像闪电侠一样贴了上来。 “别这么紧！！”林逾静骂道。 “那你倒是骑快点啊。” “唔唔唔唔！！！”林逾静猛蹬起来。 然而没有用，李峥只用15%的频率蹬车就可以保持同步了。 “呼呼呼呼……”林逾静最终只好抓着李峥的肩膀，拿他充当发动机，“这里……左转……” “哦。”李峥扭过头，看着近在迟尺红扑扑的脸蛋，骚骚地扬了扬眉，“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林逾静吓得立刻腾出一只手捂嘴：“这里不行！！” “相信我，我能驾驭这个难度，我现在是绝顶高手了。” “不行不行！！”林逾静匆匆指挥道，“看车看车！！回家再说！！” “你说的~~” …… 学魔沈越岑，是一个算无遗策的人。 语文考试，11：30结束。 聪明的小静静，一定在10：30就完成答卷了。 但碍于考场规则，她要十一点才能交卷。 从师大附骑车回家，平均会耗时21分钟36秒。 所以，午餐在11：22分出锅是刚刚好的。 至于做午餐本身，是统筹学问题。 闷饭，熬汤，都有自己的时间线。 切菜，淘米，务必要用辣鸡时间。 翻炒，浇汁，必须是在最后一刻前。 最终，11点21分，将所有的菜品端上桌。 盛上两碗热腾腾米饭。 “叮咚”。 门铃响起。 完美！ 沈越岑一乐，这便摘下围裙挂好，抖了抖身上的烟火气，这便一路小跑到门前，满怀期待地开了门。 “这个时间回来，小静静今天也一定是……” 然而，他的话只说到了一半。 美满的笑容，逐渐凝滞了。 一个小帅逼局促地站在门前。 缩身而视，不颤自怂。 “姥……沈老师好……”李峥挠了挠头，“哈哈……蹭顿饭……哈哈……” “走错了。”沈越岑这就要关门。 “姥爷！！”林逾静从李峥后面冒了出来，“他没地方吃饭了……好可怜……” 沈越岑老脸一狞。 浑身青筋暴起。 可怜？？？？ 就李峥这得意的样子，可怜？？？？ “姥爷，姥爷……”林逾静上前拉着沈越岑的胳膊道，“留他吃一顿嘛……反正也是你的弟子了……” “嘁。”沈越岑冷眼扫了扫李峥。 “嘿嘿。”李峥傻笑。 这不是傻笑。 是贱笑！ 得便宜卖乖！ 但是。 “姥爷，姥爷~~~”林逾静摇得愈发委屈起来，“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沈越岑脸一红。 但是小静静实在是太可爱了！ 怎么可能拒绝她！ 最终，沈越岑看也不看李峥，桀骜甩头。 “就一顿。” “谢谢姥爷！” “谢谢姥……师！” “老师就老师，为什么要顿一下，你是不是成心的？” “本性使然……姥……老师。” “吃饭！不许说话！” “是，姥……师。” 347 双线扛压，不知我顶不顶得住 李峥，就这么混进了沈家。 屋子虽然不大，但胜在亮堂。 家具虽然不新，但好在整洁。 林逾静一进屋，一抽鼻子，这眼睛就亮了。 “呵呵。”沈越岑走到餐桌前拉出了椅子，美滋滋笑道，“清蒸鲈鱼，刚浇上的油，趁着嫩快吃吧。” “姥爷最好了！！”林逾静嗖嗖嗖蹿了过去，抱起碗拿起筷子就夹了起来。 李峥也趁机凑到餐桌旁，搓着手道：“沈老师手艺真好啊。” “不必奉承。”沈越岑瞬间脸一板，“你知道静静为什么学习好么？” “因为……聪明？” “聪明自然是聪明，但也离不开小时候的严格教导。”沈越岑哼了一声，负手而立道，“随便举个例子，4岁的静静，是要说出前100个质数才能吃饭的。” “唔？！”林逾静嚼着鱼骨头惊讶抬头，“有么？” “有的有的，你当时太小了，还不记事。”沈越岑说着走到另一碗饭跟前，“我小的时候，食物是很短缺的，可就算是这种情况，全国最好的肉蛋奶，也通通供应给了各个高校，一个人想要吃饱，先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姥爷……”林逾静见势不对，赶紧吐掉鱼刺说道，“就让他吃吧……” “怎么？”沈越岑笑道，“你还怕他堂堂数竞亚军说不出100个质数？” “不是……我怕您……”林逾静说着捂嘴颤笑道，“总之学习上的事，渣猹不太可能吃亏的……” “哼？”沈越岑闻言就是一阵青筋暴起。 怎么？这还没当上大学生呢，就不拿姥爷当个院士了？？？ 学习上的事，难道你姥爷就吃过亏么？！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像听澜那样惯着孩子们是不行的。 这杀威棒，必须来一下子了。 “既然如此，试试看吧。”沈越岑就此冲李峥摊开右手，“给你两分钟，能说多少就说多少，超过70个就坐下吃饭，说满100个我给你盛汤。” “那……”李峥抿了抿嘴，正色道，“就只能麻烦老师加些胡椒了。” 沈越岑眼儿一瞪。 李峥也跟着眼儿一瞪。 对沈越岑而言。 2分钟说100个质数，就算特意背过，也需要极限语速才能说完。 如果李峥背过，算他基础扎实，算他走运，允他一碗饭。 如果李峥没背过，但能现场凭直觉推到70个，算他有才，也允他一碗饭。 如果推不出来。 那就让他回家慢慢推去。 自己跟小静静共进午餐~~ 嗨，杀威棒不就是干这个的么。 倚老卖老就是爽啊。 对李峥而言。 他认识的人里，恐怕只有归见风有可能完成这个挑战。 如果用常规方法一个个推，别说两分钟，一小时也不一定推得完，而且极容易出错。 可以说，就算是李峥自己，也是不可能完成这项任务的。 除非开加速。 那么，开不开？ 废话，当然开！ 此时不开更待何时！ 这碗汤，我喝定了！ 这声姥爷，我叫定了！ “你随时开口，我随时计时。” 然而神奇的是，这一个互瞪之中，迸发出了一种说不清的激情。 是魔的味道。 是学的激情。 二人几乎同时心下一颤。 竟然还有我这种人？ 此时，沈越岑也不敢小觑，立刻避开了李峥的目光，低头看起手表：“你随时开口，我随时计时。” 他话音未落。 “2、3、5、7、11……” “73、79、83、89、97……” “179、181、191、193……” “353、359、367、373……” “喘口气。” “547、557、563……” “811、821、823……” “还没到两分钟么……” “再喘口气。” “1087、1091、1093……” “1217、1223、1229……” 听到不知道第几百个数的时候。 “好了。”沈越岑紫着脸，手一抬，“你坐下慢慢吃，我去给你盛汤。” 沈越岑这便低头猛走，遁入厨房。 “呼哼。”李峥喘着粗气，微微一笑，堂堂正正坐在了林逾静对面，拿起碗筷，“稳的。” “你……就不知道让着点他，说到100个就该停的……” “我也想，但我根本记不住说了多少个了。”李峥笑着夹了口鱼。 厨房。 沈越岑听着外面的对话，盛汤的手，愈发颤抖起来。 让着点？！！ 我轮得到他来让？ 失算了…… 这是个连质数表都能背下来的变态…… 跟自己一样。 这杀威棒角度不对…… 再来。 不多时，沈越岑端着两碗汤来到桌前放好。 然后摸出了一瓶白胡椒。 李峥忙起身道：“我自己来就好了。” “不用，我来。”沈越岑说着，眼儿一瞪，在李峥碗上面狠狠一抖！ 嚓！ 胡椒瓶盖子掉啦！ 1/3瓶胡椒就这么撒到了碗里。 “哎呀。”沈越岑很惊讶地望向瓶子，另一只手又暗中晃了晃碗，“这盖不结实啊。” 李峥硬着头皮上前：“没事，我口重……” “是嘛，那不好意思啊。”沈越岑笑着把碗推了过去，自己端坐在一旁。 李峥拿过碗坐好，轻抿一口。 而后强行，露出了美味的表情。 “好喝。”李峥死抿着嘴叹道。 “真的么。”沈越岑笑道，“那就都喝光了。” PlanB。 让李峥涉入过量的调味品，进而疯狂喝水，疯狂入厕，导致整个人都很恶心，被静静远离。 然而，人算，不如静算。 “匀一下，匀一下。”林逾静忽然抱着自己的碗起身绕到李峥旁边，拿起李峥的汤倒进了自己碗里。 但是她碗里的汤也很多，倒了一点点就满了。 “嗯……只能一边喝一边匀了。”林逾静说着拿起碗喝了一口，然后美滋滋递给李峥。 于是李峥也喝了一口，接着又拿起那碗重口味的汤，匀到了林逾静碗里一些。 就这样，一口一口，共碗匀汤。 既不至于口味太重，又充满了递进的享受。 沈越岑目睹着全程。 虽然面不改色。 但心脏已然爆炸。 姓李的！！！！ 谁让你用那个碗边喝的！ 那是静静的地方啊！！ 这跟当着自己的面接吻有什么不同！ 啊啊啊啊啊…… 两碗汤喝完，二人相视一笑，林逾静才回位坐好，夹了根菜到姥爷碗里。 “姥爷也吃啊。” 李峥也跟着夹了一根：“老师请。” 沈越岑，此时本来刚刚好了一些。 但可怕的事情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两个人的筷子，碰到了一起。 而后同时羞答答地缩了回去。 偷偷对视傻笑了一下…… 啊不！！！ 这他妈是虐待老人啊！！ 我走，我走还不行么！ “你……你们……慢慢……吃……”沈越岑扶着椅背，吃力地站起身来，“没事我就……先回学校了，下午还有课……” “啊，姥爷不吃了么？”林逾静一阵窃喜。 李峥直接瞪眼起身，喜形于色：“那沈老师慢走啊！” 噗…… 沈越岑又在心头喷了口老血。 假装留一下都不留么？ 看着兴奋的李峥，沈越岑又是一个咬牙。 我走可以…… 但我辛辛苦苦的这一切…… 在我的女儿家里。 和我的孙女…… “对了，还有一件事。”沈越岑忽然止住脚步问道，“李峥，你对下学期选择的课程有什么意向么？英培学院的选择空间很大，无论必修还是选修。” 李峥当即点头道：“听沈老师安排。” “呵呵。”沈越岑回了口血，回身笑道，“很多同学，以为高中毕业就解放了，进大学就是玩，就是谈对象了，这是非常幼稚的想法。对真正有志气的人来说，大学才是学习的开始，所谓的‘解放’，是学校相信你，给你选择的自由，绝非是堕落的开始。” 李峥更加兴奋起来：“沈老师说得太对了，自由地学习，自由地选课，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哦？”沈越岑眯眼道，“那你的志气又有多大呢，甘愿牺牲多少娱乐时间？甘愿牺牲多少谈对象的时间？” “两不误，两不误！”李峥狠狠点头，“姥爷放心，上大学后，学习和静静我两手抓，两手都硬，绝不会耽误学业，更不会冷落静静。” “！！？！？！”沈越岑顿时再次青筋暴起。 你丫的激动过头了吧？ 直接叫姥爷了？？？ 谁要你两手抓了！谁允许你抓小静静了！ 静静是你叫的吗！！ 更刺激人的，是林逾静低着头，羞答答傻笑的样子。 “喊错了渣猹……是我姥爷……” “哦，对对对。”李峥连忙改口，“沈老师对于学习的见解太到位了，一时之间情急失语，姥爷见谅。” 还不改了是吧！！ 即便此时沈越岑已然动了杀心。 但他知道，当着静静的面，硬干李峥，怕是只有反效果。 青春期的女孩，你越不让她干什么，她就越要干什么。 这种时候硬怼李峥，只会失去小静静的喜爱，亲手将她推向李峥的怀抱。 隐忍。 是唯一的选择。 “可是李峥啊，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很难面面俱到。”沈越岑硬生生抖动着面皮笑道，“你与静静谈对象，是你们的自由，我不便多说，我能安排的，只有学习方面的事宜，从眼下你的表达来看，你是希望学习强度安排得高一些了？” “对对对，越饱和越好，直接拉满。” 沈越岑对着李峥的侧脸，没有任何变化。 另一边阴影中的侧脸，却已经露出了冷笑。 年，轻，人。 我蓟大的课是你樱湖能比的？ 我蓟大的讲师，哪个不是在说天书？ 我蓟大的考卷，哪个不是在玩竞赛？ 尤其是我们数学院，多少个天之骄子以为自己要来修炼成仙了，最后不还是头破血流，大学四年过的人不如狗。 别说饱和拉满，就算单修我数学大一的课程，都够你苟延残喘的了。 还是太年轻。 “学科方面呢？”沈越岑强挺着，隐忍着问道，“是想主攻一个学科，没那么饱和，还是尽量全科覆盖，博学广识。” “当然是全科拉满。”李峥想也不想答道，“但这样现实么？可以这么选么？” “通常不太可能。”沈越岑憋住笑说道，“但跟着我，可以满足你。” “哎呀，有姥爷罩着就是好啊！！” 沈越岑闻言咳了一声。 我忍…… 他这便掏出了手机，点开了那张他精心填满的课程表，递给了李峥。 “这样的课表，意下如何？” 李峥接过手机一看，眼睛直接就亮了。 “妙啊！！！” “就……没一点点压力？”沈越岑咽了口吐沫，凑到旁边说道，“看清楚，基本每个学院的课都涵盖到了，别说双学位，七学位都够用了。” “没问题！” “你……想想清楚啊。”沈越岑脸一僵，李峥脸上的兴奋感让他感觉不太对劲，“必修课选了就不能退的，如果没及格，是要重修的，别的不说，期末考试你都不一定跑的过来。” “没关系，我提前交卷。”李峥比划道，“三科以内同时考，应付的过来。” 沈越岑看着李峥的样子，总觉得自己好像吃亏了，白给了他很多好处一样。 “有……有志气是好的，但也不要妄自尊大啊。” 李峥自信拍胸：“我基础很好的，大多数课应该不用费什么力气。” “可不要被盲目自信耽误了啊。”沈越岑僵僵说道，“这个强度，顶不住就说出来，万一因为我帮你选的课导致你没法毕业，这就害了你了……” “不会的，姥爷，学习上的事再多我也能接住。”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沈越岑这会儿是真的担心了起来。 这种选课强度，这种学科覆盖面，自己认识的人里，能顶下来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自己…… 虽然是要给李峥一些压力…… 但如果真的上这套课表，很有可能大一就把他学怕了，学废了，甚至会对学习产生恐惧，导致学习PTSD。 至于能否顺利毕业什么的，那就是后话了。 沈越岑想来想去，终是拿过手机摇了摇头：“还是这样吧，缩减1/3的课程。” “不用减，真不用。”李峥慌忙劝阻道，“实话实说，很多内容这两个月我都预习了，如此选课刚好多挣一些学分。” “两个月能预习多少。”沈越岑见李峥不死心，随口问道，“微分几何学过了？” “略懂。” “简述一下欧氏空间中的等距变换。” “d(F(x)，F(y))=d(x，y)，……” “嗯。”沈越岑又问道，“核物理中，费米子与波色子意义为何，有何不同？” “自旋为半整数的粒子为费米子，包括电子，中子……” “分子生物学中，双向凝胶电泳的过程？” “相互垂直的两个方向上，分别……” 沈越岑问一个，李峥就瞬间答一个。 就有种抬杠赌气的感觉。 沈越岑被搞的越问越着急，越问越生气。 李峥则是越答越来劲，越答越上头。 对他而言，这种涵盖全科目口的头考试，太香了！ 再来点。 不知不觉，两个人像抬杠一样，就这么对垒了20分钟，搞了30多道题出来。 搞到最后，沈越岑急了。 毕竟数学以外的科目他自己也就是瞎学而已，问不出太深的。 情急之下，沈越岑已经忘了李峥是谁，只瞪眼怒问。 “抽象代数有限域中，设F是一个域，Char(F)≠2，那么任一域的二次扩张K，可以通过连接一个平方根……那么[F（δ）：F]=2————证明它！” 李峥瞪着沈越岑，几度要开口。 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他妈的是什么？ 林逾静终于受不了了。 “姥爷！！”林逾静放下筷子道，“这是研究生后面才会学的吧……” “是么？”沈越岑揉了揉额头，“抽象代数和有限域，那么靠后么……” “渣猹！！”林逾静拿起碗瞪向李峥，“干嘛非较劲啊？” “面对学习问题，就是习惯性的……” “那你们继续吧，我吃饱了。”林逾静拿起碗便走向厨房，“我睡觉去了。” “别啊，静静……” “别啊，静静……” 二人同时伸手。 紧接着又是一个学魔对视。 “……” “……” 这大概就是，两败俱伤吧…… 嘭。 静静关上了卧室的门。 “唉……”沈越岑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我确实失态了，你有资格报这些课。” “唔……”李峥脱力入座，“沈老师说的对……两手抓，可能真的做不到啊……” “倒也不见得……”沈越岑揉着下巴道，“如果我想的话，可以给你选几门静静也会修的课。” “哦？那姥爷……” “除非。”沈越岑点了点桌子，不再隐忍，“开学之前，解出来我给你出的抽象代数题。” “！”李峥立刻作揖，并将饭碗和筷子重新送到了沈越岑面前，“姥爷，您吃饭。” “嗯。” 刚刚那一番对峙，虽然两败俱伤。 但一老一小，又何尝不学魔惜学魔呢？ 李峥被沈越岑那磅礴的学力射了一脸。 沈越岑又何尝不是拼尽全力，酣畅淋漓呢？ 再这么斗下去，只会都丢了静静。 没办法，只能和谈了。 关于静国如何瓜分的问题。 于是。 李峥先让了一步。 “姥爷这两天辛苦了……”李峥恭恭敬敬说道，“明天中午我就不打扰了，您做静静的份儿就可以了。” “是么……既然这样，我下午还有课。”沈越岑抬手夹了块鱼尾，“吃过就走，不在这里碍眼了。” “怎么是碍眼？您如此渊博的知识面，我巴不得您多出一些题呢。” “谬赞谬赞。”沈越岑抬手笑道，“多做一份饭菜也不费力气，你明天也是可以来的么。” “哦？那恭敬不如从……” 沈越岑眼儿一瞪：“等等，我突然腰疼，进屋躺会儿吧……” 李峥一缩：“啊，明天中午有要事，我怕是来不了了。” 沈越岑一让：“嗯，学校这边催我过去了，打基础的数分课怠慢不得啊。数分你学了么？” “略懂。” “哦？那请问……” 时间，再次过去。 绝顶情人什么的，并没有机会出现。 只是与沈老师怼了两个多小时的题罢了。 最终，两个人谁也没有碰到静静。 反而一起被静静骂去刷碗。 骑车奔赴考场的时候，李峥的大脑有些混乱。 静静却笑了。 “渣猹还挺讨姥爷喜欢的嘛。” “这叫喜欢？” “嗯嗯嗯！姥爷对学生折磨得越凶，就越喜欢。” 李峥默默咽了口吐沫。 学骋四方的他，头一次怀疑起自己。 与归见风对线的强度就已经很大了…… 将来，还要双线扛压姥爷。 不知，我顶不顶得住。 348 沙袋到底去哪啦？ 下午两点出头，师大附的门口已然人满为患。 接下来的数学考试，无疑是高考中最能拉开分数的硬科目。 无论往日再凶狠的父母，在这一刻都会化作天使。 “儿子，相信自己，你没问题。” “士超啊，别多想，你想咋玩就咋玩。” “都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要想美琪了，考上好大学，你一定会碰到更好的。” “会有的，好好表现，什么都会有的，你将来一定会比爸爸强，能娶到比妈妈更好的老婆……什么？你不会真相信‘你妈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婆’这种鬼话吧……” “涵涵，放心，等你上了大学，就可以随便谈恋爱了。能不能下载默默？不行，你这辈子都不许用默默……不用默默怎么认识男生？进了好大学自然就认识了啊。” 然而，就在父母们的鼓励中。 一对男女牵手而过。 还是十指相扣的那种。 步伐超然，学气外涌。 攥着那凉凉的小手，李峥傲然扫视过那些惊愕的同学，与捂孩子眼睛的家长。 假的，都是假的。 女朋友？男朋友？将来？大学？社会？ 别开玩笑了。 动物园里都抓不到猎物，还指望原始森林里能打到吗。 学习、搞对象两手抓，互促发展的道理，父母们怎么就是不懂呢。 校门口。 李峥和林逾静上交准考证的时候。 依然十指紧扣！ 没办法，只有高考这两天才能见面，考完后就又要回到学力战争的闭关状态了。 必须争分夺秒，能多扣一秒，是一秒！ 但在本校的负责老师眼里，这实在太过嚣张了！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伤风败俗之人！ 可就在他刚要出口提醒的时候。 却撞上了李峥那桀骜的瞪眼。 气势，被莫名地瞬间压了下去。 不对…… 这个人绝不是普通的高中生…… 单单这个眼神。 就至少是留级三年的水平。 惹不起…… “好了……不拉了……”林逾静却甩了甩手，被盯得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我都没法拿准考证了……” “没关系，我有办法。”李峥认真点了点头，“我们可以互相帮对方拿准考证——交杯准考证。” 他并未给林逾静留下余地，说话同时手已然摸进了林逾静的书包：“我进去了……” 林逾静在气氛的烘托下，也不得不红着脸摸进了李峥的口袋：“你东西好多……” 李峥是什么？ 是绝顶情人。 此时此刻，他非常自然地贴在林逾静耳边吹着气说道：“拉开笔袋就能找到了。” “嗯……”林逾静努力摸索了很久，呼吸愈发粗重，“你这个笔袋怎么摸不到拉锁？” 李峥眉色一紧，逐渐慌了起来：“不是这个……这个不是笔袋……” “那是什么？”林逾静茫然问道。 “跑……负重跑用的……沙袋……”李峥满头大汗，很不绝顶。 林逾静大笑道：“哈哈，你高考还带这个？不愧是你！” 然后她使劲一攥，往外一拽。 就把李峥整个裤兜翻拽出来了，里面奇奇怪怪的东西撒了一地。 唯独没有沙袋。 “？？？”林逾静迷茫挠头，“沙袋呢……” “同学！”检查老师忍无可忍，指向校内，“我看到准考证了，求求你们快进去吧！！” 李峥也是瞬间气势全无，捡起东西便拉着林逾静，一路狼狈唔窜到了没人的小花园。 即便进了花园，林逾静依然充满疑问：“奇怪……里面没有沙袋啊……那是什么……” 李峥咽了口吐沫：“就是笔袋。” “笔袋的话我应该能抓出来啊，可为什么把整个裤兜都抓翻出来了？” “这是个物理学问题了，来，我们从宇称不守恒说起……” “有这么复杂吗？” “你慢慢听我讲。” 李峥十分确信。 还是，不要让她明白了。 希望她快点忘记这个疑惑，不然将来某一天扩宽了知识面，突然觉悟了，一定会很炸毛的。 总之，语文和数学考试中间的这段时间，李峥活活扛了4个小时压。 幸运的是，即将考的是数学，并不需要怎么动脑子，靠植物神经就够用了。 说到植物神经，人身体的很多部位，确实是像植物一样独立被动的存在，仅因刺激而反馈，只与身体有关，是不以大脑的命令为转移的…… 等等…… 不妙。 打住。 完蛋，学习终究还是被影响了。 姥爷……这两手确实不好同时抓啊，一手抓就已经顶不住了。 本来还考虑大学要不要一起租房。 绝对不行。 那样整个人都会堕落成植物神经的。 …… 交卷后，林逾静依然在挂念沙袋与笔袋的问题，李峥则是看也不敢看，想也不敢想，拉个手都怂了。 二人一路走出校门口，李峥才说道：“明天中午我还有些事，就不过去了。” “？？？”林逾静惊道，“姥爷没恶意的……” “别的原因。”李峥咳了一声，扭捏扭头，“不管怎么说，今天过的很开心，虽然只要有考试我就会开心，但今天应该算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一次了吧。” “嘿嘿，我也是啊。”林逾静背着手晃悠地走着，“偶尔这样放一天假，还是不影响学习的~” “还是蛮影响的……”李峥颤脸低头。 “哈？有吗？大概是男生和女生的点不一样。” “是真的不一样。” 两个人说着，各自取出了自行车，上车坐好，背着身朝向了道路两端。 “那，明天开始，就恢复闭关吧。”林逾静点了点头。 “嗯。”李峥哼笑道，“明天之后，就蓟大见了，代我向姥爷问好。” 林逾静突然眼睛一亮：“对了，我可以问姥爷。” “啥问姥爷？” “沙袋去哪儿了？姥爷是最聪明的，一定知道。” “别！！会死的！！！” “啊？？” “不是你，是我会死的！！！” …… 次日的考试，这两个人还真的没有再说话，甚至连对视都没有，直让人怀疑是不是吵架了。 中午的时候，沈越岑照样做了一桌子精美的菜品，准时出锅，准时开门，见李峥没来，心情顿时舒坦了回来。 终于能跟小静静单独吃饭聊天了！ 于是，他听到了“沙袋问题”。 陈旧的桌角。 咔嚓。 就被捏碎了。 “姥爷怎么了？！”林逾静惊讶起身。 “没，事。”沈越岑铁青着脸，扔掉了桌角，“你，先，吃，我，去，盛，汤。” 仿佛复刻一般，他一步一步走进了厨房，关上了门。 李峥！！！！ 我纯真可爱的小静静…… 怎么就…… 怎么就…… 你等着！！！ 开学之日！！ 我学死你！！！！！ 学洗你！！ 当他整理好情绪，端着两碗汤出来的时候。 “姥爷……所以你知道沙袋去哪儿了？” “…………”沈越岑沉吟良久，方才黯然落座，“这是个物理问题，要从宇称不守恒讲起了……” “姥爷……怎么跟渣猹一样……” “不，我们不一样。”沈越岑死瞪着桌角道，“一定不一样。 还好，李峥没有来。 不然怕是要用【搏命死斗】+【长跑健将】才能脱身了。 …… 会改变许多人命运的高考已经结束，李峥的生活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即便李毅大出血，分了几万块出来给李峥做毕业旅行，也通通…… 被他用来买书了。 不知不觉，那个曾经眼里只有高考，以985为目标的李峥，已经一步步瞄向了更高的天际。 这样的闭关学习，一直持续到六月底，终于又被一件事打断了。 盛夏里的一天，李峥、张小可、江青华，再度回到了班级，唐知非正在这里等待。 教室中，只能听到嗡嗡作响的空调声。 四人八目相对，气氛从一开始就很紧张。 高考分数查询系统，将在9点正式开通。 虽然李峥完全懒得看，但还是被拉来了。 许久未见，唐知非和江青华并没什么变化，江青华的发际线似乎稳定了，又或许头发长了，遮住了。 唯有张小可。 竟然…… 瘦回去了。 沉默的教室内，张小可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时看一眼闪闪亮的指甲，又不时撸一把新染的黄毛。 总结起来，就是嚣张得很。 “这么急着染头么……”江青华坐在后面，有些难以接受，“这样是时髦一些……不过黑发更踏实吧……” “呵。”张小可摇头一笑，“好不容易高考完，不浪一下合适么？” 李峥紧盯着张小可的肚皮道：“我倒是更关心你是怎么瘦回来的。” “呵，没了高考的压力，就是会心态健康，自然而然瘦回来了。” “诶？我看你朋友圈卖减**昔呢。”江青华掏出手机道，“不是说坚持吃了半个多月了，一口米没碰。” “住口！”张小可慌乱转移话题，“倒是你，跟杜诗童还好么？这么久没见面有没有发生刺激的情节？” “不劳你费心，我们每天都会联系。”江青华咳了一声，虽然很想镇定，但还是面露忧色，“关键还是要看成绩啊……” 正说着，旁边座位上的唐知非一抬手。 “能查了，谁先来？” 张小可和江青华同时一抖。 “那我先……”李峥起身凑过去，输入了林逾静的信息，“……先帮林逾静查。” 没办法，越是重要的事情，越需要一段毫无意义的前戏来进入状态。 随着李峥的光速输入，林逾静的高中最终成绩单“唰”地一下就糊到脸上了。 【林逾静】 【语文：145】 【数学：150】 【英语：143】 【理综：299】 【总分：737】 【名次号：1】 虽然这个成绩平平无奇。 但是。 “哇。” 李峥之外的三个人还是齐声叫了出来。 “没见过世面……”李峥无奈摇头，“高考这种事，无非语文、英语多一分少一分罢了，无聊。” “嗨，师父，我懂。”张小可拍了拍李峥，“到头来，最终，还是在下面了啊。” “什么上不上下不下的。”李峥脸一红推开了张小可，“我们早就不比这么无聊的考试了。” “面上不会。”江青华也黯然拍了拍李峥，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但心里会。” “心里也不会！” “别骗自己了，李峥。”唐知非叹道，“高中的结局，抹不掉的。” “你们不要太过分！！”李峥抓头骂道，“明明是你们紧张我陪你们来的。下个谁？张小可？” “我再等等……” “青华！” “我还需要酝酿一下。” “就这？还说我？”李峥哼了一声，转眼便输入了自己的信息。 唰！ 【李峥】 【语文：141】 【数学：150】 【英语：146】 【理综：300】 【总分：737】 【名次号：1】 嘭！ 李峥一掌拍在桌子上。 还好也是个平平无奇的成绩。 好险好险！ 差一点就一辈子抬不起头了！ 话说回来，到底哪个没品位的人阅的语文卷，怎么就活生生给我压到141分了？ 唐知非看到这个成绩也是舒了口气。 好了，刘校长最后的意愿也算完成了。 一校双状元，够他吹一辈子了。 虽是如此，但唐知非还是有些不悦，点着屏幕数落道：“看到了吧，让你不听课，语文拉胯了吧！” “林逾静也没听啊。” “她一边睡一边听的。” “她还戴着耳机呢。” “这不重要……”唐知非戳着李峥的小蛮腰提醒道，“上了大学可要好好听课，普通的讲师也就算了，蓟大名师的课还是要听的。” “收到……” “所以你要介绍给我的那个……”唐知非眉色一扬，“是名师吗？” “矜持一点唐老师，我在想办法，不要这么白给。”李峥这便让出位置，顺手把江青华按了下去，“别挺了，查吧。” “嗯……” 江青华刚刚输入完成，手机就响了。 一看手机，他就又慌了。 “啊……杜诗童665……” 张小可也跟着慌了：“怎么？高了还是低了？” “我也不知道。”江青华呆呆点头，“就是感觉很可怕的样子。” “行了，别想了。”唐知非借机拿起鼠标，在网页上狠狠一敲，“班长给我冲！” 又是一唰！ 【江青华】 【语文：129】 【数学：121】 【英语：132】 【理综：269】 【总分：651】 【名次号：2423】 气氛瞬间凝滞。 李峥打量着呆然不动的三人，非常纠结。 651，排名2423…… 这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该庆祝，还是该安慰？ 他完全不知道！ 见大家很久都没说话，李峥试探性安慰道：“至少，这个名次，应该能有大学上吧？” “岂止是有大学！！”唐知非激动起身抓住了江青华的肩膀，“比摸底还高几百名，能上蓟邮了，一定够的！” “蓟邮？”李峥思索道，“蓟京邮电么？嗯……应该是个好学校。” “嗨呀。”张小可则紧张地狂撸江青华的头发，“考得不错就不要装啦，叫出来吧。” “呼……”江青华却是长舒一口气，在自己飘扬的发丝中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不容易……” 此时，他的情绪才上来。 “这么久以来……真的要谢谢你了……”江青华的眼眶逐渐泛红，“没有你……我撑不到今天……是你教会了我学习，不仅是知识，还有意志力。” 唐知非闻言，赶紧嗽了嗽嗓子，准备迎接江青华的拥抱。 江青华也不负众望，望向了他最该感谢的人。 “谢谢你，李峥师父！！” “哪里，哪里。”李峥老师父，抬手大笑，“也不过是一些微小的指导，还是靠你自己努力。” 江青华起身抓着李峥的胳膊道：“不，没有你的指导，我的努力也不过是竹篮打水，徒劳无功罢了。” “这倒也是。”李峥也不再推辞，“现行的教育方法中，确实很少有个性化设计，这个赞扬我就接受了。” 李峥说话的时候，好歹是看见了可怜巴巴的唐知非。 “唉，唐老师也有功劳嘛。”李峥赶紧撮合起来，“毕竟她……她……她也有鼓励我们学习。” 唐知非的委屈，更深了一些，有手绢大概已经咬起来了。 “是，是，是。”江青华连忙作揖道，“以后每年教师节都回来，我也是老班长了。” 这话搞得气氛突然奇怪了起来。 好像今天过后，大家就再也不见面了一样。 这种时候，还是张小可。 推开江青华，提了一口气，颇有气势地坐上了椅子。 在肃穆之中，她平心静气地输入了自己的考号。 最后一唰！ 【张小可】 【语文：134】 【数学：139】 【英语：140】 【理综：279】 【总分：692】 【名次号：176】 “我去！！”江青华蹦起来了。 “啊……这也行？”唐知非捂嘴了。 “可以啊。”就连李峥也频频点头。 唯有张小可自己，默然不语。 这就很反常了。 这种时候她应该会跳起来说“嗨呀，明明没怎么复习”，“没考好没考好，怎么连700都没上啊”这种话的。 可现在她一动也不动。 “怎么了？不是考的很好么？”唐知非揉着张小可的后背问道。 张小可只垂垂摇头一叹：“还是……进不去光明啊……” “蓟大光明学院？”唐知非瞪起眼睛，“全蓟京就收不到10个人吧？高考怎么也得前20名才能上的……” “是啊……”张小可垂着头道，“我是抱着前20名的决心在努力的……” “这也……太夸张了吧……”江青华指着屏幕道，“这个分，蓟大都稳了，还不够高兴的？” “是吧……”张小可强笑道，“已经进步很多了，谢谢师傅，谢谢唐老师。” 张小可这么说话，就好像二哈突然变得特别聪明，特别乖巧一样。 就很诡异。 不过，知可莫若峥。 “不必太早垂头丧气。”李峥揉了揉张小可的脑袋道，“学习之路，才刚刚展开，光明也是可以转的，你先混进无脊椎动物语言学专业，再用一年的时间学习，去竞争明年的20个转入光明的席位。” 张小可一愣，颤颤抬头：“师父……连光明都没考上的我……你还要么……而且，你刚刚说的那个是什么专业，真的存在么？” 李峥哼笑道：“混进去就对了，再跟我学一年，有没有信心？” 张小可泪眼汪汪瞪了李峥许久，终是点了下头，闪着泪花扑了上去。 “师！！！！父！！！！！” 这个时刻，本来应该稍有感动。 但气氛，很快就被操场上刘晓东的吆喝声打破了。 “对！挂门口！” “还有街对面，能挂多远挂多远，能挂多少挂多少！” “照片也挂！都挂！” “城管来了再说，能挂一会儿是一会儿！” “哈哈，越看越舒服！” “热烈庆祝樱湖中学林逾静、李峥携手共摘蓟京高考状元！” “继续，给我挂到樱湖公园里去！” “妈的说多少次了。”李峥眼儿一瞪，开窗怒道—— “把我名字写前面！” 349 你要小心了，现在的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只会想…… 单是查成绩这种事，是不值得李峥出一次门的。 此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议程。 10点50分，“作业王”办公楼大厅，张小可对着镜子进行了最后一轮补妆，李峥则已换上了张小可指定的套装，将笔记本电脑放在了膝盖上，扮演起一位狂热程序员的形象。 松松垮垮的老T恤，非常普通的蓝牛仔，一双拖鞋，一对蓝牙耳机，以及一副厚黑框平光眼镜。 就连发型也被张小可特意抓乱了一些。 “你这个坐姿不行啊。”张小可一面补妆一面提醒道，“再垮一点，敲键盘频繁一些，尽量搞出那种社交低能程序天才的感觉。” “一定要这么演么？”李峥稍微塌下腰往下坐了坐，“我还是喜欢那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不行，正常的谈判是玩不过这堆老社会的。”张小可收起化妆镜，用力地吩咐起来，“对学习软件有兴趣的几家公司里面，作业王是最积极也是最有钱的那个，虽然他们肯出较高的价钱，但也一定有专业的谈判师，常规谈判一定会被压价，我们必须打破正常的谈判套路，走不讲道理，不开心就掀桌子，让他们小心伺候的那种套路，你等等就要表现出对谈判完全不关心的样子，说话的时候只说最简单的词。” “哦。” “也不用这么简单。”张小可应声道，“总之你好好扮演天才程序员，其它细节就交给我好了，我有信心挑战百万级别。” “加油，努力。” “这样太土了，不够天才，加点英文。” “bestrong。” “好，差不多了。”张小可长舒了一口气，“还有点紧张呢……怕是要一个人舌战七八个男经理……” “对方全是男的？”李峥抿了抿嘴，“那你可要小心了，这些男人现在和你在一起，恐怕只会考虑一件事……” “？？？”张小可捂身惊道，“塞……Sex？” “不。”李峥点了点头，“是GeForceRTX3090。” “那……那是什么？德国玩法？” “等等你就懂了……” 正说着，一位挂着工牌的寸头眼镜男笑着走了过来。 “是李峥和张小可吧？” 张小可赶紧起身握手：“陈总你好。” “直接叫陈瑞就好了。”寸头男握着手转望李峥。 只见李峥瘫坐在沙发上，戴着耳机拉着胯，依旧瞎敲着键盘。 “啊啊，不好意思……”张小可赶紧跑到李峥身旁，摘下耳机说了句什么。 李峥这才慢悠悠起身，合上电脑，与陈瑞挥了下手。 “Nvdia，Yes。” 陈瑞大喜，抬了抬眼镜道：“李老师已经下单了？什么渠道？” 李峥歪嘴一笑，不再多言，四望过后冲张小可道：“快些。” 随后，他又戴上了耳机，一手夹着电脑，一手倒腾起手机。 张小可连忙凑回寸头男身旁：“我师父这个人性格有点怪……在除了自己工作室以外的地方，待半个小时就会变得很狂躁……我们抓紧时间吧。” “我懂我懂，天才型狂躁症。”陈瑞连连点头，引着二人走向电梯，“我们都准备好了，请。” 5分钟后，李峥瘫坐在会议室的桌前，继续拉胯搞起电脑。 他倒也不是瞎搞，是真的在优化老代码，就算真懂行的人看到这屏幕这手速也是要服的。 另一边，张小可与各路经理、总监互相认识完毕后，打开PPT，展开了最后一轮讲解。 “功能设计的部分，在之前师父给出的白皮书中已经充分介绍过了。” “今天我要说的，主要集中在学习效果方面。” “为什么约在今天见面？因为今天是考高出分的日子，可以清晰看到所有学习软件用户的最终成绩。” “请看图。” “我们总共开通过55人的学习软件使用资格。” “其中23人使用时长超过半年，并参加了今年的高考。” “根据我得到的资料，对平均分数的人而言，半年的时间，课外辅导所能提升的排名达到5%，就算是非常成功的了。” “而这23位用户，排名平均提高13%。” “其中，我个人的提升最为明显，%的水平，‰，最终取得了全市第176名的成绩。” 说至此，距离最近的一位女性副总监抬了下手：“有什么方法能确定这些数据的真实性么？” 张小可稳稳点头：“胡总，我站在这里就是最真实的。” “可我也不知道半年前你是什么水平。”女总监摊手道，“Bytheway，CallmeMichelle.” “还需要我出示半年前摸底考试的成绩单么？”张小可笑道，“蜜雪儿？” 另外几个人当即掩面憋笑。 “……”蜜雪儿面色一僵，挥了挥手道，“有的话，最好出示一下。” “我当然可以，但我没法要求其他用户也这么做。” 蜜雪儿这就抬了抬眼镜，在本子上书写起来：“所以，就是无法证明这些数据的真实性了？” 张小可心一沉。 就想骂人。 之前都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提出了这种要求。 毫无疑问，这位就是万恶的压价谈判师了。 “再次重申一次。”张小可运气抬手指向李峥，“我们是学生，不是创业者，这只是师父觉得好玩搞出来的东西，这些资料也都是为了配合你们的要求才收集的，如果你们有额外要求就早些说，不要在今天这个场合搞这些。” “小可小可，别动气。”一开始的寸头男陈总连忙起身，“Michelle是公司是负责项目审批的，对你们的情况还不太了解，问这些只是公事公办的流程，她需要把她的判断填到那张表上。” “那就更该早说。”李峥敲着键盘忽然开口，“你明知有这样的审查流程，却不告诉小可准备相关材料，是你不够专业还是有意为之？” “……”陈瑞瞬间哑口。 张小可暗中狂喜。 不愧是师父！ 虽然说的有点多，但这种低情商高智商的感觉，到位就好了。 接下来就交给小可吧。 然而，李峥并没有停下。 “NvdiaYes。”李峥瞅了眼蜜雪儿，抿嘴摇头，“YouNo。” 瞬间，拉胯！ 完美的画蛇添足！ 好在，李峥也在凝滞的氛围中意识到了这一点。 赶紧又戴上了耳机，敲着键盘交待道。 “17分钟搞定，不行就走。” 出现了，是谈判威慑！ 拒绝拉锯战。 表现出我比你们更不在乎这件事的姿态。 虽然有演的成分，但李峥也确实比对方更不在乎。 气氛也再次紧张了起来，想不到威慑来的这么快。 本来既定的谈判流程被完全打破，17分钟谈个鸡儿的判？ 张小可赶紧借势往桌上一按：“所有情况陈总都知晓，所谓流程你们自己下去搞，如果想谈成就聊真东西，不要搞蜜雪儿这一套了，17分钟内我必须给师父一个结果。”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是这里权限最高的那个人。”蜜雪儿有些恼怒地抬了抬眼镜，“如果拒绝回答我的问题，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了。” “好。”张小可就此跨上背包，走到李峥身旁拍了拍，无奈一笑，“崩。” 李峥也只摇了摇头，合上电脑便起了身。 本来张小可要走的时候，其他人还有些犹豫。 毕竟，她赌的成分，有些明显。 但李峥确实由内而外地，非常真诚地要走。 陈瑞随即起身，跑着拦了过来：“别别别……还有15分钟，再坐一会儿……” “What？”李峥表示费解。 陈瑞连忙冲蜜雪儿说道：“Michelle你可能不知道，李峥就是那种完全意义上的天才，时间确实很宝贵，要不……你回避一下？” “？？？”蜜雪儿惊怒瞪眼，“本来我不想点破，现在我还真的好奇了。所谓天才，所谓研发出最先进学习软件的天才，他自己又是什么水平？我猜连高考都没参加吧？” 陈瑞赶紧打圆场：“人家是信息竞赛的全国冠军……早保送蓟大了……” “So？”蜜雪儿摊臂道，“这能说明什么？计算机单方面优秀的人就懂得全科学习了？是不是靠这个特长做出什么我们都要一致好评？高考是检验学习成果的唯一统一标准，如果连这个都没有勇气参加，我恐怕很难肯定你们所谓学习软件的深度。” 李峥与张小可对视一番，都是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 就满足她吧。 “师父参加了。”张小可悲伤地望向蜜雪儿，“麻烦打开你的手机，搜索一下‘蓟京状元’。” “？？？” 全场哑口。 几乎同时摸出手机。 然后又同时叫了出来。 蜜雪儿的脸更是瞬间垮成了老雪儿。 惊叹之中，张小可拍了拍李峥。 “有一句话，绝非诳语。”张小可轻笑道，“没有人，比师父更懂学习。” “那如果这样的话……”陈瑞一个瞪眼，惊喜道，“如果我们能达成合作继续开发这个功能，岂不是可以宣传……这是状元亲手研发设计的？？” “可以。”张小可点头道，“但不许用师父的肖像做广告，并且要注明他只负责最初的系统构建，你们后期的运维跟他没关系。” “这个再谈！”陈瑞立刻转望蜜雪儿，“时间紧迫，麻烦你出去一下。” “…………”蜜雪儿面色像吃了屎一样，缓缓撑桌起身。 干你娘的陈瑞！ 明明是你叫我来帮忙施压的！！ 这个负心的男人！ 今后看到，骂就对了！ 待蜜雪儿走后，总算又把张小可和李峥哄了回来，谈判瞬间变成了陈瑞主导。 最初，学习软件就是他发现的。 当时有些用户反映，能不能开发出某个民间软件的功能。 陈瑞一开始也以为是个小功能，便让属下去做，但属下很快反馈回来，表示这不是996能搞定的。 究其原因，李峥的学习软件，需要开发者既完全懂程序和算法，又完全懂中学各科目的学习内容。 现实中，懂程序的人多半已经忘记全部科目了。 懂中学学习的人，多半又对程序一窍不通。 因此，开发这种细化到每一个知识点与解题思路，并能评估用户情况个性化推送题目的系统，就需要一个庞大的团队，找到各科目的顶尖教师来一同合作完成。 评估一圈下来，需要一个很大数字的资金和很长的工期才能做出试用版。 而一个相对成熟的版本却早已摆在眼前。 五科竞赛大佬，高考状元亲自开发，有实际效果印证的版本。 更何况里面还有神奇的“看图判题”功能。 这个功能的雏形是李峥某天拉屎的时候做出来的，可以通过手机相机扫描答题纸完成智能判题，虽然可靠率还只有70%不到，但这依然是智能学习界的飞跃。 也是李峥牺牲了无数次刷朋友圈看新闻的时间，在卫生间努力的结晶。 最终，在技术总监大概认证了一部分李峥的代码和架构后。 陈瑞心一横，对张小可报出了一个数字。 张小可面不改色心不跳，卡在最后一分钟摘下了李峥的耳机，贴贴了上去。 “五……五百万……” 李峥却是眼儿一瞪。 妈的上市公司还真是脑满肠肥啊。 这李毅刀了一辈子也不知有没有这个数。 李峥就此转望陈瑞。 “Yes。” 陈瑞瞬间舒了口气。 周围人则都满眼酸楚地瞪向李峥。 好……好气啊…… 这本来应该是我们996去赚的…… 还好，他们并不知道李峥平常开发程序的地点和过程，不然上卫生间的时候再刷手机，怕是要有负罪感了。 “对了。”陈瑞与李峥分别握手的时候问道，“我看那个并列状元也是你们学校的？” “是。”李峥点头。 “她有用过这个学习软件么？”陈瑞期待问道。 “没。”李峥冷笑，“她，我亲自调教。” “？” 张小可大笑解释道：“那是我师娘啦。” 此时此刻，周围本来欢送的人群，又消沉了下来。 就连陈瑞握着的手，也耷拉了下来。 我陈瑞四十有二，在业内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为什么，就忽然这么不开心了…… 送走李峥后，陈瑞与同事们垂头丧气地刚进餐厅。 就撞到了蜜雪儿。 “陈瑞！你娘的！” 旁边的朋友们，都合力保护起陈瑞。 “别骂了，别骂了……” “瑞总也不容易……” “他只是想做出最好的学习软件！” …… 接下来的谈判，李峥没有再参与，大约半个月后，完成了签约与转让。 这真的是一步闲棋莫名开花。 但如果这个功能真的完全做起来，向市场推广。 恐怕又将是一次惨烈的内卷。 补课教师也会失去很多工作机会。 再往后会怎么样，李峥就不懂了。 于是，他又买了十几斤哲学、政治学、经济学和社会学的书籍。 瑞总效率很高，技术转让费在七月底就落实到了李峥的账户中。 缴扣了税金后，李峥将其中相当一部分付给了张小可，其余通通投入了稳健性理财产品。 他依然记得，《李毅语录》有述—— 【掌握经济的人，也就掌握了家庭。】 虽然老李大多数经验是不可取的，但这条，无疑是凝注了血和泪的经验。 李毅在宁儿面前摇唇鼓舌，恳求购买一套舰船模型的样子，虽然可悲。 但林逾静，在自己面前，唔唔跪地，求赐零花钱的样子，一定很美。 为了那一刻，李峥再次选择了隐忍，克制，不乱花钱。 非要花的话，只花李毅的。 然而张小可，却完全不懂这个道理。 那一笔佣金，瞬间化为了一辆红色的MINI轿车。 她甚至都来不及去驾校学车，就坐到了车头风光自拍。 “嗨呀，本来想靠脸吃饭的，谁知道随随便便就成了商务人士。” “开车不方便接电话，有商务洽谈麻烦留言哈。” “等等……不要删我！老子不是微商，等我照一下行驶证上的名字。” 毫无疑问，她很快就吃了亏。 “师父……保险好贵啊……” “师父……剐蹭了……” “师父……加不起油了……” “二手车需要吗？师父……” “啊啊啊……车车被妈妈抢走啦！！” 事情就是这样。 对张小可来说。 横财，意味着负债。 李峥，就此收起了手机，抬起了头。 蓟京大学那古朴的校门前，他把箱子放在一旁，负手而立。 顺手捋了把稍长的俊发，歪嘴一笑。 【李峥】 【学力：3577】 我的新同学们。 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350 拯救内卷的终极绝招！ 李峥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来蓟大了，但拎包入住的感觉，还是不太一样。 最初来蓟大，像是情人对视。 之后来蓟大，犹如伴侣缠绵。 现在来蓟大，却好像缠着缠着，从情人缠成了老婆一样。 就没那么香…… 不，还是很香的。 是长相厮守的踏实感。 是蓟大主人翁的荣誉感。 带着这样的感情，李峥一路顺顺当当地找到了迎新礼堂。 每年，各个学院的学长学姐们都会在此接待新生，办理手续，并送往宿舍楼。 此时的礼堂，布置得像二次元展会一样，各学院都立起了自己的摊位，绘起了各种诱人的图像，打出了各种堕落的标语。 【学弟是0，学长是1，我们携手编世界——信息科学基术学院】 【数院毕业率一直在全校处于倒数第二的位置，不过不用担心下滑，因为倒数第一肯定是→→→】 【→→→来了化院还想走？有机作业不成环你敢交？——化学与分子技术学院】 【快来个男生吧！！啊！！！——外国语学院（这是本院论坛投票胜出的标语）】 【快来个女生吧！！啊！！！——工学院（这也是本院论坛投票胜出的标语）】 有些事，果然是到了哪里都没法免俗啊。 因为李峥是最后一天才来报到的，此时礼堂里的新生并不多，处于一种狼多肉少的状态。 正因如此，他的出现，让全场的想借迎新之际，搞点什么的学长学姐们都为之一振。 所有学长都在狞目默念。 不是我们的，不是我们的，不是我们的…… 而学姐们则露出了一种极其露骨的渴望眼神。 我的，我的，我的！ 尤其是学姐明显溢出的外国语学院。 似乎已经喊出来了。 李峥本人，早已习惯了如此的关注，对这些怨念与渴望熟视无睹，只默然轻扫一圈。 找到了。 与其它学院欲求不满的情况不同，英培的标语非常平静朴实。 【我们男女比例1：1，且共宿——英培】 李峥眼儿一瞪，就此拉着行李箱走了过去。 随着他的前行，左右被错过的学长学姐们，或是欢喜，或是悲哀， 而坐在英培学院摊位正中的那位学姐，心跳则在持续加速，眼睛也是越来越亮。 一周的坚守，没有白费！ 这样的学弟，等到了，终于等到了！ 为了今天，她已付出了太多。 特意，留长了头发，整好了精致的发饰。 特意，换上了衬衫，套上了长裙。 就连这双小皮鞋，都是咬牙硬买的。 本来她迎新一周，已然心灰意冷。 哪里敢想最后一天，绝处逢生。 旁边的女生见李峥越走越近，也是咽了口吐沫，拉了拉学姐的胳膊：“不会吧不会吧，那个男生不会真的是咱们院的吧？” 然而学姐却瞬间收拢了心神，顺便擦了擦嘴角。 “矜持。”她双手支着下巴，冷峻地凝视前方，“身为学姐，我们要矜持。” “……”女生又是吞了口口水，这才不甘地挪开了眼睛，“其他帅哥就算了，这个……矜持……好难” “没什么的。”学姐掐着自己的大腿颤声道，“我们英培，哪个不是一路带着光环走来的，搞帅哥美女那一套，只会自降格调，你想给新生留下‘不过如此’的第一印象么？” “说……说的对。”女生暗暗攥拳，“不愧是晴晴姐，这大局观……这都顶得住……” 顶得住？ 顶不住啊！ 可顶不住也得顶啊。 常刻晴，就是这样一位硬顶的学姐。 所以。 她到今天也没有男朋友。 岂止是没有男朋友，和男生说过的话比念过的公式还要少。 关于这件事，她已经仔细想过了，还为此选修了社会学。 她只想知道…… 为什么越是优秀的女生，反而会越找不到男朋友呢？ 其实，原因非常简单。 只因在择偶市场，男性是可以向下兼容的。 如果将受欢迎程度，分为ABCD四个等级。 那么A男，是可以同时接受A女和B女的，甚至C女。 同理，B男也向下兼容。 但女生不同。 女生只向上兼容。 A女的底线就是A男。 B女的底线……有很多也是A男。 甚至C女都会硬将自己定义为A女，只盯着A男。 简而言之，就是男生不介意和不如自己的女生在一起。 女生，却不太可能接受不如自己的男生。 这就导致，A女在市场中，长期处于奢侈品的定位。 产量其实可以很大，但特意把自己的市场做得很小。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加血粼粼的现实。 男生对于年龄，也可以向下兼容。 并且非常乐于向下兼容。 A男不仅会考虑B女，更会考虑更年轻更可爱的C女。 反观女生，只有极少数富婆，才能得到小五岁以上的男生。 在这双重向下兼容的死亡循环下，A女随着年龄与学历的增长，市场只会越来越小。 最终，万劫不复。 唯一让人好受一些的是，A女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最大的受害者，其实是D男。 一切的一切，都被比他们更早踏入社会，拥有更多资源的ABC男抢走啦。 他们什么都莫得。 只能投向996，争取早日晋升档位，去掠夺下一代走出校园的年轻D男了。 社会学课程，让常刻晴深刻领悟了这个问题的本源。 却并没有告诉她解决方案。 好在，她作为蓟大英培学院的学神，一眼便看到了破招之法。 女生也向下兼容就是了！ 坦然接受，并喜欢上不如自己的男生。 勇于挖掘比自己年轻，哪怕是年轻五岁、十岁的男生。 与其盲目叫嚣女权，不如从自己的思维上，直接击碎“我男人一定要比自己强”的固化传统。 一旦解开这个魔咒，天涯何处无男人？ 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初入社会，还来不及拼搏出资源的D男。 只要A女向下兼容，滞销的BCD男将瞬间被她们消化，择偶市场的内卷也会随即消退，这个世界终将回归正轨。 这就是世界的真相。 不是D男不努力，只怪A女太矜持。 今天，常刻晴在帅学弟面前放下矜持。 一年后，一个普通的男生，将会拥抱他的普通女生。 这幅社会思潮多米诺骨牌。 今天，便是起手之日！ 常刻晴，心潮澎湃。 但表情和动作，依旧十分矜持。 支着下巴，翘着二郎腿端坐，一副坐怀不乱，处帅不惊，吃过见过的样子。 没办法，她也有她的偶像学神包袱。 作为一路保送过来的顶级学神，作为英培学院的学生会长，她亦已经习惯了高冷桀骜的偶像包袱。 只因每次她太过热情，暴露自我的时候，都会让周围的人感觉有失对学神的期待，感觉她是个很普通的人。 但作为性格上的普通人，她又太难融入普通人，成绩和外型上都会给人很严重的距离感，一来一回，导致更加疏远。 因此，在环境的倒逼下，她已然形成了保持学神偶像姿态的惯性，扮演起那个大家急切所需的，被崇拜的那个人。 此时此刻，看着李峥越来越近。 常刻晴的心态也越来越焦灼。 如果不矜持，暴露自己，这位学弟怕是会觉得自己很普通，失去了神秘的面纱，也就失去了兴趣。 如果保持矜持，扮演学神，这位学弟怕是会像所有学弟一样远远崇拜。 然后自己依然莫得男朋友。 糟糕…… 有种死胡同的感觉。 过于优秀，又何尝不是一种诅咒呢。 终于，李峥走到了英培迎新摊位跟前，将证件双手呈上了桌。 “李峥，报到。” 常刻晴，她愣了。 啊，这声音。 啊，这小臂上遮之不及的肌肉线条。 内心激烈的斗争后。 她平淡地“嗯”了一声，拿起名单册，很快就找到了李峥的名字，毕竟就差他一个了。 常刻晴填写着材料，故作随意地冲旁边的女生道：“给学弟介绍一下吧。” “嗯。”女生大喜起身，与李峥握手，“李峥对吧，欢迎加入英培。” “谢谢学姐。”李峥很自然地握了上去。 常刻晴的手跟着就是一抖。 那充满力量的手掌，那修长的手指…… 怎么……就这么轻松地摸上去了…… 说好的矜持呢！ 这边的介绍刚说两句，突然一个女生虚伪的笑声传来。 “哇，你们英培最后还藏着这么帅的学弟呢？” 常刻晴根本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 是外国语学院的大三老学姐。 我们英培自己都不够吃，还来我们这里抢，你是憋疯了吧！ 这位大三老学姐，早没了大一新生的稚嫩，非常大方，上来就握着李峥的手介绍起来。 “我是外语学院那边的，欢迎选我们学院的课程啊。” “课已选好，多谢推荐。”李峥体面婉拒。 “选课选课，还可以改的嘛。”老学姐用肩膀顶了下李峥笑道，“想学法语的话，我可以教你哦。” “那提前多谢了……”李峥陪笑道。 “不只外语，英培还跟我们合开了外国历史和外国考古两个专业。” “这个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可有意思呢我跟你讲。”老学姐非常顺滑地就掏出了手机，“加个微信，我把这几个专业的课程给你发过去，这些专业都是蓟大独有的，全国别的地方开都没开。” “好。” 不经意之间，刚刚给李峥介绍英培的学姐，已经被挤到了边缘的地方。 常刻晴整个人，更是陷入了惊滞的状态。 太……太他妈的强了…… 这个老学姐怎么做到的？最难的一步，这么顺滑的就混过来了…… 正说着，又一阵笑声传来。 不好，是新闻与传播学院的另一位老学姐。 凎！ 前七天都老老实实的，一个比一个小白兔。 英培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一口鲜肉，立刻就都扑过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亲爱的们，怎么这么热闹啊？”新闻老学姐上来就搂住了法语老学姐，进而冲李峥笑道，“怎么？学弟需要选课指导吗？我可以把我们学院最好的课给你标出来。” “哦？那辛苦了……”李峥非常单纯地亮出了自己的二维码。 常刻晴的笔都要捏断了。 这个更简单！！完全就是瞎混都能混到！ 不行，那个二维码…… 常刻晴远远瞪向李峥的手机屏。 记下来！ 微信二维码，37x37，一共只有1369个格子而已。 只要记住60%就可以扫出来！ 11010101010001101…… 啊，被挡住了。 又来了一个国际关系的老学姐，一句话不说就硬扫？！ 正在李峥被围困的时候。 一个冷冽的声音传来。 “呦。” 李峥眉色一震，透过学姐们瞪了过去。 瞬间，严肃了起来。 “AllHail！” “哈哈。”吴数吹了口刘海，嚣张地走了过来，上来就给了李峥肩膀一拳，“不选物理，假AllHail。” 李峥连忙点头：“专业不同而已，物理学院的课我一个都不会落下。” “算你识相。”吴数笑着冲常刻晴这边探了探头，“怎么样了？弄好了我带他过去吧。” 常刻晴心如刀割地……推回了证件。 “好了。” 吴数就此一挥手：“走。” 李峥这便谢过常刻晴，拿起证件便追向了吴数。 全场学姐，转眼之间，便都沦为了输家。 “竟然是……吴数的人……” “没办法了……” “物院还不够她吃的……全是数卫兵……都快成数院了……” 看着这个情况，常刻晴反倒是好受了一些。 很多时候，赢的不是自己无所谓，和自己一起输的人多了，也就还好了。 然而，正当学姐们含恨散去的时候。 礼堂内突然响起了猛男们的惊叫。 “哇！！！！” “哦！！！！” “物理！！！YES！！！”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物院的摊位。 根本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只有一群物院男生的沸腾。 有种此生无悔学物理的味道。 李峥默默地摇了摇头。 “Queen，你还是先过去平复自己的王国吧。”李峥低头叹息，“应该是林逾静到了。” “我猜也是。”吴数勾手指了指物院的招牌，“过去坐坐？” “不了。”李峥负手而立，“我与贱内有约，各自闭关苦学，9月开学才能见面。” “你们开心就好。”吴数无奈摇头，“那我过去收拾他们了。” “请。” “对了。”吴数说着一扭头，冲常刻晴道，“不好意思啊，我那边临时有事，麻烦你领李峥去宿舍吧。” 常刻晴瞬间心花怒放，一蹦起身。 “我……我嘛？？？好啊！” “啊……”吴数心下暗惊。 原来这个高冷的人，是闷骚啊…… 常刻晴旁边的女生见状，赶紧也跟着起身：“晴晴……你得守在这里，要不我去吧……” “咳……”常刻晴粗喘着气道，“不用了，李峥是最后一个报到的新生了，可以准备收工了。” “可……那……我们一起送吧……” “丫丫。”常刻晴转过头，凝重地说道，“我能感觉到，你的矜持，已经没有了，确定要给学弟留下这样的印象么。” “……”女生悲伤低头，“那……那我收拾吧……” 就这样，李峥随着常刻晴出了礼堂。 常刻晴虽然刚刚略显失态，但此时，终又找回了自己的气场。 “资料上你是樱湖的。”她淡淡地问道，“怎么认识的吴数？” “跟她一起搞过竞赛。”李峥抿着嘴缅怀起来，“那会儿还是第一次参加大竞赛，数姐很照顾我。群里喜欢玩梗，所以见面就AllHail了。” “嗯。” 常刻晴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继续走。 继续走。 走了两分钟。 常刻晴这才意识到。 话题终结了！ 这就是她的另一个属性，话题终结者。 带着偶像包袱聊天，不可能超过三句。 还是李峥憋不住了问道：“对了，还不知道学姐的名字？” 常刻晴秒回：“常刻晴，刻印的刻，晴天的晴。” “好名字。” “谢谢。” 常刻晴谢过之后。 继续走。 继续走。 又走了两分钟。 已经快走到宿舍楼了。 常刻晴也彻底绝望了。 我这样的人，怕是只能孤独终老了吧…… 至于李峥，他的情商摆在这里，其实随时可以另开话题。 但是。 【常刻晴】 【学力：1328】 【学资：592】 这个数据，属实是非常恐怖的了。 甚至已经超过了一些教师。 考虑到英培大二下半学期会转专业。 所以常刻晴只能是大二的学姐。 这个年龄能做到这个程度，李峥满怀敬畏。 英培的学神果然各有风骚，这种程度的学姐，有她傲然的资本，既然她惜字如金，自己也还是不要打扰了。 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宿舍楼。 今年的新生似乎很走运，入校就混到了英培的新楼。 完全为书院制的教育量身打造，男生在下面三层，女生在上面三层，还有各类文娱活动室和搞课题的多媒体室。 李峥是一路“哇哇”地上的三楼。 一直“哇”到了宿舍门口，李峥才感觉到失态：“抱歉学姐，我没见过世面。” “没事。”常刻晴冷冷地敲了敲门。 好可爱！ 哇哇的好可爱！ 宿舍内，很快传来了一个粗犷的男声：“没锁。” 常刻晴就此转身颔首：“我就不进了。” “嗯，谢谢学姐。” “好的，再见。” “再见。” 常刻晴含泪转身。 明明机会这么好了…… 微信什么的，还是……开不了口…… 5分钟，和学弟独处了5分钟，为什么还是做不到。 啊…… 此时，常刻晴意识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莫得男朋友这件事…… 难道……不是自己的ABCD男女社会学框架有问题。 也不是因为自己太过优秀。 仅仅是因为…… 自己……只是一个单纯的……社交低能！ 唔唔唔唔…… 她正要挥泪下楼的时候。 那富有磁性的声音突然又追了上来。 “啊……那个……”李峥小跑过来，挠了挠头，“我忍不住了……你怎么看学习都非常好的样子，能不能……加个微信？” 瞬间。 天都亮了！ 常刻晴心花怒放，光速转身亮出二维码。 “学习尚可而已。”她冷笑道。 “谦虚了。”李峥忙扫了码，点了申请。加上了学习这么好的人，他也很激动，挠头笑道，“有问题可能还要打扰你。” “无碍。”常刻晴冷眼挥臂，孤傲转身，“迎新会见。” “迎新会见。”李峥挥手送别。 常刻晴离开李峥的视线后。 直接抱起手机闷头狂奔。 啊哈哈哈哈！ 馋学习好的？ 早说啊！！ 全英培没人比我学习更好！ 要微信都要的这么愣，一定跟我一样莫得对象了。 啊哈哈哈哈！ 351 领袖、眼镜和Ukulahlwa！ 站在305宿舍门前，李峥沉吸了口气。 其实严格来说，这里并不叫宿舍。 而是书院。 内部结构也更像招待所一些。 从来之前了解的情况来看，这里给人的感觉很国际化，逼格很高，似乎平常对话都要中英混杂，文艺高雅的感觉。 李峥其实是很怕这个的。 关于成长、环境与逼格，他更倾向于有“根”的成长。 像树与水土的关系一样，在生长中一点点汲取养分，在主干坚实的前提下，踏实地发展枝叶，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样子。 相对地，他很怕突然进入那种高大上的环境，全是大格局高视野，张口闭口都是Case，白天黑夜都是Offer。 这感觉就像是随风飘舞的蒲公英，莫名地攀上了一棵高逼格大树。 高是高，但无根无源。 继而同化其中，化身为一个高大上的标签，再不知自己源自何处。 简单来说。 装逼可以。 但不要装西方那套模板逼。 当然……如果学力大于1500，想咋来就咋来吧…… 毕竟，学习好就可以为所欲为，这是学校的第一法则。 李峥酝酿足了，才推开宿舍大门。 接着就是眼儿一瞪。 是个厅！ 这里有厅！ 虽然很小，但餐桌、沙发终究是摆得下的，大概是桌游吧包间的那种感觉。 当然，也很适合组队学习。 李峥刚进厅关上门，里屋就仰出了半个身体。 那是一个发型凌乱微卷，极其张扬的男人。 面相深邃老成，眼神自带不羁与不屑，一圈浓密而又野蛮的胡须，竟也是卷得刚刚好。 李峥只一眼，便感受到了…… 领袖的气质！ 是领袖的气质！ 与男人对视的瞬间，李峥甚至产生了一种进入古巴游击队营地的幻觉。 而那个男人，却只是叼着烟坐在椅子上，两腿蹬着桌边，以一个危险的角度仰身打量了李峥片刻，而后眉头微微一皱，探身从桌上抓来奇怪的烟盒，随手扔了出来。 李峥仓惶接住，而后弱弱地摇了摇头。 男人顿感一阵失望，也摇了摇头，探身掐灭了烟头：“成吧，我以后去阳台抽。” 话罢，他蜷回腿，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抱坐在椅子上，对着电脑屏幕耍起了鼠标键盘。 “还是不自由。”男人长叹了一口气，“怎么就没有吸烟宿舍。” 李峥这才拉着箱子走进里屋。 宿舍有两间卧室，这只是其中一间。 房间大约是一个长方形，两张单人床靠在长边两侧，两套书桌一个靠门一个靠窗，原木色的家具很新很简，像是刚从宜家买来的那种感觉。 这种配置按理说是研究生以上才有的待遇，也算是不枉这一学期一千出头的住宿费了。 只是…… 领袖你在做什么啊领袖！ 李峥瞪着男人面前花花绿绿的屏幕，只能看出这应该是一款古老的回合制游戏，比刘新他们玩的游戏还要粗糙很多。 “怎么？”男人回头瞥了一眼笑道，“现在的孩子们连《梦回西游》都不知道了？” “《梦回西游》不是手机游戏么？”李峥木木问道。 “什么都手机，现在的孩子就知道手机。”男人索然无味地关了游戏，踏着拖鞋站起了身，抿嘴叹道，“憋了一年没玩，好不容易来了，没日没夜玩了两天，才发现自己已经不需要它了……这也算是一种自由吧。” 话罢，他习惯性叼上了烟，冲李峥伸出右手。 “屠夷寇。” 李峥大惊，整只胳膊都哆嗦了一下。 “屠屠屠……屠什么？” “对，就是你想到的那两个字，我太爷爷取的，他吃过亏。”男人挠了挠胡子笑道，“第一次上大学的时候县里让我改一下，我让他们去问我太爷爷。” 李峥这才颤颤握手：“现在太爷爷火气应该消了吧？” “早消了，都走二十多年了。”屠夷寇握过手后，下意识便要点烟，拿起火机才反应过来，便又放下了，摘了香烟问道，“怎么称呼？” “李峥，峥嵘的峥。”李峥抬手礼让道，“没关系，抽吧，我也很少在宿舍待着，别晚上睡觉的时候抽就好了。” “得了，一会儿出去抽。”屠夷寇撸了把领袖发型，满脸慈笑地问道，“看你的样子，是第一次上大学吧？” 李峥一愣，紧张地回望宿舍大门。 这是看守所吗？还带二进宫的？ “所以……”李峥咽了口吐沫问道，“屠兄不是第一次了？” “说来惭愧，第三次了。”屠夷寇深邃一笑，接着又下意识拿起香烟，有些难受，“要不咱俩去阳台聊？” “屠兄请。” 来到了开放式阳台，点上香烟，遥望对面的女生宿舍楼。 屠夷寇的领袖气质，愈发浓郁了起来。 “大学，不自由。” “第一次去的菁华，大二被劝退了，我说我大四下半学期再修学分，他们不让。” “回去重新高考，换了个口味，去的仁大哲学系，我以为搞这个的人会自由一点，结果他们大一就把劝退了，辅导员说仁大是培养干部的地方，我这样的人会腐化队伍。” “这是第三次，我稍微研究了一下，特意选了最自由学校里最自由的专业，绝对自由已然荒谬，尽量追求相对自由吧。” 李峥听得惊嘘连连。 三言两语，便带过了这一系列销魂岁月，老大哥真是豁达。 李峥忙嗽了嗽嗓子说道：“屠兄，弟有一言，不知当问不当问。” “想问什么就问。” “屠兄贵庚？” “25。” “那还好……”李峥忙捂了捂胸口，“我总感觉你快四十了，有种与长辈交流的错觉。” “这没啥。”屠夷寇叼烟侧头，“我15岁就长这样了，转校生碰到我都叫老师，今天去餐厅还有小丫头片子跟我说老师好呢。” “这个正常，你现在确实可能当老师。”李峥继而问道，“那再冒昧问一下，之前被劝退，是因为挂科太多么？” “嗯，就这么说吧……”屠夷寇挠着胡子说道，“我虽然前前后后上过三年大学，但还不知道大学的教室是什么样子。” 李峥，肃然起敬。 高手。 这是真正的高手。 照理说，屠夷寇这样的一位怪物，本该是学力的黑洞，与李峥相反的存在才是。 然而…… 【屠夷寇】 【学力：1009】 这在英培，都是一个中上的学力了。 关键他一节课都没上，想必也不怎么会翻书。 在这种情况下，纯凭天地之灵气，竟然累积了如此学力。 这恐怖的体质，在标准的学习职阶中，已经找不到他的位置了。 大概。 这就是学妖吧。 屠夷寇看着李峥也笑了起来：“我以前的同学都挺不待见我的，我看你还挺兴奋。” “怎么说呢。”李峥负手而立，遥望起女生宿舍晾晒的被单，“以前的我，大概会认为你这种人浪费我国的教育经费，应当把机会给更需要它的人。” “对，仁大的辅导员就是这么说的。”屠夷寇哼笑点头。 “不过现在，我想事情更数学化了一些。想想看，既然教育系统给了你三次进顶级院校的机会，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李峥侧目点头，“你有投资的价值，虽然只有1%的希望能成事，但能带来1000%的投资回报。” 屠夷寇闻言一愣。 “我还是头一次被数学期望评价……”他说着，又趴回了阳台边，凝视着女生宿舍的内景，满面深邃，“可以，数学很自由。” 话罢，他又转过头：“你叫什么来着？” “李峥。” “好，这次记住了。”屠夷寇随即指了指卧室，“可以用我电脑，想玩什么都有号，全是顶级的，对了我还当过三个月职业选手，LPL打了一场替补……” “多谢了，不过我很少玩游戏。” “可以想像你有多无聊了。”屠夷寇摇着头，看着手里的香烟叹道，“嗨，我更无聊，不够无聊怎么会打游戏抽烟呢。” 李峥轻笑道：“说到无聊，我倒事有很好的排解方式。” “做爱？”屠夷寇这话说的非常迅速，好像是植物神经的反应。 “不……”李峥字正腔圆，牟足了劲说道，“是学习。” “？”屠夷寇愣了。 虽然他有过很多同学，但还没碰到过这样的同学。 “学习使我充实。”李峥说着拍了拍屠夷寇，“屠兄想学习的时候，可以与我合作，我很期待。” “你是怎么做到的……”屠夷寇呆呆咽了口吐沫，“我找人打游戏都没这么真诚过……” “没办法，碰到学习好的人，就是会真诚起来。” 正说着，旁边二卧探出了一个眼镜寸头。 眼镜寸头，李峥见的太多了。 但这个很不一样。 是那种很光滑，很纯粹的寸头，像是一休那种，而且头型很有腔调，也像是一休那种。 眼镜，也是很纯粹的那种眼镜，没有任何造型考量，就是一个最纯粹的眼镜，纯粹到你会忘记那个人，只看到这个眼镜。 眼镜寸头与李峥一个对视，又忙缩了回去。 李峥阅镜无数，还从未见过如此印象深刻的。 这还能让他溜了？ “诶？同学。”李峥忙顺着阳台赶到了二卧门前。 只见眼镜寸头，正在靠窗的写字台前假装学习，很是紧张。 更神奇的是，另一侧床边，一个身穿紧身白背心，浑身筋肉的长毛大汉正在单臂倒立，就像是一个浮空的拖把。 这他妈都什么啊！ 单臂倒立的大哥，自然也看到了李峥，他就这么保持倒立状态，纹丝不动地朝上点了点头。 “莫念。” 这个声音极富磁性，因为雄性的味道过于严重，让人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李峥也是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在自我介绍，莫念是他的名字。 “李峥。”李峥也点了点头。 “还有73秒。”莫念一动不动，似乎连嘴皮都没在动，“结束再聊。” “不急……”李峥这便又转向桌前的眼镜。 眼镜也在看他，不过发现自己被看以后，立刻又缩了回去奋笔疾书，假装在学习。 李峥只好主动发问：“这位仁兄如何称呼？” 眼镜紧张地学习。 “朋友？” 眼镜更加紧张。 “对，在问你，眼镜兄。” 逼到这里，眼镜才顿了一下，扭捏地抬了抬眼镜，操着浓重的口音挤出了两个字：“样菌（三声）……。” “是杨军。”屠夷寇推了把李峥，笑着进屋，像是看守所老大哥一样随意地跳坐在小眼镜桌上，拍着小眼镜的肩膀笑道，“这小老弟不容易，特级贫困县出来的，辅导员跟我交代的时候，说他以前上个学得花四五个小时翻山，反正现在的情况就跟非洲原始部落的人进了纽约似的，有点局促。” 屠夷寇说着冲李峥道：“别介意啊，人家没有瞧不上你的意思，就是紧张羞涩外加一点小自卑，我以前也有这样的同学，几个月就适应了，都是最淳朴的好人……” 屠夷寇说着，又悲伤地低下了头：“唉……结果我带着人家玩游戏来着……最后玩的比我还凶……也不知道那个小老弟毕业了没有……” 小眼镜听着就是一缩，吓得汗都渗出来了。 李峥确实听得瞪起眼来。 现在这个时代，高考是很拼教育资源的。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有问题，正在努力改变，但这依然是现实。 正因如此，能从特级贫困县考出来，考到顶级学府，才更加难能可贵。 只是，大概是能接触到的书籍和信息有限，杨军的学力只有184。 也可想而知，能凭如此低的学力考入蓟大，高考以外，他大概对世界一无所知，甚至与大学同学说一句话都难免惊恐。 反过来想，能在如此贫瘠的环境中杀出重围，犹如在岩石上破壁而出的嫩苗。 这坚韧的性格，怕是能转职学魔了。 李峥不再多想，凑过去直接问道：“选课了么？” 杨军愣了一下子，而后呆呆摇头。 “那来我这边一起选？”李峥指了指隔壁，“一个宿舍的，咱们商量着来。” 杨军又是一愣，而后弱弱咽了口吐沫，：“哥，谢谢哥……我做完这道题就过去？” “随时都行，我一会儿把电脑放桌上。” 杨军傻笑着挠了挠头：“我一个人……不大会用……” “那等做完题我教你。” “谢谢哥！”杨军先是一喜，而后又是眼睛一红，抹了一把，之后不再多说，闷头猛地解起题来。 “老弟你……嗯……够细腻的。”屠夷寇不得不抿嘴点头。 他来了这么久，根本就没想到杨军没有电脑也没有智能手机的事情，这蔫性子估计也不敢去打扰辅导员，选课这种事对其他人易如反掌，但对杨军来说，怕是憋这个包袱憋了好久了。 至于李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立刻就想到了这个。 也许，有女朋友的人，就是会自然而然地变温柔吧。 另一边，毫无声响地，长毛男莫念运着柔术完成落地。 头发一甩，汗珠撒了一地，发型更像墩布了。 至于莫念本人，肤色棕黑，但皮肤看起来很顺溜的样子，要不是长了一张标准的北方大汉的憨脸，怕是要被认成委内瑞拉留学生了。 拿起毛巾擦了把汗后，莫念倒了一杯凉白开，一边喝着一边走来，看着对面女生宿舍楼的床单，闭目仰头一息，幽幽说道：“仔细闻——是血腥的味道。” “哈哈哈。”屠夷寇大笑着跳下桌子，拍着李峥道，“这位是大神，我反正聊不动，你试着来吧。” 话罢，他叼起烟便要回阳台。 “会杀死嗅觉细胞。”莫念却一抬手，将一杯健康的凉白开送到他身前，点了点自己的鼻子说道，“随着感官的麻木，你会需要更大的刺激。” “多谢了，念哥，我就是个俗人。”屠夷寇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而后又还到莫念怀中，径自去阳台点烟去了。 莫念没有失望，也没有生气，只是转望李峥，又忽然皱了皱眉，欲言又止过后，拿着凉白开回到了自己桌前。 这尼玛就很难受了。 “莫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李峥追了过去。 “无解之事，说也白说。” “太难受了，你就说吧……” 莫念当即放下杯子，有些忧心地看着李峥：“你正处于一种性压抑与性释放的中间状态，我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去体验吧。” “？？？”李峥惊道，“大……大师？” “只是综合分析。”莫念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脸皮，“脸色就是内分泌的数据体现，你这样子应该是近了女色，但又没进。” “等等……”李峥恍惚抬手，使劲琢磨着说道，“大师……这话我得消化一下……” 身后，书桌前的杨军也紧张地回过头来：“哥……也给我看看？” 莫念看着杨军点了点头：“你只是单纯的性压抑，早点习惯吧，多运动。” 杨军又是眼睛一红，抹了一把，继续低头怒做题。 莫念回望烦恼的李峥，平静说道：“你可以通过Ukulahlwa修行来协调，我刚刚的单臂倒立冥想就是修行的一部分。” “乌……乌……”李峥努力地拼着，“乌库拉哈瓦？” “是Ukulahlwa。”莫念点了点自己的脑门，“一种灵魂修行，我不想上升到宗教层面。” “这是……哪里的流派？” “我前天创建的流派。” “……”李峥纠结地看着他，这个人远比领袖更加难以理解。 【莫念】 【学力：1133】 这是……走火入魔了吗？ 莫念却并不在意这个，只抽了根皮筋，将头发绑了起来，脱下了被汗水浸透的白背心，打开了衣柜。 哇！ 里面堆着至少20件紧身白背心！ 换上了一模一样的干净白背心后，莫念装上桌上的手机，冲李峥问道：“一起吃饭？” “我晚点吧，还要和杨军选课。” “屠？”莫念朝外问道。 “走着。”屠夷寇这便掐了烟头，晃晃悠悠与莫念一路吵着出了宿舍。 都出去了，声音依旧清晰。 “是焦油的味道……你又在杀死我的细胞。” “细胞又不值钱，还会有的。” “细胞是人体生态的一部分，它们是自由的个体。” “不，不自由，别的不好说，细胞一定不自由。” “细胞在身体环境中拥有相对自由。” “那癌细胞就是绝对自由了？” “某种程度上……” “别别别，生物我聊不过你，自由我不可能输，没人比我更懂自由……” “那你选哲学课了？” “不需要，我即是哲学。” “Ukulahlwa才是。” “对，Ukulahlwa也是。” “好吧，论辩和解，我们吃什么？” “吃点自由的……” 两个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就突然有种诡异的CP感。 李峥使劲摇了摇头。 身后紧跟着就传来了拍笔的声音。 “哥，写完了。”杨军笔直起身，抱着已经磨到毫无图案的金属笔盒道，“那个……有普通话课么？” 李峥摇头笑着迎了过去，拥着杨军走向阳台。 “找找看吧。” 这个宿舍……这群老哥…… 岂止是没让人失望。 简直就是一群宝藏男孩。 怪是怪了点。 但我李峥在他人眼里，又何尝不是个怪物呢？ 只是…… 到底什么是压抑与释放的中间状态？ 勃……勃而不发？ 非说的话，现在的自己，确实有这种进不敢退不甘的焦灼感…… 要不，试试Ukulahlwa？ 352 男人们的理想 大学选课这种事，无非六个字—— 手快有，手慢无。 通常，有选择空间的都是体育课、选修课这类没那么核心的课程，没选好也损失不大。 但对英培来说，他们的核心课程体系只有院内的五类通识课，其余近一半的课都是要自己选的，且都属于正式学分。 比如你修了几门物理方面的课，将来如果转去了物理学院，这部分课也就不用再修了。 相对地，你之前如果学过生物课程，也就基本白学了。 当然，这只是基于毕业和学分角度的考量，如果有一位很懂生物的物理学家，鬼知道他能搞出什么。 书桌前，李峥用八个零的默认密码，在学生系统中登陆了杨军的账号。 杨军也只是在一旁傻瞪着眼，难以理解李峥敲键盘的速度。 “先改个密码吧。”李峥点开了重设密码，把笔记本推向了杨军。 “哥，可以用生日么？”杨军探身问道。 “生日太容易破解了。” “那……圆周率第51到第58位？” “算了，随你吧……” “哥你帮我输吧，你快。”杨军又腼腆地把电脑推了回去，“58209749。” 嗨，反正也没人会无聊到破解他的账号…… 重设过密码后，李峥点开了现有课程表，指着屏幕解释道：“白色的格子都可以选课，灰色的只有选修课，接下来自己来操作可以么？” “哥你帮我吧，我先看着学学……”杨军傻笑着问道，“选多了课，多收钱不？” “不收。” 杨军的眼睛瞬间变得躁动起来：“那就……尽量多选点？” “选了课是要负责的，万一没过还要补考重修。” “哥你就选吧，我熬着学，指定过。” “好吧……”李峥又问道，“你有什么专业偏好没有？” “计算机。”杨军连连点头，“要当程序员。” “可你都没碰过计算机……” “计算机好找工作，都这么说。”杨军煞有介事地向李峥科普起来，“程序员好像不用说话，能出活儿就行了，干一分活儿拿一分钱，我爸说老实人干不了别的活儿，就得这种。” 这话……倒也颇有几分道理。 只是…… “那你干嘛不直接去计算机学院，分数够的吧？”李峥问道。 “是够。”杨军憨笑着挠了挠头，“可招生的老师告诉我，选英培一样可以去计算机学院，勤快一点一样可以四年毕业，还能多学好多东西……这不是，不学白不学么？” 这话…… 实在他妈的太有道理了。 就连李峥自己，都有种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的感觉。 怪不得自己一开始就对英培那么感兴趣，原来是因为这个！ 还是小杨点透了我。 李峥想也不想，眼儿一瞪便抓住了杨军的胳膊：“小杨，我很中意你，你以后跟我混。” 杨军一见这个，眼眶就又红了。 “哥！我也是，感觉咱俩早就认识了。”杨军也抓住了李峥的胳膊，运出一招双臂互缠，“你在阳台跟屠哥聊天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过去——学习使我充实，说的太对了，哥！我们家乡那个地方，不学习啥都没有，就只有土，全是土。” “好！”李峥当即撸起袖管，“计算机我还是略懂一些的，主菜科目我都给你选上，再以高数为佐，保你学成。” “谢谢哥！” 片刻后，李峥便将杨军的课表安排了七七八八。 “如何？”李峥问道。 “空的地方再添点吧？” “那添点你自己有兴趣的吧。”李峥点头道，“硬核专业课不能再多了，你这学期先入门，先定个小目标，把c++吃透，其余的时间，我建议来些放松的文史哲类课程，有益于展开视野调节身心。” “那……有环境课程么，环保什么的？” “兄弟，那并不是一个好找工作的方向……” “嘿嘿，这个不是为了工作。”杨军又憨笑了起来，“老家的地太荒了，啥都种不下去，连棵树连根草都没了，可老人们说当年种啥成啥，我就想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万一将来……万一我成大老板了，就回去把老家改造一下，改得人人有地种，大家都吃得饱饱的再学习，那得多美啊。” 李峥，也是见过一些人的，包括那类吹逼天使AB轮的的人。 但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朴实的吹逼，如此纯粹的向往。 杨军。 你小子我保定了。 别的不说。 我绝对不会让领袖的魔爪伸向你的！ 只不过，搞这个应该不单是环保专业的范畴了。 要从环境学、地理、气象、生态方面入手了。 于是，杨军的课表就这么被填满了。 计算机+生态，最好找工作的+最难找工作的。 这毫不相关的两极，犹如现实与理想的拉扯，愿悬在中间的军宝儿能挺住。 选完课，二人刚出门要去吃午饭，突然被一个眼镜分头男叫住。 “正愁找不到你们305的呢。”分头男快步小跑过来，“那谁，你们宿舍长是哪个？” 此人个头不高，其貌不扬，但看起来很正经的样子，似乎是有身份的，有种极致低配植发版江青华的感觉。 从他所用的语气和所冲的方位来看，应该是在问杨军。 然而军宝儿哆哆嗦嗦的，根本不敢说话。 “应该是还没选出吧。”李峥回身迎了过去，“这位仁兄，一看就是班长吧？” 此人见了李峥，也是原地愣了一下，愣过之后，整个人的气质也都随之变得柔和了一些。 “代班长，正式的还没选呢。”分头男笑着伸出右手，“怎么称呼？” “李峥。” “吴越。”分头男顺势拍了拍李峥，“那你也先当一下代舍长吧，下午两点，4教201，迎新会，跟那两位通知一下。” “好。”李峥回答的同时，眯眼一扫。 【吴越】 【学力：319】 马马虎虎，这里本科生的平均水平吧。 然而吴越身上那种天然的自信一定是上等的，这便与李峥谈笑风生起来。 “另外，会上还要选一下学生干部，宿管、楼长什么的，有意向的话抓紧准备一下简历和讲稿。”吴越说着又笑望向杨军，“你也是啊，杨军，该准备的准备一下。” 杨军慌得连连摇头。 “宿管有工资的。”吴越跟着比划道，“书院由咱们学院的学生完全自主管理，是有经费有工资的，宿管平常工作很简单，门口值班就可以了，你可以试试。” 杨军听到工资，好像突然有了一些勇气，硬着头皮问道：“工资……日结么？吴哥？” “哈哈，日结的工作你得去六教那边找。”吴越话罢冲李峥点了点头，这便又去敲旁边宿舍的门了。 李峥也没再多说，这便领着军宝儿下了楼梯。 然而军宝儿的心里，却不干净了。 “哥，六教有什么日结的工作啊？我听说可以勤工俭学去管理机房来着，是不是那种工作？” 李峥摇了摇头：“六教正在施工。” “那班长咋说有工作？” “有的，建筑工人，室内装修。” “这我没干过啊，哥。”杨军也跟着摇了摇头，“啊……可惜了。” 李峥叹了口气，拥起了军宝儿的肩膀，“他在取笑你，弟弟。” “啊？不是介绍打工么？” “你要补的社会课有点多。”李峥无奈笑道，“没事，慢慢来。” “嗯……”杨军下着楼梯，使劲思索起来，“还是想不到笑点啊，哥……” “那就不要想，半年以后再想。” 说着说着，二人已下到了一层大厅，李峥随便一扫，便扫到了一个高达1328的学力数字。 好刺眼。 刚刚观察太多，忘关学轮眼了。 李峥以一个很有格调的姿势捂住了右眼，方才看到本尊。 那是一个熟悉的，且桀骜的背影。 “常学姐？”李峥挥着手小跑过去。 听到这个酥麻的声音，常刻晴顿时一震：“！” 而后缓缓转头，木着脸“嗯”了一下。 唉，有学力有资本的学姐，就是可以很傲然啊，怎么傲都不会让人不舒服。 李峥趁着杨军不敢太接近女神，还杵在原地的功夫，贴过去小声说道：“后面这个是我们宿舍的贫困生，我帮他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勤工俭学的项目，不耽误学习的那种。” 常刻晴一边听，一边“嗯”，表情举止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但实际情况是。 啊啊啊啊啊。 学弟的热气都吹到我的耳朵里啦！ 太近了……气息都透过来了…… 这是在调情吧？一定是在调情吧？ 顶着过百的心跳，常刻晴用震颤频率太高反而听不出来有颤的声音答道：“机房和图书馆都有，机房更轻松一些，下午会后，我让我们宿舍做过的人来给他讲一下。” “多谢常学姐了。”李峥当即作揖，“还怕学姐不愿意理我呢，是我多虑了。” 怎么可能？？ 知道我等你吃饭在这里站了多久了么？？？？ 仿佛读心术一般，李峥接着问道：“学姐吃了么？” “还没。”常刻晴憋着狂喜答道。 “那……”李峥冲外面摆了下头，邀请同去。 摆…… 摆头是什么意思？？ 常刻晴惊滞了。 李峥见她不动，只当是她约了别人在等，不便拒绝。 “没关系，那下次吧。”李峥就此告退，冲后挥了下手，“军儿，走着。” 杨军赶紧追了上来，虽然非常想盯着常刻晴仔细研究，但终是闷头猛走，半眼也不敢撇过去。 李峥也是叹了口气。 在中学，自己的情商也只是中等偏上罢了，没想到上了大学，反而成为了上等。 放眼望去，自己怕是最正常的一个人了吧。 3分钟后。 “啊。”常刻晴才反应过来。 学弟他走了？？？ 什么时候？ 正当她懊恼不已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了一个男声。 “学姐？”吴越小跑过来，“吃了么？一起？正好讨论一下下午的安排……” 瞬间。 常刻晴封心葬爱，面似冰霜。 “吃过了。” “……”吴越哆嗦了一下，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寒意，“那……那下次吧……” 常刻晴杵在原地，默默地展开了自我反省。 从社会学模型来看，明明自己只要向下兼容，就没问题了。 但为什么，接待了这么多学弟，只想跟李峥兼容呢…… 说到底…… 也许…… 只是单纯馋帅的？ 唔唔唔…… 常刻晴捂着脸就爬上了楼梯。 不仅社交低能…… 还很下流。 我没法要了……没法要了…… …… 整个午饭的时间，李峥都在为杨军普及现代社会的知识。 他也才知道，杨军已经住进来四天了，全程说的话不超过四句，憋了一肚子问题，也不敢去找辅导员。 实在是有种可怜到可爱的感觉。 吃干喝净后，李峥搂着杨军，抬手扫过了整个食堂。 “看到这些人了么？” “嗯。” “要不了几个月，你就会和他们一样融入这里，这四年将是你人生飞跃的四年，每天都会像婴儿一样飞速成长。” “嗯！” “有任何想不通，想不开的事情都可以问我，学习上的也可以，学习以外的也可以。将来你会面对很多困扰和抉择，但只有一件事，你不用怀疑——” “这个世界是属于你的，你有这个资格。” “哥！！”杨军死咬着牙点头道，“是属于咱俩的，军必随你杀出一条血路！” “干汤！” “干！咱俩干一个！” “军啊……干，干杯的意思，要发一声，不要用四声。” “我就是想说那个意思，普通话不好么不是。” “我知道，但这个发音很重要，请你记住。” “干，哥！” “……” 回到宿舍的时候，屠夷寇已经把沙发搬到了阳台上，侧身**躺在上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女生宿舍楼。 另一间寝室，不断传来猛男“嗯嗯嗯”的声音，李峥并不想去看。 李峥叹了口气。 这里，太难了。 舍长还是算了吧。 他首先走向了阳台下达通知。 “下午两点要去教室开迎新会，后面应该还会接着开班会。” “李峥。”屠夷寇盯着对面，一动不动说道，“你说我就这样持续一天，会不会有个女生回应我，也这样侧躺过来？” “**么？” “这不重要，但能那样当然更好。”屠夷寇的眼神不断在各个阳台上的晾衣架间巡视着，“胸罩，很明显是不自由的。” “屠兄，刚开学，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们晚些再探讨这些。下午两点，4教201，你听到了么？” 屠夷寇像是肌肉记忆一样瞬间反馈：“帮我点名。” “屠兄，你这次也不打算毕业么？” “班会而已。” “我认为班会那样的环境，更有利于你近距离传达你的思想和艺术。” “哈！”屠夷寇笑道，“这招不错，但我还是不去，。” “好吧……”李峥放弃了，捂着头说道，“另外，你年龄最大，你当宿舍长好不好？” “吼啊！”屠夷寇瞬间惊起，“我还是头一次拥有这种实权。” “可是舍长必须出席迎新会。” “呃啊……”屠夷寇痛苦地按住了额头，抬手道，“等等，我权衡一下权力和责任……” “你还有20分钟。” 李峥话罢走进了隔壁。 莫念的行为更加容易理解一些。 他正一边做单臂单指俯卧撑，一边看奇怪的黑白老电影。 之前猛男“嗯嗯嗯”的声音，就是他用力呻吟的声音。 李峥光是看着，就感觉手指很疼。 “莫兄就不休息一下么……” “嗯！Ukulahlwa的精髓就是……嗯！将欲望化为熵倾泻而出……嗯！相当于质能方程中能量与质量的转化……嗯！” “那你慢慢转化，两点有迎新会。” “嗯！到时间叫我……嗯！一起…………嗯！” “好。”李峥摇着头回到阳台。 他发现自己还是更能接受莫念一些。 他确实有很多神奇的行为，但仅会作用于自己，并不会像屠夷寇那样有很强的感染力和非理智倾向，总体还是一个良好市民。 领袖，最终做出了他的决断。 权力似乎腐化了他。 为了舍长这件事，他甘愿堕落到去参加迎新会。 1点40，整层楼的新生都陆陆续续向外走去。 可以看出来，其他宿舍的同学，都很正常。 学力200—400不等，脸上充满了新生的朝气，眼中满是智慧的光芒。 只有305很奇怪！！ 尤其是屠夷寇和莫念走在一起的时候。 一个筋肉背心男，一个好像是混进了学生队伍的暴动力量。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很低，不会被太多人注意到。 领袖插着兜，目光肆意地扫荡着四周：“老莫，你实话实说，有中意的妹子没有？” “我目中无妹。”莫念淡然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多余的欲望，会影响Ukulahlwa。” “别扯淡了，这是生物性的。”屠夷寇伸手就捏了一把莫念的大胸，然后就傻掉了，“我操……这么硬……” 莫念傲然前行：“是你太软。” “你这方面是真的可以，虽然长得磕碜了点，但也够用了。”屠夷寇又用肩膀顶了莫念一下，“交过几个女朋友？” “我不想说。” “那我先说，我就一个。”屠夷寇吧唧着嘴捂着胸口道，“把我给伤了，女人，不自由。” “你说的对。” “所以你到底交过几个吧？” “我不想说。” “没劲儿……”屠夷寇回过身来，与紧跟在后面的杨军交换了一个眼神。 瑟瑟发抖的杨军好像在问：哥，女人是什么？ 屠夷寇继而转望李峥。 “有的。”李峥默默点头，“就在物院。” “料到了，没劲。”屠夷寇索然无味地转了回来，加速跟上了莫念，“他俩都太嫩了，还是咱俩聊吧，你第一次是几岁来着？” “我不想说。” “唉……那继续说吃饭时候的事儿吧，说到哪儿了来着？” “将来想转什么专业。” “对对对，你想转什么来着？” “生物。” “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想更深入的了解自己。你呢？你想转什么？” “没想好，总体上应该偏工科吧……” “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想造高达。” “嗯……是个值得尊重的理想。” “你也是。” 他们身后。 杨军拉了拉李峥的袖子：“哥……高达是什么？” “男人的终极梦想。” “终极梦想…………难道高达是一个……一个特别能生的女人？” “打住！别被女生听到……你这种思想是不对的，而且很冒犯人。” “不好意思，哥……主要因为我妈就是我爸的梦想……” “那……令堂……生了几个？” “7个。” “……军儿啊，你说的这个梦想是葫芦娃，不是高达。” “葫芦娃我知道，可我们不是兄弟七个，我有一个姐姐两个妹妹……对了，哥，你缺媳妇不？” “收声！！” 353 奇形怪状的灵魂 一点五十，英培新生已然全员到达教室。 这种时候，每个人的性格就都体现出来了。 不喜社交，偏宅向的男女，会选择低头玩手机。 但其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玩什么，大多只是伪装成自己有事做，免得暴露社恐本质罢了。 热爱社交的外向人士，则会利用这短暂的时间转来换去，互相结识，完全已经迫不及待要展开自由开放的大学生活了。 其中，吴越无疑是最来劲的那个，在教室前后排来回奔走，在学长学姐与新生之间反复折返，即便还有很多人不认识他，他却已经展现出了很强的组织能力和丰沛的精力。 唯有305这横着的一排四人，无人问津。 首先是莫念，由于造型过于JOJO，让人怀疑他是来自蒙古国或是南美洲的留学生，怕是讲不了中文。 而领袖，他更像是一个四处流窜的盲流，只是这一天恰好栖息在此罢了。 至于杨军，即便他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也很难被发现。 这三个人就像是三坨黑洞，将耀眼的李峥包了进去，导致同学们很难接近。 其实，李峥是乐于主动游走，结交高学力人士的。 但他很怕自我介绍。 樱湖、李峥、竞赛，这些事包含了太多的内容。 这些过往经历，别人说了，他不说，显得空洞，装逼。 他说了，怕伤到别人。 就像是一个内功强大的高手，也许只是一个随意的呼吸，便会将旁人震到内伤。 没办法，这是高手必须考虑的事情，有女友的人就是如此温柔。 沉默之间，吴越拿着名册点到了305室所在的这排。 “李峥，4个人都到了么？”吴越对着名单和真人端详起来，越端详越虚。 “到了。”李峥抬手引出了旁边的领袖，“今后舍长是屠夷寇，有什么事跟他说就好了。” “嗯……”吴越咽了口吐沫，很不敢相信这个决定。 “等等。”莫念眉色一紧，转头道，“我的民主权利呢？” 李峥探身道：“那要不……现场选一下？” “好。”莫念正色点头，“我选屠。” 这不是一样！ 李峥转望杨军：“你？” 杨军乖巧点头：“都听哥的。” “那就是屠夷寇了。”李峥冲吴越点了点头。 “那……”吴越看着屠夷寇，试探性问道，“屠……屠兄，等会儿加一下舍长群？” 屠夷寇依然很垮地坐着，抱胸点头：“知了。” 吴越就有种拜大哥的感觉，一脸委屈地瞥了眼李峥。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当舍长…… 李峥也只有腼腆一笑了。 很明显，屠夷寇是个毫无责任感的人，不仅对别人是，对自己也是。 舍长，便是对他的一次历练，如果最终他依然选择荒废，放弃，沉溺于其它什么事情，那这个人也就真的夸夸其谈，不过如此了。 到那时，自己会接受舍长之位的。 两点整，迎新会正式开始。 首先，是牛刚院长讲话。 虽然这个名字很彪，但院长本人其实是一位很有气质的知识分子，说话的时候永远带着孩童般的笑容，考虑到他是哲学专业出身，颇有一种返璞归真的大气。 在他的介绍中，英培除了课程选择上的自由外，与其它学院最大的差异就是活动极其丰富，无论是学术性的还是兴趣性的，有很多国际上的青年项目、论坛，也会首选与英培合作。 基本可以理解为，英培学院是中华当代年轻人的品牌，优秀中的优秀。 同时，英培文理兼收，对理科生来说，这里有着天然的文史哲气质，对文科生来说，这里有着浓厚的科学论证精神。 说至酣时，牛刚用语言描述了一幅未来的画卷。 “短短两年的教育，我们不可能让每一位同学国士无双。” “但我们有信心，至少能让大家心神自洽，或者换成流行的词——知行合一。” “在这里，请肆意成为你想成为的人，痛快去做你想去做的事。” “本人，以及英培学院全体教职员工，将服务你的理想，捍卫你的权力。” “欢迎大家来到英培学院。” “谢谢。” 掌声中，牛刚挥着手下台，赶场奔赴了下个会议。 这种类型的讲话，李峥其实是不太满意的。 为什么通篇没有说学习？ 看得出来，军宝儿也不太满意。 什么自由的灵魂，开放的世界，华而不实，非常的不踏实，对他来说难免有种小资的奢侈感，虽然他还并不知道小资是什么。 接下来，是院学生会主席，常刻晴学姐的讲话。 如果说牛刚院长的讲话更像是广告，措辞优美，引发人的畅想。 那常刻晴的讲话就是攻略，每个字都能指导你接下来的生活。 从宿舍水电，到活动室开放时间。 从课题报名，到奖学金申请指南。 主次分明，言简意赅，似乎每句话都是推敲过的最简句式表达，充满了理科生那种冷艳的线条感。 虽然有些人会感觉无聊平淡，但李峥笔记是记得很来劲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说得太快了，偶尔会来不及记。 之后，在辅导员和班主任的自我介绍后，又有两位大二学长进行了讲话，主要内容都集中在了活动与课题上。 活动，以研学交流、社会活动和兴趣小组为主，是由学生会和院里组织的，可以随时上学院网站了解、报名。 课题，则是由学生们自发启动的，只要组够四个人便可申请立项，学院会帮忙提供资源，并在每年进行验收和评选。 当然，即便学院没有审批通过的课题，同学们也同样可以继续，只是没有院里的资源支持罢了。 这些后续讲话完毕后，迎新会就此结束，四个新生班级由代班长组织，奔赴四个小教室进行后续的安排与告知。 此前讲过话的大二学生干部，也分别潜入四个班级，协助组织完成第一次班会。 于是，5分钟后…… 常刻晴就举着手机进了李峥所在的二班了。 吴越本来正要讲话，见她来了赶紧让位：“常学姐……请……” “只是活动拍照。”常刻晴随意地拍着照片走向教室后排，“有不明白的再说。” “好。”吴越闻言，再次回到讲台前，提了口气。 是时候，表现出真正的组织力了。 尽情的拍我吧！ 然而，事实是…… 常雪晴1分钟的时间已经拍了25张李峥了！ 虽然面不改色心狂跳，但手速极快。 她的内心也早已自洽了。 下流而已，谁不下流？ 只要不表现出来，就没人知道。 还有，你能不能选个班长当当。 只有这样我们就可以自然的交流啦！ 与此同时。 因为常刻晴翻了二班的牌，外加疯狂游走拍照。 整个班的男生，也都瞬间背上了偶像包袱，有种她在特意拍自己的错觉。 即便是最内向一直玩手机的男生，都变得炯炯有神起来。 当然，领袖是不可能坐正的，这辈子也不可能坐正的。 莫念也依然目中无妹，面如石佛，犹如一尊荒原中的雕像。 至于杨军…… 已经完全挺立起来，坐姿端正得像一个小学生，连眼镜都擦亮了一些。 李峥也不得不承认，学姐实在是太顶了。 突然，他有些怀念沈一云。 不知，她现在多少斤了。 台前，代班长吴越展开了讲话。 “不浪费大家时间，第一次班会，三件事。” “一，全班自我介绍，有意起课题的同学可以顺便进行宣讲。” “二，选出男女两位班长，一正一副。” “三，提出问题和咨询，由班长反馈给辅导员和学长学姐，尽快完成沟通。” “没问题的话，现在就开始自我介绍，按座次来吧，我先起个头。” 吴越说着嗽了嗽嗓子，字正腔圆开始介绍。 “我叫吴越，蓟京人，毕业于蓟大附中，担任过12年班长。” “对，打有班长起就是班长，比较熟悉流程，我就自告奋勇先代理了，在这里我也直接提出竞选班长，也希望大家踊跃报名。” “回到正题啊。” “咱们班都是强人，竞赛、三好生、学生干部什么的就不说了，说点学习方向和兴趣爱好吧。” “我其实不怎么喜欢理科，心里一直有个文科的种子，就是因为好考才报的理科。” “来了英培，我的计划是多接触文史哲方面的内容，好不容易完成高考了，就像刚刚牛院长说的，努力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个人吧。” “兴趣方面，文学、电影、篮球、交流会这些事，拉我一起就对了。” “介绍就这样吧，都是同学，慢慢就了解了。” “我在这里顺便发起一个课题，暂定名是——” “《从中外哲学发展史看文明的未来》。” “简单来说，就是几个人一起把哲学史学习、梳理一下，试着总结出现在主流文明的性格、特质与优势劣势，并试着分析在全球化环境中，文明气质将会如何改变。” “有兴趣的同学，随时可以找我细谈。” “最后，还有一点，很重要。” “我单身啊。” 伴着笑声，吴越美满下台。 这样的讲话，内容充足，给了后面的同学模板，最后还开了个玩笑，算是很优秀的介绍了。 从这一点来说，他又是高配版江青华了。 李峥也不是有意想欺负江青华，主要是一提班长他也想不到别人了。 接下来，从第一排开始，班里人依次上台开始自我介绍。 这些同学们放在各地，几乎都是竞赛金牌，状元水准，随便一个身份甩出来就糊人一脸了，但来了蓟大，谁也不敢擅自嚣张，顺着吴越的介绍风格，金牌也只会说“参与过XX”竞赛，状元榜眼也只说到自己来自XX县市。 至于兴趣爱好，说起来也十分保守，喜欢玩游戏是顶天的了，十几个人介绍完毕，竟然没有一个二次元爱好者。 直到，一位穿着松垮蓝裙的棕色长发女孩起身走向讲台。 沉溺的气氛，瞬间涌动。 旁边，一直在打哈欠的领袖瞬间就直起了身子，喉结打着颤开口：“这……这他妈是犯罪吧……” 的确，看到这个女孩就会有一种犯罪感。 因为她看起来实在是太小了。 各种意义上的小。 而且明显是个混血。 虽然很不想提那个词。 但如果萝莉有实体，大概只能是这个样子了。 似乎很困倦地走上讲台后，女孩左右理了把头发。 然后惊讶地发现…… 自己差不多只能露出一个头！ 全被挡住了。 紧张思考一番过后，她决定站在讲台的侧面。 但这其实依然很尴尬，以讲台为参照，她的迷你身高完全暴露了。 不过话说回来，只要她自己没有感受到，就不叫尴尬。 “唔……”女孩提了口气，努力蹙眉让自己凶了起来，但说起话来依然磕磕巴巴的，“我是留学生……林茉茗……” 听到这个猫叫一样的声音。 不仅是领袖，就连荒原石像莫念都颤了一下。 “Ukulahlwa……”只听莫念低吟一声，这便低下头，用双手食指撑着椅子，硬是将自己的身体支撑到悬空状态。 “犯罪……这真的是犯罪……”领袖更是颤抖着抓住自己的脸，“自由也要有限度的……对吧，李峥……” 领袖说着转望过去。 他本以为李峥依然会像往常那样普普通通，云淡风轻。 却不料，李峥竟然也瞪眼了。 李峥瞪的不是别的，是高达798的学力。 “怎么可能……”李峥颤声低吟，“明明只是一个小学生……” “怎么连你也……”领袖惊讶地探过身，望向杨军。 杨军正在喝水，瞪着俩眼大口的喝水。 讲台旁，林茉茗也被班里的涌动吓到了，有些畏缩地说道。 “我可能年龄比大家小一些……有跳过几级，但普通话……应该没问题的，我说错了什么吗？” 男生们像是被古神感召了一样，集体摇头。 林茉茗这才继续开口。 “我是……在镁国长大的，父亲是中华人。跳过几级，马上会满16岁，近期目标是考驾照。嗯！我是个规划感很强，非常成熟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定要强调这个离她最远的特质。 关键问题是，这边要18岁才能考驾照啊！ 这规划力是不是强过头了？ 当大多数人还在为此不解的时候，李峥已经上到了第二层。 16岁、驾照、规划、成熟。 四个跟她毫无关系的词串在一起。 很明显，这是在自嘲！ 是西方流行的脱口秀技巧。 只是坑挖得太深，大家很难听出来好笑罢了。 虽然李峥也没觉得好笑，但既然她这么努力的搞笑，作为情商高的人，是不该让她冷场的。 “哈哈哈。”李峥不轻不重地笑了出来，甚至抬手准备鼓掌。 在他的设想中，大家应该会跟着自己的笑声，领悟到笑点。 然而并没有。 全场都很沉默。 甚至有些气愤地凝向李峥。 李峥要鼓掌的手，也悬在了半空。 什么情况？脱口秀的门槛这么高吗？ 至于台上的林茉茗，白脸瞬间化为红脸，本来只是努力的隐凶，现在变成了真实的超凶。 “哪里好笑么？”林茉茗直接瞪了过来。 “都……都很好笑啊。”李峥茫然四望道，“大家都没感受到笑点么？” 林茉茗看着真诚的李峥，憋得莫得话说，气恼逐渐沦为羞愧，扭脸便欲往外跑去。 “我……我不说了！” “别！”吴越愤然起身，冲李峥道，“李峥，大家才刚认识，还没熟到能开这种玩笑的程度。” “？？？” 关键时刻，后排偷拍的常刻晴突然放下了手机。 “我懂了，是错位的文化想像力。”常刻晴认真点了点头，“李峥大概听出这一段是自嘲的笑话了。” 经她一点，大家才想通。 紧跟着都努力笑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 “仔细想想确实。” “哈哈哈。” 然而常刻晴并没有说完。 “但这应该是误会，林茉茗并没有讲笑话，她是认真的。” 笑声又戛然而止。 林茉茗驻足台侧，突然就很想哭，就又凶瞪向李峥。 “自嘲……为什么会认为是自嘲？” 李峥规规矩矩答道：“因为在我们国家18岁以上才能考驾照。” “啊！”林茉茗眼儿一瞪，“还……还要等4年？” “等等。”李峥也是眼儿一瞪，“你刚刚不是说自己马上16岁么？” “我……我，你关心这个干嘛！”林茉茗泪珠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就要哭了，就要哭了！ “好了……”常刻晴叹道，“李峥你先不要说了，让林茉茗介绍完，会后你们再消解误会。” “好，多谢学姐。”李峥回身点了点头。 “嗯。”常刻晴冷艳抬手。 哇哈哈哈哈！ 情商比我还低！ 哇哈哈哈！ 虽然常刻晴成功地完成了控场。 但林茉茗，再也不是那个自信的女孩了。 眼眶里就要盛不下了，随时随地都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就这么低着头，抓着裙子，努力地讲。 “喜欢的专业方向……是……中华古典哲学……古生物……还……还有考古……后两个都只有蓟京大学才有……” “我……我学习很好的，不是那种瞎混过来的留学生……” “啊……班里没有黑……肤色较深的留学生吧……” 林茉茗说话的同时，惶恐地望向了莫念。 莫念又是一颤。 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但，如果是她的话…… 被冒犯，又何尝不是一种快乐呢。 莫念想到这里，又是一怔，将双指支撑化为了单指，展开了更痛苦的修行，整个人也随之飞颤起来。 林茉茗也才松了口气。 还好这位留学生听不懂汉语。 她拍了拍脖子继续说道，“兴趣是制作标本、收集化石和陨石，还有网球……应该还有吧……希望在这里能开发出新的兴趣，嗯……” “还有……希望大家不要用对待歪果仁的心态与我交往，我和大家是一样的，不然不会千里迢迢回到这里……毕竟，我们都没法选择自己出生的地方……” “最后，希望和大家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说到这里，林茉茗又委委屈屈地瞪了一眼李峥。 “那个人！……你除外！” 这才鞠躬下台。 掌声过后，介绍继续。 领袖幸灾乐祸拍了拍李峥：“帅逼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误会，刚刚是误会。”李峥用力地辩解道，“脱口秀就那么不好玩么？脱口秀什么时候能站起来！” “不是说这个。”领袖吧唧着嘴道，“你这个属于硬上强撩，她算是永远记住了，刻骨铭心了。渣，实在是渣。” “别闹了，她才14岁，中科少年班也就这样了。” 也许是因为14的发音太过刺耳。 前面的林茉茗突然耳朵一抽，回头恨恨磨着牙委屈瞪来，有种唔唔吃人的气势。 李峥俩人忙收声摆手，误会，都是误会。 14岁能有这个学力，我崇拜还来不及呢。 然而林茉茗并不买账，回过身，低下头继续唔唔咬起手来，似乎在酝酿复仇行动。 接下来的自我介绍，难免又回到了寻常的节奏。 除了一位女生提出要竞选班长外，并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 英培有一个标牌就是“容纳不同形状的灵魂”，但从这些保守低调的介绍来看，仿佛大家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领袖也是愈发觉得索然无味，看着旁边揉着紫红手指的莫念小声道：“你这到底什么毛病？也犯不上这么自虐吧。” 莫念并未答话，只是继续揉手指。 “要不这样吧……”领袖嘴角一扬，突然有了一些想法，“你看这些介绍怪无聊的，咱俩上去整点真东西，把后面人带入正轨。” “我本来就要说真东西。”莫念道。 “不是Ukulahlwa，是真正的自我介绍。” 莫念茫然抬手：“这些不都是真正的自我介绍？” “不不不，完全不是。”领袖说着直接站起了身，“我给你示范一下。” 话罢，领袖信步朝前走去。 本来应该下一个自我介绍的同学。 见状就很自觉地坐了回去。 没办法……气场差的太远太远了…… 就连组织者吴越，也只是咽了口吐沫，接受了这个设定。 领袖走到讲台旁，十分拉胯松弛地斜靠了上去。 “朋友们。”领袖笑道，“都是第一次上大学吧？” 没人敢不点头。 “这个风气不对啊。”领袖大方地冲吴越抬了抬手，“全是你给带歪的，要都是这种介绍，群发简历不就好了。” 吴越表示很茫然，但也不敢动。 “行了，别紧张，我说我的。” 领袖说着，像是科技公司发布会上的CEO一样，开始了漫无目的左右横走，顺带忽悠。 “我们为什么选这里？” “为了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样子，为了遇见各种各样的灵魂。” “可前面老弟老妹们的介绍，只有躯壳，没有灵魂。” “灵魂是什么，诸位。” “是你本真的样子，精神的向往。” “大家为什么表现不出来呢？为什么就不愿表现出来呢？” “我懂，我知道为什么。” “先跟着我回想一下。”领袖闲庭信步地点了点自己的脑门，“你们有谁，小时候的理想是买一套蓟京的房子么？” “废话，当然没有。” “但你们将来一定会变成那样。” “不要骗自己，我知道的，因为我当年菁华的同学们已经那样了。” “不是个别现象。”领袖说着，手向上抬起，又稳稳按下，“是所有，全部，全部都变成那样了，你们也会的。” 神奇的现象发生了，不少人竟跟上了他的节奏，跟着点头。 其实用不了那么久，真正规划感强的人，现在就已经有这个愿景了。 “而我想说的是。”领袖突然停住脚步，点了点自己的脑门，“任何一个男孩子，小时候的梦想绝对不是买一套房！” “一套他妈的，蓟京的，他妈的学区他妈的房！”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千百种灵魂活成一个模样？” “是驯化，朋友们。” “世界在有意志地驯化我们。” “改造我们的思想，将我们捏成它最需要的样子。” “这不自由，朋友。” “不自由。” “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房子是枷锁，钱是枷锁，烟是枷锁，游戏也是枷锁，无非大小和远近之分，即时满足与长久奴役之别。” “我曾沉溺于游戏，三次高考，两次劝退。” “我休过学，干过三和日结。” “我旷过考，打过电竞职业。” “我曾以为那就是自由。” “好吧……三和那段日子确实挺自由的，打一天工可以玩三天。” “但朋友们，这是狭隘的，狭义的，不可持续的自由。” “只是通过降低自己欲望期待达成的犬儒主义。” “而我们，除了那位留学生，很明显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 “唯物主义的自由之路在何方？” “同志们。” “导师只给了我们一个方向。” “解放生产力！” “所以我再次进入了大学，将高……将工科视为学习的方向。” “确实菁华工科更好，但我犯了点事，怕他们不收我……” “其实这段收尾我应该煽一下情，继续上价值观的，但我还是选择消解掉这些。” “这样方便你们随便思考，喜欢，讨厌，或者批判我。” “这是你们的自由。” “我叫屠夷寇，以上便是我的自我介绍，我所谓灵魂的形状。” “希望后面的同学保持风格，尽可能展现出自己的三观和思想，别再整背简历那套了，展现一下蓟大英培该有的水平。” “好了，下一位，请。” 掌声出现。 是莫念！ 非常认真地鼓掌了。 李峥等人紧接着跟上。 一开始只是星星点点的掌声，更多的人逐渐续上，直至燎过全场。 屠夷寇本人却没听见一样，晃晃悠悠拉着胯回到了自家排前。 场子莫名热了，吴越跟着起身说道：“下一位同学，请。” 之前本该上场的那位同学，站起了一下，但又虚弱地坐了回去。 这尼玛的……这么接啊。 好不容易才整理好自我介绍模板…… 这他妈的是领袖演讲啊，怎么可能续上这玩意儿…… 却见教室后排，那个男人终于也站了起来。 “我来吧。”莫念冲屠夷寇点了个头，“你得逞了。” 他就这么木然地与屠夷寇错开了身，一步步走向讲台。 出现了。 另一尊大神。 与屠夷寇那种松垮的状态不同，莫念站得很僵硬，语速也如一往般缓慢低沉。 “鉴于屠的坦诚，我也决定来一次毫无保留的介绍，以便大家决定是该接近我，还是远离我。” “我叫莫念，在初三时拿到了全国生物竞赛冠军，当天就与蓟大签了保送。” “于是，最紧张的高中三年，成为了最自由的三年。” “但我并没有利用好。” “屠所说的，那种狭隘的自由，我非常理解。” “请容我交代一下背景。” “我是一位性瘾者。” 噗！！！ 屠夷寇喷了。 大哥！也不用这样和盘托出啊。 介绍一下思想三观就可以了，不用这么拼啊！ 与此同时，同学们的惊呼声，并没有打断莫念的陈述。 “也许有人觉得这只是好色，我并不反对这种说法。” “但我的情况是，12岁的时候就需要一天来8次以上。” “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在17岁达到巅峰，一天的底限是13次，上限……我也不知道，只是事后别人告诉我，我晕了4天。” “就连在晕厥的状态下，我都是可以的，会有同好者坐上来。” “这就是我高中的状态。” “你们的高中生活是在学习中度过的。” “我的高中，就是在这一次次之间度过的。” “因为我长相比较老成的关系，酒吧和夜场并不会拒绝我。” “因为我的某些先天特长，在软件上我也很受欢迎。” “在我所在的城市，基本所有晚上会出门的女孩，都认识我。” “可怕的是，随着次数的增加与年龄的增长，我的欲望和癖好愈发难以控制。” “我不想引起大家的不适，我只能说……” “所有你们能从合法公开的影片中看到的情节。” “都是我15岁以前的玩法。” “17岁的的那次晕厥后，收治我的那位老大夫，送给了我一张光盘。” “那里面，有一个老僧修炼的视频，我至今不知道那是哪个宗教，老僧是谁。” “全程没有任何语言，但我还是着了魔一样，随着他去修禅，去领悟，去努力……” “一天后，我发现……” “我竟然能让自己软下来了。” “通常，只有特殊药物才能对抗我无时不在的坚挺。” “但那天，除了水我什么都没咽过。” “那种松弛自洽的感觉，至今仍在我的血液里回响。” 莫念说到这里。 满脸幸福。 底下的男同学们。 满脸羡慕。 为什么要治呢？ 这难道不是超能力么？ 这么好的超能力怎么就放弃了呢！ 莫念回味够了，才继续说道。 “我才发现，我身为一个生物竞赛冠军，根本不了解自己。” “我才发现，我们从未掌控过自己的身体。” “那些各异的细胞，那些精妙的激素，那充盈的肌肉，那饱满的脂肪。” “他们是与我们共生自由的小个体，就像是我们与地球的关系。” “那天开始，我开始尝试换一个角度与他们相处。” “至今仍在修炼途中。” “如果我偶尔做出一些让人费解的动作。” “那一定是我在对抗性瘾，绝无冒犯之意。” “尤其是与女生对话的时候，我可能会突然单指俯卧撑。” “所以有事尽量发微信吧。” “此外，我的专业偏好，当然也是生物。” “之所以没有选择生物学院，是因为我希望更多地学习哲学、宗教以及化学方面的知识。” “有可能的话，我想用新的，用一种精神与物质统一的方式，重新诠释生物学。” “嗯……我可能还需要选一下量子物理……” “最后，我的兴趣是禅修、园艺栽培、极限健身和摒弃了画面刺激、暗含力量的老电影。” “谢谢大家，下一位同学可以上来了。” 莫念说完，又像是雕像一样向305所在方向平移过去。 这次的掌声稍微稀疏了一些。 倒不是不精彩…… 主要是，孩子们都被吓坏了。 尤其是军宝儿。 都快吓哭了。 然而还有更极端的情况。 比如林茉茗，完全没有听懂！ 全程左看右看，努力露出和大家差不多的表情，显出很懂很成熟的样子。 更极端的是常刻晴。 她早已进入了“阿巴阿巴阿巴”的状态。 大脑被填满然后又放空，填满然后放空…… 好在她是一个人坐在最后排的，暂时没有人关注到。 305这边，领袖已然起身相迎：“念……念兄……早知道这个情况……我就不勾搭你了……” “没关系，早晚要公开。”莫念洒脱地坐回了座位，“这样也好，女生会自觉离我远点的。” “兄弟，我真的从未见过这种需求……”领袖忍不住问道，“那你这么没日没夜的整，就没出个意外，整出点什么？” “嗯……理论上我最多有5个儿子和7个女儿……因为我也记不住她们的样子，有的时候随便一个抱孩子的女人就会上门来要钱……我爸妈被坑了好多次了……别的不好说，他们一定是世界上最不想抱孙子的父母。” 屠夷寇听着这些，也只有暗暗咋舌了。 如果造高达需要人类基因的话。 选他准没错。 静默的班级中。 压力，再次集中到了原本该自我介绍的那位。 他亦早已汗流浃背。 这个…… 他妈的…… 更难接了…… 我就是个普通人啊…… 逼我讲老家春耕的景象吗？？？ 唱歌劳动号子？ 终于。 李峥，他站了起来。 “我来吧……” 李峥叹了口气，走向讲台。 “有点跑偏，我来把风格带回正轨。” “最正的，正轨。” 354 魔君？他早已不是。 李峥走向讲台的途中，入学来一直潜藏的学气，已不觉外露。 血管里流淌的学力，从他的每个毛孔沸溢而出。 兵之凝视、澜之诡笑与老工程师、老程序员的气场交融一体。 当李峥站上讲台的时候。 那个与舍友相比过于正常的帅新生。 已经逐渐成为了一个深不可测、诡不可名、妙不可言的存在。 台下的同学们，默不敢言。 尤其是吴越，他其实早就想提醒发言时间和尺度的问题了。 但面对领袖，他坐了回去。 面对JOJO，他也坐了回去。 本以为李峥是个气势较弱的人，可以在他介绍之前，起来提醒一下。 但事实是，他站到一半，便已忘言。 李峥却只是泰然自若地轻轻抬手：“吴越，你坐。” 吴越颤了一下，咽了口吐沫，再次空洞茫然地呆坐了回去。 每个人也都感受到了这举重若轻，完全不符合年龄与外表的气场。 难道…… 这个帅逼，才是藏的最深的那个？ 怕不是…… 有性瘾的领袖？！ 其实，这个看法也是有根据的。 也可以说是有学瘾的魔皇嘛。 魔君？ 他早已不是。 早在一个月前，他的学力便已突破3000，登基为皇。 现代的他，已凝向更远的深空。 【?魔神挑战?】 【魔皇，已是绝对的强者。】 【是时候，让世界感受到学魔道了。】 【伟大的皇啊。】 【请向这个世界，证明你值得信仰吧。】 【挑战达成条件：发表论文、获得奖项、用一切可行的方式证明自己，获得声望，提升影响力，成为万人敬仰的学术领袖。】 【挑战说明：此项挑战并无明确的数值标准，只能以您接触过的领袖级人物作为达成挑战的标杆范例。】 【学术领袖范例：徐悠悠、杨振华、楚佑华。】 【挑战提示：与更多的人合作研究，熟练运用魅魔的感召技巧与天魔的组织技巧，将更有利于影响力的传播，领导集体也是成为领袖的必经之路。】 这就是李峥的挑战了。 什么自我介绍，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只想开启课题，招兵买马，让世界感受到学魔道！ 酝酿完毕后，李峥刚要开口。 突然！ 【检测到您已连续150天没有使用新阶段的学资功能。】 【为了专项学习的顺利进行，下面将进行一些必要的强制说明。】 李峥眼儿一瞪。 起开起开！！ 老子正要宣讲呢`！ 【强制说明，无法关闭。】 艹！ 紧要关头，李峥不得不开启600%加成的魔皇级学魔之力。 讲台前，李峥硬挺挺地进入了“学习时间”！ 为了避免神经病一样的尴尬，他在讲台前发呆的时间不能超过3秒。 也就是思维时间中的10分钟左右。 够用了。 他这才继续检视系统。 【请您知晓，在专项学习阶段，系统的主旨是解放学习的自由性，因此并未设立任务线索。】 【但从您长达150天0操作的表现来看。】 【也许对您来说，本阶段的系统功能过于复杂，导致您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正确使用。】 【根据以上情况，您已满足“系统使用障碍者”指导任务触发条件。】 【请您放心，这部分任务将提供额外的丰厚奖励，用以弥补您先天的不足和失去的时间。】 【您并不比任何人差，只是需要那么一点点灵感。】 【在任务的辅助下，您一定能克服困难，发动脑筋，成功学会系统的使用方法。】 【加油，努力，要坚强！】 瞪眼！ 生气！ 什么意思？ 瞧不起人？ 系统难道被张小可的DNA感染到了？ 就这还复杂？但我没见过P社游戏还是没玩过文明？ 想点科技树，对我来说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为什么5个月没碰系统？ 只是忘了而已。 不不，不是忘了，是计划。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现阶段的系统，分为【科技与理论】、【工程与工艺】和【人文与社会】三大板块，其中每个版块，都将学习内容细分为很多张卡片，从左至右，从基础到前沿，都可以通过学习点亮。 当某个方向，学习到现今最前沿的时候，便可投入学资揭开后方的迷雾，得到下一步创新的灵感。 设定摆在这里，依李峥的性格…… 当然先把已有知识全点亮，全学完了再说了！ 毕竟，前沿科学也是在缓慢突破的，今天还在迷雾里不可见的技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为了公开可学的内容。 不如把通识学尽，再做突破。 这才是顶级憋佬该做的选择。 于是，通过这5个月的学习，李峥成功点亮了【科学与技术】中…… 5%的卡片。 5个月，每天156个小时，完成了单个板块5%的学习。 确实，有损学魔的体面。 但也不能小看这5%。 现代科学，早已不是那个简单纯粹的姑娘了。 随着几个世纪的发展与分科，它现在更像是一个无限触手无限细分的分形大怪兽。 通常一个人至少要学到40岁才能算是一个领域的专家。 而这样的领域，至少有1000个，并且每天都在增加。 这样算的话，即便是学魔李峥，也需要8年左右的时间才能点亮全部现有的【科学】卡片，至于工程和人文，40岁应该是够了。 李峥对这个效率倒没有太在意，大不了40岁出山，对当代科学家来说，这可是金童一般的年纪。 只是，系统似乎误会了，以为使用者是个弱智，强制送上了指引大礼包。 想跳过去也不能，欲拒绝也无法。 必须现场使用。 罢了。 还好不是跟静静绝顶的时候。 不然情到浓时，突然念叨起学习，怕是要被打了。 很快，障碍者专属的任务指引已然展开。 【根据您的学习进度，您对“科技与理论”板块兴趣最为浓厚。】 【那么，请先选择初期主攻的大方向。】 【A.理论：以数学和物理为主，试着解决一些难题，构建新的模型，需要漫长的时间与庞大学资投入，成功开创出理论后，仍需要实验验证，这是一条十分艰苦的道路，也许在死后几十年、上百年才会被世人所承认。】 【B.实验：通过实验的方式开创或验证理论技术，会牵扯到一些‘工程与工艺’方面的内容，但总体门槛较浅，可以更快地研究出可靠的成果。】 李峥还没来得及选。 A选项就暗了下来。 B选项就亮了起来。 【请您选B。】 真就把人当弱智了！ 我堂堂学魔系统，怎么就突然降维到页游水平了？ 李峥叛逆地努力了很久，也没法选A。 唉…… 躺平吧。 B.实验。 【很精明的选择哦。】 够了……台下还有一个班的人等着我讲话呢…… 【检测中……】 【恭喜您！】 【您已满足全新科技卡片“电子束分子CT扫描技术”的触发条件。】 【该技术本应投入300学资方可解锁，在此系统将免费赠与。】 李峥的视野随即跳转到【科学与技术】板块，在自己之前点亮的几张卡片后，一块迷雾悄然散去，全新的技术出现了。 【电子束分子CT扫描技术】 【一直以来，分子结构的解析，通常会首选X射线晶体衍射技术……】 【……】 【……这成了某些物质研究的关键技术瓶颈。】 【实际上，通过电子束代替X射线，来改进衍射技术……】 【……】 【这将极大地提升分子结构解析的效率与成本，对未来的各学科研究产生深远的影响。】 李峥虽然只粗扫了一圈。 但是…… 妙啊！ 在传统方法中，解析分子结构往往会耗费数日、数周甚至数月的时间，是一项艰苦且无聊的工作，消磨了大量“生化环材”学生的精力。 但这个方法一旦成功，几分钟内便可解析出有机小分子的结构。 相当于解放了研究力，也解放了广大生化环材的同学。 看起来技术并不复杂的样子…… 竟然还没有人发现？ 【灵感已解锁。】 【您可以随时点开此技术的卡片来查看。】 【同时，系统已帮助您接收指引任务——】 【点亮新科技】 【运用学魔系统，完成一项新科技的研发。】 【奖励：】 【300学资，并可随即抽取一个学运技能。】 【本步骤指引完成，您可随时关闭提示。】 【若60天内没有完成任务，将强制观看提示。】 【直到完成为止。】 【加油，您可以的。】 终于。 它终于走了。 李峥的视野，从未如此清朗。 看着全班同学像是被吓到的目光。 看着唯一冷静，纹丝不动，俩眼不眨的学姐。 看着石头一般的莫念，猴子一般的领袖，信徒一般的杨军。 李峥嘴角一歪。 学习时间结束。 学习动员开始。 李峥满眼魔性地扫过了每一个人。 “诸位。” “我喜欢学习。” “学习物理，学习化学。” “学习编程语言，学习工程机械。” “学习《纯粹理性批判》，学习《抽象代数基础》。” “学习如何在实验室制成粪臭素，学习操作几万公里外的火箭入轨。” “诸位。”李峥满是魔性地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我喜欢学习。” “我能纯凭想像看到那些有机分子如何联成大环。” “我会将任何一段诗歌化成美妙二进制码。” “我可以用几何图形表达出一本小说的全部内容。” “也曾用纯理论算法抓到过火箭发动机内的那微不可见的BUG。” “我喜欢学习，诸位。”李峥兴奋地看着每一个人，频频点头。 “持之以恒的学习让我遇见了才华横溢的你们。” “硬啃死钻的学习让我被国士无双的导师青睐。” “付诸以行的学习给了我顶级实验室的全年通票。” “不落人后的学习赐予我激爽绝顶永不消退的感情。” 有些事，纯粹就是巧合。 比如李峥说“激爽绝顶”的时候，正好在冲常刻晴的方向点头。 这一刻。 天，亮了。 常刻晴的整个人生都亮了。 全部意义上的全部人生。 全部亮了。 是我！！！ 是我，是我，全是我！！ 学弟，我能感受到的，情商所限，你在用独特的方式对我一个人表达。 激爽绝顶，永不消退。 学姐也是这么下流的人呢！ 学姐也是这么喜欢学习的人呢！ 台前，完全沉浸在魔神状态的李峥，并没有意识到学姐的魔化。 “诸位。” “我喜欢学习。” “学习之外我一无是处。” “我没有有趣的灵魂，没有疯狂的过往。” “我只学习。” “我一个人学习，我和你们一起学习。” “我在自习室学习，在图书馆学习。” “在饭桌前学习，在马桶上学习。” “很明显，我是个只知道学习的怪人。” “但如果你也喜欢学习。” “那你就是我的同志。” “我们可以一起。” “在自由中学习。” “在性瘾中学习。” “在房贷中学习。” “在中华之崛起中学习。” “在随便什么目标，什么信仰，什么利益中学习。” “只要是学习。” “和我一起。” “你，愿意吗？” 至此，李峥狠狠地点了下头，期待地望向每一个人。 像个发完了咒了魔鬼，等着可怜的村民们变异。 他最后的话好像也产生了一种魔性的回音，穿透了大脑，在心灵脆弱的孩子们的颅内，展开了无尽的回响。 学魔道的主神，就在大学的第一天，降临世间。 确实，没有给大家太多准备的时间。 有些年轻的同学，怕是要做噩梦了。 就这样鸦雀无声的回响了15秒左右。 一个代表着自由的男人，他站了起来！ “卧艹艹艹艹艹艹！！！”领袖瞪着眼睛疯狂鼓掌，意犹未尽，“自由！李峥，你是最自由的！” 莫念跟着起身，送上了僵硬且厚重的掌声。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遇见你这样的神经病的。” 如此刺激之下，杨军根本顾不得羞涩自卑，跟着他们不要命地挺身而起。 “哥！！你……你……你牛逼！！” 而在后方常刻晴眼里，李峥已经是他的未婚学弟了。 “纯粹极致的正方体，同样是不同形状的灵魂。”常刻晴拼命地克制着自己，面似平静地点着头，“这才是英培该有的样子。” 李峥远远点头示谢。 不愧是学姐，描述相当精准。 这样一来，至少有4个愿意与我一同征伐的同道中人了。 李峥不由得将对待自己人才有的亲切目光，远程投放给学姐。 这次，常刻晴没有挥臂。 而是微微掩面，甜涩不已。 讨厌啦，讨厌啦！ 还没答应呢！ 另一边，学生队伍里。 林茉茗正在警惕四望。 虽然她完全不理解李峥在说什么鬼东西…… 但还是被那种独特的，浓烈且扭曲的情绪场击中了。 只是还在犹豫要不要鼓掌。 此时，根据她超强超凶的直觉…… 这个教室里最强的，年龄最大的，最成熟的几个人…… 都已经认可李峥了。 如果自己还因刚刚的事情而拒绝鼓掌的话…… 会给人很幼稚的，很小孩子气的感觉。 不可以的！ 我已经是大学生了！ 林茉茗跟着风就起身了，只是干鼓着掌，也不知道说啥，就只能硬说。 “嗯……嗯……说的好，我也喜欢学习……超级喜欢。” 李峥看着林茉茗798的学力，犯罪什么的早就荡然无存。 只有兴奋，兴奋的点头。 不学习，如何强国？ 很好，非常好，这间教室里的最强者都是自己人了！ 其实，并不是其他人不认可李峥。 只是不能这么快接受神经病罢了。 在林茉茗起身后，才逐渐适应了这个魔度过高的环境，跟着起身鼓掌。 “这踏马的是什么……” “这就是五科竞赛之神……么。” “等等……我想起来了，黄二就是这个大哥发上去的……” “这种事，也只有这样的变态能做到了吧。” “305，神仙打架……哦不……群魔乱舞！” “绝逼是群魔乱舞了，那宿舍谁他妈敢进啊！” “这么一想……李峥也许不是最可怕的，想想看，莫念万一犯瘾了……会不会……逮着能进去的就……他说他喜欢哲♂学来着。” “我操，细思极恐……3楼的兄弟们，晚上最好不要出门了。” “可……楼上就是女生宿舍，女生就安全了么？” “有刷卡铁门的。” “你看清楚，莫念他早就不做人了，他是JoJo啊！女生要这铁门有何用？？” “那……那至少男生安全了。” 台上，李峥在差不多的时候请大家坐好。 “最后再占用两分钟。” “根据班长的模板，我的兴趣是长跑、篮球和自由格斗。” 台下，莫念狂喜，举着手喊道：“我也是，有时间切磋啊，我想找个能挺住我1/3长度的人找很久了，文斗武斗我都行，你随意，其他同学想切磋我也欢迎，当然最好有15公里以上的实力。” “好说，回去就切磋。”李峥接着说道，“还有就是绘画、逛街和时尚搭装，以上这些都是职业水平的，业余水平的爱好就不说了。” 台下，莫念直呼内行，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当场悬空做起了双指支撑。 台上，李峥忽然又认真起来。 “最后，我准备发起一个课题。” “暂定名称为《基于电子束的分子CT扫描技术》。” “一直以来，用于分子结构解析的主流技术，都是基于X射线晶体衍射的。” “我这里提供了另一种思路，也许可以将需要几周完成的解析，缩减到几分钟。” “当然，我们才大一，要做成这个还需要很多资源和进行大量学习。” “没关系，我们合作组队，各取所长，。” “也许我的思路是错的，什么结果也不会有。” “但这个课题依然值得我们试试。” “这次目标人数是需要4—6人。” “有兴趣且信任我的话，班会后来找我，一起找个地方细说。” “好了，不好意思占了这么久时间。” “下一位同学，请。” 李峥很有礼貌地下了台，路过本该介绍的那位同学时，不忘体面抬手有请。 这位同学，已是绝望状态。 自由已经很难接了。 性瘾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 现在，这又是什么…… 但他没得选，只好硬生生走上讲台。 在那三位的乱舞过后，到底要什么样的介绍，才能接上这个场子呢？ 说到底，不就是暴露自我么…… 妈的，拼了！ 看清楚了，我的形状！ 想至此，这位同学心一横，摘掉了眼镜。 “诸君。” “我喜欢二次元。” “辉夜我老婆。” “书记我老婆。” “亚丝娜我老婆。” “雏田我老婆。” …… “她们全是我老婆！” “诸君！我喜欢二次元！” “我就是龙傲天！” “我就是战神！” 说到后面，他已声嘶力竭。 大家都已经听不清他在喊什么了。 他所期待的掌声，最终也没有出现。 社会性死亡，大概就是这样吧。 355 打职业去！ 勇敢的二次元同学自我展示过后，剩下的几位，基本就只是走个过场罢了，再没人能记住他们说了些什么，这倒让杨军侥幸混了过去，他的介绍就像一段白噪音一样，好像从未存在过。 接下来，由于男女生都只有一人竞选班长，直接自动当选。 由于自我介绍过于超时，本来的提问环节也转到了微信群了。 然后就是各种建群加好友了。 这个过程中，会有几个人像是毕业写同学录一样，地毯式扫码，这样就很没有诚意，而且杨军会很尴尬。 待宣布散会后，杨军便拿起本和笔起身。 “哥，那我先走了……” “嗯？”李峥扭头就按下了他的本子，质问道，“不来我的课题组么？” “哥，我都听不懂……” “没关系，我相信你的学习能力。” “谢谢哥了，真的谢谢……”杨军挠着光滑的寸头傻笑道，“我知道哥是帮着我，可我还是觉得，我不配，来了也是添麻烦。” “哪有？一起学习不妙吗？” “哥，我其实……一直不太喜欢一起学习……”杨军拧巴着脸，使劲组织起语言，“我们那里，也有人缠着我一起学习，但其实是在拖我的进度。现在在这里，我跟哥一起学习，也是在拖哥的后腿……我虽然啥都不是，但这点志气还是有的。别的事情，哥帮我，我都记得，一定涌泉相报，唯独学习上的事，我自己来。” “嗯……”李峥逐渐意识到，学习这件事是杨军唯一的圣坛了，不容半分施舍，想到这里，他的手也才松开，叹了口气嘱咐道，“别的都好说，智能手机是现代生活的核心必需品，再怎么样也要挤出钱买一台，没钱我先借给你。” “成！”杨军拿起本子连连点头，“哥，等我觉得自己能行了，一定来找你。” “一言为定。”李峥笑道。 “一言为定！”杨军刚要走，又觉得不够意思，这便扯下一张纸，“光说不顶用，我给哥来段血书。” “不要这样，搞得像学阀逼你签卖身契一样。” 待杨军走了，又互加了一番好友后，差不多已到饭点。 但教室里依旧有很多人。 留下的人，无非只有一个目的。 加入课题组！ 全程，开题的只有李峥和吴越两个人，有意向的同学自然都会向这两个人集中。 于是，小二十个人就这么聚到了李峥周围。 其实，他们中没有一个人听懂李峥要做什么。 但在李峥讲完，后面同学自我介绍的时候，就算不认识他的人也已经被科普了。 这样一位顶级大神牵头，就算啥都没搞成，搞搞关系也是极好的。 尤其是常刻晴。 她自打李峥提出课题的那一刻，就没有停止过花痴一样的笑容。 笨蛋学弟~~竟然用这么复杂的方式跟学姐套近乎~~ 好啦好啦，学姐陪你玩。 不就是学习小组嘛，跟着学姐学就对啦。 相反，在教室的另一边，吴越那边。 只有女生班长刘雨薇过去了。 吴越，满面凝重，十分怀疑地盯着桌头。 “雨薇，咱们说实话，你听得懂李峥那个课题是要干嘛么？” 刘雨薇只轻声叹道：“easy。” 她是个穿着和妆容都十分“华人”的女生，这种感觉很难细说，就是那种外国生活的华人专有的那一套设定，非常适合出现在环保组织封面上的那种造型。 这种时候，这么说话。 让吴越再次受到了打击。 “你是觉得很简单么？”吴越丧着脸问道。 “我是让你放松。”刘雨薇捋了把头发，斜身支着脖子笑道，“李峥说的内容至少都是研究生毕设级别的，过去的人大概都是想social一下吧。” “来我这边就不能social么？”吴越委屈地摊臂道，“我特意选了一个很广泛很含糊的事物，就是为了提高大家的参与度……” “你没看过李峥的资料么？”刘雨薇轻笑道，“竞赛和黄二的事都不知道？” 吴越呆滞摇头：“我这个路径……比较封闭，幼儿园开始就在蓟大系统内部。” “那不行的，你这套在大学是行不通的。”刘雨薇冲李峥那边努了努嘴，“现在这里是全国最恐怖的一批人，要打交道得跟上他们的思维。” “有道理……”吴越痛定思痛，转头道，“雨薇，你比我更适合当大班长，交给你吧。” “No，No，No。”刘雨薇连连摆手，“我只是丰富一下简历的。” “要出国么？”吴越愣愣问道。 “Whynot？”刘雨薇抬臂笑道，“这里2/3人都会出国。” 吴越咽了口吐沫问道：“有什么坚决的理由么？” “那你有什么坚决的理由考蓟大么？” “……好吧，我理解了。”吴越使劲揉了揉脸，“我还是要谢谢你，就算只有你一个人，我也会坚持把课题搞起来的。” “你误会了，我只是过来安慰你一下。”刘雨薇赶紧抱起本子起身，“班里的事辛苦你了，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吼一声。” “……” “对了，你也别急着走。”刘雨薇临走的时候不忘指了指李峥那边，“被那边淘汰的人会来找你的。” “杀人诛心啊……大姐……” “Thisislife.” 正如刘雨薇所料，李峥正在面临尴尬的困境。 招兵买马自然是极好的。 但以他现在的实力，也容不下这么多人啊。 一个小组6个人，是他能组织的极限了。 没办法，现实往往就是这么残酷。 李峥只能选择以学取人了。 被淘汰的朋友，你们都是好样的，只是当初没有好好学习。 不，不只要好好学习，还要足够变态，足够妖孽。 扫视着眼前人群的学力，李峥其实是可以瞬间定夺的。 只是，就这么生硬地请走一批人，好像是在以貌取人一样。 没办法，只能狠一点了朋友们。 李峥嗽了嗽嗓子冲周围道。 “感谢大家的信任，但这个课题真的容不下这么多人。” “我斗胆提几项要求，大家自我适配一下，觉得无法接受的，可以去吴越那边，或者再等等，自行开题也可以。” “简单来说，我希望一起合作的人，能考虑下面几点。” “1：你有志于科研，这是一个纯科研课题，无关其它行业。” “2：你在某一方面至少有本科大三水平的自信。” “3：你每周至少要付出35个小时在课题研究上。” “这几点作为大一新生确实很难做到，但这个课题属性本身就是这么硬核，觉得不太适合的同学可以先不那么急。” 听过这些，有意者难免面面相觑。 “打扰一下，李峥，竞赛银牌算是大三水平吗？” “金牌吧。”李峥无奈道。 另一个女生问道：“李老师，35个小时是指实验室工作时间还是包括论文梳理时间？” “都包括。另外不要叫老师。” “这边这边，豫南理综差一分满分，考虑一下啊！” “豫南么？”李峥点头，“很强，会考虑。” 乱糟糟的询问中，领袖他坐不住了。 “唉，你还是太温和了。”屠夷寇起身拍了拍手，“朋友们，你们还是太年轻了，社会不是这样子的，要透过现象看本质，透过语言看意图——李峥的意思根本不是那种量化标准的招聘。来，我来把这三点要求翻译成人话——” “1：老子这搞科研呢，不懂的崽子别捣乱。” “2：我只要大牛，变态，麻烦先照照镜子。” “3：就像我打游戏一样，要么不打，要么爆肝，肝跟不上的就不要自寻死路了。” 话罢，屠夷寇转望李峥：“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大概……是吧。”李峥咽了口吐沫，“屠兄，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必要的礼貌。” “都是同学，搞这些个虚的干啥。”屠夷寇冲周围挥手笑道，“行了行了，都等着吃饭呢，凑热闹的先散了吧，你们一定能找到更好的课题。” 在屠夷寇的劝退下，大半人就这么散了。 还真就往吴越那边凑了。 吴越，迎来了他的第二春。 不对！ 他意识到，刘雨薇说的不对。 并不是自己的做法跟不上环境。 只是李峥这个人单纯的变态罢了。 来，没有神经病的人们，我们来展开凡人的反击。 “同学们。”吴越笑望向自己这边走来的众人，“课题不是那么简单的，我们学院实际上并没有硬核科研的基础，反而是哲学文史类的课题，更容易获得审批。” “是吧，院长都是搞哲学的呢。”一人当即附和，“李峥确实是强，但一上来搞这种天马行空的项目，先不说有没有结果，院里批不批都不知道呢……” 另一人跟着摇头：“要是化院，生院可能还有戏……不过这种项目不该是导师起，学生跟着做的么？” “是啊，李峥这么硬做其实不太看好……就是想给自己找个事做，认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罢了。” “唉，结果还被人家筛下来了。” 其实，这些同学的议论。 说的都非常的对。 一个大一新生起一个博士研究生课题，是很扯的。 就算他真的是天纵奇才，唯一的可行通道也是找到一位互相信任的导师，由导师安排资源指导研究。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便是学阀的由来了。 时至今日，无论中外，这套系统已然稳固运行多年，基本牢不可破，便是史洋与周毅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也是要遵循这个规矩的。 所以，在正常的思维里，如果李峥真的天纵奇才，有了一个了不得的设想，那么他要做的是找一位好导师详谈，而不是自己拉队伍蛮干。 拉完了队伍，不还是要去找导师安排资源？ 那这成什么了？ 成包工头了啊。 包工头可是导师的买卖，不带二包、外包的。 多数同学自然想不到这么深，也没必要想到这么深。 现在还聚在李峥周围的人，无疑是最单纯的一批人，只是想着一起学习、研究，努力获得成果，做出突破的一批人。 这当然是李峥喜欢的一批人。 只是……还要考虑学力的因素。 小组最多容纳6人，除自己外只有5个名额。 而留下的有7个人。 首先，李峥的目光投向了他的左面。 领袖还坐在这里，他是很意外的。 “面试？”屠夷苏问道。 “嗯。” “稍等我组织一下……”屠夷苏酝酿片刻说道，“我家里开厂的，从小就玩机械，把我关厂里不让我上网的时候我都在玩机械……就这么说吧，在三和干日结的时候，我帮两个厂子改过生产线，那些搞设备的工程师都给我上烟，有个厂家的台商老板还要雇我……” 李峥眼儿一瞪：“那位老板……不会是姓郭吧？” “小厂，小厂。”领袖摆手道，“那老板也是没想明白，我都来三和了，怎么可能打长工呢。” “好的，我了解了。”李峥点头道，“我们的确需要工程机械方面的大佬，只是，我总感觉你会中途跑路。” 领袖闻言，神色逐渐郑重起来，探身点头：“那就赌，谁又不是个赌呢，我连你要干什么都没听懂就下注了，还帮你劝退小朋友，给个面子好不好。” 毕竟是领袖，李峥很难拒绝。 “那……好吧。”李峥探身望向旁边平静下来的莫念，“莫兄又是为何要加入的呢？” 莫念微微一笑，抬起了紫得发黑的食指：“Ukulahlwa，太疼了。” “……” “我认真的，真的很疼。”莫念苦着脸点头道，“我要承认Ukulahlwa的缺陷，这种修炼太过极端，其实是建立在自残基础上的。” 他说着又像个找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天真可爱地望向李峥：“听到你的课题的那一刻，我就能感觉到这东西有多无聊。对，这就是我要的修行！” “好的……”李峥被迫认可，“不过学习修行听我的，你不要乱搞。” “是，导师，我可以叫你Master.Li么？” “不可以。” “……” 之后，李峥开始做残忍的事情了。 他首先望向了一位学力200出头的寸头同学。 “请。” “我……我是化学金牌。” “好的，简单聊一下玻尔兹曼统计。” “……我……我没学……” “那说说表面吉布斯自由能吧。” “那是什么？” “L-B膜的形成呢？” “……” “朋友……”李峥双掌托着下巴，黯然凝视过去，“你这样……我很难做……” “打……打扰了，李哥……”寸头颤腿起身，捂着脸就逃走了，甚至都没有去吴越那边。 李峥很愧疚。 对不住了，兄弟。 我本来也是可以直接请你走的。 但那样你一定会认为自己的外形有问题。 那样的打击更大。 李峥叹了口气，这便望向了旁边那位学力200出头的女生，送上了又一轮凝视。 “请。” “我……我……”女生颤颤后退，“我就是瞎看瞎听的……打扰啦。” 女生也跑了。 至少，她跑的很体面。 这两个人一跑。 他们后面本来完全挡住的人就露了出来。 “啊。”林茉茗一个哆嗦，捂住了身体。 “你也来？”李峥看着她的学力兴奋地搓起手来。 “我……我……”林茉茗捂得更紧了一些。 其实她自己也在问，为什么我也来？ 大概就是，班里最厉害的，最成熟的一群人，在做大人才能做的事。 只要混进去，那自己也就是超级成熟超级厉害的人了。 将来谁再搞年龄歧视，瞪死他！ 林茉茗的想法是很美满的。 但真正站在这里，看着面前似乎有所企图的李峥，两眼眯笑的领袖，以及脸上的肌肉都紧绷起来的JoJo，林茉茗还是本能地后退起来。 成为大人的代价……会不会太大了一些？！ “让她再想想吧。”后排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先说？” 李峥神色一震，回过身去。 是学姐！ 她还没走！ 这间教室，乃至全学院除自己外学力最好的存在。 哎呀，这可就来劲了。 “你还在，太好了！”李峥激动点头，“什么都不用说了，我要！” “公平起见，还是说一些吧。”常刻晴淡然点头。 实际上。 哇哈哈哈哈哈！！ 果然是为了我。 一切都是为了我！ 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学习有多好，不知道我认识多少其他学院的牛人，不知道我有啥用。 但还是瞬间喊出了“姐姐，我要”！ 太猛烈，太炽热了学弟！ 这些话，等到了小实验再悄悄说也可以啊。 “咳……”常刻晴掩面咳了一声，实际上是在擦口水，“我还是说两句吧，给林茉茗一个参考，我看她挺紧张的。” 本来只是随便的借口。 但在林茉茗听来，确像阳光般温暖。 大人的世界，不都是妖魔鬼怪。 还是有正义大姐姐的。 常刻晴就此展开了她的介绍。 “理科我都懂一些，各个学院的学生会干部、导师教授，我也有所联络，课题真正展开后，会需要各方面的资源，单纯英培的导师恐怕很难提供，我会帮忙一起想办法。” “关于你刚刚问的那几个问题。” “首先，L-B膜……” 不知不觉中，几个人像是聆听音乐一样，听着常刻晴上了5分钟的课。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顶级老师，把知识点吃透揉碎，翻译成你的水平刚好能听懂的，用最简洁准确的语言说了出来。 课后，领袖茫然鼓掌：“我竟然没走神……” 莫念则是茫然看手：“我竟然真的只是在听课，忽略了她的性别……” 林茉茗单纯的茫然。 李峥心花怒放，握住了常刻晴的双手：“足够了，学姐，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结识你这样的人。” “嗯……嗯……”常刻晴这次有些失态了。 李峥抽回了手才回味起来：“学姐你的手好烫啊，身体没事吧？” “嗯……嗯……” “好吧。”李峥最终转向林茉茗，“请。” “……”林茉茗这才反应过来，紧跟着就原地唔唔起来。 糟糕…… 完全想不到任何带我玩的理由！ 就好像是大孩子们在玩游戏，一个小宝宝非要混进去一样…… 因为看上去实在太可怜了，外加馋他的学力，李峥不得不引导起来：“把你的优势直接说出来就好了……” “我……我会做标本。”林茉茗煞有介事点了点头，而后抡着大臂比划起来，“家里还有好多收藏的陨石。” “嗯……有没有跟课题相关的优势呢？” “课题……课题是什么来着？” “……” “等等……我自己能想起来……”林茉茗努力地揉起脑袋。 “任何能跟课题沾上边的都可以。”李峥耐心地给出提示，“比如，你有一些与生俱来的特点和特长，我们都没有的那种……”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语言！ 是语言啊，留学生！ 你英语好，有办法去帮忙找一些论文，翻译一些论文的。 有必要的话，发表论文的英文版你也是可以的。 还要我帮你说出来吗？ 林茉茗看着李峥，似乎也有种大哥哥带着她逐渐接近答案的感觉。 “对对……我……独有的……跟大家不一样的……”林茉茗的灵感似乎来了。 “有的，就是那个。”李峥使劲点头，“说出来。” “！”林茉茗嘎嘣一下，瞬间拨云见日，茅塞顿开，攥着双拳挥了起来，“我有钱！我带资进组，我有好多好多钱，还是美元呢！” “……” 漫长的沉默。 “怎么？科研不是需要钱的吗？”林茉茗茫然望向几人，“我生活费很多的，一个月好几千呢，只要带我一起，我给大家发工资。” 领袖闻言，突然凑到李峥耳边：“我觉得可以，都是战友，有外汇大家一起恰。” 李峥想了想，低声回道：“可是屠兄，我们几个长辈，这么拿小孩子的钱，这样是不是有失体面。” 领袖又想了想，又贴耳道：“这是国际主义精神，不寒碜。” 李峥又想了想，终于点头道：“可能还需要你做一些外文论文的梳理。” “这个很简单啊，英语之外，德语、法语、日语、俄语我都可以的。”林茉茗连连点头，“会这些就可以带上了我吗？” “可以的，非常好。”李峥起身想要握手，但理智终究让他收了回来，转而依次望向几人。 很好，5人团队，英培顶级配置。 换做是MOBA游戏，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上单：常刻晴，SoloKing级别的单学强者，善于各学院游走，强，且稳。 打野：屠夷寇，神出鬼没，缥缈大神，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不仅敌人不知道，自己人更不知道，只能祈祷他在有困难的时候天神下凡。 中路：李峥，全科水平研究生起步，掌控全局。 ADC：莫念，憋佬硬汉，意志力惊人，可以重复同个实验千万次依旧稳定如初，直到憋出大件成果。 辅助：林茉茗，全语言精通，资料无限，还有钱，足够奶起一个团的钱。 完美。 这还想什么？ 打职业去！ 356 一天放左边，一天放右边 虽然是职业配置。 虽然是顶级战队。 但最后，也是吃了顿拉面而已。 席间，大方的领袖，及时制止了林茉茗给收银员塞美元的行为。 他这才知道，林茉茗来了以后…… 其实一直在用美元付费。 并且从未被拒绝过。 原来，这片土地早已没那么淳朴了。 想到此，领袖当场成立了地下钱庄，收了林茉茗100美元，换了650人民币予她。 之后林茉茗又反了200人民币予领袖，执意买单。 里外里，领袖自己也不知道赚了多少，反正就有种这个月不用打工的错觉。 林茉茗就这样与大家一道恰起拉面，一副老拉面党的样子。 就有种加入犯罪帮派的成就感。 这样一来，再也没有人能小看她了！ 李峥有些看不下去，喝了口汤问道：“舍友没有给你讲银行换汇、注册支付宝什么的事情么？” “没……我……我都知道，嗯，支付宝，我知道的。”林茉茗很懂地点了点头。 然而事实上，舍友们完全把她当成小朋友了。 揉、楼、抱，还要帮她洗澡，一见到她就完全不会说任何正经事了。 尤其是一位来自东北的舍友，一定要让她体验一项名为“搓澡”的活动，并坚称那是“社会人”必经的项目。 林茉茗想着想着，不禁闭眼发颤。 现在后背还肿着呢…… 大姐下手太狠了。 常刻晴也有些看不过去，拿出手机操作起来：“留学生群里有一份生存攻略，我帮你要。” “啊……”林茉茗顿时双眼放光，那是正道的光。 李峥也借势拿出手机：“正好，我们先建个小群，互加好友吧。” “等等。”领袖忽然放下了面碗，抬手道，“建组织，首先要有个响亮的名号。” “英培学习小组就好了。”李峥道。 “不不不，我知道你无所谓，但这种事对我们来说很重要。”领袖转而望向其余三人，“一个有荣誉感的群名，会直接影响到大家的研学状态，这一点大家都同意吧？” 几人都点头认可。 “那这样。”领袖就此比划起来，“先拉我们进群，然后每个人起一个名字，讨论互投如何？” “好耶！”林茉茗第一个拍手，这样一来，犯罪组织的性质更加浓厚了。 于是，三分钟后，每个人都提出了自己的设想。 李峥：英培学习小组。 常刻晴：唯骛。 屠夷寇：自由之翼。 林茉茗：科学边际。 莫念：悟·道。 五个人，看着这五个名字。 第一时间，就把“英培学习小组”踢出了候选。 就连李峥自己也给自己踢了。 “妙啊！”他一眼便相中了学姐的“唯骛”，说不得的喜爱，反复品味着说道，“骛，纵横奔驰之意，与‘物’同音，唯物，唯骛，学姐大才！妙啊！” 常刻晴只微微点了下头。 知音学弟！妙啊！ 上流知音，下流相投。 怕是其它地方也是同流合污了。 啊……我没法要了！ 不要了不要了！ 旁边，莫念稳稳点头：“我也很喜欢唯骛，但科学边际更酷一些。” “对吧，对吧！”林茉茗当场就开始摸兜，就想塞钱过去贿选，“叔叔比看上去有品味多了。” “这是故意的。”莫念笑着掸了掸白背心，“为了让女孩子离我远点。” “哈哈，哪有人会这样？” “你太小了，还不懂。”莫念叹道，“我，是一只沉睡的怪兽。” “哈哈，我也是怪兽呐，我可凶啦。”林茉茗比划道，“乌拉！” 即便林茉茗看上去很可爱，但莫念心中却并未有半分杂念，反而荡漾出了浓烈的父性，紧接着就是一阵慌乱：“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怕你讨厌我……” “怎么会呢，叔叔明明是很好的人。” “我……我不配……”莫念歪过身去。 “干嘛呢，干嘛呢？”领袖当场就怒了，拍案斥道，“你们这都什么破名字，自由之翼不好吗？” “冷静，屠兄冷静。”李峥解释道，“那是游击队的名字……我们是合法的科研活动。” “科研也可以搞出游击队的风格嘛。”领袖大臂一挥。 “朋友们，你们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学习的氛围？有趣的灵魂？” “不！” “我看不到！” “我只看到了诡不可见的邪雾，我只看见了悄然入髓的腐化。” “邪雾源于学阀之压迫。” “腐化来自体制之桎梏。” “广大研究生博士生被奴役得还不够么？” “难道我们的目标就是成为学阀的一员，化身体制的枷锁？” “难道我们的奋斗就是为了奴役更多的后来者？” “我不同意，这不自由！” 瞬间。 整个餐厅都安静了。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吃饭的手。 或惊愕，或敬佩地望向了领袖。 尤其是其中的研究生学长学姐，筷子都要捏不稳了。 他们热血暗涌，齐刷刷地看着屠夷寇。 那是看领袖的眼神。 更是看“被劝退”者的眼神。 不得不说，他们的眼光真的很准。 在这恐怖的凝滞中，李峥顶住压力抬手道：“别这样屠兄，虽然你不在乎，但我们都不想上两次大学……” “过头了，说过头了。”屠夷寇也自知失言，缩回了头小声道，“我的意思是，自由之翼这个名字会让我们时刻回想起最初的信仰，不至于走向歪路。” “好的，理解了，我们投票吧。”李峥晃了晃手机道，“已经排除了两个，在唯骛、自由之翼和科学边际中投吧。” 几人应过之后，很快送上了自己的选择。 李峥：唯骛 常刻晴：唯骛 莫念：科学边际 林茉茗：科学边际 屠夷寇：自由之翼 于是，自由之翼被淘汰了，不得不进行下一轮投票。 虽然领袖被干了很不爽，但想到现在本质上是所有人看他的眼色，由他来决定名称结果，便又爽了起来。 最终，科学边际胜出。 没办法，这个名字看起来更自由。 这也是唯一一个五个人都能接受的结果了。 饭后，他们又转移到了书院地下的讨论室，由李峥更加细致地讲解了一下课题后，由常刻晴揽走了课题申请文案工作，按照最顺利的计划，他们将在3天后被学院导师请去讨论立项事宜。 晚9点来钟，5个人在三层楼梯口分别，男女生各回各家。 林茉茗随着常刻晴向上走着楼梯，巴不得想走得慢一些。 常刻晴自然也体会到了，在自己所在的四层楼梯口驻足问道：“还有什么事？” “没没没。”林茉茗傻笑摇头，“就是很喜欢和大家一起搞大事的感觉。” “根据我的经验，这个课题的成功率不到5%。”常刻晴抚着林茉茗的头发道，“甚至连批准立项的机会都不大。” “那我资助，我可有钱呢。” “个人资助也有流程的。”常刻晴蹲到林茉茗面前，轻声笑道，“一般至少50万以上，以捐献形式给学院，还要与学院商洽，说明要指定用于某个课题。” “50万？？”林茉茗一哆嗦，“我……我有五千……不能先用着吗？” “好啦，这都是你爸爸妈妈的钱。”常刻晴笑着起身，“我和李峥会想办法提高通过率的，你做好你的工作就可以了，可别成为靠不住的那个人。” “我最靠得住了！”林茉茗挥舞着拳头点头道，“大不了……我找我爸爸要点钱，50万……就说我被绑架了，那个莫叔叔很有绑架犯的样子。” “好吧。”常刻晴无奈笑道，“那是最终计划，必须要我和李峥允许才能实施哦。” “好！” “那我回宿舍了？”常刻晴微微转身，刷卡开了走廊门。 “嗯……”林茉茗可见地失落下来，整个脑袋都开始往下耷拉。 “……”常刻晴犹豫片刻，终是叹了口气，“我舍友今晚回家住，你要不要搬过来一天，我们聊聊课题？” “好耶！！！”林茉茗兴奋跳起，这就转身爬起楼梯，“我去抱被褥，等我啊！一定要等我啊！” “看脚下，别摔……” 咣。 “呜呜呜呜呜！！！” 至于男生那边，则没有这么多废话。 这个时间，只有一个主题—— 排队洗澡！ 这一次，莫念抢先了。 李峥和领袖只能忍，一边忍一边在阳台吹牛皮，听领袖抽着烟讲他当年那些讲不完的故事。 “我学东西，从来不需要看书。” “我玩游戏，都是自己卖攻略。” “第一次玩机械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我爸的三蹦子吧。三蹦子你知道吧？就是开起来嘣嘣嘣的那种柴油三轮车。” “对，我给它拆了，再也没能安回去……” “那一定是要被打的。” “不过拆到第三辆的时候，我终于搞明白了……” “后来县里的人都找我来修车，我比县城修理店便宜。” “别看我这样，我从来没缺过钱。” “不过……还是今天给那个小富婆换汇赚的最舒服。” “哎，我也堕落了。” “兄弟，富婆使人堕落。” 聊着聊着，杨军气喘吁吁回到宿舍，相当完满的样子。 一聊才知道，他满足一切贫困生的一切标准，学院又让他申请了一笔助学款，申请了机房网管工作，顺便还去银行办了助学贷款，里里外外万把块钱。 杨军与李峥和屠夷寇凑在阳台上，难抑激动：“国家真的好……国家是真的好！” “这话对的。”领袖难得认可起官方，拥着杨军指向了一个遥远的方向，“如果是在北美帝国主义奴隶制匪帮，你这辈子不可能有任何翻身的可能。” “啥？！”杨军惊道，“北美还有奴隶制呢？不是已经被林肯……” “是修辞手法。”李峥谨慎点头，“屠兄善用夸张的修辞。” “不夸张，匪帮始终都是匪帮。”屠夷寇叼着香烟，抓着杨军的双肩，语重心长道，“军啊，一个人当然可以自由地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生活和奋斗，哪怕是去匪帮，但请你始终记住，这所有自由选择的机会，是谁给你的。” “哥你放心。”杨军连连点头，“我留不起学。” “没不让你留学，记得报效祖国就好了。” “那必须的。”杨军擦着汗道，“你们聊，我先去趟卫生间，这半天跑的，憋坏了。” “去吧。” 然而，刚过了十几秒，杨军就提着裤子跑了回来。 “哥！！哥！！！”杨军上气不接下气，指着浴室的方向，“太……太……太他妈的大了！！！” “哦？” “什么？” 杨军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系好裤子：“莫念……太……太他妈的大了……那还是人不？？？那是……那是驴啊！！” “就这？”领袖摆手笑道，“没见识，怕是连小电影都没看过吧。” “看过。”杨军死死点头，“从我大舅手机里看过……但跟这个没法比，完全没法比。” 顿时，李峥和屠夷寇一个对视。 胯下同时一紧。 “不至于吧……”屠夷寇提了提裤腰道，“我反正没见过比我大的……” “那……那我也是。”李峥也跟着提了提。 “要不，瞅瞅去？” “屠兄请。” 就这样，三个人向客厅潜行。 然而，莫念已经先一步出了浴室，此时正一丝不挂，对着外面洗手池的镜子擦拭长发。 “咳……”屠夷寇咳了一声，“念，转个身。” “嗯？”莫念一个转身。 就忽悠了过来。 沉默了。 三个人同时沉默了。 那个物体。 实在很难描述。 就这么说吧。 那更像是一只小臂。 很难想像一个人是怎么把小臂揣到裤裆里的。 莫念擦着头发茫然问道：“怎么？” “没……没事……”屠夷寇咽了口吐沫，“就是看看你有没有割包皮……我们正在讨论这个。” “需要割么？”莫念低头道，“这样不是很好么。” “嗯……割了更自由一些。”屠夷寇硬聊道，“就是……平常跟裤子多多摩擦，逐渐也会变得不那么敏感，更持久一些……对抗性瘾应该也有帮助吧……” 莫念眉色当场一震：“校医院能做么？” “你……你去问吧……”屠夷寇咽了口吐沫，“反正我们都做了。” “我没做。”杨军弱弱抬手。 “那我们一起去？”莫念逛逛荡荡着走了过来，“这样就可以一起养伤，一起克服了。” “我……我下次吧……”杨军捂着胯就跑了。 “峥？”莫念转望李峥。 “我做过了……我爸亲自给我做的，很完整。”李峥也不忍再看，有些自卑地逃到了阳台。 屠夷寇更有勇气一些，低着头，吧唧着嘴反复品味着叹道：“你这个……怎么塞裤子里……不勒么？” “勒？”屠夷寇笑道，“我这辈子没穿过内裤的，怎么会勒。” “这样啊……那怎么……怎么摆放？” “顺着某一边的裤腿自然地垂下来。”莫念低头抓着比划起来，“一天放左边，一天放右边，轮流来，不然会长歪。” “……” “其实我一直很喜欢踢球的，但目标太大，总是受伤，只好转向别的运动了。” “可惜了……竟然还有人是因为雕太大而放弃的足球梦想……” 深夜。 李峥和屠夷寇各自躺在床上。 惊惧未消。 “峥啊……他供血不会不足么？” “这要看密度和容积比……” “怎么也有半升了吧？” “别说了，屠兄……”李峥扭了个身，“我要这绝顶情人有何用……” 楼上，林茉茗则滚到了常刻晴的被窝里。 常刻晴听着耳畔细弱的鼾声。 有种犯罪的感觉。 怎么……就带她上床了呢…… 学弟……你到底开启了我的哪个开关啊，学弟…… 章节屏蔽+心态小崩+拉胯请假 现在的情况，无论我怎么聊，都会传达一些负面情绪，这不是一名职业作者该做的事情。 因此，容我没有礼貌地跳过起承转……只说结果。 周末我需要请假两天，让自己走出焦虑。 屏蔽章节一切错误都源于我，我已将不合适的内容全段删除，并在6个小时前送审。 如果周日晚1200依然处于屏蔽状态，我会重写一段，然后以免费形式发布。 对不起，给大家添堵啦。 我这边只是单纯的心态小崩，千万不要担心。 只是……抱歉大家，周末份的快乐，没啦！ 祝大家度过一个愉快、自由的周末。 我也是。 如果能原谅。 周一见。 ??????? 356 一天在左边，一天在右边（免费） 虽然是职业配置。 虽然是顶级战队。 但最后，也是吃了顿拉面而已。 席间，大方的领袖，及时制止了林茉茗给收银员塞美元的行为。 他这才知道，林茉茗来了以后…… 其实一直在用美元付费。 并且从未被拒绝过。 原来，这片土地早已没那么淳朴了。 想到此，领袖当场成立了地下钱庄，收了林茉茗100美元，换了650人民币予她。 之后林茉茗又反了200人民币予领袖，执意买单。 里外里，领袖自己也不知道赚了多少，反正就有种这个月不用打工的错觉。 林茉茗就这样与大家一道恰起拉面，一副老拉面党的样子。 就有种加入犯罪帮派的成就感。 这样一来，再也没有人能小看她了！ 李峥有些看不下去，喝了口汤问道：“舍友没有给你讲银行换汇、注册支付宝什么的事情么？” “没……我……我都知道，嗯，支付宝，我知道的。”林茉茗很懂地点了点头。 然而事实上，舍友们完全把她当成小朋友了。 揉、楼、抱，还要帮她洗澡，一见到她就完全不会说任何正经事了。 尤其是一位来自东北的舍友，一定要让她体验一项名为“搓澡”的活动，并坚称那是“社会人”必经的项目。 林茉茗想着想着，不禁闭眼发颤。 现在后背还肿着呢…… 大姐下手太狠了。 常刻晴也有些看不过去，拿出手机操作起来：“留学生群里有一份生存攻略，我帮你要。” “啊……”林茉茗顿时双眼放光，那是正道的光。 李峥也借势拿出手机：“正好，我们先建个小群，互加好友吧。” “等等。”领袖忽然放下了面碗，抬手道，“建组织，首先要有个响亮的名号。” “英培学习小组就好了。”李峥道。 “不不不，我知道你无所谓，但这种事对我们来说很重要。”领袖转而望向其余三人，“一个有荣誉感的群名，会直接影响到大家的研学状态，这一点大家都同意吧？” 几人都点头认可。 “那这样。”领袖就此比划起来，“先拉我们进群，然后每个人起一个名字，讨论互投如何？” “好耶！”林茉茗第一个拍手，这样一来，犯罪组织的性质更加浓厚了。 于是，三分钟后，每个人都提出了自己的设想。 李峥：英培学习小组。 常刻晴：唯骛。 屠夷寇：自由之翼。 林茉茗：科学边际。 莫念：悟·道。 五个人，看着这五个名字。 第一时间，就把“英培学习小组”踢出了候选。 就连李峥自己也给自己踢了。 “妙啊！”他一眼便相中了学姐的“唯骛”，说不得的喜爱，反复品味着说道，“骛，纵横奔驰之意，与‘物’同音，唯物，唯骛，学姐大才！妙啊！” 常刻晴只微微点了下头。 知音学弟！妙啊！ 上流知音，下流相投。 怕是其它地方也是同流合污了。 啊……我没法要了！ 不要了不要了！ 旁边，莫念稳稳点头：“我也很喜欢唯骛，但科学边际更酷一些。” “对吧，对吧！”林茉茗当场就开始摸兜，就想塞钱过去贿选，“叔叔比看上去有品味多了。” “这是故意的。”莫念笑着掸了掸白背心，“为了让女孩子离我远点。” “哈哈，哪有人会这样？” “你太小了，还不懂。”莫念叹道，“我，是一只沉睡的怪兽。” “哈哈，我也是怪兽呐，我可凶啦。”林茉茗比划道，“乌拉！” 即便林茉茗看上去很可爱，但莫念心中却并未有半分杂念，反而荡漾出了浓烈的父性，紧接着就是一阵慌乱：“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怕你讨厌我……” “怎么会呢，叔叔明明是很好的人。” “我……我不配……”莫念歪过身去。 “干嘛呢，干嘛呢？”领袖当场就怒了，拍案斥道，“你们这都什么破名字，自由之翼不好吗？” “冷静，屠兄冷静。”李峥解释道，“那是游击队的名字……我们是合法的科研活动。” “科研也可以搞出游击队的风格嘛。”领袖大臂一挥。 “朋友们，你们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学习的氛围？有趣的灵魂？” “不！” “我看不到！” “我只看到了诡不可见的邪雾，我只看见了悄然入髓的腐化。” “邪雾源于学阀之压迫。” “腐化名谓体制之桎梏。” “广大研究生博士生被奴役得还不够么？” “难道我们的目标就是成为学阀的一员，化身体制的枷锁？” “难道我们的奋斗就是为了奴役更多的后来者？” “我不同意，这不自由！” 瞬间。 整个餐厅都安静了。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吃饭的手。 或惊愕，或敬佩地望向了领袖。 尤其是其中的研究生学长学姐，筷子都要捏不稳了。 他们热血暗涌，齐刷刷地看着屠夷寇。 那是看领袖的眼神。 更是看“被劝退”者的眼神。 不得不说，他们的眼光真的很准。 在这恐怖的凝滞中，李峥顶住压力抬手道：“别这样屠兄，虽然你不在乎，但我们都不想上两次大学……” “过头了，说过头了。”屠夷寇也自知失言，缩回了头小声道，“我的意思是，自由之翼这个名字会让我们时刻回想起最初的信仰，不至于走向歪路。” “好的，理解了，我们投票吧。”李峥晃了晃手机道，“已经排除了两个，在唯骛、自由之翼和科学边际中投吧。” 几人应过之后，很快送上了自己的选择。 李峥：唯骛 常刻晴：唯骛 莫念：科学边际 林茉茗：科学边际 屠夷寇：自由之翼 于是，自由之翼被淘汰了，不得不进行下一轮投票。 虽然领袖被干了很不爽，但想到现在本质上是所有人看他的眼色，由他来决定名称结果，便又爽了起来。 最终，科学边际胜出。 没办法，这个名字看起来更自由。 这也是唯一一个五个人都能接受的结果了。 饭后，他们又转移到了书院地下的讨论室，由李峥更加细致地讲解了一下课题后，由常刻晴揽走了课题申请文案工作，按照最顺利的计划，他们将在3天后被学院导师请去讨论立项事宜。 晚9点来钟，5个人在三层楼梯口分别，男女生各回各家。 林茉茗随着常刻晴向上走着楼梯，巴不得想走得慢一些。 常刻晴自然也体会到了，在自己所在的四层楼梯口驻足问道：“还有什么事？” “没没没。”林茉茗傻笑摇头，“就是很喜欢和大家一起搞大事的感觉。” “根据我的经验，这个课题的成功率不到5%。”常刻晴抚着林茉茗的头发道，“甚至连批准立项的机会都不大。” “那我资助，我可有钱呢。” “个人资助也有流程的。”常刻晴蹲到林茉茗面前，轻声笑道，“一般至少50万以上，以捐献形式给学院，还要与学院商洽，说明要指定用于某个课题。” “50万？？”林茉茗一哆嗦，“我……我有五千……不能先用着吗？” “好啦，这都是你爸爸妈妈的钱。”常刻晴笑着起身，“我和李峥会想办法提高通过率的，你做好你的工作就可以了，可别成为靠不住的那个人。” “我最靠得住了！”林茉茗挥舞着拳头点头道，“大不了……我找我爸爸要点钱，50万……就说我被绑架了，那个莫叔叔很有绑架犯的样子。” “好吧。”常刻晴无奈笑道，“那是最终计划，必须要我和李峥允许才能实施哦。” “好！” “那我回宿舍了？”常刻晴微微转身，刷卡开了走廊门。 “嗯……”林茉茗可见地失落下来，整个脑袋都开始往下耷拉。 “……”常刻晴犹豫片刻，终是叹了口气，“我舍友今晚回家住，你要不要搬过来一天，我们聊聊课题？” “好耶！！！”林茉茗兴奋跳起，这就转身爬起楼梯，“我去抱被褥，等我啊！一定要等我啊！” “看脚下，别摔……” 咣。 “呜呜呜呜呜！！！” 至于男生那边，并没有这么多废话。 这个时间，只有一个主题—— 排队洗澡！ 这一次，莫念抢先了。 李峥和领袖只能忍，一边忍一边在阳台吹牛皮，听领袖抽着烟讲他当年那些讲不完的故事。 “我学东西，从来不需要看书。” “我玩游戏，都是自己卖攻略。” “第一次玩机械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我爸的三蹦子吧。三蹦子你知道吧？就是开起来嘣嘣嘣的那种柴油三轮车。” “对，我给它拆了，再也没能安回去……” “那一定是要被打的。” “不过拆到第三辆的时候，我终于搞明白了……” “后来县里的人都找我来修车，我比县城修理店便宜。” “别看我这样，我从来没缺过钱。” “不过……还是今天给那个小富婆换汇赚的最舒服。” “哎，我也堕落了。” “兄弟，富婆使人堕落。” 聊着聊着，杨军气喘吁吁回到宿舍，相当完满的样子。 一聊才知道，他满足一切贫困生的一切标准，学院又让他申请了一笔助学款，申请了机房网管工作，顺便还去银行办了助学贷款，里里外外万把块钱。 杨军与李峥和屠夷寇凑在阳台上，难抑激动：“国家真的好……国家是真的好！” “这话对的。”领袖难得认可起官方，拥着杨军指向了一个遥远的方向，“如果是在北美帝国主义奴隶制匪帮，你这辈子不可能有任何翻身的可能。” “啥？！”杨军惊道，“北美还有奴隶制呢？不是已经被林肯……” “是修辞手法。”李峥谨慎点头，“屠兄善用夸张的修辞。” “不夸张，匪帮始终都是匪帮。”屠夷寇叼着香烟，抓着杨军的双肩，语重心长道，“军啊，一个人当然可以自由地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生活和奋斗，哪怕是去匪帮，但请你始终记住，这所有自由选择的机会，是谁给你的。” “哥你放心。”杨军连连点头，“我留不起学。” “没不让你留学，记得报效祖国就好了。”屠夷寇拥着杨军道，“走，匪帮的事情我们边刷牙边说。” 浴室外的洗手池前，三人交换过牙膏的口味后，漱口准备刷牙。 咣！ 浴室的门突然就开了，莫念擦着脸舒适走出。 三人一个转头。 就沉默了。 同时沉默了。 好像有一只小臂在眼下一晃而过。 恍惚之间，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不累么？ 自尊心重创之下，李峥和杨军只敢低头刷牙，看也不敢看，气也不敢喘。 领袖倒是吃过见过的样子，叼起牙刷拥着莫念叹道：“兄弟，这平常……怎么装得下？” “不穿里裤就是了。”莫念比划着说道，“顺着裤腿垂下来，一天在左边，一天在右边，均匀发展，免得长歪。” “……” “这其实不是最麻烦的。”莫念苦叹一声，“大号的时候，无论是蹲着还是坐着，那种困难你想象一下……我只要稍微一被刺激就会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刷牙中的李峥，闻言就是一颤。 还真是个沉重的话题。 屠夷寇也是唏嘘良久，而后拉着莫念认真探讨起需不需要割一下的话题。 他坚称那样能降低敏感度，有效抑制失控，对他的抗瘾事业很有帮助。 莫念似乎也很有兴趣，不过是在修行仪式感方面的兴趣，类似于…… 献祭？ 李峥根本不敢再听，不敢看，也干敢想，刷完就抢去洗澡了。 …… 深夜。 李峥和屠夷寇各自躺在床上。 惊惧未消。 “峥啊……他供血不会不足么？” “这要看密度和容积比……” “怎么也有半升了吧？” “别说了，屠兄……”李峥扭了个身，“我要这绝顶有何用……” 楼上，林茉茗则滚到了常刻晴的被窝里。 常刻晴听着耳畔细弱的鼾声。 揉着她脑门上摔出来的大包。 有种犯罪的感觉。 她回想着白天的种种事迹。 尴尬得抱着林茉茗翻身打起滚来。 学弟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林茉茗起先唔唔挣扎，而后逐渐放弃抵抗。 从娃娃沦落到抱枕，有感觉到地位再次下降。 但和姐姐在一起，抱就抱吧，香香！ 357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次日晨，自由之翼……哦不，科学边际小组，就连早餐都同路而行。 李峥，是一个实干家，尤其是在学习方面。 充分阅读过“新科技说明”的他，连起床屎的功夫也不放过，排毒的同时便已将课题基础文档和每个人的任务发到了群里。 经他的整理后，课题内容变得明朗起来。 简单来说，就是将一个生物学研究中，用于分析蛋白质的方法进行优化，并推广到更广泛的化学、物理等领域，从而引发“分子结构分析”领域的革命。 技术上来讲，这并不是一个太难的课题，基本理论、仪器与方法都已经相当成熟。 只是缺一位深谙化学研究的生物学家，来搭上最后一块积木。 餐厅桌前，科学边际小组也是一片沉默。 有人逐渐能看懂了，正在用自己的知识结构推算可行性。 有人看不懂，却依旧假装明白频频点头。 有人喝着豆浆望向窗外，享受着大学自由生活的开端。 几分钟后，莫念突然拍桌瞪眼：“化学家不用冷冻电镜技术的？” 李峥满意点头。 这个男人，虽然在奇怪的事情上荒废了很多时间，但生物方面的学识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李峥当即解释道：“据我所知，化学方面对冷冻电镜的应用主要集中在高分子材料方面，而我们这次要攻坚的是小分子，暂时没人这么做。” 莫念当即放下了筷子，陷入了深沉的思索：“如果是小分子的话，我也不确定这个技术能保证分辨率和稳定性……但值得一试。” “所以，你的任务？”李峥抬手问道。 “没问题。”莫念稳稳晃了晃手机，“上午课后我就去找生物学院的导师，确定我们学校是否有你要求的这些设备。” 紧跟着，林茉茗嚼着肉包子挥手道：“10点前我会搞到这些论文，先发到群里，然后尽快翻译。” “破费了。”李峥沉重点头，这个任务其实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主要是花钱，300美元起。 “诶！”林茉茗神气抬手，“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李峥随即转望领袖：“屠兄？” “好说。”屠夷寇养生一般，单手捧碗，溜着边转圈喝着豆浆，“苹果生产线我都七进七出，天黑之前保证把生物学院摸透了。” 李峥连忙劝道：“没关系，也不用那么透，不要耽误上课……” “上课？”屠夷寇这就笑了，“课是不可能上的，这辈子也不可能上的。” 李峥咽了口吐沫：“那如果我没分任务给你，你会去做什么？” “去研究生院找找财路吧……”屠夷寇比划道，“代发论文，SCI期刊有关系什么的，总能骗到几个憨批。” “屠兄，你这样还是逃不过劝退的……” “法理上这不是骗。”领袖绘声绘色解释道，“我帮他们投稿，过了才收费，不过退全款，童叟无欺，仁大生意最好的时候，有个副教授都找我。相信我，只要口才和眼光到位，钱就是这么好赚。” 李峥十分确信，就算把领袖扔到中东那种地方，他怕是也能好好的活下去，搞不好还能经营起一个武装组织。 “我呢？”常刻晴等了很久，冷着脸问道，“申请文档你已经做好了，我只负责发个邮件？” 然而实际内心是。 讨厌，讨厌，讨厌！！ 就瞧不起我！！ 明明应该学姐带领你才对！ 不要那么急着到人家上面啊！ 李峥则轻笑道：“学姐的任务是最艰巨的。” “说。” “我希望你——”李峥抬起手机，认真点了点头，“完全读懂它。” “我希望除了我以外，至少还有一个人能完全明白我们在做什么，清楚每个环节，清楚每种仪器，这样一来，我们就像双核处理器一样，可以并行运算，在一方掉链子的时候另一方还能补上。” “学姐，只有你才有资格和才能做到这件事，” 常刻晴看着严肃的李峥。 心。 咣咣咣咣当当咣咣咣咣当当当，砸个不停。 砸的常刻晴背过身去，擦起嘴来。 “我知道了。” 学弟……虽然情商低…… 但交往和调情，实在是太合适了！ 我会的学弟！ 我会完全搞明白你的！ 搞清楚你的每种爱好，每个形状。 这样一来，我们就像双核处理器一样，共同运转，越来越烫。 接下来，各上各的课，领袖逃课。 这里，英培的趣味性就出现了。 它的五大课程体系非常玄妙，分为西方古典文明、中华古典文明、现代中华，现代世界以及现代科学与技术。 其中，除现代科学技术外，都属于李峥比较薄弱的环节，听一听课，完善一下文史哲知识也是一件妙事了。 英培的讲师也很神奇，上课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强调一定要学会什么知识技能，总体感觉更像是一次氛围轻松的学术演讲，像是TED那样，还会经常互动。 这个上午，李峥对哲学的认知也算全新起了个头，暂时放下了中学时唯一的马克思系列世界观，溯本求源，从“人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是个人”这个点重新展开。 半天的课程过后，与杨军和莫念奔赴餐厅的时候，三人已经在讨论“我思故我在”的哲学起源话题了。 午饭过后，莫念去找生物学院的导师，时间允许的话再去校医院咨询一个重要问题—— 割，还是不割。 昨晚，领袖说者无意，JOJO听者有心，他好像真的下决心要迈出那一步了。 “割的不是皮，是过去的自己。” 这是莫念临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祝他好运。 也祝手术医生好运。 目送走莫念，李峥则趁着午休，陪杨军去了移动的校园营业厅，给他解释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说服他搞了一个月缴59元的套餐，校内流量近乎无限，校外流量几乎没有。 至于手机，李峥也不是很懂，买小米最便宜的那个不会亏就对了。 …… 下午，新生无课，李峥孤身践行沈越岑钦定的课表。 要说这套课表中，最骚的无疑是—— 我选我自己！ 是的，沈越岑这学期教的“微分拓扑几何”和“抽象代数”，一整个下午，全给选了。 沈越岑的亲授课程，其实是很紧俏的，通常都要抱着抽奖一样的心态来选，有大概1/5的概率能抽中，不过抽不中也没什么，反正也不会听懂。 李峥之所以能选到，还是因为沈越岑托付了教务处。 但其实，这依然算不上是最最骚的。 最最骚的是，沈越岑直接把李峥叫到了第一排正中央。 每讲几分钟，总是会突然提出一个问题，瞪着李峥提。 这就导致李峥一个下午都精神高度集中，处于应激反射状态。 上了十几年的课，他还从未如此扛压过。 好在，勉勉强强，终是都答上来了。 沈越岑见这个逼竟然能答上来，不禁又加快了速度，增加了强度。 一环接一环，犹如武斗过招，你来一拳，我拆一招。 这让数学课堂上其他同学本就有限的自尊心，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一个下午的课程结束后，无论是李峥还是沈越岑，都好像打了一场拳击一样，与其说是脑力，不如说消耗了很多体力。 即便进了教员休息室，双方依旧警惕对视，满眼都是“你很可以”，“你也不赖”的目光。 沈越岑喝了几口水，又仰头闭目了几分钟才算缓过来。 “去年数竞的强度可以啊。”他仰躺瘫坐着叹道，“你这样都只是第二。” 此时李峥也才算落透了汗，探身问道：“归见风报到了么？” “我又不是辅导员，你自己问他。” “您或者其他教授，没人把他收了？” “数学不牵扯太多实验，不必急，先让他踏踏实实学一段。”沈越岑睁眼皱眉道，“你挂念他做什么？” “那……”李峥咽了口吐沫问道，“静静长个了么？” “……” “我换个问题。” “你们还真几个月没见面啊……”沈越岑瞅了眼李峥，干了这一下午，勉强也看顺眼了些许，“你的课程我安排过的，物理方面的课程跟静静是在一个班的。” “！！！”李峥大喜，“太谢谢姥爷了！一边学习，一边约……” “住口。”沈越岑只一抬手，“我不想过问你们的事情，你如果没有学习方面的困惑，今天就到这里吧。” “困惑谈不上。”李峥当即道，“我看英培有条件，就起了个小课题。” “说。” 十来分钟的功夫，李峥将课题的事情讲了个大概。 沈越岑听着也确实像那么回事。 “的确是个跨学科的事情。”沈越岑思索片刻，说道，“不过我的生物和化学知识都是十几年前的了，没跟得上更新，无法判断可行性，只能口头鼓励了。” “是，我也只是汇报一下进展。”李峥转而问道，“如果万一不顺的话，生物学院那边您有推荐的合作教授么？” “不熟。”沈越岑摇了摇头，单眯着眼道，“怎么，还没开始做就想着走上层关系了？” 李峥连连摆手：“没，没，只是想了解下哪位教授口碑比较好，您不用出面，我自己去谈。” “嗯……”沈越岑这才满意了一些，“我也是建议你先自下而上的推进，推不动我可以帮忙，但不要还没推就想着走关系，这不是搞科研该有的态度。” “姥爷放心，小课题而已，我搞得定。” 沈越岑一乐。 小鬼，还真当蓟大水浅不成？ 也好，找个小课题先练练手，吃些亏，到时候再来求我就对了。 “话说回来，你姥爷长姥爷短的叫，我可一直没应过。”沈越岑笑抬手道，“如果这个课题你可以不用我帮忙就完成，今后我便应你。” 李峥这可就来劲了。 妈妈，姥爷都是我的人。 你还拿什么跟我斗？ 至少在家族内的环境里，这谁上谁下岂不明了？ 想到此，李峥一拍大腿就站起来了：“那姥爷就等着给我发压岁钱吧！” “好，自己真能成，我保证给你包个大的。”沈越岑也跟着起身，勾眼扬眉道，“但要不成，这声姥爷可就要缓缓了，过年回家的时候也不许跟静静动手动脚的。她在前，你在后，记清楚了？” “哈！”李峥大笑，“大不了不回。” “嗯？” “要回的，过年还是要回的……” “嗯。” 与姥爷分别，走向餐厅的路上，李峥才意识到这件事有多严重。 仔细想想，静家之尊，无非就是姥爷了。 这事儿成了，姥爷认了，便是进入了尊者的领域，今后与姥爷谈笑风生，那静静也只得老老实实跟在后面，服服帖帖端茶倒水听着。 若是没成，姥爷不认，便是进入了赘婿领域，今后只能低声下气，大气不敢喘，隐忍地跟在后面，为他们端茶倒水。 这静家…… 不进也罢？ 不行，进是一定要进的。 只是门槛有点高。 稳住。 我有天团在此，小小课题，春节前必拿下来。 到时候，扬眉吐气进静家。 怕是沈阿姨都要再敬我三分了。 哎呀哎呀，膨胀了，有点膨胀。 怀着膨胀的心情，李峥匆匆用过了晚餐，赶在6点30分来到了书院地下一层的讨论室，参加科学边际的第一次正式碰头会。 然而，只有常刻晴准时到了。 这天团有点拉胯啊…… 多媒体讨论室中，李峥与常刻晴相对而坐，都不太安稳。 常刻晴慌在，这是她第一次男女单独共处一室，有种刺激的背德感。 李峥则是在单纯的骂那三个人不靠谱。 “咳……”常刻晴眼见李峥没有进一步行动，只好咳了一声说起不重要的事情，“课题了解过了，已呈交学院，明天中午会有三名老师面询，听我们讲解课题，再问一些问题。” “好，需不需要做PPT？” “我已经做好了。”常刻晴把电脑搬上了桌，“一起看看？” “不用了，你的话一定没问题。” 常刻晴闻言有些扫兴。 其实，她是打算“不小心”点开迅雷影音，“不小心”暴露一些观影记录，“不小心”试探一下学弟的。 学弟，我们的感情…… 都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 总要有人捅破这层窗户纸吧。 不过…… 常刻晴看着李峥认真思考的样子。 脸，又红了起来。 认真起来的学弟……真的好靓仔…… “你觉得希望有多大？”李峥忽然开口。 常刻晴惊了一下，又想了想才说道：“实话实说，我们如果在生物学院，且都是研究生的话，这个课题是有很大希望立项的，但在英培，这种课题的通过率不会超过40%。” “有你的水平和名望摆在这里，依然只有40%？” “已经算上我了。”常刻晴无情摇头，“只有你们几个新生的话，连面询资格都不会有。” “嗯，我知道了。”李峥点头道，“尽力争取。如果这条路走不通，我还有备选的B、C、D方案。” “我也在联系生物学院的同学，做好准备了。” “不愧是学姐，我们一起，一定能做成。”李峥挥拳道。 “嗯。”常刻晴深情凝视着李峥。 还等什么，学弟？？ 就是现在，把窗户纸捅破吧！ 刚有了一些感觉。 一个抓着啤酒瓶的人突然拉开了门。 “5分钟不算迟到，不算迟到。”领袖高举双臂，“搞定了，生物学院现在就是我的家！等11点他们下班了，我就带你们翻墙进去做实验。” “屠兄，冷静……”李峥连忙上前扶着领袖落座，“这是最后一招，还不至于这么拼。” 屠夷寇被按着坐下，依然感慨极多：“我跟你讲，那帮生物研究生老惨了，我今天聊哭了好几个……后来我也喝多了，自称是中科大的‘实验室星探’，专门来挖掘潜力科研明星的，竟然有两个妹子信了！只要我想，李峥，真的，只要我想……” “够了，屠兄，不要做这种事……” 混乱之间，林茉茗也抱着一摞打印文件赶来了。 咣就往桌子上一砸。 喘着粗气神气叉腰：“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李峥竖起了大拇指，“光打印就不少钱呢吧？” “唔……”林茉茗好像被戳到了痛处，脸一颤，低下了头，“怎么……这么贵呢……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全没啦……” “哦？”领袖赶紧放下酒瓶起身道，“缺钱么，妹妹？可以当东西给我，现金现结九出十三归。” “九……九什么？”林茉茗吓得躲到了常刻晴身后。 “所谓九啊，就是……” 却见常刻晴脸一板，护在林茉茗身前：“噤声。” 就好像是奇怪的生态链，一物降一物一样，领袖的话还就真咽回去了，老老实实回座位抓起了酒瓶。 常刻晴赶紧扶着林茉茗的头发道：“这个月跟我吃吧，以后别硬撑了。” “姐姐！！”林茉茗哇就扑了上去，蹭来蹭去蹭来蹭去，“太贵了……知识太贵了，下一篇好几十美元……一篇论文顶一个月的拉面……这谁买得起啊！” 待林茉茗平复下来，已经是六点四十五了。 莫念依旧没有到。 不仅如此，整个下午联系他都没有得到回应，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李峥本以为他是个稳重守时的人，谁想到最后掉链子的竟然是他。 连领袖都来了。 唉。 李峥叹息道：“不等了，那我们，开……” 咚。 咚。 咚。 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响起。 原来越近，也越来越沉重。 像是一直巡逻的独眼巨人。 想来想去，这一个楼，有可能发出这种声音的，也只有莫念了。 又“咚”了很多声后。 一个劈着双腿的JOJO出现了。 “抱歉……”莫念面如石佛，手里提着一袋东西，生硬地搬着双腿移了进来，淡定地解释道，“刚好有个退休外科专家坐诊，本来预约手术的人刚好又没去，我又刚好有这个需求，这大概就是缘吧……” 李峥和领袖齐齐起身，非常敬重地左右搀来了莫念。 “这么坚决的，兄弟？” “早说啊……你应该回宿舍养伤的……” 莫念只抬手微笑道：“缘分已到，我很高兴能迈出这一步。放心，课题的事我也不会落下的。” 话罢，他将手里的黑色大号塑料袋轻轻放在了桌上，而后扶着桌子，很缓慢地才坐下。 “去医院前，我先去找的生物导师，他告诉我……” “暂停一下，莫兄。”李峥抬手咽了口吐沫，紧盯着桌上似乎很沉重的塑料袋问道，“这是什么？” 不仅是他。 所有人都在盯着这个塑料袋。 “这个？”莫念看着塑料袋，美满地点了点头，“这是过去的我。” 一阵沉默。 李峥顶住压力问道：“就是……割舍掉的部分？” “是的。”莫念叹道，“医生本来很兴奋，要拿去做研究，但我坚持要了回来，我要留住它，时刻警醒自己，千万不能松懈，不能再回到那样的生活。” “兄弟……”领袖颤颤伸手道，“能让我掂量掂量么？” “当然，请。” 领袖这才颤颤提起塑料袋，眉色也愈发紧致起来。 “这……怎么也得小半斤了……”领袖颤声问道，“你们……买过肥肠么……” “哈哈。”莫念摆手笑道，“没这么夸张，大多数都是水分，我是打算风干一下做成标本，将来送给我最挚爱的伴侣，把自己全部交给她，也让她时刻监督我，不要再复蹈前辙。” 莫念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转望向林茉茗：“我记得你的兴趣是制作标本？” 听到这个，每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只有林茉茗自己，根本没有搞清楚状况，开开心心地就点起头来。 “对啊对啊，主要是昆虫标本。”林茉茗很来劲地比划起来，“等安顿下来，我就会去找一些死去的昆虫做起来，可漂亮呢。” “那能帮我做一份么？” “好耶！” 李峥已经在狂递眼神了。 你知道你在答应多么恐怖的事情么？ 这可不是解剖兔子那么简单的生物实验啊。 会有心理阴影的孩子。 “你太好了，你就是个小天使！”莫念激动点头四望，“能遇到你们真的太好了！屠也是，谢谢你！” 的确，莫念能遇到大家，真的很好。 只是，大家遇到莫念后，就再也不那么好了。 最终，课题安排完毕，确定次日中午一起去面询后，李峥鼓起勇气，硬是从林茉茗眼皮底下把塑料袋抢走了。 林茉茗好像吃了大亏一样，竟然还要抢。 还好常刻晴硬把她按住了，示意李峥先走。 出了讨论室，李峥拎着沉甸甸的袋子，孤身抗下了所有。 茉茗啊，哪有什么岁月静好？ 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这标本我来做，总比你受的伤要浅一些。 回去，硬着头皮先风干吧…… 大不了查查海参干怎么整的。 358 五重风雷瞪 次日晨，李峥起床的时候，领袖已早早不见了踪影，不知又去搞什么花活儿了。 李峥这便穿衣叠被，像往常一样来到阳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他迷迷糊糊地发现，对面宿舍楼有个女生，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这边，自己看还不够，竟还回屋叫同学去了。 李峥笑而不语。 这还没梳理头发呢，大学女生也太不矜持了。 他正要去洗漱，却见对面屋子里先后跟出来三个女生，顺着一开始那位女生手指的方向望了过来。 李峥苦叹一声。 唉，人家都组队来看了，自己就这么转身离去，难免扫兴。 不如再负手而立，让她们看看什么是不怒自威吧。 可李峥越立，越觉得不对。 那几位好像在指指点点的讨论什么，充满疑惑，并非只是对美男子的纯粹欣赏。 顺着她们手指的方向，李峥僵僵地望向了右上方的衣架。 啊。 是…… 是莫念的标本。 正夹在晾衣架上……风干中的标本。 大概就像是一只肉色的短袜吧…… 但不能细看。 然而，对面那几位女生，却似乎正在努力细看，认为那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甚至还回屋拿手机，试图对焦放大。 别想不开啊，姐姐们！ 情急之下，李峥拿起晾衣杆，便用杨军的蓝色内裤挡住了莫念的标本。 几名女生，瞬间索然无味。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传来了JOJO痛苦的呻吟声。 当李峥赶过去的时候，莫念已经扶着床强行站起来了。 见李峥来了，莫念只忍痛强笑道：“没事了，最艰难的那一刻已经扛过去了。” 李峥暗暗称服，这是真男人。 “手术后最好休息一周的。”李峥关切问道，“医院有开假条的吧？我帮你捎给辅导员。” “小伤而已，怎么能耽误学习呢。”莫念颤着脸，有些挣扎地扎着头发问道，“今天上午你什么课？” “我和军儿都是《生物物理导论》。” “哦？我也是。”莫念喜着一扭身，“我以为咱们学院没人会报……” 话说到一半，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惨烈起来。 而后缓缓地，缓缓地弯下了身子，捂也不是，不捂也不是，只原地张着嘴，对着空气进行无声的呐喊。 李峥心疼地扶了过去：“请假吧……这种时候，不要小看每个动作的危险性。” “我……没事。”莫念轻轻推开了李峥，拉着跨朝洗手池僵硬地迈起八字步，“给我做的是位老大夫，他针法很好，自称这辈子做过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还没一个开线的。” “那……做什么都慢一点，我跟军儿保护你。” “多谢。” …… 《生物物理》是什么？ 就如同《化学物理》、《物理化学》、《生物化学》、《化学生物》等等排列组合一样，是一门跨学科桥梁课程。 其中牵扯到生物力学、神经生物学、计算生物学等领域，其实是一个热门的交叉学科。 作为物理学院的专业选修课，据说报名率很高，还特意多开了一个班。 李峥选这个课，自然是有沈越岑的远见卓识在里面，杨军则是跟着李峥选的，莫念只是跟着生物选的，所有带“生物”的他基本都选了。 三人一同用过早餐，护着莫念便进了物理学院的教学楼。 身为英培的人，远离自家领地和战友，进入物院的地盘，其实是一件有些紧张的事情。 三人一路上到三楼，周围都是物院同学激昂的讨论，什么某某竞赛，某某实验之类的，让人觉得好像换了所学校一样。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走到教室后门前。 杨军看着一屋子陌生的同学，有些迈不开步子。 “哥……他们都是一个班的吧？” “应该是了。”李峥探头寻摸着说道。 “就咱仨外人啊……”杨军咽了口吐沫，“我以前的学校，这么插班……多少要被原来的同学教训一下的……” “想啥呢，蓟大不会这样。”李峥说着拉起杨军就要往里走。 突然！ 一个女生单肩挎着背包从教室前门蹿了进来。 发丝齐长，裙角摇摆。 手抓火箭水壶，脸上全是猫贱。 迅捷、轻盈，且狼狈。 嘴里还叼着一片面包。 李峥眼儿一瞪。 姥爷诚不欺我！ 多日未见，静静好像真的长个儿了。 各种意义上的长。 当然，与这个相比…… 李峥黯然抬手，在右眼前一拂。 【林逾静】 【学力：1892】 我了个大艹！ 李峥步伐一个不稳，抓着莫念才勉强站住。 瞬间，莫念整个脸都不好了。 “………………”莫念震颤着转头，茫然地看着李峥，“峥，不是说好，要保护我的么。” “意外，意外……”李峥晃了晃头，收起了学轮眼，瞪着教室原地粗喘。 这就是你么？ 无论到了哪里，都无疑会成为绝对的第一。 毫无疑问，除李峥自己外，这是蓟大本科生的学力巅峰了。 只用了五个月闭关的时间，就修炼至此。 李峥整个人，都绽放出了一种猛烈的气息。 很好，这样才有意思。 我会守住我的地位的。 和姥爷一起。 然而在莫念和杨军眼里，只从李峥的面色中读到了一件事—— 一见钟情！ 他们并不知道峥国与静国那缠绵绝代的纷争与厮杀。 只是单纯看到了一个因为见到女生，就走不动路的男生！ 莫念扶着门框，远远瞅了眼正在落座，狂吃面包的林逾静，摇头一笑，拍着李峥说道：“去吧，趁着没人，坐她旁边。” “算了，算了。”李峥却随意地摆了摆手，“咱仨一起坐，晾着她。” “哥。”杨军抓着李峥道，“什么啊就晾着？还没开始呀，你这不是晾自己玩呢么。” “就是。”莫念跟着点头，“主动点，不用害怕失败，上去问个问题或者讲个笑话，很自然的就可以开始了。” 李峥大笑：“我还用你教？” “对，就是要这种自信。”莫念推着李峥道，“加油，兄弟，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这么一说，大学也确实算是全新的开始吧。”李峥嘟囔着笑道，“不闹了，我们三个坐后面，我们先隐藏起来，必要的时候我会突然袭击。” 莫念紧紧皱眉：“兄弟，隐藏可不是个好策略，一不小心就会隐藏到大学毕业的。” 李峥放肆笑道：“嗨，你层数太低了，我还是更相信自己的考虑。” “那随你吧……” 三人就此进了教室。 刚走两步。 杨军就又拉住了李峥。 “哥，有个逼过去了。” “什么？！”李峥猛蹬向林逾静的靠窗座位。 凑过去的人不仅是个逼，还是个帅逼。 那是个长分头男生，眼镜的款式都比其他人更有设计感一些，而且浑身上下都是自信，还有公式。 公式是因为他的文化衫，上面写满了物理公式。 他就这么背着包坐到了林逾静身旁，扭脸就笑着聊了起来。 林逾静也只有呜呜点头，扭身继续啃面包。 因为吃的太快，还打了个嗝。 公式男这便掏出一瓶苏打水，拧开盖子递了过去。 林逾静只晃了晃手，而后拿起火箭水壶闷头开喝。 就在此时。 公式男竟然伸手帮林逾静扶起了水壶！！ ！！！！！ 五重瞪眼，出现了。 岂有此理！！！ 李峥当场把书包砸到了莫念身上。 “啊呜……”莫念捂着书包，缓缓含下胸来，猛男的泪水，抑制不住地渗了出来，“给我就给我好了……你是故意的吧……” 然而李峥早已挺了过去。 这一刻，长跑健将与格斗狂人灵魂合一，速度与杀气完美融合。 大约就是那种狂魔剑神突然降临，满眼血红地踩着一堆尸体杀上去的感觉。 杨军这就慌了：“念……念哥……李哥怎么这就上了……是去打架了么……” 莫念含着胸，喘着粗气道：“我觉得是去鲨人的，而且是乱杀。” “那……咱们……咱们是不是要上去一起？”杨军紧张地嘀咕起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 “是这个道理。”莫念咬着牙，拭去了泪水，再次挺起了伟岸的身体，“快，扶我过去，不然李峥要吃亏。” “可是哥，你这个身体……” “对付这些人……”莫念粗扫了一圈后，侧脸吐掉了刚刚咬掉的唇皮，“两根手指就够了。” 话罢，他僵硬地挪起腿来：“真正的难点在于如何过去……快扶我一下。” “来了，来了。”杨军赶紧扶起莫念，“可是念哥……这人家的班，人家的女生……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讲理……” “这从来就不是讲理的事情。”莫念警惕四望，“等等万一真的打起来了，帮我护好下盘。” “会的哥，一定保护好你！” …… 另一边，李峥已然杵到了林逾静和公式男的桌前。 “唔！”林逾静眼睛瞬间蹦亮，整个人也跟着要蹦起来了。 李峥却只一抬手，示意她注意体面，这种事自己解决就够了。 而后，他向公式男送上了死亡凝视。 “啊……你，你是……”公式男被瞪得有些慌乱，指着黑板道，“这节课是《生物物理导论》，我们物理专业的内选课，同学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 “是你，坐错位置了。”李峥点了点桌面。 “？？？”公式男茫然抬手，扫了圈桌面道，“你占座了？” 嘭！ 李峥把手机拍在了桌上。 “占了。” “喂喂……”公式男转望林逾静，“静静，你……认识？” “静静？！”李峥怒极，双手拍桌，“静静是你叫的么？” 知不知道我熬了多久才能这么叫？！ “咯咯……”林逾静看着只笑，这便要起身解释情况。 却又被李峥抬手示意压了回去：“我来解决。” “喂。”公式男也被激得扶桌起身，摘下了眼镜冷眼道，“你到底哪个学院的，找事儿呢是吧？” 正说着。 一只厚重的手掌拍了过来。 像是山一样，压在了公式男的肩膀上。 公式男猛一转头。 那是一个像是从印第安部落杀过来的存在。 或者说是当地部落会祭祀的那种英灵。 这算什么？Master的召唤？ 公式男腿一软。 便又坐下了。 “朋友，冷静。”莫念一边按着公式男，一边转望李峥，“一切都好么？” “没事的。”李峥抬手摆了摆。 “你们……你们……”公式男委屈地转望周围本班的同学。 周围的同学确实也在看着他，也清楚地收到了求救的信号。 可刚要有起身说话的意思。 莫念的眼神便又扫了过来。 “只是跟我朋友聊聊。”莫念又重重拍了拍公式男，冲周围摊手道，“很明显，这个座位我的朋友已经占了，我只是怕有矛盾，来试着调停一下，这是合情合理的，大家不要紧张。” 面对这样的劝架。 物理班的同学们，只好又把头低下头去。 不行啊…… 这个英灵强度太你妈高了…… 光是站在那里的姿势都像是扎马步一样。 “可……”公式男眼见孤立无援，只好转望林逾静，“那个……静……林同学，你说句话……不愿意跟他坐的话我就去……去……去找老师。” 林逾静只咯笑着点了点头：“我跟他坐，你起开。” “…………”公式男彻底傻眼了。 多少天了，多少男生想方设法接近。 却只是回以“唔唔唔”的静神…… 竟然…… 这么随意地，就和不知道哪里来的Master坐在一起了！ 就连旁边保护莫念的杨军也惊了。 不是说蓟京大学都是文化人吗？ 咋整得跟动物世界似的。 那念哥哥还不得是草原之王了！ 悲怆之间。 公式男的肩膀突然传来了一阵隐痛。 “朋友？”莫念稍稍加上了一点点指力，友善地说道，“是不是该礼让一下。” “……”公式男颓着脸，抓起书包，有种要哭的感觉。 这属于肉身心态双崩了。 但他还是强行坚强，挎着书包尽量体面地走到了最前排，顶着泪水落座，重新摆放书本纸笔，硬装作无事发生。 李峥却是有些扫兴地望向莫念。 “我有分寸，不用帮的。” 林逾静也跟着转望莫念，“哇……”就叫了出来。 像是在动物园看到了猛犸象一样。 “英培的舍友。”李峥抬手介绍道，“这位是莫念大哥，这位是杨军老弟。” 林逾静跟着起身，大方地伸出右手：“物院，林逾静。” “不不不……”莫念连连缩手，看也不敢看，“我现在……现在正在进行一种修行，不能看女孩，也不能听见女孩的声音，更不能碰女孩……抱歉。” 李峥笑着解释道：“莫大哥没有恶意，确实在修行。” “没事没事。”林逾静也跟着怪笑摇头，“绒绒的，很好玩，你中文说的真棒！” “……” 林逾静接着转向杨军。 杨军也是瞬间缩手，极其紧张地四周瞎看起来。 “这小子刚来城市，有点害羞。”李峥笑道，“以后熟悉熟悉就好了。” “哦。”林逾静努力寻找着杨军的优点，看了很久才勉强赞道，“眼镜不错。” “谢……谢谢。”杨军害羞地挠了挠脸。 尴尬的介绍完毕，莫念这便拥着杨军向后转身：“那我们去后面了，有情况吼。” “去什么后面，坐一起坐一起。”李峥拍了拍前排空置的椅子，“就坐这里，随时讨论，我生物上有听不懂的地方问你。” “这……”莫念为难道，“你们不需要空间么？” “学习就是我们的空间。”李峥冲林逾静道，“莫念大哥初三就是生物国家队选手了，IBHO世界第二。” “不不不。”莫念倔强摇头，一说到生物他话就多了起来，“那次IBHO的生物实验是荒谬的，我拒绝做，我也拒绝接受那个成绩。” “很强啊。”林逾静信服点头，指着前排道，“就坐前面吧，我就是生物不太好才选的这门课。” 莫念无奈，又与李峥确认了一个眼神，确定他真的希望坐一起，才提着腿与杨军坐到了前排。 直至坐下，掏出书本摆好，杨军都对蓟大的非洲草原生态意犹未尽。 “念哥……就这么……就成了？”杨军也不敢回头，只敢贴着莫念小声哔哔，“现在的女生，真的这么随意吗……” “是因为脸。”莫念点了点自己的脸皮，“那位浑身都是公式的朋友脸也不错，但与李峥比，就只能说其貌不扬了。你要知道，即便曾经的我，也是会嫉妒拥有李峥这种外貌的男人的。” “唉……可峥哥跟那个女生也太自来熟了，就介绍我们认识……” “是自信，只要表现出与实力相配的自信，女生会自然而然地顺从，我最极致的一次，只用一个眼神，同时让酒吧里的三个……”莫念说到这里，面色突然凝重起来，紧张低头想做Ukulahlwa，却又因姿势限制没法实现，最后只好狠狠抓住桌角，“军，聊点别的，转移我的注意力，快……” “那……我给你做段泰勒展开吧。” “展。” “哥你看啊，泰勒展开这一层层的，其实就像脱衣服一样……” “住口！要……要开线了……你要杀了我么！” 359 乱杀 莫念与杨军泰勒展开的功夫，李峥和林逾静则突然进入了一种羞涩的状态。 刚刚由于公式男的突然出现，情绪上来了，就很大方。 而现在，孤男寡女，小别三月，突然迎来了平生的第一次同桌而坐…… 这不躁动，是不可能的。 两个人都背着脸，默默地放置起自己的文具。 “真讨厌……”林逾静嘟囔道，“我说明情况让他走不就好了么……这样搞得全班都在看我们……” “哼，这正是我的目的。”李峥抬头四望，瞬间便击退了那些偷窥的目光，“主权啊，静静，主权是要高调宣誓的。” “好了，好了……你这样我以后还怎么在班里混……”林逾静紧张地伸手掰过李峥的脑袋，“你是动物吗……还……还巡视起领地了，就差尿尿啦。” 这一掰回头，刚好四目相对。 借着洒在李峥脸上的一缕晨光，气氛很到位。 绝顶的李峥，温柔地闭上了双眼。 “不行……”林逾静挣扎了一下，而后一把推开李峥扭过身去，“等下课的……” “好说。”李峥笑道，“我知道一个地方，绝对没有人。” “好了……别说了……”林逾静拧裙低头，“你再这样，我就不给你好脸了……” “那……拉着手上课可以么？” 林逾静又是一番挣扎后，终是涩涩低头：“……在下面拉。” “嘿嘿。” 他们并没有意识到。 教室里其实十分安静。 与其说是纪律好，不如说是所有人都特意安静下来，只为偷听他们的对话。 好好的，充满期待的生物物理课，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不那么香了。 不仅是男生，就连女生都不香了。 为什么可以这样…… 突然就来了一个外班帅哥。 突然就这样了。 男生就更惨了。 静静。 物院之光。 Queen的接班人选，上位替代。 怎么说被其他院的人叼走就叼走了呢！ 那个逼他自己来也就罢了。 还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个留学生打手。 从者摆在那里，这踏马谁敢言语啊！ 当然，互相小声哔哔还是敢的。 “8个兄弟尝试接近……15个兄弟尝试加好友……除了唔什么都没得到，为什么……为什么！” “我看透了，阿涛……女人只看脸。” “可……林逾静跟那个印第安大汉也说话了啊，为什么只对本院的兄弟唔唔过去？” “别说了，阿涛，这教室的气味……我已经待不下去了……我们一起逃课吧。” “稳住，一会儿点名的时候，搞不好老师会问那个逼是哪儿来的。” “有道理，就算老师不问，陈蒙也会提醒老师有外院成员的……” “是啊，怎么看那几个人，学习都不像太好的样子，听我们物院的课也是听不懂的，八成上半节课就跑了。” “不错，就算不跑又怎样？那个外院帅逼总不可能选满了我们班的课程吧？” “对，扛过这节课就好了。” “看不见，看不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胜利法。 只是，莫念的困境，太过极端了。 再多的泰勒展开。 也比不过身后的扭捏调情。 莫念以为李峥是个莽夫。 哪想到竟是如此高手。 几分钟的时间就拉上了手。 那接连不断的下流呓语，那十指相扣中迸发的浅浅呻吟。 无不让莫念备受煎熬。 说好了要保护我的，你在做什么啊，李峥…… 但在莫念眼里，李峥终究是好事当头，总不好回头打断。 为了李峥的岁月静好。 莫念只好硬撑前行。 那位老专家缝的线，一定要顶住啊。 度日如年的几分钟后，铃声终于响起，一位须发茂盛的年轻男讲师应声踏入教室。 起立问好后，讲师大方随和地进行了自我介绍。 “物院的同学们大家好。” “首先说一下，虽然这门课是物院的专业选修课，但我个人其实是生物学院的，是生物信息技术方向的博士后、研究员。” 同学们下意识地发出了“哇哦”的惊呼。 怪不得这么年轻有活力，就是这头发实在多的吓人，不像是博士后水平的。 讲师好像也看到了大家的惊疑，只笑着抓了抓头发。 “生物学研究是很快乐的，别听人瞎说什么生化环材不行，你既然能考到蓟大，那就相信自己，做什么都能行，整个世界都在等着你去征服。” “确实，我们偶尔总需要精神胜利法。” 同学们闻言，回以淡淡的微笑。 非常对，老师，我们已经在精神胜利法了。 讲师接着展开电脑，开了投影，在屏幕上展示出自己的姓名，接着笑着张开双臂。 “崔慎之，平常叫我老崔就可以了。” “咱们这门课，主要是初步展开一些跨学科视野，并没有太死板的教学要求。” “所以我讲课的时候，也会尽量减少太硬核的知识输出，尽量以启发性为主，考试的事情大家也不用担心，我也是刚从学生阶段过来的，期末前会划出明确的重点，依你们的水平，复习三四个小时足矣。” PIAPIAPIAPIA！！！ 猛烈的掌声响起。 恨不得起立鼓掌。 只是李峥眉头一皱，很不满意。 崔慎之却好像很害怕这个，连连抬手压下了掌声。 “大家也别往外说，不然教务处要找我麻烦的。” “之所以这么做，是希望大家上课的时候不要有压力，尽可能地沉浸在知识的世界，我会尽己所能地用物理视角，为你展开生物世界的美妙。” “那么首先，我需要大概了解一下班级的平均水平，物理和生物双方面的，这样才好决定我的措辞和结构。” “请参加过物理竞赛的同学们举一下手。” 唰唰唰！ 三分之二以上的人齐刷刷举起手来。 毕竟是蓟大物理专业，国金满地走，省一不如狗，裸考进来的人并不多。 举手的同时，坐在前排的公式男陈蒙，下意识地回头扫了一眼。 正好就撞见了李峥正直的双眼。 四目相对，他们都非常清楚对方在看什么。 陈蒙：我帅不过你，还学不过你？ 李峥：乱杀，我来这里就是要乱杀的。 二人各自哼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陈蒙不自觉地浅笑起来。 外院的杂碎罢了。 尤其是那个留学生，怕是听都没听说过物理竞赛。 是时候，让静静透过那层种马一样的外表，看看什么是有趣的灵魂了！ 讲台上，崔慎之继续说道：“省一及以上的同学再举一下。” 一些人当即放下了手，但举着的，依然超过一半的人。 崔慎之再次说道：“国金的请继续举手。” 唰唰唰。 这次有很多人接连放下，坚挺的人不足三分之一。 时机已到，陈蒙再次回头一瞥。 再次撞上了李峥的目光。 同时露出了“这小子可以啊”的惊诧。 对视之中，崔慎之再次说道：“前50名国家队集训水平的继续举手。” 这一次，仅剩下10人不到。 陈蒙与李峥却依旧坚挺。 然而，陈蒙已经开始慌了。 要……要顶不住了…… 就到这里吧，崔老师……算个平手好不好……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崔慎之看着这个比例反倒激动起来。 “都是高手啊。”崔慎之抬臂一斩，“前10名！” 顿时。 除了李峥和林逾静外，所有人都被迫放下了。 陈蒙更是身形一震，委屈地缩回了头。 你妈的为什么！！！ 帅不过，撩不过，还学不过！ 世界上为什么有这种人！！ “哇哦！咱们班还有此等奇才？”崔慎之不禁抬了抬眼镜望向李峥和林逾静，“麻烦报一下国决名次。” “一。”李峥淡然点头。 “二。”林逾静羞涩颔首。 这次。 全班终于“哇”了出来。 有些人终于反应了过来，惊叫出声。 “这逼是峥神？” “艹了。” “惹不起，惹不起……” “这就说得通了……” 崔慎之更加兴奋，用力地问道：“IPHO名次？” 这次，二人同时摇了摇头。 “没去？？？”崔慎之大惊。 二人点头。 “被签证卡了？”崔慎之问道。 “没有，有其它不能抽身的事情。”李峥很低调地远远点头。 林逾静也是嘿嘿一笑。 不能抽身？？ 生孩子吗？？ 崔慎之虽然这么想了，却终究是忍住了，使劲吞了口吐沫问道：“什么事比IPHO更重要？” “造火箭啊。”林逾静笑呵呵抬手比划起来。 李峥也是沉沉点头：“我们在黄河二号项目组工作了8个月。” “哇！”的声音再次出现。 这次不仅仅是因为黄二，很多人都知道黄二。 这次仅仅是因为，他们抬手比划的时候。 是十指相扣的。 艹了。 这次，是真的艹了。 陈蒙，已经完全瘫趴在了桌上。 拿什么斗？ 我还拿什么斗？ 我陈蒙一世纯爱战神。 以为自己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傲娇少女…… 才发现早已是他人之妻。 死吧！让我死吧！ 这一次，就连崔慎之也受到了无差别伤害，颤颤扶稳了眼镜，背着头压了压手：“两位大神……手……最好还是先放下去……考虑一下其他同学和讲师的感受。” 林逾静也是这才意识到，一直拉着李峥的手。 吓得赶紧抽手趴睡下去。 完了，完了，完了…… 这次真的被渣渣宣示主权了。 怎么握着握着就习惯了，就连在一起，就放不开了啊…… 李峥，却只是微笑着傲然扫视。 杀，乱杀。 草原之王就是我没错了。 前排，便是莫念也顶住伤痛回过头来。 “怎么从没听你说过？”莫念惊道，“班级自我介绍的时候也没说。” “唉。”李峥随意抬手，“只是一些微小的成绩，不足挂齿。” “哥，你原来这么牛逼呢。”杨军更是疯狂点头，“比我能想到最牛逼的人还要牛逼。” “嗨，你嫂子也不赖。”李峥笑着撸了撸静静趴睡的头。 “起开，起开……” 静静抬手，本欲把李峥掸走。 却哪里抵得过撸了旺财一年多的李峥。 这一抬手，便又被十指双扣了。 接下来，就是挣扎，反抗，最终顺从，两只手潜入了课桌下隐秘的角落。 莫念看完了全程，才反应过来不对劲，要命地转回了身。 “军……继续展开……别停。” “哥……要不给你放一段大悲咒吧……我新手机可好呢。” 台前，崔慎之也是好一会儿才平息了心情。 “那个……我该干什么了来着……” “哦对，再了解一下生物水平。” “参加过生物竞赛的麻烦举一下手。” 唰！ 这次只有十来个人举手。 又有李峥。 这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竟然有莫念。 印第安原住民自治区也有这样的竞赛吗？ “比想像的好。”崔慎之继续说道，“省一举手。” 唰！ 还剩三个人。 “怎么又是你……”崔慎之都有点讨厌得想跺脚了，有些失控的叫嚷道，“国金！” 唰！ 两个人，还剩李峥和莫念。 你丫的烦不烦啊！ 崔慎之开始烦躁了。 当然，更让人惊讶的，是前面那位像是神话英雄一样的存在。 这张憨脸凭啥也学习这么好？ “国家集训队？”崔慎之再次说道。 两个人的手依然挺得笔直。 “IBHO金牌？” 这次，李峥终于放手了。 莫念却依旧坚挺如初。 “这位……友人。”崔慎之问道，“您是哪里人？” “中华鲁东。”莫念木木点头。 “哇哦……还真是……预料之外，情理之中啊。”崔慎之继而问道，“参加的哪一届IBHO，名次如何？” “我也不知道哪一届，就是我初三时的那一届。”莫念沉声道，“官方名次是第二名，不过那次实验出的很荒谬……算了，有点疼，不说了。” 周围人难免也向莫念投去了崇敬的目光。 太恐怖了……不仅武力如此，文斗还很厉害…… 这不是英灵，是JoJo了。 崔慎之惊叹点头：“生物竞赛虽然没那么热门，但任何竞赛的国际金牌，都是有绝对水平的了。很好，今年我们物院招生很优秀啊。” “老师。”前排的一个男生忍无可忍抬手道，“那三个人不是物院的。” “哦？特意来旁听我的课？”崔慎之眼儿一瞪，“欢迎啊，荣幸之至！” 艹……男生痛苦地低下了头。 李峥只是轻笑。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 学习好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崔慎之这便拿起了名单，粗扫一圈后抬头笑道：“原来是三位英培的同学，可以可以，很有跨学科前沿眼光。” 这句话属于双向吹捧。 李峥和莫念也只好认了。 接下来，终于进入正课。 崔慎之将生物、物理、计算机技术混在一起，为大家展开了一副全新的前沿科学。 真上起课来，李峥和林逾静还是很认真的，虽然连体拉手，但该听的一耳朵没落，只是偶尔对视交换一下感想，铺垫一下情调罢了。 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李峥由衷感怀：“这还去什么电影院游乐场，今后就在这里约会了。” “嘘嘘嘘！！”林逾静挥手道，“自己知道就好啦……” “好吧。”李峥挑眉道，“下课了，去我说的那个地方吧。” “不远吧？” “不远。” “那……那就一下哦。” “诶，我都憋了5个月了，多来几下么。” 前方，莫念浑身一颤。 他正打算让杨军扶他逃跑的时候，静静羞涩的言语却又飘了过来。 “不行，不行……这个活动太难了，我肺活量跟不上……” 莫念整个人都不好了。 肺活量？ 管踏马肺活量什么事？！ 等等…… 难道是那种玩法………… 那可是连究极状态的我，都很克制的…… 啊…… 不行，不能再…… 线……线…… 嘣！！！ 垮！！！ “唉，一下就一下。”李峥一笑，这便拉着静静起了身。 他是有自信，让静静一下过后，还求着要下个一下的。 “中间不拉手……”静静却缩回了手，紧张地怯怯起身，扫向四周，明明已经被宣示过主权了，但还是一幅怕被发现的样子。 就在她扫视的时候。 视野中突然划过一抹血迹。 定睛一看。 是莫念的短裤脚。 正在滴。 “啊……”林逾静赶紧抓住李峥的胳膊，“他……他他他……” “嗯？”李峥茫然道，“莫念么？他过往的确……很纠结，回头慢慢给你讲。” “过往……纠结……”林逾静看着滴答的血迹。 忽然神色一僵。 这个流量…… 难道…… 是大姨妈？？？ 传说中的跨性别者？！ 此时。 莫念，也终于回过了头。 泪水，在眼里打转。 “峥，你说好了要保护我的。” 莫念抽了下鼻涕，委屈地哽咽起来。 “好了，现在彻底，血崩了。” 李峥眼儿一瞪，四重的。 “你竟然……上课的时候会克制不住自己……” “我？”莫念的泪水滑了下来，“你还有脸说我？？” “快快……”林逾静从包里火速抽出了应急储备，塞到了莫念手里，“拿着吧……好姐妹，救一下急……” 莫念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应急ABC。 实在是想不出该怎么用。 但他还是还了声谢谢。 当崔慎之再次回到教室讲第二节课的时候。 那两位大将，连同林逾静，都经不见了踪影。 这就搞得他很受伤了。 我的课……就这么差的么…… 第一次当讲师，明明拼命准备了的说…… 360 我已经死了 校医院，小手术室。 老专家站在仰躺的莫念面前，狰狞地皱着眉，来来回回地吧唧着嘴。 犹如表情包里的那个地铁老人。 “啧啧啧啧啧……”老专家捶着大腿哀叹道，“年轻人，我这一辈子不开线的记录……毁在你手里了啊……” 听到这个，李峥也逐渐变成了地铁老人。 现在不该是考虑这种无聊记录的时候吧！ “我不是说了……一觉得有问题，就赶紧做做考卷，看看名著的么……”老专家说着又不禁吧唧起来，“啧啧啧啧啧啧……” “本来是能控制住的……谁知道……”莫念红着眼睛扭向李峥，努力了很久，还是倔强地扭了回去，抿嘴躺好，“拆……拆了再缝一次吧……大夫。” “啧啧啧啧啧……”老专家仔细研究了一下莫念的状况，只苦恼摇头，“这都豁了……都开始结痂了……唉……我当时问你，下大刀还是下小刀，你还非让我尽最大可能，多弄下去一些……你瞅瞅，这剩下的资源本就很紧张……现在这么一豁……怕是连不起来了啊……” 莫念惊问道：“连……连不起来会怎样？” “就是要用其它地方的皮来衔接一下……很影响体验……” “别啊，大夫！！” “先别慌……”老专家抬了抬眼镜比划道，“理论上是这样的，不过你年纪轻轻的，而且资质……确实不凡，我感觉应该还能再抻拉一下。” 话罢，老专家回身戴起手套，颇为严肃地说道：“我可跟你说清楚，这东西就像气球一样，虽然有抻拉的空间，不过是很有限的。我的医术，也只能再来这一次了，而且再这么搞，术后外形也不会好看，搞不好会像……会像……这样，你把西红柿放微波炉里加热十分钟……感受一下它端出来的样子。” “……”莫念死咬着牙，俩眼一闭便躺死过去，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滑下，“来吧，大夫，也只能这样了……赎罪……我是在赎罪……” 李峥也不忍再看，这就拿着一堆单据出去缴费了。 刚开门，倒是撞见了门口聚来的几名护士。 “小刘你骗人的吧，不可能的。” “哈哈！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谁知道竟然开线了，哈哈哈哈。” “那……那快敲门……不亲眼看见我是不会信的。” “可咱们用啥理由进去啊？” “就说……参观学习。” “可……咱们这么多女护士……会影响患者手术状态的吧？” “那就一个一个进去看。” “我先！” 李峥听在耳中，疼在心里。 念宝儿，这次一定要挺住啊。 冲出了护士包围网后，林逾静也才迎了上来：“他还好吗？” “医生说会尽力。”李峥攥着莫念的医保卡叹道。 “那些护士……”林逾静满脸敌意地看着排队参观的队伍，“对罕见人群有好奇心很正常，不过这么参观，会让人家不舒服的吧。” 李峥想想也对，他倒没觉得莫念会介意，只是怕再出岔子。 “那你等一下，我过去制止她们。” 然而还没等李峥出手，第一个进去参观的护士就已经被老专家骂了出来。 “别的你们随便看，这个真的不行，你们这是在玩火！” 可即便是被骂出来的，那个护士依旧满脸精彩，与同伴们聚在一起使劲比划着讲述起来。 “唉……”林逾静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太难了……能做出这种决定，真的好有勇气。” “嗯……”李峥跟着抿嘴，“确实，成年人一般很难迈出这一步，我都是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我爸硬拉着我做的。” “？？？？”林逾静瞪眼看李峥看了很久，“你……你……你也？” “怎么了？”李峥抹了下鼻头笑道，“我爸说，这样会更有男子气概。” “等等！！”林逾静双手抓头死皱着眉思索起来。 好像理解错了！ 仔细想想，莫念如果是跨性别者，应该会住在女生宿舍或者单独宿舍才对…… 所以，这个手术……是个别的手术？ 让男孩更有男子气概的手术？ 这……到底是什么手术？ 就像让女孩子更有女人味的那种手术吗？ 难道男生也能…… 林逾静越想越奇怪，最后推开李峥就笑咯咯地跑啦：“恶心！” “呵。”李峥笑着就追了上去。 老李诚不欺我。 果然，更有男子气概了一些。 …… 帮莫念办完手续后，手术似乎仍要持续一段时间，二人等着也是等着，不如挑个没人的地方等，这便又下楼围着医院溜达起来。 聊着聊着李峥才知道，原来林逾静的闭关也是找姥爷制定的修炼计划。 姥爷虽然对各学科新的前沿知识了解有限，但基础绝对扎实到连快渣都掉不下来，硬是把林逾静偷奸耍滑避过的地方都重新夯了一遍。 此前与姥爷的谈天中李峥其实已经发现，姥爷并不满意静静的学习思路，沈家人走的都是踏实的路子，风格严谨，力求没有破绽。 可林逾静，似乎更多地遗传到了她父亲的那一套。 年幼时，姥爷就扳了很久，饭前推质数这种事，是真的发生过的。 但林逾静每次都用自己的方法解决姥爷的难题，恰饭恰得饱饱的，姥爷也只好认了。 林荫中，随性行走的二人一谈到姥爷就都乐呵起来。 “你别看姥爷那样，其实好粘人的，我跟他最好了。” “嗯，姥爷很好。”李峥叹道，“不过，他粘着你，可能也是怕失去你吧。” “说人话！” “咳……”李峥尽量谨慎地说道，“如果我是他，最怕的事，应该就是突然有一天，你去找你父亲了。” “？？？”林逾静顿时止步，委屈地瞪着李峥，“是不是我必须改了姓才能让你们放心？不然我就是一个随时有可能抛弃一切感情去享受荣华富贵的人？” “哎哎哎，不聊这个。”李峥连忙回身搂了过去，“我只是说姥爷的心态，不代表我。” “我知道……”林逾静低着头，勉强认搂，握着拳头道，“他就算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连看都不会看的。” “嗯……我真的还好，你想怎样我都支持。” “不只是你。”林逾静攥着拳头道，“我如果理他，姥爷该有多难过……绝对不，绝对不要因为这个人再次伤害对我最好的人，绝对不……” “明白了，我找机会把你的决心告诉姥爷。”李峥呵呵捂嘴，“他不得爽飞了。” “不许说！！”林逾静脸一红，“我就只告诉你的，别人问他的事情，一律唔唔应对。” “的确，唔唔是无敌的。” “好啦，不说这个啦。”林逾静扭了下身子，“差不多了，撒手吧，好痒。” “哦……”李峥这才抽回搂腰的手。 可恶。 本来暗暗用了很多手法的。 她却只感觉到了痒。 林逾静这才伸了个大懒腰，跟着眯起眼来：“好了，你已经在我们班宣誓过主权了，然后呢？” “然后？”李峥眼儿一瞪，“实践主权？” “起开起开！”林逾静哼声骂道，“是该我了，我也要去英培宣示主权。” “需要么？”李峥挥手道，“莫念不是已经认识过了，他回去会说的。” “不不，对于这种事，男生非常不值得信任。”林逾静抬手摇头，“课表发过来，选一节英培的课一起听。” “不用了吧，物院杀杀就好了，英培我还要混的。” “你还知道啊？就好像我不用在物院混一样！”林逾静龇牙骂道，“回去好多人就要说闲话了，我又只能唔唔应对。” “那好吧……”李峥拿出手机，非常悲伤地把课表传了过去，顺口道，“对了，我起了一个课题，生物、化学方面的，实验相关，还有一个位置，要不要参与一下？” “我知道。”林逾静一乐，这就又叫嚣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 “姥爷告诉我的。”林逾静摇头晃脑乐呵起来，“他还说，如果请我加入，就是你推不动了，要间接求他帮忙，是个靠不住的小白脸。” “？？！”李峥不禁愤然，“姥爷未免太小看我了！” “哈哈，主要是生物、化学方面我也不感兴趣，就不添乱啦。”林逾静话刚出口，又意识到了什么，眯眼问道，“组里有女生吗？” “有的，一位学姐，一位混血留学生。”李峥说着又看了眼手机，“等等差不多要回教学楼了，午饭前有一场立项问询。” “好，我陪你去。” “你又不参与，捣什么乱？” “领地！主权！” “无聊。”李峥摇头道，“学姐是一个很孤傲的人，一看就知道心无旁骛，只与知识做伴。留学生更不要提了，才14岁。” “这么小，比风风还小？” “很神奇，似乎小学就开始就跳级了。” 正说着，莫念的信息传来，手术进入收尾阶段，可以准备来接了。 “不好，要完事儿了。”李峥心下一紧，连忙四下张望起来：“机会难得，你看，这里没人什么，不如我们抓紧时间……” 林逾静顿了很久，终是扭身点了点头。 然后，深呼吸。 没办法，根据上次的经验…… 必须吸足了气才能应对。 可她刚一吸。 就看到了身后不远处尾随的一副眼镜。 就喷出来了。 “啊！” 李峥跟着回头。 是杨军！ 他一直在尾随？ 杨军手足无措，支吾难言，也不知该躲还是跑。 “你一直在？”李峥惊问道。 “一……一直在。”杨军侧过头，有点委屈，“哥你不记得了么……我们一路扶念哥过来的……一起办的手续……但好像你们都看不见我的样子……我就……我就跟着吧……跟着跟着就跟到这里了。” 的确，李峥好像从见到林逾静的那一刻开始。 就完全不记得这个人的存在了。 于是，杨军又跟着他们回到了医院。 …… 李峥再次进入手术室的时候，莫念正一脸安详躺着，呆望着天花板，像是圣人。 老专家在洗手池前，疲惫地坐着继续清洁工作，哀声连连。 “太……太累了……我的针法……明明是20分钟的手术才对……” 有护士挡着，李峥也不敢看，只走到老专家身旁询问道：“大夫，结果如何？” “很勉强。”老专家抬手比划起来，“我真的是发挥到极致了，非常非常勉强地才缝合上，这次千万保护好他，千万好好休息，要是能送庙里住一阵就更好了……” “您辛苦了，一定保护好他。” “丑话我可说前头。”老专家正色点头，“再崩了，神仙也救不回来了，会烂得不成样子，对伴侣的视觉感受是毁灭性的打击，搅屎棍都比那个强。” “一定不会那样的……” 李峥扶莫念起来的时候，旁边的护士一脸凝重。 “莫先生真的很令人敬佩。”护士红着眼睛道，“他坚持不打麻药，局部麻醉都不要，说是马上还要去问询会，不想思路有任何干扰。” “！”李峥转头望向莫念，感不敢同，身不敢受，唯有感激涕零了，“莫兄，问询交给我就好了……你快快随杨军回宿舍养伤。” “没事的，我有必要传达生物学院方面的指导意见。”莫念回望着李峥，目光坚决如铁，“别让我停下来，Ukulahlwa已经做不了，学习，学习，我只想学习。” 李峥咬牙点头：“那我……也只能满足你了。” 这还是头一次，他会因为学习而心疼。 …… 11点10分，常刻晴、林茉茗和屠夷寇已经来到了蓟大俄文楼门前。 俄文楼原名圣人楼，有近一个世纪的历史，几次翻修后，至今仍保持着红窗、白墙、青瓦的古朴设计。 作为英培学院的办公楼，可以说是非常合适了。 只是，门前的风景很不合适。 这三个人杵在这里。 像是一个拎着女儿的早婚妈妈，外加一个蹲着抽烟等日结散工的老挂哔。 好在，他们并不用维持太久。 来了，李峥他们来了。 一瘸一拐，一步一挨的来了。 “我艹……”屠夷寇一惊，扔掉了烟头就小跑过去，“念……你不会是……” 林茉茗则拉着常刻晴的胳膊问道：“莫念叔叔淘气摔断腿了吗？” “……” 常刻晴，默然不言。 原因无它。 只因李峥身旁，还伴着一个女生。 咔！ 晴天，也有霹雳。 常刻晴身子一晃，反倒要抓着林茉茗才能站稳…… 不，抓着林茉茗也站不稳。 “哎哎哎！” 他们一起坐了一个屁墩儿！ 众所周知，小孩子不怕摔。 林茉茗没事人一样扭身摇晃起来。 “怎么了，姐姐？” “贫血。”常刻晴冷静起身，掸了掸裤子。 是失恋！ 我失恋了！ “要好好吃早餐啊，肉蛋奶肉蛋奶！”林茉茗说着，放下双肩背，拿了两块巧克力棒塞了过去，“呐，给你吃。” “谢谢。”常刻晴接过巧克力棒，远远瞪着李峥，想也不想，一口下去，拦腰啃碎。 渣男！ 负心学弟！ 长得帅的没一个好东西！ 完了，被渣男伤了。 这次是真的伤了。 巧克力吃在嘴里都没味道了。 “你还没撕包装啊，姐姐。” “啊。” 撕扯包装纸的时候，屠夷寇和李峥一起扶着莫念走了过来。 “念啊……你受苦了。”屠夷寇低头自骂，“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是我自己的修行不足罢了。”莫念淡然道，“现在开始，再没有任何欲念能牵动了。” “念，别这样念，这么说话的人都死了。”屠夷寇跟着扭头道，“这位是？” “拙荆，林逾静。”李峥答道。 “拙你妹。”领袖大笑道，“这都可爱的掉出渣来了。” 李峥同样大笑：“拙是指我自己，荆才是她。” “说多少次了，说人话。”领袖再次大笑，“照你这么说，拙荆翻译过来不就是‘被本猪拱了的好白菜’。” 李峥寻思道：“确有此意。” 听着他们这样的对话。 常刻晴大口啃着塑料包装，眼中满是封心葬爱。 互相介绍之中，林逾静也在偷偷打量常刻晴。 哇哦。 这个表情。 这个吃塑料包装的痴迷程度。 果然是一位学痴。 放心啦放心啦。 反倒是…… 旁边的那个混血小朋友。 举手投足，眉宇之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林茉茗身上。 她感觉……这位刚来的姐姐好生面善。 好想去抱一抱赖一赖啊…… 但是，要矜持……不能就这么贴上去。 不然又会被当成玩具宝宝的！ 当林逾静和林茉茗俩处在同一个视野下，就连李峥也品出了奇怪的味道。 是猫贱味儿，对，林茉茗也有。 林逾静反复打量着林茉茗，凑到李峥耳边颤颤问道：“她……父亲是华人，还是母亲是？” “父。” “比我小5岁？” “嗯。” “……” 林茉茗也同样拉了拉常刻晴：“姐姐……我……我感觉……说不出来啊……” “我也是。”常刻晴狠狠咬掉了第二根巧克力棒的包装。 林逾静与林茉茗纠结对视片刻后，终是回身转头。 “我还是先走吧。” “要不要我帮忙问问？”李峥轻声问道。 “不要。” “好。” 林逾静就这么硬生生的离去。 搞得林茉茗非常失望，几次抬手想叫又不知道该说啥。 “唔……”林茉茗可怜兮兮峥问道，“她是不是……吃醋啦！” “没。”李峥只随意挥手，“我俩吵架了。” “哦……”林茉茗依旧不舍地望向那个背影。 “喂喂喂。”领袖拍了拍手道，“怎么氛围这么奇怪，难不成你们两个都吃醋了？” “谁啊？”林茉茗立刻鼓嘴瞪眼，“最讨厌李峥这样的了，有事没事就欺负那个姐姐！” “呵呵。”常刻晴只回以蔑笑。 吃醋？ 不。 我已经死了。 领袖也是身子一抖。 岂止是吃醋…… 这踏马是李莫愁啊。 “好了，上楼吧。”李峥拍了拍手道，“科学边际的征途，就从俄文楼开始，出征！” 瞬间，旁边四个人的脸都寒了下来。 硬来，没对上味儿啊。 待他们都进楼了。 一副眼镜仍然默默站在原地。 对着空气挥手。 “再见……大家……” 361 谁又不是个神经病呢 什么叫专业。 就是不管环境如何，心态怎样。 一旦要做什么。 就一定能做什么。 行走在俄文楼中的李峥，身上就迸发出了这种专业的气质。 无论是林逾静的唔唔咿咿还是来来走走。 无论是莫念大哥的起起伏伏还是分分合合。 他都已甩落脑后。 现在，他的眼里只有目标。 迎接问询，立项，将自己的才华付诸实践，做出人生中的第一个成果。 不经意间，他扫视一遍科学边际的四位同志。 不专业，很不专业。 常刻晴比往日还要冷傲，领袖的关注点始终在莫念身上，林茉茗则陷入了懊恼，似乎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才气走了林逾静。 只有莫念，这个最该被繁杂所折磨的人，反倒是看起来最冷静，最专业的那个。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最核心的那个。 对其他人来说，这次的课题只是熟悉和练手，只要莫念不掉链子，课题本身倒是不会受太大的影响。 只是，之前最敬畏的学姐，现在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心事。 坐进会议室后，李峥看着一声不响整理材料的常刻晴，终是忍不住问道：“学姐，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 “那就好。”李峥笑叹道，“话说我一直没想明白，学姐怎么会甘愿加入我们新生的课题呢？就算加入，按理说也该由你来主导的，但你很自然地就把主导权让渡给我了。” 常刻晴眉色微微一抽。 因为你渣啊，帅渣帅渣的！ 李峥也并没有等她的回答，只是自顾自挠着头道：“我当时就很奇怪，你明明是院学生会的会长，做起事来怎么会这么没有权力欲，而且还这么不爱出风头，如果你是这样的人，又为什么要竞选学生会长呢？” 常刻晴眉色又是一抽。 因为这样才有机会认识很多学弟啊！ “所以，也许，有可能。”李峥轻轻点头道，“你根本就不是那种冷眼旁观的人，反而比谁都热情，比谁都想让一切好起来，为此不惜事必躬亲，无论是学生会的工作，还是组里的课题，你总是不声不响地就把事情都做好了。” 常刻晴的面色更加紧致，不觉攥起了拳头。 因为我不会指挥别人只好自己做啊！ 你这种帅渣男，根本不懂社恐的苦恼。 看着她的样子，李峥非常自信地知道自己猜中了。 情商，没办法，这就是情商。 那么，最后一步到了。 常刻晴能在组里当然好。 但不能是现在的状态。 李峥深吸了一口气，才下定决心开口。 “可是现在，学姐好像有些迟疑。” “如果你对我，对这个课题有任何不满，都可以直接说出来。” “甚至可以现在就离开，不用再陪我浪费时间。” “可一旦我们正式开始问询，正式开题。” “我不想任何一个人再有任何迟疑，任何拖延，也不接受任何人退出。”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李峥凝视着常刻晴，沉沉点头。 “能一起走到最后么？” 此时的常刻晴，已完全陷入了内心的纠结。 明明已经封心葬爱。 怎么还带刨坟头的呢！ 突如其来的抉择就这么出现了。 为什么道别离，又说什么在一起。 常刻晴啊…… 在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不该有你。 继续下去，只会成为绝情苦主。 不仅是李莫愁，甚至可能沦为裘千仞。 转身离去，再不受渣男侵扰，一片海阔天空。 或是一片荒芜。 等等……怎么会荒芜呢…… 外面虽然也有渣男，但总也有帅学弟吧。 难道说，自己已经用情太深……不止馋学弟的身体…… 还馋上学习了？ 明明很想体面离去。 但是…… 电子束分子CT扫描技术。 了解太深完全放不下了啊！ “我……”常刻晴暗暗掐着腿，挣扎着说道，“我其实一直讨厌人多，包括这里，超过3个人的活动，我就会很不安。” “那为什么去学生会？” “为了遇见你。” “？！？！？！” “的课题。” “……” 常刻晴不是很体面地擦了擦嘴角。 妈的说漏了。 还好补回来了。 “你又为什么学习呢？”常刻晴突然反问道。 “这需要理由么？” “我是需要的。”常刻晴深吸了一口气： “屠夷寇是我最讨厌的那类人，但他的一句话完全打动了我——” “你们有谁，小时候的理想是买一套蓟京的房子么？” “那么用逆否变换翻译一下就是——” “现在大多数人之所以学习，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蓟京的一套房子吧。” “事实的确如此，但并非全部。” “大多数人，学习还不够好。” “能够脱离现实引力冲向星辰的人，必须拥有绝对不可置疑的成长加速度。” “在学习的征途中，多数人都会被困在一个轨道中。” “但一定有那么几个人，他够快，他够强。” “他能突破大气层的层层障碍，他能冲出小行星带碎石阻击。” “最终，他将改变世界。” “这才是那个孩子唯一值得记住的理想。” “这就是我学习的理由。” “我还不知道我是否配得上这个理想。” “但我知道，我还拥有这个理想。” “于是你看到了一个人，她一直在学习，饥渴而又愚蠢地学习。” “以上，就是我迟来的自我介绍了。” “很高兴认识你，李峥，我叫常刻晴。” 此时，常刻晴突然放松了许多。 不再有最初的那般拘谨了。 神经病，谁又不是个神经病呢？ 旁边，李峥已听得粗喘连连了。 “不愧是常学姐，说得比我来劲多了！”李峥想要握手，却又不好意思，只能耐着激动硬问，“那么……这次的课题……”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我是否讨厌你或者其他组员……”常刻晴释然一笑，“我都会做下去，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做下去，当了研究生也会做下去。遇见你……课题的时候，我就有一种感觉，感觉我此前的一切学习，都是为了迎接这一刻的。” “好！”李峥眼儿一瞪，终是忍不住握了上去，“我们现在是真正的同志了，不说别的，先干了这次问询。” 常刻晴突然被炽热的手掌掌控，本来洒脱的气场瞬间崩塌。 “我知道了……别握这么紧……” 渣男渣男渣男渣男！！ 臭不要脸臭不要脸！！ 此时，会议室大门打开，吴越快速进门列出了请的手势。 三位问询老师就此入场，后面还跟着吴越组的三四个人。 吴越紧跟着快速跑来，冲着李峥组挥着手焦急道：“坐错了坐错了，这边是主位，咱们学生坐对面……” 长会议桌，的确存在主副之分，至于到底怎么分，尊贵的人该坐哪边…… 这种知识，科学边际的人当然是不可能知道的。 听到这个提醒，组里其他人都是无所谓，当即就要起身换座。 然而领袖确是一瞪眼，当场就要开骂。 他倒不是架子大，主要是莫念起起坐坐实在太不容易了。 好在，为首的中年男老师只抬手一笑。 “内部会议，随便坐随便坐，对外再讲究这个。” 这一抬手一开口，已彰显出了一层领导的气质。 吴越闻言，当即又是一路小跑跑到了桌子对面，唰唰唰抽出了正中间的三把椅子。 “张老师请，吴老师请，周老师请……” 为首的中年男老师笑着落座，另外一男一女两位年轻老师反倒被搞得很难受，客气低头言谢，落座前自己又摆了摆椅子，非常拘谨低调地落座，表示并不需要这么伺候。 待老师座稳后，吴越又快步跑向墙边的桌子旁，冲本组成员道：“找找有没有茶水饮料。” 本组成员顿时一脸茫然和尴尬。 “不用了，不用了。”坐在中间的男老师笑呵呵抬手，“从简，从简。” 吴越回了个笑脸，却又好像没听见一样，这就打开边柜倒腾起来。 另一位年轻的男老师被搞得有些烦躁：“好了，都说了不用了。” 女老师也招手道：“你们快来坐吧，别耽误午饭。” 在如此阵仗下，吴越才总算没有继续准备茶水，与本组成员一起在李峥组旁边坐定。 别人不好说，领袖已经要吐了。 如果只有他自己，估计已经会当场骂出来。 但考虑到有团队在，他也只好凑到莫念耳边小声哔哔。 “妈的，我要是当了领导，谁也不许跪，谁跪谁滚！” “屠，平和一点。”莫念悉心劝道，“不看、不听、不说也不想，他也就不存在了，这个过程被我称为心灵拉黑。” “念啊，你这样是当不了领导的。” “你更当不了。” “但我可以推……” “够了，屠，领导正看着你，团队精神，团队精神。” “……” 问询会正式开始。 三位老师首先做了自我介绍。 居中的领导面相的大佬名为张善栋，是院内课题立项审批的主管老师，左右的青年教师主要负责课题指导，侧面提供一些审批意见。 由于介绍过于简单，完全没有说到学术背景和知识体系，搞得李峥心里有些没底，凑到常刻晴耳畔问道：“交上去的资料有没有强调生物和化学背景？” “有的。”常刻晴轻声作答，“特意打过电话，表示最好邀请一名生院或化院的老师来旁听提议。” “嗯……” 正说着。 “李峥，你是叫李峥对吧。”张善栋扬头笑道，“有想法直接说，没关系。” 李峥回笑道：“没事的，张老师，只是紧张。” “行，有要说的随时问啊。”张善栋就此抬手，“你们两个组谁先来？” 李峥抬手做请状：“吴越先吧。” “成。”吴越就此起身点头。 “不用起来，坐吧。”张善栋跟着翻开了吴越组的材料，“哲学史一直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课题，不过你们这个项目起得有些太大了，从哲学史里，的确可以挖出东西，但在大一这个阶段，探讨未来的文明兴衰，实在过于空泛，并且很难用科学方法去研究，很容易进入那种不严谨的空想论证，不仅难有结果，甚至连锻炼科研能力的目的都很难达到。” 吴越当即点头：“张老师说的是，我们小组也讨论过几次了，真用这个起题，别说空想小说，可能连知乎答案都不如，所以现在非常恳切需要您的指导。” “嗯……我建议，还是从小处入手，课题不怕小，关键是找到科学的方法论证。”张善栋比划着说道，“哲学史方面的研究，其实大多数都盖棺定论了，非要搞什么推陈出新，唯一能依赖的其实是考古发现，而我们英培正好有全国唯一的考古学专业，因此我的建议是，把课题做小，在近几年的考古发现中，探究能影响哲学史的部分，这两年新发现的帝王墓穴，已经将很多历史改写了，我相信其中也有能影响哲学史的部分。” “！！！”吴越听得头皮发麻，恨不得要脱位而起的样子，“听张老师一言，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张善栋一笑，当即问向左右：“今年我记得招了一个留学生，准备去选修考古的？” 旁边的女老师当即翻起了名册：“……找到了，是个镁国学生，在这边学的是古生物，第一年积够学分再去申请双学位考古。” “是吧，我就记得有这么个人。”张善栋冲吴越道，“要做这个课题，你们完全可以把他也吸收进来么。” “……”吴越呆呆转头，望向了不远处的林茉茗。 张善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吓了一跳！ 那里竟然坐了个人！ 这是谁的家属？ 林茉茗确是眉色一凛，装出了大人的模样。 努力挺身，拉抻着身体才勉强将胳膊肘垫在了桌上，冲着吴越无奈摊手道：“抱歉班长，李峥先请的我。” “嗯……没关系……”吴越这便转望张善栋，“那张老师，我们的课题改成《考古发现与哲学史探究》可以么？” “可以。”张善栋赶紧抽离出观察林茉茗的状态，看着手上的资料点头道，“回去再改一改就可以批了，到时候院里会去考古学院那边请一位老师带你们做，最好在一个学期内完成。” “一定努力！” “那就这样了？”张善栋又转望左右。 男女两位老师也都是点了点头。 “那接下来……”张善栋这便展开了一份厚重的资料，一看资料就有些头疼皱眉的感觉，“嗯……电子束分子CT扫描技术……我这个……我大概看了一下，但这个资料稍显笼统模糊，这样，你们谁再用简洁的语言介绍一下？” 李峥当即向常刻晴做出了“请”的手势。 常刻晴稳稳起身，一字一句说道。 “张老师，最简洁的说法就写在第一页的最上面——” “用冷冻电镜技术，分析小分子结构。” “稍微展开一下来说的话。” “冷冻电镜是生物研究中经常被用于分析蛋白质结构的技术。” “我们希望通过实践进行优化，并使其可以在化学分子研究中发挥效用。” “如果成功，我们相信这将取代传统的X射线衍射法，普惠整个行业领域。” “如果再进一步展开的话……” “可以了，可以了……”张善栋连连抬手，满面苦涩，“你坐，你先坐吧。” 常刻晴落座后，会场也跟着逐渐沉寂下来。 意见？ 指导？ 那是听懂之后的事情啊…… 张善栋还在犹豫的功夫，旁边的男老师倒是先开口了。 “你们这份资料我努力看过了，虽然不完全懂，但依然觉得很有想法。”男老师抬了抬眼镜，露出了比上个课题大了几倍的关切，“我最关注的是课题条件这一块，你们资料上写的是，我校的生院和化院都具备一切研究条件，只需要占用很少的资源，这个说法是怎么来的？” 不等李峥说，莫念已主动举手。 “我的生物导师是生物学院的邴清泉教授，这部分内容是我去询问确定的，至于化院部分，是李峥确定的。” 男老师又问道：“但据我所知，冷冻电镜在国内是相对稀缺昂贵的设备，先不说你们能不能碰，就算提供给你们，你们会用么？” 莫念自信点头：“目前稀缺状况已经缓解了很多，而且我们不需要用高端电镜，最普通的就可以了。至于使用，昨天我已经进实验室在研二学长的指导下用过了，并不比电子显微镜难多少。” “这么说的话……”男老师期待的目光望向张善栋，“张老师您觉得？” “我觉得……想法很不错。”张善栋咽了口吐沫道，“但是……这个这个……不要说大一，研一学生也不一定起得来这种课题的。我们当然鼓励大家做课题，做研究，但现在还是熟悉和练手的阶段，这些紧俏的仪器和资源，别说我们，生物学院那边的本科生恐怕都很难接触到。” “可是张老师，我已经接触到了。”莫念抬手道，“我的导师也并不排斥这个课题，她的意见是我们学院可以向生物学院提出申请，她会向生院提供正面意见。” “嗯……邴教授是这么说的啊……”张善栋靠在椅背上，双掌交织，食指不断敲击着手背，看着对面的白墙嘟囔道，“你们准备也是够充足的……” 充足，当然充足。 领袖恨不得连实验楼钥匙都配好了。 又是一阵沉寂后，张善栋问道：“既然都联系上邴教授了，你们是不是可以直接跟着她做？” “她的资源正用于别的研究，没有能力起新的课题。”莫念答道，“但如果我们学院去联系合作的话，是有可能挤出资源的，她认为牛院长在学校有足够的话语权。” “别别别，误会了。”张善栋赶紧抬手向下压了压，“院长是不负责大一新生的选题的，我们能支配的资源其实很有限，主要是让大家学习研究方法，可保不了你们这样的大项目。” 眼见这话要说死，旁边的男老师连忙开口。 “张老师……我觉得这个课题，完全可以汇报给院长，也可以约邴教授一起来谈谈，如果能成的话，是一次绝对成功的跨学科实践，于情于理都……” 张善栋却只一抬手。 “这个严格来说不算跨学科，是纯粹生物学院做的事情，还是交给邴教授那边处理吧。” 莫念见状，沉稳的内心忽然躁动起来，想要站起来，但又疼，只好掐着桌子说道。 “张老师……邴教授那边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就不用这样了，她已经明确给出意见了，只要我们向生院提，她会尽量支持。” “别急，别急，我没否定你们。”张善栋抬手慢慢悠悠说道，“只是，这种级别的大项目，我们这里真的爱莫能助。” 他说着，强行撑着桌子起身，四望笑道：“这样，你们回去再改改，随时提上来……” 吴越也瞬间起身：“行，我们回去就改……” 科学边际则进入了集体瞪眼状态。 虽然多数人在瞪张善栋。 但领袖，是瞪着李峥的。 那炽热的眼神已经很明确了。 兄弟，干不干？ 给句话！ 张善栋当然也看到了这边的躁动。 基本的眼力他还是有的。 虽然这个小组一直是常刻晴和莫念在发言。 但核心完全是李峥。 把他安抚住就够了。 张善栋就此望向李峥：“李峥，这样，你们回去再讨论讨论，看能不能控制一下研究成本，如果是一些小实验，我这边完全是可以批经费的。” 李峥原地沉吟片刻，抬头问道：“张老师，您一开始就说了，有想法可以自由提，我现在还可以提么？” 不说别的，张善栋一看这幅沉稳的眼神，心底里已经在咬牙了。 这尼玛果然不是善茬啊…… 李峥当然不是善茬，是参与过几百亿的项目，与赵振华谈笑风生的魔鬼。 “就5分钟，陈明利害。”李峥起身做请，“张老师，您请坐。” 张善栋还未说话，男老师直接点头应允：“嗯，你说吧。” 这搞得张善栋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余光狠狠扫了男老师一眼后，终是勉强落座。 李峥双掌撑着桌面，这便开口。 “您可能没时间细读我们的材料，没关系，我现在用更直白的话来描述这个研究。” “这项研究的效果，相当于从胶片电影到数字电影的飞跃。” “从胶片到数码，从录像带到一个几G的文件，成本和效率同时提升千百倍。” “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情。” “同时，将生物研究的技术用到化学的某个领域，这绝对是跨学科的。” “至于我们的信心与把握，我怎么说也没有意义，因为您完全不懂。” “实际上我们也不需要您懂。” “您如果不愿决定，可以将课题申请向上呈报。” “如果您需要呈报的理由，我可以提供航天系统副部级领导、黄二总设计师、以及数位局级领导和教授级工程师的推荐信，以作背书。” “我们只是遵从流程和规矩的好同学，并且自觉备齐了一切您需要的材料和要素。” “您只需要按照流程办事，然后等待结果就好了。” “如果您仍然决定要止步于此，那么必须要给我们一个值得信服的理由。” “就这些。” 李峥话罢，只默默凝视着张善栋。 浑身上下都是威压感。 他也不想这样，但这是“好学生”的最后一条路了。 张善栋完全没有去看李峥，面皮的抽动中，更多的汗珠渗了出来。 理由，他当然有理由。 只是他的思维回路全完在另一条线上。 这么大的事情，那么昂贵的设备，是你们几个大一新生能玩的？ 真搞起来，搞坏了什么东西，出了什么事故，责任谁担？？ 就算没事故，占用了那么久资源毫无建树，谁来挨骂？ 所谓问询会，只是他的一项日常工作罢了，怎么可能赌这么大风险？ 院长？自己这屁大点儿的事儿兜不住还恶心院长去？ 漫长的沉默中，张善栋一直没说话，倒是吴越硬着头皮愤然起身。 “李峥，不能对老师这么……” “别捣乱。”李峥只抬手压了压，“你坐，不坐出去。” “…………”吴越顿时委屈起来。 有点想哭。 僵在原地很久，还好是被刘雨薇拉坐回来了。 “你别闹……不是一个水平的……” 对面，男老师也僵不住了，凑过去低声道：“张老师，要是您拿不了主意，不如……” “你别说话。”张善栋扭头瞪了过去，“你想什么呢？这么点事都看不出来？” “……” 张善栋调整片刻，这便抬头望向李峥：“我知道你水平很高，为什么不干脆去生院找老师完成项目？” “因为我是听到通识教育和跨学科研究才来的英培。” 李峥缓缓摇着头道。 “我再说明白一些，张老师。” “我完全可以一个人，用自己的资源搞定整个课题。” “但我不想那样。” “我想在一个更活跃的环境里学习，在一个更有学术气息的氛围里学习。” “所以我在这里打个头阵，与有一技之长，与我同样热爱科研的同学共同合作，把眼下这潭死水盘活，让每个人都更淋漓地施展才华，也为英培后来者铺平前路。” 张善栋只抿嘴摇了摇头，扶桌起身。 “这不是你的事，是我们所有人的努力目标。” “至于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打好学习基础，非要做课题的话，建议像吴越一样，选一个不占用太多课外时间，且具备可实施性，不占用高端资源的项目。” “有新的选题欢迎再申请。” “散会。” 话罢，张善栋谁也不看，就这么直挺挺走了出去。 女老师愣了好一会儿才跟上去。 男老师只看着李峥摇了摇头：“你说话太冲了，先回去等等，我想想办法。” “多谢您。”李峥点头言谢，“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周骁。” “那随时联系，周老师。” “嗯，别忘心里去啊。”周骁冲几人点了点头，这便也追了出去。 吴越组的人也不敢多言，匆匆离去。 吴越本人倒是想再与李峥理论理论，还是刘雨薇救了他，把他给硬拉走了。 桌前，常刻晴默然思索，领袖疯狂抓头，莫念掐着桌角，林茉茗正在查询冷冻电镜的售卖价格。 李峥咳了一声，不太好意思地问道：“我说话是不是太没礼貌了……大家怪我就直接说吧。” “不不不，你太有礼貌了。”领袖指着门外起身骂道，“那逼横竖都不会批的，反正没法通过，骂人也该骂痛快点儿啊。” “不说这个了。”常刻晴整理着桌上的材料道，“再让莫念联系邴教授试试吧。” “该说的话我都说了。”莫念掐着额头低吟道，“我跟她还没熟悉到会认真帮忙的地步，只是嘴上帮忙罢了。” “要是把李峥的推荐信怼过去呢？”屠夷寇问道。 “可以试试，但那是航天系统的，跟生物没关系。”莫念说着，狰狞地支撑起身体，“那也值得试试……走，扶我去生院……” “不必，你们回宿舍休息就好。”李峥只拍了拍常刻晴，“中午有时间么，随我去个地方。” “？？？”常刻晴大惊。 明明在聊严肃的事情，怎么突然就渣起来啦！ 李峥却只是背起书包，默默吟念起来，“这次，怕是真的要成环了……” 362 所以到底为什么是凉凉甜甜的？ 踏进化学与分子工程学院的那一刻。 李峥真的感觉，自己是一个渣男。 真诚的周环环，曾经多么主动地投怀送抱…… 自己却只拿人家当备胎。 心里还想着，环环是个好人，都是化学的错。 如今，需要人家的时候，不还是恬不知耻地贴上来了吗。 但这样羞愧的心态，常刻晴是看不出来的，只当他是紧张了。 直至进了办公楼，常刻晴才忍不住问道：“你真的直接跟化院副院长对话？” “是一位极其平易近人的副院长。”李峥板着脸道，“别说是我，高中竞赛生都能跟他打成一片，可以说是现任全蓟大名声最好的领导了。” “周院长确实口碑极佳。”常刻晴上着楼梯问道，“可……干嘛叫我来？” “有你在场，他会克制一些。”李峥沉声道。 “克制什么？” “等等你就知道了……” 很快，他们敲响了周毅办公室的大门。 一个元气满满，且充满期待的声音随之传来。 “请进~~~” 李峥冲常刻晴使劲点了个头，这才推门进去。 周毅此时正敲着电脑，只歪头瞅了李峥一眼，便荡出了憋不住的坏笑。 这个人变了，变得比以前还骚了。 这魔性的笑容，怕是被史洋感染了吧…… 【周毅】 【学力：2582】 【学资：21990】 好在，他的学力和学资还是稳的。 这也导致，李峥看到这种数据，就有些走不动路了。 “周……周老师好……”李峥红着脸侧过头去。 “好好好，你们也好~~”周毅扬了扬眉，便继续敲起了键盘，“随便坐啊，自己倒水，我回个邮件，一分钟~~” 李峥这便与常刻晴惴惴地坐在了会客沙发上。 “这不挺好的？”常刻晴偷瞄着周毅道。 “等等你就知道了……” 片刻后，周毅端着保温杯笑盈盈地走了过来：“来啦？” “来了……”李峥起身相迎，却又羞愧低头。 “大学生活还顺利吗？” “挺好……” “唉，自家人，别硬撑了。”周毅乐呵呵一坐，放下保温杯搓起手来，“不是马后炮啊，峥峥，是不是早告诉过你来我这边，实验室就是你的游乐场，随便玩随便耍的？” “是……” “嘿嘿~~” “……”李峥羞恼侧头，“笑个啥……” “原来看你吃瘪这么爽~”周毅来来回回打量着李峥，美得像一个大旺仔，“怪不得林逾静这么喜欢搞你，哈哈哈！” “差……差不多得了……” “哎呀，我本来还憋着一肚子话呢，谁想到你还拉了帮手。”周毅这便转望常刻晴，“我记得你选过我的课，分数还不低。” “我叫常刻晴，周老师。”常刻晴微微起身行礼。 “对对对，多好听的名字啊，敢选我的有机课也算是很有勇气了，本来想给你点颜色瞧瞧，谁知道你的成绩比很多化院的人都要好。”周毅抬了抬眼镜道，“大学就是这样，出色的人就是会相互吸引，我很看好你们的合作。” 常刻晴恭恭敬敬说道：“谢谢周老师夸奖，您的课确实有难度，但只要跟上节奏听进去，会感受到非常浓烈的知识密度以及连贯性。” “哇。”周毅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进入了美滋滋的状态，“虽然是客套夸奖，但从你嘴里说出来真的是想不到的舒服……” 话罢，他又指了指李峥讥笑道：“可以，你搬救兵的招数奏效了，今天就不难为你了，说正事吧。” 李峥这才稳了下来。 周毅果然只是调笑罢了，并没有真的生气。 至于为什么来化院，原因无它，无非是任务周期太紧，只有60天。 别说是新手，就算是老油条，60天要做出一项突破性成果并发表论文都是很扯的事情。 如果英培拿主意的是那位周骁老师，愿意鼎力支持这个课题，那李峥自然就通过院内正规渠道搞了。 但如果是张善栋主事，就算自己左右奔忙游说，用推荐信硬把项目砸通，流程上怕也是会被拖沓许久，别说60天能出成果，60天能不能碰到冷冻电镜都是未知数。 周毅就不同了，他有直接支配资源的能力，也对自己的实力足够了解。 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他愿不愿意分出关键设备的资源，并为此承担风险责任了。 与周毅谈话，自然也无须像问询会那样纠结措辞，不必考虑对方的理解能力。 坐在这里，几个关键词一喷，周毅便已会意。 拿起课题资料后，他一面粗览一面点评起来。 “这不是个大工程，除了冷冻电镜确实稀缺外，其它方面对于资源和能力的要求并不高，而且试验周期可以非常短。” “而且，怎么说呢……” “与其说是课题，更像是实验工作完成后的即兴玩耍。” “确切的说，应该是生物研究院的玩耍，这种技术在化学上的应用还很有限，主要集中在材料学那边，我搞有机高分子的时候倒也接触过，不过用法和生物学那边完全是不同的路子。” 话罢，周毅放下材料道。 “具体到这个课题，硬件我这边确实有条件，但能进行的指导很有限，老实说，找生院做这个更合适。” 常刻晴眉色一紧。 到头来，周院长也要再推出去？ 冷冻电镜到底有多脆弱啊。 然而周毅却只眉色一挑。 “但那是不可能的，到手的李峥打死我也不送出去！”周毅跟着大臂一挥，“你李峥搞的课题，砸也要砸在我周毅手里！” 李峥眼儿一瞪。 痛快！ 够劲！ 环环，我爱了。 李峥正要扑上去的时候。 周毅却又一抬手。 “不过，有几点还是要说清楚的。”他说着冲常刻晴点了点头，“方不方便……” “好。”常刻晴当即起身，“我先回去了。” “要不了多久。”周毅来回看着二人道，“等等一起吃个午饭，到时候再细谈一下？” 待李峥点头后，常刻晴也便应了，先行去外面等候。 她一走，周毅可就放开了。 “谁啊，不给你批课题？”周毅喝了口保温水连连摇头，“这种项目又费不了几个钱。” “张善栋老师。” “不认识，就认识你们牛刚院长。”周毅翘着二郎腿吧唧起嘴来，“隔行如隔山啊，他们搞哲学的根本不懂你这种人的水平。的确，大多数本科生根本连接触实验的机会都不多，更何况搞冷冻电镜这种课题，但你们这种竞赛冠军级选手，稍微给点试手机会，两个月就能到研究生毕业的水平。” “是，我理解我们那边的老师，只是不想再耽误时间了。” “嗯，说关键点吧。”周毅逐渐正色起来，“我可以帮你们申请冷冻电镜使用权和相关耗材，但这些东西毕竟也不是我们家的，是国家财产，是化院负责分配使用的，再大的领导也不能说给谁就给谁。” “当然。” 周毅抬了抬眼镜说道：“所以，这件事要行得通，出论文的时候，蓟京大学化学与分子工程学院，必须摆在前面，不然我也没法做。” “这是当然，资源用的都是化院的。” “其次，关于论文署名问题……” “您当然是第一署名人。” “不不不。”周毅连连摆手，“我是主张给年轻人机会的，出名要趁早，我的意思是，你的第一署名当然没问题，但第二署名必须是我们化院的人，我要找一个熟悉冷冻电镜的人加入你们课题组，希望其他人不要有意见。” “没问题的，理所应当。” “另外，试验时间我无法给到太长……”周毅寻思道，“这也不是个大项目，45天吧，我应该能申请下来。” “24小时么？” “随你便，别玩坏了就行。”周毅指了指办公室的角落，“那里有监控的，如果有违规操作一定会记录下来，虽然不至于让你赔，但真整坏了，咱俩都完蛋。” “周老师……”李峥有些动情了。 如此轻描淡写地担当风险，信任自己。 渣都渣了，要不把姥爷甩了吧？ 反正他也不给我超算玩。 “别磨唧。”周毅手一扬，“最后，你不是在航天系统混过么，临走的时候有没有给你推荐信？” “有很多。”李峥点头道，“您要哪个级别的？” “啊……来三五张最大牌的就好了。”周毅指着隔壁道，“我不用看，给更上面人看的，这么关键的设备，毕竟也不能听我的一家之言，有那些老航天背书，会顺利很多。” “好！” “那……”周毅说着掏出手机点了点，“我叫指导你们操作冷冻电镜的人来了？” 李峥点头道：“我猜是一位博士学长吧？” 5分钟后。 一个与周毅愈发相似的大宝宝从门口探进头来。 刚瞅到李峥，就是魔性一笑。 “嘿嘿！” “嘿嘿~”周毅回以相似的微笑。 “！！！”李峥惊跳而起，“妈的，你胖得我都不认识了！” 【史洋】 【学力：1277】 不仅是学力，连学资都有雄厚的300多。 这一年真没白混啊！ “胖个毛！”史洋喜滋滋地进屋，回身关上了门，一面走一面指着门外道，“老周，外面有个超超超超超级大美女在等，是要报你的研究生吗？” “那是你们课题组的。”周毅笑道。 “啊？”史洋这可就来劲了，瞪眼搓手落座，“好你个李峥，一进校就渣起来了，我实验室苦逼苦干了一年都不如你这两天啊，整个楼里就一个沈一云，那吃的比我还胖……” “别说了，别说了。”李峥瞪望周毅，“所以史洋就是我们的指导老师？” “实验那一套他玩的可溜呢，比大多数指导老师还溜。”周毅抿嘴笑道，“就这个速度，本科毕业的时候大概比我还溜了。” “老周太客气了。”史洋冲李峥抬眉道，“早说有这么漂亮的女生嘛，我免费指导。” “唉……”李峥叹了口气。 女学家史洋的那些谬论，至今他还记忆犹新，也因此走了不少弯路。 是时候纠正一下他了。 “史洋啊。”李峥问道，“你知道女生的舌头为什么是凉凉甜甜的吗？” “？！”史洋顿时脸一狞，“因为……少女在敏感的时候会分泌一种甜味素。” “不。”李峥振振点头，“因为你是个变态。” “……你……你……”史洋狰狞道，“你少在这里嚣张，每个女生的味道都不一样的，不能拿林逾静当唯一样本，亲过嘴儿了不起啊？” “了，不，起！”李峥点了点头。 “呜……”史洋沉沉低头，他词穷了。 “哈哈哈。”周毅大笑道，“好了，你们小哥俩有的是机会聊，我在这里就提三点警告，千万记住。” 李峥和史洋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脸，严肃面对指示。 周毅抬手道。 “一，务必要合规。” “尤其是史洋这样的老油条，以前很多流程能省则省，这次不一样，有外院的人参与，如果违规出现了问题，会有人大做文章的。” “二，务必要安全。” “就算没有成果，徒劳无功，对你们来说也是很好的锻炼，以后再进实验室会自信很多。” “可一旦引发事故，对你们，对我，都会有很大的打击。” “三，务必要低调。” “面对稀缺资源，别说本科生，很多研究生接触的机会都不多。” “你们如果大张旗鼓宣传我周毅给你们搞冷冻电镜，那就是在搞臭我。” “最后。”周毅起身伸出右手，“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一如既往地信任你们，认可你们的才能，也感谢你们对周某的信任。废话不说了，祝你们以最漂亮的姿态，成功迈出科研的第一步，能帮助新星升起，是我周某的荣幸！” “谢谢周老板！”李峥狠狠握手，“这是我们的幸运！” “别别别！”史洋赶紧阻拦，“当面叫老板不合适，都是私下叫的……” “哈哈哈。”周毅同样用力地握着李峥，“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这个课题既然我接了，那就是我们化院的，中间有什么需求都找我，你们英培如果回心转意要横刀夺走，牛刚来了我也不他给面子。” “一定。”李峥稳稳点头。 周毅这才撒手笑道：“那就吃饭去吧，收拾收拾，我请你们吃旁边的饺子。” “稍等。”史洋猛一转头瞪向李峥，“吃饭之前，是不是可以……” “……我早上拉过了。” “走嘛，很快的，好久没有一起了。” “唉……”李峥沉叹一声，冲周毅道，“那……我们一刻钟后出发？” 周毅憋着笑走回办公桌前：“速战速决。” “好嘞老周！”史洋已然按耐不住，拉着李峥就夺门而出。 门口，与常刻晴交代过后，二人便朝着男厕蹦跶过去。 常刻晴也是惊了。 女生手拉手上厕所，高中阶段还说得通…… 但两个大学男生，结伴去搞这个…… 闻自己的还不满足吗？ 363 不磨唧了，干**的！ 科研，同样也是一场追逐热点的狂欢。 这就是李峥午餐时与周毅、史洋的谈话感受。 圈外人并不关心，但对圈内人，尤其是生物圈的人来说，冷冻电镜已经是一个追逐了多年的超级热点了。 随着三年前冷冻电镜技术摘得诺贝尔奖，这个热点更是达到了顶峰。 用人话来说，这项技术最大的特点，就是可以轻松简便地获得大分子结构的三维全息图像，从而彻底“消灭”了结构生物学，就像傻瓜相机“消灭”了老式胶片照相馆一样。 在这项诱人的技术面前，国内高校立刻跟进引入冷冻电镜，最初的感觉就像迎接“光刻机”一样神圣，是否拥有自己的冷冻电镜，更是成为了一项衡量生物研究院是否顶级的核心指标。 近些年，随着冷冻电镜价格的下降，这台设备虽然不至于那么神圣了，但依然是个烧钱的大家伙。 其五百万到数千万元的购置成本费用也许看似没有那么夸张，但一台这样的设备往往要配置数名运维人员，且是学历顶尖的，掌握了这项技术的研究员。 科研本是一场不一定有结果的事情，但金钱的燃烧却遍及其中的每时每刻。 这样的设备，即便是蓟大也只有两台，一台高端版的在生院，一台相对早期的普通版在化院。 因其紧缺的特性，使用前必然要预约，而且预约时间是精确到小时的，如果几个组同时预约，那么给谁用不给谁用，往往只能依赖院内大佬的主观判断了。 按照周毅的意思，李峥组想用到生院的那台高端冷冻电镜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化院这台他亲自申请还有希望，但也不会有太长的使用时间，且必须要在运维人员的监控指导下进行使用。 无意之间，这也同时引出了国内科研的一个困境。 想出成果，就要买高端设备。 买高端设备就需要很多钱，可总预算是有限的，更多的钱会给过往成果更优秀的单位。 普通单位没钱，也就买不起设备，出不来成果。 想出成果，就要买高端设备…… 除了这套循环外，出国留学研究的优势也的的确确展现了出来。 在一些发达国家，这样的设备算不上多么昂贵，也谈不上多么稀缺，往往读研的时候就能频繁接触到。 相反，即便是在蓟大，多数相关领域的研究生，甚至连远远看上一眼这样设备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层层逻辑如套娃一般，这又衔接上了生化环材的窘境。 顶尖的，熟练使用类似冷冻电镜这种技术的生化研究生，不可能找不到工作，各大高校都是抢着要送编制的。 可剩下的大多数，往往连碰一下的机会都很少，终日被困在低技术的机械性重复试验之中，在冗杂而又疲惫的课题里，逐渐磨灭掉那些改变世界的理想。 餐厅中，周毅讲到最后，难免靠着椅背长叹。 “哎，现在情况已经好很多了，设备刚引进的时候，为了抢一个在国外有冷冻电镜使用经验的研究员，国内几大高校恨不得都要送房子了，现在送个户口就好了……” “哦？”史洋狂吃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快嚼两口吞下去后乐呵呵问道，“那老周，我再混一段是不是也有一堆高校要挖我了？” “大体如此。”周毅笑叹道，“你们可能觉得我随便说两句话，你们就可以随便去搞冷冻电镜了，但这种感觉是片面的。实际上，之所以课题如此顺利，我如此支持，是因为你们本就已经在学习中证明了自己，证明了自己是万里挑一，十万里、百万里挑一的顶尖人才。如果没有这一层了解，你们读到研究生毕业也不一定有这样的机会的。” “这话我信。”史洋冲李峥努嘴道，“周老板真的够意思，一直都是，只要我表现够，周老板什么资源都肯给。” 李峥当即举起茶杯：“是，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周老师了，努力用成果说话吧。” “尽力即可。”周毅举杯笑道，“虽然这个课题很有趣，但我其实没有太大期待，别有压力，锻炼为主，能出篇能看的实验报告就不错了，失败了也别往心里去，我的要求就一点——别把机器整坏了！” “说到机器……”李峥抿过一口茶后，慢慢放下了杯子，眉头微微一皱，“就这么贵么？” 周毅摊手道：“没办法，国产的还没有，而且五年内都不太可能有，大多数高端仪器都是这种状况。” “那技术难点在哪里？”李峥下意识问道。 “这个不是我的专业了，物院和工程专业的老师应该会了解一些吧。”周毅晃着手指数落起来，“干好一件事儿再想下一个，你可别跟我来这个啊，这些精尖仪器制造上的事情，达芬奇来了也不管用，好好给我整实验，别瞎动心思。” “是是，纯属好奇。”李峥哈哈一笑。 如果不是被学魔系统认定为使用障碍者，他怕是已经打开工程界面研究一下了。 …… 另一边，问询会上对李峥组课题十分感兴趣的周骁老师，也是直接跑到了生院那边，找到了以前一起当班主任的老同学。 同样是一顿食堂的简餐，周骁说明情况后，老同学放下了筷子，与周骁一五一十地解释起来。 “周儿啊，你这事儿是这样……” “想推下去，不是流程的事情。” “是必须有一位重量级人物站台。” “要么是你们牛刚院长，直接找我们院长。” “要么就说服我们院的邴教授，让她拼了命的一定要做。” “科研就是这样，到最后就是几个大老板的资源之争。” “而冷冻电镜就是我们生院最紧俏的资源。” “张善栋这个判断是对的，没毛病，咱别掺乎这事儿。” “尤其是几个本科生瞎胡闹，再搞出点事故、设备破损什么的，是要担处分的，不是说学生要处分，是我们。” “你听我的，别管了，管了也没用。” 周骁听到最后，饭菜吃起来都没味道了，干脆也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 “我就是觉得……这个课题真的有的搞。” “而且李峥的水平是没法用一般人水平来衡量的那种。” “退一步说，几十上百亿的黄河二号他摸得，几千万的电镜他就摸不得了？” “这一点上，老航天的推荐信是很能说明问题的。” “推荐信值几个钱？”老同学大笑道，“怎么着，出了事拉他们航天系统的人担责？” “李峥的水平不会出事的。” “你敢打包票？” “我敢。” “好好好，就算你敢，而且领导信了，给你机会担责，可就算没出事那又怎样呢？”老同学双掌一拍，“不算进价，你知道这么一台冷冻电镜的维护成本是多少么？” “多少？”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就看那个运维的阵容和进进出出的耗材，一天最少得吃几万，李峥他们就这么占了资源，先不说白烧了多少钱，拖延其它课题的时间怎么算？谁不是争分夺秒的？谁后面没个大老板站台？” “……” “成熟点吧，周儿。”老同学拍了拍周骁道，“我知道你去英培任教，是真认可那个理念，真想整出点名堂，但咱也犯不上以身犯险，飞蛾扑火不是。” “什么就以身犯险？哪这么邪门。”周骁强笑着推开了老同学，“服务学生就是我的职责，我也没想着自己搞多大事，只是觉得张善栋至少该把情况反映给牛院长，这种水平的课题我们没资格判断，应该交给院长。” “呵。”老同学摆手一笑，“牛院长什么反应我不知道，反正你这事儿要是干了，那张善栋不得恨死你的，而且搞不好人家牛院长早就知道了，只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为什么要故意装作不知道？”周骁难以理解地问道，“我们牛院长不是那样的人！” “唉……”老同学摇头起身，“你这不是太年轻了，是缺根儿筋啊……” 周骁跟着起身：“不是……我们的身份是教师吧，你是不是把事情搞复杂了？” “事情很简单，人才复杂，有人的地方自然会复杂，这跟身份和工作无关。”老同学端起餐盘点头笑道，“不过你一直也都是这副缺心眼儿的德行，随你吧，我这也只是油腻的经验之谈，不一定对的。” 老同学就此离去，周骁站在熙攘的食堂内，思绪就像那些剩饭剩菜一样变得一团稀烂。 他本意是想了解一下情况，然后找去牛院长汇报的。 但现在，他开始变得不确定了。 迷茫之间，电话响了。 “喂……” “对，食堂呢，张主任。” “出差？” “哦……好，没问题。” “行，我马上就去找他……” 放下电话，周骁叹了口气，反复修正了很久措辞后，才发了一条短信出去。 【李峥，我是周骁，问询会上的周骁。】 【我找生物学院问过了，很难争取到设备条件。】 【我这里也建议你起一些对资源要求相对低一些的课题。】 【如果一定要坚持的话，恐怕真的只能用你的个人资源了。】 【最近要出差两个月，无论是坚持，还是起新题，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 发送完毕，还未来得及收起手机，李峥便已秒回。 【谢谢周老师，您做的是对的，我有我的方法，您不必遗憾。】 【您一定是一位好老师。】 【李峥。】 看到这个回信，周骁终于挤出了一丝微笑。 大约就是为了这句话，才留校的吧。 …… 周毅，不仅长得像个旺仔，就连做起事来都很旺旺，仅仅三天便已敲定了实验的事情。 9月8日起，一周的时间，每晚7—11点，4个小时的使用权，外加耗材若干。 只有一周28小时，无疑与他最初判断的45天相去甚远，但按照他的意思，只要实验顺利，露出哪怕那么一点点产出成果的可能，他可以继续申请。 李峥当然千恩万谢，并利用一切可能的方式进行实验准备。 科学边际小组随之进入备战阶段。 这感觉就像是一群人想要开赛车，却买不起，只有一次试车的机会向法拉利证明自己能行。 于是，在试车之前，他们拼了命地采取一切方式进行模拟驾驶。 就像记忆赛道的每个转弯一样，硬背每个实验环节。 就像学习优秀车手的经验一样，通啃国内外的每个实验论文和极其有限的视频。 就这么搞到最后，甚至就连林茉茗都呐喊了出来—— “没有人比我更懂冷冻电镜！” 之所以真的喊了出来，主要是为了发泄。 几天来，她在地下讨论室里，被李峥按着翻译文献，已经翻译吐了！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莫念的英语水平太差，因为保送的关系，他的英语完全还是初中水平。 而在这个前沿领域，身为实验主力，不啃英文材料是不可能胜任的。 为什么？ 因为就连国内的顶尖论文都只有英文版。 在这无止境的翻译工作中，就连林茉茗都完全搞懂这玩意儿了。 这也算变相理科学习了吧，小林学力的成长肉眼可见。 至于领袖，他也被开发出了更神奇的功能。 那就是组装模拟试验台。 他根据冷冻电镜的这些传说，四处搜罗材料，硬是在地下室搭建出了一套形似的模拟设备，甚至连液氮他都搞到了。 千锤百炼之下，终于等到了9月8日这一天。 随着天色的逐渐昏暗，科学边际成员逐个醒来。 没办法，只有晚上这4个小时的时间。 只能白天睡足了，才能在这有限的时间内充分发挥了。 18：40分，化院门口。 一坨孤傲的肥宅等候已久。 史洋等在这里，本想装个逼的。 但一见到林茉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谁的？再怎么样都不能带孩子来啊！” 林茉茗满是敌意地瞪了过去，说出了她这段时间用来发泄的口头禅：“没有人比我更懂冷冻电镜！” 一番解释过后，史洋很快回复到了他原有的状态。 就是不敢说话，脸彻底红得像旺旺，同时不断偷瞄。 一紧张，还去了趟厕所。 好在，18：58分的时候及时赶回冷冻电镜实验室门前。 这里，一组六人，蓄势待发。 虽然心脏狂跳，不过依然在可控范围内。 即便从未见过实物，但没人比他们更懂冷冻电镜。 这个并不复杂的小实验，已经默默磨练了上百个小时。 尤其是莫念。 他做梦都在做实验，醒着也是在做梦。 冥想之力的修行，头一次找到了这样的突破口。 看着如此的大家，李峥最后瞪了个眼。 “不磨唧了，干他妈的！” 364 好，很有精神！ 有气势是好的，但气势其实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比如李峥这一组人，堵在实验室门前，再有气势却都无法进去。 虽然已经到七点了，但里面的一组人还是霸在操作台电脑前不紧不慢地进行收尾操作。 因为是一个相对隐秘且与世隔绝的环境，就连他们的对话外面的人也能听到一些。 “你们几个快点，下一组人在等了。” “嗯？这点儿还有人来？” “周院长安排的。” “……好奇怪啊，周毅不会是接私活儿了吧？”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好像听邓老师说过，英培有个了不得的新生找到了周院长，说要做结构分析，周院长就直接把这事儿给莽下来了，不讲道理。” “大一的？” “大一的。” “这资源给的，怕是跟周院长沾亲了吧？” “要么就是家里是大人物，反正院长和邓老师那边也都一路绿灯给批过去了，而且特别低调，都不往外说的。” “这样的话……我们要不要把刚刚的数据再做一下备份，别给他们玩坏了。” “行了行了，赶紧的，我会指导他们操作的。” “那刘哥可千万盯着点，我们化院就这一台，别给他们整坏了。” “就你废话多！” 门外，大家听到这些，情绪大体上是稳定的。 只有林茉茗，还是太过年轻了。 “不就是个电镜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再攒几年就买得起了。”林茉茗暗骂道，“看我一会儿怎么瞪他们的。” “好了，这都是人之常情。”李峥淡然道，“我们是特殊的，要习惯被误解，将来也要习惯被吹捧，并不是我们脾气好，只是那些声音太过廉价冗杂，不配我们去一一应对。” 这么一说，林茉茗的气立刻就顺了下来。 “或者换一种说法。”常刻晴揉着林茉茗的脑袋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啊啊啊……”林茉茗仰着头傻呵呵乐呵起来，“这个太难了，还是交给莫念叔叔吧。” “心灵修行？那的确可以让自己更加沉稳。”莫念只反复活动着五指，平视着大门道，“但真正的沉稳，还是源于对实力的自信，就像李峥说的，他们这些话根本不配影响我，我只想快些把计划中的事情付诸实践。” “我也是，感同身受。”领袖拍着莫念，同样平视着大门，“真想拆几个零件回去……我就意淫一下，别这么看我……好歹先得搞定监控不是。” 作为史洋，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奇特的了，但听到这些，逐渐有种压不住的感觉。 “兄弟……”史洋咽了口吐沫凑到李峥耳边，“咱们这些队友……除了那个长腿大姐姐……其他的怎么看都不像大学生啊……” “不要慌，我有底气，等等干起来你就懂了。” “好吧……” 正说着，实验室大门终于打开。 三位研究生模样的学长依次走出，起初是似笑非笑地打量这一组人。 但很快，就笑不出了。 这一组人身高从一米五到一米九不等，从筋肉猛男到洋娃娃吉祥物应有尽有。 这样的配置，根本不像是搞研究的。 像是去下副本的。 战法牧贼辅助都齐了！ 唯有一个史洋格格不入…… 就当他是个史莱姆吧。 正当他们踏着虚浮的步伐，瞪着眼睛缓慢走过的时候。 后方突然传来一声粘稠的惊呼。 “李峥？！” 循声望去。 出现了，雌性史莱姆！ 李峥也是眼儿一瞪：“虽然几乎认不出了，但能长到这种体型……沈学姐？” “擦！”沈一云横骂一声，吨吨吨赶了过来，“我当是谁呢，你咋去英培了？” “嗨，哪里都一样。”李峥这便转身介绍起来，“这位是化院研三的沈一云学姐，我的实验就是她教出来的。” 几人这便一一握手相认。 认到史洋的时候，他伸出的小肥手被另一个肥手一掌拍开。 “你捣什么乱！” “嘿嘿~”史洋挠头傻笑，“咱不也好久没见了，握一下呗。” “不跟你握，你这张脸就是上完厕所一定不洗手的脸。” “……这有什么根据吗？”史洋当即指向李峥，“刚上完，他也没洗。” “嗨，他洗不洗无所谓。” “……” 沈一云握过一圈，这便要转身。 却被李峥拉了一下，又咳了一声，向下指了指。 沈一云这才发现。 原来下面还有一个小女孩在期待地抬着手。 “哇……”沈一云惊得蹲了下来，“好可爱，像个洋娃娃一样。” 林茉茗瞬间变脸：“好的，我知道了。” 李峥赶紧解释道：“这位是我们的正式组员林茉茗。” “啊？啊？”沈一云来回看了很多次，才确认李峥是认真的，而后像是跟小孩子握手一样搭在了林茉茗的手背上，“中文？会说？” “刚刚已经说了……” “哦哦哦，不好意思……” 沈一云起身后，便让几位学长先走了，而后回身冲实验室内正在整理操作台的运维工程师道，“刘哥，这组人我熟，要不我盯着吧？” “不行，第一次我必须在场。”桌前的眼镜大哥挥了挥手道，“都换好衣服了是吧？进来吧。” 就这样，在7点15分，科学边际小组终于进入了冷冻电镜实验室。 与很多实验室一样，这里也是套间，外面的房间布置着写字台和工作站。 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屋的冷冻电镜，这东西就像是一台放大到两米高的灰色金属显微镜，并没有什么科技感，反而有一种简陋感，似乎就是把几个圆柱金属套在了一起，并不比屠夷寇拼出的模型高明多少。 当然，周毅也说得清楚，化院的这台是几年前的低配版，完全无法和生院的那台相比。 根据规定，任何使用冷冻电镜的人，都需要在专门工程师的指导监视下进行操作，很多情况下，搞课题的人甚至只能委托工程师进行操作。 作为今天的负责工程师，刘涛面对沈一云组熟手的时候，自然可以松一些，但面对李峥这一组，他其实根本没打算让他们碰任何东西，做好了完全代理操作的准备。 趁着李峥组登记的功夫，沈一云对着刘涛疯狂游说起来，他才勉强答应李峥组可以进行“某些适度的缓慢操作”。 这个过程，不知不觉又消耗了十分钟。 明明只有4个小时的使用时间，近半个小时就这么荒废过去了。 稳如莫念，也难免有些焦躁。 刘涛却仍不慌不忙，让几人坐好，而后打开了一份文档宣读起来。 “规范手册的要点，我先讲一下……” 莫念忍无可忍抬手道：“刘老师，这个文档我们已经背下来了。” “都背下来了？”刘涛扭头抬了抬眼镜，“我是说你们所有人，把全部内容都背下来了？” 听闻此言，所有人都望向了领袖。 领袖，少见地局促起来，冲刘涛道。 “这样，朋友，你只给我讲，让他们先进去操作。” 刘涛只摇头一笑，随手翻到一页说道：“冷冻电镜使用的四大步骤是什么？那个大高个儿” 莫念像是植物神经反射一样说道：“样品制备，投射电子显微镜成像，图像处理和结构解析。” “嗯……”刘涛颇为惊讶地点了个头，而后扫视着几人说道，“样品制备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这位……这位小女生回答一下。” 年龄歧视无处不在，林茉茗虽然很想骂，但还是选择了大局观，只咬着牙狠狠说道。 “样品必须非常纯净，多以晶体为主，常用快速冷冻法与喷雾冷冻法制备，从这个实验室的布局来看，应该只能做液氮冷冻。” “哇，懂的好多。”刘涛有种想竖起大拇指鼓励的冲动。 “没人比我更懂。”林茉茗也有了一种吐舌头喷水做鬼脸的冲动。 刘涛又看了看余下几人，接着问道：“冷冻电镜实验室安全要点简单说一下……嗯……麻烦另一位女同学回答一下。” 常刻晴当即不紧不慢道：“温度维持在20-25℃，湿度40%-60%，发生任何故障损坏及时向管理员报告，严禁饮水、严禁使用导电物体接触电源，做好静电防护，维护设备时……” “好好好，够了……”刘涛紧张地擦了把汗，最后望向李峥，刚要发问，就迎上了那双持续瞪着的双眼。 虽然李峥没有任何言语，但那双眼睛充满了饥渴。 你来啊！！来啊！！快来啊！！ 我可有精神呢！！ 赶紧的！！ 时不我待啊！！ 看到这样一双亢奋的眼神，刘涛硬是把问题咽了回去。 就不要考他了……他指定比我还懂。 刘涛这才关掉了文档，吃力地点了点头。 “好，很有精神，都很有精神……那我先问一下，你们有实验计划文档么？” 常刻晴瞬间将手里的实验材料递了上去：“请。” 刘涛尽量快地翻看起来，面对如此精神的李峥，他是不敢再耽误了。 可纵是如此，这个过程依然又消耗了10分钟。 “计划的……的确是很清楚了……”刘涛看到最后，看得掌心都冒出汗来，声音也虚了不少，“问题是……这种实验……我从没做过啊……不不，不是我，是没人拿电镜这么做过……” 沈一云也在他后面一直盯着材料看，此时也难免迷糊起来：“这个方法……确实跟我们做有机光伏材料的分析不太一样……” 话罢，她抬头问道：“这套流程有没有外国实验室介绍过？” 到此时，李峥已经精神得不能再精神了，精神到烦躁了。 “这是一次开创新方法的实验，具体情况我们的立项报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李峥冲着刘涛点头道，“这份实验计划也早已发到您的邮箱里了。” “啊……是……”刘涛倒抽了一口气，揉着后脑勺道，“我以为是比较常规的……材料分析……就是做个小论文，随便哪个期刊发一发那种……其实我们这边多半都是那种实验，毕竟冷冻电镜是新技术，很容易水……很容易出论文，但没想到……你们是这种开创性的课题……” 刘涛说到这里顿了顿，又寻思起来：“这个我不太好掌控……这样，我请示一下……不不……得把实验材料发给几位领导批示……” 听到这句话。 集体瞪眼出现了。 甚至包括史洋。 “刘哥咱不至于吧？”史洋凑上前说道，“这个试验没有任何危险的点，只是针对小分子做了一些优化罢了，甚至比好多试验都要简单，有请示的功夫我们都做完了。” “可这套流程不在标准的实验手册里……”刘涛连连摇头，“我们只做有章可循的实验……除非是教授来，确实可以做一些开创性的内容……” “这个可是周老板点头的项目啊。”史洋点着报告道，“这都不够？” “可……”刘涛翻着材料道，“上面并没有周院长的名字，哪怕是指导老师也好。” “哎呀，要不要这样！”史洋急恼挠头，“这好不容易进来了，怎么还闹这么一出。” 此时，李峥的手已经摸进了口袋。 他实在不想因为这种小事情打扰周毅，但实验时间总共只有4个小时，这已经40分钟过去了，再拖下去，今天能不能做都是个问题了。 犹豫之间，屠夷寇忽然按下了他的胳膊，送上了一个“老哥稳的”的眼神后，起身悠悠走向了刘涛。 “朋友，我知道你的想法，但也容我直言，说几句不得不冒犯的话。”屠夷寇抿着嘴拍了拍刘涛小老弟，“朋友你看啊，我们的报告、文件流程之类的东西，早就到位了，但你现在才看，这是不是有渎职的成分在里面？按照你所谓的这些个流程，在我们入场前，你应该也做好相应准备的对吧？” 被屠夷寇这么拍打着，刘涛非常努力地说道：“这个……这个实验是突然加的，还来不及……” “没关系，我还没说完。”屠夷寇接着又抓起实验报告，在桌子上拍了拍，“朋友，你再看，这个实验是周院长亲自起的项目，诸多领导都有批示许可，这也许代表他们极其看重这个实验，又也许代表我们中有你惹不起的人，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不是不给我们面子，而是不给领导们面子，不给我们的背景面子，不给中华科研的未来面子。” “…………”刘涛愈发紧张起来，不觉间又擦了把汗，“……那……稍等……我再看一下那几个批示文件……” “不急，我还是没说完。”屠夷寇抬手四望道，“此为电镜重地，机缘宝贵，我等亦非凡夫俗子，理应争分夺秒，这个实验也没什么违规操作，纯属超出你的认知罢了，如此情境之下，你因一个莫须有的责任推脱，而耽误了国家的资源，浪费了多项国际竞赛冠军的时间，这又该如何论？” “……” “渎职是为不仁，违背领导是为不忠，耽误我等时间是为不义。”屠夷寇最终又重重拍了一下刘涛，“回头吧，朋友，不要做这种事了。” “我……我……”刘涛快要被说哭了，只转望沈一云，“那……你帮我一起盯着点……” “盯……盯……”就连沈一云也被感染到了，“不敢不盯……” 在领袖的一番思想工作过后，终于在19：47分，李峥一行进了内室，站在了冷冻电镜面前。 出于对效率的追求，第一次试验由史洋和莫念担任主手，李峥大局观指挥，常刻晴全程记录，林茉茗看热闹，领袖趁机研究电镜的构造和零件。 按照刘涛的要求，他们尽量缓慢适度地展开了实验，同时口中要对自己的行为展开说明，确保一切都在刘涛的掌控之中。 这就导致了一个滑稽的场景。 他们好像成为了老师，在给刘涛讲课…… 莫念首先取出了一袋白色粉末状晶体，缓慢地展示在刘涛面前：“这是我们选择的模型化合物——孕酮。” “哦……”刘涛张着嘴呆呆应了。 “那么现在……我要把它倒在纸上……”莫念说着，缓慢地将孕酮粉末铺在了纸上，而后冲史洋抬了抬手。 “而我呢？”史洋抬着双手比划起来，“我要取少量孕酮粉末，置于两个玻璃盖片之间压碎，看清楚了哦……” “哦哦……”刘涛使劲点头。 史洋做的时候，莫念还在旁边讲解道：“下面，史洋将把压碎后的细粉末，沉积在多孔碳铜网上……同时，我要去那边取液氮……看清楚，我带好手套了，不会被冻伤。” 史洋接着说道：“然后呢，等莫念取来液氮，我就要把这张铜网放进去进行快速冷冻，接着置入电镜开始采集信息……” “好了好了……”刘涛终于忍不了了，“你们做吧……别说了……好像我是个弱智一样……” “不是你要求的吗，刘哥。”史洋哈哈大笑起来。 “别贫了，液氮来了。”刘涛摆了摆手，“谁知道你们几个大一新生都是熟手……” 接下来，少了刘涛的各种要求，步骤顺滑了很多。 当样品置入电镜后，众人立刻转战旁边的工作站屏幕前，由史洋操作软件进行李峥所要求的旋转投射。 形象的说，这就像是一次分子级的CT，通过不同角度的海量扫描，构建出整个分子的结构模型，因此如何控制旋转，旋转多久是一个很关乎效率的问题。 刘涛和沈一云此时也投入进来，在旁出谋划策。 而李峥与常刻晴，已经在旁边的实验台前，制作起下一组样品。 按照李峥的计划，有限的时间内，小组六人都要尽可能多的操作实验，这虽然有损效率，但为了更强的人才储备值得牺牲。 没办法，作为魔皇，这是起码的格局。 他知道每个实验室都在没日没夜的忙什么，也知道黄河二号牵动了几百个单位和数千名工程师与科学家。 他知道眼前的昂贵设备很可能是欧美某个私立中学的玩具，也知道张善栋、刘涛在想什么，周骁又是在为什么而坚持。 他知道有杨振华、解其纷那样的妖人，但这个世界同样也需要徐悠悠，乃至于楚佑华那样的学术领袖。 科学边际就是他的大本营，这个实验室就是他的第一役。 此时，在李峥的视野中，科学边际的形态又发生了玄妙的变化。 不再是峡谷战场的队伍，也不再是下副本的小组。 而是…… 参谋长：常刻晴。 外交官：林茉茗。 政委：屠夷寇。 大将：莫念。 总司令：李峥。 正如周毅所说，出名要趁早。 这个学阀，我当定了。 365 这些年值了！ 当李峥和常刻晴在制备下一组样品的时候，史洋和莫念已长舒一口气，完成了“旋转”CT。 虽然只是短短的三分钟，G的数据已然传输至储存阵列，但此时这还只是一些单纯的高精度图像，要将其解析为三维结构图，仍需软件与算法的帮助。 史洋身后，刘涛看着屏幕上像是一坨黑煤球一样的小分子，不禁探身抬了抬眼镜。 “不错啊……第一次就照这么清楚……” “我也是惊了……”史洋同样擦了把汗，“玩冷冻电镜的难点主要在于样本晶体制备，只要样品纯度和参数到位，谁都能读出漂亮的结构……可我们这次……好像就随便磨了磨？” 莫念跟着点头道：“确切的说，是将化院常备的孕酮随便磨了磨。” “等等……”旁边的沈一云一惊，“这个样品不是你们精心准备的？” 莫念摊手：“随随便便从耗材那里取的。” “这……凭什么啊？”沈一云抓头大叫，“我们组要做个合格的样品可是要搞上十天半个月的，做一堆结晶能有一个好用就不错了。” “这不一样，根本上就是不一样的。”莫念比划道，“类似你们这种常规的电镜使用策略，依然是处于生物思维内的，按照生物思维，你们认为冷冻电镜天生就是要分析一些少见的、复杂的大分子、蛋白质结构，为了去除干扰，分析出指定的信息，对样品的需求是苛刻的。而我们相反，只想看看简单的小分子结构，随处可见，且纯度极高。” “可分析小分子结构的金标准，不该是X射线单晶衍射么？”沈一云急切地比划起来，“要搞出合格的晶体同样是难上加难啊。” “所以我们才要用电镜啊！”史洋兴奋地抓起了沈一云的双肩，“升维了，姐姐！我们这次给化学显微镜升维了，从X光升到了CT了。” “可……这……”沈一云甚至忽略了史洋没洗手这件事，只呆呆说道，“这也太简单了……3分钟？” 此时，制备好下一份样本的李峥已经走了过来。 “应该是10分钟。”李峥看过屏幕后，回身冲刘涛道，“接下来我们要用Adaboost算法筛选出合适的图像进行三维构建。” “嗝……哦。”刘涛慌得打了个嗝，“来个人，跟我去用外面的工作站做。” “我我我！”史洋一跃而起，满眼精光地冲李峥点了点头，而后一语不发，推着刘涛出了实验室。 李峥接着坐到了操作台前。 “这一组做140°衍射，°，?。”李峥提了口气，活动过脖颈后冲旁边呆滞之中的沈一云道，“辛苦指导一下了。” 与此同时，最拉胯的领袖、林茉茗二人组展开了下一组样品的制备，但实际上两个人的眼睛始终都锁定在了电镜本体上。 屠夷寇：得想个办法拆一台…… 林茉茗：得想个办法买一台…… 正当他们的第三组样品置入电镜的时候，突然就传来了砸玻璃的声音。 史洋在外面张牙舞爪，疯狂招手。 “卧艹……不会吧……”沈一云大惊，下意识瞅了一眼挂钟，“13分钟？” 李峥却只是吹了口前额的头发起身道：“你盯着点，我出去一趟。” “我也要去看啊！！！” “下次，下次。” 李峥小跑到门前，刚一开门，史洋的叫嚷声便如一泻千里般涌入了内室。 “甘妮娘的李峥！！这就成了！！！” 一听到这个，里屋人全部忍无可忍，放下了手头的实验就追出去了。 唯有领袖，驻足原地，趁着他们出去看图像的功夫暗暗凑向了电镜本体。 外屋，所有人都凑到了工作站屏幕前，把茫然的刘涛挤到了很后面的地方。 “这他妈也太快、太简单了！！”史洋指着屏幕嚎叫不停，“X光半个月都不一定干好的活儿，电镜10分钟就搞定了！！” “啊……”沈一云瞪着屏幕上那张像是鼹鼠地道一样的结构图，摘下眼镜使劲揉了揉，又看了一次，“虽然有些潦草……但这个结构……确实是黄体酮没错……” 后方，林茉茗使劲跳了很多下才勉强看到了图，不过依然不敢太高兴，气喘吁吁问道：“这个，这个……真就这么简单？这么简单为什么没人发现？我们是第一个？！” “暂时是……不过……确实简单过头了。”李峥虽然很满意初次解析出来的结构，但依然皱着眉头，思索过后，终是掏出了手机，同时冲史洋道，“这张图立刻传给周成环，我要申请赶进度了。” “OK！我直接发邮件，把参数一起发过去。”史洋的小肥手光速微操起来，在三个屏幕三个键盘之间来回腾转。 …… 四十分钟后。 当周毅冲进实验室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呆滞的刘涛，一个思索人生的沈一云，一个正在处理数据的李峥，以及一个正在填写实验报告的常刻晴。 大家顾不得跟周毅打招呼，周毅也顾不得跟大家打招呼，只直挺挺冲到屏幕前，抢过鼠标，快速阅览起三次实验的分析图像。 片刻后，周毅猛一回头，险些甩掉眼睛：“刘涛，你亲眼看着这个流程做出来的？” 刘涛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点头：“对……对……比其它100%的实验都要简单明朗……” 周毅立刻陷入了震颤，几次想扶正眼镜都失败了，最后干脆扔掉眼镜，一把抱起了李峥。 “我的天啊！！！”周毅死死抓着李峥的脑袋，血瞪着双眼，恨不得要把脑门贴上去，“你他妈怎么想到可以这么搞的！！！” “灵……灵感到位了……”李峥完全不敢直视周毅，生怕成环，“这个时间还打扰您……主要是考虑到这个实验实在简单过头，即便我们不做，别人做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如果想算进化院的成果，希望您能想办法再给我们争取一些实验室操作时间。” “争取！！必须争取！！”周毅放下李峥，拿起眼镜，死瞪着玻璃窗内仍在微操的莫念、史洋等人，指着里面说到，“立刻先出一个简单的实验报告，把事情说得大差不差，图贴上去就可以，我拿这个拍院长脸上，给你们抢7X24小时电镜待遇！！” 他话音刚落，旁边工作站前的常刻晴便已抬头：“已经发到您邮箱了，需要打印版的话我立刻去印。” 周毅又一个猛汉扭头，刚戴好的眼镜再次甩飞出去：“这才两个小时！！” “确切的说，是1小时10分钟左右。”李峥俯身帮周毅捡起了眼镜，“啊……碎了……” “艹，真麻烦。”周毅拿过眼镜，干脆直接把碎裂的那个镜片捅穿，而后匆匆戴好，一把又将李峥拉起，“走！跟我杀院长家去！！” 话罢，他又转瞪刘涛：“小刘你辛苦一下，今天他们说结束之前你就不要走了。” “……哦。” …… 实验的顺利程度远超所有人的想像，直到9点40分，李峥坐在化院院长张石磊家客厅的时候，依然有些魔幻。 科研圈，虽然学阀等问题饱受诟病，但有一点是绝对优于其它所有领域的。 那就是领导，他真的懂技术。 至少在硬核理工科领域内，掌管权力的人必须有足够的学术成果，绝不会出现外行领导内行的情况。 张石磊虽然头发不多，其貌不扬，且被日常管理事务缠身，但其学力依然高达2482，学资更是超了周毅一万有余。 一般而言，李峥一旦看到这种数据，就知道事情稳了。 果不其然，张石磊只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又与刘涛打了个电话，这便遁入书房，展开了一系列的沟通。 按照周毅的解释，现在的冷冻电镜主要是胡增武的有机光伏团队在用，如果将近期的使用权全部安排给李峥组，必须要对胡增武说明情况，并予以安抚。 胡增武毕竟是一个重大方向的学科带头人，如果他不点头，即便是张石磊也不可能将实验时间硬抢过来。 周毅虽然有决心，但一想到胡增武，也难免有些顾虑。 “哎呀……早知道你当时集训就不要惹他了嘛……”周毅摘下眼镜，擦着空洞的镜框嘟囔起来，“谁知道这种时候会撞上……” “是啊，这谁知道啊。”李峥摇头一叹，“没事的，周院长，胡教授要是不同意，我们就晚上加班，大不了晚七点到早七点。” “先不说你们扛不扛得住，那实验室运维人员怕不是要起义了……” “嗯……我们有个组员可以付他们加班费。” “哈……哈哈……” “她是认真的，带资进组就是为了解决这种不可预见的问题。” “这也有带资进组？”周毅靠在沙发上摇头叹道，“不过这也算是有眼光了吧，如果提前知道你们能有这种成果，还这么快……怕不是半个圈的人都要求着你带资进组了。” 正说着，张石磊走出了书房，满脸讶异。 李峥和周毅连忙起身，从他的脸色来看，这次谈判的结果似乎不太好。 “老胡啊老胡……”张石磊不断摇着头走到茶几前，“怎么就……就一口答应了呢？！” 李峥和周毅同时神色一震。 张石磊却怎么都想不通，冲李峥道：“胡教授本来咬死不同意的，但一听你的名字就松口了，说你是块料子。” “？？？”周毅一震，眼镜再次失控，“这是我认识的那个胡增武？” 张石磊跟着问李峥道：“你们是不是有交情？” “嗯……以前去胡老师实验室帮过忙。”李峥挠头笑道，“胡老师可以的，他也是这块料子。” 张石磊愣了一下，看了眼周毅，二人同时大笑起来。 “那我一定转达给老胡。” “看来小李的肯定很重要啊。” 再次坐定后，院长夫人也才送上茶水。 李峥本欲赶回实验室去，放两位院长详聊，却又被硬留了下来。 每个年龄，每种立场的人，看到事物总会有不同的反应和思考。 对两个院长来说，眼前两个小时的数据，已经证明了这个实验是必然有大成果的了。 搞定了胡增武后，相比于李峥的争分夺秒，他们已经心照不宣地想到了下一步。 对了个眼神后，张石磊放下了手上的实验报告，看着李峥郑重地点了点桌子：“李峥，按照我和周院长的判断，这个，值一个CNS。” 李峥听到这个，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那肯定是值的啊！ 毕竟是系统里的前沿突破内容。 所谓CNS，并不是一个电信运营商，而是三本科学刊物。 《Cell》、《Nature》和《Science》。 对大多数科研人而言，刨去不太实际的诺贝尔外，能出一篇CNS论文，几乎是每个人的最大理想。 换言之，一个发过CNS的人，走到哪里，都配得上称为大佬了。 以此为实力标准，固然有些迂腐，或崇洋的成分。 但很遗憾，这至今仍是最靠谱的标准。 不仅靠谱，而且值钱。 几乎在国内任何入流的院校，只要成功发表一篇CNS论文，都将获得一笔50—100万不等的奖金。 另一点遗憾的是，很多老一辈的科研工作者，因当年有限的条件与资源，虽然研究与贡献很多，但却并没有机会获得这个荣誉。 反倒是很多年轻的科研人员，由于大量资源的投入，以及诸如“冷冻电镜”等前沿工具的入场，得以年少成名。 非说的话，即便是眼前的周毅与张石磊，都未能出现在CNS上。 反倒是胡增武，在有机光伏领域赌出了一片天，追上了时代。 “出名是要趁早……”周毅看着李峥，难以克制地嫉妒起来，“可你小子，这也太他妈的早了……” 作为李峥，他其实已经很克制了，充分学习到大学阶段才开始整这个，还是因为系统对使用障碍者的怜悯。 “要不……”李峥也确实有点承受不了，就此问道，“由周院长来做第一作者吧？” “啊，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周毅连忙缩身摆手，“我几乎没有进行任何指导，能挂在我们化院头上就好了。” “好了，李峥。”张石磊也跟着抬手压了压，“我们化院不来这套，谁做的研究就是谁的，尤其是周院长，他一直以来就在致力于给青年人才成长空间，你可能还没意识到，周院长几十年如一日把心血洒在竞赛和招生上，正是为了迎接你这种苗子的出现。” 张石磊话罢，高高举起茶杯：“我看现在年轻人那话怎么说来着……周毅，化竞永远的神。” “永远滴神！”李峥被说得来起劲了，跟着高高举茶杯，“没有周老师，就没有这个实验，敬化竞永远滴神！” “别……别搞得这么……”周毅勉强举杯，眼眶不觉湿红，“不过……张院长真的是了解我的人……看到你和史洋能成长起来……我这些年，值了！干杯！” “干杯！” 碰杯过后，张石磊与周毅商量起了下一步策略。 是的，发CNS，是要有策略的…… 这些事情李峥也是第一次接触到。 首先，作为CNS的审稿人，他们也是人，并不是样样精通的全才。 尤其是初审的审稿人，并不是什么大佬，他们只负责初步判断论文价值，而最大的依据就是论文的作者，如果作者是成名大佬，也就代表着可以看都不看直接送去复审。 如果是名不见经传的作者，那就要粗粗扫一圈，凭感觉判断是水货还是货真价实，甚至在很多情况下，初审员拿到论文都要先谷歌一圈作者。 虽然这种判断依据比较粗暴，但是好用，大多数谷歌不出什么名堂的人，也确实是发水货论文撞大运的。 情况就是这样，所谓的导师资源，学阀权威，别的不提，单单把名字挂在你的论文上，便已是重量级的支持了。 而眼下李峥组的情况，全员默默无闻，为了增加CNS的成功率，照理说应该让一位成名大佬挂名的。 但李峥本人只接受周毅挂名。 可惜周毅本人在国际上的名望并不突出，他更多的经历都投在了教育上。 因此即便有周毅背书，效果依然有限。 于是，就只能用第二条策略了—— 打招呼。 所谓打招呼，就是有头有脸的大佬给审稿人打个电话，告诉他有个论文不错，关注关注。 这便是导师资源，学阀权威的另一个体现。 而当今化院，在国际上最具名望，杀到最前沿的。 又是胡增武。 没办法，赌对方向就是可以应有尽有。 因此，张石磊的意思是，李峥最近尽量多巴结一下胡增武，院里当然也会做工作，但不如他自己巴结这么有效。 关于这点，李峥难免有些排斥。 “不然就在国内发吧……”李峥嘟囔道，“哪里发不是发，提高一下国内学术期刊的水平也是极好的。” “不不不。”周毅连连摇头，“都说了，出名要趁早，只要你先出名，其它什么事就都好办了。我就告诉你，发一篇CNS出去，你在学校里什么资源都好要，甚至别说你去要，很多人会巴不得给你。就当是为了你未来研究的方便，先来个CNS再说。” “是的，而且……”张石磊也不含糊，直接说道，“这已经不单单是你的事情了，今年我们化院还没有出过CNS，就当是帮周毅，帮我，帮化院也要做这件事。退一步说，还有50万奖金。” “既然两位老师都这么坚持，那我尽量努力。”李峥叹道，“不过我还是不会去特意巴结胡老师的，他也不一定喜欢这样。”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张石磊说着，拍着腿起身道，“既然如此，你就尽快去把成果搞出来吧，我和周毅有时间会帮你审审论文，确保其形式上满足CNS的口味。” 李峥起身作别：“谢谢张院长，既然以此为目的，我们自己也会努力适应CNS的格式和品味。” 客套几句后，周毅便与李峥告辞。 直到走出楼洞，周毅依然意犹未尽。 站在院子里看着月色，迟迟没有上车。 “周院长？” “没事儿，我再看一会儿。”周毅仰着头道，“沉淀一下，我需要沉淀一下……” “这个……这次的事情……”李峥仰起头，随他一同看起月亮，“真的应该您来主持的……我一点也不介意，这是您应得的，就算不考虑您搞来的实验资源，仅看您这么多年对年轻学生挥洒的心血，这也值得。” “闭嘴。” “……” “哈哈，吓着了吧，以后可别再这么说了。” 周毅说着扭过头，送上了旺旺的微笑。 “这么多院长、教授，可不都是我这样的人，有的是想横刀夺才的。” “我知道你野心很大，连提升国内学术期刊水平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但你要先出名。” “只有出名了，你的才华才是你的才华。” “只有出名了，才会吓退那些觊觎你的人。” “也只有出名了，你才能不需要委曲求全，不需要寻求我这种人的资源支持，一样能做你想做的研究。” “对我来说，一篇CNS，无非就是我再去抓竞赛，挖苗子的时候，那些瞧不上我科研水平的人，会不得不低头臣服，我根本不在乎这些。” “但对你来说，一篇CNS，会让成为眼前夜空中的那轮明月。” “什么英培，什么化院，什么导师，通通都要以为你准。” “于我，锦上添花；于你，如虎添翼。” “所以，必须是你的。” 李峥听得躁动异常。 眼看就要喊出来了。 不哔哔了！ 成环，成大环！现在就成！ “好了，什么都不用说。”周毅笑呵呵一甩手，“不要觉得亏欠我，有朝一日，当别人提到你的时候，我能笑吟吟地告诉他，李峥这小子就是我挖出来的，我这不是赚大了么？” “赚大了，周院长，我们都赚大了！” “呵呵。”周毅笑道，“但我也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私心，不是要求，只是一个自私的想法，你是否满足都不影响未来的事情。” “但说无妨。” “有可能的话，多让史洋那小子干点，最好能干到第二作者。”周毅摇头道，“我这边研究始终进展有限……总觉得是我耽误他了……” “哪里的话，本来史洋就是第二作者。” “那就好。”周毅说着打开车门，“于公于私，我们都说清了，剩下的……就抓紧干吧！” 李峥还能说什么？ 瞪眼上车。 “干！！抓紧干！” 366 别骂了别骂了 深夜，当李峥和周毅赶回实验室的时候。 这里已经完成6组样品的解析了。 沈一云整个人都已经坏掉了。 仅仅这两个小时的成果，对她来说，至少半年起步。 那曾经千挑万选赌博一般制备而来的样品，在电镜面前却只是随便磨一下就出来了？ 简直就是…… 欺负人！ “灵感”这东西还带这么欺负人的？ 周毅再次站在工作站屏幕前，来回翻看着这几组结构，也难免再次陷入失控。 “这种稳定性和便捷性……太夸张了……实在是太他妈的夸张了……我现在就感觉……感觉……”周毅攥着鼠标，用尽全力想要试着表达现在的感受，“感觉看到了一座金矿，怎么挖怎么有……但又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了……” “稳扎稳打，先做好实验记录吧。”李峥反倒安抚起周毅来，“根据实验结果再考虑论文的措辞，一步一步来。” “是，是。”周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有的时候自己都搞不清楚，你小子是真的沉稳，还是根本没意识到这次实验有多么伟大。” “这只是个开始，周院长。”李峥盯着内室的同志们振振点头，而后望向了旁边常刻晴操作的屏幕。 在那台工作站上，7次实验分析的参数都已按国际标准的表格整理完毕。 这一步他们也是早早准备过的，甚至连论文格式和结构都已经做好了，只差将数据填进去。 非说的话，史洋与莫念的表现，只是国际竞赛冠军的常规操作，没什么可惊讶的。 反倒是常刻晴这种始终如一，无论外界如何，自己都不声不响完成最繁重工作的风格，才是李峥最大的收获。 学姐这种级别的定力，怕也是我魔道中人了吧。 即便是周毅，看到那些表格也完全控制不住大加赞许。 “可以，非常好，完全不像是个大二的学生。”周毅一回身便找到了反例，笑望着沈一云道，“来来来，你好好学学人家，都研三了实验报告还填的一团稀烂，活该被胡教授骂。” “呜呜呜……”沈一云欲哭无泪。 怎么就突然转过头迫害起我来了！ 这迫害还不够，周毅看着常刻晴的文案越看越喜欢：“一云啊，包括刘涛你也是，形式美也是相当重要的，你看看人家这个文档做的，简洁清晰的美感，就跟高考作文一样，一笔好字直接提5分印象分，那些审稿人看到这个心情一好，直接就送复审了。” 周毅说着回身道：“形式美啊，一云……你看……你这头发几天没……” 说到这里，周毅似乎看到了沈一云眼泪的泪花，再聊就成人身攻击了，算了算了…… 倒是常刻晴，如以往一般淡然道：“周院长过誉了，我这些不是天赋，是训练的结果，通过分析3个月内化学、生物领域内的顶尖论文，才找到现在这样合适的形式。” 周毅一听这个就更来劲了：“不不，信我的，这就是天赋，有些人看了上千篇论文自己写出来一样狗屁不通，你几天时间随便搞几个就把这套形式吃透了，这就是天赋，你这样的人做什么都能成的。” “别骂了，周院长……别骂了……”李峥实在看不下去了，“常学姐是我们英培多少年才出一个的人才，拿她做标准太苛刻了……” “是是……”周毅也不忍再看沈一云，只望向内室忙活的几个人，“那个黑乎乎的大高个也很可以，操作虽然还不太熟练，但手比史洋还稳……另外那个……那个是谁的孩子？刘涛，你怎么连家属也放进来？” 李峥赶紧解释道：“周院长……那是带资进组的……跳级留学生……” “哦哦。”周毅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锁定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这个人既没有认真的观察实验，也没有实际在做什么，只是单纯的四下张望，暗中观察。 外加嚣张的发型，大概就是偷车贼的那种感觉吧…… “那位又是？” “我们的首席工程师和机械师。”李峥解释起来也是有点虚，“多亏了他提前搭建模拟环境，提前搞到各方面的器具和耗材练手，我们的操作才能如此顺利。” “问题是……他是怎么搞到的？” “嗯……” “刘涛你盯紧点。”周毅紧张回头，“这组人实验水平不用你操心，就那个人，你眼睛不要离开他。” 刘涛也紧张点头：“一直在盯的周老师，一直在盯的。” 正说着，史洋冲外面打了一个OK的手势，第8组扫描完毕。 接着史洋又抬手捻了捻，送上了魔性的微笑。 李峥有些不情愿，隔着玻璃窗问道：“现在么？太急了吧？” “来吧，别憋了。”史洋微笑努嘴。 这些暗语，在别人看来，就很恐怖。 尤其是沈一云，他是很了解这两个人的。 “等等！！”沈一云紧张上前，“就算你们再厉害……权限再大……也不能把那种东西放进电镜啊！！以后别人还怎么用啊！！” 周毅一愣，接着大叫出来。 他也是很了解史洋的。 难道分析小分子……还不够满足他…… 要解析……那种……超级大杂烩复合有机物？ 这的确也算得上突破……可是里面的成分太复杂了吧…… 李峥这边，又与史洋交锋了几轮，最后也拗不过，勉强点头。 “那来吧。” 史洋一个魔性诡笑，这便摸向了口袋。 正当大家以为他要掏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的时候。 却只见到了一个长方形的小盒。 是白加黑！感冒药！ 史洋挤出一片药，便与周围人交代起来，随后和莫念一起开始研磨。 这个行为，震撼程度虽然不比掏出期待中的那种物质，但周毅依然叫了起来。 “你们要从混合化合物里解析乙酰氨基酚和布洛芬？？？” “是的，这是史洋的点子。”李峥指着内室道，“如果电镜能成功解析黄体酮粉末，那么也很有希望锁定感冒药中的小分子。” “妙啊！！”周毅瞬间狂瞪，“这一步一旦成功，小分子解析将从研究生难度瞬间降维到幼儿园水平！” “呜呜呜……”沈一云再次瑟瑟发抖。 这一次，实验稍微消耗了一些时间。 要在一片普通感冒药的粉末中，找出一块小分子晶体，还是要耗费一些时间的。 怎么也得四、五分钟吧。 找到后，一切就好办了。 此时再操作旋转扫描，史洋和莫念都已经轻车熟路，2分30秒内便可扫出足够自信的图像。 10分钟后，布洛芬的三维结构已展现在周毅面前。 与他上课时画出的环与键，完全一致。 这也让周毅意识到，他所看见的，也只是金矿的一角。 “这都如此轻松的话……就是说……”周毅颤颤握着鼠标，“任何，任何东西，只要能弄成粉末……都可以……” “对！应该是的！”史洋已经四下寻摸起来，很快锁定了角落桌上的胶皮桌垫，掏出钥匙就瞪眼刮了起来，“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只要我想，可以看清全部的键和环，化学万岁！” 这个人狂热起来了，拦不住了…… 他抠一坨鼻屎放进去分析都是有可能的了…… 最终，包括周毅再内的其他人，凌晨1点钟的时候收工了。 史洋却死也不肯走，脑子里已经排好了各种物质分析的队列。 不得不说，虽然做过数不清的实验，但这次实验对他的刺激是最大的。 就好比黑白胶片时代的卓别林，突然得到了一台千万像素的数码相机。 这他不得往死里玩。 只是可怜了刘涛，莫名其妙就在实验室过夜了。 更可怜的是沈一云，不仅被迫害了一整晚，还被胡增武调去做更艰苦的实验了…… 洗头……她根本没时间没力气天天洗头啊！ …… 次日晨，英培学院宿舍，李峥赶在早饭前将请假条交到了吴越手上。 说是假条，其实很不规范。 大概是这样的—— 【尊敬的老师、辅导员：】 【因李峥、常刻晴、屠夷寇、莫念、林茉茗五位同学，需在近期参与我院重点的科研攻关项目，在本月恐难保证课程全勤，特此恳请应允。】 【周毅】 吴越迷迷糊糊问道：“周毅是谁？” “一位化学老师。” “你们起别的项目了？” “嗨，瞎搞。”李峥点头道，“帮忙把这个给辅导员就好了，我微信也请示了，他还没回。” “哦……那你们……加油吧。” “你也是。” …… 当大家再次来到电镜实验室的时候。 史洋……他还在……依然很狂热。 刘涛倒是早就睡死过去了。 来到工作台前，李峥看到了近百张结构解析…… 不要啊，史洋，就算是你撑得住，我们的服务器也要撑不住了啊。 赶走了史洋，清理掉了一些奇怪的数据后，由李峥代替了史洋的位置，和莫念一起展开了接下来的一系列实验。 林茉茗则与常刻晴在外面整理史洋一夜的奇怪成果，并且展开初步的论文工作。 因为要进行全英文整理书写，林茉茗的工具效用再次被放大，她在这个过程中也刚好可以提升对科研的理解，就像常刻晴提升对英语的理解一样。 至于领袖，已不知所踪…… 与昨晚的突破和震惊不同，这一天开始，枯燥的重复性工作将成为主导。 通过样本的积累，参数的微调，寻找出最值得被记录发表的那一部分，并尽量将成果做全，比如对“感冒药片”的分析就是极好的内容补充。 另一方面，在外界。 即便李峥已经尽量低调了，周毅也吩咐沈一云、刘涛不要声张，打算闷声发大财，但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好在，冷冻电镜这个门槛依然够高，校内除生院以外，其他人就算知道了原理也没机会抢先发表。 莫念的导师邴清泉教授得知课题已在化院立项后，也主动避嫌，如果莫念有问题请教她随时乐意解答，但她自己这段时间会尽量自觉不询问实验进展。 至于在英培，反倒没什么动静，只是大家发现李峥翘课了，不仅是他，他那个宿舍，只有一个戴眼镜的同学在上课。 上午下课，午餐前，吴越左思右想，还是来到了英培办公楼，以请教指导为由，旁敲侧击间透露了李峥的事情。 李峥去外院搞课题，这件事本身倒没什么，只是请假条上的上这个签字，搞得张善栋紧张起来。 “周毅？”张善栋眉色一紧，沉吸良久，“这是化院副院长啊……” “是……我后来也查到了……”吴越咽了口吐沫道，“现在看来，那个课题是真的推起来了吧……” “那个课题不该是跟生院做么？” “好像化院也有一台电镜。” “是么？就是说周毅真的把电镜给他们用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李峥没透露什么细节，甚至现在做的课题到底是不是之前提的我都不知道……” “嗯……我知道了……”张善栋皱眉想了想，接着点开电脑在系统里操作起来，“你这个课题就算正式批准了，经费也涵盖在里面，具体怎么使用刘老师会告诉你，这些课题学期末是有评奖的，好好表现。” “谢谢张老师！”吴越振奋言谢过后，又不自觉地请示道，“那个……李峥他们那边的事情……是不是应该往上汇报一下？” 张善栋脸一板，摆手道：“这个不用你操心，做好你的课题。” “是……那我先走了。” “嗯，有进展告诉我一下。”张善栋一扭脸又满脸慈笑，“你们的课题也是，李峥那边的也是。” “一定。” 吴越这便起身，走到门口刚要出去，张善栋突然又叫住了他。 “对了，我可能会批准李峥的课题。” “？？？”吴越惊望张善栋，感觉脑瓜不够用了。 张善栋却一脸随意：“如果将来，我是说如果，有领导、老师、同学问起问询会的事情，记得如实说明啊。” “是……一定。” “行了，去忙吧。” “嗯……” 吴越刚一出屋，张善栋的表情瞬间紧致起来，拨了个电话出去。 “孙老师。” “我，善栋。” “嗨，都忙，您是真忙，我是瞎忙。” “我就是打听一下，你们院那个电镜现在是谁在用？” “胡增武？搞光伏的那个？” “可我听说……” “嗨，我也是偶尔听说……” “这不是我们学院的学生不跟我打招呼就去别的院了嘛，我得了解一下情况啊。” “成成成，我等你电话啊。” …… 一点来钟，李峥正与大家激烈讨论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忽然接到了张善栋的电话。 刚一通，手机里便炸出了红事冲脸的爆裂喜气—— “恭喜啊李峥！你的那个课题，我们几位老师慎重讨论过了，决定正式批准！” 367 奇怪的功能增加了！ 餐厅中，李峥握着手机，听着张善栋好像要办喜事一样的兴奋言辞，脸色就像是大姑娘突然听说自己被嫁出去了一样茫然。 他还很年轻，也很单纯，很多事情想绕出来，没那么快。 但周毅、张石磊，早已帮他盘清。 人为自己的利益考虑，无可厚非。 因此周毅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他虽然信心有限，不指望李峥能搞出成果，但既然这个资源是化院出的，风险是他周毅担的，这个收益也该化院拿，不然他凭什么申请立项，凭什么从胡增武牙缝里抠肉？ 为此，他甚至连挂名都不挂，只要化院的名誉收益，只要史洋的未来。 周毅虽算不得老谋深算，但一开始思路就很清晰，把话说绝—— 英培院长牛刚来他也不给面子。 至于李峥，他虽然很想赋予英培活力，栽出更美好的跨学科未来。 但承诺周毅的事，一分也不可能变。 此时，李峥只握着手机，尽力克制着情绪答道：“谢谢张老师的重视，不过这边课题已经开展了。” “开展了？”张善栋惊问，“跟谁开展了？” “化院。” “你自己联系的？” “嗯。” “不是……这才几天？你给我们一个讨论反馈的时间么。” “您当时并没有表示要回去商讨。” “你这是什么话？我明确表示了啊，我让你稍微等一等，我们好去请教请教其他学院的专家，毕竟是这么专业的实验，理应慎重一些，我们当时的三位老师怎么好拿主意嘛。” “我不记得有这样的话。” “你放心，我一定是表达过的，可能你当时情绪不太好吧。”张善栋喘着粗气道，“算了算了，咱们也别争了。这样，你具体与化院哪位老师合作的，你告诉我一下，我们正式立项去联系。” “周毅老师。” “周院长啊……行，我知道了。” 匆匆挂下电话后，李峥不及多想，立刻把事情原委告知周毅。 周毅只回了四个字—— 【勿理，我扛。】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张善栋的电话就又追了过来。 “李峥啊……周院长好像把你当成化院的学生了……并不怎么想跟我们沟通……” “嗯。” “你这个……你别不当回事啊，听我说啊李峥……”张善栋和声细语道，“从流程上来说，你是先在咱们院起的课题，这一定是早于化院的，这话对吧？” “您去和周老师说吧，我先去忙了。” “别别别！最后几句，就几句……具体到课题归属……嗨，我就直说了吧，咱们院主导，真出了成果，还可以给你争取第一作者的身份，如果是周院长做，不仅他一定会拿第一作者身份，甚至还会安排自己的学生介入……最后你兴许还是个作者，但那几个组员可能连署名的机会都没有了，你这样跟着化院忙来忙去，很可能是在给别人做嫁衣啊，李峥！” 听到这些，李峥一股火瞬间窜上了头。 他自恃是个很能换位思考，理解他人的人。 但眼下这套说辞，他真的不止该从哪里喷了。 “没事我挂了。”李峥极尽克制地说道。 “别急，李峥，别急。”张善栋使劲安抚起来，“听我的，我绝不会害你。这样，你课题先压一压，交给我们，你既然在我们英培优先提的，我们就会给你提供保障和应有的权益，绝不会让其他……” 啪！ 李峥拍下了电话。 这当然非常不礼貌。 但如果再听下去，他一定会变得更不礼貌。 稳了好久，李峥才长舒出一口闷气：“我要屏蔽这个人。” “张善栋么？”莫念在对面大口吃着素食，“是不是有种想揍人的冲动？” “嗯，很久没有过了。”李峥低头看着自己【搏命死斗强者】的双拳，完全不敢多想，“我以后要避开这个人……” “说到情绪疏解，我有个轻便快捷的办法。”莫念指着旁边的林茉茗道，“你把对方想像成林茉茗的形象试试。” 李峥眼儿一瞪，这便狠狠转向了林茉茗。 “唔……”林茉茗一个哆嗦，“不要突然吓人。” 李峥干瞪了很久，很努力地想让林茉茗油腻起来。 油腻……油腻……油腻…… 然而…… 完全不可能！ 最多想到小老鼠偷油吃。 李峥最终颓丧低头：“我做不到……违和感太强了……” “那就拿林茉茗出气。”莫念说着敲了林茉茗脑袋一下，“像这样欺负一下，心情会好很多。” “喂！”林茉茗捂着头，扭脸就超凶起来，“都说了不要把我当工具人，我是科研骨干！带资进组！语言桥梁！” 莫念看着她不服的样子，痛快地舒了口气，冲李峥笑道：“怎样，情绪有没有疏解？” “还真好了很多……太神奇了……”李峥咽了口吐沫，这便要探身伸手，“茉茗你别动啊，再给我揪一下耳朵，不疼的，就一下。” “讨厌，讨厌！！”林茉茗气得拍下筷子，捂耳一蹿钻到了常刻晴身后，拍着常刻晴叫嚣起来，“姐姐帮我骂他们！” 然而。 只见常刻晴猛一转头，两手左右一抓。 捏着林茉茗的脸就狂揉起来啦。 李峥和莫念都看惊了。 软嫩，Q弹，还自带“唔唔”音效。 太解压了…… 这个真的太解压了。 揉够撒手之后，常刻晴脸上也是划过一抹满足：“舒坦了。” 林茉茗早已捂脸委屈跑远：“我……我不跟你们玩了！” “好了，好了。”莫念一笑，扭身从书包里抓出一盒泡芙，轻轻放在桌上，“补偿你，泡芙。” “！！！你竟然还有！”林茉茗向前一冲，但又警惕地缩了缩，“就……就这一次……以后不许欺负我了！” “当然。” 林茉茗瞬间失忆，冲回桌前抓起泡芙啊呜啊呜起来，像是充电一样，功能性片刻便已回满。 不得不说，她的用途是真的广泛啊。 李峥趁机向莫念探身问道：“道理我都懂，可你为什么会随身带泡芙？” “为了对付她啊。”莫念冲林茉茗努了努嘴。 “这……这就是父爱么……” “瞎说什么。”莫念脸一红，闷头吃起蔬菜，“我要是有这么可爱的女儿，做梦都会笑醒了。” “嗯……”旁边常刻晴陷入了深思，“基因生物学上是不可能的了……但你可以和屠夷寇结婚然后领养一个外籍混血……” “？？？” “？？？” “不好笑么……”常刻晴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吃饭，“那我再研究一下笑点……” 看来，不仅是林茉茗…… 常刻晴自从那天后，似乎也有放飞自我开发出新功能的趋势了。 …… 张善栋的这一个电话过后，李峥干脆屏蔽了所有陌生号码。 按照这种人的性格，如果自己说不动，难免会请辅导员、班主任或者别的什么人来做说客，出于学习方便，李峥实在不想加这么多人进屏蔽名单，不如不要给他们发挥的机会。 一旦把这些人和事屏蔽掉，世间终于再次回归美好。 李峥的工作重点也逐渐从实验流程转向论文撰写，电镜操作彻底交给了莫念和史洋。 也许是学轮眼的能力使然，也许只是幸运，李峥自己也没想到，第一次成立一个小组攻坚课题，就得以让每个人发挥100%的能动性。 领袖除外。 他暂时还是不要完全发挥比较好。 就这样，科学边际一路高歌猛进之下，周六凌晨，论文初稿已发送至周毅的邮箱，最终定题为——、 【TheCryoEMmethodMicroEDasapowerfultoolforsmallmoleculestructuredetermination】 周毅半夜爬起来，只看到标题就已经惊了。 这个味儿……这个味儿…… 对！ 是《Science》味儿！ 周毅继续向下扫去。 作者一栏，李峥、史洋和莫念的名字排在前三位，并标注“?”注明为第一作者。 常刻晴、林茉茗、屠夷寇，紧随其后。 但在最后面，还是出现了周毅的名字，并标注“$”通讯作者。 在这里，将周毅列为通讯作者并非生拉硬套。 摆在最后也绝不是不尊重。 相反，往往通讯作者才是重量级人物。 通讯作者通常都是承担课题的经费、论文把关，并且负责投稿，与同行和审稿编辑沟通的那位。 将通讯作者列在最后进行区分，一方面给了第一作者应有的荣誉，另一方面也让大家看清了是哪位大佬出的资源搞的事情。 这种作者制度虽然谈不上两全其美，但总比不分青红皂白，永远把大佬的名字摆在第一个要好得多。 至于周毅，前前后后搞了这么久，无论是实质上还是礼貌上，确实也都配得上通讯作者之名了。 名字这么一摆，周毅想要李峥去掉都不太好去，也只得苦笑一声，继续向下翻看。 论文并不长，21页的内容，实验图表占了一半，仅有的十页文字内容中，引用文献还占了两页。 乍看很水。 但这其实正是此类论文的黄金分割比例。 至于措辞之严谨，排版之精美，图片之舒适。 周毅实在无法相信这是母语是汉语的人写出来的，也无法相信这是第一次写论文的人能达到的水平。 人在看简洁舒适论文的时候，自己的心情难免也会变好，这21页，周毅丝滑看完，也不过20分钟，提了三、五点可有可无的意见后，便又将邮件发了回去。 此时他才注意到，初稿邮件也抄送了胡增武，请他指教。 正当他准备关机接着就寝的时候，网页一响，胡增武竟也是个夜猫子，回信已然传来—— 【已阅，虽从一云嘴里得知一二，但看到初稿，依旧震惊。】 【成果固然极具开放性，论文的完成度同样是巅峰水平，一云至今不及其足踝。】 【如周院长确为通讯作者，愿为实验数据与成果负责，建议立即投稿，我会联系《科学》方面的朋友，给第一次发论文的作者一次复审的机会。】 【考虑到此实验原理简单，门槛不高，发表亦从速。】 【翘首以待，见字速复。】 这下子，周毅再次惊掉了大牙。 他悟了！ 什么叫巴结？这才叫巴结！ 没有什么贴脸奉承送水果之类的事情。 只需要把成果第一时间抄送一份。 还有比这更让胡增武爽的巴结吗？ 没想到，全程最难的点，反倒成了最顺利的部分。 反倒是英培那边理应最支持的部分…… 算了算了。 反正都没有一云惨…… 周毅搞清楚情况后，也不敢耽误，火速追加回信。 【胡教授：】 【初稿已无大碍，实验我也有全程指导，数据与结论全部属实。】 【我会建议李峥将您列为通讯作者，以求成功发表。】 半分钟的功夫，胡增武再次回信。 【不必列我，成稿速速发我便是了。】 【别回了，这晚上被你们吵醒两次了。】 李峥收到了这许多消息后，也是振奋异常，不惜花费五分钟进行了最后一轮的修改润色，最终再一次吵醒了胡增武。 胡增武也是急了。 但转念一想，考虑到时差，现在似乎是最好的打电话沟通时间，李峥是在提醒自己这件事么？ 于是，为了睡个好觉，他当场发邮投稿，顺道打了两个电话出去。 最后。 【搞已投，明日起归还电镜。】 【没事不要再吵我了。】 …… 除了李峥谁都没想到，实验课题竟然是如此的光速展开，光速结束。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了。 也许会回复修改，也许会直接拒绝，也许要等一个月，也许要等半年。 总之就是有种无名作家的感觉，投出去的稿子依然与自己连在一起，心里很不干净。 按照李峥这种人的行事风格，这种时候显然不该婆婆妈妈的等待，而是应该开新的课题。 麻烦的是，他的系统界面已经因为障碍问题被锁定了……这项技术正式点亮之前休想搞别的。 现在看来，单纯的研究出结果，写出论文，并不是点亮科技的依据，怕还是要等发表，引发影响之后吧。 在这样粘稠的状态下，李峥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只好去上课了。 于是，在那个周一，当李峥踏入那个教室的一刻。 物理学院同学们好端端的轻松氛围，瞬间就抹上了一层肃杀。 就连叼着面包补作业的林逾静，也被这熟悉的气味所震慑，猛一回头。 四目相对之下。 一个嘤嘤闪躲。 一个起劲硬上。 乱杀怪，他又回来了！ 368 《情圣宝典》 眼见李峥归来，林逾静身旁的女生瞬间起身。 “乐乐！”林逾静一把抓住女生，“我不理他，咱们坐。” 女生脸一狞，惊恐回望过去：“静静……可怕的不是你男朋友，而是你男朋友的朋友。” 循着这惊恐望去，是莫念没错了。 是眼神清场！ 莫念正在用眼神清场！ 围着林逾静一圈，像是激光扫射一般，周围三座之内，顿时人丁不剩。 “嗯，有空位了，一起坐。”莫念满意地点了点头，拥着李峥笑道，“物院的同学们真友好，我喜欢物院。” 李峥一声叹息，一言难尽。 自从和莫念走到一起后，少了很多发挥空间。 本来用节约下来的时间来学习也是极好的，但总有一种我明明还没出拳，周围人就已经被吓跑的无力感。 李峥捶了下莫念笑道：“我记得咱们约过，有时间要切磋一下体育的。” “随时。”莫念当即亮出三跟手指，“对你，我起手便用三指。” “好。”李峥哼笑道，“那体育课见。” “可以，不过我选的是瑜伽，你呢？” “健！美！操！” “似乎……都是周四，在差不多的室内？” “对的。” “那就不说了，体育课见！” “体育课见！” 虽然二人说得很牛逼，似乎要酷酷的背身离去的样子。 但其实还是一路走向座位，一起上物理课。 物院的同学们如此友好，李峥当然是领情的，一屁股就稳稳当当坐在了林逾静身侧。 “嘿嘿。” “起开，起开。”林逾静不爽地往窗户的方向挪了挪，“把我同学都吓走了，谁说你一定要做这里的？” “唉，牛郎织女好不容易相会，同学也是体谅我们。” “屁！”林逾静扭头叫嚣骂道，“明明每天都可以见面，随时发个微信就可以，还有整个周末。” “我这不是忙课题呢么。”李峥挠头道。 “忙到连哄睡微信都没有吗？” “啊？你需要这个？” “只是一个例子。”林逾静抓出手机亮了出来，“看，上次联系是半个月前。” “那么久了么……” “不是久不久的问题。”林逾静呲牙咧嘴地指着屏幕，“我知道你忙，也不好吵你，就一天晚上说‘晚安，别太辛苦了，我的时间跟你走，你有空闲随时可以来找我。’，看看你说的什么！” 李峥对着屏幕呆呆念叨：“‘女人，只会影响我研磨的速度……’” “还有脸说！！” “当时模拟实验做的太入神了，没有考虑这么多。”李峥笑哈哈道，“现在没事了，陪你一天一夜都是可以的。” “起开，起开，我好着呢，不用你陪！”林逾静扭脸就戴上了耳机，“不就是课题吗，谁不会，好多老师抢我呢。” 李峥挑眉笑道：“哎呦呦，那你很棒棒哦~” “生气了！”林逾静一个跺脚，收拾着东西就要起身，“闭关半年做课题去了，下学期见。” “啊，又来……” 眼见林逾静就要卷铺盖跑路的时候，前排的莫念突然猛男回头。 “冷静。”莫念冲着林逾静稳稳点头道，“李峥只是不善表达，实际上每次试验的时候都会想起你，但为了团体目标，他宁愿暂时压抑自己的爱情，因为只要他一听到你的声音，手真的会抖，敲出的文字也会充满酸涩味，毫无严谨可言。” “？？？”林逾静眉头一扬，两眼一眯，用余光俯视向李峥，完全克制不住，掩着嘴就咯咯起来。 “莫兄你别这样……”李峥连连摆手，“我搞正事的时候不会想这些。” “是你不要这样，情感是要表达的。”莫念转望林逾静道，“李峥在实验室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沈一云太浪费这身实验服了’，第二多的话就是，‘真想和林逾静一起做实验啊，把史洋换成林逾静就好了’。” “咯咯咯……”林逾静已经捂着嘴笑上了天，整个人都向李峥荡出了久违的“~~~~”。 “大哥你不要再捣乱了！”李峥起身瞬间把莫念扭了回去，“你这样我们博弈的平衡要被打乱了。” “最后一句，最后一句。”莫念笑呵呵仰着头道，“李峥床头贴的都是你的照片。” “我没有！！”李峥他急了。 “噗哈哈哈！”林逾静扑桌狂笑。 李峥红着脸比划道：“这个人都是瞎说的，一个字也别信。” “咯咯咯……你痴情的样子好可爱啊……”林逾静越看李峥的样子，越是拍桌跺脚，根本停不下来。 完了，完了，人设崩了。 明明晾了她十五天，眼见就要逼她低头了…… 完了，全完了。 莫念却是微笑着展开书本，满脸欣慰。 “念哥……”旁边传来了一个弱弱的声音。 “啊……”莫念一个哆嗦，扭头望去，“啊，你在啊……” “……”杨军委屈地抬了抬眼镜，“我只是看不太懂他俩在磨唧个啥，这在我们那里，孩子都能挑水了。” 莫念沉思片刻，问道：“军……你是不是完全不理解爱情是什么，只当是结亲生娃？” “差不多吧……” “那你大学毕业后，是想回家乡生活，还是留在这个城市打拼？” “先打拼，再回去。” “那你是想回去找一个给你生娃的女人，还是在这里拥抱一段真正的爱情。” “……爱……爱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要重新观察并理解这个世界的一切。”莫念冲后面使了个眼色，“就从观察他们开始吧。” “这就是城市的爱情吗，念哥？” “嗯……这只是其中的一种，还有很多种，比如我以前经历的都更直接……不行，线还没长好，下次给你讲，你先暗中观察就好了。” “行，我一字不差全记下来学习。” 杨军说着眼儿一瞪，打开了崭新的笔记本，抬笔便在首页写上了四个大字—— 《情圣宝典》。 跟李哥学撩妹，稳的！ 后排，因为莫念的强行干涉，虽然表面上看似没什么变化，但李峥实质上已经矮了一头，从一个“冷峻的，女人只会影响他研磨速度的帅男”，堕落成了一个“虽然情感浓郁，却羞于表达的帅男”。 “好了，给你个台阶下。”林逾静撸了撸帅男的头发咯咯笑道，“上次买的望远镜还没机会用呢，挑一个晴天晚上去看月亮吧，运气好还能看到木星呢。” “好，就今晚宿舍天台了。” “你……你就不能认真点？”林逾静焦急道，“这么好的山顶野营机会，还要我教你吗？” 李峥眼儿一瞪：“山顶……野营……带小帐篷……过夜的那种吗？” “…………也……也不一定……” “妙啊！！”李峥当即双掌一拍，“就这周末了，我找老李要帐篷，来一场两天两夜的荒野求生。” “不……不用这么硬核啊……” “唉，交给我就对了，两天两夜啊，谁也不许跑。” “唔……” 前排，杨军一通狂写，都写瞪眼了。 不愧是李哥！ 三五句话，就出去过夜生娃了！ 记住了，全部都记住了。 请喜欢的女生去山顶露营，强调两天两夜不许跑。 几分钟后，崔慎之走进教室，一见李峥、莫念等人就兴奋起来。 来了！他们终于又来听我的课了！ 就有种被肯定的感觉。 开电脑上投影都变得有劲儿了。 我会努力不让你失望的，李老师！ 随着铃声响起，崔慎之就来劲了，就这么洋洋洒洒一刻不停地聊了一整节课。 下课的时候，他似乎看到李峥冲这边点了个头。 他也重重点了个头。 我收到你的肯定了！ 下节课一定保持状态，不掉链子。 然而他并不知道。 李峥这下点头，是在给自己打气。 10分钟，他只有这课间10分钟。 首先，拉着林逾静，找到解其纷平常抽烟的那个僻静楼道，至少要3分钟。 回来还要3分钟。 那么中间就只有4分钟了。 4分钟，绝顶，足矣。 随着崔慎之宣布下课的那一瞬，李峥拉着林逾静猛一起身。 “抓紧时间！” “不……不用这么紧迫……” “别说了，说一句话少10秒钟的体验。” “唔……” 然而李峥刚拉着林逾静奔出坐席。 莫念就又是一个猛男回头。 李峥一个哆嗦，避过那个眼神就要提静猛走。 不是吧，大哥！ 没人比他更懂静静。 这绝顶体验马上就要硬成了，大哥你又要来什么！ 却见莫念矫健地越过杨军，在过道上纵身一拦。 “课题有麻烦了。” 顿时，李峥脚步骤停。 反倒是林逾静，因为惯性，要被甩出去了。 还好李峥又搂了一下，勉强把她摆正。 别的不说。 林逾静要吐了！ 她想要捶人，但见李峥与莫念严肃的神情，又是委屈地咽了回去…… 弱小，可怜，而又无助。 她想不到，自己也有今天。 到底是什么时候接受了蛮横男友这种设定的？ 另一边，莫念将手机亮给李峥：“英培课题立项会，20分钟后。” “就这？”李峥失望摆手道，“都说了不要理张善栋，我早就把这些东西屏蔽了。” “看清楚谁发给我的。”莫念提了提手机，指向了发信人。 李峥定睛一看—— 邴清泉。 莫念跟着点头道：“邴教授也受邀参加。” 李峥眼儿一瞪：“张善栋联系了生院？？？” “看样子是。” “可我们已经与化院合作结题了！” “我不确定他们知道这一点，而且……”莫念沉声道，“严格来说，论文发表才算尘埃落定，单纯的投稿什么都不算。” 李峥瞪目良久。 他还是太嫩了。 甚至周毅都有些嫩。 还他妈有这种操作？ 莫念这便收起手机，同时收拾起桌上的东西：“我们当然也在参会名单，你可以不去，但邴教授的面子我要给，她好像也有些搞不清情况，我们中总要有一个人去解释一下。” “不不，这次触犯原则了，我必须去……叫上刻晴，屠和茉茗就算了。”李峥捂着额头，想骂点什么却又笑了出来，“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我还是太客气了。” “唔……”林逾静舒了口气，“你们搞课题怎么跟打仗似的……” “是，我也很奇怪……”李峥不好意思地捏了下静静的手掌，“这个……恐怕又要下周再见了……” “去吧，去吧。”林逾静笑着撒开手，“记得哄睡、野营就好了。” “原来你真的需要哄睡？好可笑哦。” “你讨不讨厌啊！！” 李峥与莫念就此匆匆离去。 物院的同学们这才松了口气，乐乐也小心翼翼搬回林逾静旁边：“走了？” “嗯嗯。” “不会突然杀回来吧？” “不不。” “呼……”乐乐舒了口气，却见前方还有一个小寸头，这便拍了拍他问道，“同学，你也是英培的吗？” 杨军身子一抖，慌忙回头：“是……” “你们英培的人都这么怪嘛？” “嗯……其实还有一个更怪的大哥……不过应该没法在课堂上见到……” “哈哈，听说了，有个菁华蓟大仁大都读过的翘课大佬。”乐乐追问道，“有照片吗？好想看看这么传奇的人长什么样子。” “我找找……” 杨军翻照片的时候，乐乐又问道：“听说你们英培活动很多的样子，还是混宿书院，是不是每晚都有Party？” “趴体……这倒没有……”杨军咽了口吐沫，瞥了眼桌前的《情圣宝典》，怒下了一番决心后，一个猛男回头瞪了过去，“但我们有山顶野营看星星，两天两夜，谁也不许跑，你……你也不许跑……” “？？？”乐乐整个人都惊跳起来，吓得赶紧扒拉起林逾静，“静静……我们往后坐吧……” 杨军。 初战。 猝。 几分钟后，崔慎之满怀期待地回到教室，准备延续状态再来一场干货满满大课的时候。 却见李峥那一片人，统统不见了。 只留下了一副眼镜。 崔慎之。 次回合。 猝。 当然，这些都是友军误伤。 俄文楼前，李峥、莫念、常刻晴再次汇集于此。 一周以来，虽然李峥屏蔽了院内大多数信息，但这并不代表什么都没发生。 从常刻晴搜集的情况来看，在张善栋批准课题后，便展开了跨院系合作流程，只是他联系的不再是化院，而是生院。 神奇的是，流程的顺利程度远超预料，生院面对这个项目相当配合，以至于派出两位大教授来参与今天的立项会。 这与包括周骁老师在内，所有人给出的预估都不一样。 如此境况，李峥不得不向某个方向展开联想。 “牛院长做的？” 常刻晴摊手道：“不清楚，牛院长这段时间一直在欧洲进行学术交流。” 莫念问道：“要不要把情况跟牛院长说明一下？” “我有牛院长的微信。”常刻晴看了眼时间说道，“我随时可以汇报情况，不过那边现在是凌晨四点。” “会后捋清楚再发。”李峥叹道，“一直没觉得这是个事儿的，早知道一开始就找牛院长，或者一开始就找周毅，谁知道中间站一个张善栋，能恶心到这种程度。” 正说着，一声问好传来。 是刘雨薇和吴越。 “嗨。”刘雨薇笑着挥手道，“恭喜啊，一上来就能跟生院合作这么大的项目。” “嗯。”李峥也只点了个头。 “那你们聊，我们先上去啦。”刘雨薇这便先行上楼。 倒是吴越，远没有往日那般自信，说要跟李峥聊几句，待刘雨薇进楼后，才抿着嘴低着头，不太敢看这几个人，畏畏缩缩说道：“我……我真不知道会这样……” “好了，别装了。”莫念只哼笑道，“全院都知道你三天两头来找张善栋。” “是……我承认……我有在跟张老师搞好关系……”吴越说着，声音愈发细弱，“可……谁知道他会这么安排……我保证，我是没任何恶意的……我只是进了大学，想做些事情，跟老师搞好关系……至于你们这种级别的课题……我根本看都看不懂的。” “别说了，我们只在乎你在做什么。”莫念只翻腕一掰，便将吴越扒进了办公楼。 吴越一个踉跄，眼一酸，也不敢多言，就此上楼。 同时，周毅也回了微信。 在得知竟然还有这样的立项会后，他只回了一个字—— 【艹】。 之后才接正文。 【这他妈是截胡啊。】 【咱们做不了什么了，我去找张院长说。】 【想不到啊想不到……你们英培还这有这种手段的老师。】 【相信我，这种现象是极少数的，绝非普遍存在。】 【我们处理，你别受影响。】 【对了，我千次万次说要低调，一定还是有人走漏风声了，不然生院不可能这么痛快。】 【我这边一云、刘涛都绝不会做这种事，你有时间问问你们组的人。】 李峥眼儿一瞪，冲二人道：“环哥觉得有内鬼……” “屠夷寇？”常刻晴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男人，“他一天到晚在生院那边溜达的。” “屠不是这种人。”莫念摇着头打开手机，“我们都不是这种人，乱怀疑只会伤感情，既然选择在一起，就信任下去吧。” “……”常刻晴只摇了摇头，不便多说。 “会不会是那种不小心走漏的。”李峥寻思道，“比如林茉茗嘴大瞎吹？” “茉茗这方面的意识很强。”常刻晴摇头道，“工作以外的时间，她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看淘宝，要么就是吃着淘宝买来的东西看淘宝，这套购物体系好像对留学生冲击挺大的……” “又或者是我，不小心跟谁说了什么？”李峥揉着下巴展开自省。 却见莫念一阵冷笑，亮出了手机。 “好了，谜底早就出来了。” 屏幕上。 是个大大的史洋。 【嗨，俩礼拜就搞定了，旁友们，准备在《Science》上瞻仰我的大名吧。】 下方除了他最肥角度魔性自拍外，还附了一张打过码的论文，虽然只有史洋的大名清晰可见，但也能看出已经很成型了。 “艹！！”李峥直接开骂了。 “艹！！”就连常刻晴也摔本子了。 “好了。”莫念反倒是最沉稳的那个，摆出手指道，“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上楼开会，一个是现在冲进化院一起揍史洋。” “先开会，再揍史洋。”李峥振振点头，“体育课切磋提前了，看我们谁先把他揍哭。” “嗯，很好的比赛，叫上屠一起吧？” “可以，要给他一次痛彻心扉的教训。” “我也来。”常刻晴也瞪出一抹杀气，“我和茉茗带衣架子过去。” 这个会的结果如何，还不得而知。 但史洋一定会螺旋升天的。 369 出名要光速 李峥三人一番简单商议后，卡着点儿上了楼，进入会议室的时候，其他与会人员已先行就位。 眼见这三人煞神一般出现，正在与左右人员交流的张善栋突然一惊，扶案而起：“你们怎么来了？” 这搞得李峥反倒有些难以理解，四望摊手道：“不是讨论我们的课题么？” “啊……是吧。”张善栋匆匆收回惊疑，抬手道，“坐……坐吧，这就开始。” 李峥一行这便与几位老师问好，走向边缘的空位。 仅从张善栋的反应来看，就已经透露了许多信息。 他似乎根本没有通知李峥组的意思，反倒是生院的邴教授通知的莫念。 至于生院的两位教授，邴清泉一头夹着白丝的短发，颇有种宁儿的气质，但此时还有些一头雾水的样子。 另一位头发茂密的男教授倒是露出了类似于张善栋的惊讶。 坐定后，在张善栋的一番介绍之下，才得知这位教授名为胡海波，研究方向是生物大分子及蛋白质。 当然，对于李峥来说其实无需太多介绍。 【邴清泉】 【学力：2358】 【学资：5702】 【胡海波】 【学力：1882】 【学资：10047】 根据李峥的判断，邴清泉的学力与学资情况基本吻合，胡海波有些学资虚高，但还在容忍范围内。 至于张善栋这种属于杂兵白板的数据，直接被屏蔽掉了。 另一方面，吴越坐在这里有种可见的不安，总想递给李峥什么眼神，却又畏缩不言。 这个气氛可以说是相当诡异了。 “好，那就开始吧。”张善栋硬着头皮开口道，“首先，我代表英培，感谢胡教授和邴教授的莅临指导，我们今天虽然来的同学不多，但都是绝对的尖子，来，掌声感谢一下两位教授。” 客套的掌声中，胡海波与邴清泉一番对视后，笑着开口道：“张老师言重了，我们在专业方面虽然早起步几年，但很多时候搞的研究也会陷入定式，能与英培的同学们一起从跨学科的角度探讨问题，对我们来说也是难得的机会。” “胡教授太谦虚了。”张善栋就此展开文案道，“我们这次会议，主要就是讨论《电子束分子CT扫描技术》相关实验的立项问题，开题报告相信几位老师都已经看过了，那么首先，有请两位教授对这个课题进行简要的点评。” 李峥本来想打断一下说明情况，但胡海波已瞬间接上了这个话茬。 5分钟的时间，不吝褒扬地肯定了这个课题的想法，并且表达了想要立即深入合作的意愿。 轮到邴清泉开口，她与莫念对了个神色，便放下手上的报告朝对面问道：“据我所知，这个课题你们已经和化院合作了？” 莫念待李峥授意后，才点头起立。 “是的，并且已经结题投稿，相信张老师也知道这些事，所以我无法理解为什么还要耽误邴老师和胡老师的时间，更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场会议。” 会议室瞬间陷入了难言的尴尬。 良久后，还是张善栋硬生生努力送上和缓的微笑。 “你们与化院合作的事我略有耳闻，但这并不影响学院为你们提供进一步，更好的支持，至于结题……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毕竟此类研究的周期，至少要三个月到半年的。” “好，我可以理解。”莫念摊手道，“所以，我们现在在做什么？” “那个谁，莫念同学，你先坐。”张善栋压了压手，提了口气说道，“是这样，既然有人向学院申请了立项，学院就理应提供支持，我们很高兴看到你能用自己的方式与化院展开合作，但这并不代表我们这边的流程就要中止了，相反，学院为你们联系了生物学院最优秀的教授，并且有机会争取到最尖端的300KV冷冻电镜。不仅是我，包括胡教授，邴教授，都相信你们可以在更高端仪器的帮助下，研究出更深入的成果。” “张老师，您是不是没听懂我的意思。”莫念沉着脸一字一句说道，“我们，已经，完成，课题，了。” 张善栋一脸尴尬地转望胡海波。 胡海波稍事思考过后，抬手道。 “莫念同学对吧？你先坐。” “我听邴教授谈起过你，非常非常优秀。” “正因如此，你也应该知道，前沿实验是非常依赖环境和设备的。” “拿我们生院这台电镜来说，其效率、分标率、稳定度、数据储存量，处理量，软件算法，都领先了国内其它电镜一个时代，在这种设备的支持下，其研究深度与成果广度，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判断。” “完成研究是好事，我恭喜你们。但在学术圈，几个团队进行相似的研究，甚至一个团队在自己过去的基础上进行同个课题更深入的研究，都是非常正常合理的事情，我相信更尖端的电镜一定会启发你们研究出更多的成果。” “几位同学，在我们这里继续课题，与你们过去的研究之间，并不矛盾。” “举个例子，你们之前关注的点，是单物质粉末分析和化合物中的小分子分析，如果接下来有更好的设备，就可以展开亚微米级别更小的分析，?，这就是新电镜能带给你们的好处。” 胡海波话罢，十分自信地扫过三人。 “退一步，从世俗的角度说，同个方向，出两篇不同的顶尖论文，这件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包括英培的老师，包括在外访问的牛院长，也会很乐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你们说呢？” 胡海波这一席话说的过于自信，甚至自己都完全找不到排斥的理由。 只是…… “您看过我们的论文了？”李峥突然开口。 胡海波愣了一下，而后面露无辜答道：“怎么会？还没发表呢。” “那您怎么知道我们论文列出的数据重点是单物质粉末分析和化合物中的小分子？” “我也是听说的，这不算秘密。” “听谁说的？” 张善栋突然开口打断道：“唉，李峥，你们这又不是什么科研机密，没必要敝帚自珍到这种程度，胡老师能来这里指导，是欣赏我们同学的才华，你不要这么说话。” “张老师。”李峥轻轻摇着头道，“你不懂就不要乱打断，这是很严肃的学术剽窃问题，现在事情很严重，请你先不要说话。” 张善栋一怔。 完全。 被怼傻了。 连暴怒都找不到理由的傻了。 李峥接着望向胡海波：“胡教授，正如张老师所说，我们小组，包括化院的队伍，极其敝帚自珍，每个人都禁止向外吐露研究进展和具体内容，所以我非常有必要知道，您从哪里得知我们的研究细节，我完全相信您是被动被透露的，我只想知道是谁违背了保密协议。” 此刻。 胡海波，也几乎被怼到了半傻。 干张着嘴，半天没有憋出一个字来。 “…………” 李峥确实咄咄逼人：“所以您坚持为那个泄密者保密，对么？” “李峥同学……”胡海波的脸色可见地急躁起来，“没有这么严重，也没有必要，我也只是在了解课题的过程中，听别人无意透露的，这完全谈不上泄密，更是与剽窃差了十万八千里。” “好，我知道了，现在回答上个问题。”李峥抬手直言道，“我们对这个课题的研究和挖掘已经到了自己满意的程度，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同行了。具体到这个课题，200KV的电镜已经完全满足了一切实验条件，拉到300KV来做也许能提升20%左右的效率，我们很欢迎同行进行类似的优化，但我们自己做就只是重复水论文而已，我清楚自己的水平，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好，我知道了。”胡海波的脸色已经彻底死沉，就此转望张善栋。 “那李峥，你们可以走了。”张善栋压着怒气点头道。 就这？ 李峥陷入了短暂的茫然。 “打断一下，张老师。”邴清泉突然抬手道，“李峥他们走后，我们还要继续讨论么？” “嗯……其实本来也没有邀请李峥他们……”张善栋苦着脸摇了摇头，只冲李峥道，“还有什么问题么？” 李峥还未发话，常刻晴率先起身道。 “根据我的理解，现在这个课题的归属权在学院，学院准备继续推进，并交由吴越和刘雨薇进行主导，是这个意思吧，张老师？” 张善栋头一歪，也不说话，也不点头。 他以为这些事早就把李峥组屏蔽了，谁知道突然又杀出来。 眼见此状，李峥头皮一麻。 并不是这个事情逻辑复杂到他盘不出来。 只是这个无耻程度已经超越了他的想像力。 莫念更是愤而起身，一时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措辞，努力了很久才吼出来。 “你们不能这样！！！” “好了，没你们事了。”张善栋虚糊糊地摆了摆手，“类似课题的差异化研究，在大局上是很有必要的……设备、资源和成果都是学校的，你们个人不需要这么敏感……” “张老师，胡教授。”常刻晴扶着桌子先后望向二人，“你们当然可以在我们的基础上进行差异化研究，但要在我们论文成功发表之后，你们理应非常清楚科学期刊的审稿与修改周期在三个月到两年不等，如果在我们还未发表的情况下展开研究，甚至抢先发表，这种行为用剽窃形容都显得过于优雅了，这是抢劫！” 嘭！ 张善栋终于拍案而起。 “你们闹够没有？”张善栋指着三人骂道，“都说了，没人看过你们的论文，许你有灵感就不许别人做研究了？？这里是大学，是学术殿堂，不是抢着注册专利的地方！” 常刻晴抬手便要骂，好歹是被李峥按下去了。 “我明白了。”李峥压下常刻晴的手，审视着张善栋，摇头笑道，“是欺负我们几个平头学生，没背景没倚仗对吧？巧取豪夺，张老师真的是给我上了一课啊。” “够了，出去！”张善栋手一翻指向门口，“再这样按校规论处！！！” “校规？！”莫念瞬间急眼，手一扬便将桌前的本子狠狠砸在墙上，指着张善栋破口大骂，“我们这些人来英培是给你脸了！中科菁华哪个不是求着我去！你配？！” “莫念！！”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邴清泉突然起身斥道，“到此为止，跟我出去！” “……”莫念狠狠瞪着张善栋，只抬指在桌上一戳，竟真的戳出一声闷响。 好在邴清泉已经绕了过来，硬拉着他往外走去，同时冲李峥和常刻晴道：“你们也出来。” 正此时。 叮，叮。 李峥手机响了。 来不及看。 叮，叮。 又响了。 接着。 叮叮叮叮叮叮……… 狂响不停。 同时，常刻晴和莫念的手机也都响了起来。 三人一个对视，同样感受到了什么。 来不及出去，迫不及待抓起手机。 被一条又一条的信息滚动刷屏。 【周毅：】 【快看《Science》网站！！上头版头条了！光速！！！从未见过的光速发表！！别理那帮傻哔了，砸门出去！就现在，砸门出去！！】 【胡增武：】 【审稿人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化学院的朋友，收到论文的当晚就重现了实验，而后完全被实验的便捷性所震惊，因而申请加急改版，抢在其它期刊前发表这项成果。我将你的邮箱给他们了，会邀请你在《Science》网站上注册自己的科学家页面，剩下的你自己去咨询，我就帮到这里了。】 【沈一云：】 【好气啊！你们明明是我教出来的！！（大哭）（大哭）（大哭）】 【史洋：】 【哈哈哈，老胡的朋友真靠谱，礼拜一一睁眼，还真就上了！】 这些信息还没看完，一个个电话就追了过来。 三人，相视而笑。 看也不看房间里的人，随邴清泉向外走去。 张善栋反倒慌了起来，颤颤起身：“等等……这才几天……已经发表了？！是国内的期刊吧？” 一行人只大步离去，根本没人理他。 唯有李峥最后出门的时候，不忘回了个头，在门前轻轻一扣。 “还没完，我说完才算完。” 接着！ 咣！ 如周毅所命，撞门离去！ 张善栋轰然落座。 另一边，胡海波匆匆扫了眼手机，强笑着起身道。 “贵院的同学……还真是有个性啊……既然李峥和邴教授不太愿意继续走下去……我也没法继续唱独角戏了……咱们以后有机会再合作，有机会再合作。” 胡海波话罢，与余下人点了个头，便也匆匆离去。 此时，会议室里只剩下了张善栋，和旁边从未说话的女老师，以及更旁边从未说话的吴越和刘雨薇。 不知为何，吴越反倒是一副解脱的神色，探身劝道：“那……张老师，我们回去继续做哲学史的课题了……今天的事您别太往心里去。” 张善栋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只呆坐原地，嘴里还在不住地嘟囔。 “这么快……怎么可能这么快……主编是他爸么……那个谁……快查查……他爸是不是主编……到底是国内哪个不入流的期刊……” “是《Science》。”旁边女老师放下手机摇了摇头，“入学不到三周，《Science》，前无古人了，张老师。” 张善栋闻言，彻底瘫软下来。 女老师忙冲两个学生挥了挥手：“你们先走吧。” 吴越和刘雨薇这便也起身告辞。 出了会议室，吴越长舒了一口气：“呼……这样挺好的……不然我怕是担不住……” “好什么好！”刘雨薇扭头要骂，但看着吴越的怂样终于咽了回去，“唉……算了。” 办公楼门口。 李峥、常刻晴和莫念根本没法走，甚至连信息都没法回，就在不停的接电话。 先是周毅的电话。 没有任何内容，就是旺旺笑。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四十多岁的大院长，笑得像个拿到新玩具的大宝宝。 李峥也不好挂，只好听着，听他笑了几声，自己也被感染到，跟着哈哈起来。 常刻晴在旁，接到的是沈一云的电话，因为李峥的电话打不通，她只好打给常刻晴。 在沈一云的描述下，光速发表的缘由更加清晰起来。 话里话外就是一个巧字。 胡增武打电话拜托的朋友，根本不是初审编辑，而是身为加州大学生化学院大佬的复审编辑，在李峥投稿后那位大佬直接找初审要了稿子，看到如此精简突破的内容当场震惊，便立刻叫上三五个学生在本校实验室进行了完美复现。 内行当然是知道门道的，通常而言，实验的突破性与难度都是成正比的，越想出牛逼成果就要熬越久，像这种极其简单又极其突破的实验，既是万里挑一，又是迫在眉睫，随便耽误个三五天都有可能被其他人或其它期刊抢发。 大佬因此立刻走了紧急流程，另两位复审员在他的催促下也立刻展开审稿。如果是平常，就算是优秀的论文，稿子怎么也要打回去修改一两轮，但这次很特殊，首先就是情况紧急，非常容易被抢发，其次这篇论文的底子也非常厚实，很难找出值得一提的问题，根本就是老《Science》发稿人的手笔。 外加胡增武和审稿大佬双向背书，与主编陈清利害后，真就抢先刊在了电子版和网站首页，纸质周刊考虑到印刷周期等问题，恐怕还要延后两周左右。 此时再纵观全程，胡增武当然功不可没。 虽然性格很臭，但他就是一位实事求是，乐于给年轻人机会的优秀教授。 当然，环宝儿才是心头肉。 电话里，周毅笑着笑着，似乎是笑哭了，也可能是真哭，总之就是像喝醉了酒的男人一样，莫名其妙诉说起各种过往，顺便骂李峥运气有多么多么好，多少怀才不遇的人无处可栖，你这逼却刚出你娘胎就光速出名了。 另一边，莫念由于社交圈有限，得以有时间看起各方面的评论。 这就让他很不高兴了。 无论是群里、论坛还是什么更大的社区，几乎全部都在讨论李峥，偶尔还夹杂着史洋的臭味。 【峥神！归位！】 【完了完了，菁华空荡荡，峥神在蓟大。】 【我觉得已经可以聘教授了……跟造火箭比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静神亡了，永远在下面了。】 【就没人注意到钴神也是第一作者吗？我只吃厕所兄弟的CP！】 【就没人注意到周成环吗？发掘一辈子高中生，终于上《Science》啦！还是他自己拉起的峥神。撒花撒花！环宝儿永远滴神！】 信息太多，搞得三人根本没注意到吴越和刘雨薇从身旁滑过，也没注意到邴清泉先撤了。 承受信息轰炸快半个小时后，三人才终于得以清静片刻。 李峥的眼前，也终于跳出了任务收成，只是现在还不是看这些的时候。 尘埃落定，李峥才压着二人的肩膀道。 “高兴归高兴，我们先确定一件事。” “一般来说，对今天这类事，我没时间，也不在乎，过去就过去了。” “但这次打破底线了。你们也知道，我做事很早之前就不只看自己了，非常关注环境。” “所以，我们自己人决定一下。” “就这么过去。” “还是没完？” 莫念、常刻晴二人没回话，只是一笑。 李峥也笑了。 好。 这事没完！ 370 男子汉的默契 化学院，实验楼外的树坑前，史洋被包围了。 他已经记不清是怎么到这里的了，好像就是有人叫他出去一下，然后就被两根手指拎过来了。 面前，李峥组员齐齐整整。 本来，屠夷寇还在不知什么地方游荡，即便听说论文发表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但一听到可以揍人，立刻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 至于林茉茗，她只是听说有一个庆祝Party，虽然她中文很不错，不过距离理解“趴踢”这种谐音梗还有一定的距离。 而史洋，看着横在身前的李峥与莫念，回想起了初中被阿鲁巴的那个下午。 （【阿鲁巴】，东亚地区男子团体游戏名，与【千年杀】并称“两大猛男游戏”。） （在南方省份，又被称为“磨树”，北方则称之为“树人”，这里“树”是动词。） （其中蓟京地区还会表述为“锯人”、“杆儿人”，东北地区乐意称之为“砍大树”。） （在各地称呼中，川渝地区最为独树一帜，称之为“撕胩！”） 就像初中第一次被阿鲁巴的那个下午一样，史洋颤抖地问出了那三个字—— “为什么？” 看着他一脸欠“树”的模样，李峥和莫念也是一个对视。 本来只是想教训一下罢了，但看到这个表情…… 回来了。 一阵缥缈的清风吹过。 男孩子之间，那种阿鲁巴的默契。 回来了。 就连老一代阿鲁巴领袖屠夷寇，也不禁踏上一步，冲双掌呸了两口：“左腿我来。” 一见这个，史洋想也不想，扭身就跑。 然而气氛已经到了。 莫念那叫一个身高臂长，探身一个反擒便将史洋架起，李峥和领袖借势一左一右拎起了双腿。 三人一言不发，冲着树就去了。 常刻晴微微一怔，激动地捂住了林茉茗的双眼。 “什么呀，什么呀？”林茉茗挣扎着说道，“不是要亲儿嘴的时候才不许看的吗，他们要做什么啊！！” 常刻晴也很难解释，只好抱得更紧了一些：“听就好了……” 要说史洋，大小也是个肥仔了，但在主力莫念的擒拿之下，确实怎么挣扎都用不出力气，只能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为什么啊！！！这就是你们科学边际的庆祝方式吗！！随机献祭一个人给树咯？？？” “多说无益。”李峥只沉哼一声：“树后再说。” 紧跟着，领袖摆动着节奏吆喝起来：“一！！！！二！！！！” 突然，后方一个熟悉的旺旺声音传来：“哎哎哎！！！你们干嘛呢？” 三人暗叫一个不好，紧张回头。 只见周毅激动地抬着眼睛快步走来：“树谁呢，史洋？” “老周！！！救我！！！”史洋死命仰着头吼道。 却见周毅突然一个扭身，掏出手机：“哦哦……啊……那个事儿啊……你听我讲啊……” 他就这样，背对着史洋渐行渐远。 “周老板！！！”史洋惨叫道，“枉我鞠躬尽瘁……” “好了，踏踏实实的吧。”李峥挑眉笑道，“环哥不参加已经很留情面了。” 莫念跟着点头：“确实，他刚刚那个表情，我都要让只胳膊给他了。” “行了，再来一次！”领袖扬着嗓子再次逛悠起来，“一！！！二！！！……干！！！” 顿时。 武僧敲钟，司马光砸缸。 少妇捯蒜，猛汉劈柴。 撕胩！！！ “哇呜……”常刻晴看的都是身子一颤，下意识把林茉茗抱得更紧了一些，整张脸都给她抱扁了。 听着史洋逐渐式微的惨叫，她竟有种感同身受。 一桩子下去，领袖还不解气，只问道：“先磨为敬还是再来一轮？” “行了，差不多了。”李峥撒手甩了甩，“再这样鼻涕都要飞出来了。” 常刻晴也是这会才撒开手。 林茉茗也是这会儿才喘过气来。 “干嘛这么使劲啊！！”林茉茗回过头，顶着脸上的两个大红掌印斥道，“不就是亲个嘴吗？当我在公园里没见过啊！” “嗯……” 林茉茗见常刻晴的神色，感觉事情并不简单，看着仰瘫在地上的史洋自顾自嘟囔起来：“可那个声音又不像亲嘴，到底怎么了？” “以后再跟你解释吧……” “怎么？”林茉茗张圆了嘴问道，“难道还有比亲嘴更邪恶更不能看的事情吗？” “啊……嗯……没有了。” “那还不是亲嘴！！亲成这样……难道是莫念叔叔？！” “好了，别问了……” 正当阿鲁巴似乎要结束的时候，化院友人，却才刚刚被惨叫吸引得从窗户探出头来。 眼见这阵仗，很不尽兴。 “再来一个！！” “没看到！！” “行不行啊！” 李峥抬头看着各专业化院友人期待的目光，不得不感叹…… 史洋的人缘，真的太好了。 在这样的呼声中，李峥也有些下不来台，冲莫念和屠夷寇道： “要不咱们返个场？” “别！！！不是说好了树完就告诉我吗？”史洋满眼血泪地挣扎道，“你这样是要直接树死我啊！” 好在，亲还是周毅亲，眼见又要撞一轮，实在是忍不住，撸起袖管便上前帮起手来。 当然只是看上去是来帮手的，真走到树前，抬起的手还是压了下去：“好了好了，史洋你可要吸收教训啊，不然以后还得来。” “什么啊！”史洋委屈起身，大劈着腿掸着裤子哭腔道，“就大白天的……我正高兴着呢……几个人就把我这样了……” “你是真不明白啊？”周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后又望向李峥三人，沉然一点，背过身去。 “啊我我我！！我知道了！！”史洋惊吓之中，主动抱紧了大树，“是那个朋友圈吗？我打了码的啊，只显示了我的名字。” “这已经是很重要的信息了。”李峥点头道，“有意窥探的人会得知我们一周内就已经做出成果，从而判断出实验的难度和周期。” “可这……我不发他们也能知道吧？” “还狡辩？”莫念踏上一步。 “不不不……我错了我错了……”史洋换了个角度抱到了树的背面，依然很委屈，“那……造成什么后果了嘛？” “还是不服？”莫念又是一逼。 “服服服！先给我讲明白成不成。” 就这样，几人围作一团，七八分钟的功夫，将全程盘了个干净。 “这么险的？”史洋不禁挠了挠，惊道，“就是说要不是老胡给力，搞不好有人抢发？” “不是搞不好，是处心积虑要抢发。”李峥摇头道，“我们过去一周泡在实验室，根本不知道谁在背地里做了什么。” “我相信一定与邴教授无关。”莫念比划着说道，“她从始至终都贯彻回避原则，甚至提醒我要小心，她如果想从我这里套东西实在太简单了。” “我也相信。”李峥自信点头。 “你为什么？” “眼缘吧……” “不是啊，朋友们，我们理智一点……”史洋挠过之后，好像又回满了血，很来劲地分析起来，“我这个……肯定是有点得意忘形的成分在里面，今后一定注意。可问题是，真的有人会因为我这一条朋友圈，就能自信到抢发我们的课题了么？” “我同意这个怀疑。”坐在旁边台阶上的领袖默默抽出一根香烟，“这么做是要得罪化院的，没有大概率的把握，没必要。” 史洋扭脸便骂：“那你刚才树我树的那么狠！！！” “嗨，这事儿谁不上头。”屠夷寇说着又抽了支烟递向周毅，“来一根？” “呃……不抽，谢谢……”周毅有些慌张，咋感觉是在被领导敬烟呢。 屠夷寇点了烟继续说道：“还有，胡海波不是无意中透露了一些细节么，好像看过我们的论文，如果这个判断是对的，那就一定有别的信息通道，史洋可以说是白被树了。” “就是说嘛！！”史洋顿时痛哭流涕，“我冤啊！！！” “别来这个，树你树的不冤。”周毅狠狠指了下史洋，“没吃过亏，你是真不懂啊。” 接着，进入了周毅的“真实案例”小剧场。 抢发论文这种事，谈不上司空见惯，但在学术圈混几年，也至少会目睹一次中招，也许是自己，也许是同学，甚至是老师。 一个论文最重要的是idea，其次是实现方法和实验数据。 这些内容，只被别人扫一眼，便会有被剽走的风险。 即便稿子投出去，也不得安宁。 这里，周毅讲了一个以前化院的案例，那时有两个研究生跟着导师做项目，做得很顺利，接近尾声的时候，导师在学术会议上没憋住，吐露了些许研究进展，结果就是一个月后，该项目被某实验室抢先加急研究并发表，而那两位研究生，过了很多年才毕业。 虽然谁都知道这是在偷东西，但人家就是说自己正在进行同方向的研究，从来没参加过什么学术会议。 这其实还算好的了，事情的起因毕竟是你自己嘴不严。 更加防不胜防的是“审稿人”出手。 一些混蛋审稿人，完全可以毙了你的稿子，而后拿你的东西改改凑凑，变成自己，或者交换给自己人进行发表。 即便不这样，在发现你的研究与他的利益集团重合的时候，也可以选择压下不发，让“自己人”加班加点抓紧发表。 这些恶行并不仅限国内，国际学术圈同样屡见不鲜，只是99%的时候都抓不到证据，外加审稿人也会看作者出手，通常会选择迫害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团队，如果是大佬挂名，那就犯不上了。 缘于此，周毅的策略是，但凡发表前的成果，永远不要对外透露任何细节，如果有人问起研究顺不顺利，就回答“基本顺利，等发表吧。” 当然，正常情商的人也不会这么问，就好像见面就问你有多少资产多少存款一样，绝对的熟人之间，也仅在气氛十分到位的情况下才敢这么聊。 但是，如果对象是史洋则不尽然。 史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傻小子的气息。 随口问一句“进展如何”，这逼搞不好真的会把实验数据喷你脸上。 周毅最后问道： “所以史洋，有人问过你什么吗？” 史洋又急又恼：“除了那张图片，我真的什么都没对外吐露过。” “周老师又没说你吐露。”领袖在旁仰头道，“有没有人问过你，是在看有没有人有这方面的动机。” “哦哦哦。”史洋揉着脑袋道，“那太多人问了……我发了这个朋友圈，至少二十几个人问我发的是啥……” 领袖追问道：“其中有几个蓟大的？” “七八个吧……不过都是化院的，跟这事儿都不挨着……” “行了，史洋没透露就好。”周毅正色道，“这件事你们也长个教训，未发表的科研内容永远都是核心机密，分毫不要透露，并且要格外提防打听的人，这些话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我不介意多说一次，有必要的话以后还会重复。” 几人连连点头称是。 “唉，第一次就有这种教训，也不是坏事。”周毅这便挥手告辞，“你们也别再深挖了，这种事99%都会无疾而终，更何况就算挖出来也只是一个未遂，有时间还是多学习，多找新的课题吧。” “我们挖三天，没结果就算了。”李峥回话道，“有结果的话，还望周院长这边给予一些支持。” “……”周毅沉默片刻，而后摇头道，“这个我不敢打包票，只是建议你有结果先跟我商量一下，我一定不会让咱们吃闷亏就对了。” “这就够了，您忙您的吧。” “嗯，这次的论文还有一些事要处理，随时联系。” 周毅刚走出两步，便又回头笑骂了一句。 “别整刑侦了，有空再树史洋一圈都比这有意义。” “有道理。”李峥笑着点头，“那三天没结果，就再树史洋一轮了事。” “我看行。”周毅笑哈哈离去。 “就过不去了不是？”史洋惨兮兮骂道，“好歹换个人啊。” “史宝儿，成熟一点吧。”李峥抬手，扫过了莫念，扫过了领袖，又点了点自己，“我们这三个，哪个好欺负的样子？” “那……那还是我的错了嘛！！” “游戏里的史莱姆也是这么想的。” …… 午餐过后，李峥回书院宿舍的时候，已经明显感觉到了氛围的变化。 那些似曾相识的看怪物的目光，让他意识到，好好的蓟京大学，又被他学成了樱湖中学。 所谓憋佬就是这样，只有憋到有自信秒杀一个领域了，才会踏进去。 出名要趁早的事情还在发酵，暂时无须关注。 先把收成搞了吧。 【恭喜您！】 【障碍者专属指引任务，点亮新科技，成功完成！】 第一次弹出这个提示正是在会议室中，大概也是论文公开发表的那一刻。 现在看来，这应该是任务完成的充分条件，是否是必要条件还不得而知。 另一方面，系统好像十分体谅障碍者的样子，连信息划过的速度也比以前更慢了一些。 【下面进行结算——】 【学力：3577→3586↑】 【初始学资：421】 【任务奖励：+300。】 【与周毅、张石磊、胡增武、莫念、常刻晴等合作所得：+102】 【自张善栋、胡海波、吴越等掠夺所得：+37】 【声望、资源累积所得：+213（结算后仍会累加）】 【总学资变化：421→1073↑↑↑】 【障碍者任务专属奖励：任选一项售价在学运20以内的技能。】 画面随之跳转到“学运商店”。 李峥手一搓，障碍者什么的，这可就香起来了。 只是…… 数理化生，文史地哲…… 从【生物王子】到【口算大王】，从【日码三万】到【五国语言包】他全想要。 至于有没有尤其想要的…… 因为都是售价20以内的技能，反倒很难挑出出类拔萃的。 非说的话，【日码三万】，一天干他三万字的论文似乎不错，但仔细想想，自己堂堂魔皇，学习加成已经不知道高明到哪里去了，这三万似乎也不过是提升手指关节的耐受力罢了。 选来选去，憋佬还是选择了憋佬。 等哪天水平不够用的时候再买吧。 暂且跳过此项奖励后，指引任务似乎……迎来了结尾。 【恭喜您，您在16天内即完成了第一步指引任务。】 【您已经证明了自己，因此可以随时选择放弃指引任务线，自由学习。】 【请问现在是否立即回归自由学习？】 要…… 吗？ 李峥凝滞了！ 搞一张残疾证混政府补贴这种事…… 他自然是不耻的。 可……唯独在学习上…… 他比任何人都贪得无厌，不择手段。 是继续享受障碍者的任务线…… 还是做个有尊严的魔皇。 他犹豫了！ 371 全蓟大都在恰一个人的外汇 这世上，其实并没有犹豫。 当选择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答案。 所谓犹豫，只是还没想好为自己辩解的说辞罢了。 比如李峥，眼儿一瞪，就找到了为享受障碍者福利的开脱理由。 社会中，如果一个正常人用残疾证骗补贴，那属于蓄意侵占社会资源，是一种不道德且违法的行为。 但在系统里，谁也没吃亏啊。 非说的话，还不是我李峥独自承受“障碍者”的耻辱，只为学出更美好的明天？ 开脱至此，李峥不禁对自己肃然起敬。 障碍者，早已不是屈辱的称号。 而是伟人的勋章。 我不障碍，谁障碍？ 【请问现在是否立即回归自由学习？】 否！ 来吧，我就是障碍者，尽情的指引我吧！ 更多的提示随之弹出。 【障碍者引导任务Ⅱ——】 【魔皇的手段】 【学资，专项学习阶段的核心资源，可用于点亮新科技，获取灵感。】 【与用“学轮眼”看到的他人学资不同，您在系统中的学资相当于一种货币，并不会随境遇动态变化，仅作为一次性获取资源。】 【通常情况下，学资将随着声望提升，人脉开拓，合作研究，申请项目，招揽属下等方式获取。】 【但对于魔皇来说，掠夺学资才是快速扩张的不二法门。】 【任务要求：请在两周内掠夺500点学资。】 【您可使用的手段包括但不限于：】 【占据他人资源】 【降低他人声望】 【打击他人信心】 【任务奖励】 【额外500点学资。】 有关这“三个他人”，道理李峥都懂。 可最后这个“打击他人信心”是什么意思？ 学术PUA么？ 这似乎有欠体面吧。 不过500点学资，倒也没那么难。 似乎找领袖一起套上丝袜，把楚佑华揍一顿就有了。 等等，为什么是楚佑华？ 为什么一有这种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楚佑华？ 不合适……硬来实在不合适。 先养着，等学到量子领域的时候，万一真发现他有问题再薅吧。 可如果不是楚佑华，又该是谁呢？ 咚咚咚。 叩门声突然想起。 接着，门外传来了一个明显没了气势的中年声音。 “李峥同学……在么？” 李峥眼儿一瞪。 是张善栋。 这大概就是缘吧。 人家大老远送上门来，李峥本想起身热烈欢迎，但仔细想想，如果态度太好，似乎很难达到“三个他人”的目标。 不行，得沉住气，拿出寸草不生，一毛不留的气势来。 李峥就此端坐，拿起《抽象代数》的课本后，才冷冷应了一声：“进。” 张善栋这才推开了门，身上完全没有了以往的那种自信，反倒畏畏缩缩，察言观色，就连初次参会的吴越都比他要强上太多了。 想必是牛院长已经看过常刻晴的檄文了。 也不知常刻晴是用了怎样的笔法，最终竟然导致张善栋变成这副模样。 李峥也并未看他，只用余光一扫。 【张善栋】 【学力：387】 【学资：3625】 这数据李峥自然早就看过，只是以前不以为意，英培主管学生课题资源的老师，有这样的数据并不多么夸张。 但这一系列操作过后。 这个3625，却是有些扎眼了。 说来也有趣，会场上腔调越是得意的人，遇到困境的表演也越是卑微。 张善栋进屋后，见李峥不起，他也没坐，只是尽量堆着微笑，半躬着身子道：“嗨……以为你睡觉呢……没打扰你吧……” “在打扰了，有话请说。”李峥翻了个页。 张善栋被如此冒犯，却是压根儿连微微恼怒的苗头都不曾出现，只乐哈哈地拉了把椅子过来：“哎……我打你手机也给屏蔽了，微信也加不上……实在不好意思啊……” 李峥本以为自己如此目无尊长的表现会迎来剧烈的反抗，却不料这逼连个屁都没放。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位高手了。 面对责任风险，打太极。 面对利益勾引，玩骚操作。 面对无法脱责的死局，他直接就跪了。 这样的高手…… 嗯…… 还是不要留在英培了。 张善栋拉来椅子坐下后，又回身把门撞上，方才小声道：“李峥……我其实听说你跟周院长合作以后，就想把这边的事情停下来的，可奈何生物学院那边太过热情，说什么也要跟我们英培合作，外加吴越那边也有接手的意思……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放屁。”李峥默默翻了个页，“重说。” “…………” 这一次。 张善栋终于挂相了。 但惊愕与不甘也仅仅是一刻罢了，很快又回归了堆笑的状态。 “这个……我其实一直都想了解你们那边的情况，和你商量着来的，但你这些屏蔽……” “我听不见。”李峥提笔在草稿纸上耍了起来，“重说。” “……那……你希望听到什么啊？” “剽窃，抢发，人名。” “不是李峥……这个真的没有啊……” “那你在做什么？”李峥笔一顿，缓缓扭头道，“你没做错事来我这里做什么？” “……” “要么说清楚，要么走人。”李峥指了指门，抬眼看着张善栋一字一字说道，“别来这套哄小孩的，“剽窃、抢发、人名”。” “这我真的一无所知啊……”张善栋焦急道，“你看看，我最多最多混个第五作者……我犯得上么？” “那就出去。” “我跟你道歉可以么……”张善栋拧着脸说道，“也跟你们组全体成员道歉，去周院长那里登门道歉，都是我的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知道了，出去。” “还有那个啥……你放心，将来你的任何课题我这边绝对鼎力支持。”张善栋话罢，打量着李峥的神色，大气不敢喘地干巴巴问道，“咱俩这就算过去了吧？” “还早。”李峥摇着头换了张草稿纸，“我说完，才算完。” “那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么……非要我公开道歉么？” “呵呵……”李峥是真的被逗笑了，“你也把自己想的太值钱了吧？你？公开道歉？谁在乎？” “…………”张善栋再次面色一怔，又挂了一下相。 就像下台阶一样，这每一次挂相后，他都不觉地把自己摆得更低一些。 同时，学资还真就细水长流的搞过来了！ 尤其是李峥发自本真的最后一笑，张善栋似乎认可了自己一文不值的这个事实。 “三个他人”，诚不欺我。 张善栋原地杵了很久，终是心一横，一脸的肉都随之沉了下去。 “你确实不是一般学生。” “不仅是科研能力的问题，跟家庭也有关系，你母亲也不是凡人，耳濡目染啊……” “航天系统那段，也算没白混。” “我该早翻翻这些档案的……” 张善栋自省一番后，死死叹了口气。 “那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此时，张善栋完全换了副神色，脸上的谄笑也已荡然无存。 大约在这会儿，才真正拿李峥当成一个平等交流的角儿了。 他说着，又回身开了个门缝，确认厅里没人后，才继续开口，声音也比刚刚要更小了一些 “我对你们课题的进展，仅限于公开信息，都是能打听到的。” “最开始，我只是看到你们苗头不错，怕我这边卡审核搞出什么事情，也是贪你们的成果，就一手推进下去，化院那边周毅谈不动，就找到了生院。” “谁知道，我还没扇呼，生院那边一下子就应了，现在想想，大概是你们的事情或多或少还是传出去了，守着电镜一个礼拜就能出的大成果，谁不眼红？” “多说一句，你这次如果没有周院长那边撑着，鬼知道还有多少幺蛾子，我属于已经比较畏忌你的了，凡事还是优先商量一下。其他的，看你一个大一的新生硬起项目，不打招呼说抢就抢的人多了去了，所以我说的让英培给你做主，这是真话，万一你合作对象不是周院长这么好的人，那事情怎么发展，你以为你们几个就拿得住？” “我知道你瞧不上我，但上面这些是真话。” “刚刚说到……生院那边不是很热情么，所以当天我们就私下见了个面。” “对，今天的立项会不是第一次，私下里还有一次。” “那次是在一个教室，我叫上吴越和刘雨薇一块去的。” “我跟胡海波的意思一样，都是饶过你，基于你提出的这套设想，抓紧时间另起一个题目，改头换面。” “对胡海波那边来说，这是英培找他合作的项目，还有两个英培学生参与，将来化院问起来，他也名正言顺。” “对我这边来说，这事儿好歹办下去了，自己名字还能落在第五位左右，不仅学院有成果，我自己将来说不定也是CNS出身了。” “对吴越和刘雨薇来说，更甭提了，主力工作都是胡海波那边做，他们基本跟着学就有署名了，属于白给的荣誉。” “我们三方各取所需，一拍即合，虽然从没人明确说要绕过你们，但心里都明白。” “再之后，就是正式立项会，事情你都知道了。” “其实你质疑胡海波看过你论文的时候……” “我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确实有这个嫌疑，我才强行打断。” “那会儿我其实已经有点心虚了，但怎么想都该站在他那边。” “毕竟，当时还把你当普通的新生看待。” “就是这样，我知道的都说了。” “剽窃、抢发、人名，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李峥沉吟良久，方才点头。 “可以，把自己摘得真干净。” “你不信也没办法，我只能说这些全部属实。”张善栋低头叹了口气，“你可以在牛院长那里批评我，声讨我，与我势不两立，但事关剽窃，我确实分文不知，你们的论文我连一个字都没看过，甚至可以说，摆在我面前我都不敢看，这可是身败名裂啊……” “所以你就把责任都推给胡海波了？” “不敢，我只是把我知道的事情说了。”张善栋扶桌起身，这才擦了把冷汗，接着亮出手，一脸解脱的笑容，“你说没完，就没完吧。我这儿算是完了，这边课题立项的事已经中止，我回去给院长写说明材料去了。” 话罢，他也没再看李峥的脸色，一个人飘飘忽忽便离去了。 李峥也是很不甘心。 大约是施压过度，给玩坏了吧…… 不过，也算没有白干。 一方面，了解了不少信息。 另一方面…… 【任务进度】 【137/500。】 可惜了，这个人的自信就值这么点吗…… 放下纸笔，刚刚解散的科学边际，又在地下讨论室重新集结。 与李峥同样，其他人也认为张善栋的手段也就到这里了。 相对于剖析这个人，大家反倒对常刻晴的檄文更感兴趣。 于是直接打了个投影一起看。 【尊敬的牛院长：】 【行程中打扰，倍感抱歉。】 【然恰逢我英培乱象层出，殃祸贤才之时……】 【新生李峥，竞赛之翘楚，航空之栋梁，您已熟知……】 【……】 【……吾辈学士如萁豆之煎，空悲于轹釜，剽盗之徒如闻腥之蝇，狂嘤于堂间……】 【刻晴不过庸才，莽行愚钝之事，学成也唯有转投它院，不足挂齿。】 【然李峥、莫念等人，于英培，于蓟大，于国家……】 【如若再不扰您，恐寒学士赤诚之心。】 【下附《Science》官网链接，最上方即是论文成品。】 【常刻晴。】 史洋看过，一身莽血都沸了起来：“姐姐你这是要打仗啊！！” “李峥说的，他要‘檄文’，檄文不就是战争宣告么。”常刻晴却是不太满意，“时间再多些就好了。” 李峥在旁也是看得擦了把汗。 怪不得张善栋怂成那样…… 这檄文搞的，好像英培已经要暴动闹革命了一样，别说张善栋，怕是牛刚自己都要提前结束外事回国了吧…… “什么叫然李峥、莫念等人？”林茉茗跳起来想要质问，但发现自己跳起来依然很矮，只好站在椅子上质问，“我做了超——多的事情好不好！” 史洋哈哈大笑：“得了妹妹，我这么核心不也没提？” “你个‘内鬼’，还好意思跟我相提并论？” “说话要注意啊，都说了不赖我。” “那……那你知道我为了这个论文花了多少钱吗？”林茉茗哇哇地使劲比划起来，“比学费还多得多得多得多！！” “等等……”史洋眉色一紧，感觉事情并不简单，“你下论文要花钱的？” “哼！可多钱呢。”林茉茗牛逼了起来。 “不对啊……我们学校主要的库都买了，随便下的啊。” “呸呸呸，瞎说！” “你说个论文，我现在就给你下一个。”史洋这便掏出了手机。 林茉茗也是叫嚣扬手：“ThePotentialandLimitationsofNeutrons，就这个最贵，你给我下一个！” “哦……”史洋低头一番操作，大概40秒的功夫，便在手机上亮出了一篇论文，“是这个不？” “呜哦……”林茉茗惊道，“真下啊，干嘛花冤枉钱？” “免费的啊……”史洋走到林茉茗旁边操作起来，“你看，我再下一个……再下一个，再再再下……” “………”林茉茗直接看呆了，再看史洋，不禁肃然起敬，“你……你也好有钱哦……” 突然，旁边的李峥也是一惊：“啊，真免费啊，我也下了几个。” 莫念也揉着下巴划起手机：“这么方便，我以为要去图书馆才免费……” “什……什么情况？”林茉茗的五官逐渐塌陷，“全……全蓟大都在恰我一个人的外汇吗？” “嗯……”常刻晴想了想，忽然侧身拿来林茉茗的手机，轻松划开后，清晰地看到了右上角的【VPN】图标，“你……平常都开着VPN的吗？” “是的啊，留学生专用，美国的服务器，下论文可快呢。” “……” “……” 漫长的沉默后，李峥心疼地说道：“要用学校的网才有免费论文的……你这是放弃了校园优惠，主动迎接美资消费啊……” “我……我在用学校的网啊，挂个VPN就不是学校网了吗？” “你自己都说了，美国的服务器……” “啊。”林茉茗瞬间一凉，一屁股坐在椅背上，“就是说……我……我……我拿这些钱……可以多买好多好多好多淘宝的……呜……呜呜呜……” 面对这样的惨状，大家都或多或少表示了同情。 唯有常刻晴例外。 刚刚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神经被刺了一下。 “你先别哭。”常刻晴沉声道，“你手机没密码的？” “密码？”林茉茗擦着眼角不解道，“弄那个干吗？多累啊，我PC也没密码啊。” “嗯……”常刻晴转望其余人，“我的设备都是面部解锁，你们呢？” 李峥：“12位极端复杂密码，月更。” 莫念：“大小写字母。” 史洋：“一个并不存在的化合物的化学式。” “所以……”常刻晴更狠地望向了林茉茗，“有什么感想？” “啊啊啊……”林茉茗四望着周围逐渐阴冷的表情，回忆起了刚刚史洋被阿鲁巴的那个中午，“这这这……没人那么坏吧……我们宿舍都是好人啊……” “都有谁？” “陈潞苗，雷蕾和……啊……和……和刘雨薇……” “艹！！！”史洋一掌拍下，“早就看那货有问题了！！” “先别急。”李峥凑上前追问道，“你跟谁是同屋？” “刘……雨薇……”林茉茗的脑袋逐渐埋了下去。 “我们的论文有加密码的，她能知道？” “我我……我点了……【记住密码】……” “那她用过你的电脑吗？” “呃……” “说。” “帮我装中文双系统来着……”林茉茗越说越虚，“就前几天……还是她主动提的……说英文系统很多时候不方便……我也不太懂电脑……就就……” 林茉茗说着，忽然又是一阵抹泪，可怜兮兮望向众人：“是我吗……内鬼原来是我吗……” “这件事现在还无法确认，唯一能确认的是，你这个信息安全觉悟……”李峥叹了口气，冲常刻晴点了点头，“替我们发泄一下情绪吧。” 咯！吱！ 这是常刻晴活动手指的声音。 林茉茗还来不及喊叫。 就被揉住啦！ 接着，是一系列惨绝人寰的场面。 三个男人并排看着，这个过程，果然对情绪疏解很有效用。 “常姐……太狠了……” “猫也不带这么揉的啊……” “呜艹……啧啧啧……哎呦……” 揉得正酣，常刻晴手机忽然叮叮一响。 牛刚的回话，直接在投影上显示出来。 【刻晴，先冷静。也请李峥、莫念等几位同学，先冷静。】 【情况我已知晓，并已与周毅、张石磊院长进行沟通。】 【首先，祝贺你们！】 【那篇论文我也请身边一同访问的学者，以及柏林大学的朋友们看过了，评价之高甚至一度让我无法理解。】 【我一直以为英培培育出理工科方面的实用成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你们像是天降奇兵一样，一手将我们的科研水平拉到了中科的级别！】 【这项壮举的价值还有待发酵，更多的祝贺待我回国再当面表达不迟。】 【此外，我已将回程日期提前到明天上午，并让张善栋老师暂时停止工作，待我回国彻查。】 【这不仅是某些教职员工的问题，更是我的失职。】 【对于大一、大二的同学，我经验性地认为他们只能从事一些练习性质的课题，因此只是鼓励同学们相互合作，展开思维，而我自己，并未投入足够的关注与资源在这上面，更多的时候都在抓院里官方立项的课题。】 【你们的出现，让我很兴奋。】 【更让我自责。】 【同时，个别人的丑行同样也让我愤怒。】 【请同学们放心。】 【我回国后，一定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交待。】 【若真证实为涉嫌论文剽窃，恶意抢发，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无论是院内还是院外。】 【绝不姑息！】 看着这样的回信，虽然还无法确定牛院长是字真句实，还是平复人心。 但至少能看出来。 他急了，他已经急了。 檄文，好东西！ 要多练！ 372 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讨论室内的“抓内鬼”活动，并未因牛院长的回信而结束，反而愈演愈烈。 侦查当然不是他们拿手的，也正如周毅所说，偷论文思路这种事，99%的情况都会无疾而终，世上大多不平之事也正是这样了，没到动用刑侦司法手段的程度，单靠个人努力却又无从下手。 甚至，很多着手于“调查”的个人努力本身反倒是违法行为，正如林逾静当时窃听汇湖师生的谈话一样，真掰扯下去也许林逾静才是唯一犯罪的那个。 聚焦回眼前的事情，如果认定了是刘雨薇所为，那么侵入她的电子设备并找到论文原文似乎是唯一获取确凿证据的手段。 技术上并不复杂，甚至林茉茗自己都有机会用物理手段做到。 但这个行为本身的违法程度并不浅，况且即便找到了什么，也很难有说服力。 想像一下，既然你已经有能力侵入他人的电子设备了，那么伪造一些文件记录又算得上什么呢？ 就这样千回百转喷了几圈，“找到证据”这件事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想要证据，去立案调查啊！ 不够资格立案？找证据立案啊！ 没有证据，去立案调查啊！ 聊到最后，莫念生无可恋地仰靠在了椅背上。 “如果屠在，他已经把刘雨薇的电脑偷来了……” “冷静，莫兄……我相信屠兄有这个胆识。”李峥摇头道，“可真那样，他怕是又要被劝退了，搞不好还要拘留。” “那要不……我晚上偷偷用她电脑试试？”林茉茗道，“我只要蒙在被子里，就没人能发现我。” “好了，她这种人一定会有密码的。”常刻晴叹道，“实际上我们已经错过了最佳机会，早知道这些的话，趁着立项会时的气势，强行翻查她的电脑是有机会的，现在恐怕她早就删掉了吧……” “技术上，删掉了也能找回来。”李峥微抿着嘴，“这本身不成问题，问题是要在有公证人的前提下，合理合法的做这件事，但如果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仅凭怀疑，却又无法撑起合理合法的调查。” “好了好了，别说了，还嫌不够成环吗？”史洋死命挠头道，“要我说，莫念和屠哥这么狠，直接冲进去硬来，先查她个底儿掉再说！” “好了，学习好也不带这么为所欲为的。”李峥起身道，“今天就到这里吧，这件事我来权衡。想想可以，但千万别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事情。” 他说着冲林茉茗点了点头：“尤其是你，万不可打草惊蛇，该干嘛便干嘛。” “啊……可是，我有什么心思都是藏不住的……”林茉茗委屈地比划起来，“我一定会用看坏人的眼神看她的……” “唉……”常刻晴无奈摇头，“那这段时间来找我住吧，我同屋基本上本地走读，不怎么住在宿舍。” “好耶！！”林茉茗刚一喜，脸蛋却又跟着辣疼起来，忙捂着脸道，“那……那可不许捏我。” “一天最多五次。”常刻晴亮出了手掌。 “不行，最多三次。” “那四次。” “次，一天三第二天四。” “成交。” “耶！” 看着这个景象，回想着VPN下论文事件，以及屠夷寇换外汇事件…… 李峥也有点想跟林茉茗做生意了。 不过还是上课重要，貌似已经迟到了。 别的课不仅迟到无所谓，翘了也就翘了…… 唯独这个下午的课…… 是踏马姥爷的！ 这李峥可就怕了。 一番嘱托之后，小组成员继续接下来的讨论，顺便互相分享周围人送来的喜讯，李峥则独自上楼，紧赶慢赶拿起【基础数学】书便要出去。 然而刚开门，却又撞到了一位。 与张善栋不同，吴越是等了好久才等到这样独自说话的机会。 也与张善栋不同，他的恐惧是溢于言表，毫不掩饰的，就连单纯的站着都有些发颤。 实际上，这样的颤抖在立项会上就开始了，现在反而由于疲劳，轻了许多。 李峥并不知道，从会后到现在，吴越连宿舍都没回，而是一个人抱膝坐在了天台上。 越是心重的人，这种时候的焦虑也就越重。 尤其是李峥最后的那句，我说完才算完。 吓没吓到别人不好说，倒是完全把吴越吓傻了。 剽窃、抢发…… 处分、劝退…… 这每个字都是吴越想都不敢想的，他也只是混个场面，谁知道会牵扯成这样…… 他开始回忆，李峥自打见他第一面起，似乎就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不经意的眼神（学力低下）。 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因为开杨军的玩笑）。 为了少跟自己交流，甚至不惜让屠夷寇那样的人当舍长（培育领袖的责任心）。 明明是全班实力最恐怖的，却连竞选班长的意思都没有，想必是认为与自己这样的人竞争……本身就是一件很掉价的事情（那个男人他只想学习）。 在这样一系列的自我惊吓中，吴越越来越觉得自己在李峥眼里，就像地板上的一块口香糖……只缺一个能铲掉它的工具。 现在，工具来了。 他一定会跟院长说我有问题吧…… 一定会要求从重处分吧…… 还有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伙…… 脑补到最后，吴越甚至已经想到了自己落魄回家，家徒四壁，邻里嘲讽的景象…… 正因如此，他怎么都坐不下去了。 午饭也没吃，半小时前就开始紧盯着楼道，就等这么一个说话的机会。 此时，他扶着门框看着李峥，若不是有个支撑，怕是要直接下跪了 “李峥……我仔细想过了……我真的错大了……”吴越这套心里已经过了好几遍的措辞，真说出来的时候还是结巴起来，“怎……怎么都行……我还有机会么……” 这大概就是张善栋所说的，正常学生该有的样子吧。 “我有课。”李峥满脑子却只有姥爷严苛的筋肉，回身快速锁门说道，“晚些聊。” “别……李峥……” 门一关，吴越无所依托，眼见李峥要走，膝盖一软…… 李峥赶紧扶住：“不要这样。” “给个机会……怎么都行……”吴越使劲点着头。 李峥见他鼻涕眼泪已经混在一起渗出来了，就这么扔在这里，似乎有些残忍。 至于课这种东西……晚3分钟，和晚30分钟，其实也是大差不差的。 “你先站好。”李峥逐渐撒开手，确定他不要做什么过分的事，方才说道，“把你知道，且我不知道的事情说一下。” “我都整理好了……”吴越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拼着命说道，“从你让我转交请假条开始，你这边的情况，我都会通知张善栋，都是公开的情况，什么时候请假，每天几点会宿舍什么的……后来张善栋说要跟生院合作，也许会交给我和雨薇……我那时就很害怕，想拒绝……但雨薇劝我抓住这个机会，这是老师的信任……然后我们上周五的时候，去一个小教室跟胡海波老师坐了坐，说的话跟今天会场上的大差不差，聊了大概20分钟，就定下了今天开立项会的事情，然后我跟张善栋就走了，刘雨薇没走，她说有事请教胡海波，具体什么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就这些了，我全都告诉你了……” “刘雨薇很懂化学或者生物么？” “我不清楚，至少比我懂，能跟胡海波聊起来……” “聊的内容呢？” “我记不清了……不过本身也非常含糊，比今天立项会上说的还要含糊。” “我知道了。”李峥想了想又问道，“其它的，没什么值得说的了？” “我……想不到了……对了……我是普通家庭出身，一直很努力地帮老师做事才有今天……”吴越说到这里，脸一颓，眼一酸，腿又是一软，“我错了，李峥，我应该好好学习……” “可以了，可以了。”李峥无奈再次将他扶住。 这位……也真是够苦情的。 全世界都拿他当挡箭牌，只有他自己还不知道……以为自己才是真凶。 “行了，你该如何便如何。”李峥叹道，“如果你经历的事实真如你所说，你并没有犯什么错误，也许在细微的心态上、道德上略有损亏，但纪律上没有任何问题。” “啊……是这样的么？我刚刚查校规校纪……学术纪律问题是要进档案的，搞不好连学位证……” “冷静，你还没到那个水平。”李峥拍了拍吴越道，“想到什么再告诉我，先这样吧。” “这，这就算，过去了？” “过去了。”李峥抬手一挥，“去吃饭吧。” “谢谢……谢谢！！”吴越使劲抹了把眼睛，“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再也不帮老师做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刻，李峥的学资…… 提升了1点。 这可真是雄厚哇。 又劝了吴越片刻后，李峥才敢下楼。 其实，他也不是个烂好人，不该多费唇舌的，况且姥爷的课正在一分一秒过去，实在不该浪费时间在无聊的事情上。 但当吴越问出“我还有机会么”的时候…… 李峥是真的有些虚的。 有有有，必须有，你有我也有。 …… 理科教学楼，三层大教室。 学生几乎坐满了，虽然也几乎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 没办法，数院的老院长，沈越岑院士的课，一周就这一个下午。 在那个知识分子相对贫瘠的时代，没留过洋的学者，被称为土博士，不仅处于学术鄙视链的底端，更是很难拿到资源。 数学除外。 狠，就是狠。 牛逼，都可以牛逼的很单纯。 沈越岑正是这样一位，用笔和纸，借着白炽灯的暗淡微光，如恒星爆炸般璀璨而生的存在。 相传，在那个高考荒废多年的年代，无数民间大佬不得不潜心于田头和车间， 相对的，刚刚恢复高考的那一年，积攒压抑了十几年的人才如井喷般注入了高校。 沈越岑，正是此时杀出，乱杀一气，直攀至数院四大金刚之首，人称“学魔”。 据传，年轻的时候，圆周率就已经无法满足他了，相对于那一串无尽而又混沌的无理数，他更喜欢简洁优雅的质数表。 没人知道他背到了多少位。 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是背下来的，还是推出来的。 也许，是刻在DNA里的吧。 相传，他对自己很严格，即便退休后，依然坚持每天1小时的强身运动，在20岁的时候，他的身体素质秒杀所有20岁的同学，在他70岁的时候，身体素质依然秒杀所有20岁的同学。 毫无疑问，他对学生同样严格。 他的课，通过率从未超过30%。 最残忍的一届，无人及格。 但纵是如此，依然很多人选。 有人是不服，有人只是单纯想看看他的样子，也有人……非常悲惨地被分配到了。 总之，听他的课是一种究极的折磨，更是一场究极的压榨与提升。 如果一学期能挺下来，并通过考试。 那你也便历练成为真正的数学男子汉了！ 不仅在学习上严格，在纪律上沈越岑也很严格。 自打上课铃响起的那一刻，任何人再进来，都会面对极其凄惨的结局。 可今天，此时此刻。 沈越岑讲得正酣，大门…… 突然就被非常愣的推开了！ 之所以说非常愣，是因为毫不掩饰，本来偷偷拉个缝爬进来，沈越岑也不一定能看到，但这个憨批偏偏当当正正，浩然正气地90°大开门，面对震惊的沈越岑，还偏偏不抱头鼠窜，而是喘着粗气，稳稳对上了那目光，狠狠点了个头。 报告姥爷。 我迟到啦！ 沈越岑一见这个，先是瞪眼，再是咬牙，后是憋屈。 瞪眼，瞪的是竟然有人如此理直气壮的迟到！ 咬牙，咬的是这哔真的自己搞定实验了，还踏马的光速《Science》！ 憋屈，憋的是今后静静怕是压不住，要在下面了，自己想帮也帮不上了啊！ 百感交集之下，沈越岑用力理了理领口的麦克风。 “第169个质数。” 同学们一阵芜湖。 出现了！ 迟到的考验！ 迟到当然要受惩罚…… 除非，你学习好到为所欲为。 李峥这便习惯性地眼儿一瞪。 这题咱不是跟家玩儿过么，姥爷竟然也有偷偷放水的时候。 “1009！”李峥脱口而出。 “哼。”沈越岑哼了一声，这便继续讲课。 同学们不由惊叹。 等等……这不正是开学第一次课……跟沈老对眼神的那位…… 不要……不要往前坐…… 不要去第一排…… 啊…… 沈老师不要问他问题。 啊！ 又开始了！ 妈的选一节课容易吗。 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帅吗？ 就这样，两节课的时间，二人又是斗了个痛快。 李峥也觉得很神奇，一个人怎么这么大年龄还能如此坚挺而又持久。 沈越岑更是奇怪，一个学成这幅屌样的人凭什么静静会喜欢。 难道是因为帅吗！ 课后，二人如以往一样，谁也不理谁，相互叫着劲，进了教师休息室。 落座后，又沉默了两分钟后，沈越岑终是挺不住了。 “说吧。” “啥？” “你说呢？” “啥？” “上次我应你的事，如果你不来找我，自己完成课题……” “对对对，我都忘了。”李峥一乐，满脸喜庆地张嘴大叫，“姥爷！” 沈越岑狰狞良久，终是心一横。 “……诶。” 哈哈哈！ 李峥心下汪汪大笑。 擒贼先擒王。 这静国，也不过如此么。 沈越岑喝了口茶，才勉强稳了下来，跟着问道：“我也是中午才听说的，只扫了题目和梗概，的确很有意思，但颇有些捡漏之嫌。能上那本期刊固然值得欣喜，但你要清楚这次的课题并非什么硬本事，运气也不会永远站在你那边。” “是，这个当然。”李峥自然点头应了，“我也并没觉得这是多么了不得的成果，非说的话，电镜本身才是伟大的发明，我们只是站在它的肩膀上，将自己所见的风景艹艹描述一番罢了。谁都可以做到这件事，只是我运气好，沾了蓟大的光，爬得比较快罢了。” “行了，你跟谁这儿装呢。”沈越岑骂道，“19岁上《Science》，你可爽死了吧？” “嗨，一般爽吧。” “记得好好感谢一下周毅，这么无私的人不多了。”沈越岑接着问道，“我只是想不到，他的国际影响力已经大到让《Science》为你加急了么？” “这事说来就有趣了。” 李峥当即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个遍，无论是化院那边还是英培这里，胡增武如何帮忙，张善栋又如何作祟，直至胡海波如何突然出现，刘雨薇如何令人生疑。 沈越岑听罢，也才知道这些沟沟坎坎的事情，最后不禁有些恼怒：“张善栋的事情怎么不找我？” “姥爷不是说不要找么。” “两码事，老师间的事情老师解决。”沈越岑思索片刻，沉沉点了点头，“这事怪我，不该给你这种约束。我与牛刚也有过合作，我晚些联系他，介绍一下你的情况。” “不必了，姥爷，牛院长已经表示要加急回国处理了，这会儿再来这个，恐有摆背景施压之嫌。”李峥比划道，“这件事就我来做，刚好我也了解一下牛院长，如果是可以合作的人，今后我就多联络，如果也不过如此，我做我的不招惹他就是了，您多个电话，我反倒会看不清。” 沈越岑难得赞许点头，甚至比答上质数还要赞许。 “既然你想的这么远，此事如何处理，大概心里已经有数了？” “算是吧。”李峥微微凝滞，顿了片刻。 “怎么，还拿不定主意？” “是，我大概有一条方法可以尝试，只是……”李峥皱眉叹道，“我不确定这样是否有意义，我可以试着投入时间、精力，冒风险，给这件事一个公道，但是然后呢？这又能改变什么？我思考较浅，深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环境所致，我一个人，再如何努力拔除野草，它也总是春风吹又生，不如把这时间用来学习，贡献还大些。” “我理解你，但这其实是个数学问题。” “？？？” “比如你看，【一个人问：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另一人个答：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这其实是个数学逻辑问题，还有集合概念在里面。以前我跟牛刚的合作，就是类似这方面的，尝试用逻辑学和数学的原理推导一些哲学问题。” “愿听姥爷高见。” “没什么高见，只是从逻辑角度来说……”沈越岑比划着笑道，“扫天下的时候，本来也带着扫帚呢，见到脏东西随手挥两下就是了，既是扫天下的人，更要做出如此的表率。垃圾都砸到你身上了，难道不顺手扔进桶里么？” “！”李峥眼儿一瞪，“不愧是姥爷，大道至简啊！” “行了，你跟谁这儿装呢。”沈越岑又是一扬手，“就记住一件事，这里是学校，知道我上学的时候怎么跟人说的么？——学习好，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现在也是如此，有见过我给楚佑华好脸么？” “哇哦。” “好了，不顺利随时找我，需要的时候也可以随时提我。”沈越岑啥都不扶直挺挺起身道，“不要违法违纪就是了。” “道德呢？” “我就是道德。”沈越岑一笑，向外走去，“你也是。” 目送着姥爷离去，李峥也不再有半分踌躇。 老铁……姥爷大气！ 随手，把垃圾，放进桶里。 他到底干过多少这种事才能如此平淡。 李峥不再多想，理好了衣领，也便走出了休息室。 那就开始吧。 清扫垃圾第一步—— 弯腰去捡。 373 真菌大王！ 傍晚，蓟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办公楼。 胡海波阅览了学生们一天的实验报告后，草草关上了电脑，摘下眼镜，仰靠在椅背上捏起鼻根。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他一定不会再选择生物。 不只是生物，最好见到“科研”两个字就敬而远之。 本科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所谓努力就能成功，纯属屁话。 他只是没想到，在科研圈，这句话能屁的如此彻底。 仅针对他所熟知的生物学领域，全世界的顶尖人才就像是一大坨盲目扩张的真菌，但没一个真菌知道他们处在怎样的环境中，只能向四面八方扩张，从而延伸出无数个菌落。 有些菌落，撞到了死胡同，那他们也就完了，穷极一生的短暂时光也来不及转向。 有些菌落，以为自己到达了一个肥沃的地方，却不知那是有毒的养分，你越是汲取死的也就越快。 有些菌落，掉进水里。 有些菌落，被火烧死。 有些菌落，陷入了疯狂，妄称自己是个上帝，想要腾空而起，最终也免不了随风飘散，堕入无底深渊。 但总有走运的菌落，他们真的能发现一片丰沛的新大陆，从而发展壮大，一生辉煌。 这就是科研，一场穷尽一生精力的豪赌，而拼命努力，仅仅是这个赌场的门票罢了。 可笑的是，有资格搞科研的人，根本就不是赌徒，正相反，它们几乎是最聪明，最排斥赌博的一批人。 他们往往是在入行5年、10年后，方才发现自己原来并非在实验室里。 而是在赌场里。 茫然四望。 早已不见那出口在何方。 如果人生能重来，他一定不会再沦为赌徒。 有头脑的人，本就该去选择收益率更高也更稳定的事情，从这个务实的角度审视，科研梦可并不比明星梦高明多少。 胡海波有很多次想对自己的学生说，“别等到逃不出去了再想转行”。 但他终是无法开口。 在这犹豫的一瞬，他方才理解自己的老师，在七八年前的某一刻，曾露出的似曾相识的犹豫。 如果人生能重来，他一定不会再拥抱梦想。 咚咚咚。 一个节奏陌生的敲门声打断了胡海波的叹息，他忙戴好眼镜，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将刚刚整理好的文件又展开摆在了桌前。 “进。” 咔！ 把手一扭，大门一开。 最恐怖，最旺盛，最帅气的超级菌落。 那个男人他来了！ 且一脸蛮横，根本就是一个拳打生物，掀翻赌场，击碎梦想的存在。 “你……”胡海波使劲咽了口吐沫，“还有事么？” “有。”李峥关上门，一路走至桌前，看了看椅子，“我能坐么，胡老师？” “请……”胡海波做出手势后，顺势揉了下太阳穴，不得不强行提神儿。 李峥坐好后，刚要开口，又迟疑了一下：“胡老师，我毕竟只是一位普通学生，与您对话的时候理应做足礼仪，但我看您也挺累的，不如赶时间直接说。我是很尊重您的，如果您觉得我开门见山很冒犯，那我先道个歉。” “没关系。”胡海波说着，将桌上的瓶装水推给李峥，“上午的会确实有点乱，我有很多话也没来得及说，要不我先说？” “您请。” “我主要就是解释一下动机和立意。”胡海波比划道，“你们这个课题确实有差异化研究空间，我也从未想过要抢发一类的事情，相反，如果我真的接手立项，一定会第一时间与你们，包括周院长进行交流，着眼于你们关注点以外的方向。再说得更务实一些，我还没有疯狂到要抢周院长的成果。” “当然。”李峥当即点头。 “另外，就当是我分享一些经验和业内规则给你——Idea这种东西，其本身并不受保护，业内也并不认为不能做别人的Idea，相反，很多伟大的科学研究都是科学家们互相借鉴思想而来的。回归电镜这件事，你既然在英培公开提交了这个课题，英培又找到我分享了这个课题，这一切就都是合理的。以上既是我的自我辩驳，也是在告知你行业规则。” “完全理解。”李峥再次点头。 “最后，我个人非常非常欣赏你的研究，也发信恭贺过周毅院长。我在这里承认，在我的预想中，你们论文的确会有很长的发表周期，而我希望用同为蓟大的信息优势，抢在同行前挖掘一些你们没有关注到的内容。说难听点，就是把你们掉下的肉屑捡起来拼一拼，这里的确有私心的成分，如果你介意，我愿意道歉。” “完全不介意。” “那也容我为潜在的冒犯道歉，对不起。”胡海波话罢，长舒了一口气，这才略微松弛下来，淡然抬手道，“我说完了，你请。” “胡老师，很感谢您的这些解释，不过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对上述问题有任何意见，您应该也还记得，我在会上只在乎一件事——”李峥顿了顿，一字一字说道，“您看过我们的论文？” 噔！ 胡海波刚刚松弛的心神，瞬间又绷了回来，身体也可见地挺了一些。 “绝对没有，这种同行未发表的论文，除非是非常亲近的人请我指导，不然摆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看的，这个绝！对！没！有！”胡海波像是遭受了莫名的欺辱一样，使劲挥了下手，“你如果坚持这么认为，那就去教务部举报好了，说没有，就是没有。” “我理解您的愤怒。”李峥却只平心静气摊了摊手，“不过您不觉得这话很难解释么？如果没看过，为什么可以轻松说出我们的研究重点？” “是听说的，李峥，是听说的。”胡海波抬手用力压了压，“你们组有很多人，化院也有很多人，我偶然听到一些片片段段的事情，难道要像被审讯的犯人一样一一交待么？” “是的。”李峥抬手点了点桌子，严肃地看着胡海波，“具体到这件事，您需要一一告诉我。” “没有意义，我拒绝。”胡海波扶案而起，又是抬手一挥向门口，“我所有的动机和心理活动都向你解释过了，如果你依然坚持我有污点，去教务部，不必再与我谈。” “胡老师，如果去教务部能解决，我为什么还来这里呢。”李峥出于尊重，也不得不跟着起身，和声细语压了压手，“胡老师，您先坐。” “李峥，我知道你前途无量，我不想拿教授的身份压你，但我也是个人，我不想再听你说任何影响我情绪的话了。”胡海波说着，再次抬手请向门前，“体面些，你也是，我也是。” “不不不，出去以后我就不会体面了，来这里才是最后的体面。”李峥抿着嘴微微摇头，“没有任何实质证据的前提下，教务部是不会处理的。我可以拜托我的导师、院长，甚至是家人帮忙，但我不想给别人添乱，所以我就只能选择自己来。” 李峥说着，缓缓探身向前，逐渐放慢了语速。 “明天，我有两个媒体采访。” “现在为止，有四个媒体请我注册专栏，其中两个是您也会经常访问的国际学术媒体。” “当然，其中最具影响力的其实是国内的某个回答问题的网站。” “您也知道，现在才刚开始，今后这种曝光只会越来越多。” “如果您现在无法给我一个解释。” “那我就只能向媒体吐露我所知道的那部分了。” “不厌其烦，一次一次。” “李峥的名字出现在哪里，胡海波的名字就会出现在哪里。” “至于还有其它什么标签贴在你头上，那就是网络舆论的事情了。” “此前我对这类采访与曝光很反感。” “今后，我可能会爱上这件事。” “所以。”李峥说着，也再次请向了胡海波身后的座椅，“胡老师，您可以先坐么？” “………” 胡海波的面色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紧，甚至有些要抽筋的趋势。 “李峥，你确定你要用你的明星光环煽风点火么？” “如果你坚持，我会的。” “我坚持什么？” “胡老师……”李峥叹了口气，“我真的最受不了聪明人装糊涂，我们不是说好了开门见山么？同样的问题真的要逼我问第三次？” “………” 扑！ 胡海波终于坐回了椅子。 李峥也才得以落坐。 “有意义么……”胡海波低着头恍惚着摇晃起来，“你非要刨根问底，没任何好处的，没人会好……我不会，那个人不会，你也不会。” “所以这就是没人捡垃圾，任其堆积如山恶臭难闻的理由？” “你在说什么？” “哦哦……没事，自言自语了。”李峥摇头一笑，“我不像您，胡老师，我做事不会计算也无意解释，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不用理解我，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理解。” 胡海波颓然一笑：“这大概就是恃才傲物吧。” “这不是个褒义词，但我接受。” 李峥话罢，两手一摊，也不再言语，只等答案。 “唉。”胡海波叹了口气，“刘雨薇。” 李峥依然维持原状。 胡海波当然知道这个真菌大王不可能被轻易哄走，就此道出了那天见面之后的事情。 按照他的描述，张善栋与吴越走后，刘雨薇坚持要单独请教几个生物学问题，但实际上，问出的都是很与李峥组课题高度相关的专业问题，像是亲手操作过电镜一样，其专业程度令胡海波也有所动容。 于是胡海波试探性反问了一些更简单的生物学问题，刘雨薇却又一问三不知。 胡海波难免生疑，因此询问刘雨薇是怎么想到这些问题的，刘雨薇则回答信息来源于她的舍友，那个女孩同时也是李峥组的成员，每天都会聊一些实验进展，都是公开的内容。 想到这毕竟是一群大一新生，刚上手有点成绩难免会四处招摇，胡海波当时倒也没有更多的怀疑，只是想着要如何做出差异化，把那些掉落的肉屑拼接起来罢了。 胡海波说过这些，已是日薄西山。 “就是这样。”胡海波又是一叹，再次松弛下来，“我想应该是你们的一个组员口风不严吧，没必要再深究了。” “稍等。”李峥却是立刻将电话拍在桌上，拨了出去。 “喂喂喂~~~”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很快飘了出来，“想到奖励金怎么花了吗~~” “你在哪里？”李峥沉声问道。 “和刻晴姐姐吃肉串。” “好，我问你，你有没有对我们以外的任何人吐露过实验内容？” “没有啊，不是早说了没有嘛。” “刘雨薇说你有。” “？！？！？！她骗人！！！” “茉茗，犯错误没什么，长点教训，改过就好了，最多再被揉几下。但你要知道，我们现在做的事是事关一个人一生前途的，把事实告诉我，怎么都可以，我只要事实。” “李峥！！！！”电话里的女孩却是气急起来，“你宁可信那个……那个……那个碧池也不信我吗？！！！好！！我知道了，你就是要挤我走！！不用你挤！！我自己走！！！！” 话刚说完，她又突然唔唔唔起来。 好像在被什么人蹂躏。 接着，常刻晴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你把孩子都委屈哭了。” “没事了……代我道歉。”李峥气势瞬间短了好多，糊弄几句过后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本来极其严肃的氛围，也变得尴尬起来。 胡海波理智上虽然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直觉使然，还是忍不住问道：“那是你……你家里的……孩子？” “咳……”李峥重重咳了一声，“这是我们组员林茉茗，就是刘雨薇的那位室友。” “我知道，可她好像你的孩子……” “谢谢。” “那……要不你还是快点回去哄哄孩子吧？”胡海波问道。 “是。”李峥能感觉到，自己的气势是怎么都回不来了，只尴尬起身说道，“以上的内容，如果有学校官方的调查，希望您能如实说明。” “给我时间考虑一下。”胡海波起身相送，“如你所说，事关一个人一生的前途，我需要时间再仔细回忆分析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嗯……” 也不知道为啥，刚刚那一幕过后，感觉全都变了，就变成两个男人的亲切会谈了。 出了办公室，李峥也不敢停留，一路骑车奔向了平常吃拉面的那个餐厅。 林茉茗依然还在原地抽缩，还好常刻晴一直抱在怀里哄。 周围人的神色，就很怪了。 因为从表情……神态……哭的方式来看…… 这小姑娘，怎么看都是失恋的样子…… 到底谁，能狠心甩…… 不不。 到底谁，能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可惜了，不知道名字，不然铁定报警了。 也正是在这样的氛围中，李峥畏畏缩缩地凑了过去。 “茉茗……我的错……” “你起开！！”林茉茗一见李峥，哭得更厉害了，哇哇的哭，一边哭一边捶常刻晴的胸口，“他宁可信那个碧池也不信我……呜呜呜……” “我……我……”李峥感觉很理亏，挠着头尽力解释道，“我们也才认识这么久……还算不上特别了解……” “哇！！！”林茉茗爆哭，恨不得在常刻晴怀里打滚，“姐姐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人话吗呜呜呜！我钱也出，活也干……一天十几个小时……到头来就是……算不上特别了解？呜呜呜……” “……” 餐厅内。 早已群情激奋。 这尼玛还是人？！ 如此罪大恶极厚颜无耻之人！ 报警都不知道用什么罪名好了。 好在，在他们拨通电话前，李峥头一甩，回过身去。 “事关论文，我也只是为了确定情况问一下么，根本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再这么闹我不哄了。” “！！！”林茉茗一急，赶紧上前抓去，“再哄一下下就好了啊！！” “就一下。” “嗯嗯！” “那……”李峥猛男低头，“我不该怀疑你的……没有足够的信任……我不配做你的伙伴……” “呕……”常刻晴一阵作呕。 李峥自己都要吐了。 妈的，对静静都没这么哄过…… “哼！”林茉茗赶紧擦了擦眼角，瞥了眼拉面店面，叉腰闭眼，“就这？连大腰子都没有？” “嘁……”李峥歪嘴一骂，“来个大腰子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啊。” “我说错了……两串！！” “你吃的了吗？” “五个我都能吃。” “好，好，好，五个是吧。”李峥亮出二维码就朝店面走去，“你给我表演一下，漏一滴油重吃。” “啊这……”林茉茗慌了起来。 总之，这一晚过后。 林茉茗再也不想吃烧烤了。 节日快乐（拉胯）！ 往常，请假条都会紧跟着正文出现。m.vodtws.com 因为那样被骂的，会少一些。 但今天，是个败笔。 我……我忘记了。 抱歉大家，十一期间探亲活动实在集中，春节欠的债全要在这里补了。 预计十月四号或五号重启更新。 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与投票。 节日快乐！ 《学魔养成系统》节日快乐（拉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学魔养成系统b》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374 嫌学资太多了对吧？ 次日，一切似乎回到了搞课题之前的状态。 宿舍几人一同吃早餐，一起去教室，虽然每个人心里都还记得论文的那一通事情，嘴上却也都没再提。 明知有人做了，却又无法处理，说出来也只是徒添烦恼罢了，像个发牢骚的怨妇。 李峥自然也没再提，但他很清楚自己还在等待胡海波的表态，也还记得当时与周毅立下的三天之期，如果此事当真无法解决，也只能由它去了。 他的大学生活总不能被一坨垃圾堵在这里。 直至中午下课，李峥沉浸在学习中几乎要忘记这件事的时候，突然被莫念的惊呼叫醒。 “那个女生好帅啊……”莫念远远张望着后门口道。 李峥也才发现，出教室的队伍比往日都要慢了一些。 抓着莫念的肩踮脚跟一看。 竟然是Queen！ 因为她的出现，连人流移动都变慢了，就像是流体力学中的阻抗增大一样。 作为吴数，她其实一开始并没有看到李峥，只是因为莫念太过显眼，才顺道看到了李峥。 这才抬手打了个响指，微笑扬眉。 “啊……在和我搭讪么？！”莫念一惊，左右四望一番后，慌忙理了理领口，指了指自己，老远做出口型，“我？” 就连其他同学也通通望向了莫念。 什么？ 美女与野兽？ 然而吴数却只匆匆摆手，笑着打了个向右的手势。 顺着这个方向望去。 妈的，还是李峥。 到头来还是李峥。 李峥也只是轻轻理了理领口，拍了拍莫念和杨军：“你俩去餐厅吧，我去应酬一下。” 众人愤恨的目光中，李峥背起书包一路小跑穿过人群，直接与吴数击了个掌，而后无情无义，转身就走。 “你这也太忙了。”吴数一路走一路笑骂起来，“怎么都该你到物院来拜山头的，还逼我找你来。” 李峥哈哈大笑：“物院？去过的，都很友好。” “听说了。”吴数摇头道，“你俩，还有那个傻大个，把生物物理课给毁了……” “唉，只是突发事件比较多罢了。”李峥问道，“这次是路过？” “没，我老师让我来找你，想跟你聊聊。”吴数说着吹了口刘海，“楚佑华，认识么？” 李峥本来快快乐乐的，一听这个名字瞬间就不好了。 吴数见他突然止步，也是摸不清头脑：“什么情况？” “你怎么拜他了？”李峥皱眉问道。 “他来找的我啊，每届大一他都会找一两个学生吧，我猜也快找林逾静了。”吴数依然不解，“怎么了，他挺好的啊。” “嗯……”李峥仔细想了想，确实也说不出啥，只好自顾自叹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我跟他见过一面，不太对付。” “啊，见过？”吴数惊道，“见过干嘛还要我来找你？他看了你的论文很欣赏，说有个合适项目可以发你，我这才过来的。” “合适的项目？” “具体我也不知道，他还提了一个解什么的老师，说你们可以一起做，那个大仙儿我也是只听说过没见过。” “哦？” 这送到嘴边的资源，李峥倒也难免咽了口吐沫。 楚佑华这号人的学力当然不足以支撑学资。 但若真是知人善用，大方挥洒资源，倒也不枉这份权力了。 当然，更可能的情况是见到化院与自己合作捞了大便宜，想稍微投资一下。 这当然也是可以的，稍微谈一下也无妨。 “我这里怎么都OK啊。”吴数见李峥犹豫，这便拍着李峥笑道，“不用考虑我，你不爱去就不去，楚佑华有啥黑料也欢迎告诉我，嘿嘿。” “唉，走走走，去就是了。”李峥说着回手指道，“你看你这一出现，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别这样……” “怎么，太生硬了？” “不是……不要一上来就这么……” “一上来就使出我的洪荒之力？” “噗哈哈哈！！李峥你个！！！噗哈哈哈！” 班里人远远看着拍墙捧腹的吴数。 崩了，Queen崩了。 和李峥在一起，崩也是正常的。 只是没想到，她会崩的这么快。 谈“笑”之间，二人走到了约定的小教室门前，吴数缓了好久才敲响了门。 “请进。” 吴数提了口气，狠瞪了李峥一眼后才推开了门。 此时楚佑华正坐在讲台前办公，见二人来了也是笑着起身相迎。 “唉，还是吴数面子大啊。” 吴数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勉强问好。 李峥也礼貌性问好。 他本以为氛围会有些尴尬，然而楚佑华却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十分热情地寒暄起来。 “那个电镜的论文我第一时间就看了，非常优秀，难以相信是本科生的手笔，那些长江学者，千人计划出身的人都不一定有这个水平。” “都是周毅院长那边指导有方。”李峥习惯性抬了一手成环，同时也注意到了楚佑华的变化。 【楚佑华】 【学力：817】 【学资：143625】 学力好像没有变化，学资似乎又多了一些。 太神奇了，这玩意儿也有给利息的吗？ 楚佑华自己也是容光焕发，抬手请道：“随便坐，大家都是忙人，直接谈我们这边的项目吧。” 李峥刚要随吴数落座，却听敲门声再次响起。 这次进来的不是别人。 正是吴越和刘雨薇。 一见到他们二人畏缩的神情，李峥顿时就是头皮一麻。 艹。 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怎么可能有把资源喂到嘴边的这种好事么？ 楚佑华这边，还像接待李峥一样，微笑着请他们二人落座：“你们先坐那边等等，我跟李峥说完再说你们英培内部的事情。” 李峥的脸却彻底凉了下来，只与吴数道：“数姐，不是不给你面子，我得走了。” 吴数见两个不速之客到来，也意识到了楚佑华有所隐瞒，有种被利用的不爽感，脸上同时也荡出了寒意：“既然楚老师还约了别人，我跟李峥就下次吧。” 未等楚佑华发话，刘雨薇竟先抢上一步拦在李峥身前。 “李峥，差不多得了，我这边真的什么都没做。”她说着看了看楚佑华，“不然楚老师也不会请我们坐在一起。” 李峥只抬手一挥：“让开。” “李峥！”刘雨薇反倒皱眉道，“我不是怕你，也不是心虚，只是不想闹得这么恶心，我知道你还在四处跑，你这样诬陷没有任何意义。” “你就是在怕我，就是在心虚。”李峥冷笑摇头，“而且你都找到这里了，足以见得你有多么恶心。” “…………” “好了。”楚佑华气一沉，冲刘雨薇努了努嘴，“你们都先出去，我跟李峥谈5分钟。” “不必了。”李峥绕过刘雨薇便向外走去。 楚佑华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一幕，只沉声道：“我知道你大可不必，那解其纷的事，你也不想管么？你要知道，我比你要忙的多，5分钟，我们就互相给对方5分钟的时间。” 李峥一怔，回头望向楚佑华。 可以。 有点东西。 嫌学资太多了对吧？ 僵持之间，吴越和刘雨薇已自觉离去。 吴数最后做了个“外面等你”的手势，便将门关紧。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确了，有人想托大佬来平事儿。 只是你托谁不行，偏偏是他。 此时的楚佑华，也已完全放下了客套与礼仪，只冷冷点了点头：“不知道解其纷有没有和你说过，他开学后就调到实验中心了，连授课的资格都没有，只负责管理维护教学设备，和专科临时工干一样的工作。” 李峥还未答话，楚佑华便又摇了摇头。 “别这么看我，这是学院的行政安排，跟我没关系。” “我也犯不上那么无聊。” “我只是告诉你，这就是真实的世界。” “解其纷在国际期刊上高谈阔论的时候，你可能还没有出生，那是何等的威风，谁能想到他今天会去做一个器材管理员？” “我不是在劝说你，只是在告知你这个世界的客观事实。” “你当然可以选择像他一样一意孤行恃才傲物。” “但你会因此错失无数的机会与资源。” “那些恨你的人，也会抓住每一个契机对你落井下石。” “相反，你哪怕稍微、稍微接受一些你不喜欢的内容。” “未来的科学界，会向你成倍地展开大门。” 楚佑华说着轻笑一声。 “我能看出来，你对我的厌恶已经写在脸上了。” “但如果你做事纯凭个人喜好，你又比解其纷高明多少呢？” “我先告诉你我能为你做什么。” “预算150万内，只要量子相关，任凭你自由选题。” “我的人会帮你做，只需要一个第二作者。” “你可以请解其纷一起做，请林逾静一起做，请吴数一起做，随你的便。” “需要的话，我还可以帮助你发表。” “这对你、林逾静、吴数而言，或许算不上什么。” “但只要成功发表，只需要我一句话，就可以让解其纷重回理论物理研究所。” “而我需要你这边做的事非常简单——” “放过外面那两个人。” 楚佑华指着门外道。 “你可以不在乎。” “但林逾静的未来，解其纷的一生，这些看似一个人要毕生挣扎的事情。” “往往就是一个大人物随便的一句话而已。” 李峥默默看着他，赞许地点了点头。 可以。 有点东西。 还是那句话。 嫌学资太多了对吧？ 既然，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 那咱就上吧。 “林逾静的未来轮不到你操心，解其纷的一生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李峥缓缓摇着头，微笑着打量起楚佑华，“如果老解在乎这个，他该做什么早就做了，还用得着我来帮他？” “他是一个固执到积重难返的人，但你还有机会。”楚佑华说着拿起水杯轻抿一口： “今天再次见你，也不仅仅是为了刘雨薇他们。” “如果你愿意放下成见，我们可以成为最好的合作伙伴。” “我可以给你自由的空间，充沛的资源，全力的推介，我可以让你几年内评上优秀青年科学基金和万人计划，甚至是将来的杰出青年和长江学者。” “当然即便没有我，你运气又足够好，也许依然可以评上长江，但那怎么都是20年以后的事情了。” “我知道你还有沈越岑以及你母亲。” “但他们退休失势的速度会比你成长的速度要快得多。” “而我始终都会在这里。” 楚佑华说着放下了水杯，再次指了指门外。 “那边拜托我的人情，远比不上我给你的这一系列好处。” “我之所以愿意调停，是因为我还看好你，希望以此为契机，让你我都为物理学做更多的事情，而不是卷入某种内耗。” 又顿了很久，他见李峥没有反应，才轻轻点了点头。 “我说完了。” 李峥为什么没有反应？ 他还在犹豫。 他本可以直接走的。 但…… 正所谓。 来都来了。 谁让人家嫌学资太多呢。 李峥这便长舒了口气，走到讲台旁距离楚佑华很近的位置，才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开口。 “楚老师，你这边道理说的是很通透的。” “但你知道我嗅到了什么？” “我嗅到了恐惧……” 李峥满眼魔性地看着楚佑华。 “你害怕我，楚老师。” 楚佑华一个哆嗦，刚喝进嘴里的水都险些呛到。 无论是这话语还是这眼神，似乎都在一瞬间扎到了他内心的最深处。 然而这才刚刚开始。 李峥仿佛更着魔了一样接着说道。 “你很清楚自己的斤两，也很清楚自己的量子帝国在做些什么……” “因此你要一刻不停地游走于社会吸取资金，游走于校园招贤纳士，只为维持这个体系屹立不倒。” “但你害怕我，因为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看透了你。” “你害怕我，怕我成为挑战你量子帝国的那个人。” “你身为一代学术领袖，不惜低声下气，自取其辱一样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这在他人眼里，或许是爱惜人才，热爱物理学的表现。” “但我，只看到了恐惧。” “谢谢你，楚老师。” “你的恐惧，就是对我能力与才华最坚实的认可。” “我会承接这份认可，更自信地投入将来的学习与研究。” 李峥重重捶了捶胸口。 “谢谢你。” 如果说楚佑华最初只是惊讶，那么现在流露出的则是实实在在的恐惧了。 伴随着这样的恐惧…… 【学资掠夺成功！】 【楚佑华→李峥】 【楚佑华学资：143625→143278↓↓↓】 【李峥学资：1210→1557↑↑↑】 李峥也是眼儿一瞪。 这尼玛也太虚了！ 才是随便诈了一下而已。 虽然掠夺学资的事实已经发生，自信严重受挫，但楚佑华很快就压住了这一层恐惧，很不可思议地望向了李峥：“……你疯了么？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你知道提前几年成为长江学者有多重要么？” 这里，本是很正常的辩解。 但由于李峥能亲眼见到许多数据，无论是那虚弱的学力还是被打击到的信心，都是如此的一目了然。 因此，楚佑华如此的嘴硬，从李峥的视角离，竟然…… 竟然品出了一丝傲娇感…… 就是那种特别嘴硬，明明已经哭了但还是不服输的那种傲娇感。 这一幕令李峥都感到十分魔幻。 明明是一代领袖级人物，如若不是学力太过空乏，又怎么会被一个学生三两句话逼成这样呢？ 既然事情已不知不觉发展成这样了。 那也就不必再客气了。 李峥愈发赞许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的机会，楚老师，不过我是个学习好到流油的人，我这种人最不缺的就是机会。” “我知道你认为自己在投来善意，突然被我如此对待会很委屈。” “但如果就事论事的话，你还记得自己在请我帮什么忙么？” “你希望我，为了你施舍的那点资源，纵容以我为受害者的学术剽窃恶行。” “还什么早几年成为长江学者。” “利益交换何时成为长江学者的评价标准了？” “纵容剽窃何时成为长江学者的敲门砖了？” “是我疯了？” “还是你疯了？” 【学资掠夺成功！】 【楚佑华→李峥】 【楚佑华学资：143278→143009↓↓↓】 【李峥学资：1557→1826↑↑↑】 看着楚佑华涩红的双眼，李峥都有些不忍心了。 但他远比预想中的要倔强。 “我不跟你说了。”楚佑华低头坚强地收拾起东西，猛地朝外一指，声音都跟着尖利起来，“出去！” 李峥反倒有些不舍：“没事，你要不服，我们再说几分钟……” 楚佑华鼻头一酸：“出去！！！” 李峥正要硬聊再薅两把的时候，大门却突然被推开。 刘雨薇攥着手机死瞪向李峥：“你！你！！你找教务部？？？” 吴越更是真的哭了出来：“不是说还有机会的么……” 李峥自己的手机此时也才响了起来。 拿起一看。 【李峥同学，你好。】 【根据相关人员的举报，请携带论文相关的资料，于今日13点30分前往教务部三层会议室，作为学术剽窃受害者配合调查。】 【蓟京大学教务部】 【学术纪律办公室】 【王学礼】 李峥也是一滞，但又很快顺了下来。 “不是我。”他笑着晃了晃手机，朝外走去，“但我希望是我。” 刘雨薇再次红着眼睛拦了上来：“你这是诬陷，彻底的诬陷！！” “喂，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李峥缓缓点了点自己的额头，“你越影响我的心情，我等等也就下手越狠。” “是你在影响……” “贱货，闭嘴。”李峥一抬手，顺势指向讲台：“下次，你爸爸有心情找有名的教授给你平事儿，不如直接来找我这个受害者请罪，庭外和解的规矩都不懂么？” 话罢，他推开刘雨薇，不住摇头嘟囔着向外走去。 “到底有多瞧不起我，才玩威权施压这一套？” 两步走出教室，他也不回头，只冲吴数指了指：“我刚刚骂太狠了，你老师现在很脆弱，不行你去安慰一下吧。” “得了。”吴越推着李峥便朝外走去，“谁知道他找我是这种破事儿……莫名其妙的……这还啥都没干就开始坑我了，鬼还跟他……走走走，难得一见，约了老欧一起吃饭了~” 【学资掠夺成功！】 【楚佑华→李峥】 【楚佑华学资：143009→142755↓↓↓】 【李峥学资：1826→2080↑↑↑】 ？？？ 这也行？！这么多？ 这算挖了对方的未来骨干了？ 375 我说完了，就是完了 餐厅里，欧星灼依然是那身成年人模样的装扮，看过去就想叫一句学长，毕竟发量还很稳健，离老师那种程度还有些距离。 因时间有限，下午一点半就要迎接教务部的调查询问，李峥也只是草草说明了情况，请教了一些数据隐私问题后，便匆匆前去与小组成员汇合。 实际上，全部组员都收到了配合调查的通知，甚至教务部也在更早的时候与周毅进行了沟通，其后才正式启动调查程序。 这本是一件没产生严重后果的事情，教务部能如此雷厉风行，跨过英培学院直接启动流程，无疑体现出了学校对学术风气的重视，这一点令李峥倍受鼓舞。 几天的周旋固然令他有些疲惫，是那种精神上，面对成年人世界的疲惫，但教务部在这个时候如巨浪般推了上来。 那就再接再厉，送她最后一程。 非说的话，在刘雨薇求到楚佑华之前，李峥也只有九成的把握，无论是她还是她的家庭，既然如此安排，那无疑也就把这罪名坐实了。 1点25分，教务部办公楼前，小组成员最后鼓了把劲。 “所以……白给150万的项目，还是挺多的吧……”史洋仰着头沉叹道，“还记得化竞搞联名信的事情么……现在的我，怕是打死也做不出这种事了，别说这个，ICHO拒绝领奖都不敢了……搞了那么多事情，要是没老周罩着，我甚至不确定我还能来蓟大……” 李峥同样仰着头，拍着史洋笑道：“那老周凭什么罩你？” “因为……我学习好？”史洋眼儿一瞪，自问自答，自己妙了起来，“妙啊！” “就是这样的，一时学习一时爽，一直学习一直爽。”李峥提了口气，浩然大笑，“只要我们学习一直够好，那要苟且妥协的就是他们，患得患失的也是他们，瑟瑟发抖的还是他们！” “嗯，不愧是李峥。”屠夷寇并排拍了拍他，“明明道义情理都在我们这边，最后说出来的话却像大反派一样。” “我倒是很理解。”莫念也跟着仰起一叹，活动着拳头，吱吱作响，“当理科学习深入到一定程度，会本能地认为这个世界是要遵从某种秩序的，人类也是要追求正义与美好的，正因如此，当秩序崩坏，狼狈当道之时，我们这样不懂得顺应世界的人，反倒成为了少数派，想要维持这份秩序，哪怕之时内心的秩序，就要玩得比他们还狠，做得比他们还绝。” “啊……”常刻晴少见地露出一抹柔色，“本来只是馋……只是无所事事，才与大家共事的，现在感觉……活了这么久，终于遇到同类了——屠夷寇除外。” 屠夷寇笑骂道：“大姐！都这种时候了，要不要这么严谨啊！” 笑声中，张善栋一行人却唏嘘连连地走来。 张善栋满脸都是尴尬与失落，只叹了口气，便步入办公楼。 吴越自是更加尴尬与失落，一言不发地跟了进去。 反是刘雨薇，原地瞥了眼几人，嘴里念叨了一句不知是什么的英文便要追进去。 此时还是领袖眼疾手快，当即纵身一拦：“朋友，你这样既不是当面骂，又不是偷偷骂，非常毁人心态。” “？？？”刘雨薇下意识捂包一缩，“我没骂……” “Youidiot？”屠夷寇两眼一眯。 “bullshit……”刘雨薇侧身一闪便要过去。 “对，就要当面骂！”屠夷寇再次纵身堵住，长吸一口气过后，芬芳的词汇像加特林机枪一样喷射而出。 “Bitch、jerk、sucker……#￥#￥%…” “你……你神经病啊！” “bastard、Bitch、asshole、shit、Bitch……#￥#￥%…” 刘雨薇捂着耳朵冒着枪林弹雨几次想绕过去，却又都被堵住，最后只红着眼睛骂道：“你！你词汇量就这么点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了三次。” “fuckingBtich、fuckenBitch、Bitchingbitch、bitchfucker……#%￥……” “啊啊啊啊啊！！”刘雨薇哭喊着撞开领袖跑了上去。 就这领袖还扯着脖子追了七八句，才舒了口气。 “痛快多了，我感觉我可以回去了。” 李峥咽了口吐沫前去抚慰：“这些词，还可以这么组合的么……” “英语骂人，重在随性，怎么顺怎么凑。”屠夷寇问道，“没去过德州对骂聊天室吗？” 莫念大惊：“我老家还有这个？？？” “不不不，是那个德州。”屠夷寇赶紧冲林茉茗努嘴道，“英语对骂，两天出师。” “唔唔唔……”林茉茗慌慌摇头。 直到他们走进会议室，刘雨薇依然红眼低头，似乎还有些抽缩，总之是再也不敢看领袖了。 另一端，则坐着教务部的三位老师。 居中那位，一身贴身的白衬衫银眼镜，年纪也并不太大，他自然就是学术纪律办公室的主任王学礼了。 李峥此前也做过调查，王学礼属法律专业出身，两年前被任命为这个新办公室的主任，目的就是让这么一个人搞这种谁的面子都不给的事情，不然到处倒是千丝万缕的关系，这纪律风气早晚荡然无存。 与会人员到齐，王学礼三人短暂介绍完毕后，便展开了一系列例行的询问与资料收集，因为李峥组早已将文案和资料准备妥当，这整个过程也不过20分钟。 但他所问的问题，尤其是问刘雨薇的那部分，始终都有所保留，至于李峥这边，一句话也没有问。 这让李峥难免疑惑，几次向王学礼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但王学礼完全没有理会这一点，只是继续推进流程。 随着常规流程临近尾声，王学礼将更多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吴越身上，似乎这才是他的主要怀疑对象。 这也难免让李峥更加疑惑，但既然王学礼如此自信，不如等他通通搞完后再私下交流。 “那么，我最后再次确认一下。”王学礼指着会议桌侧面的摄像机道，“虽然只是校内调查，但这件事也依然是严肃的，请我们每个人都为自己的言论负责。” 待众人点头后，王学礼瞅了眼旁边记录老师的屏幕，随即冲吴越道。 “吴越，你坚持声称，自己没有获得过任何涉及李峥论文具体内容的信息？” “对。”吴越只呆低着头，了无生气，一副将死之人的样子。 “有没有可能，在与李峥组员的日常交流中，不经意地得知一些具体内容？” “没有。”吴越摇着头道，“我只知道他们在和化院合作，并且请假了，这都不算具体内容。” “那你身为一个毫无生物、化学科研背景的学生，为什么有勇气与生院合作电镜相关的项目？” “我没有任何勇气，只是遵循老师的安排。” 随后，王学礼又追加了一些压迫性问题后，方才将吴越放下，自己也是与两位同事点了点头，好像完成了主要工作一样。 接着，打了个哈欠，很随意地向刘雨薇进行例行发问。 “刘雨薇，你坚持声称，自己没有获得过任何涉及李峥论文具体内容的信息？” 刘雨薇这可就来劲了。 与吴越放弃自我的表现不同，她充满了生机。 “是的。”刘雨薇借着刚刚被领袖骂哭的劲儿，委屈得好像她才是受害者，“我所知道的，也仅仅是他们在院内公布的开题报告而已，我完全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就这么把帽子都扣给了我……我人微言轻又势单力薄，不比他们那么多人，那么多成绩，那么多老师撑腰……我……我真的不知道……” 她说着，竟真的哭了出来，捂着脸泣不成声。 王学礼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依然照着之前记录的说辞问道。 “此外，你也坚称没有从林茉茗那里得到任何论文具体内容相关的信息？” “呜……呜呜……”刘雨薇依然在哭。 “刘雨薇，请先冷静地回答问题。” “也许她随口说过什么吧……我记不得了……” “我没有！！”林茉茗当即使劲举起右手，“我从来不在小组和化院老师以外的环境里说这些！！” 王学礼就此向刘雨薇点头道：“‘记不得’在这种调查中并不是一个有力的词汇，听过就是听过，没听过就是没听过。相对而言，林茉茗这种发言可信度更高。” “我……我就是记不得了么……她可能说要在化院吃晚餐，不要等她了……这种小事谁记得？” “我问的不是小事。”王学礼着重点了点桌子，“是论文的具体内容，如果有，你应该记得很清楚。” “那……那就是没有……”刘雨薇说着又“哇”地哭了出来，趴在桌子上嚎哭道，“老师，我情绪真的要崩溃了……被李峥这么诬陷，还像是犯人一样受审……呜呜……” “好了，快结束了。”王学礼再次冲左右点了点头，随后双肘支在桌上，缓缓说道，“那么现在，我有理由告诉你，不是李峥在诬陷你，而是你在诬陷李峥。” 本已十分厌恶，且有些困倦的与会者，都下意识提了下脖子。 这话是怎么话说的。 “我们是教务部，不会荒唐到听信一个学生基于个人推测的一己之词。”王学礼轻轻点了点桌子，看着刘雨薇，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这次是实名举报，举报者是我校生命科学学院的胡海波教授。” 嗡！ 全场人脑子像是绷了跟弦儿。 不困了，瞬间就不困了。 不仅是刘雨薇，所有人在此前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李峥举报的。 发展到这种局面，李峥自己都快TM觉得是自己举报的了。 他当然能猜出举报者只有可能是胡海波，被逼到绝路的时候选择了一种自保的策略，既稳住了自己的声誉，又避免成为这一脉的敌人。 只是此前王学礼从来没公布过这一点，甚至全场都在暗示是李峥在举报的，并且做出主要受审对象是吴越的伪相。 此时，方才拨云见日。 这尼玛王学礼看着人模人样的，其实他娘的是个老阴哔啊！ 不仅挖了个大坑，还声东击西。 不仅给刘雨薇了一个李峥举报的错觉，还让她掉以轻心认为调查组主要在干吴越，以至于她完全忘记了胡海波的存在，没有考虑到胡海波有提供证词的可能。 当然，她本也无须考虑。 谁能想到，一个堂堂正牌教授，会被李峥逼到如此境地，竟主动向教务部检举呢？ 如此一来，建立在胡海波神隐的基础上，刘雨薇为了将自己撇得更干净，更是为了不得罪生院的教授，自然会给出与胡海波检举内容完全矛盾的证词。 此时此刻，连补丁都来不及打了。 想像一下，如果一开始就公开胡海波举报的事实，那么刘雨薇就一定会坚称一切都是林茉茗告诉她的，撕哔的重点也将转向“刘雨薇和林茉茗到底谁在说谎”这件事，这就很难有定论了。 但如果是“胡海波与刘雨薇到底谁在说谎”，就容易判断得多了。 想通了这些，李峥难免向王学礼投去了“向老阴哔致敬”的眼神。 这次王学礼倒是微笑点了个头，也不知有没有品出“老阴哔”这一层褒义。 刘雨薇此时也是完全哭傻了。 愣了半天才颤颤摇头：“没有……我没有……为什么全在诬陷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王学礼却已扶桌而起，“如果有什么新情况随时反应给我，如果没有的话，预计两周内会有处理结果。” “老师，我没有！！！”刘雨薇也跟着愤而起身，几乎是尖叫着喊道，“我什么都没做！！都是张善栋老师安排的！！” 一直很安全的张善栋眼儿一瞪：“什么就我安排的？你跟胡海波聊了什么我怎么知道？” 不体面了，张老师急眼了。 “整个事情，我，吴越，不都是你安排的！”刘雨薇丧心病狂疯狂摇头，“总之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仅凭这些就要拿我当替罪羊，我死也不认！！！” “一派胡言！！”张善栋也是拍桌而起，“你自己做了亏心事还要咬我一口？我犯得上么我！” 别的不好说，李峥这一堆人看戏倒是看得很来劲。 领袖连连抿嘴，就差嗑瓜子了。 “哎呀……本来以为我要来个大骂会议室的，谁能想到竟然是狗咬狗。” 二人对骂了三五回合，王学礼才用更高的音量盖了上来。 “冷静一下。”王学礼忙压了压手，“处理结果我们还要讨论。” “我说了不是我！！你们就是要处分我，合起伙来一起欺负我一个没背景的人！！”刘雨薇拼了命摇着头道，“林茉茗也没和我说过……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与胡海波也就见了那两面而已，他凭什么诬陷……等等！我明白了！！！” 刘雨薇说着瞪眼扶桌：“是剽窃，的确有剽窃，不过不是我，是胡海波！！！胡海波见要露陷了就提前诬陷我！！” 会议室气氛顿时一沉。 你妈的。 何苦呢。 真的要把事情搞的这么复杂么…… 真就要死得体无完肤么？ “刘雨薇。”王学礼也是沉下了脸，“这么搞，事情可就大了。” “不然呢？？”刘雨薇的妆早就哭花了，此时已经是一副彻底丧心病狂的形象，“我就老老实实当他们这些人的替罪羊？？” “嗯……”王学礼沉了口气道，“其他人先走吧，刘雨薇留下，我们单谈。” “走什么走！！不说清楚谁也别走！！”刘雨薇疯狂之间气势见长，大臂一挥道，“王老师，你要说什么就直说，我没什么可隐瞒的。” 王学礼闻言无奈看了看左右，方才说道：“这整件事，因为只是未遂，并未引发任何严重的后果，如果你愿意坦白的话，处分的等级不会太高，有希望在毕业前销去，但如果你坚持不认，并且反过来指责胡海波教授的话，最终不太可能体面收场，你们中的一个，必然会永远离开蓟大。” “那就让他走！！”刘雨薇嘶哑地吼道。 事到如今，她好像也抓到了王学礼的软肋。 只有证词，没有证物。 强行处分，依然有搞错的风险。 搞法律，尤其是检察官这类人非常清楚这一点，因此在证据有限的情况下，多半会以减罪为饵，恩威并施逼嫌疑人认罪，这样大家都好办，像极了囚徒困境。 此时刘雨薇也是拿定了主意，只要事情闹大再大一些，搞到足够大。 反而有可能就会不了了之了。 王学礼见她硬来，也只摇了摇头叹道：“唉，既然你坚持……” “打扰一下。”一直没怎么发言的李峥忽然举手，“我有一个侧面信息，刚刚出于顾及体面的原因没有提到，既然刘雨薇坚持要让事情上升到这个层面，那就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咳……”王学礼干咳一声，拿起李峥组的报告资料道，“这个……你们的文案，已经很不体面，很血腥了……我有点不太敢听你所谓不体面，更猛烈的事情……” “我也还在考虑。”李峥随即转望刘雨薇，“再给你最后一丝体面，现在认的话，中午的事，我可以不说。” “诬陷！！你说什么全都是诬陷！！” 李峥摇了摇头，当即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中午11点50左右，物院量子所所长楚佑华教授约上了我、吴越、刘雨薇一起见面，谈话中，楚教授提了一些条件，希望我停止追究刘雨薇的事情，并在不经意间透露是受刘雨薇父亲所托前来调停。” “……” 这气氛又是一提。 就连王学礼都有些哑口了。 妈的怎么还有这种核弹…… 楚佑华…… 这分量也就相当于百八十个胡海波吧…… 刘雨薇更是受惊不浅。 她叫冤的车轱辘话本是脱口而出。 可谁想到李峥真的莽到连楚佑华这种人物都随口卖？ 这她就不知道了。 李峥对楚佑华早已不是卖不卖、惹不惹的问题…… 而是如何可持续性发展的问题。 “怎么，继续否认么？”李峥歪身撑着头抬眉道，“来，否认一个。” “我……我，我就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让家里找的人。” 别人不说，王学礼倒是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不要请楚佑华问话了。 李峥倒是很可惜，他巴不得刘雨薇否认，这样刚好学校无数的摄像头，以及吴数本体都可以作证。 不过这样也好，楚佑华的事情多少能说明一些情况。 眼见这次会议要无果而散，从长计议的时候，常刻晴冲李峥递了个眼神。 “算了吧……太晚了……”李峥摇了摇头。 “我也知道太晚了，但……”常刻晴点头道，“科学精神呢？” “好吧。”李峥提了口气，扶案而起，“王老师，诸位，这样下去事情只会越来越纠缠不清，我建议刘雨薇主动上交自己的电子用品，我们在此进行一些必要的数据调查。” 王学礼听到这个也并不意外，同时也并没有寄予多大希望地望向刘雨薇。 “教务部没有权力调查学生的私人电子设备，但如果你主动交予李峥等人，在我们的监督下进行调查，这有助于洗清你自己的嫌疑。我没法要求你这么做，只是建议你这么做。” “这些是我的隐私！”刘雨薇咬牙道。 “别激动，只是建议。”王学礼匆忙压了压手，“你完全可以拒绝。” 然而刘雨薇却朝着李峥送上了一番阴阳眼，抬手便从包里抽出了笔记本电脑甩在桌上：“查！随便查！！手机也给你，够了么？？” “U盘。”李峥抬手道。 “都什么年代了……” “你钥匙链上有一块U盘。” 刘雨薇咬牙切齿一番，当即又甩出了钥匙链：“妈的，给你，全给你！！” “那么……”王学礼当即冲李峥小组问道，“你们有谁计算机比较好，能提供所有人都能信服的数据检查？” 李峥问道：“我可以请计算机学院的大二学长来做么？” “当然……” “哦。”李峥拿起手机到，“阿灼，带上家伙，上来吧。” 片刻后。 一个像极了“修电脑”的家伙闷头进了会议室。 嘴里还嘟囔抱怨着。 “就知道是这样……总是这样……我一个学尖端算法的……就只会拿我修电脑……谁都叫我修电脑……” “辛苦了，阿灼……”李峥忙上前安抚道，“你来会比较快。” 欧星灼向老师问好后，快速落座调起设备，嘴里依然抱怨个不停。 “是，谁都说我来会比较快……开学两个礼拜我就帮8个人修过了……” “等等……”领袖发现了什么，凑上前问道，“8个都是女生吧？” “不然呢，男生谁需要修电脑？” “那你修的时候……她们有没有表示些什么？”领袖搓着手问道，“端茶递水，换上奇怪的睡衣什么的？” “你在瞧不起我的业务能力？”欧星灼潇洒地拾起了自己的超级移动硬盘，“8分钟，任何电脑我都可以在8分钟内修好，绝不会给她们任何表示的机会。” “兄弟……牛逼。” “客气了，丰富的经验也都是历练而来的。”欧星灼说着将硬盘放在了刘雨薇的笔记本上，“这个硬盘里有修电脑的全套工具，这次要进行数据检索对吧？论文的文件特征中午李峥已经给我了。” 欧星灼说着叫来了三位老师，当面讲解道。 “这个软件是我基于GITHUB上开源代码自己改良而来的，可以搜索现存的一切数据痕迹，删除了也能找到，但过太久，或者做过数据除痕就找不到了。如果没问题的话，我现在就硬盘插入电脑，进行检索。” 三位老师频频点头。 “等等！”刘雨薇却是叫停了调查，“你是计算机学院的，什么病毒不能做出来，完全可以在插上我电脑的瞬间，就在我的硬盘里生成一段你们的论文文件。” 听到这个，所有人都恨不得要发出悲鸣。 太麻烦了……这个女人真的太麻烦了。 “有道理。”欧星灼倒是抬了抬眼镜，深以为然，“虽然伪造文件日期会很难，但也依然在我的实力范围内，谢谢你的尊重。” 话罢，他起身道：“那么请一位老师，现场下载一个国际知名度最高的数据恢复软件吧。” 这个提案勉强得到了刘雨薇的应允。 就这样，电脑硬盘、U盘与手机三线开始数据检索，软件和下载都是一位老师全程操作的，欧星灼并没有发挥空间。 但在别的方面，他还是有的。 他一面八爪鱼一样操纵着各种设备，一面讲解道。 “几位老师，这里的日期看到了吧？” “她的电脑是在昨天下午14：48分格式化并重做的系统。” “手机是15：04分。” “U盘是14：37分。” “嗯，看到了。”王学礼扭头道，“为什么这个时间突然要做全面的数据清除？” 刘雨薇面不改色道：“我一向定期做这件事，碰巧罢了。” “唉……”王学礼又是摇了摇头，看着屏幕上缓慢的进度叹道，“你真的确定要继续浪费我们所有人的时间么？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认，我会尽可能给你一个可以毕业前抹除的处分。” “没有就是没有！！”刘雨薇骂道，“王老师你再这样暗示我会认为你也有问题！” “……” “什么都别说了，数据会证明我的清白！” 什么都别说。 那是不可能的。 欧星灼，可是处女座。 “既然如此，我再在实力范围内给各位老师提供一些资料吧。”欧星灼一面疯狂操作一面说道： “她的云盘现在也是完全空白的状态，我能看到她是付费会员，但这样的0使用率很不合常理。” “此外，三个设备中，U盘是最先清理的，可见U盘最为紧要，如果让我来做推测，考虑到与胡海波的见面时间，应当是刘雨薇在上周三前的某一天，用U盘从林茉茗那里拷贝的论文文件。” “—之间的版本。” “然后在电脑上打开，记忆了一些内容，试探性透露给了胡海波老师。” “也许手机上也有，也这样重做过系统，再怎么样也找不到了。” “在昨天的会以后，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展开了地毯式清理，连云盘上珍藏多年的照片都没放过。” “可以说是做足了准备，而且有足够的IT经验。” “今天我们的扫描不太可能有什么结果，如果还有线索的话，只能在网络通讯设备和服务商那里了，理论上的确可以找到蛛丝马迹，但那种级别的调查我们的网警都很难做到。” 谈话之间，U盘与手机的扫描已经结束，非常干净，没有值得怀疑的东西。 李峥只与常刻晴一个无奈对视。 科学精神，说到底，也只是个精神。 王学礼的耐心也随之消磨殆尽。 “不然今天就到这里吧，确实不太可能有东西了。”王学礼冲众人道，“今天有时间我还要再请胡海波教授来一下。” 欧星灼也向李峥摊了摊手。 “不是我实力的问题，真的太晚了……” 李峥也转向了常刻晴：“我们的科学精神尽力了，这个事情，不值得像徐悠悠那样，进行千万次试验，只为寻找出中药海洋中那唯一的有效成分。” “我明白，但不甘心。”常刻晴轻轻拍了拍欧星灼，“让我再走最后一小步试试。” 欧星灼就此起身：“交给你了，别打断扫描。” 常刻晴也没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只是将电脑调回桌面，默默观察。 而后依次打开每个程序，依次观察。 从抑云音乐到百K网盘。 从QQ到WPS。 不仅打开，还把里面的每个选项都点一遍。 后方，欧星灼指着屏幕道：“有可能牵扯到文档的软件我都看过的，请相信我的业务实力。” “我知道。”常刻晴默默地拉开菜单，依次一个一个地点能点上去的地方，“我只是尝试所有可能，这个电脑现在很干净，穷举用不了多久。” “可这样很……很没有意义……” 李峥却轻轻地拍在欧星灼的肩膀上：“不差这一会儿，她就是这样的人，让她再试试最后一步吧。” 王学礼本有些不耐烦，但听到这个，又看了看心如止水平静操作的常刻晴，也收回了散会的决定。 神奇的是，这神奇的、近乎绝望的穷举之事，却并没有让大家觉得厌倦。 在这一次次静静的，条理清晰又不厌其烦的点击之间，仿佛有一个平日见不到的常刻晴跃然纸上。 默默地，一声不响地，清清楚楚地完成每一件工作，尝试每一种可能。 这是一种比李峥还要强大的耐心，一种如水般静静流淌不问流年的气质。 终于，刘雨薇有些不耐烦了。 “好了……没完没了了？？那边硬盘已经检查完了，还不够？？” 她说着便要上前抢回电脑。 每每这种时候。 那个男人都会突然出现。 “哇喔哇喔哇喔！”领袖一把按下刘雨薇的双臂，“急眼了急眼了，刻晴，别理她，继续！” 常刻晴一言不发，依旧一个个向下梳理，连点击的节奏也都没有变化。 刘雨薇只骂道：“王老师你管不管？！不是自愿的么？你看这个人在做什么？！” “咳……”王学礼紧盯着屏幕，慢条斯理道，“那个……那个谁……屠什么的……这位同学……你这样……是不太好的……你说对吗……” 屠夷寇瞬间会意，手也压得更死了一些：“对啊……那个……那个谁……王什么的……这位老师……我这样……也许……的确是不太好的吧……我觉得……是这样没错……” “所以啊……那个……那个谁……” “够了！！！再这样我报警了！！”刘雨薇死命地要挣脱出来。 突然。 半个小时一言不发的常刻晴开口了。 “李峥，版的论文。” 李峥瞬间冲到桌对面，拾起那个版本打印好的论文冲了回来：“已就位！” “从上至下，标记第一个endeavors单词。” “标记完成！” “标记unambiguousstructuraldetermination。” “完成！” “spectroscopy。” “有！” 二人一问一答间，众人惊望向屏幕，方才看懂了他们的思路。 此时此刻，常刻晴打开的软件，不是别的，正是有道云词典！ 她打开的标签也不是别的，正是历史记录！ 身为一个“云词典”，自然有记录搜索历史的功能，且这样的功能是存在云端的，并非在电脑上！ 虽然重装电脑，但记录依然会原封不动地保留！ 而常刻晴按照历史记录顺序，所报出的这些刘雨薇搜索过的词汇，无一例外都是论文中出现过的，且搜索顺序完全与论文中出现的顺序吻合！ 后方，刘雨薇疯了一样想挣扎开去砸电脑，本来已经咬向领袖，搞得领袖有些干不过了。 好在，莫念厚重的食指及时压了上来。 轻轻地点在了刘雨薇的手背上，吱吱作响。 “安静。”莫念沉声道，“已经浪费一下午的学习时间了。” “你！！你他妈……” “我说，安静。”莫念猛瞪过去，“看着我的眼睛，我险些艹死过一个人。” “………” 安静，必须安静了。 虽然莫念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要说这个。 但就是莫名的管用。 随着更多历史记录的展开。 已经完全无需再在论文中寻找对应的词汇了。 全部都大段大段的直接搜索。 论文的整段内容，分毫不差！ 刘雨薇的手与眼，也逐渐凉了下来。 最后，一屁股瘫倒在地，终也不用人再按了。 王学礼左右的两位老师，则一刻不停地对着屏幕拍照，录像。 现在想来，这并不是一个多么难发现的破绽。 纯英文的学术论文，刘雨薇的水平不可能不借助翻译去看。 只是有道云词典的图标并没有出现在桌面上，外加几个人英语水平都太高了，没有展开这方面的联想罢了。 “你……你之前就想到这一层了……”欧星灼使劲抬着眼镜，咽了口吐沫问道。 “没。”常刻晴依然在向老师们展示着证据，“我只是想再走最后一小步。” “这种精神本就是一大步了……”欧星灼长叹一声，“我自愧不如，自惭形秽。” “你就是个辣鸡修电脑的。”李峥在旁笑道。 “就你没资格说我！”欧星灼这可就急了，“还信息竞赛冠军呢，啥啊！” “这不是你修电脑太熟练了么。”李峥哈哈大笑，“不闹了，晚上一起吃饭，我请。” “那……”欧星灼脸一红，“叫吴数吧？” “你叫。” “你叫吧……” “你叫。” “你叫……” “咳……”王学礼不得不打断了二人，指着屏幕，气势重又足了起来，“辛苦你们了，这些，已经足以支撑所有人对刘雨薇的指控，配合胡海波教授的举报，两周……不，一周内我们教务部就会给出结果。” 这种时候，沉寂许久的史洋突然就跳出来拱火了：“捣这么大乱，这不得开除了？” “这个要讨论决定。”王学礼无意间瞥了刘雨薇一眼，哼笑道，“唯一能确定的是，一定是毕生无法抹除的档案。” 众人胸中一口闷气，此时才终于舒了出来。 接着，不约而同望向了刘雨薇。 “老师……王老师……”刘雨薇扶着桌子颤颤起身，“我承认……我认……” “不是你认不认的问题了。”王学礼重重点了点桌子，“不仅行为恶劣，事发后还要反过来诬陷老师，企图造成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你有时间狡辩，不如好好反思一下。” 咣。 刘雨薇又坐了回去，呆视前方。 至此，再没有人对她有半分兴趣。 倒是领袖，凑到莫念身旁道。 “念，还没讲过有关那啥死人的事情……” “我不想讲。”莫念骄傲地扭过了头。 “不不，这很重要，你首先要解释清楚，是险些把人那啥死，还是，那啥一个死人。” “住嘴！！！肯定是前面那种啊！！” “哦，那我就放心了……” “你有问题！屠，你的思想有问题！” 本来即将收摊的时刻。 一个被遗忘的人，突然回过神来。 突然起身。 “我呢？”吴越恍惚地望向王学礼，“我的处分能消么，王老师……” “你还没走？”王学礼也很惊讶，“早就没你事儿了啊。” “啊……那您刚刚问我那么多问题……” “只是一种策略。” 吴越又恍惚望向李峥：“我……我真的没事儿了？” “没事了。”李峥摇头道，“你的作用很关键，辛苦了。” “我还有机会？” “好好做人吧，有的是机会。” “！”吴越眼一红，腿一软。 李峥非常熟练地扶住了他。 “李峥，那……这事算完了么？” “完了。”李峥笑着点头。 “我说完了，就是完了。” 376 厕所兄弟，跑！ 李峥是个不喜多人聚会的人，只因凑在一起的人一多，说话就会变得只有场面，没有内容，最终沦为一种很形式化的类“团建”活动。 但今下论文诸事终于扫清，每个人都被折腾的够呛，他出一次血总是难免的了。 反正食堂吃也是吃，外面吃也是吃，刚好也答谢一下欧星灼修电脑之功。 倒是林茉茗多事，问李峥要不要叫上林逾静，李峥一口就给否了，一来是为了其他人的就餐体验，二来只有他们俩一对情侣，会有种主人夫妇大宴宾客的感觉，很不舒适。 四点来钟，西门外的火锅店，就这么拼了两大桌。 李峥本也是参加过聚餐的，为了晚上能舒适的学习，必然都是滴酒不沾，平日也只有在极高兴的时候，与老李对饮一瓶罢了。 只是这次……他实在是低估了屠夷寇…… 屠夷寇倒也没有灌酒，就是喝的……看着特别爽。 一口一杯，越喝越有，非但没有说醉话，越上头反而越靠谱。 左边与莫念畅谈荒唐过往，右手跟欧星灼大谈显卡峥嵘。 讲个笑话可逗林茉茗笑下桌子，吟诗一首便让常刻晴不得不服。 每每聊到酣时，便咽一杯酒，然后美美地“啊”一下子，惬意地又斟上一杯。 在这样的场景下，每个人都莫名地馋起酒来。 不知不觉，除了常刻晴，也都给自己倒上了。 其中，林茉茗是最来劲的那个。 “哇哇哇……”林茉茗使劲举着胳膊，咕嘟咕嘟给自己倒着啤酒，控制不住吞咽起来，“以前的同学老是偷偷喝不带我……嘿嘿……” 转眼杯满，她刚要抱上杯子，一只手便从天而降，从她的脑袋顶上抄走了酒瓶。 “未成年人不许喝酒。”常刻晴冷冷道。 “哎呀，就一杯。” “一杯也不行，没学过生物么？”常刻晴摇晃着酒瓶正色道，“小孩子喝了酒会变成大胖墩的。” “啊？？？” “酒精进入血液后，会刺激小孩子还未成熟的性腺，分泌出过多的黄体酮，对，就是我们用来做实验的那种物质，然后过量的黄体酮会让身体认为你有小宝宝了，开始疯狂吸取养分，但因为你并没有小宝宝，所以无论怎么吸收都不会生出来，于是这个过程就会无限持续下去，最后会长成一个非常非常非常胖的大胖墩。”常刻晴说着认真地点了头，把酒杯递了过去，“当然，如果你要成为重量级的柔道、铁饼、举重选手，现在差不多要开始喝了。” “唔唔唔……”林茉茗吓得一个哆嗦，“这么一说……我在镁国的时候，大街上的那些胖到……胖到十几个我那么大的人，他们都是因为小时候喝酒吗？” “当然。” “你可别欺负我不懂……我问别人。”林茉茗随即转望李峥，“是刻晴姐姐说的这样吗？” 是个鬼！ 但为了孩子。 “嗯……大差不差。”李峥举杯轻抿一口，“成年人的脏器与性腺都已经发育成熟，这才没这个问题，但即便那样也不能多喝，喝多了会长成莫念那个样子。” 莫念莫名被点名，脸一狞。 但见林茉茗那求知的眼神，还是摇了摇头：“最惨的是我姐姐，跟我一起喝的，现在长得和我一模一样，胡子比我还多。” “唔唔唔……”林茉茗吓得赶紧推开装满啤酒的杯子，拿起果粒橙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我那几个同学真可怜……我还是等像刻晴姐姐这么成熟了再喝吧……” “说到刻晴……”李峥随即起身，对桌相敬，“这次无论是研究阶段还是后续处理，刻晴都是付出最多也是贡献最大的，认识你是我的荣幸，我会向你多学习。” 常刻晴这边，本来要把酒杯推给别人，但见此状，突然凝滞原地。 又来！ 就突然渣了起来！ 怪不得不叫女朋友…… 都是为了灌醉我么…… 不行，我不是那样的人！ 常刻晴激烈的心理斗争过后，硬是将酒杯推给了旁边的吴数，面部彻底僵硬地说道：“知道了。”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冷场。 不过大家也很理解，不愧是常刻晴，都这个份儿上了，依然要维持高冷学姐的形象。 吴数连忙接过杯子，晃悠着冲李峥笑道：“我喝我喝，就当请罪了啊，今天导师的事情是我没搞清情况。” “不怪你……” 李峥刚一抬手，还来不及阻止，便见吴数一饮而尽，还嚣张地倒置起杯子，一滴不掉，这就搞得李峥也只好一口干掉。 同时，吴数旁边的欧星灼看得十分担忧。 “你……你少喝点……” “哈哈，高兴！”吴数说着又拿来酒瓶开倒。 “你瞎高兴什么……”欧星灼抬手便要拦。 “唉，你不知道，李峥让我认清了导师的真面目，今后就继续无师自通了。”吴数说着拍开欧星灼，“你又不喝，捣什么乱。” “嘁……”欧星灼一脸闷气，“喝死你！” 旁人看着他们的斗嘴也是暗暗心惊，是不是什么东西搞反了？ 最愣的还是史洋，与屠夷寇喝了几杯就进入了一种猖狂的状态，直接开口问道：“你俩到底好上没有啊？人家李峥、林逾静都快抱孩子了……” 顿时，气氛尴尬了下来。 吴数倒也还好，只一吹刘海，摇了摇头。 欧星灼可就憋红了脸了，冲史洋埋怨道：“就你……还说别人……” “我乱受欢迎的好么。”史洋摇晃着杯子叹道，“有的时候我也在想，要不……就跟一云凑合了吧，我一开口准成。” 听闻此言，吴数、欧星灼、李峥同时“呸！”了出来。 “怎么，不信？”史洋一瞪眼，这可就牛逼了，拿起电话便要发微信。 “别别别！”莫念慌忙阻道，“喝了酒千万别给女生打电话。” 然而为时已晚，史洋风风火火冲着手机发起了微信。 “一云，晚上有空么？《Science》第一作者请你出来。” 沈一云似乎也很闲，瞬间就回了过来，史洋也嚣张地打开起功放。 “喝多了吧？傻帽。” “哪儿这么多话。”史洋看似很爷们儿地回道，“就问你出不出来吧。” 沈一云：“不可能的史洋，化院所有女生，连同博士和研究生，都早判你死刑了。听姐姐一句劝，你今后面对女生，装成哑巴兴许希望还大些。” “…………” 啪嗒，史洋的手机掉到了地上。 满脸委屈地望向李峥：“为什么……我以为《Science》第一作者会很性感呢……都这样了女生还不认可我么……” “往好处想吧。”李峥安慰道，“她只说了你嘴的问题，兴许脸还有救。” “嗯。”吴数跟着举杯点头，“你不说话还是挺可爱的，阿姨们应该很喜欢你这样的。” “我不要阿姨，我要姐姐。” “呃……”吴数拍了拍常刻晴，“那你觉得呢……” 常刻晴上下打量了一圈史洋，并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叹的非常真诚。 “我……我去趟卫生间……”史洋抹了把眼睛，抓着手机起了身，“我……我可以等……只要一云再胖一些，再胖一些……只要守到她足够胖……那除了我她也就没得选了。” 话罢，他就奔去了卫生间。 虽然他的逻辑有些奇怪……但又莫名地存在一丝合理性。 就像守株待兔一样，守云待胖似乎也是绝望之下的一种精神寄托。 史洋走后，场面回归热烈，待到气氛差不多的时候，李峥提出了邀请吴数和欧星灼加入科学边际的想法。 大家自然是一致欢迎的，物理女王+王牌网管的组合，刚好补充了阵容的短板。 吴数刚弃了导师，正好乐意前来。 欧星灼想到能有更多的时间与吴数相处，便也闷骚地勉为其难应了。 李峥当即借势定下了科学边际小组每两周活动一次的日程，做什么都可以，重点是讨论学习，各自介绍自己熟悉领域的进展，有想法当然也可以提出来一起搞。 待史洋回来的时候，大家已经酒足饭饱，嚷嚷着要找个地方开启第一次会议，寻找下个课题了。 史洋虽然酒不足饭不饱，却也意外地没有贪吃，催着李峥赶紧结账，便与其他人涌出了火锅店。 直到他们走了几百米远后。 店里的老板才冲到门口叫嚷起来。 “谁TM拉的？这么多，堵了，全堵了！！” “写着纸条不许拉，罚款500，你非拉就拉，可怎么……” “怎么他妈能拉这么多！！” 史洋闻言，大喝一声：“厕所兄弟，跑！！” 然后他就一个人跑了。 “就他妈知道是你！长的就是一副拉这么多的样子。”老板远远喊道，“小子，可别让我逮着！！” 下次活动……怕是没法来这里了。 得找个下水通畅，史洋耍得开的地方。 …… 六点来钟，一堆人进了书院宿舍地下室的“专用”工作间继续海聊，不过重点并不是设想中的课题探讨，而是…… 分享新闻。 没办法，近两天的发酵，论文的事情已经快速蔓出了校园，而且标题都十分神奇。 【快来膜拜19岁的全科学神！】 【全科竞赛冠军，黄二的核心火箭工程师，《Science》重大发表的大一新生，他们都有一个名字——李峥。】 【第二个袁园横空出世！100%纯国产！】 【一群跨学科大神横空出世，通识教育从此扬眉吐气！】 【一位蓟大新生，一个偶然的尝试，开启了化学的全新时代！】 这些新闻有些很夸张，有些很朴实，但总体都是一片叫好，有些甚至还附有国内专业人士的点评，最过分的竟然还有人吹这个能提名诺贝尔奖。 看着一些过度吹捧的报道，李峥承认自己是该接受一些媒体采访了。 真正伟大的是冷冻电镜的发明者，自己只是做了一些“灵感乍现”的尝试罢了，虽然的确有一些突破性，但离硬核根本的学术飞跃还差的老远。 另一方面，这些报道不约而同地突出了李峥个人，最多加上“他和同伴”几个字，不要说成员的姓名，就连周毅都很少被提起。 在传播学中，这种造星运动的确更博眼球，但对同样付出努力的其他人来说实在太不公平了。 不过除了史洋以外，其他人对此倒也没什么怨言，从牵头到收尾都是李峥，理所应当，新闻报道不可能像学术论文那样严谨，只要在圈内有名声就好了，不用管圈外的这些事。 而对于史洋来说，他本来是幻想着自己的名字贴在大街小巷的。 贴好像不太对，传遍吧…… 现在，梦再次碎了一遍。 莫得学术明星，莫得粉丝来信。 李峥，李峥，全是李峥…… 至少也要提一句厕所兄弟吧。 这种时候，亲朋好友，甚至李峥的父母也才从新闻中获知了这件事，虽然很夸张，但了解李峥的人还是能勉强接受的。 唯一不接受的是…… 【张小可：哈！！！师父你说好了上大学带我学习、转院的。】 【结果根本不理我！】 【自己闷声发大才！】 【呜呜呜，不是因为师父，不然谁要学环境工程啊（摔书）！】 【师父，师父你回个话啊！】 【……】 【师父我错了……】 【我肯定还是为你高兴的（大眼哭）】 【师父你理理我嘛……】 【师父你最好了，不用带我学习，环境工程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人也好，都不怕没工作的，我最喜欢环境工程啦。】 【就……就偶尔理理我就好了……】 【师父不会把我屏蔽了吧（大哭）】 【哎……】 【师门酒肉臭，路有冻死可……】 【师父，你还记得樱湖湖畔收的徒弟嘛……】 【怕是收了新徒，喜新厌旧了……】 【只见新人笑，哪见旧可哭……】 叮咚叮咚响个不停，李峥终是没法忍，回了一条。 【李峥：这么耐不住寂寞，你不会来英培找我么！！】 【张小可：啊！师父还记得我！我……我不敢乱找你，怕影响师父学习，一直在等待师父呼唤的。】 【李峥：那你继续等待吧。】 【张小可：别！！明天一起吃早饭？】 【李峥：嗯，带上你的课表课本，我来安排。】 【张小可：好！！终于又能体会全身心被学习支配的快乐了。】 【李峥：你不会自学么……】 【张小可：被师父安排学比较有动力。】 这样享受成果的快乐时光转瞬即逝，卡在书院关门的最后时刻，英培众人送走了吴数、欧星灼和史洋，各自惜别回宿舍。 403室三人组本有些身心疲惫，但一推开屋门立刻就精神了起来。 一个半头白发，面相却很年轻的眼镜大佬正坐在客厅对着电脑忙活，旁边还杵着一个大号的行李箱。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 但牛刚长什么样子，三人还是记得的。 见他们归来，牛刚立刻起身主动迎了过来，当先狠狠握住了李峥的手。 “恭喜你李峥，恭喜你们所有人！”牛刚兴奋地看着几人道，“抱歉，我来晚了。” 三人一个激灵，赶紧躬身行礼。 “牛院长。” “牛院长好……” “牛院长久等了。” 里屋的杨军也是这才出来，畏畏缩缩不敢说话。 “院长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们？”李峥眼儿一瞪质问起来。 杨军畏畏缩缩道：“院长不让我催……说等着就好了。” “你还真实在啊。”李峥瞅了眼整洁的桌面，无奈拍腿，“连杯水都不倒的……” “唉，学生嘛，该有学生的样子。”牛刚只笑着抬了抬手，“我先去过教务部那边的，所有情况我都了解了，最严肃的问题，王学礼那边已经负责处理了，至于我们英培内部，虽没到秋后，但账也是要算的。” 正说着，传来了敲门声。 一个同样也拉着行李箱的男人，喘着粗气强笑道：“院长，几位，我是不是来晚了？” 李峥一听这通透的声音就来劲了。 回头一看，正是被张善栋发配出去的周骁。 才两周的功夫，就黑了不少，搞得跟下乡似的令人心疼。 “不晚。”牛刚一笑，回身收起电脑，“周骁我叫回来了，今后他专人负责你们的课题工作，有任何需要联系的教授、设备、资源都可以交给他处理，这方面我有多大权力他就有多大权力。” 话罢，牛刚重又拉起行李箱，推搡着李峥三人朝外走去：“走走走，吃个夜宵，边吃边说。” 莫念呆呆点头：“院长，宿舍已经关门了……” “唉，有个后门。”牛刚拍了拍夹克里的钥匙笑道，“年纪大了，翻不动墙了，不然也用不着后门的。” 气氛已经到这里了…… 不管吃的多饱，这顿夜宵是硬着头皮也要去了！ 377 一家之主什么的，心知肚明就好了 这一晚，牛刚没再像演讲时那样说套话，而是细致讲解了英培以“跨学科启蒙”为主的教育理念，这本身就是一个长期工程，不太可能在短时间内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成绩，如果学生能在几年，甚至十几年后意识到“是英培打开了我的视野”，那便是成功的教育了。 所以，学院其实根本还没做好迎接李峥这种怪物的准备。 但这次的事件也确实让牛刚意识到了这方面的欠缺，并决心进行大小两方面改革。 小的改革，就是由周骁专人负责李峥的课题研究，先堵上这个窟窿。 大的改革，就是师资层面上了，牛刚承诺会尽快结束由某几个院内老师做主的课题审批制度，逐步与各学院的导师合作，根据学生课题的专业类别去联系专业的导师进行评审，尽快向委员会制过渡。 这本是牛刚的长远规划，现在李峥的出现，刚好给了这件事一个发展的契机。 好的刺激自然有，坏的影响牛刚也没有回避。 教务部已经通知他准备对刘雨薇进行劝退处理，唯一的问题是要默默的劝退，还是高调发表处分公告劝退。 至于张善栋，似乎是去接手他拨给周骁的支教工作去了，牛刚只说很长时间不会看到他，李峥也无意多问。 倒是周骁，在送走牛刚后，拉着李峥等人千恩万谢，好像是以为李峥的旁敲侧击，牛刚才下了狠心将他与张善栋对调。 李峥也只好解释是牛院长公道，只是常刻晴在檄文中不经意间提了一些事实罢了。 深夜，溜回宿舍，洗过澡躺上床，李峥感觉内心的秩序终于恢复了一些。 明面上的秩序自洽可以到此为止了。 心下与胡海波的账，在他打头阵检举之下也算得上是扯平了。 至于楚佑华，给他点时间，多建立一些自信吧。 最后，终于可以安静的结算了。 【障碍者引导任务Ⅱ·魔皇的手段】 【任务进度】 【1007/500。】 【任务完成！】 【额外获得500点学资奖励。】 【学资：2080→2580↑↑↑】 两周的任务两天就完成，还是要多多感谢楚佑华老师的。 虽然这个思想很不对，但李峥莫名地期待这个世界多一些楚佑华这样温顺的伪大佬，也不用太多，再遇见三、四个，保持一个月两个月见一次的程度，自己这学资怕是永远都不用愁了。 李峥还来不及幻想那田园牧歌，下一步的指引就出现了。 【障碍者引导任务Ⅲ——】 【第一次的开放学习】 【请试着通过专项学习点亮前沿科技卡片，自主探索到某个领域的现有边界，并投入学资进行研究，直至点亮全新的卡片。】 【根据您现有的知识储备，最接近现有科学边界的领域如下：】 【1：特殊化合物合成：现阶段仍然存在大量极难合成的化合物，随着冷冻电镜的微观观测力解放，这个领域将直接获益。】 【2：基因编辑：十分依赖实验环境的热门领域，更高效的编辑方法是所有生命科学研究员的共同追求。】 【3：超导体：一种极其特殊的，具备完全电导性、完全抗磁性、通量量子化的“上帝材料”，但因其需要极低温的环境，故而应用有限，但它或许是人类迈向下一个科技时代的必要基础材料，故而任何微小的发现都将举足轻重。】 【因为是开放学习，系统并不强求在以上领域进行选择。】 【同理，对于完成时间也不做限制。】 【任务奖励，也会根据您点亮卡片的价值（学习难度）而发生改变。】 【点亮消耗1500学资及以上的卡片：获得该领域的顶级学运技能。】 【点亮消耗1000—1500学资的卡片：获得该领域的次级学运技能。】 【点亮500—1000学资的卡片：获得25点学运。】 【点亮500学资以内的卡片：获得500学资。】 顶级学运技能？ 李峥不禁打开了“学运商店”。 其中售价的上限是100，卖到这个价位的也只有【数学大脑】、【物理空想家】与【五子登科】罢了，至于数学与物理以外的顶级技能，至于其它学科，最贵的也只有50，【化学冥想】就是顶级了。 本着往死里薅，往死里憋的心态，李峥自然而然是要搞个1500+学资的大事情的。 薅益求绝，现在看来，有必要将这个事情框在数学和物理的范畴内了。 下个课题也是不用急了，先把积攒了几千个小时的学习时间学尽再说。 一想到又要进行最单纯的学习了，李峥激动地睡不着觉。 不如就在梦里学习吧！ …… 次日晨，餐厅。 张小可，她瘦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的弹簧体质，想瘦随时可以瘦，稍微堕落一下又会立刻胖起来。 她的打扮也很叛逆，在高中的时候，经常穿得像个大学生，上了大学，反倒穿得像个高中生，只有那一抹坏笑和吨吨的小肥腿是亘古不变的。 虽然是坐在一起对着吃饭，张小可却始终没怎么吃。 “嘻嘻……师父……” “哎呀，师父慢点吃。” “论文奖金下来了吗？” “偷偷跟你讲，江青华和杜诗童异地恋啦！” “刘新真当兵去了，好像还是海军，搞不好将来能在航空母舰照片上见到他。” “唐老师说，你的照片和卷子笔记啥的都挂学校墙上了，在陈景润边上，哈哈哈。” 李峥本来是想指导学习的，却莫名听了一堆八卦，最后自己都吃完了，张小可还一口没碰。 “吃完再说好不好。”李峥擦着嘴道。 张小可瞪眼道：“那哪行，好不容易见一面就得不停的说话啊。” “我又不是你失散多年的老父亲。”李峥摆手道，“那换我说，你吃。” “那你不许玩手机啊，得不停的说。” “知道了，知道了。” 见张小可开吃，李峥才交代起自己的生活。 “嗯……我好像也没啥可说的，就是认识了一些很诡异的人，和他们一起学习。” “说到这个，最近过度沉迷学习和社交，突然有些想静静了。” “明明前几天还一起上过课的。” “开学以来，我和她说的话可能还没咱俩这一顿早饭多……” “你这样可不行！”张小可叼着油条抬起头来，“你不理有的是人理，就不怕被抢走吗？” “物院的人？”李峥只一摆手，“他们差的有点远，杜子诚大概就是上限了，如果有吴数那种水平的男生，兴许还值得我注意一下。” 张小可愤怒拍桌：“靠！你活在什么宇宙里，大家靠学习抢女生吗？” “嗯？”李峥不解道，“不然呢？” “喂，你不会真的以为你是学习好才跟静静好上的吧？” “不敢，不敢。”李峥认真地喝了口豆浆，“我承认，确实也有相貌的成分在里面。” “呸啦！”张小可气得咬断了油条，“是环境！高中给了你们朝夕相处的环境，学习考试给了你们竞争氛围，有了这些你们才有情投意合的可能。你们现在各学各的，情感早晚会一点点淡化，这是不可以的！” “淡化了么？还好吧。”李峥抓起手机道，“我们每个礼拜都会发三五条微信的。” “那你一个礼拜跟史洋要发多少条？” “三五百吧。” “……” “……” 李峥的眉头，不由得紧了起来。 这个，确实有点危啊。 “不慌……只是沟通一些技术性问题。”李峥又喝了口豆浆，稳稳抬手道，“对了，这周末和静静约了露营活动，稳的。” “还算你有点常识。”张小可嚼着油条警告道，“提醒你一下，这次活动你必须准备充足，从好玩的到浪漫的全都要有。” “嗯……最新版IPHO试卷+摩斯码情书如何？” “啊啊啊，手工巧克力和玫瑰花都比这个强。” “整那些个华而不实的做什么。” “你根本不懂女人！” “你根本不懂静静！” “……靠。”张小可无奈摇了摇头，低头喝起粥来，“你自生自灭吧，我不管了。” “咳……”李峥虽然很牛逼，但也深知张小可有她的道理，这便又服软说道，“那除了玫瑰花之类的，再给一些推荐呗” “哼。”张小可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后，才抱胸数落起来，“我确实没你懂静静，也只能给你一些对付女生的通用手法了……我先问一下，静静上一次说‘我喜欢你’‘我爱你宝贝’之类的话是在什么时候？” “嗯……”李峥低着头，想了很久，愈发茫然起来，“似乎……并没有说过。” “啊……”张小可痛苦捂头，“那上一次Kiss呢？” “好像……是黄二发射的那天。” “合着就一次？” “是啊……” “这一年你们都在干什么？！” “闭关学习。” “我不管了，不管了！”张小可一把摔掉了手上的半截油条，“我懂了，你们必须一起学习才有可能增进感情，什么约会，什么情侣关系，都是扯淡。” 李峥眼儿一瞪：“是这么回事儿。” 话罢他再次抓起手机：“我这就跟她说，露营取消了，一起找个环境好的教室上自习去。” “停！你这是自杀！！” 最终，张小可顶住压力，勉强给了一些过得去的建议。 李峥也并不敢全盘接受，到时候试着来吧。 当张小可与李峥分别在某栋教学楼前的时候，才突然想起了什么。 “哎呀，还没辅导我学习呢。” 李峥远远抬手道：“期中先考到前10%吧，考不到别说是我徒弟。” “前10%？这可是蓟大啊，师父。” “不过如此。” “呃……”张小可暗暗咬牙，“要不要来一局？” “什么就来一局？” “我要是进10%，你辅导我进1%，不然就天天和我一起自习。要是没进10%……你就可以惩罚我。” “好吧……” “那到底什么惩罚？” “并不想有什么惩罚……” “哎呀要有的，不然没有动力啊。” “那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吧……” 旁边路过的人，看起来就很魔幻了。 “他们……他们是在说学习么？” “我想过蓟大是个很有学习氛围的地方，但想不到这么有氛围……” “等等，那个逼是李峥……” “怪不得……那就说得通了。” 这一周剩下来的时间…… 李峥通通是在学习中度过的！ 他确实也想约林逾静一起上自习。 问题是…… GTMD姥爷。 这个课表连上晚自习的空隙都没有。 逃课倒也不是不行，但逃课去见女友，李峥的身份和信念摆在这里，做不出这种事。 难道，这也在姥爷的计算内么…… 至于晚餐和午餐时间，李峥也是提出过一起的，反倒是林逾静推脱在学习，见面的事周末再说。 学生以学习为重，这本是很正常的。 但在张小可的洗脑下，李峥总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至少要让她时不时看到自己的帅脸。 这个周末，必须力挽狂澜。 李峥就此向老李提出了借车的事情。 老李直说自己也要用，不如…… 去买一辆吧。 其实他跟宁儿也早有这个设想了，一直在等着李峥自己提，可这个娃在买书以外的地方，实在是太节俭了，此时才正好借着论文的事情，干脆主动让李峥去搞了。 李毅请示过后，直接转来了30万，多不退少不补，超出来的李峥自己想办法，如果能剩下来，也就归李峥自己了。 这就很难办了，车辆是李峥完全不了解的领域。 于是，他找到了屠夷寇，这个人好像在车厂也干过。 “车我懂啊。”屠夷寇躺在阳台的自制躺椅上，叼着烟问道，“预算多少？” “这不重要。”李峥拉来椅子振振点头，“重要的是……” “性能，我懂。” “不是性能。” “逼格？那太对了。” “不是逼格。” “速度？你不会想玩地下飙车吧？” “更不是了。”李峥拍着屠夷寇道，“是安全，我对车辆的唯一要求是安全。” “啊……真是适合你的参数啊。不过现在的路况，你不天天跑高速啥车都差不多。” “那也要做好准备。”李峥比划道，“最好是有防弹玻璃，被大卡车撞了也只是轻微变形，用加特林扫射也不会让油箱爆炸……” “这个……”屠夷寇眉头紧锁，掐灭了烟头，“不然我去俄罗斯给你走私一辆装甲车吧……除了烧油其它倒也还好，不碰到坦克和空袭，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哦？”李峥正色道，“这个能上牌么？” “妈的……你这种恰到好处的说辞，我都不知道你是认真的还是在讽刺了。”屠夷寇抓着李峥的双肩道，“朋友，如果你强到有被暗杀风险的时候，国家会主动为你配置一辆防弹装甲车的，这之前我倒是能帮你改装，但这不合法，自由也是要有法律约束的。” “可惜了，车这种东西，我想一步到位的。”李峥恨恨低头，“那一般能买到的，有什么推荐么？” “最安全的，你能买到的，经过镁国公路安全保险协会测试的‘公路坦克’有两款，不过……”屠夷寇抿嘴道，“价位都很高，而且除了安全以外一无是处，外型也非常低调，甚至不如十几万的……要是我的话，有这个钱会选个运动小跑或者牛逼越野，玩耍撩妹两不误，非常的自由。” “把那两款型号告诉我。” “可我……不想说啊，我感觉你真的会买，不要这么糟蹋钱啊。”屠夷寇握着李峥的肩膀道，“同样的钱，买一辆酷炫的车，你停在哪里都会有女孩敲窗户的……而这两款……女孩根本连认识都不认识……别说女孩，狗都懒得多看一眼……” “哦？还有这层隐匿的功效？”李峥听得眼睛都瞪大了，“非常好，有迷彩或者军绿色的么？” “……” …… 周日，午前。 一辆看上去朴实无华，与老李十年前的Jeep似乎没有任何差别的SUV，缓缓停在了林逾静家的单元门口。 沈听澜和林逾静站在一起，直到李峥下车，才意识到她们等的人到了。 李峥远远打过招呼后，她才帮着林逾静一起拎行李过去。 “你父亲好有品味。”她绕着这辆平淡无奇的轿车转了一圈，“真是个踏实的一家之主啊……” “唔？”林逾静关上了后备箱也凑回了母亲身旁，看着车后的标致难以理解，“这车标我都不认识，就一家之主啦？” “哎，你不懂车。”沈听澜比划道，“这个品牌的车安全系数是有口皆碑的，很多老工程师都很喜欢，但因为太过低调，外加在我们这边推广很有限，稍微浮躁一些的人也不会选它。选这款车的男人，是将保护家庭这种内在理念摆在第一位的，我这么评论可能有些传统，但家庭只要存在，这些概念就不会改变。” “唔……大猹突然就高大起来了……”林逾静连连抿嘴，“一家之主的选择……” “诶！”李峥在旁听得脸都要笑胀开了，“谬赞了，阿姨谬赞了，一家之主什么的，心知肚明就好了。” “你也是，刚进校就搞这么大事情出来，别飘啊。”沈听澜这便挥手道，“路上注意，有你父亲的这辆车我好歹也算放心一些。” 她说着打开车门，闻到了一股新车的味道。 “刚换的车？” “没换，他还开老的呢，这个刚买的。”李峥笑道。 “……”沈听澜一愣，“你选的？” “哎。”李峥红脸抬手，“这不是自然而言的选择嘛。” 沈听澜脸也是忽然一红，无辜地望向林逾静。 对不起，妈妈坑了你。 378 果然还是要学习啊 与上一次的文海自驾行不同，这一次李峥开车，无论是心态还是车技都稳了许多。 因为他知道，整条高速上，没人的车能撞得过他的。 一边开车，还一边指向后备箱。 “那边还有GPS定位，我们如果在山里翻车了，救援队可以很容易找到。” “此外还有一周的储备粮、应急医疗包、管制边缘的刀具和小型净水装置。” “理论上，我们只需要净化自己身体排出的水分就可以活很久。” “有关昆虫和野生蘑菇的食用指南我也看过了，稳的。” “唔……”林逾静听得愈发恐惧起来，“我们到底是去雾山，还是横跨塔克拉玛干……” “有备无患嘛。”李峥笑道，“这大概就是一家之主的觉悟吧。” 林逾静回过头去，看到各种大包小包的应急物资，虽然很过分，但还是摇头一笑：“不过，你确实用心了啊，我以为你会带一车卷子呢……” 李峥眼儿一瞪，听得险些踩刹车：“早说啊，现在掉头打印卷子去自习室还来得及。” “唉……”林逾静无奈叹道，“果然还是在勉强自己……其实我都行，做卷子和去野营都可以。” “？？？”李峥神色一紧，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基于“女人说话反听”的原则，她应该是有明确意向的。 如此推测的话，毫无疑问—— 这是一个陷阱！ “说好了野营，就要野营。”李峥厉声道，“我喜欢野营。” “真的不用强迫自己。”林逾静歇倚在车窗上，随手点起玻璃，唔唔一叹。 李峥也是心下一凉。 什么情况，情绪如此低落？ 这也是陷阱么？ 权衡一番后，李峥才试探性开口：“你如果不舒服……要不我们不玩这么大，随便找个地方放松放松？” “没事。” 没事？ 女人，不存在没事的。 她们的存在本就是事儿。 李峥想了想，决定赌一把。 因为有车辆安全性的保证，他人生头一次，选择了单手扶方向盘，右手默默地搭在了林逾静身上。 林逾静一个抽缩，唔了一声，但也没把他拍走。 李峥这可就稳了，一面撸一面随口笑道：“有啥烦恼就说呗，是课太简单了还是老师讲得太慢了？” “是专业的事情……”林逾静又是唔唔一叹，“天文学……有点无事可做的感觉……” “不是有很多大的天文项目么？” “都要等，还要等很久，望远镜和天文卫星就算建成了，也还要等很久积累数据，之后再从中找出值得研究的部分。”林逾静呆望着天空道，“虽然讨厌出国，但有的时候，真想看看旅行者一号传回来了什么啊……” 李峥稍作思索后，逐渐又回归了双手扶方向盘的状态。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 “鉴于我国天文望远镜与欧美差出一两个代际的差距，你将来所能接触到的天文数据也会极其有限，甚至说都是欧美天文学家半个世纪前研究过的东西。” “至于新一代的大型望远镜，我们的项目虽然已经上马，但距离能研究出一些东西，可能还有10年的距离。” “嗯。”林逾静点头道，“很长一段时间内，我能接触到的观测数据，反倒不如NASA和欧洲天文台公布出来的有吸引力。” “所以你最近连饭都不跟我吃，就一直在烦恼这个？” “没啊，我一直在学习。” 这就显得很敷衍了。 但李峥有办法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在敷衍。 学轮眼——卍解！ 【林逾静】 【学力：2268】 作为对比，李峥自己经历了这周后半段的狂学，学力也不过是4327而已。 这个进步已经很夸张了。 “唔……”李峥开着车有些发颤，“黄二以后，你的学习强度我有点不适应啊。” “那你知道为什么嘛？”林逾静扭头看着李峥傻笑道。 “哈，我就知道。”李峥兴奋抬眉，“你终于也喜欢上学习了啊。” “唔……”林逾静艰难地揉了揉脑门。 原因当然不是她喜欢学习…… 而是她喜欢的李峥喜欢学习。 她只是不想差太远，从齐头并进，逐渐变成被李峥哄着玩罢了。 那…… 那不就成第二个张小可了吗！ 林逾静本来比较低沉的情绪，又被这个给激起来了，有些生气地扭向窗外：“我警告你，永远不要哄我。” “唉？聊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说这个了？” “就是不许哄！”林逾静扭头瞪眼。 “好好好，不哄不哄，不气不气。” “你这就是在哄。”林逾静瞬间找回了叫嚣挥拳的感觉，“狗狗才要哄。”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李峥啼笑皆非，“好好好，我反过来……你爱咋咋地，我学我的，与你无关。” “唔，这就对了。”林逾静这才满意点头。 李峥还从未见过这种要求，这个层数已经超越自己情商的极限了。 不过，似乎这样显得自己地位很高的样子。 那就这样吧。 还是聊学习开心一些。 李峥转而问道：“话说我最近集中学习了一下凝聚态方面的事情，你们学到了么？” “？？？”林逾静惊道，“我最近刚好也在学这个。” 果然，还是学习快乐啊！ 去你娘的感情，今后我们只聊学习。 李峥这可就来兴致了：“你学到什么程度了？” “普通的研究生状态吧。” 李峥闻言大笑：“啊哈，这你就不行了，我起码是优秀的研究生。” “我是自谦。” “学习上不存在自谦，你就是不自信。” “掉头！取卷子去！” “别急。”李峥呵呵一笑，“带了，我出去过夜，卷子能不带么？” “就知道！” “斗题还是晚点再说吧，”李峥又问道，“学下来以后，我对前沿科学有了新的理解。” “！！！”林逾静好像被戳中了一样，瞬间满面光彩地比划起来。 “就是这样，上大学之前，我一直以为越到前沿，随着专业的细分，各个领域的距离会越来越远。” “谁知道恰恰相反。” “前沿科学的部分恰恰是各个学科重新交汇的路口。” “之前粗分的物理、化学、生物，反而在每个领域都重新组合起来。” “比如你刚刚搞的电镜，就是物理学家发明的用于生物研究的设备，结果化学竟然也很好用。” “凝聚态也是，有大量的化学和材料学内容。” “就感觉是各个领域的精英，走到无路可走，突然开始互相串门了。” “100%同感。”李峥也振奋道，“凝聚态我本来以为是个多难的东西，结果学的时候我莫名其妙的顺利，现在想想就是学科大杂烩啊。” 事实上，凝聚态的具体内容并没有它的名字本身这么高大上。 大约相当于“固体物理+材料学+物理化学+化学物理”。 本质上还是研究物质结构与性质。 落实到应用上主要还是集中在材料方面。 也许只是为了与那几个看上去很土的专业进行区分，才取了这么个高大帅气有物理味儿的名字。 客观上来说，全世界搞物理的人，70%都在搞凝聚态。 原因无它，这个有应用价值，好拿经费也容易出成果。 同时，这个看上去“脏脏的”专业，最终也成为了大多数“志在统一场论的物理天才”的最终归宿。 李峥和林逾静则相对更单纯一些，理论物理固然是圣杯，但他们也没有过于执迷，何况这种事执迷了也没有用。 不知不觉，他们也都成为了“撒大网型选手”。 这一路的氛围也从“感情磨合”瞬间过渡到“学习探讨”。 谈起凝聚态，这就很快扯到其中最热门的“拓扑材料”方面了。 如果凝聚态的概念常人还能勉强理解，那理解拓扑几乎是不可能了，它本身就是艰涩的高等数学概念。 但身为坚持“费曼学习法”的李峥，他对自己的要求是很高的。 对他来说，吃透一个概念的终极标准是—— 能在50个字以内，解释给刘新。 上至广义相对论，下至俄罗斯小学微积分。 当然，基于刘新的知识结构，这类解释总是要忽略一些严谨性，用一些接地气的比喻。 比如拓扑材料，翻译给刘新的话，就只能粗暴地成为“耐艹材料”了。 所谓耐艹材料，就是你不管怎么扭曲它，撕扯它，冻它烫它电击它，它的性质都能完美如初，没有一丝改变。 理论上，甚至你可以将它的原子排成一条一维直线，它的本质却可以依旧与最初无二。 可以说是一种量子味儿很浓的宏观展现了。 前沿就是这样，本来已经是材料学、物理、化学的多人运动了，然而精细到拓扑材料这里，就连量子物理也兴致勃勃参与了进来。 …… 雾山脚下的停车场，当李峥停稳车子的时候，已是大汗淋漓。 并不是开车累，而是聊的爽。 果然，学习才是最极致的享受。 与学院里的人一起研究固然开心，但那个节奏还是太老年了，哪有跟静静碰撞香啊。 同样，林逾静也重新体会到了高中时薄汗透轻衫的窒息感。 大学之所以平淡而无聊…… 原来只是因为渣味儿不够！ “果然啊……我们搞错了。”李峥关上发动机，振振点头，“男女朋友那一套去死吧……学习，我果然还是只想和你一起学习。” “唔！”林逾静坏到了失语状态，“别停，该说石墨烯超导了。” 听到石墨烯这个词，李峥眉头一皱。 “哦哈！”林逾静却是眉色一扬，“袁园第二？” “闭嘴……” “哈哈哈哈！”林逾静捂嘴狂笑，“袁园二世，袁园接班人，纯国产袁园……” “好玩么？” “特别好玩。” 没办法…… 说到物理学中的，凝聚态中的，拓扑材料中的，超导拓扑材料中的，石墨烯。 就绕不开袁园这位少年天才。 相对于李峥，他更加根正苗红，出身于科大少年班，成名于加州伯克利。 当李峥横空出世的时候，媒体很自然地会拿他对飙22岁即登上《Nature》的袁园。 李峥本人当然也很尊重他，只是一天到晚被称为XX第二就会很吐。 非说的话，他宁愿被叫李毅二世。 不亏，而且隐隐显露出一股霸气。 二人就这么一面聊着石墨烯，一面背包登山。 这对旁边本来齐齐整整出行、快快乐乐出行的三口之家们，无疑又是一次心情上的重创。 “没人比我更懂石墨烯。” “说你是袁园第二你还来劲了，那你告诉我石墨烯的一维结构体现是什么？ “纳米管。” “零维。” “泰勒烯。” “三维？” “三维……石墨烯的三维是什么？” “石墨啊，渣渣！” “妈的……竟然输在这么无聊的问题上……那你能说出三种石墨烯的制备方法么？” “化学气相沉积法、机械剥离法、分子组装法，这种问题太笨了，渣渣。你现在脑补一下石墨烯的六角蜂窝结构，设其中两个碳原子之间的距离为a，立刻心算出它的二维倒格矢。” “等等，这个我得停下来瞪个眼……嗯a/2(3，+-√3）。既然你将水平拔高到这里，我们不妨讨论一下Fermi能级吧……” 本来和和美美的一家人，看着这样两个人飞速掠过。 不知不觉，就内卷了起来。 “你瞅瞅人家，跟你差不多岁数……你上学都学什么了？” “语……语文……” “背一个《长恨歌》。” “啊？有这个吗？” 这一路，如飞云掠日，旁人根本看不清二人，只听到“紧束缚模型”、“I-V曲线”一类去你马的名词，便被甩在脑后。 登顶之时，二人已将凝聚态盘了个通透。 虽然没有合影的意思，但还是走到了立着海拔石碑的山顶制高点。 透彻淋漓，就有种呐喊的欲望。 李峥也不管不顾，这便对着群山，开始大喘气。 “别别别！”林逾静紧张地看向周围，“不要在这里喊奇怪的话……” “诶，是非常正经的话。”李峥一吸牟足，魔性大发地冲着群山大吼—— “林逾静，我想和你一起研究课题！！！妙不妙啊！！！” 毕竟是一位体质强者，这一吼中气十足，回声嘹亮。 直把周围的人都听傻了。 这踏马是什么？ 究极直男学霸的自杀性表白？ 这本来应该很羞耻，林逾静却被莫名点燃了。 在李峥的推搡之下，对着群山廓着手，使劲挤着眼睛唔唔回应。 “妙啊！凝聚态妙啊！！” 周围人都瘫坐了下来。 这是……一对文曲星，陨落成魔了？ 379 仰望星空，低头……学习 赶在日落前，二人照着老李的视频手册扎好了帐篷，而后靠在一起，默默地看着残阳下山，月上明空，直至繁星满满。 整个山顶，也早已空无一人。 好像拥有了一整座山。 就连整个夜空都是他们的了。 唯一的问题是。 有些冷。 就在李峥布置望远镜的时候，后面帐篷前蜷着的林逾静，已经控制不住发出了牙齿打颤的声音。 李峥只哼笑一声，回过头来。 在自备照明灯光的映射下，林逾静已经快抖出虚影了。 “冷？”李峥问道。 “唔-u-u……”林逾静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一些，“原以为长运动衣就够了……” “呵。”李峥缓缓走过去，使劲抬了抬身上薄羽绒服的领子，而后眼儿一瞪，将拉锁一提，拉到了头，“而我，一点也不不冷。” “……”林逾静狰狞望去。 回来了。 想叉猹的感觉，回来了。 李峥只伏着身子，同时又把下巴扬得老高：“说没说山上冷？” “唔……”林逾静狞目扭头。 “说没说要带羽绒服？” “嗤！”林逾静龇牙骂道，“我自己冻死就好了……起开！” “不至于。”李峥揪着领口道，“我里面，还有一件羊毛衫，再里面，还有保暖秋衣。想要就告诉我，不告诉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 林逾静气得一趴就要钻进帐篷：“冻死也不要！” “哼，还是老样子啊，嘴硬。”李峥摇头一笑，这便从老李巨大的登山包里取出了一件羽绒服，“就知道你懒得准备，一段关系中，总要有一个人被逼到算无遗策。” 接着，一扬一披，就这么搭在了林逾静身上， 李峥柔声一笑，顺手撸了撸她的脑袋：“我大概，就是为了补足你没有的这部分而生的吧。” “唔……”林逾静先是一呆，再是一个侧脸，而后忽然嘴一横，一个甩手反是将李峥的羽绒服扔了出去。 “喂……”李峥刚一瞪眼，却见羽绒服当当正正盖在了照明灯上。 接着，他就被扑倒了。 又是刚要瞪眼。 便又被林逾静给捂住了。 此时此刻，在这失去视力，双唇相触的关键时间节点。 李峥脑子里，一个念头猛然砸了下来。 不行。 我要在上面！ 接着，一个打挺翻身。 来不及唔唔，一个真·绝顶真空吸已经堵住了一切。 这一次，李峥让林逾静知道了。 什么，才叫一家之主！ 那是100%的主动，100%的自信，100%的掌控，100%的霸权。 15分钟后。 当分开的时候。 林逾静只剩下粗喘着气，大脑一片空白。 表面上，这样的结果，似乎与之前单纯的缺氧经历并无二致。 然而过程完全是不同的。 前者是吸干，而后者是填满。 当林逾静试着支撑起身体的时候，不巧听到了李峥那略显粗重的性感呼吸。 这瞬间又勾起了种种回想。 于是她又倒了下去…… 捂着脸，蜷着身，在毯子上酥酥麻麻地倒了下去。 完了。 现在开始，光是听到就已经受不了了。 以后再也无法正视那张脸了…… 明明只是吻而已……怎么好像…… 唔唔唔…… 林逾静捂着脸打起滚儿来。 而李峥。 只是在旁轻轻擦了擦歪着的嘴角。 【掌控了XX的那个人，也就掌控了家庭。】 【——李毅】 地位之争，已然尘埃落定。 哼，想不到，争到最后，不过只是技巧和体能问题而已。 另一边，林逾静依然背身蜷着，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颤得像一根超弦。 “外面冷……不然我们进帐篷吧……” “那怎么行，说好了要观星的。”李峥眼儿一瞪起身道，“现在正好是火星近地点，机会难得啊。” 话罢，他猛地起身，抄起林逾静的羽绒服就扔了过去。 顿时，灯火通明，当林逾静挡着眼睛起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站在望远镜架子前疯狂调试的身影。 事情就是这样，有些人，绝顶的技巧也救不回来。 林逾静看着李峥的样子也生不出气了，只是低着头无奈一笑，便穿好羽绒服凑了过去。 “我以为你就是为了陪我才弄望远镜的……” “天文谁不爱？”李峥抬起头，对着星空做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一番测算瞄准后，便又单眯着眼调整起角度，“但就像航天一样，一位登月航天员背后，是一个国家全科技、全工业领域几十年的努力，都去当浪漫的天文学家了，谁去造望远镜？” “唔……”林逾静舒了口气，根本无意多看星空，只是轻轻地抱在李峥身后，贴着李峥的后背踏实地闭上了双眼。 “喂，你这样我不好对准。”李峥埋怨道，“这里每厘米的偏差都会造成几光年差距的。” 林逾静却依旧紧紧贴着，纹丝不动：“别说话，让我趴会儿，就一会儿。” “……嗯……”李峥终于也意识到了什么，僵硬地不敢再动，挣扎了好一会才问道，“现在能说了么……” “那就快说。” “我以为……就是我以为啊。”李峥咽了口吐沫，“这种姿势被抱住，会感觉到后背上被一对对称的流体贴上……然而并没有。” “…………唔……”林逾静的闲情逸致，瞬间破灭，干脆一口咬了下去。 “疼。”李峥挣扎了一下。 “活该！渣猹！！呸呸呸！”林逾静吐了口口水才骂道，“我明白了，你就是成心欺负我！！” “那是欺负么？”李峥无辜回身道。 “唔噜噜……”林逾静又开始磨牙了，“我回去就告诉姥爷，看他不搞死你！” 想到沈越岑那张脸，李峥还真是慌了。 “使不得，我不说话了还不行么。”李峥说着赶紧弯腰继续调试，却不知刚刚那一通折腾，刚好瞄准了一颗亮星，他想也不想便将距离拉到了头，“土星！！看到土星了！！” “唔？”林逾静也瞬间失忆，小心地凑上来，生怕碰到李峥导致锁定失效，“能看到星环么？” “能，很清楚，而且可以感觉到正在缓慢移动。”李峥兴奋道，“原来这么简单……早知道小时候就买了。” 他说着往后退了一步，推着林逾静到了望远镜前。 林逾静眯眼一看，登时就“哇”了出来。 “哇！好……好漂亮！”她一边看着，一边激动地跳个不停，“旁边的小黄点看到了，应该是土卫六。” “好熟悉的名字，是那个‘泰坦星’么？” “对！”林逾静像是去过一样，空挥着胳膊描述起来，“那是地球之外发现的唯一一颗有大气、湖海、会下雨的天体……也不知现在是晴天还是下雨……还能放更大些么？” “没戏了，这是民用望远镜的极限了。”李峥也望着星空中那个几乎不可见的亮点，微笑着长叹道，“真好啊，还会下雨呢……” “其它卫星是真的看不见了……”林逾静随即瞄向了土星的星环，“有一点比较好笑，它虽然叫土星，却是一颗气态行星，我倒觉得我们古代用的‘御星’这个名字，更适合一些。” “御星……嗯，有味道。”李峥指着星空道，“那就好好学习吧，如果够牛逼，够为所欲为，就给它改个中文名。” “哈哈，这个太为所欲为了吧。”林逾静说着，不舍地让了让，“你看吧……也别光我看了……” “没事，有拍照功能，我已经拍了。”李峥做了个请的手势，“你看星星，我看你，很满足了。” “唔……”林逾静瞬间浑身一阵酥麻，刚刚的感觉又开始回荡了。 “怎么，还是冷？” “渣猹……”林逾静赶紧咬了口舌尖，再次贪婪地将眼睛贴在了望远镜口前。 “话说，你这么喜欢星星，又志在天文，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望远镜啊？” “妈妈太忙，又不好意思跟姥爷提要求……” “零花钱不够么？” “够是够，可在城市里也看不到啊……那里灯光太亮了，雾也太浓了。” “唉，你自己也可以出来的么，找朋友也可以。” “自己害怕，朋友……嗯……算了。”林逾静说着又问道，“时间有限，要不要换一个看？” “要不你来试试？” “我？”林逾静惊讶抽身，看着粗大的望远镜筒，十分不自信，“虽然喜欢天文……但还没用过……” “很简单的。”李峥上前拥着她抬手道，“跟我做，先找到北斗七星，这个对你来说不难，然后以此为基点，把左手摆成这样……” “唔……” “这么一说，我们北半球自古就用北斗定位的……所以北斗卫星这个名字起的真是好啊哈哈。”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我……我又想亲了……” “？？？唔-u-u……” 又是30分钟后。 李峥也有些眼晕，放弃了肉眼定位法，选择了借助科技的力量。 Stellarium！ 星图神器。 在这个软件上，可以只需要输入时间地点，就可以展现出整张星图。 通过这个，他们很轻松地定位到了木星。 就像土星的星环一样，木星上年轮一样的风暴气旋同样可见，甚至它的三颗较大的卫星都能依稀看到一些。 接下来是火星，到这里就基本上是一个橘红色的小点了，很难再发现什么细节。 到这里，民用望远镜已经达到了9月蓟京的极限。 再远一些，无论是天王星、天津四还是织女一，都已经是一个样子了，无论如何放大，都只是一个大一些的发光小点而已。 他们也试着瞄向一些星团和星云，它们周围也只是蒙着一层微妙的薄纱，虽然能发现它们与恒星之间细微的差别，但完全看不出照片里那种魔幻的五颜六色。 折腾了几个小时后，他们还是切回了土星。 这大约就是林逾静所说的“尺度的绝望”了。 太阳系外，任你如何波澜壮阔，看上去也只是一个小点罢了。 至于那些遥远星系五彩斑斓的壮丽美图，多半也都不是用光学望远镜拍摄的，而是基于其它技术观测进行的间接还原。 无尽壮美的宇宙就在眼前。 然而即便是登上最近的月球，都是一种极尽的奢望。 李峥似乎有些接受林逾静的论调了。 现在，也只能看着视野所及的星星聊以慰藉啦。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望向土星，感受着它在星空中细微的飘逸，想像着它星环里记载的尘埃往事。 这大约也是常人能够展开畅想的唯一星空浪漫了。 收拾起望远镜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 他们自己也才意识到，就这么几颗星星，竟然看了足足五六个小时。 李峥收着设备，林逾静则在旁边用无明火高压锅煮起面条夜宵，依旧意犹未尽。 “还记得《她的旅行》吗？”林逾静问道。 “嗯，我永远写不出那样的好作文。”李峥小心地取下镜筒，“她到哪了？” “还在柯伊伯带，距离我们211亿千米，光年。”林逾静抬手比划道，“还要好——久好久才能到奥尔特云，再要好——久好久才能出太阳系。” “总之等是等不到了。”李峥摇头笑道，“赶紧整个更快的吧。” 若是以前，林逾静听到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爆论还要骂一骂，现在也是懒得骂了，只是看着渐沸的高压锅，苦笑轻叹：“电力问题，她的科学仪器已经开始关闭了，实际上她的大多数仪器早就关闭了，现在只剩下最基础的通讯功能，但这也没多久了，2025年……我们就再也联系不到她了……” “嗯……”李峥压着三脚架道，“那今后还得整块好电池了，不只……反应堆更实际一些。” “哎呀……”林逾静后仰着撑着身体，仰头甜笑道，“不过今天能看到这些，已经很满足了，表扬表扬！” “你确定是因为看到土星满足的么？” “……你什么意思？”林逾静红脸跺脚，“回去你不许说！尤其不能说细节，尤其不能说是我……我先的……” “哈哈。”李峥收好了东西，一言不合，就从包里取出了一沓卷子。 林逾静一颤。 不会吧……真的要来…… “逗你的。”李峥这就又把卷子塞了回去，坐到林逾静旁边，与她一起仰着头道，“算了，今天就不学习了，明天加倍学吧。” “呼……”林逾静可算逃过一劫，拍着心口道，“所以你想好做凝聚态的思路了？” “还没，不急，我们一起想。”李峥指着星空道，“虽然旅行者一号要失联了，但至少，40多年前的家伙，已经能飞出天王星以外了，我们生在此时，以天王星为目标总不算过分吧。” “嗯……那次是千载难逢的引力弹弓连锁，正常来做还是挺过分的，可能真的需要反应堆了。” “那反应堆也不是变出来的，不管搞电镜还是搞凝聚态，都是在间接加速这个进程。”李峥拥着林逾静道，“定个小目标，送探测器到天王星吧，先搞个凝聚态祭个旗再说。” “你又来……” “就问你搞不搞？” “不是都说妙了嘛……”林逾静扭头道。 “哈哈，所以啊。”李峥大笑道，“你不是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怕说出来以后失败了没面子罢了。” “渣猹，说什么‘小目标’，这话本来就很丢人了。” “所以我只跟你说啊。”李峥挑眉笑道，“就好像你也只给我亲一样……” “等等……今天……今天已经……唔……” 半小时后。 林逾静连面都没有吃。 倒在帐篷里就睡着了。 而李峥，则默默收拾好了锅具和垃圾。 而后调整了灯光。 重又掏出了包里的一摞卷子。 在这深山穹顶，在这深空之下。 默默学习起来。 对他来说，再小的目标，也拖延不得。 更何况，此情此景的学习。 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体会其中的妙处呢。 李峥妙妙一笑，写起了研究生的考卷。 一如既往，从未改变。 380 魔角 对志在科研的人来说，学习，是唯一不能停下来的事情。 当他停止学习，消耗过去的知识油滑度日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或者说，比死还可怕。 他会不自觉地成为一个上位的剥削者，用自己的声望、地位与人脉成为年轻人不得不依赖的资源分配者。 好在，大多数学者并没有停下来。 李峥更是要超过去的。 随着向凝聚态与超导方向学习的深入，袁园也终于成了一个他绕不过的学习对象。 与那些复杂到常人难以理解的学术成果不同，袁园在他那令使人惊叹的论文中，只做了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 将两层石墨烯膜叠在一起。 °。 接着，如佛祖开光一般。 这片石墨烯成为了超导体。 为了印证这件事，K（-℃）的环境。 虽然这种环境要求比较严格，但依然不妨碍这个发现的重要性，以及魔性。 就是这么魔幻，°的旋转，彻底改变了一坨物质的性质。 因此，这个角度又被称之为Magic-angle，“魔角”。 一旦Magic出现，往往也就意味着这是一件人类无法解释的事情。 但这并不妨碍人类去试着揭穿它。 科学家，不就是就揭露魔法的一群人么。 此后，学者们利用扫描隧道显微镜对魔角石墨烯系统展开了深入的观测。 现代科学虽然还无法用抽象原理解释这件事，但科学工具已经精湛到观测其中每个电子的动向了。 研究发现，当电子过多或过少时，魔角石墨烯如同正常金属，其中的电子处于相互独立的状态。 然而当电子数量处于超导发生的临界点时，电子间突然发生强相互作用以及纠缠。 如同那句“要有光”一样，超导在这一时刻发生了。 随着“强相互作用”、“纠缠”这些名词的出现，对于这个现象的理论研究，也便到达了科学的边际。 毫无疑问，这已经是量子物理探讨的事情了。 深入到这一步，李峥也逐渐意识到现代科研中一个滑稽的事实。 科学原理虽然止步良久，但科学实验却没有停下来的理由。 °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可见实验物理已经误打误撞丧心病狂了多少年。 这当然是个伟大的发现，但只要在基本原理上无法解释这件事，那它也仅仅只是个发现。 这些一层层“为什么”的追问，最终无一例外地都会交给量子物理来解答。 但量子物理自己似乎都还没完成对自己的定义。 《生物物理》的课前的教室中，李峥舒了口气，合上了书。 “这次，是真的高难度挑战了。” “不如说是撒网赌博吧。”林逾静拖滚着电脑屏幕上的论文目录道，“每种似乎有可能超导的物质，都会被用各种方法撕扯和扭曲，然后放到低温环境里通电，一旦触发超导，这辈子就稳了的感觉……” “超导？”后方一个同学探过头来，“你们也玩那个游戏吗？不是冰+雷就能触发超导了么？” 两个人回过头，难以理解地看着那个同学。 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低温+通电=超导，似乎也有道理。 在两人的严肃审视下，那位同学很快缩了回去。 “打扰了……我应该是搞错了……不玩了还不行么……” 此时，前排的莫念也回过身来，很克制地问道。 “我一直在听，可以发表意见么？” “莫兄请。”李峥当然点头。 莫念就此双臂一摊：“其实不止是物理，生物也一样，都是在微观条件下像没头苍蝇一样进行各种各样的误打误撞，寄希望于其中某一次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功能，化学大体也是如此。我很不喜欢这样，但又不知道未来除了做这些还能做什么。” “哪怕还有一点点灵感，谁又愿意走穷举法的路线呢。”林逾静合上电脑，了无生气地双手托腮，“现在看来，我们如果想做超导，也不过是找个概率大方向，找种靠谱的物质开始误打误撞罢了。” 莫念笑道：“想开点，反正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能进实验室瞎搞一通，怎么都比在这里上课强。” “嘘……”李峥赶紧抬手，“崔老师在看这边……” 莫念瞅了一眼正委屈地偷瞥这边的崔慎之，赶紧回身低头：“冒犯了，冒犯了……” 莫念转回去，林逾静才趴在桌上轻叹道：“不然换个方向吧，半个物理界走在撞破头乱撞的领域，只想躲远一些……” “咳……”李峥干咳一声笑道，“第一反应又是逃避吗？” “从小就本能抗拒人多的地方……烤鱼再好吃也不想排队等。” “好吧。”李峥摊手道，“这次我也觉得瞎试乱赌没什么意思，而且做这个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其中难免有大量秘而不宣的重复性研究，十分浪费研究资源。别说浪费资源……我就算看他们的现有论文都快看不过来了，每周还以几十篇的速度疯狂增长……” “唔……”林逾静忽然起身一立，又认认真真地一连唔了几声，忽然转头问道，“还记得科学规律是怎么产生的吗？最基础的三个步骤。” “1、发现现象，2、总结并提出假说，3、实践验证。” 林逾静满眼精光地问道：“那最聪明的人做其中哪个部分？” “当然是总结规律。”李峥眼儿一瞪，一个拍桌，“妙啊！” “所以啊。”林逾静两手一扬，“成千上万篇有关现象的论文就摆在我们面前，为什么不去试着做最聪明的那部分？” “毫无疑问，已经有非常多的聪明人在做了……”李峥揉着下巴快速思索道，“但如果我们做……我想到了很多化学方面的思路……还有数学……我的算法实力也有好久没派上用场了……总而言之就是……妙啊！” “而且这个思路不用去抢实验室资源，不然又会很麻烦。” 李峥当即点头：“缺点是很难出成果，很有可能白费一年的力气。” “那又如何？”林逾静舔唇笑道，“反正我也是一个随随便便就放弃的人~” “等等，你咋突然小可化了？” “起开起开！”林逾静只问道，“搞不搞？” “岂有不搞之理？”李峥当即扶桌而起，“科学边际，走起来！” 前排莫念，瞬间一个香蕉君式的猛男回头，含笑歪嘴：“我听到了召唤。” “莫兄冷静……这次是纯理论研究……并没有你的发挥空间。” “啊……”莫念瞬间萎了下来，缓缓回过身，“是啊……这次应该是你们的二人世界……总之有事随时召唤我就好了……” 接着，李峥和林逾静手拉着手，赶在上课铃声响起前的那一刻溜出了教室。 物理班本该松一口气，但仔细一想…… 这躁动的离开，这冲动的惩罚。 他们这么急不可耐的离开，会去哪里呢？会去做什么呢？ 妈的……这课到头来还是香不起来了啊！ 最惨的还是崔慎之。 明明……很努力地准备了一周的…… 下定决心，这次拼死也要抓住你们的心的…… 一个机会也不给我吗？ 唯一的例外，还得是一个看似并不存在的人。 杨军擦了擦眼镜，而后又稳稳戴上。 “唉，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听课了。” …… 其实，同学们的猜测不无道理。 李峥和林逾静，确实手拉手去了一个见不得光的地方。 那就是英培书院的地下室。 上个周末起，在牛刚的安排下，这个活动室已经成为了科学边际专用的活动间。 除了具备常规的多媒体功能外，这里更是堆满了各种屠夷寇搞来的机械装置，实际上屠夷寇逃课的时候，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经常都会一个人待在这里拼拼凑凑，大约是在践行制造高达的梦想吧。 林逾静一进来就傻眼了：“这怎么好像有一个数控机床？你们要造大炮吗？” “嗯，屠夷寇跟我说这是他在组装男人玩具啊。” “可真是个厉害的玩具啊……可这里的电力……等等那是什么……变压器还是发电机？” “别管那么多了。”李峥一把把林逾静拽了过来，“趁着刻晴和茉茗来之前……” “唔唔唔？？？不要老突然……” 十分钟后。 当常刻晴和林茉茗进来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呆趴在桌上的林逾静。 而李峥，只是轻轻拭了拭嘴唇：“来了啊，坐。” 常刻晴脸一绷，似乎闻到了一股酸臭味，比这里屠夷寇搞来的机油味道还要严重。 本该转身就走的。 可…… 李峥的学习是在是太好了。 突然紧急召唤，那得是多来劲的课题…… 渣男！ 渣男就是这样……除了渣以外…… 浑身上下都是优点和魅力。 只要不想着做男女朋友，简直就是最值得交朋友的人了。 与常刻晴的心理斗争不同，林茉茗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思考，只是紧捣着腿快步跑到林逾静旁边：“姐姐你不舒服吗？” “舒……服……”林逾静呆答了一句，才忽然红脸起身，“不不不……不舒服……” “哇……”林茉茗近距离看着她，越看越迷糊，“仔细看姐姐你好漂亮啊……” “不……不漂亮……”林逾静红着脸转过头，“你也坐吧。” “坐你旁边可以嘛？” “随便……” “坐你腿上可以嘛？” “……” “哈哈，开玩笑哒，我又不是小孩子。”林茉茗说着扯出了椅子，一蹦，就坐了上去，特别的棒。 常刻晴则是非常哀伤地坐在了对面。 不仅李峥是个渣男，林茉茗也是个渣女啊…… 前一晚还要和我这个姐姐一起睡，一见到更可爱的马上就贴上去了。 果然还是一个人封心葬爱好了。 这边，李峥又拿起水壶补充了一番水分后，才提出了这次的课题设想。 “凝聚态是现在物理界最大的研究热点。” “其中有关超导的研究更是热点中的热点。” “具体原理相信大家都明白，我只说现在的实际研究状况。” “这方面的实验比较容易开展，大体就是选取一种热门物质，然后对其结构进行微观调整，之后将其置于低温电场环境，有必要的话再加上一些压强。” “要注意的是，其中的微观调整是相对盲目的，通常就是看到哪方面出成果了，然后一窝蜂地涌向那个方向，进行一系列可能的调整。” “就好像某人发现了一种新的食材，无数厨师第一时间便开始尝试煎炒烝炸一样，恨不得要对每种物种都要做一个全套玩法。” “这里存在严重的浪费现象。” “但这些浪费刚好可以成为我们的研究素材。” “这一次，我们要吸收海量的经验与现象，并试着提出假说。” “在这个战略之下，我们的战术重点，也将继续集中在跨学科思维上。” “毕竟同样有大量的团队在从事类似的理论研究，而我们就是要融入化学的视角、数学的视角，并且尽可能地使用算法工具。” “我承认，这次课题的跨度有点大，甚至我自己也并没有信心能做出什么成果。” “所以与上次不同，这次不仅自愿参与，还可以随时退出，当你觉得没有思路或是希望渺茫的时候，当然可以选择把精力用在其它方面的学习上。” “但这并不代表课题进行中可以松懈，相反，我们的研究强度与之前是一样的，只要不退出，依然要拼尽全力。” 李峥这便来回望向二人：“所以，这次你们来不来？” “不是已经来了嘛。”常刻晴叹息低头，“现在我已经感觉，没有课题的时候，整个人学什么都提不起劲了……都是你的错。” “哈哈哈。”李峥大笑道，“放心，我会负责，课题学习，绝对不会停下来的。” 话罢，他转望林茉茗：“你呢？这次的主要工作依然会是外语和资料收集方面的。” “知道可以不花钱就好了……”林茉茗委屈低头，“提前预支了半个学期的零花钱……唔……后面日子不好过了……” “哈哈，记得用本校IP。”李峥长舒一口气道，“这次屠夷寇和莫念是真的很难参与了，至于吴数和欧星灼，都有很大的发挥空间，你们觉得如何？” 这当然也没人反对。 如果他们也愿意参与的话，6个人其实已经可以了。 但李峥心里还是不干净。 “嗯……如果有个数学方面的就好了……”李峥比划道，“我能感觉到，很快就会撞到量子物理的屏障，还有无数与数学密不可分的事情……” “数学的话。”常刻晴掏出手机道，“你们今天没看学校的公众号么？” “怎么了？” “就是……你可能已经过气了。” “？？？” “不仅过气，而且……你自己看吧……”常刻晴就此亮出了新闻—— 【特大喜报，时隔两年，我校数学院再次登上《InventionesMathematicae》正刊！】 【不是研究员，不是教授，只是一位大一新生！】 【归见风，唯一滴神！】 “！！！”李峥三重瞪眼伺候，“GTMD归见风！” “唉，你的失落我能理解。”常刻晴这便又收了手机，“他肯定是最理想的合作对象，不过刚入校就登顶数学王座了……恐怕很难瞧上我们。” “瞧？？”李峥一跃而起，“你等着，我现在就把这逼给你滚过来！别动啊，都别动，我去去就回。” 李峥这就破壁一般冲了出去。 他也不知道为啥，就很气。 不管了，先逮着揉一通再说。 381 该干点正事了！ 数理教学楼中，归见风已经被半个学院的大一同学包围了。 即便是在蓟大数院，风神也是新生中最高的那座山峰，无论服与不服，他初三数竞成名，16岁问鼎IMO的事实都是无可辩驳的。 只是，自开学伊始，他的行踪就十分飘渺不定，很少出现在教室，且几乎从未住过宿舍，教师们也都是听之任之的态度，完全没有追究出勤、住宿一类的事情。 谁想到他直接憋了个大。 岂止是同学，就连对数院的老师教授来说，昨晚都是一个惊魂夜。 最先被惊到的还是沈越岑，他一直有个纪律性很强的习惯，就是在四大数学期刊网站公布论文条目的第一时间，在线阅览目录和索引。 身为老数学家，在阅览的时候第一眼往往不是去扫论文题目，而是关注论文作者，以此为参照再去阅览题目和主要内容，心里会更有谱一下。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奇怪的名字JianfengGui。 因为是完全独立唯一作者的关系，这个名字过于显眼。 到这会儿，沈越岑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归见风。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应该是一位在镁国从事研究的华裔数学家，毕竟这本杂志上80%以上的情况都是这样。 然后沈越岑就习惯性地点开了姓名标签，阅览作者的资料。 然后他就看到了“Pekinguniversity”和“DepartmentofMathematics”。 过于眼熟。 好像是我管的地盘来着…… 这会儿再掉回头研究JianfengGui这个名字。 瞪眼也就出现了。 沈越岑马上去问有可能与归见风接触的教授和老师，结果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又因为归见风不用手机的关系，只好联系上了他的父亲。 结果就连他父亲也都不知道这件事。 好歹是沈越岑有点面子，归见风才在晚些时候回来电话。 一问方知，原来是归见风在暑假时随手投的稿。 可他……自己也不知道已经发表了。 还是沈越岑告诉他之后，打开电子邮件后才发现了期刊编辑部一系列的沟通请求，本来《数学发明》是希望他再改一改，但几次联系无果，又不忍割弃，干脆就硬来了。 就如同李峥在进入大学前始终克制专项学习一样，归见风在高中毕业前也没有贸然向数学前沿挺近。 而随着毕业解封，在向数学殿堂挺近的过程中，难免会产生了一些小想法，其中自认为妙的，随手记下来，发个邮件投稿，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事情罢了。 沈越岑知道，对这样的人，怎么夸奖也没什么大用，也就只好平复心情，哄着他周一来学校，中午见一面。 对沈越岑，归见风也是骨子里的尊重，只好顶住压力来学校上课。 一开始还好，大家都比较自觉地保持了距离。 可随着某一时刻校公众号的大新闻，教室里的人都不可克制地望了过来，下课铃声一响，就像疯了一样围拥而上。 “牛逼啊，风神！！” “变形量子化是什么？？我刚刚问研究生大哥，他都说不太清楚啊。” “大佬可算把英培那个逼给压下去了！” “你真的只有16岁吗？？” 无数的问题、信息与表情向海啸一样冲击而来，期待他的回应。 他们本无恶意，但在归见风的世界里，这比世界末日还要可怕。 不要说说话，连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 旁人却只当他腼腆，更加把劲儿地送上了称赞。 正当归见风连抬手从书包里拿药都抬不起来的时候，一个异常勇猛的声音突然冲破了层层厚厚的嘈杂。 “停！前1000个质数给我算一遍！！” 归见风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逼就推开众人冲上前来，背起了书包，然后…… 一把抱起他就往外跑。 那逼一边跑还一边喊着：“2，3，5，7，11，然后呢，该谁了？” “13……”归见风傻傻地点着头，“17，19……” 就这样，他一路想到了“997”。 不知不觉间，周围的嘈杂已无声瓦解，他眼前只剩下了一个纯净的世界，一个午时静静的湖面，以及一个气喘吁吁的李峥。 “呼……”李峥将他放在椅子上，才往旁边一坐，擦了把汗道，“坚持5公里负重跑的成果……想不到用在了这里。” 归见风这才四下惊望，见并没有几个人，这才顺过了这口气，满脸抱歉地望向李峥。 “对不起，对不起……” “不行的。”李峥甩了把汗咧嘴笑道，“一句对不起怎么能偿还呢。” “那……一起上自习？” “那个再说，先给我揉一下。”李峥说着抱着归见风的脖子就是一通揉脸，“你小子就知道闷声发大财，也不联系我……” 归见风挣扎着呜呜道：“你也可以联系我啊。” “你连个电话都没有，我联系个空气！” “……你……你可以发邮件啊。” “你咋不让我给你写信呢。” “写信更好……呃……知道了，知道了，别揉了……我回头弄个手机，只告诉你一个人号码，好了吧……” “这个可以。”李峥这才松开手。 归见风用了很久才缓过来，委屈地看着李峥：“我爸都没这么弄过我……” “哎，别这么客气。”李峥挑眉笑道，“你非说在学校的时候要认我当爹，倒也不是不行。” “滚！”归见风揉着脖子傻笑道，“还是要谢谢你，刚才那样突然被围住，太可怕了……” 李峥也是眉头一皱：“你们学院老师不知道你的情况么？” “我爸跟学校说过，千万不要让我太被关注……”归见风哼哼道，“唉，没办法，实力不允许啊。” “这点我也是感同身受。”李峥也跟着哼哼起来，“一篇论文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啊？你也发了吗？” “别提了，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工作。”李峥扭过头，正儿八经地努了努嘴，“要不要来我这边一起整个大活？” “只跟你么？”归见风咽了口吐沫。 “应该还有别人吧……” “有逾静的话也行。”归见风连连点头。 “可能还会有一些……” “啊，这……”归见风揉起后脑勺了。 李峥赶紧又拥了上去：“不过你可以不见他们，只跟我和你嫂嫂交流，如何？” “啊？你们已经……”归见风惊得小孩捂嘴。 李峥神气抱胸：“哼哼，对，已经是你嫂嫂了，见面的时候注意叫峥嫂。” “好奇怪啊……”归见风捂嘴笑道，“叫你静姐夫吧，还是。” “？？？不行！必须峥嫂，这是原则问题。” “知道了，静姐夫。”归见风笑着笑着，突然一瞪眼，抬手瞅了眼手表，“哎呀，迟到了。” “迟到？”李峥大手一扬，“上个鸡儿的课。” “不是上课迟到……是……” 正说着，李峥手机突然响起。 “沈姥爷”三个大字立刻惊出了李峥一身汗。 接通电话，立刻传来了质问。 “他们说你把归见风抱走了？？？” “嗯……姥爷，先听我解释……” “怎么就抱走了？我不理解啊，他又不是个孩童。算了算了，你赶紧还回来，他现在是数院的宝贝，你别惦记了。” “咳……”李峥咽了口吐沫，“姥爷，我这边跟见风也……” “也？？？”沈越岑顿时老年震怒，“为什么要用‘也’字？” “就很自然的用了。” “对，很自然，反正静静已经被你抱走了，干脆就连归见风也，是这个心态哈？” “啊……嗯……” “当面解释吧，5分钟内来教员休息室，5分钟！” 李峥表情沉痛地挂上了电话，泪眼汪汪地望向归见风。 “如果我和沈越岑抢你，你跟谁？” “为啥要抢我……” “还不是馋你的学习。”李峥抓着归见风的双肩道，“他个老逼绝对弹无虚发，课题怕是已经给你安排上了，所以你到底跟谁？” 归见风慌得侧过头去：“你这种问法……就让人很难回答。” “好吧……我承认沈越岑确实很有诱惑力。”李峥可怜巴巴地看着归见风，“可我疼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看史洋那样的，我给过他脸么？” “好啦……我们先一起去沈老师那边再说吧……” “你先答应跟我。” “你怎么像小孩子一样……” “跟不跟我？” “跟跟跟……” “好！”李峥立刻笑呵呵起身，“走，路上给你讲我们准备做的事。” …… 8分钟后。 教员休息室，沈越岑看着像是犯错小孩一样低头并排站着的二人，很努力地想生气一些，但却怎么都骂不出来。 这一届的双子星就在眼前，骂什么……私奔吗？ “唉！”沈越岑气恼地拍了下腿，“他娘的……学习太好了，坐吧。” 李峥当即嬉皮笑脸地拉着归见风坐了。 归见风也不敢说话，只娇羞低着头随李峥坐了。 这一拉一坐，沈越岑已经嗅到了不祥的味道。 眼前的归见风，跟静静第一次给自己讲李峥时的神态简直一模一样。 又来了，又来了…… 沈越岑颤颤拿起水壶，稳了一口才瞪向李峥：“别告诉我，你要起一个新课题，正好要与归见风合作。” 李峥对着一瞪，当即亮出了大拇指：“姥爷神机妙算！不，是精算！” “啊……”沈越岑绝望地靠在了椅背上，“李峥啊……你就是我的报应吧……现在想来，年轻时的确让太多女孩伤心，让太多老师绝望了……” 归见风觉得很诡异，贴到李峥耳边问道：“我怎么听不懂，还有你为什么管他叫姥爷？” “亲家，亲家。”李峥贴耳回道，“不是我姥爷，是你峥嫂她姥爷。” “哇哦……” 对面，沈越岑只叹道：“本来打算请你一起做博士课题的……罢了，你们去闹吧。” “多谢姥爷成全。”李峥当即拱手。 “你先靠后些，不要让我看到。”沈越岑理也不理他，转而瞪向归见风，“我先要批评你，论文写的什么玩意儿？我都看了半宿才看懂。你的数学思维当然是无可挑剔的，但是推算过程和语言表达简直就是一场灾难。论文是写给别人看的，不是你自己懂了就行，要不是你实在是……实在是太有才华了，《数学发明》是不可能刊载的，如果不是这次的审稿人有水平，你已经被埋没了。” 归见风也不好说什么，只吐了吐舌头，偷偷冲李峥一笑。 看着这一幕，沈越岑顿时青筋暴起，血压都上来了，抬手就要骂，却又不知道该骂什么。 憋了很久后，终是无力一摆。 “走……都走……我不管了……你们随便吧……” “好了，姥爷，事情已经这样了……”李峥笑呵呵起身，过去把水壶端到沈越岑面前，“来都来了，正好跟您探讨一下我们的新课题吧……” 沈越岑瞪着他，同样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骂了。 就好像有个人抢了你的女朋友，还笑呵呵地问你婚宴应该摆多少桌。 李峥赶紧补充道：“这个课题是静静的点子。” “哦？”沈越岑顿时面色一转，香了起来，“静静主动提出学习方向了？” “也是我合理地引导了一下。”李峥又是贱贱一笑，“上周末我们不是去观星野营了么，两天一晚，谈了很多，一点点挖掘出的这个方向。” “等等……”沈越岑绝望地看着李峥，“静静说她上周末身体不舒服，才没来看我……” “啊……”李峥惊讶捂嘴，“穿帮了，穿帮了……” 这一路，沈越岑的心态就像*****一样，一次次的波折过后，在李峥的全力安抚下，最终进入了一种生无可恋的佛性状态。 李峥这也才借机给出了新课题的研究思路。 冷冻电镜这种东西，对于沈越岑来说或许还是过于新潮的存在，他还没时间吸取那部分知识，但对凝聚态和超导，他还是有一些自信的。 “超导的理论模型，的确还有诸多不完善之处，只是……”沈越岑又稳了一口茶道，“这个课题对你们来说真的太难太大了，全世界最顶尖的一批人，几十年的时间，也只向前迈进了很小的半步，对经典的BCS理论都还没有完成验证，甚至可能将它推翻……总之这个方向真的太难太难了，甚至可以说是当代物理学终极问题之一。” “对此我非常认同。”李峥凑在姥爷身旁和声细语说道，“所以我们以本学期为限，如果搞不出来什么苗头，就暂时中止，不会陷得太深。” “嗯，我相信静静也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主要问题是……”沈越岑说着转向归见风，“见风的才华和天赋是极其难得的，相比于你们这种机会渺茫的课题，由我这样一个人来协助他进行后面的学习研究，应该是更优的解。” “这个我也承认。”李峥也是稳了口气，冲归见风直言道，“我其实早就跟沈老师推荐过你了，只论数学的话，跟沈老师学习确实比跟我们瞎混要靠谱。” 归见风来回看了看二人，才低头道：“两边其实……都可以兼顾的，因为我不怎么来课堂，也不怎么通勤的关系，每天都有十三四个小时会搞数学，外加稍微有些小聪明，脑子稍稍快上一点，同时搞几个研究员强度的工作量，应该也还好。” 李峥与姥爷闻言，立刻陷入对视。 在一番眼神的较量后，终是握手言和。 然而，这一握本身却并不代表和平。 可以想像，未来的一段日子，将是一场归见风的争夺战。 谁更有趣，谁的进展更大，谁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谁才是风神的拥有者。 想到了这一层，二人在转望归见风时，眼中已经充满了战意和肃穆。 是时候了，该干点正事了，风神！ 382 渣克伯格 这个中午，非常不舍地，李峥还是把归见风让给了沈越岑。 虽然归见风没有明确表示接下来跟谁走，但从神态表情中已经能看出来，沈越岑的独享数学教研室明显更香一些，至于李峥的多人地下室，总还是充满了恐惧的味道，如果只有林逾静在的话还能勉强接受吧。 约定了接下来的联系方式后，李峥也不得不顶着沈越岑卑劣的笑容，与归见风依依惜别。 也许，数学的世界，真的更适合独行吧。 算了，风宝儿放心飞吧，峥爸永相随。 …… 李峥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到了书院地下室，非常没有面子。 为了确保自己不会太难堪，同时也好奇她们三个在一起会聊什么，李峥也没急着进去，先贴在门前窃听起来。 似乎，她们并不怎么在乎归见风的事情，反而在听林茉茗讲故事。 房间内，林茉茗正站在椅子上手舞足蹈。 “所以啊，小学自然书上的说法是完全不严谨的。” “生命的三要素，阳光、空气、水，大错特错！” “生命根本就不需要光，也不需要某种特的定气体和液体。” “就算不谈外星生命，这三要素甚至就连放在地球上都是错哒。” “现有古生物学的研究，已经基本确定生命起源于深海原始汤，且第一批主流生物都是厌氧的，就是一群在海底硫化物喷口吸食能量复制自身的细菌，氧气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最致命的毒气。” “非说的话，生命只依赖一个要素——熵！” “哇哦。”林逾静拍手惊道，“我竟然在这里听一个小孩子给我讲熵……好可爱。” “呵！”林茉茗一个神气叉腰，“对生命最美的定义知道是什么嘛——生命以负熵为食。” 常刻晴淡然道：“这不是物理学家说的么？” “哈哈，刻晴姐你也有今天。”林茉茗非常厉害地数落起来，“他可不止是物理学家哦，除了是量子力学的奠基人之外，他同样是分子生物学和DNA科学的奠基人，就连我们古生物学的启蒙书都是他的《生命是什么？》，这才是真正的跨学科巨佬，李峥渣渣！” “渣猹！”林逾静第一时间呲牙咧嘴拍桌响应。 常刻晴一愣。 原来大家都这么想的？ 这一次，她终于勇敢地表达了出来：“对，李峥渣渣。” 此刻，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才叫合群。 莫名其妙地，三种性格，三种文化的独立女性突然找到了共同话题，像是互助会一样展开了对李峥的批判。 林逾静批判也就罢了。 常刻晴批判李峥也能忍。 可关你林茉茗什么事？ 偏偏林茉茗还是骂得最凶的那个。 “他还老觉得自己超级幽默，其实说出来的话都超冷的，根本没人想笑，大家都是给他个面子配合的对吧？对吧对吧对吧？” “还有，你们注意到没有，他一身衣服穿两个礼拜。” “他还总欺负史洋做奇怪的事情。” “上回还逼我一次吃五个大肥腰，呜呜呜……” 咔！ 门开了。 缝隙中，透出了一道凶狠的眼神。 “唔！”林茉茗站在椅子上一个哆嗦，瞬间原地撞坐下去。 “看清楚。”李峥提了提领子，走进屋来，“是同样的衬衫，我买了七件。” “好……好有品味。”林茉茗颤颤点头，跳下去帮李峥拉出椅子，“哥，坐。” 李峥坐下的同时，却注意到林逾静和常刻晴都在不经意间露出一抹恶心的神色。 “买很多相同的衣服换着穿很恶心吗？”李峥不解问道。 常刻晴深思熟虑后尽量准确地描述道：“不是恶心，是精神变态的感觉。” “那莫念有15条同款背心怎么说？”李峥怒道。 “他已经不是变态的问题了。”常刻晴正色道，“你虽然渣，但不要比烂。” “我只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把服装多样性和变态联系在一起？” “还好吧，倒也没觉得变态。”林逾静随手一摆，“你这么穿衣服，只是有点渣罢了——扎克伯格的渣。” “……” “！”林茉茗神色一震，“双关+谐音梗，用扎克伯格万年一件T恤来讽刺李峥，本语言天才GET到了，哈哈哈超好笑。” 常刻晴为了合群，也跟着掩面一笑。 “喂喂喂，‘扎克伯格的渣’这个好笑？”李峥瞪眼道，“我再冷也比这个有趣吧？” 林茉茗和常刻晴用更大的笑声回应了他。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吴数和欧星灼收到消息，也溜了过来。 李峥立刻让林逾静重说了一遍渣克伯格。 然后吴数就又笑崩了，她是真的笑了很久。 为了让吴数停下来，又消耗了10分钟。 就在李峥要开始讲课题思路的时候，门又是一开，周骁探进头来。 “不是说了有课题先找我么？这还是别人给我打小报告才知道的。” “您别这样，先请进……”李峥把周骁请进来后才解释道，“这还没起头呢，没到麻烦老师的那步。” “没关系，牛院长交代过了，我现在的工作基本是全程配合你。”周骁坐好后，认认真真拿出了笔记本，抬好眼睛道，“你们正常说，我听一下然后给你反馈。” “好吧。” 十几分钟的功夫，李峥又向吴数、欧星灼和周骁展开了思路。 李峥说完，吴数第一个举手：“我加入，但随时有可能退出。依据我现有知识的判断，超导理论不是一个孤立的问题，搞明白它也许十分依赖其它方面的理论物理突破，如果真的确定了这一点，我很可能会退出。” “没问题，这次是开放的自由课题。”李峥随之转向欧星灼，“阿灼？” “我就不参与了。”欧星灼不假思索地答了，随之叹了口气，“你们这些怪物可能不太懂，像我这种人，搞定现在的学习任务都很吃力了，我自己专业领域的论文和进展我都吃不过来，如果为了蹭点资源硬加入，只会拖累你们。” 李峥点头道：“可以少给你安排一些内容。” 同时，他还使劲打着眼色。 谁要真给你多少任务啊？ 这不是给你跟数姐创造空间呢么。 “内容少的话，直接叫我帮忙就好了。”欧星灼却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只抬了抬眼镜正色道，“生为凡人，我很抱歉。” 吴数也只是一笑，拍着小老弟的脑袋道：“别理他了，他根本不是学不过来，只是不想蹭你们的成果罢了，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坚持羞耻的自尊心。” 欧星灼一羞，掸开吴数的手慌忙整理起发型：“神经病……我就是学不过来罢了。” 李峥也算是懂了，欧星灼这个逼只能打C位。 接下来，他冲周骁摊手道：“整体内容就这些，请您指教。” 周骁连忙合上本子笑道：“这次我好歹懂一些，毕竟本科也是学物理的。” “哦？学长？”吴数问道。 “不不，本科不是在蓟大读的，差不少分呢。”周骁摆着手道，“我是后来研究生才考到了咱们学校的教育学，当时物理虽然没学那么深，但对于凝聚态和超导还是有基本认知的。” 周骁说着，又犹豫地望向李峥：“所以……我这里有一些个人看法……不知……” “但讲无妨。”李峥再次摊手。 “那就冒犯了。”周骁点了点头，重又展开本子，一五一十说了起来。 “理论物理是一个难进寸分的领域。” “不只是物理，甚至所有学科都是这样，所以大家才不得不去做实验。” “当然，我们这里也并不是报国家重点工程，没那么严肃，作为本科生的课题学习，只要合理合法都是可以的。” “但是，你们早已不是普通的本科生了。” 周骁说着，冲几人认真点头。 “今早我刚刚代表英培去开了个会，专门讨论了李峥组与归见风的事情。” “现在不仅是牛院长，即便是校领导都支持在你们身上投入更多的资源。” “其中一部分是我们自己能支配的经费和奖金，另一部分就是实验资源。” “这些优待，不要说研究生博士生，就连许多教授都十分渴望。” “但你们也要知道，这些投入不是无限期无限度的。” “学校当然不可能逼着你们立刻再搞出什么大成果，但至少，在方向上要相对可行一些。” “比如这个课题，哪怕你们是要研究某种物质的超导性，哪怕是这种教授、长江学者都不敢起的课题，我都能或多或少给你们争取到资源。” “但从基本理论入手……” “这是院士们才有资格做的事情。” “总之，如果你们依然坚持要起这样的课题，学校这边能提供的支持将十分有限。” “即便只从你们个人的科研生涯考虑，这个课题也理应放一放。” “我才疏学浅是一定的，但这个问题真的超出客观现实了。” 周骁这席话说得算是很重了，但大家却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压力，反而更加放松。 “周老师，并不需要学校支持的，只是自己做的开心而已。”李峥笑道，“跟你说也只是拿你当自己人。” “那谢谢……” 林逾静在旁支着脑袋道：“具体超导物质与环境的研究已经太多了，让李峥用自己的声望优势，从已有团队那里抢资源，去做人云亦云的撞大运研究，那才是真正的浪费。” “啊……”周骁惊道，“你们已经想到这一层了么……” 林茉茗挥手叫嚣道：“大局观啊，周老师。” “是是……是我格局小了。”周骁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向一个未成年同学点头认错，“现在我完全理解你们了，那这样，我还是正常推进这个课题，尽快联系物院，找一位相关领域的教授来指导学习，并尽量争取一些实验资源，即便只搞理论，偶尔也是需要实验观测的。” “这个不急。”李峥抬手道，“指导老师，我心里已有人选。” “你可以告诉我，我们走正常流程合作。”周骁再次展开了本子，“这对那位老师来说也有额外的绩效、名誉和资源，反正也是一起做，总好过默默帮忙。” “这倒是。”李峥想了想终是说道，“解其纷。” “解其纷……没听说过。”周骁摇了摇头，在本子上记录起来，“解其纷教授对吧……” “不是教授。” “院士？” “只是老师。” 周骁惊得抬了抬眼镜：“好歹是个……副教授吧，确定只是讲师？” “确定。” “好吧……你有你的眼光。”周骁记好了这个名字，这便起身告退，“那你们继续聊，我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李峥迟疑片刻后，又追出去交待道：“周老师，物院那边不用太争取，如果他们让解老师指导我们有困难，那这事我们自己做就好了，这个课题我不准备请陌生的老师指导。” “明白了。”周骁点了点头，却仍是不解地问道，“李峥，以你们的水平和阵容，物院是很可能请出成名的教授出面的，真的有必要一定要与一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师合作么？” “名声不是重点。”李峥拍着周骁笑道，“我只与熟悉且信任的人合作，就像周老师你一样，换个人我根本不让他进来。” “受……受宠若惊。”周骁莫名有种被大佬肯定的感觉，羞涩过后，使劲挥了下拳头，“知道了，我全力争取。” “我的意思就是你不必全力争取……” “诶！老师有老师的责任，你别管，我去了！” “……” …… 共进午餐，欢送欧星灼后，又到了下午上课时间。 还是那句话，这个下午的课，除非真的有必要，不然李峥不敢逃。 神奇的是，这次，归见风竟然也来旁听了！ 当然，是他知道李峥能护着他才敢来的。 于是，沈越岑这个下午的战斗目标转移了。 而且其激烈程度甚至超越了李峥时代。 如果说面对李峥的时候，沈越岑会用200%的速度讲课，就像一辆飞驰的跑车，让人完全跟不上。 那么归见风在的时候，沈越岑则是进入了航空时代。 大家只能远远地看着天空，看着一架超音速飞机缓缓驶过天际。 发出类似。 “真高啊……” “一定很快吧……” “不是轰炸机就好啦……” 之类的感叹。 别说他们，即便是李峥，都要不时开启学习倍速才能勉强跟上。 随着难度阶梯的陡增，对于抽象代数这门课，就连他都没有把握拿满分了。 这节课后，李峥没再去沈越岑的休息室小灶，而是匆匆告退赶向物院。 但愿来得及。 …… 五点来钟，物理学院实验教学中心，现代电工教学实验室，一个男人把成沓的学生实验报告扔在桌上，而后脱掉了实验服，打开窗户，一跃坐上窗台，看着落日残阳那缓缓不可见的曲线，默默点了只烟。 这烟刚吸进去半口，一声正义的呵斥猛然传来。 “小解！谁让你在这里抽烟的！” 男人一慌，当即扔掉烟头跳下窗台。 可一看门口，才发现来者竟是这逼。 “你他妈的……”解其纷哭笑不得，又点了一只重新坐上窗台，挥着手道，“关门关门。” “呵。”李峥笑呵呵把门锁死，冲解其纷努了努嘴，“合着你也怕领导啊？” “我怕个鸡儿的领导，怕领导我能混到这儿？”解其纷摆手笑道，“你丫的是让我想起高中老师了……有一次中午，跟几个人在班里抽烟……给我们打的……” “那你是活该。”李峥四望寻摸着往里走去，“就这？物竞集训菁华的教学实验室都比这里强。” “光电子那个实验室好一点。”解其纷靠在窗框上笑道，“这个是电工体验的，蓝翔没准儿都比这个强。” 李峥这便走到教学台前，看着实验报告摇了摇头：“这活儿不是研究生助教干的么……” 解其纷笑着拿烟指了指李峥：“不寒碜我你难受是吧？是不是以为发了个《Science》我就不敢揍你了？” “你看了么？” “没看，不是化学方面的么？” “没看好，其实贼水，就是拿显微镜看了一个别人没看过的东西罢了。”李峥走至窗前，也跳了上去，随解其纷一起瘫在了窗台上，“超导，有空给我讲讲么？” “超导？”解其纷只一摆手，“超导只是现象，要解释这个现象需要更基础的理论，现有的主流模型还是几十年前的，我个人也并不认可它的数学推导，这里就又牵扯到量子力学了，你知道，我不想给你讲这部分我的个人看法。” “讲嘛……” “？？”解其纷阴阳怪气地看着李峥，“撒个鸟娇，谁惯的你这臭毛病，这是交女朋友了？” “好眼力。”李峥挑眉道。 “艹，就不该问……”解其纷捻着烟头儿道，“你大老远过来除了寒碜我，就是为了问超导？” “我以为你做好准备了。”李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我们学院的老师说已经联系上物院了，准备请你带我们开个课题。” “没听说。”解其纷百无聊赖地又点了一根烟，“再说，你我还勉强教教，其他笨点儿的我真懒得废话。” “其他，笨点的……”李峥抬手道，“你是在说林逾静还是归见风？” “噗！”解其纷惊得喷飞了烟头儿，“等等……你们是这种阵容吗？？” “还有吴数。” “她也来？？”解其纷瞪着眼睛道，“这他娘的是十年一遇的本科天团了……等等，你再说一下，你们要搞什么来着？”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就省去了很多废话，李峥直接启用了最简明的语言。 “以现有超导实验数据为素材，尝试用各学科思维，在现有理论基础上提出新的假设。”李峥抬着手说道，“事先声明，我们并没有你那样重构理论的野心，只是试着从更多的角度观察总结，提出哪怕一点点假设。” “但你要知道。”解其纷并没有再拿烟，而是一本正经地比划起来，“哪怕只为了这一点点，你也要吃透全部的量子力学，而你又觉得有几个人能自信地说出‘我推算了全部量子力学’呢？” “全部推算？” “是的，量子力学的本质内容全部都是数学。”解其纷摇着头道，“虽然没人比我更讨厌它，但应该也没几个人比我更懂它。” “说话注意啊。”李峥咧嘴笑道，“我要学的东西，还没一个能挺过一周的。” “唉……”解其纷一叹，靠在窗框上耷拉着眼睛看着李峥，“对你们这个课题我没有任何兴趣，但林逾静、归见风和吴数都聚齐了……这我不动心也是扯淡。你回去问问他们吧，如果能接受一个拒绝量子力学的人给他们讲量子力学，那我可以提供指导。” “想啥呢，他们非常希望听你的课。”李峥爽然大笑，“我已经把你吹上天了，可别掉链子啊。” “等等……他们真的接受让我这么一个……一个……实验管理员上课？” “你说说你！”李峥指着解其纷骂道，“明明很反感搞什么级别这一套，自己又如此自轻自贱，拧巴不拧巴？” “是……可是……”解其纷竟然有些羞涩地挠起头来，声音也有些发颤，“虽然学术圈已经一文不值了，但能被你们几个认可……我……我谢谢了。” “喂喂喂，教课的是你啊，是该我们谢谢你。” 正说着，李峥手机响起，取出一看，正是周骁。 “消息来了。”李峥笑着跳下窗台，冲解其纷挑眼道，“准备好离开这里吧。” “啥意思？” 李峥只一笑，便接通了电话。 其实他完全可以私下找解其纷合作，但在书院地下室，周骁也确实提醒到他了。 如果英培这边走正规流程进行导师指派，那正好可以借机让解其纷恢复讲师的身份。 虽然实验室管理员也是值得尊重的岗位，只是解其纷不该摆在这里，即便只给自己一个人讲课，其作用仍然大于管理全部的教学实验室。 电话接通，周骁的声音立刻传来。 “李峥，在哪儿？” “就在物院。”李峥笑道。 “那刚好，快来五层小会议室，物院的老师想见你。” “好，不过我正跟解其纷老师在一起，我们一起上去？” “这样啊……你等等……”周骁明显是捂住电话问了什么，而后才答道，“你先自己来，这边老师的意思是先别通知解其纷。” “？？？” “总之先来吧。” “周老师，我拿你当自己人的。”李峥紧握着手机道，“之前不是说好了……” “我知道我知道，所有情况我都如实反应给了物院这边。”周骁正色道，“这边只是想先跟你谈谈……相信我，你们之间沟通一下终归是更好的，等一等凝聚态研究所的鲁教授也会来，他会亲自听取你的思路，这些事跟你与解其纷的合作并没有冲突。” “……” 解其纷的笑声也随之传来。 “呵呵。”他长舒了口气，重又取出了一支烟，“快上楼吧，一码归一码，我只能给你们上课，给不了任何资源的，物院有的是搞真事儿的人，不都是楚佑华。” 在周骁的请求下，李峥终是勉强应了。 放下电话，李峥径自摇了摇头：“我是想把你捞出这里的。” “多管闲事。”解其纷挥手道，“出去的时候带上门。” “总之……”李峥握着拳头道，“不管怎样，批判也好，认可也罢，你要负责带我们推算出整个量子力学。” “当然。”解其纷扭着头笑道，“这是我的荣幸。” “也是我们的。” 出了教室，关好了门。 李峥向自己点了点头。 他确实在多管闲事，解其纷在这里过得似乎也不错。 只是自己不想接受。 不想接受楚佑华之流，见到解其纷的时候，那种看狗一样的眼神，谈到解其纷的时候，那种像是说垃圾一样的语气。 倒要看看，堂堂物院。 是楚佑华一个人这样。 还是通通不过如此。 383 物院伏地魔 物理学院办公区，五层会议室，当李峥敲门进来的时候，周骁正在同三位老师激烈对线。 见李峥来了，几人同时止声，周骁更是匆匆拉来李峥进行介绍。 与之前英培的审题阵容不同，这次的物院阵容可谓豪华得多。 最中间的大高个是院学术委员会副主任隋淼教授，属于少见的篮球身材型学霸，握手都握得更大力一些。 其左右一男一女，分别是负责相关工作的副教授以及隋淼带的博士生。 三人无论学力学资，还是初见的态度，都让李峥有种“回到物理老家”的亲切感，心中为解其纷鸣不平的戾气顿时平复不少。 搞物理的，果然还是踏实人多啊。 几人落座后，隋淼瞅了眼手机，才抬了抬眼镜正色道。 “咱们回头再说闲话，现在时间有限，我就直接交代请你来的原因了。” “李峥，你的这个课题，以及现在你所处的境遇，其严肃程度远远超出了你的想像。” “我们这边不仅请来了凝聚态研究所的鲁教授，甚至就连钟院长听说后都要亲自来见你。” “钟院长？”李峥一惊，脑海中很快荡出了一个笔挺的轮廓。 当年物竞省队集训的时候，与钟院长是有一面之缘的，印象中是个很开明的人，允许自己在不破坏试验设备的前提下随便玩来着…… 但另一方面，他的出现也打断了授课正酣的解其纷。 当时教室里好像还有一个人……祁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 总之，那一次过后，解其纷就再也没讲过什么真东西。 “对，就是大院长，钟平院长。”隋淼摇头苦笑，“我们物院开学典礼讲话过后，他还问来着，怎么没看见李峥？后来得知你去英培了，给我们招生老师骂得够呛，这次听说你要搞物理方面的课题，他说什么也要留住你，等外面开完会就回来。” “受宠若惊。”李峥听到这个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也只是误打误撞出了篇小论文而已，各位老师如此重视，我真是有点配不上。” “要是就你一个人还好。”隋淼说着拿起手上的名单，无奈笑道，“归见风，人家数院老教授想见一面都见不到的主儿；吴数，连我们楚佑华教授都瞧不上的主儿；林逾静，见着教授就唔唔一通打发走的主儿……你这是要组天团出道啊？” “哎，只是一起学习的同学而已。” “可我还是很奇怪啊，这几位连大教授都不屑一顾，怎么就你说啥就是啥？”隋淼指着名单道，“尤其是这个林逾静……我几次想沟通她都只唔唔一下，你俩是一家子还是怎地？” “哦？”李峥眼儿一瞪，“隋老师好眼力。” 隋淼神色一狞：“表……表兄妹？” “唉，不要问那么细了……”李峥捂脸摆手。 “隋老师不看知乎的吗？”旁边的女博士笑道，“他俩在航天中心的吻照我都收藏了啊……” “还有这种东西？？？”隋淼魔性转身，“快快快，给我瞅瞅。” “咳！”旁边的副教授赶紧拉了拉他，“会后慢慢看隋老师……慢慢看。” “嗯……是……”隋淼赶紧克制住，努力恢复常态，正襟危坐道，“总之，你这个课题阵容，根本就不是与英培合作那么简单了，毕竟有我们物院大一大二最优秀的学生参与，作为物院的老师，我们不得不进行一些把关与指导，希望你能理解。” “完全理解，并且接受指导。”李峥也回归正色，“但考虑到我们的课题是纯理论方向，因此我们也更希望得到解其纷老师的指导。” 听到“解其纷”这三个字，本来热热闹闹的气氛瞬间凉了下来。 几位老师对视一番后，隋淼沉了口气开口道：“我先问一下，请解其纷是你们所有人的想法，还是你自己的想法，组员只是因为信任而服从你的决定。” 面对这个有些尖锐的问题，李峥并没有犹豫，而是直直点头道：“后者。” “嗯……”隋淼缓了缓说道，“你这边的想法和情况，周骁老师已经充分告知我们了，我们这边难免会有一些建议，接不接受是你的事，但身为物院相关工作的负责人，我们有责任当面告知你。” “十分理解，请。” 隋淼又是提了口气，认认真真地比划着说道。 “我相信依你的水平，对超导理论的研究难度已有充分认知。” “并且我也相信你，在此时此刻，很确信自己不会陷进去，一旦撞上死路，能很理智地抽身放弃课题。” “但这是现在的你，李峥。” “你才19岁。” “诚然，我毫不怀疑19岁的你拥有30岁博士后的水平。” “但你依然只是个19岁的人。” “你还从未经历过失败，此前只要你全身心投入去做一件事，一定都会有非常丰硕的成果。” “那么倘若，这次对于超导理论，你同样全情投入，但很长时间却没有令人信服的成果呢？” “现在的你是理智清醒的，你确定到那时你能轻易脱身么？” “也许你足够成熟，你是可以的……” “但真正令我们担忧的是……如果由解其纷老师指导……” “我不知道你对他了解多少，我个人当然是尊敬他的，但更多主流对他的看法，是执迷不悟。” “换个角度想想李峥，如果你坐在我的位置。” “会心无芥蒂地，将你，将归见风，将林逾静和吴数，将这么多未来的希望，交给这样一位解其纷来指导么？” “这次，你不是一个人，李峥。” “你确定他们也了解解其纷，并且100%认可你的决定么？” “即便你有自信能抽身，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永久地卷入那个理论的深渊？” “以上是我掏心掏肺的话了。” “听不听是你的事，但我有责任说出来。” “如有冒犯，希望你能理解这是忠言逆耳。” 隋淼说着长舒了一口气，这才逐渐放松下来，但已经免不了观望李峥神色的变化，生怕哪里惹到这位有个性的天才。 他注意到，李峥陷入到了一种漫长的发呆状态，明显是在思考，在纠结。 隋淼本以为李峥是个油盐不进固执己见的人，他自己也想不到，这一番话李峥竟然能听进去。 在李峥沉思之间，其他人也没有再发言，而是静静地把时间让给他。 约莫半分钟后，李峥终是缓缓摇了摇头。 “隋老师，您说的对。” “我习惯自己安排一切了，其实并没有问过其他人对解老师的意见，甚至都没与他们介绍过。” “后面的确有将我们组员带入理论漩涡的风险。” 说到最后，李峥真心诚意点了点头。 “是我做事太急，思虑不够周全，感谢几位老师的指点。” “我会重新权衡这件事。” 对面三位老师顿时松了口气。 尤其是隋淼，已经开始擦汗了。 “呼……”他抹了把额头亮给李峥，“我本来以为自己不可能说得动你，这才告诉钟院长的……” 旁边的副教授也拿起了另一张文件。 “那接下来的事就好说了。” “听到你们这个‘天团’有研究凝聚态的想法，我们物院的课题组也都很兴奋。” “到现在为止，有六位教授表示了合作意向，他们有些是已经在进行的课题，有些是即将进行申请的课题，我这里简单向你说一下方向，你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 “【磁性外尔半金属的实现与研究。】” “【魔角石墨烯中电荷有序的实验研究】” “【氮化物基紫外发光材料研究】” “……” 全部说完后，副教授冲李峥努了努嘴：“不用你现在决定，我们会把名录发给周骁这边，回头你与组里成员商量商量。” “感谢物院老师的信任。”李峥只点头道，“但真的不用这样，搞得像是我选教授一样，一来我不配，二来很不体面。至于我们组内，很确定要进行超导理论尝试，成功失败都可以，这本就是学习的一部分。” “咳……是这样的李峥。”副教授赶紧比划道，“你要相信我们的教授，在选题的时候，一定都是凭借自己现有的知识结构，尽全力选择最有可能突破的方向，出成果的概率都非常大，这总好过你……你们误打误撞，我知道误打误撞这么说很不好，但你自己刚刚也谦虚地说，电镜那篇论文有运气成分，这次你直接跳转到凝聚态，连续两次撞大运的几率……真的太低了。” “您是……李老师对吧？”李峥有些不理解地摊手道，“我有一件事情没搞懂……我还只是大一学生，学习方向真的要以成果为唯一目标么？您这边是不是存在一种惯性思维——就是在大学里，做一切事都是为了出一篇尽可能高级的论文？” “……”副教授神情一滞，一时间有些绕不出来。 李峥进一步解释道。 “我十分理解现在诸位科研老师的处境，就是想方设法去赌一个能出论文的方向，上了CNS就像中举一样，我没有在讽刺批判，这一切都是客观现象，是我们的科研评价机制决定的。” “但诸位老师能否也试着理解我一下。” “我只是想学习。” “既然超导理论存在很多谜团。” “我学到了这里，刚好又不懂。” “那么为什么我不能去试着算一算，想一想？” “这样天真幼稚的学习观，也许诸位已经成熟到无法理解了。” “但这就是我一路走到今天的动力。” “最后，如果我真的很想成功，那我不会去看成功学，更不会去看名人传记。” “我只会踏踏实实的去做一件事，做一件我有信心能做得比别人好的事。” “而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去学习全世界无数团队夜以继日研究出的超导现象，并试着提出哪怕一个在数理逻辑上自洽的假设。” “解其纷老师，正是我认为最适合指导我的那个人。” “能有成果自然好，没有也就没有了吧，没关系。” “谁让我热爱学习，本就胜过成果呢？” 李峥话罢，几位老师同时进入了僵直的状态。 片刻后，副教授无奈放下了文件：“李峥……我以为你刚刚听进去了。” “我当然听进去了，并且承认自己有些不负责，代表组员进行了学习选择。”李峥摇头道，“有必要的话，我会回去解散这个课题组，而后自己与解其纷老师走下去。” “等等，等等……”隋淼神色一惊，“不是这个意思，李峥……你们这个天团是非常好非常好的，只是解其纷……先不说你会不会陷进去……你知道与他合作意味着什么么？你……你也想成为量子科学界的敌人吗？” 旁边的副教授闻言赶紧拉了拉他。 “是，这些话不该说，但我控制不住。”隋淼没有理会同事的提醒，一字一句道，“李峥，科学界早就不是书里描述的那么圣洁了，很多争论，早已不是伟大科学家们理性的思辨，而是赤裸裸的利益之争。没有一个人会有半点怀疑自己所从事的领域，因为一旦这个领域被否定，自己的一生也就被否定了。” “隋老师，顺口气，顺口气……”旁边的女博士也连忙拉了拉他，“您把解老师想的太有影响力了，我是从没发现他是量子界的敌人……与其说是敌人，倒不如说更像是……” “小丑，我知道你想说这个。”隋淼正色点了点头，“现在当然是这样，但当年……解其纷真的在用浑身解数试着推翻波尔之后的全部量子理论……你以为他今天的境况只是走错路那么简单？一个这种水平的人，如果不被那么多人围剿，会连副教授都不是？？？” “……”女博士一个哆嗦，不敢多言，“这……这些是真的么……我以为只是物院隐秘传说……每次一提解其纷这个名字，就搞得跟伏地魔似的……” “咳，咳……”隋淼听到这个干咳了几声，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我水平就到这里了，等等钟院长来再说吧……” 正说着，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众人齐齐起身一看，却不是钟院长，而是一位标准中老年学者发型的微胖教授。 “怎么样，人扣住了？”老教授急匆匆问道。 “鲁教授……”隋淼连忙迎了过去，“来来，您来讲讲超导理论吧。” 隋淼说着冲李峥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凝聚态和材料物理研究所的副所长，鲁东升教授。” 李峥忙也起身问好握手。 鲁东升则是一面握手，一面摇头，指着李峥抑制不住数落起来，嘴里不住地念叨：“我懂，我懂，年轻人，思维最活跃的时候，跟实验室里搞设备比起来，解其纷那一套开天辟地的东西太有诱惑力了，他的脑子，简直就是‘天才的沼泽’，谁又能不陷进去呢……” 李峥却只是听得云里雾里：“严格来说，解老师只给我讲过流体力学，这个很有意思么？” “只是流体力学？”鲁东升瞪眼道，“那你凭什么非他不可？” 李峥如实答道：“馋他的数学才能和物理思维，他把这两个快统一成一个了。” “那不还是被忽悠了？”鲁东升双掌一拍，焦急道，“这样，你先冷静一下，明天你们几个，来我们凝聚态实验室转一转，我亲自领着你给你讲讲行不行？人家去了IPHO的杜子诚可都没这待遇啊。” “这自然好，谢谢鲁老师。”李峥连连点头，这白给的教授导游实验室参观那还能不去。 “你就答应我一件事。”鲁东升使劲点着头道，“千万，千万，千万别跟着解其纷走，那可是爱因斯坦40年都想不明白的事，解其纷如果能想明白，那我们集体给他下跪都可以。但就现在他这个样子，可别再祸害别人了，尤其是你们几个，要重点保护。” 鲁东升虽然措辞十分激烈，但李峥能感觉到，他用心是好的，只是急不择言罢了。 外加确实是3000级别学力的大佬，李峥确实也无意硬怼，只好敷衍道：“那，我回去再想想吧……” “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鲁东升抓着李峥的肩膀，接着抬眼扫视教室里的众人，“但你瞅瞅，我们整个物院的人都要为你的事行动起来了，你好歹对我们的判断有点信心。你要觉得我们凝聚态实验室没意思，回头我再介绍你去重离子、高能物理、量子材料那边，你多看一看，多听一听，这总可以吧？” 老教授这一番表现着实有些吓到了李峥。 “谢谢鲁老师，我会慎重。” 恍惚之间，又一人走进了会议室。 “已经这么热烈了啊。”钟平笑着敲了敲门，“是不是不用我来了？” “别别。”鲁东升连忙放下李峥，抬手做请，“我这都是情急虚火，还是钟院长跟他谈谈吧。” “那我们也先去忙别的了。”隋淼跟着起身，冲周围人打了打眼色。 包括周骁在内，所有老师都起身告辞。 不说李峥，周骁都已经被物院的车轮战吓怕了，全程一个字都没说，只留了句晚些联系便魂不守舍地撤了。 其余老师带上门走后，钟平忙请李峥入座，自己也是擦了把汗，冲李峥道。 “累了吧？” “有点。” “太快了，我们都想不到。”钟平比划道，“那会儿物竞见到你的时候，谁能想到你这么快？正因如此，看到这个题目和解其纷的名字，我们这边反应才这么大，这其实都是因为你太优秀了。” “谢谢……”李峥依然有点虚。 “来，喝口水。”钟平从旁拿了瓶矿泉水推了过去。 李峥开了瓶，咕咚咕咚仰了好几口才算缓过来。 钟平笑道：“我是真想放你回去，都有点不忍心继续说了。” “没事儿。”李峥擦着嘴干笑道，“多少体会了一圈咱们物院的热情。” 李峥也是这才有闲心观察钟平。 好像顶级的学者，非常不流行染发。 都是任着头发黑白相间，也不追求精致整齐，但与超然的笑容配合在一起，就是有种真大佬的不怒自威。 【钟平】 【学力：4287】 【学资：158382】 看着这样一系列如此顶级的自洽数据，李峥也只有顶礼膜拜了。 钟平早已习惯了孩子们如此的眼神，只长叹道。 “像你这么聪明的人，道理应该是轮不到我来讲了。” “还是说解其纷的事情吧。” “本以为不用说的，至少不用这么早说……” 钟平说着，摇头一笑。 “谁知道你会这么快呢？也许比当年的解其纷还要快了吧……” “……”李峥咽了口吐沫。 来了，该来的总会来。 《物院伏地魔之物理王子与量子圣器》。 它来了。 384 痴恋者 光是什么？ 是波？ 是粒子？ 抑或两者都是。 无论真相如何，【光的波粒二象性】，早已写入了高中物理课本。 90%的学生只是大约记得有这么一个概念罢了。 小部分人更深入一些，大约理解了双缝干涉实验。 在这短暂的学习过后，光的概念便又回归了考卷，成为了一条题目中的支线，撞到镜面会反射出一条对称的直线，通过计算其间的角度，便可拿到应有的分数。 但解其纷，却停在了这里。 波是波，粒是粒。 二象性？ 这叫什么解释？这算什么概念？ 少年的他难以想像，一段如此荒谬的描述为什么会堂而皇之地写在课本里。 就好比说“某个人具有男女二象性，她穿着衣服是女，他不穿衣服是男”一样荒谬。 虽然解其纷怀有如此之大的怀疑，但他也不至于去问老师。 毕竟，自从他掌握微积分后，理科老师就没法正面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了，此前还能敷衍一句“这个得用微积分解释，等你学到了再说吧，啊。” 于是，解其纷停在了这里。 也许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一停就是27年。 最初，在那个没有互联网的年代，他唯一的选择是大学图书馆，无论是放学还是周末，他都会做很久的公交车前去他所在城市最负盛名的那所大学，然后守在门口，求着路过的大学生带他混进去。 大学生们自然也十分喜欢这样一位好学的小弟弟，不仅会带他进去，还会听取他的问题，要么试着解答，要么亲自领着他去相关教材文献的书架前。 在这无数个日日夜夜间，一曲物理学的恢弘史诗，在解其纷的面前徐徐展开。 他才知道，光的波粒二象性并不是哪个人一拍脑袋写下来的，而是一段长达百年论战的结果。 粒派认为，光是一颗颗可以量化、拥有质量的小微粒，牛顿、爱因斯坦和普朗克，都确凿无疑地证明了这一点。 波派认为，光是一种电磁波，会产生干涉也会衍射，惠更斯、麦克斯韦和赫兹，也都确凿无疑地证明了这一点。 就好比一批人证明了某人是个男人，另一批人又证明了某人是个女人。 这个结果是如此荒谬，但事实上，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样完全矛盾的两个结论，同时正确。 直到双缝干涉实验，随着观测技术的突破，科学家们决定通过对每一个光子的追踪观测，为这个争论盖棺定论。 实验原理很简单，找一块板子开两条竖缝，然后把光子发射机对准双缝，持续不断地发射，最后观察板子后面屏幕上会留下怎样的光斑。 在粒派的设想中，这样一个个光子都是确凿无疑的粒子，它们要么穿越左边的缝隙，要么穿越右边的，且概率都是50%，这样一来，最终将得到两条清晰的竖杠。 而在波派的设想中，光在穿过双缝后一分为二，无疑将产生干涉，所以屏幕上必定会映出一系列漂亮的斑马线条纹。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令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观测它，它是粒。 不观测它，它是波。 更具体一些。 只要光子摄像机摆在哪里，双缝背后的屏幕上就会显现两道杠。 不摆，任你用肉眼如何死死盯着，结果都是漂亮的斑马线条纹。 就好像一个人，你直接看的时候她是个女人，可一旦你拿起摄影机，他就成为了男人。 无论这有多难以理解，但这就是一次次实验论证的事实。 谁都没想到，这个本该一锤定音的实验，却揭开了一系列更恐怖的谜团。 在这个基础上，尼尔斯·波尔横空出世，掀起了量子力学的开端，提出了至今依然牢不可破的量子世界三大原则—— 态叠加原理：在量子世界中，各种可能性是并存的，一个人真的可以既男又女。 测不准原理：因叠加态不可测量，因此我们永远不知道它接下来会怎样，鬼知道Ta下一刻是男是女。 观察者原理：虽然这个人既男又女，薛定谔家的猫既死又活，但我们永远无法观测到这样一个东西。一旦观测，这个人的性别就会被确定，要么男要么女，至于到底是男是女，是根据这个人当时叠加态的概率分布决定的，本质上一种满足概率的随机，就像手游抽卡一样。 爱因斯坦因此而嘲讽：上帝掷骰子？ 波尔的回应更加嘲讽：别指挥上帝！ 群星璀璨的量子纷争就此展开。 如果非要在这段伟大科学历史中摘出几个典型，大约就是爱因斯坦与波尔从见面开始一路喷到死，薛定谔趁着撩妹间隙的贤者状态，时不时出来搅个屎虐个猫。 当然，在少年解其纷的阅读中，他看到的是一系列伟大的名字和漂亮的数字—— 马克斯·普朗克、尼尔斯·玻尔、沃纳·海森堡、埃尔温·薛定谔、恩里科·费米、保罗·狄拉克、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普朗克常数、德布罗意物质波、薛定谔方程、海森堡测不准…… 虽然他还无法理解其中的全部含义，但这并不影响他如痴如醉的迷恋。 非说的话，他不曾有过恋爱，不曾爱上过任何人。 量子力学便是他唯一的，神秘的，永久的初恋。 他追随着她的步迹，走过高中，走过竞赛，抱得了世界冠军的奖杯，步入了这个国家最负盛名的物理学府。 但她却不曾回眸看过他一眼。 贝尔不等式是她最后的声音，幽灵成像实验是她最后的艳丽。 在此之后，一片沆瀣狼藉。 从哲学神棍到工程骗子，谁都要上去捏她一把。 从土豪富翁到滥竽教授，谁都想从她身上切下一块。 他们打扮她，神话她。 他们腐化她，妖魔她。 她逐渐变得妖艳而又腐朽，迷幻而又恶臭。 少年开始讨厌她了。 他只愿记起最初的她。 或许最该喊出“粉碎吧现实”的人，应当是他吧。 他因此拒绝了90年代以来一切的量子神话。 此时的少年，已经成为了青年。 青年孤身回到了与她初见的原点。 便又回到了少年。 那个名为“光的波粒二象性”的地方。 他撇开了现实，回到唯美的抽象数学世界。 他要找到它们之间的桥梁，波与粒之间的桥梁，他深信这是她心头的最后那把钥匙。 如果“观测”真的可以改变结果。 那就试着像那些伟大的名字一样。 用式子写出来。 波有式子，粒有式子，那“观测”一定也有式子。 套在一起。 她会回来。 青年从此走向了这万劫不复执迷不悟的毁灭之路。 会议室中，钟平淡淡地重述着这段过往。 “研究生时期的解其纷，名望是很大的，比你和归见风加起来还要大，国内学术圈一定是找不出第二个的。” “我并不是说你们不如他，只是在当年的物质条件下，本土能出一个像解其纷这样登上国际顶级期刊，土生土长得到国际认可的学者，简直就是奇迹。” “因此他要做什么，没人敢有半分质疑，无论学院还是学校都鼎力配合。” “再加上当时气功热什么的，甚至领导也真的认为，他能研究出什么了不得的创世理论，他就是我们的爱因斯坦。” “你知道，数理的纯理论研究中，计算机，也就是算力，是最核心的资源。” “就这么说吧，当时半个蓟大的算力都是他的。” “这个阶段大概持续有三年，直到他博士毕业。” “基本是0成果。” “甚至是负成果。” “别说顶级期刊，三流期刊他都只发表过一篇，还被骂得狗血淋头。” “他在尝试用最基础的数学方法重构物理学，这本不必被骂，但他用很长时间都没有像样的成果，却总在他的体系内甩出一堆数学内容攻击前沿量子力学，这招致了很多恶名。” “就是用他自己自说自话的理论，否定别人，有点像是民科那一套了。” “可关键他挂着蓟大的名啊，用着蓟大的资源啊。” “在这个时期，海归博士也越来越多，包括我，当然我回国后先去的菁华，对当时蓟大物院的情况并没有直接体会，但总也能听到一些的。” “至少在当时，海归博士的确强于本土博士，强就强在‘国际信息吸收’这一块，无论是思想、知识还是研究方法，确实都高明一些，这样一派人自然无法理解学院对解其纷的纵容，简直就跟全民练气功一样滑稽。” “外加解其纷自己也不太会为人处世，从来想起什么就喷什么，还是用自己的理论喷，这就造成了他一个人与量子世界为敌的情况。” “后来随着领导变迁，解其纷的资源自然也一天一腰斩，最后连他带的学生也都跑了。” “其实就算这样，他的底子和贡献也在，评个教授本该不成问题。” “可他就是骨头硬，明明什么都没有了，一样天天否定90年代以来的量子力学进展，把学校90%搞量子力学的人都定义成误人子弟和传销骗子。” “这就导致学校几次评职称的时候，几乎90%的老师都激烈反对。” “倘若他是一个什么学识都没有，一个屁都不放的人，这么多年混到现在都该评上了，可他偏偏就是这样……” “时间久了，干脆也就跳过他不评了。” “时至今日，这些事其实早就过去了，现在这些搞量子的老师早就换了一批，别说跟他论战，根本都不怎么在乎他了。” “我偶尔见面，会跟他说申请一下，再评一下。” “他却只摇摇头，无所谓的就走了。” “至于调他去实验中心，是我的意思。” “他的课普通学生评级很差，很少人能听懂，考试基本要靠自学，还有几次他在考试前干脆公开了试卷，说什么破考试无所谓，大家不都是来混文凭的么，反正没人真要搞清楚物理……” “基于此，再让他上课，无论对他还是对物院都不会有好结果。” “对于他的情况，多数人认为是自作自受，活该。” “这点我个人是部分认同的，但我同时也理解他。” “他有足够的数理基础，思维更加异于常人，如果真的有什么就算死也要坚持的理论，我相信那个理论会有坚持的价值。” “甚至我也不排斥你去试着理解他的理论，只是……” 钟平郑重地凝向李峥。 “你们以这样的形式，这种规模的团队去接近……我们所有老师都很担忧。” “但凡平庸一些的学生接触他，我们也不会有任何疑虑。” “偏偏是你们几个，你们几个恰恰是最有可能深陷其中的。” “我虽然了解有限，但我大概清楚，他的理论很美，很有诱惑力，只从形式上讲也许是不亚于弦论的，更可怕的是它还是个半成品，被中间腰斩的……你们这样的学生恐怕很难克制自己不将其变成完成品。” “但从我的认知与现实来看。” “它永远不可能成为完成品。” “至少在我这一生不可能。” “就是这样，李峥，我们不想再看到第二个解其纷了。” “我知道这些话听起来很讨厌，但都是为了你们好。” “如果坚持做超导理论研究，我可以给你联系我们物院理论最好的教授。” “这就是我的态度了。” 李峥沉默良久。 在这沉默中，好像看到了一个更加唯美，也更加讨厌的解其纷。 自作自受，执迷不悟，活该，这些描述都是对的，想像着曾经的那个张牙舞爪，四面乱喷的解其纷，他甚至是丑的。 但在那具皮囊之下，那个义无反顾的灵魂，却又如此美不胜收。 “从没有过……”李峥有些哽咽地摇了摇头，“钟院长，您的这些担忧，其实从没有过，解老师自始至终，没有跟我抖落过半个字的私货，包括您当时问的元胞自动机和生命游戏，他什么都没讲过。” 钟平也是一阵沉吟：“我能想像到他有多克制，但如果你们接下来一起研究超导，很多事是绕不过的。” “嗯。”李峥扶着桌子，缓缓起身，“情况我都了解了，我会回去慎重考虑。” “好的，难为你了。”钟平起身叹了口气，握着李峥的手道，“也请理解我们物院的老师，说这些话是我们的责任，最终不管你如何决定，我们也都一定会支持，即便坚持与解其纷开展课题，我也一定会批准。” “谢谢钟院长。” “好了，别搞的这么沉重。”钟平笑着推了把李峥，“吃饭去吧，想搞高能物理的时候，欢迎来我的课旁听。” “一定，高能物理我只认钟老师！” 在这笑声中，最后的气氛难得有所缓和。 李峥溜达着走下楼梯，其实这会儿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但还是下意识地走到了解其纷所在实验室的门前。 刚要推门看看解其纷走没走，里面就传来了像是呵斥又像是劝说的声音。 “解其纷啊……你行行好，别祸害人了行不行……” “还记得以前那个研究生么？人都快疯了……书都不读了回家搞你那套东西……” “退一步说，就算李峥他们真的搞出了什么名堂，可一旦你的名字出现在论文上，你觉得还有希望发表么？” “这次可都是学校一顶一的人才，整个教育系统投资了多少年才养出了这么几个，你就抱好你的理论，自己在家整好不好？” 李峥听得想要踢门而入，却又找不到打断的理由。 说这话的应当是鲁教授，看来钟平跟自己谈了多久，他就在这里跟解其纷谈了多久。 正当李峥下定决心要进去的时候，却又听到了解其纷幽幽的回答。 “不行的。” “这种课题，他们跟其他人做不出来的，量子这一套只有我能讲懂。” “他们做什么是他们的事，但找到我，我就会接。” “除非你们现在开除我，杀了我。” “都走吧，我下班了。” 紧接着，里面传来了之前副教授的声音。 “解老师啊……我知道你在这里憋屈……想找个理由出去。” “这样好不好，我想想办法，跟院长申请一下，让你去理论研究所那边搞教研。” “神经病吧？”解其纷难以理解地说道，“我早就说了，不会在教学过程中谈及我的理论，一个搞物理的人已经放弃讲自己最信奉的真理了，你们还要我怎么样？” “这样……这样……”鲁教授声音一低，“你先撒手，让李峥去我那边看看，你也帮我劝劝他，如果他们几个来我这边做课题，将来出了文章我们这边完全可以把你的名字也挂上去……再怎么样，评教授也是不成问题了……总比你们一帮人搞无用功强……” 紧接着，里面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 “放屁！狗屁！”解其纷推开二人快步走着骂道，“合着你们拿李峥他们当肥羊呢？谁捞着是谁的？什么玩意儿！当年跟我对喷的那帮人再次也比你们丫有骨气多了。” “解其纷！”鲁教授当即破口大骂，“给够你脸了是吧？你一个吃物院闲饭的废物也配教李峥？？？” “就是……你不要太过分。”旁边副教授也忍不住说道，“有的时候你也该认真审视一下自己，除了浪费经费和误人子弟，你还做过什么？” 接着，大门唰地拉开，放弃回驳拂袖而去的解其纷正撞见听傻了的李峥。 解其纷的神色也顿时尴尬了下来。 也没看李峥，闷头摸着烟就走了。 里面的两个人见到李峥就更加尴尬了。 李峥看着二人，只难抑失望地摇了摇头，这便追上了解其纷。 一路追到了老地方，抽烟角。 解其纷也没管他，只自顾自拿了一根叼在嘴里，刚要收烟，烟盒却被李峥抢走抽了一根出来。 “瞎学什么，给我。”解其纷抬手便抢，“没事儿就滚蛋，烦着呢。” 李峥却乐呵呵闪了过去，摆弄着香烟道：“这东西真的能提升思维效率？” “扯呢。”解其纷也抢不过来，只好给自己点上了，“不行你就找别人去吧，我他妈也受不了这帮人天天折腾我。” 李峥抬眉笑道：“哦？这跟刚才的态度不一样啊，不是说只有你能讲懂量子力学吗？” 解其纷老脸一红，侧头道：“有的说没的说？” “就是安抚你一下，咱们今天都承受了不少压力啊。”李峥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手中的香烟，终又塞回盒里去，“我可不像你那么意志薄弱，需要香烟来短暂解脱。” “大吉大利，希望你永远不用。” “好了，我就问你一件事。”李峥凝向解其纷问道，“不说气话，真的如你所说，没人比你更懂量子物理么？” “这个实话实说啊……”解其纷忽然有些虚，“如果是全世界范围内……应该会有两三个人比我更懂，一个是德国的……” “好了，够了。”李峥拍了拍解其纷道，“我回去处理一下，我们明天开课。” “喂……你想好啊……”解其纷咽了口吐沫道，“姓鲁的老混蛋虽然在放屁，但说的基本也都是事实，你想出成果就别找我，想学习没问题。” “呵，学到浓时，成果自然不请自来。”李峥眉色一扬，搓着手道，“来吧物理老王子，我等这一刻等很久了……也许是你先被学干，又或是我先学吐……谁知道呢……” 这一刻，解其纷头一次在学习上，感受到了一种被支配的恐惧。 385 今夜我们都是沈一云 通常来说，因李峥的出现而遭受打击的受害者，是男生居多的。 并非他有意针对，只因理科与竞赛环境中，眼睛寸头男的比例实在是太高了。 实际上，李峥的打击是无关性别的全生态链打击。 比如这个夜晚，他孤自坐在女生宿舍楼的大厅里，一动不动地，像是在沉思，又似乎在放空自己。 于经过大厅的女生而言，这基本等同于饿狗窝里躺了一块带着肥筋的大肉骨头。 即便再矜持的女学霸，也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用余光狂扫过去。 而不那么矜持的，已经来来回回在厅前经过了七八次，比副本里的巡逻卫兵还要勤快。 至于女生宿舍的秩序掌控者，宿管大妈，见有男生坐在这里等人，本意是要轰出去门口等的。 但当她走出办公室，看清李峥的那一刻。 她却面颊一红，耻于开口了。 她本以为自己是个铁石心肠，铁面无私的秩序维护者。 却终究输给了帅逼。 在少女心战胜了责任感的这一刻，大妈自惭形秽，默默退回了办公室，以刷手机为掩饰，展开了持续的偷窥。 李峥自然是意识不到这么多的，承受这样的关注太多太久，他已经麻木了。 他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时而像一个年轻的普朗克，时而又像是一个中年费曼，甚至有些女生隐隐荡出了邪恶的期待，不如渣得像薛定谔。 但没人知道，在这毫无意义的英俊皮囊下。 是一颗老祖冲之的灵魂。 等等，有人知道。 “又在背质数吗？”林逾静一跃蹦到他身旁。 “嗯，的确是一种放空大脑的好方式。”李峥笑着起身，“姥爷教了这么多，就这个管用。” “管用管用……”林逾静羞涩而又警惕地扫过周围经过的舍友，“找我有事约个地方就好了……走走走，先出去吧，别在这里了……” “一会儿该锁门了，我怕你回不来。”李峥轻声道。 “那……那也比你出不去好……”林逾静硬是唔唔着把李峥推了出去。 整个大厅，顿时传出了一阵短促的牙齿撞击的声音。 便是见识过太多夜不归宿的大妈，也不禁狠狠戳向了手机屏。 艹，他俩晚上指定不回宿舍了。 为什么可以这么爽…… 不得不说，她们的层数有些低了。 这一夜，就算真的不归宿，那也一定是在探讨学习。 不过的确很爽就是了。 漫步在夜晚的校园中，李峥零零散散地讲了物院的车轮战，也琐琐碎碎地拼凑起了解其纷的过往。 在这凌乱的表达中，林逾静自然也听出了李峥的茫然与疑虑。 她没有问问题，也没有打断他，只是任他说完。 说到最后，李峥自己说出的话都开始模糊不清。 “我自信能控制住自己，但是你，见风……还有吴数他们……” “钟平虽然没有明说，但好像以前有过几个研究生深陷其中……后来精神很不好。” “但同时，解其纷又是迄今为止对我数理思维启发最大的老师，他带我进入了物理大厦的内核，引导我自己用数学语言进行了重构……” “对我来说，这部分学习非他不可。” “我知道自己会固执下去，但这同时也意味着危险，意味着整个物院会对我失望，其实我本也没自信最终能拿出什么成果。” “我想过解散这次的课题组，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大家一定会无条件支持我，跟着解老师学习的。” “所以我这次，是真的有点纠结了……” 确定李峥说完了以后，林逾静才叹了口气。 “唉……你学习以外的地方，能有这一半的敏感细致就好了……” “哦？”李峥扭头挑眉，舔了舔嘴唇道，“是你不敏感了，还是我不细致了？” “起开起开，说正事呢。”林逾静慌忙捂嘴，透着指缝说道，“还是说你根本不准备说正事……只是想忘记正事……” “嗯……还是先说完再忘记吧。”李峥抬手拍了拍林逾静，“你先忍忍，别太急了。” “谁急啊，你才是满脑子渣事吧。”林逾静赶紧擦了擦口水，尽量正经地背着手溜达起来，“说了这么多，你觉得解其纷比其他老师高明在哪里呢？” “应该是……数学诠释吧。”李峥比划道，“普通老师只会向你传达概念的定义，教你公式应用，高明一些的老师会告诉你概念是怎么来的，解其纷比他们都强，他会刨根问底，将每一个似是而非的概念转化成数学内容，接着引导我打通这个内容与基础公理之间的链路，有种一通百通的感觉。我认为在后面充满争议的量子力学学习中，像这样严格遵循数学逻辑的推导，反而是最不容易误入歧途的……” “如果你真的这么信任他，信任他的思维方式，那现代量子力学中，一定有错的地方，而且错的离谱。”林逾静轻描淡写地说着，好像在叙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当然这并不代表他的理论是对的，但一定存在很离谱的地方，他才会这样。” 李峥看着平淡的林逾静咽了口唾沫：“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站在他那边了……” “我没站边啊，我觉得两边都是错的呢~”林逾静笑道，“不过情感上我确实站解其纷一边，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这帮物院的老师，太瞧不起人了吧。” “瞧不起谁？” “我们啊。”林逾静摊手道，“如果解其纷真的是谬论民科，我们怎么可能跟上去？如果解其纷真的让我们着了魔，那不恰恰证明了他的理论比世界上所有的研究都更厉害么？如果这个理论能让我‘误入歧途’，那至少证明它比弦论还要高明，还要值得研究。就好像弦论不是空想的一样，凭什么搞弦论就是标准正道，搞解论就是误入歧途啊？” “你……你已经学到弦论了……？”李峥瑟瑟发抖. “不然你和那些人搞讨厌化学的时候，我扎小人玩嘛！”林逾静凶巴巴地嘚瑟起来，“不过弦论虽然有趣，但本质上依然是一套自说自话的数学迷宫，把‘弦’换成别的，换成‘膜’，换成‘波’，依然可以做一套差不多的迷宫，只要有入口有出口够漂亮就是了。就像打游戏的时候，意识到游戏数值化的本质后，就会索然无味一样，我猜解其纷的理论也大抵如此，你吹了他这么久，如果他的迷宫不好玩的话，我可连你一起鄙视哦。” 李峥喘着粗气摆手道：“等等……你这个层数又比我高了，我得缓缓。” “化学使人变笨，渣猹活该！” 林逾静嘲笑过后，方才拉起李峥微颤的手。 “归见风、吴数他们我不管，解其纷如何我也不在乎，总之超导理论是我现在能想到唯一有意思，而且有可能做出点什么的事了，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管，都不在乎，只要……” 林逾静说着扭过了头，轻声道。 “只要跟你一起做就好了……” “啊……”李峥眉色渐开，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想想之前那半个多月，你跟那么多人一起化学……”林逾静不觉狞气脸来，“你知道那半个月我是怎么过的吗？弦论！天天都在算弦论！这次好不容易找到物理好玩的地方了……你可不许跑！” “哦？”李峥兴奋道，“我还说那半个月状态怎么那么奇怪，原来是吃学习的醋了？不想看我跟其他人一起学习？还是不接受群体学习？只想在物理上占有我？” “是这个意思……但你一说怎么这么就这么恶心！” “哈哈！”李峥轻搂过林逾静，放肆笑道，“那就满足你，这次就我们两个，学他个昏天黑地，学他个走火入魔，学他个天崩地裂。” “？？？”林逾静软绵绵道，“解其纷也不带了吗？” “指导老师还是要有的……” “呲呲呲，他的课不好听我可当场就走啊。” “老解不会让你失望。”李峥挑着眉深吸一口气，“正事说完了，是不是该进入大脑放空时间了？” “等等……树后面，好歹藏到树……唔……唔唔……” 深夜的大学校园就是这样，总有一些树，要莫名掉上许多叶子。 …… 新的一天，隋淼一早就收到了英培学院提来的正式课题合作申请。 【关于超导与超导材料的理论探究】 【参与成员：李峥（英培学院）、林逾静（物理学院）。】 【指导老师：解其纷（物理学院）。】 下方一系列标准文案后，隋淼清楚地看到了英培院长牛刚的签字背书。 隋淼也唯有一声长叹，照流程推进此事。 可以说，昨天的一切努力，唯一的结果，就是让这个天团解散了。 钟平也很快收到了消息，并立即批准。 昨日话已说开，现在牛刚坐镇，李峥起题，只要他们物院一个实验管理员而已，实在是没有任何搪塞的理由了。 当隋淼将正式的文件交到解其纷手上的时候，解其纷却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表情，表示自己依然可以兼顾实验室工作后，便低头继续准备起手写的教案了。 隋淼扫了一眼，完完全全是他也难以一眼看明白的内容。 “解老师，这个数学深度是不是……” “嘿嘿。”解其纷却只摇头一笑，津津有味地书写演算起来，“他们能懂，只有他们能懂。” 隋淼还想再说什么，但见解其纷沉迷的样子，终又是叹了口气。 他真心期望能有个好结果。 …… 当天傍晚，当李峥和林逾静进入实验室的时候，解其纷正在白板上书写。 他也一改往日的邋遢，穿上了干净的衬衫与笔挺的西裤，不过这二者的款式和颜色都很有年代感，像是穿越回了90年代的知识分子，又像是参加正式活动勉强凑了一身衣服的农村大爷。 再看白板，解其纷已经清晰地写上了教学内容。 按照这个大纲，在真正触及超导之前，他们还需要打上一系列理论基础。 其中以量子力学、强相互作用和场论为主。 至于固体物理、电磁学、凝聚态等看上去与超导更紧密的内容，解其纷反而是默认李峥和林逾静已经掌握的部分，就算没掌握也可以回去自学，并不需要他再费口舌。 见到二人后，他没有往日那么多荤杂的调侃，更没有任何豪言壮语，而是直接切入了正题。 李峥能想到他会以量子力学为开端，并从一个最基础的角度切入。 但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角度是“矩阵”。 就是数学上的那个矩阵，早于量子力学60年出现的理论。 想必那时的数学家自己也不会料到，若干年后会出现一个叫“量子力学”的东西，而他们共同所创造的，自己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用的矩阵理论，正是这个学科最重要的数学依托。 一曲源于数学的量子交响乐由此展开了第一乐章。 再转眼，已是深夜。 倒不是谁想转眼，主要是解其纷这一天的教案用光了。 他自己也没想到，能讲的这么快，这么久，最后看着手下空白的页面，反是有些懊恼。 “岁数大了，手太慢。”解其纷叹了口气苦笑道，“对不起，今天只能到这里了。” “唔！！”林逾静傻瞪着眼睛道，“完全不是李峥说的那样，解老师讲课超棒的啊。顺了，全都顺了。” “过奖，是你们两个太聪明了。” “我觉得不是。”李峥合上写满了公式的笔记本，擦了把额头上的油汗，“你早用这个态度去备课……我保证你是全校最受欢迎的老师……绝对没人比你更懂量子力学。” “不只是态度啊。”林逾静连连点头，“形象和气质也很舒服，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老师了……除了我姥爷……” “好了，不说这个了。”解其纷只摆手道，“明天老时间，我多准备一些，争取这个月能把量子部分收官。” “不用这么紧。”李峥难得要求老师放慢授课速度，一面收拾东西一面兴奋道，“今天学得比我预想中最好的状态还要好，等等一起吃个夜宵喝一杯？” “我得回去了。”解其纷只三两下便跨上了包，“我不回家，我妈睡不着。” “那……好吧……” “记得锁门，钥匙放这儿了。” 拍下钥匙，解其纷便走了。 林逾静冲李峥耸了耸肩：“他跟你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李峥也回了个无奈：“可能是怕控制不住抖私货吧，我能感觉到他讲的有多克制。” “可这样就更好奇了啊。”林逾静抓头道，“明明是这么明白的老师，私货到底是什么呢？明天得想办法问出来。” “别这样，先把公货搞明白吧。”李峥背起书包道，“宵夜？” “想吃……”林逾静犹豫道，“但以后天天都会这么晚吧……吃一次没事，天天吃……那不就是……” “就是沈一云了嘛。”李峥惊叹道，“怪不得……这大概就是加班肥了吧。” 挣扎一番后，最终，两个人还是去吃了深夜烧烤。 并且下定决心，第二天一定不吃。 …… 第二天，相同的时间，他们坐在相同的位置，对神发誓，第三天一定不能再吃了。 第三天，他们默契地否定了神的存在，那么誓言也就不重要了。 第四天，他们在烧烤店遇到了沈一云，一起吃了个痛快。 …… 一旦学习起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论文发表什么的，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科学边际小组成员倒是想找李峥问问进展，问题是根本找不到啊！ 就只能权当他沉迷恋爱，无心向学了。 其实相反，这两个月反倒是李峥提升最快的。 每晚四五个小时的解其纷讲堂，辅以回宿舍后的加速深度消化，再加上一些扩展学习，搞得李峥好像回到了高中一样，被学习填得满满的。 林逾静也是同样，不同的是她更多的是被烧烤填得满满的，每天深夜神级讲堂过后的那种饥饿感，这谁顶得住啊！ 然而这种深入而又持久的学习，却令物院的老师们愈发不安，经常通过周骁询问进展，生怕李峥他们误入歧途。 一开始李峥还好心回答，但次数多了，他也有些烦了，只回一句“我们学我们的，不要再问了”。 这种回答，无疑让善良的老师们更加忧虑。 其实他们也曾在实验室旁走过，试着听一耳朵。 但里面三人之间的交流已经到了恐怖的程度，鉴于数学与汉语之间的隔阂，很多时候他们甚至连话都不说，想表达什么就在自己的白板上写一串式子和符号，然后另一个人再回过去一段，这个过程中往往还会掺杂一些“唔唔”的声音。 这尼玛就更可怕了…… 已经着魔到失语程度了吗？ 不可遏制地，一些流言蜚语随即传出，一开始只是在物院内部，可李峥毕竟名声在外广受期待，议论的声音逐渐扩散到了整个校园。 “李峥……唉……到底还是着了道……” “英培那么支持他，以为他有了资源会找个好方向的……可惜了。” “听说了么，已经两个月了……李峥已经被那个解其纷缠了两个月了……” “好像沉迷计算到不会说话了，跟他女朋友一起……” “他女朋友本来就不会说话。” “据说他们组一开始还有风神和Queen，那俩都受不了走了……” “标准的有点成绩就得意忘形。运气好而已，真当自己是天选之子统一万物了？” “哎哎，这么说不好，不过他们那位老师，好像是真当自己是天选之子来着。” “你家天选之子会混成实验室管理员？” “哈哈哈！” 李峥自然是听不到这些议论的，当然听到了也无所谓。 那些人根本无法理解这段学习到底有多快乐。 然而解其纷却终究无法避过这些。 李峥和林逾静毕竟是两块大宝，说不得惹不得，还有牛刚不讲道理地护着。 那压力就通通转到了解其纷那边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基本每天都会有领导找他谈话。 从思想工作到现实引导，从威逼到利诱，从职称到岗位，能说的基本说了个遍，只求他放过两个可怜的孩子。 在这个过程中，解其纷始终非暴力不配合，惜字如金，你说你的话，我做我的教案。 但他是人，终究会累。 11月底，天已渐寒，但他依然穿着那身夹克，在回家的公交车上都在想着教案，一旦动起脑子，也便不觉得冷了。 直至进了家门，老母亲上前捏一把他的单裤，才骂了句“不穿秋裤，有你腿疼的时候”，他才突然感到了寒冷。 原来已经到冬天了。 他也来不及洗澡，换上了一身厚重的秋衣裤后，如以往一样为老母亲洗脚上药。 老母亲的话却异常多了起来。 “哎，你最近天天这么晚回来，真是有国家重点项目，死活脱不开身？” “不然呢？”解其纷疲惫笑道，“你看我像主动加班儿的人么？” “你加班那就有鬼了！”老母亲往前凑了凑，神秘兮兮地问道，“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交个屁。” “是不是上次你手机里那个，唐什么来着……” “那是我学生的老师……” “学生的老师，不就是你的同事么？跟你妈这儿绕啥呢绕。” “不是，是高中……唉，算了，你爱咋想咋想吧。” “我就是说……”老母亲提了把裤子，又凑了凑，“哪天请人家来家里坐坐？” “都说了，我在忙重点项目。”解其纷小心地上着药，面不改色地描述道，“这个项目非常重要，随时有可能成为重大机密项目，到时候我们这些教授都得集中到一个保密的地方，电话都不让打的。” “跟造原子弹似的？” “差不多吧。” “就你？” “我好歹是蓟大的教授好不好？” “好好好，大教授，就是找不到媳妇。”老母亲哈哈笑了起来，“手机给我，我再瞅瞅那个姑娘……” “都说了不是。” “我就瞅瞅，就想想还不成了？” “拿走拿走！” 片刻后，药上好了，解其纷收好了盆和毛巾后，便要拿回手机关门睡觉。 “再看一眼……”老母亲却依旧抱着手机，美滋滋笑道，“她也是个老师吧？老师好啊……” “好好好。”解其纷骂骂咧咧地抢过了手机，“你找点儿事儿干去，看看破电视剧都成，别就知道惦记这个。” “我不惦记就没人惦记了。”老母亲摇了摇头，扭身便上了床，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鼻子抽抽，努着脸问道，“这屋子里好久没有烟味了……” “戒了。”解其纷摆了摆手。 “啥时候的事儿？” “两个月了吧。” “为啥？” “对身体好呗。”解其纷一把关上了卧室门。 老母亲却自顾自笑道：“准是媳妇不让……我骂你多少年都没用，就是得有个媳妇管着，哈哈哈……” 解其纷回到自己房间，像是小孩子跳格子一样，跨过几大堆打成捆儿的演算纸，到达终点，上床躺好，接着习惯性点开手机，正看见了唐知非的那张照片。 接着长长一笑，将手机捂在心口，片刻便沉沉睡去。 “倒也挺好的。” 他笑着嘟囔起来。 386 插眼点亮！ 随着12月的来临，超导小组的数理培训正式完成，进入杀论文阶段。 其实按照李峥最初的计划，小组的数理学习根本就是应该自学完成的，上来就该杀论文。 只是经历了这两个月的学习，他对学习本身又有了新的认知。 作为前沿知识，无论是超导还是别的什么，它们都像是树上刚生出的新芽，如果只关注这片新芽的形状外貌，那么就很容易陷入一种“形式化学习”，满脑子都想着如何用外力让这片叶子尽快生长，从而像赌博一样，疯狂在实验上押注，只求能押对一次。 这大约就是胡海波所在的那一层，当然不是他不好，这也许是常人在现有的人生尺度中，唯一的选择。 再深一层，会注重叶子所在的枝干，意识到这才是叶子能持续获得养分的通道，这部分人会更关注大学科的进步，努力从自己所从事的狭窄前沿之外吸取养分。 更深一些，则会看到整个理学的树干，不仅会精通各学科，在终生学习中努力去了解每个前沿领域，更会试着用自己所在领域的成果去哺育其它学科，很多诺贝尔奖往往就在这个过程中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李峥此前一直在这一层。 倒不是说他视野如何，主要是他生而如此，就是这么爱学习，没有办法。 更深呢？ 那就是根了。 藏在这棵可视化大树之下的，盘根错节扎入理智泥土的根。 在这个维度，理智只有一种存在形式—— 数学。 这是每一片前沿嫩叶的起源之地，也终将成为求知者的归宿之地。 两个月的时间，像是两年前引导重构物理大厦一样，解其纷领着他们重构了整个理学。 从那颗起源于数学的种子开始，用最严密的推导构建了一尊理学的树干。 实际上解其纷自己也没想到会讲到这么远，最初只想讲清楚矩阵这部分内容的，谁知这两个人总会发出更深的追问。 另一方面，即便李峥和林逾静才思再敏捷，在解其纷看来其知识结构与组成方式也乱得像一片野草，如此这般整合理清，也有一种强迫症的因素在里面。 其实很多内容，他自己也是在30岁后才理清的，能如此这般传授，也让他第一次体会了身为人师的快感。 而习惯于自学的李峥和林逾静，又何尝不是第一次体会到当学生的快感呢。 当然，解其纷没时间也没能力还原整棵理学之树，待根扎牢，树干稳住，其余的部分自然而然生长即可。 他们也终于可以进入杀论文阶段了。 当某个方向的学习达到一定程度后，论文与实验也就成为了唯二的知识来源。 这刚好是科学研究中“总结”与“观测”的内容。 其中有很少的一部分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写进教科书，剩下的终将会在某一天成为遗失的资料。 而现在他们要做的，便是在超导相关的海量论文中，找出有可能进入教科书的那部分。 以近五年为界，由李峥爬来数据，按照一套权重算法粗筛出了最具价值的500篇论文，三人每天各自粗啃3—5篇。 若没内容便弃之不管。 若有内容便摘出其中的核心部分。 一起讨论，若非常有内容，就互相推送深入学习。 在这个过程中，解其纷似乎又从老师变成了同事同学，再没了居高临下的指导，而是共同学习共同提高。 对他们而言，这是一场消化知识，重构思维，备足弹药后，向前沿展开的进军。 没什么比这更快乐的事情了。 然而他们越快乐…… 旁人也就越担心。 解其纷神龙见首不见尾也就不说了…… 关键是李峥和林逾静，两个青年男女知名哑巴情侣，在一起的时候…… 竟然都在是看论文和对喷学习？！ 可见他们对于某种理论的狂热，已经远超青春期分泌的性激素了。 毕竟，大多数人还是处在“只见叶不见枝”的那一层，在他们看来这种狂热是难以理解的。 难以理解，便是发疯的前兆了。 12月初，第一个周二的清晨，周骁敲门进入了隋淼的办公室。 他发现鲁东升也坐在这里，旁边还有一位领导，应是物院主管教学的副院长。 此时他们正聊得火热，搓火的一定是鲁教授了。 “疯了，已经开始疯了。”鲁东升抓着杯子摇晃着说道，“我跟他、跟英培提了几次来我们这边参观，根本连回都不回……这闭门造车的劲儿……我的天呐……” “我一直搞不清楚。”副院长倒是缓和一些，只皱眉道，“解其纷开学就调到实验中心了，他们又是怎么搞到一起的呢？” “应该是之前的物竞集训。”隋淼摇头叹道，“负责老师都有事，不知是谁请解其纷过去了……” “哪一届？” “两年前吧。” 副院长回忆着说道：“我记得，那届负责组织的学生是陆阳……现在读研一呢吧？” “陆阳？”鲁东升眼儿一瞪，“那小子？在我手下呢，合着他才是罪魁祸首。” “好了，好了……”隋淼连连压手，“事情已经这样了，别怪他了。” 话罢他又冲目瞪口呆的周骁招了招手：“来来，坐。” 相互介绍后，周骁才诚惶诚恐落坐。 这次的课题，他本来是特别努力自信的在推进相关工作的，但自从跟物院扯上关系，自己好像就完全成了一个说不上话的工具人了，要不是牛刚有几个硬气的签字，怕是根本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那个，带来了么？”隋淼抬眉问道。 “有的。”周骁忙从包里取出了隋淼请他去找的东西。 “我这边也复印出来了。”副院长起身将自己包里的一张纸也递了过去。 鲁东升也忙起来凑到了办公桌前。 几人大眼瞪小眼看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 期中考试成绩单！ 沉迷项目研究，成绩下滑，这不正好是叫停课题的绝佳理由么？ 不约而同地，他们同时瞄向了名次那列。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列整齐的…… 1 1 1 1 1 …… “这……这谁的？”鲁东升咽了口吐沫。 “李峥。”周骁在旁道，“他再这么下去，一定是英培创院以来绩点最高的人了……不……不止是英培，应该是蓟大创校以来……” “怎么回事？他这成绩单怎么这么……”鲁东升眼睛来来回回扫了几圈，“怎么这么长？他考了多少试啊？” “应该是27门。”周骁稳稳抬了抬眼镜。 “正常不是10门左右么？” “是的，他好像走关系，特意选了三倍的课程。”周骁抿嘴摇头，“最后这个系数我们还不知道怎么算呢，要跟教务部探讨一下，我记得一学期最多好像是15门课还是多少，搞不好有违纪的成分。” “邪了！”鲁东升挠着脑袋顶，“第一次听说为了这个走关系……” “27门都是第一……这……这考得过来么……”副院长也是反反复复看了很多次，“等等，还有哲学史，微观经济学，进化心理学，我是不是看错了？” “微经确实有难度，但其它的其实还好……”隋淼仔细点着成绩单道，“数学院这几门课才是最恐怖的……我记得他们自己通过率也只有40%左右……” “哈！”鲁东升看着数学课程突然一喜，“这里有两个2！” 周骁扫了一眼点头道：“嗯……应该是撞见归见风了。” 被李峥的成绩单吓够之后，几人又转向了林逾静的那份。 林逾静的成绩曲线那就有个性多了。 所有理科课都是1。 其余的多是两位数。 尤其是思想道德修养，四个物理班一共也就100来人，竟然排第100名！ 简直就是……道德败坏。 一开始，物院三人组好像抓到了什么机会一样，当真琢磨起来，是不是能以这个缘由把林逾静揪出来。 但好像又很滑稽，有种自我讽刺的感觉。 一番激烈的对视后，副院长沉了口气，坐回了沙发。 “这样看来，课题研究完全没影响他们的学习成绩……”他拿起水杯轻抿一口，摇着头道，“那就只能那样了。” “……”隋淼也是脸一沉，“再想想吧……这样他们……很难接受。” “还想想？这都想两个月了。”鲁东升双掌一拍，“这么下去他们只会越陷越深，非要像解其纷上个学生那样救不回来才算完事？” “那件事还有争议。”隋淼摆手道，“那个研究生好像是入学前精神就有问题，只是他家人主张是入学后被逼出问题的……解其纷本人也说只对他进行的正常指导，最后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我们才吃的哑巴亏。” “唉……”副院长也是跟着一叹，“当时钟院长刚来，教职员工谈话过后，本来想给解其纷机会的，就先让他带一个理论物理方向的研究生试一试……谁知道出这么大娄子。” “钟院长就是心软惜才。”鲁东升跟着摇头，“当时把解其纷劝退就是了，白吃饭都不怕，可他是个祸害啊……”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趁着这短暂的间歇，周骁终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几位老师，院长……”周骁弱弱地说道，“我中间跟李峥聊过几次，李峥的反馈都是在进行基础数学学习，而且进展非常快，收获非常大。我个人也见过解老师几面，看过他手写的教案，虽然看不懂，但完全是教师的表率了。” “表率？”鲁东升挥着大臂比划道，“他当年岂止是表率，恨不得都成物院的耶稣了。所有人都仰望着他，指望他搞个物理***出来。” “鲁教授，内情我也了解过了。”周骁比划着说道，“可总该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更何况解其纷也谈不上什么大错，无非就是过于张扬地反对主流学说罢了。” “那可不是张扬了，是疯！”鲁东升大臂一挥，“算了，不跟你讲，你没经历过。” 他说着，冲副院长道：“您来权衡吧，我的意见跟一开始一样，越是聪明绝顶的人，跟着解其纷搞那一套，就越容易发疯，平庸一些的孩子反倒无所谓了。” “嗯……”副院长转向周骁点头道，“那我们再商量商量，你那边有什么新消息，还是跟隋淼交流一下。” “好。”周骁知道这是在送客了，当即拎包起身，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您说‘只能那样了……’是指？” “我们还要商量，还要商量。”副院长点头送客。 …… 午时。 实验中心副主任将一纸文件送到了解其纷的办公桌上。 解其纷正专注于屏幕上的论文，好一会儿才发现副主任正站在旁边。 他很自然地瞅向桌上的文件。 【解其纷讲师，因教学需要，经人事部研究，领导批准，决定于……调至蓟大信息技术服务有限公司，负责相关培训工作。】 【请于……】 解其纷没再往下看，表情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变化，寻思了几秒后开口道：“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不是我决定的。”副主任摇头道，“院里的决定。” “那就让院里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解其纷重新瞄向了屏幕，“告诉那些领导，一个月后我会找理由自己走，谁和谁都可以不伤和气。” “这个……不然你自己……” “我没时间。”解其纷痴痴地盯着屏幕，拾起杯子喝了口热水，“现在把我逼走，李峥和林逾静会恨死这个学校，真当蓟大跟MIT斯坦福比有竞争力？” “……” 解其纷放下杯子，摆了摆手：“你出去吧，把这句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他们，时间延后一个月，拿来给我签字。” …… 这一晚，三人的讨论格外激烈。 焦点正是白天解其纷关注的那篇论文—— 【扭曲双层膜的连续介质模型】 这是一篇八年前的论文，本不在李峥给出的论文库中，是解其纷在预览两年前一篇名为【扭曲双层石墨烯魔角的起源】的论文时，通过关联关系找到的参考文献。 随着解其纷讲解的深入，他揭示了件很魔幻的事情—— 八年前，几位来自葡萄牙和新加坡的科学家，已对石墨烯的魔角进行了完美的预测，°这个精确的数字结果。 这件事早于袁园论文发表六年。 当然，这并不影响袁园成果的开创性，验证一些预测和假说本就是科学的一部分，只是他的光芒太盛，相当程度遮掩了这几位优秀的“理论实验者”。 李峥和林逾静此前也在有意无意间听说过“早有预测”这件事，只是当时的他们没当回事。 世界上总会存在无数多个预测，其中必然有一部分会正确，没必要神话这件事。 他们只是想不到，这篇论文中给出的预测是如此之精准，如此之缜密。 在他们的研究中，以一种数学感很强的“紧束缚模型”为主要工具，进行电子互作用，波函数、原子轨道、叠加态等一系列的综合模拟计算，仅用数学与计算机模拟的方式，通过13页纸，计算出了一个结果—— θ=。 在这个极窄的空间内，规律像是一个突然打起瞌睡的魔鬼，电子趁机瞬间暴躁成对，石墨烯的物理性质瞬时产生了一系列质变。 在这个惊人的发现过后，葡萄牙大佬们试着进行更深入的数学展开与物理还原，但进展有限，最终给出了一套“可能的模型”。 【魔角的研究，正通向一个复杂、深刻而又基本的数学结构。】 【揭示它，留给今后。】 这是论文最后的收尾。 讲述完毕，解其纷放下笔，揉着额头有些疲惫地坐在了椅子上，“嗯，至今没有被揭示。” “很狂的角度。”林逾静意犹未尽喘着粗气道，“但在袁园印证这件事以后，我猜有人在做了……不过也无所谓，这个角度太狂了。” “这个切入点。”解其纷向后背着头发，仰靠在椅背上瞥向李峥，因为角度的关系，有些挑衅的味道，“怎样？” 李峥沉思道：“我还要再细看，不知道还有没有数学挖掘的空间……” “笨蛋渣渣，挖掘个什么？套啊！”林逾静推了把李峥道，“十几类超导物质，拿这个模型套啊。甚至都不需要是被验证的超导物质，我们完全可以优化改良这套紧束缚模型，应用在任何物质上，不需要任何超低温或者超高压环境，去寻找更多物质的‘魔角’，最后再综合这些回过头来提出我们的假设。” 李峥眼儿一瞪：“妙啊！” “我这个憨徒弟呦……”解其纷仰躺着大笑道，“你媳妇比你活分多了。” 李峥也顾不上他怎么说了，只激动起身在实验室里左右踱步。 “这么玩可以，可以……” “但工作量有点大……” “需要一整套高性能计算机和契合的模拟系统……” “或者……”李峥又是扭脸一瞪，“一个归见风……” 他刚想到这里，忽然眼前一闪，一系列的系统提示弹了出来。 【发现“高温超导”！】 【发现“魔角模型”！】 【发现“超导理论”！】 ！！！ 在科技卡片中，本来沉寂已久的超导物理方向，像是突然被插了眼一样点亮了一整片。 他才发现之前自己所学的那几套超导理论，在这个科技树上根本不存在。 怪不得学得多深都无法到达前沿。 再细看，超导理论模型在很后面的地方，还无法投入学资获取灵感，这部分大约只是在讨论中不经意探明的区域，要想搞这个至少还要点亮七八张前置卡片，其中有些仍身处迷雾之中。 “魔角模型”更近一些，在数学和物理理论上都已经满足了，只需要再点亮几张化学卡片。 至于“室温超导”，一切先决条件都已满足，貌似只差一个世界级的实验室。 总之有眉目了。 好，好，好！ 李峥激动地一个侧跃到林逾静身前，扑过去就是一个瞪眼猛吸。 莫得技巧，只有力量。 猝不及防，这下换林逾静瞪眼了。 大约半分钟后。 “啵！” 李峥终于放下了她。 “我喜欢学习！” 看着缓缓瘫软的林逾静和愈发躁动的李峥。 解其纷不由得点头。 “嗯，直播还是比视频来劲……” 387 学习！确定！ 这一夜注定无眠。 当研究者灵感爆棚的时候，没人能阻止他们燃烧生命。 如果说有些东西注定要上帝把着手才能做出来，那这个晚上就是上帝之手降临的时刻。 在他们的激烈探讨中，李峥甚至没有刻意引导，仅仅是顺着理论的枝脉探寻，研究路线便自然而然从迷雾中浮出。 在之前展开的三大科学卡片中，【高温超导】属实验领域，随时可以用学资购买获取灵感。 在超导领域内，高温的含义与日常生活有些出入，就算-50℃都可以算是高温。 甚至就在两三年前，如果能在“-50℃这么高”的温度中实现超导，都足够上《Nature》头条了。 当然，对温度的追求也只是超导研究中的一个方向。 比如袁园的石墨烯超导，是在极度接近绝对零度（-℃）实现的，在温度上没有任何突破，但这并不妨碍他能帮助人们接近真相。 而对于“高温”的追求，则更像是一场为了刷新世界纪录的竞速赛。 根据经典理论和多年来的实验结果，对同一物质，要实现更高温度的超导，将势必依赖更高压的环境。 因此在“高温超导”这一领域，科研竞争逐渐演化成了工业竞赛，谁能搞出更高压的环境谁才有胜出的资本。 这也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超导温度记录每年都要被刷新几次。 到这个晚上为止，温度记录暂时是-℃，由一个德国团队通过氰化镧化合物实现的。 当然，这还需要一百万倍的大气压，大约相当于地核的压强。 这个温度对于外行来说十分鼓舞，但凝聚态学者们却对此十分淡定，而且他们毫不怀疑这个记录会在短时间内被打破，找些靠谱的东西上两百万个大气压就是了。 就像挑战世界记录一样，这条路线本身也充满了奥运会的味道，其荣誉意义已远超了实用价值，毕竟造一条100万个大气压的超导电缆，其成本早已远超造一段-200℃的液氮电缆，且后者早就可以实现，甚至即将在上沪市徐佳汇地区实装了。 从李峥的角度来说，他就算购买了这个卡片，拥有了全套的实验参数，恐怕也无法拥有一个能提供地心压力的实验室，全世界也就那么三五个，还轮不到他。 更何况这个卡片只需要500学资，跟之前的冷冻电镜是同等级的。 这次任务怎么都要搞个1500级的啊！ 相对而言，【魔角模型】这张科技卡片则完全满足李峥的期待。 虽然它前面还有三个貌似与超导无关的已有理论有待学习，但只要能学到，那就不存在问题。 至于卡片的描述，那就更妙了. 【魔角模型】 【发现超导理论的前置条件。】 【人类早已发现了了魔角的存在，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计算推测出魔角，却依然无法完全理解它。】 【探寻二维量子隧穿、寻找电子减速带，将是理解它的关键。】 【进一步将之推广到三维，将是超导理论的真正起点。】 【当您完成前置内容学习后，可耗费2000点学资获得灵感。】 【前置内容：】 【量子色动力学】 【紧束缚模型】 【强关联体系】 看到最后，这已经不是妙的问题了。 李峥满脑子都充斥着两个字。 学习，学习，学习，静静，学习，学习…… 虽然有什么东西混进来了，但总之迫不及待饥渴难耐想要学习就对了。 至于这三项前置内容，【紧束缚模型】是葡萄牙人论文的核心工具，一定要学的，【强关联体系】解其纷已经在谈话中引了出来，因此李峥只需要…… “嗯……”李峥托着下巴点头道，“感觉我们在量子色动力学上的知识还稍显不足……” “照你这么一说，什么都是稍显不足啊。”林逾静由于太了解李峥了，只习惯性骂道，“你就是想再多学点东西吧！” “等等……”解其纷却一抬手，仔细思索过后，竟是露出一副“你小子够聪明呀！”的惊讶，“李峥这么一提，这里面的强相互作用的规范理论，的确能为接下来的研究提供一个很基础的角度。” 李峥闻言赶紧按下唔唔着的林逾静，摆手说道：“那就确定了，我们补充学习量子色动力学、紧束缚模型、强关联体系这三部分内容后，着重搜集一切有关魔角的理论文章，我闲暇时把这篇葡萄牙论文转化成纯数学问题，交给归见风品品。” “好，就这样。”解其纷舒了口气，起身收拾起桌面，“可算找到一个确切的方向了，也不知道几点了，时间还早的话我陪你们吃一顿夜宵……” 话罢他抬手一看：“怎么才六点多……” “这个……”李峥咽了口吐沫望向窗外，“这明显是早晨啊，老解。” “！！！”解其纷一惊，赶紧把东西塞进包里朝外跑去，“完了，我妈要骂我了！明天……哦不，晚上见。” 看着解其纷匆匆跑走，李峥和林逾静也是相视一笑。 “原来是个大妈宝儿啊……”林逾静吱吱笑着背好了书包。 “应该没这么肤浅吧。”李峥拥着林逾静走向教室门口，“想像一下，这些年母亲应该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这么说的话，他也是母亲的唯一依靠了……”林逾静忽然有些伤感，靠在李峥怀里嘟囔道，“我就完全不敢想这件事……如果有一天姥爷不在了……那我……” 李峥眼儿一瞪，手一紧：“那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 “开玩笑的，姥爷长命百岁，千年王八万年龟。”李峥哈哈笑着关灯锁门，借机挑眉道，“这家伙嘴上喊着不结婚，谁都瞧不上，但我发现他一直存着唐老师的照片。” “唐老师？” “唐知非啊，我有介绍过，像是付雪峰和陶菲菲一样那种介绍。” “这……这合适么？”林逾静使劲挠了挠头，煞有介事思考起来，“一个要顶着烟酒味……一个要顶着……那啥，这家里岂不是要成化学实验室了，老太太受得了么？” “不不，烟酒和脚臭没法发生反应，更可能的情况是其中一方取得压制性胜利。”李峥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好像很久没抽烟了。” “是哦，我就记得你说他上课狂抽烟来着……实际上好像也没有？” “始终如此清醒，看样子酒也没喝。”李峥点头道，“这么说来，他已经在努力了，只需要顶住唐老师的味道就可以了。” “喂喂，什么时候搞对象成了味道之争了啊？”林逾静使劲摆了摆手，托着腮一副很懂的样子，“老解一直不肯见面，一定是觉得自己人微言轻，配不上唐老师吧，这次的事，刚好可以帮他建立自信。” “自信？他不缺自信吧。” “唉！”林逾静振振抬手道，“你就是长得帅，家庭好又学习好还能发论文，完全体会不到正常人的心理矛盾，解其纷在学术上当然是绝对自信的，但他也只有在教室和实验室才是一名科学家，一旦出了校园，回归社会，他也不过是一个40多岁的未婚老讲师罢了，而唐老师脚再怎么臭，也是20多岁的大美女啊。” “你再说一遍。” “唐老师就算脚……” “不是这里，开头那句。” “开头？你就算是长得帅家庭好……”林逾静说到一半才发现怎么回事，捶着李峥道，“无不无聊！” “哈哈。”李峥大笑道，“老解的事让他自己决断吧，咱们只负责把‘科学家’这部分内容搞好，这个好了，自然一切都会好的。” “我倒没那么大期望。”林逾静淡然笑道，“虽然真心觉得能做出点什么，但终究是理论方向，就算做出一篇文章又能证明什么呢？别说是我们，就算是钟平那样级别的人发表，这种理论文章恐怕也要过很多年，才有可能被认可吧……真那样的话，就算我们真的开创了了不得的理论，那老解也五六十岁了……唉……他就不能早点开口嘛……” “他娶不娶媳妇你急个啥……” “心疼啊！这么好的老师早该功成名就的，人家楚佑华资产都几亿了好嘛，孩子的学费都比老解的工资多。” “这逼这么有钱的？” “好像是两个量子科学上市公司的股东，我也是听人说的。” “这确实有点让人难受了。” 李峥揉着下巴膈应起来。 “回头有机会，得重新分配分配……” …… 时光荏苒，学习如梭。 天气虽然渐寒，思维与灵感却像岩浆一样热气腾腾疯狂崩裂。 直至12月中的一个周末，解其纷要带母亲去医院取药，不得不休息一天，李峥和林逾静却未偃旗息鼓，而是驱车去了一个距学校5公里外的老小区。 按照门牌地址，二人一路爬到五楼，不太肯定地敲响了一扇古朴的大绿门。 开门的是一个精瘦的男人，虽然第一次见面，却热情得吓人。 “风风的同学是吧？快，快，请进！” 也不让换拖鞋，男人就这么把二人拉了进去，嘴里还不断念叨着：“第一次有同学来找他……你们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准备，出去吃也可以。” “好啦……”这会儿归见风才从里屋冒了出来，抢过李峥和林逾静就往里拉，“你别管我，我们自己待着就行了……” 李峥却是一滞，并不是因为归见风的可爱绒绒睡衣，而是因为—— 【归见风】 【学力：2899】 这TM还是个人了？？ 之前好像就1000上下吧。 这几个月，姥爷到底怎么他了？ 给他换了3080显卡？ 另一边，老爹即便被冷落，依旧笑道：“那我去趟你奶奶那儿，午饭钱我放桌上了，随便吃啊。” 话罢，拍下钞票便笑呵呵地换鞋走了。 归见风听见关门声才松了口气，进了房间，示意二人随便坐。 李峥和林逾静倒不是不想坐…… 主要是没地方坐啊。 除了过道和床上的人形区域，四面八方都是写满了算式的草稿纸，在这里站着就已经很费力了。 林逾静也是咽了口吐沫：“风风看着干干净净的，习惯竟然这么恶劣……” 归见风闻言，忙抬手扫了几圈，硬是在床上清理出了两个屁股的空间，还挠着头笑道：“一开始我爸还会清理，后来发现每次清理完过一天就又会这样，就干脆这样吧，有的时候我想起之前算的东西，也方便拿。” 李峥扫着叠了几层的草稿纸道：“都乱成这样了，你还能找到自己需要的？” “可以的啊，扔过的都会有印象，比如S矩阵理论。”归见风说过之后，脑袋立刻转向床前，然后俯身在地上一抽，瞅了一眼后笑嘻嘻地将草稿纸亮给了李峥，“所以我喜欢在家待着~” 李峥看着一纸式子呆呆摇头：“我不管，你是在忽悠，反正我不知道S矩阵是什么鬼东西……” “哈哈，随你啦。”归见风这便掸了掸椅子上的卷子坐了上去，“这段时间你也没找我，正好静姐姥爷发了我很多文章和题目，我就一直在做，没停下来。静姐姥爷说他看过近40年所有主流数学期刊的论文，精选出来给我，我一开始还不信，现在也是服了，哈哈。” “我姥爷真的看过。”林逾静使劲点头道，“我都记得发刊日呢，每次发刊日早晨他做好饭就不理我了，要一直看到中午，现在都是，发刊日我都不敢给他打电话。” “哈，果然。”归见风捂嘴笑道，“这种学习程度，我认识的人里，只有李峥能跟他拼了吧？” “我们爷俩儿不是拼。”李峥郑重点了点头，“是熬。” “你跟这儿熬鹰呢。” “有那个意思。”李峥哈哈一笑，掏出了七八张纸叠在一起递给了归见风，“这是之前给我们启发的一篇论文，我把他转化成数学形式了，你帮忙看看，能有几个理论解。” “物理我也懂的，不用这样。”归见风摇头笑着接过了纸，扫过一眼后，立刻搬着椅子转回桌前，“刚才的话我收回，这种物理我没见过。稍等，给我10分钟。” 李峥慌道：“不是，这个你一周之内看出来就好了，10分钟我用电脑都不一定算得完。” 然而归见风已经不理他了，自顾自拉来草稿纸搞了起来。 李峥见状，也只好与林逾静相视一笑，坐回了床边。 这么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儿，等了两分钟很无聊后，李峥抬手就捏了林逾静一把。 “捏我干嘛？”林逾静捂着骂道。 “我在试。”李峥确实一脸正色，严肃地望向奋笔疾书的归见风，“他这样的学习，到底能心无旁骛到什么程度呢。” “那你捏我干嘛！！” “闲着也是闲着，我想不如发出一些声音，做一些事情，看看他的学心究竟有多稳。” “那……那凭什么不是我捏你？” “可以啊，来啊，捏啊。” “你不要站起来啊，这是什么姿势啊。” “你不捏？那还是我捏你好了。” “你起开起开！！” 争执之间，归见风突然一挥手，头也不抬地说道。 “5个……不不，等一下，8个解。” 李峥身形一震，已顾不得捏与被捏了。 交给归见风的正是双层石墨烯的魔角推算过程。 论文中最终给出了5种可能的魔角，这也正是归见风的第一反应。 但8个？还有计算机没有考虑的情况么？ “然后呢？”李峥冲过去问道，“那三个怎么出来的？” “只存在于理论之中，要用虚数什么的，再多的工具你也听不懂了。”归见风拧着笔翻起纸面，“我还没算，只是感觉，但我算过这么这么多了，感觉的正确率基本100%吧，给我半小时，我算算试试。” “请！” 看着归见风全力开动，李峥小心翼翼回到床前，再也不敢瞎搞，只默默地看着他。 “唯独数学……”就连林逾静也不得不送上崇拜，“在风风面前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哦……” “从他会数数开始……十几年的时间，每天搞14个小时数学……”李峥呆滞摇头，“我已经无法想像他的大脑构造了……” “好想看他和老解拼题哦……” “那怕是两个宇宙要对撞了……” 388 数域之外的超时间 做正事的风神。 是笑着的。 他在李峥和林逾静的痴呆膜拜中，偶尔灵性一笑，随即投入下一步思考。 他几次回头想分享什么喜悦，但见二人的神色，却又收了回去，无奈地继续自己的演算。 这个过程，像极了想跟刘新分享解题妙处的李峥。 李峥见识过很多爆炸的学力，也干过一些不可一世的天才。 但在这一刻，他还是怂了。 他驰骋多年，圈内朋友赏脸，称一句峥神。 物理朋友这么叫他，他可以接。 化学朋友这么叫他，也可以接。 哪怕生物、计算机他都硬接了。 唯独数学，只要归见风横在这里，他怕是永远都接不住了。 现在归见风所面对的题面，实为“魔角之解”。 是李峥费尽心力，由物理论文转化而来的数学题目。 题目中，他用一种几乎与计算机对话的方式，将二维石墨烯的电学性质、电子、叠在一起的物理展现等等翻译成一系列复杂的函数和矩阵，只为清晰地展现在归见风面前，让他心无旁骛。 至于李峥自己，如果面对相同的题目，或许可以用很长的时间得出论文中的那5个解，但进一步扩展到8个？这不是有没有思路的问题，而是根本连产生思路的思路都不会诞生。 就这么膜拜十来分钟后，归见风竟又拉来了一沓空纸，笑着摇了摇头。 “不不，不是虚数，虚数也只能给出常规解……” “直觉……错了？”李峥弱弱问道。 “直觉没错，工具错了，你这些矩阵已经是等同于虚数的东西了……还需要做更大的理论扩展……”归见风回过头，满脸亢奋地抬手道，“四元数！你竟然把我逼到这个地步了，我喜欢这道题。” “！！”李峥也是眼儿一瞪，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个东西，“四元数……我记得是对虚部的再扩展？” “嗯，更复杂却又更纯粹的数学形式，计算量也积上去了，争取天黑前解决吧。”归见风回身扭了扭脖子，喘着粗气道，“如果这都不行，就要用八元数了……积了又积，就算是我也要搞一周的时间……这么一说，还挺兴奋……” “等等，你可以休息一下的……” 然而这会儿，归见风已经听不到李峥说话了。 此刻他只与数学对话。 “唔……”林逾静也是这会儿才敢唔唔，拉了拉李峥道，“虚数我懂，差不多就是复数么，四元数是什么鬼东西？” “嗯……大约是一种很早提出，却在近些年才有应用空间的数学概念。”李峥一笑，“你也有今天！” “我大脑只记录用得上的知识，不像你什么渣渣知识都记。” “这你就不懂了，知识才是灵感的源泉。”李峥握拳道，“只要我掌握的知识足够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把两个完全无关的知识点组合在一起。” 李峥就此展开了他的讲解。 虚数是复数的子集，因此谈及这部分内容更多的时候会用“复数”这个概念。 所谓复数，其实也只是中学内容罢了，只不过大多数人在学过那个章节后会瞬间失忆，并且这辈子也绝不会再碰到这个词。 但对数学家而言，它却是一个屡试不爽的工具，虽然数学家说话正常人听不懂，但总也说过一两句能让人似懂非懂的话，比如—— 【在实数域中，连接两个真理的最短的路径是通过复数域。】 所谓似懂非懂，就是说“连接”、“最短”、“路径”这些词都是懂的。 可一旦加上“实数域”和“复数域”这两坨东西，那就不可能懂了。 这种时候，李峥为刘新提供的补课小讲堂就又派上了用场，其实这句话距离让刘新理解，只差一个形象的比喻—— 【在气球表面任意两个点，连接它们最短的路径，是要从气球内部穿过去的。】 好吧，其实就算这么说了，刘新依然不一定会懂。 好在人类群体中他那样的样本并不多。 如果说实数是直觉可以感受，像1、2、3那样确切存在的数，那么复数就是直觉无法感受，像根号下-1，根号下-2这样的数，毕竟在客观直接中，永远无法找到哪个数字的平方等于-2。 在这里，实属域就像是那个看得见的气球的表面，无论如何卷曲膨胀，仍然是一个二维的平面，而气球的内部，数字直觉之外，但理论可以存在的部分，就是复数域了。 可以说，虚数为数学增加了一个维度，又可称为二元数。 那么归见风所说的四元数呢？ 那是对虚数的再一次升维…… 到这个层数，已经很难举出让刘新可以理解的例子了。 至于在这之上的八元数，至今人类都还没找到合适的应用空间，也许已经是这个宇宙之外的知识了。 房间中，林逾静搞清四元数后，也是唔唔称奇：“已经这么深了么……怪不得姥爷都不抓咱们逃课了……天天给风风找论文啃……” “哼。”李峥不屑道，“见异思迁，姥爷老渣男了。” 林逾静笑骂道：“你还真是有机会就黑一下姥爷啊。” “姥爷就不黑我么？” “嗯……还，还好吧……” “妈的，指定没少黑我。” “不说姥爷了，还是看风风吧。”林逾静看着归见风不时嗤笑的背影，神色也逐渐深邃起来，“虽然四元数来得有点突然，但直觉上，总感觉真的是这个方向没错。” 李峥跟着频频点头。 归见风对数学维度的扩充，让他想到了系统提示中的“二维量子隧穿”。 进而展开了将魔角模型扩展到三维，开启真·超导理论的野望。 一旦牵扯到这些，仅从物理上的观测和实验将不可能给出理论结果，相反，能给出的只有谜团，更多的谜团。 想像一下，假如载人航天先于相对论而产生。 那么在空间站里，发现时钟变慢的宇航员，其疑惑与震惊的程度，将不会亚于双缝干涉实验中，发现“波变成了粒”的那位观察者。 那时，关于时间、空间与能量本质的探讨，其混乱与迷幻的程度，恐怕也不会亚于量子力学的现状。 当然，即便是如此的乱局，进行更多的，哪怕是盲目的实验也是好事。 谜团越多，提供给理论的研究素材也就越多。 但这只是一个积累的过程，一切积累也都只通向一个结果—— 用数学的武器，从物理气球内部穿过去。 想到此，李峥眼儿一瞪。 “妙啊！我终于知道中学生物理竞赛，为什么要办成中学生微积分竞赛了，物理学会的眼光太长远了。” “既然这样，我们也稍微补一下四元数的内容吧。”林逾静揉了揉脸道，“虽然跟不上风风，但至少想看到他做出来的内容，闲着也是闲着，渣猹快去找讲义！” “闲着也是闲着？”李峥皱眉道，“我们不该借用这难得的闲暇，处一处感情么？” “你又来……” “好吧，学习就是我们的双人运动……” 这一天，风爸爸回了三次家。 第一次是中午，本来以为他们该出去吃饭了…… 但见三个人在屋里一言不发，各自做题…… 就很慌。 儿子的周末社交都要用数学来表达吗？ 第二次是下午两点。 还在做题，桌上的午餐钱根本碰都没碰。 第三次是晚上六点，风爸爸照样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暗中观察。 这次稍微好一些，虽然见风和那个男生还在做，但那个女生终于趴睡过去了。 大概是饿的吧…… 等等……趴睡可以……但你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趴在那个男生的腿上……还在流口水…… 算了……见风……也该长大了。 这时，李峥终究也饿得有些恍惚，发现了风爸的归来。 “啊，叔叔好……”李峥打了个招呼，下意识望向窗外。 眼见已经夜幕降临，他唯有一声叹息。 总是这样，学习相对论无时不在—— 【学习相对论】 【一旦开始学习，时间流速就会变快】 【学习中的时间=现实的时间*根号下（1-（当前学习速度2/C2))】 其中，C是刘新学习速度的300000倍，是个恒定的宇宙常数。 如此深邃的理论，风爸自然是无法从李峥的眼神中看出的，只苦笑着努了努嘴：“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啊……这个……”李峥不好意思地望向归见风，“你大概还要多久？不行我们改天？” 归见风依然没有回答。 想来也对。 他的学习速度，也许已经超过C了。 如果那样的话，学习相对论也会随之潜入复数域，他的时间流速也便成为了一个虚数，将会独立于这个宇宙，成为一种仅在理论上存在的概念。 想到这里。 “啊……”李峥揉起脑门。 不行，今天想这些想太多了，恐怕要走火入魔了。 头一次，他想终止一天的学习，好好休息休息。 头疼的功夫，风爸已经拿来了两盒牛奶，递了他一盒，另一盒放在了趴睡的林逾静脑袋边上，也就是李峥的腿上。 “数学计算很伤神的，营养跟不上了当然头疼。”风爸随即向后退了退，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笑道，“其实咱们以前见过一次。” “哦？抱歉……”李峥仔细端量一番，确实是没有什么印象。 “数学国赛的时候。”风爸自己也拿了盒牛奶，一边插吸管一边笑道，“当时风风突然打来电话，说他快不行了，我马上放下手上的事乘高铁赶过去，但等我进到你们房间的时候……” 风爸说着，微笑着抬起手来：“景象跟今天一模一样。” “！！”李峥这才反应过来，“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们学了一整天，等您走了才看到您留的字条，很没有礼貌。” “这个，这其实是我今天第三次回来。” “？？？” “哈哈，没事，这样挺好的，我还要谢谢你们。”风爸爸吸着牛奶笑道，“自从数竞国赛后，他到现在都没有‘不行’的情况，好像是找到新方法了，也好像是变坚强了。我以为他撑不过IMO，但还是撑下去了，谢谢你们。” “我其实什么都没做。”李峥揉着林逾静的脑袋，看着归见风笑道，“非说的话，我从他那里得到的，比我给他的多得多。” “你谦虚了，我查过了，你的经历和成绩都比见风强太多了。”风爸说着又冲熟睡的林逾静努嘴一笑，“成果也是。” “哈，哈。”李峥干笑挠头，“我也只是贪多罢了，在最核心的数学方面，我甘愿给归见风当草稿纸。” “你这句话该是谦虚，但我也理解……”风爸摇头一叹，“你们学得太深了，我连背影都看不到……我知道我很自私，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其实……宁可他是一个健健康康的普通人……哪怕笨一些……” 风爸说着侧身掩面：“对不起……嗯，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李峥难免心头一酸。 他毫不怀疑，于学术，甚至于人类而言，归见风必然是一个充满价值的宝藏。 但于父亲，于家庭而言，这个宝藏在健康面前，却又不值一提。 “您辛苦了。”李峥话罢，抬手把林逾静扔到一边，起身拍了下归见风，“别算了，就这一次，给你爹做一次饭。” “？？？”归见风一滞，滞了好久才呆声骂道，“又占我便宜！我才不给你做饭！” 这个情况就有些失控了。 李峥赶紧抬手，先稳住风爸：“熟悉的男生之间，互当爹是一种合情合理的玩笑。” 然后望向揉着眼睛呜呜醒来忽然发现李峥当爹的林逾静：“你继续睡你的。” 最后抓住了归见风：“你是计算爽了，你爸为了不打扰咱们，在外面溜达了一天不敢回来。别哔哔了，趁我樱湖小当家在，孝敬你爸做顿饭吧。” “啊……”归见风又是恍惚良久，瞅了眼外面的天色，而后习惯性地望向右边的小桌子。 这个习惯已经很久了，一旦他饿到或者累到学不下去的时候，那张桌子上都会毫无意外地摆满做好的饭菜，以至于这一切好像是天经地义，像是物理规律一样存在着。 “没事。”风爸连忙擦了把眼睛，“我去做，你们继续……” 归见风还未回话便迎来了李峥的怒瞪。 “啊……这次还是……”归见风不得不揉着后脑勺起身，侧着脸道，“今天我们做吧……李峥厨艺很好的。” 风爸还要再拒，李峥已经推了过去：“您外面看电视去，看我今天不把咱儿……把咱们风风给训出来的。” 盛情难却，外加李峥就是霸道，风爸也只好真的去看电视了。 接着就是挽着风风，拖着半睡半醒的林逾静进了厨房，问明各自喜欢的菜品后，发配林逾静去采购食材，李峥列出烹饪步骤，归见风进行统筹计划安排，最后会师开搞。 李峥本以为归见风会怨他多事，却见归见风竟比他做的还要认真，还总是努力地回忆着父亲做菜喜欢的口味，不断提醒李峥对作料的把控。 赶在八点之前，热烘烘的鱼、肉、菜、汤上桌。 风爸本是赞不绝口，赞着赞着却又眼睛一红，不说话了。 归见风也是同样。 最后就变成李峥和林逾静硬聊。 “你给人留口鱼。” “唔唔唔……吓得我被刺扎到啦。” “活该。” “真的……唔唔……卡喉咙里了。” “哦？那我帮你吸出来。” “没事了，没事了。” “怎么还夹鱼？给人留口鱼！” 在这样的吃鱼循环中，气氛终又缓了起来，归见风也硬是从林逾静手底下抢了块鱼夹到了父亲的碗里，而后侧着头，用极低的声音挤出字来。 “爸……辛苦了。” “嗨，整这个干嘛。”风爸一口就着米饭吃了鱼，满脸笑容，“做的是真好吃啊，原来你有这个天赋。” “不是我……主要是李峥……我比他差好多……”归见风低着头道。 “哪儿的话？”李峥眼儿一瞪，用筷子指着鱼上一大坨奇怪形状的“姜丝”道，“这姜丝就是见风切的，很有想像力。” 风爸也是飘了，伸手就夹来姜丝嚼进嘴里，不住点着头道：“好，好，都好，这姜丝最好吃，驱寒的。” 这就有点拼了。 为了缓解尴尬，李峥赶紧给林逾静也夹了一坨：“来来，吃姜，驱寒。” “我不……唔……” 看着林逾静被塞姜，父子二人也都是笑了，笑个不停。 最终，趁着父子二人一起看晚间体育新闻的功夫，李峥留下【明日再议】的字条后，便拉着林逾静悄悄离去。 坏消息是，今天没有出任何成果。 好消息是，今天过的很幸福。 不过林逾静并没有。 她一直在想，趴睡得好好的…… 怎么就掉到地上啦？！ 389 刘新我对不起你 这个周一，对崔慎之来说很不一般。 开学那几周过后，李峥和林逾静就很少来他的《生物物理》课了。 崔慎之再和蔼，也是有脾气的。 于是他计划在期中考试时警告一下二人，虽然瞧不起老师，就算老师笨，可至少定考点的权力，还是在老师手里的。 之后无缘无故地，他遭遇了更惨烈的打击。 对一位讲师来说，没什么比“不上课的人反而拿第一”更残忍的结果了，就有一种自我价值被否定的感觉。 但今天，他们竟又齐齐整整地来了。 而且很老实，并没有在课堂上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只是安静地低头上自习。 等等……上自习？ 难道是因为老师讲课的声音更适合做背景音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 崔慎之想到这里，红脸低头。 那老师至少还有点作用…… 想必你们在《生物物理》教室中上自习，至少会比无声的环境更舒适一些吧。 怀着如此的己任，崔慎之今天的授课比以往更温柔了一些。 不过坐在李峥前排的莫念依然很难受。 难受的原因同样是在“自我价值”方面。 几个月的时间里，他曾试着接近李峥这次的课题。 但是去你妈的！ 都什么鬼东西？ 《高等数学》他也是有学的，可李峥他们这次好像在搞《高??等数学》，高到不知道哪里去的数学。 作为一个纯血男儿，这一点莫念是无法接受的。 他宁可被踢出科学边际，也无法容忍自己成为拖后腿的那个。 就学，就学数学物理，就低头硬学， 一边学一边发出痛苦的呻吟。 “妈的……保送也不是好事啊……”莫念死攥着杨军的大腿，“怠惰了，生物以外的地方都怠惰了……” “哥……疼……”杨军红着眼睛呻吟道。 听到这样的呻吟，莫念本是凡心一动，石佛的信念有些动摇。 但扭头看见杨军那张脸，又瞬间坚定了回来。 “不好意思……”莫念抽手道，“最近学高数和大物有些吃力……” 杨军揉着大腿委屈道：“哪里吃力你告诉我就好了嘛……” “你个手机都不会用的弟弟懂个屁。”莫念随手展开课本，“比如拓扑结构这里，每个字每个符号我都明白，但只要连续看18个字符以上，我脑子里就会出现无限循环的DNA结构，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个很基础了吧，在高中集合的概念上再加几个条件定义不就是了？” “对，就是这样。”莫念点头道，“你说的每个字我都可以听懂，但他妈的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也是，我高中给同学讲题也总是这样，你看我用数学集合给你表达举例啊……”杨军说着拿出他从机房顺出的废弃打印纸，在背面涂写起来。 与教科书上那种抽象的描述不同，杨军的诠释极其质朴。 以至于莫念看完，虽然依然完全不知道拓扑是什么，但却有种可以做题了的自信。 “可以啊……这样做题的时候往里套就对了……” “嗯。”杨军把纸推给莫念，点着头道，“其实很多概念我也不懂，我们那里的老师也不懂，所以就只好自己总结一些专供做题的偏方了，现在蓟大老师虽然强了很多，但这一套习惯已经改不过来了。” “你这个……就很像人工智能……”莫念摇着头，自己也不知自己是在夸还是骂，“虽然计算机自己屌都不知道，底层的思考只有一大串1和0……但就是能战胜围棋冠军。” “我哪儿有这个能耐。”杨军害羞挠头，瞥了眼身后苦思的李峥，便又笑着低了头，“还是李哥厉害，概念理解也通，做题计算也快……” “这么说的话……”莫念的表情逐渐紧致起来，看着自己的双手道，“我就只剩……动手能力强了？” “念哥别这样……”杨军怕腿被他捏爆，忙问道，“我听老师说，搞生物研究的，不是90%的内容都是实验么？动手能力强才是最重要的素质吧。” “暂时是的。”莫念紧张侧望，“但你想想，人的手工精度再高，高得过机械么？现在实验机器人没有取代90%的实验人员，只有一个原因——搞生物的人……太他妈的便宜了。” “怎么感觉，在说我那个坚持手工割麦子的二舅……” “一个意思。”莫念拥着杨军道，“军啊，想必你大老远跑来这里，一定也不甘心做一个早晚会被替代的人吧，一定不想日复一日的做一些重复无聊的工作吧？” “这个……其实……种田有的时候比学习快乐……”杨军苦着脸道，“只是我老家田少得厉害，不然可能也轮不到我学习……我有的时挺羡慕别家有田种的……哥，咱们不一样，我们老家的人，能有一份日复一日重复的工作，能够温饱，就是最大的幸福。” “唉……”莫念长叹道，“我理解你，但当你真的拥有了那些，你会想要得到的更多，比如现在的我，保个研进邴教授的课题组，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军，我膨胀了，我想永远在李峥组，在科学边际，做一些最具想像力，最具开创性的工作。” “那就……努力呗。”杨军挥拳道，“李哥虽然人很好，但连拓扑结构都搞不好的人，凭什么跟他工作？” “！”莫念眼儿一瞪，“你说什么？” “~”杨军腿一软，“哥，我错了……” “不，再用力。”莫念咬着牙展开了课本，“感觉有斗志了……再激励我一下。” “啊……真的么，哥？” “对，再狠一些！” “咳……”杨军脸一狞，硬着头皮道，“普通的保送生还想进李哥的法眼？看不见，李哥从来没正眼瞧过你。” “对……就这样……别停，再大点声，我听不清。” “莫念，你就是个除了生物一无是处的废物。”杨军骂着骂着已经羞耻捂脸了，“身为一个只会做实验的工具人，还指望李哥正眼看你？” “呃啊……来劲了……” 莫念本欲抬头让杨军偃旗息鼓，杨军自己却停不下来了。 “李哥的眼里只有静静，你不配！” “别……方向错了啊，军……” 就连后方的李峥和林逾静都惊悚抬头。 配合着面色潮红的莫念，二人眉头紧锁，不由得警惕起来。 至于讲台上的崔慎之，他很自责。 一定是我的声音不够柔美，没有好好提供背景音，才不小心吸引了你们的注意力，让你们自习走神儿的。 再给老师个机会，我再降半个音。 …… 这个周一，对沈越岑来说，也很不一般。 因为…… 风风没给他回邮件！ 正如归见风所说，沈越岑每周都会发几篇严选的论文给归见风，并留几道课后题，归见风通常都会很快啃完并给出反馈，沈越岑会依照这个反馈，给出下一周的论文，以供学习。 但前一周，归见风没有反应。 守到夜里12点也还是音信皆无。 当时，沈越岑就意识到了一件事。 该来的总会来。 李峥这逼孩子……又他妈的来了…… 出于愤恨，这个下午的数学课堂上，沈越岑并没有与李峥互动。 就好比一个每天晚上都会与男朋友酣战的女朋友，突然有一天，她应付了事，连叫都没有叫一声。 这课，没内味儿了，李峥上也上得索然无味。 课后的教师休息室中，沈越岑也是爱答不理的，但每周一次的导师指路总也免不了，毕竟沈越岑才是李峥的唯一正牌导师。 不过，每当这种时候，与其说是在学习指导…… 倒更像是家族内部的唠家常。 “唉……”沈越岑坐定后，只头一侧，满脸凄凉地拾起水壶，“年轻时，我曾遇到过一只野猫，每天都在院子里给它放食，它便每天都来，后来喂它的人多了，它三四天才来我放食的地方一次，再后来，有一家人顿顿给它鱼的下水，偶尔还有猪肝鸭心一类的东西，它就再没回来过。” 李峥听得满面拧巴：“姥爷……最近课题紧……确实没什么时间过去。要不这样，等这段忙完了，我跟静静拿着铺盖，去您那里，您给找张床，我俩住它一个礼拜。” 沈越岑一口水险些喷出来。 看着李峥忠孝的双眼，他甚至不知道这是在骑脸挑衅还是真的在想陪伴老人了。 “我家大着呢！”沈越岑被迫擦着嘴骂道，“四间房，你们一人住两间都够。” “那您呢？” “我就算睡沙发，睡地上，你们也休想睡一……”沈越岑说着使劲摆了摆手，“罢了，年轻人正是学习的时候，知道你们在学就够了，不用走这些形式。” “您说的是。” “但是归见风。”沈越岑眼一眯瞪了过去，“你到底给了他什么？” “就是一些课题中的数学问题啊……” “你们的课题是黎曼猜想么？” “就是超导嘛，您知道的。” “那凭什么困住他这么久？”沈越岑放下了杯子摇头道，“你不知道，我每次给归见风的数学论文，博士生都要啃上两个礼拜才能顺下来的，更何况通篇理解，可归见风却从未让我等过一天，你们搞的东西已经到这个深度了么？” “略深……” “哪个搞超导的老师在带你们？实验那边的鲁东升，还是理论那边的张琪？” 李峥谦道：“是解其纷老师，您可能不认识。” “……”沈越岑却是面色一滞，良久未言，最后只僵僵说道，“那就对了……是要有段日子不回来了……” “什么？” “鱼下水，猪肝鸭心啊。”沈越岑不住摇头，“那猫闻到这些，还吃得下我家的剩饭剩菜么？” “……”李峥咽了口吐沫道，“您可能误会了，归见风从未与解老师见过面，请教归见风的问题，也通通都是我出的。” 沈越岑抬手点了点桌子：“你能说这里面没有解其纷的思想？” “……说不了那么绝对。” 沈越岑点着自己的脑门道：“对他们那种极端聪明的人来说，算式里埋一个扣子，就够挖到底的了。” 李峥挠头道：“我……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我们不同，我们是笨人，以勤补拙，学多识广而已。”沈越岑叹了口气，又是在椅背上靠了良久，方才说道，“当时你要搞超导理论，我并没有反对，但你也承诺过一些事，你还记得？” “记得。”李峥当即点头，“以本学期为限，如临期末，仍未有明确出现成果的迹象，课题会到此为止。” “再给你宽限一些，春节前吧。”沈越岑抬手道，“如果那时还看不到希望，就休息休息吧。所谓不撞南墙不回头，并不是坏事，但有些地方，连墙都没有，只是单纯的无尽。又或许有墙，但以短短人生的尺度去挑战，依然是没有尽头。” “谨遵。”李峥随即一叹，“您能至少允许我们跟着解其纷，已经比大多数老师开明了。” “允许？我不允许管用么？”沈越岑指着李峥笑骂道，“我不许你逃课，不许你在课外跟静静……管用么？” “嘿嘿~” “嬉皮笑脸。”沈越岑手一扬道，“去吧，解其纷那一套，算不死你们的。” “没事，算得很快乐，还是跟静静一起算。” “？？？”沈越岑反应过来想找东西抽李峥的时候，这逼已扬长跑远，唯有猥琐的笑声还在楼道中回荡。 沈越岑无奈一笑，只好又穿上了皮鞋。 “三十年了……他该能控住这分寸了吧。” …… 晚饭后，实验教室，随着夜幕降临，属于三人组的太阳照常升起。 李峥一边在桌上布置工具一边问道：“阿姨怎么样？” “什么？”解其纷擦着小白板不解道。 “周末不是带你母亲去医院了么？” “哦哦……没事，常规检查。”解其纷提起黑笔道，“你们这边呢，归见风有兴趣么？” “非——常有兴趣。”林逾静也拉来了自己的那块小白板，抡着胳膊比划道，“算了一天都不带饿的，我在旁边看着都饿晕倒地啦。” “还能饿晕倒地？” “是啊，李峥是这么说的啊。”林逾静可怜兮兮道，“反正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地上了……” “那之前的记忆呢？”解其纷揉着额头道，“我喝酒断片儿好歹都能记起断之前的状态。” “之前……之前……”林逾静点着下巴道，“之前好像挺舒服的，趴在哪里……哪里来着……” “咳，这不重要。”李峥一声厉呵再次抹去了林逾静的记忆，接着冲解其纷道，“归见风好像把魔角计算升了两次维，可能要用到八元数了。” “是啊，是啊，这些内容之前看弦论的时候我都跳过去的。”林逾静跟着问道，“后来才发现不仅是弦论，这些跟量子逻辑是相关的，你怎么没给我们讲？” “这个……数学扩充是另一个方向，跟超导不一定相关的。”解其纷就此对着白板涂写起来，“继续说我们的吧，周末我回去算了算，论文中计算机模拟的那五组解，其中三组没什么问题，另两组应该有不小的误差。” 李峥和林逾静刚拎起椅子要凑上去，门口突然传来了粗重而后稚嫩的喘息声。 “对……对的！”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孩瞪眼靠在门前，“标准五解中，有三组需要考虑到域外……” “风风！” “见风？！” 李峥和林逾静慌忙起身扶了过去。 他们着实被归见风这蓬头垢面的状态吓到了。 “我直接来的学校，沈老师告诉我你们在这里……”归见风一路被搀着，一路亢奋问道，“虽然你给我的都是数字，但这其实是很深度的量子问题对吧？？？” “嗯……是超导……但深入到这个尺度确实是量子问题了。”李峥颤声道，“这你都能反推出来……”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那三组虚解……”归见风摇晃着手中的纸不停点头，“虚解展开了……展开了一片新的图像……再加上那5个解……8个点……8个点……都在一个轴上！！” “你在说什么？？”李峥完全懵了，“这里的解不是角度么，传统的5个解也只是五个角度，关点与轴什么事？” “我们早就扩展了啊，你忘了么！”归见风抓着李峥的胳膊道，“现在是全新的数域和空间……从这个新空间来看……这8个解都在一条轴上，太神奇了李峥！！你告诉我这是物理模拟实验的结果……让我算达成特殊条件的巧合，我算出来了……但他们为什么会在一条轴上？就像是一根无限细的针戳过了8个平面……这个现象我不知道怎么称呼它……到底叫它什么好……你语文好，你……” 正当归见风发疯了一样慌不择言的时候。 一个沉到冰点的声音扎了进来。 “隧穿路径。” “对！！就是这个意思！好名字！！”归见风忙转过头去。 他却只看到了一个眼神凝滞，面色僵硬的男人。 “谁让你算虚解的？”解其纷一字一句质问道。 “我……我就……感觉到了啊……”归见风呆叹道，“那些数字就摆在这里……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么……一定知道外面还有啊……” “你比我想像的还要……还要……”解其纷有些口齿不清，试了几次过后，僵僵起身，“我出去抽支烟，让他休息一下。” “喂……”李峥忙拉了解其纷一把，“好不容易不抽了，就别再抽了。” “知道了，谢谢，松手。”解其纷冷冷道。 待他走了一会儿，归见风才呆问道：“怎么了……怎么大家都很不高兴的样子……解出来不该开心吗？” “是，可是你……大概是牛逼过头了吧。”李峥揉头安抚着归见风，同时冲林逾静，“你听得懂么？” “我……试试看吧。”林逾静走到白板前，很努力地画着描述起来。 “想像有一个平面，上面分布了5个奇异点。” “平面上的二维人知道这些点很神奇，努力了很久，却也没找到什么靠谱的规律和模型。” “直到归见风出场，他通过对已有资料放飞自我的推算，认为在平面之外，二维人看不到的地方，还有3个这样的奇异点。” “这种存在于理论之中的事，本没什么。” “但问题是归见风的数学思维太过强大，他看着8个点仿佛想到了什么，然后……然后他认为在数学上……存在一个角度，从那里看，这8个点在一条一维轴上。” 林逾静说着做了一个揉纸团的手势。 “就像是把二维平面折叠卷曲过后，然后用一根针扎过去，正好穿透这个二维平面8次，其中有3次是理论穿透……别这么看我李峥，我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总之，归见风觉得这是个令人疯狂的发现，但想不出名字……” “这个时候一个老解说——” “隧穿路径。” 林逾静一手捂脸一手摊开：“我……我努力了……” “很优秀了！！”归见风忙点头期待地望向李峥，“虽然不严谨，但大概意思就是这样，这下你总该能听懂了吧？” “我……” 李峥的眉头，渐渐陷了下去。 刘新…… 我，我不该那么对你的…… 对不起。 390 我全都要 当李峥在楼道里找到解其纷的时候，他一个人干坐在台阶上，周围并没有烟味。 “不是抽烟么？”李峥顺势坐在他旁边。 “没有，有就抽了。”解其纷拍了拍口袋，回头瞅了一眼，“他们呢？” “还在聊那个模型。”李峥苦笑低头，“我反正是有点吃力，晚上回去再慢慢啃吧。” 解其纷看见李峥苦逼的样子，竟拍着他安慰起来：“吃力是对的，只有像归见风那样，对几何、代数抽象理解大一统的人……或者是生下来脑子就与常人不一样的人，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想像出图像。” “好嘛。”李峥指了指走廊，捂着额头道，“里面一个数学大一统的，一个生下来脑子不一样的，我太难了……” “你有你的优势。”解其纷当真越安慰越起劲了，“你能把这些组合起来，把看似无关的知识串在一起，你就是轴心。李峥，你能把这一切组织起来，比楚佑华那种资金动员不知道高明到哪里去了。” “我喊难你还真安慰啊？”李峥捶了下解其纷笑道，“所以隧穿路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你是不是早就把这个问题想透了，逗我们玩呢？” “我倒真是想这样啊。”解其纷摇头叹道，“超导和凝聚态不是我的专业，很多内容我是跟着你们一起学过来的，只不过底子比你们厚一些罢了。” “那你怎么一下子就想到了隧穿路径这个名词？” “你说呢？”解其纷干着笑说道，“还有别的可能么？” “……”李峥沉吟片刻，虽然心里隐约已经感受到了，但还是试探性地轻轻问道，“隧穿路径是……你的理论中……独有的名词？你曾经从其它角度，证明过……或者说是预言过它？” 解其纷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拍了拍李峥：“你看，我没想把你们往任何角度拉，但你们还是走到了，大概这就是物理吧，只要你走得够远，会发现拦住所有方向的，都是同一面墙。” 话罢，他扶着膝盖吃力起身，回望着走廊另一端的实验教室幽然一叹。 “我只能陪你们到这里了。” 接着，缓步走向实验教室。 李峥追上去想再说些什么，他却只抬抬手，示意不要再问了。 …… 教室内，林逾静正在……正在……正在喂食。 把自己珍藏的应急零食通通塞给了归见风。 没办法，这孩子一旦开始投入，好像整个身体都失去了感知，只剩下在数学世界里遨游的大脑，毫无饥饿感，卫生间都可以不上。 按照风爸的说法，归见风曾经甚至有过学晕过去的经历。 这个境界…… 李峥也只有自愧不如了。 林逾静则是很心疼孩子，一边喂食还一边像研究小动物一样摸来摸去。 “哇……毫无运动的人，竟然真的有腹肌？” “别……别摸了……”归见风红着脸嚼着巧克力酥，“我也是个人呐……李峥会生气的……” 果然，李峥进屋就瞪眼了。 “我以为你们在讨论数学，竟然在做这种事？？” “快来，快来。”林逾静招手道，“他有腹肌呢，还硬呼呼的。” “哦？”李峥也便冲过去摸了起来，“真的！” “你们够了……”归见风气得扭身捂住肚子，“再摸我就不跟你们了，我找沈老师去。” 林逾静眨眼笑道：“好啊，姥爷也有腹肌哦~” “没完了！” 正当他们研究归见风的功夫，解其纷已经在白板上写下了之后的内容。 待归见风补充完能量，解其纷今晚的课也已开讲。 与其说是课，不如说更有种安排后事的感觉。 “这是接下来的研究路线。” “1：将归见风的算法模型化，重译为物理语言，要让物理界看得懂。” “2：这其中，可将‘隧穿路径’视作一条原理不明的规律，并基于此创造一套全新的魔角模型。” “3：如果我们的路是对的，那么这个模型的适用范围将不仅限于石墨稀，试着将这个模型套入更多的二维材料，并作出更多的‘魔角’预测。” “4：实验，去验证它，如果没有实验条件的话，就只能等其它人去验证它了……石墨稀等了6年，不知道这个要等多久，但搞理论的人，本身就是要‘等’的。” “以上这些，你们不一定要严格遵守，只是我的个人建议。” “然后，最重要的。”解其纷扔下了笔，扫视着三人一字一句道，“务必，将‘隧穿路径’视作一条原理不明的规律，就当是一条公式，可以随意的使用它，但不要试着去解释它，如果还当我是个导师，这就是唯一的要求。” “可是，解老师！”归见风却是眼睛一亮，好像只在乎这个，“我根本不懂什么超导和凝聚态……也不在乎验证什么魔角，我只想知道隧穿路径通向哪里！” 林逾静也露出了同样热切的眼神。 对物理狂热者而言，与“隧穿路径”这个发现相比，超导和凝聚态根本不值一提。 无论是更懂物理的林逾静还是更懂数学的归见风，他们都能感受到一种“朝闻道”级别的召唤。 在听到这个召唤之前，他们从不觉得自己是为何而生的，更是对“宿命”这个词嗤之以鼻。 但今晚，他们感受到了这一点。 而他们狂热的眼光，恰恰是最令解其纷煎熬的。 果然还是拦不住啊…… 自责之外，隋淼的劝告与鲁东升的嘴脸也先后浮现在他面前。 他们是对的。 这些学生，根本拦不住。 唯有李峥好一些，还保有警惕的理智。 倒不是他有多稳重，只是他知道的过往多一些，外加其他老师打的预防针也多一些。 眼见林逾静和归见风根本不买账，解其纷本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作为“轴心”的李峥，也是时候让角度归正了。 李峥首先起身按下了唔唔的静静和嘤嘤的归见风：“你俩先安静，听我一言。” 接着又回望焦灼的解其纷：“解老师也是，不要把话说死，你知道我们不可能做到。” 最后，他沉吸一口气。 “静静，风风，世界不是我们理想中那样的。” “你们觉得一个课题再好，也只是‘你’觉得。” “世界并不在乎‘你’觉得。” “但世界在乎‘爱因斯坦’觉得，‘杨振华’觉得，甚至是‘楚佑华’觉得。” “在得到研究资源之前，我们首先要证明自己配得上它，让世界在乎我们。” “我们一次次考试，一次次竞赛都是这个目的，包括现在的课题，也有这个目的在里面。” “这段时间我们过得很快乐，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不憋屈。” 李峥看着解其纷，抬手扫过教室。 “在所有人的怀疑与讽刺中，憋在这个破教室里，连台好点的计算机都没有……” “还要他妈的一学期内结束一个如此宏大的课题……” “连接近一个精妙的理论都要畏畏缩缩东躲西藏……” “我虽然喜欢学习，但我从未感受过如此憋屈的学习……” 李峥瞪着解其纷，点着桌子道。 “我要有一天，在大白天的课堂上，光明正大的，听解其纷教授，讲他甘愿用一生去填补的理论空缺。” “是这件事，让我坚持走到了今天。” “所以，解老师你不要说什么‘禁止探索’，这是对学生最残忍的刑法。” 李峥接着转瞪归见风和林逾静。 “你们，也给我憋一憋，别给我重蹈解老师的覆辙。” “创世理论，众人敬仰。” “我全都要！” “电镜、凝聚态研究，DNA分析仪，超算，太空望远镜，对撞机。” “我全都要！” “为了这个，现在都给我老实做人，先拿个魔角模型出来让他们闭嘴。” “再拿个超导理论坐稳。” “然后就该我们定规则了，我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这不是请求，不是说服。” “这是命令。” “这件事，谁都不要再废话。” “明白了么？”李峥首先就瞪向了林逾静。 林逾静一个哆嗦：“渣……渣……” “我听不见！”李峥二重瞪了过去，“明白了么？” “唔……” “听不见！” “唔！” “好。”李峥继而转向瑟瑟发抖的归见风，“你？” “我……我爸都没这么欺负过我……” “谁没这么欺负过你？听不见！！” “爸爸！” “好！”李峥转而走向解其纷。 归见风感觉亏了很大，委屈起身要追上去：“等等……我还没……” 林逾静赶紧把他抓回按住，压着嗓子紧张兮兮道：“这次渣猹是认真的……从了吧……我都怕了……” “不是不能从……”归见风哭丧着脸道，“我只是想被尊重……” 此时，李峥也已走到解其纷面前。 “既然你说我是轴心，那你也要跟着我转。” “还是那句话，我们一起把魔角模型搞出来。” “那个时候，蓟大若是再有半个人阻止我们跟你学习。” “那这蓟大不待也罢。” “还真当我不愿去隔壁跟杨振华谈笑风生了？” “如何？” 解其纷此时也流露出了跟前面两位差不多的无辜。 “就这样吧……”林逾静使劲点头道，“先把成果做出来，然后我们想怎样就怎样，解老师也不必有压力了。” “这些事，直接说就好了嘛……”归见风也是委屈点头，“揉脸也是，摸肚子也是，为什么一定要欺负我……” 解其纷见状，也唯有释然一笑，拿起桌上归见风的最终式，回身拉来了新的白板。 “你这路径式子也写的太丑了，来来，我教你怎么简化。” “！”归见风立时就不委屈了，“我是还没来得及简化，这不是我的真实水平。” “呦。”解其纷一笑，干脆招手道，“那来，我们四个分头简化这个最终式，谁做得最漂亮，谁就……谁就负责抽李峥屁股吧，刚才这顿喷的太他妈臭了。” “哎！”李峥一瞪眼，“怎么突然就快进到这里了！” “唔！！”林逾静已经跑上来抢走了草稿纸，“抽！！使劲抽！！” 归见风也火速抓来一支笔低头猛干：“你死了李峥……我要用数学复仇……” 解其纷只笑眯眯抬手，瞅着手表道：“好，我让你们十分钟。” 李峥一边找笔一边骂道：“这是我的屁股，你凭什么？” 解其纷努嘴笑道：“瞧给俩孩子气的，你就认了吧。” “不，我要赢！” 半小时后，归见风赢得了比赛胜利。 主要还是因为解其纷没有参与，而是直接提供了标准答案。 于是，历史性的一幕出现了。 实验台前，归见风紧张地握着右手。 “我要打了啊！！” “妈的……”李峥撅着咬牙道，“来个痛快。” “就是这个表情。”林逾静举着手机狂拍，“不甘，无助，只能在下面任人蹂躏的表情。” “！”李峥狞脸道，“你等着，有你倒霉的一天！” “哦哦哦？”林逾静挑眉笑道，“你刚才可凶我了哦，信不信我告诉姥爷？” “呲……” …… 基于“隧穿路径”假设，魔角模型的研究正式展开。 他们惊讶地发现，一旦采用“隧穿路径”的最终式，之前模型中很多复杂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虽然原理不明，但就是莫名其妙的好用。 甚至解其纷自己也没料到这东西这么好用。 旁敲侧击间，他总也难免透露一些过去的事情。 与超导研究不同，解其纷是在十二年前一次高能物理实验数据中挖掘出的“隧穿路径”，但这只是一条假设，类似的假设他还有很多，他本人也不知道哪条才是真理。 甚至可以说，这些假设中若有一条是真理，都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了。 只是没想到，十二年后的今天，归见风会在魔角计算中再次撞上它。 他们每个人都深知在两个不相关领域中共同存在的数学模型，必然通向一个很妙的方向，但也都像李峥说的，憋着这口气，待证明自己后再展开更深入的研究。 好消息是，归见风的加入与解其纷的解封，直接让模型构建进入光速领域。 李峥则每晚以学还学，百倍补课，同时在计算机上套入他们的成果，引入更多的二位材料展开计算和修正。 或许是之前几个月的基础打得太牢，外加解其纷积累的东西太多，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只能用飞起形容了。 转眼，便已飞起到月底，同时也是年底。 作为情侣，李峥和林逾静的跨年，自然是要在学习中度过的。 解其纷则要回家陪老母看晚会，归见风也在李峥的劝说下回家去好好陪父亲。 所以说，这一夜的实验室。 只有……李峥和林逾静两个人。 单是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他们便已同时羞涩地沉默了。 还有什么……比跨年的实验室……更催动情丝的地方吗？ “整栋楼……应该都不会有人了吧……”林逾静侧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嗯，清洁阿姨和保安我都支走了。”李峥的声音虽然深沉，但同时也在发颤，“我保证，整个晚上，这栋楼都是我们的，无论造成什么响动，什么声音，都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唔……”林逾静捂着脸摇头道，“别说了，别说了……突然好害怕和你单独在一起……” “哼。”李峥嘴一歪，“这次我会强硬一些，不会给你挣扎空间的，我感觉你其实也一直在期待这一刻。” “哎呀！！！”林逾静怒捶李峥骂道，“不是所有事都要想明白说出来的！！不说会更妙啊，渣猹！！” “果然。”李峥走到实验室门前，笑着掏出钥匙，“成天口口声声说要在上面，其实一直在渴望被压在下面……” “那是你！！你自己这么想才会说出来吧。” 李峥神色一紧。 啊……被看破了么…… “？？？”林逾静张圆了嘴，“哦哦哦！！原来是这样的渣猹啊，那我跨年可要好好欺负你一下下了。” “哼，那就看谁更猛了。”李峥说着，手上的钥匙也是猛力一插。 没插进去。 再插。 依然没进去。 “行不行啊，渣猹。”林逾静捂嘴笑道，“就这？” “嗯？就是这把啊，我用过很多次了……”李峥又捅了几次，才俯身望向锁眼，看着看着，两眼突然一瞪，“换锁了？！” “？？？”林逾静也是眼一瞪凑了过去，“什么啊，偏偏今天？！” 这会儿，解其纷的贺年信息也来了。 【李峥，林逾静，归见风：】 【新年快乐！】 【有件事一直想说，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时间都过的太美了，我不忍心破坏。】 【因为家中母亲的老年病，我不得不越来越频繁地陪她去医院，通勤距离和实验室的工作都已经很难支持，因此我向领导申请了调动，调到离我家更近，时间安排也更宽松的部门。】 【关于魔角模型，我能做的也都已尽力，余下收尾工作，你们三人水平足矣，我甚至是一个拖后腿的。】 【待论文完成，你们可独自发表，或是找院内理论物理研究所的张琪教授作为通讯作者挂名，他还是有点东西的，或许能接受这个。】 【万不要写我的名字，本来一流也会被打入三流。】 【感谢你们，这几个月是我在蓟大生涯中最快乐的日子。】 【之前许诺过你们的，那些所谓“我的理论”，在你们魔角模型问世的同时，一定会如期出现在你们面前。】 【但我，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要先尽一位儿子迟来的责任了。】 【勿念，勿追，待母亲病情好些，再做联系。】 【讲师，解其纷。】 李峥和林逾静各自抓着手机，一阵对视。 “老解要照顾妈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嗯……论文确实只差收尾了……” “所以……我们……也先不要吵他了？” “这个当然可以……只是……”李峥狞脸瞪向锁眼，“也没必要换锁啊，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场景。” “这么一说……”林逾静疑道，“老解确实没理由换锁啊……这种事不是办公室管的么……” “！”李峥也是一滞，“院里换的？？” “只能是这样了吧……” 李峥的脸随之沉了下来。 很不妙。 这一次，很不妙。 他很不妙，林逾静很不妙，物院也很不妙。 他立刻抄起手机拨了出去。 “数姐？” “帮个忙，实验中心认识人么？” “对，教学实验室。” “帮我问问为什么换锁，我每晚都要在这边学习的，现在很不开心……不要说是我问的，就是假装闲聊天自己打听一下。” “辛苦。” 片刻后，吴数回来电话。 当李峥放下这个电话后，整个人的表情都彻底不妙了。 他缓缓抬起拳头，抵着实验室的门道。 “假的。” “什么假的？” “老解，照顾母亲，假的。”李峥冷着脸扭头，“院里把他挤走的……今天是最后的期限。换锁，为了不让他再偷偷回来教我们……” “？？？！！！” “艹。”李峥重重捶门，“这个我他妈的可以不管……但今天晚上……我们明明这么默契的想要在这个气氛最合适的地方……他妈的……” “都说了想想就可以了，不要真的说出来啊！！！” “我生气了。”李峥使劲摇着头，猛地扭身，沉着脸朝外走去，“这些人，就这么急么……” 林逾静忙追上去：“你先冷静……不然我们……我们换个地方……学习……或者学习以外的……” 她说着自己也烦躁地抓了抓头。 “怎么我自己也说出来了……不好玩不好玩！！” “就是这样，搞得我们兴致全无。”李峥活动着颈椎，声音逐渐发狠，“今晚，谁他妈也别想好好跨年。” 391 入关！ 晚7时，诸多跨年晚会即将开场的时候，隋淼收到了周骁的信息。 【隋老师】 【经李峥申请，我院批准，我们两院合作发起的课题“关于超导现象的理论探索”，将于今日停止，并取消。】 【感谢隋老师和物院多位老师一直以来的支持，虽然明知这个方向难有建树，依然批准合作，如此结题固然可惜，但学生的收获远远大于遗憾。】 【相关流程文件我院也已在系统中提交。】 【再次衷心感谢贵院对我们工作、学习的支持。】 【以下是我代李峥转达的原话：】 【老师们的用意我收到了，这次合作研究到此为止，原钥匙已放置门卫处，感谢支持，后会有期。】 隋淼看着这番表达，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掰开了看，揉碎了看。 字里行间似乎都写满了四个大字—— 阴阳怪气！ 但偏偏字面表达又都很到位。 更何况，这本也是他们希望的结果。 隋淼回了句“随时欢迎继续合作”之类的话，便拨通了鲁东升的电话。 鲁东升同样也收到了周骁的信息，说起话来有种“心头大石终于落地”的解脱感。 只是于隋淼而言，却不希望它如此落地，作为老师，不仅要告诉学生不要做什么，更要告诉他该做什么。 就这么一走了之，隋淼终究觉得亏欠了些什么。 “鲁教授，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再联系一下李峥。”隋淼冷静地说着自己的想法，“李峥、林逾静，外加后面进来的归见风，这三个人在一起，半个多学期的时间，怎么也该有些收获，我们的目的不该是单纯叫停这件事，而是引导他们产生一些更实际的思考，投入更可行的实验研究。” “我同意，对对对。”鲁东升也随即应了。 “那要不这样，等元旦假期过了，我们再跟李峥谈一次，谈谈他的收获，您也看看凝聚态研究所那边有没有适合他们的项目。” “嗯……这个……春节后吧，年底都是结题的时候，要做的报告太多了，新课题怎么也要明年再申请了。” “这我清楚，可是机会难得，我感觉李峥他们已经有些记恨我们了……至少也该表示一下，了解一下他们的进展，在这个基础上，有可能的话您这边再指导一下，提几个合作课题，答不答应是他们的事，咱们不能亏了这点。” “嗯……有道理，不过还是等春节后吧。” “鲁教授，就他们那个思维活跃度，不用春节后，搞不好下礼拜就去数院生院那边搞课题了……是不是还是争取一下？” 鲁东升沉吟片刻后，叹了口气：“隋淼，你是真不知道啊？” “什么？” “唉……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几分钟的功夫，鲁东升将李峥与楚佑华的过节说了个透。 说到最后，鲁东升自己也有些理不清了。 “里面还好多破事儿……那个吴数你知道吧？本来说好了去楚所长那里的，结果硬是去了李峥他们的那个什么……就跟兄弟会似的东西……这事儿还是别人点的我，我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隋淼皱眉道：“这种矛盾……对我们的影响还好吧？” “反正上次跟楚所长开会的时候，他特意过来问我了，问李峥的超导研究进展如何，需不需要他们量子所那边配合……” “楚所长大人大量啊，这不是没事了么？” “隋淼你是真不懂啊……”鲁东升也不好再多说，“算了……就这样吧，我这边不想再和李峥有什么瓜葛了，而且就他们这个表态，学术上先不说，这解其纷的十分疯已学了三四分了，跟他们说话都不够我耽误时间的。这英培也是，牛刚也太惯着他了……当年解其纷就是这么被惯坏的啊……” 这之后又聊了三两句，鲁东升满嘴都是想结束通话的暗示，隋淼也只好弃了这条路。 但这之后左思右想也不踏实，便还是发了条信息给李峥。 【课题真的停了？理论研究确实难有突破，但如果实验上有想法，我可以帮忙沟通。】 等了许久，李峥未回，他便又追了一条。 【我理解你们的不满与不甘，但相信我，我们老师的一切考虑都是以学生为出发点的，你怎么想都可以，但只要你有需求，就大方地提给我，我今晚就给你回话。】 这一次，他并未等太久。 【李峥：需要二维材料转角研究环境，包括但不限于石墨烯、二硫化钼、黑磷、氮化硼等。】 隋淼痛快应了，随即又与鲁东升追了个电话。 鲁东升只叹了口气，推脱手头过于繁忙，爱莫能助，顺便给他科普了一下二维材料研究是多么精贵的一件事。 隋淼并不甘心，就此联系了量子工程与量子材料研究所的老同学。 同学表示现在唯一满足环境的实验室被国际级重点项目占着，且耗材极其昂贵，实验技术门槛也极高，不太可能临时起题，唯一的可能是物院领导直接与楚佑华所长联系，兴许还有那么一丝希望。 隋淼于是报上了李峥的大名。 老同学听了这个，赶紧劝他死心，不要没事找事，也不要说打过这个电话。 隋淼依旧不甘，这次找到了副院长，也就是安排解其纷调动，并最后下令换门锁的那位。 副院长听到这些就远没有前两位那么客气了，几乎半骂地否决了这个想法，话里话外更是透出了对隋淼“看不懂事不会做人”的满满失望。 隋淼被训完毕，已是八点来钟。 他仰靠在客厅的电视前，完全听不见周围妻儿老人的声音，也听不见电视里的喧嚣。 最后还是量子所的老同学回过味来，追了个电话回来。 “隋淼，我仔细想了想……” “前因后果都联系在一起的话……” “可能，我是说可能啊……” “可能这事儿压根就是楚佑华给掐灭的……” “他不用说拆李峥的台，也不用说让解其纷滚蛋……” “就只像跟鲁东升那样，随口问两句，暗示一下，大家就都明白了。” “你回忆一下，这几天见过楚佑华么，他说过什么？” “……”隋淼捂着额头沉吟道，“好像见过两次……他都问我李峥的研究进展来着，说他很关心，很看好……” “！！！”同学惊道，“他这不是点你了么，还是两次！” “可……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真诚的，是不是大家都误会了？” “误会？大哥你动动脑子，他真这么看好不会自己去问李峥么？要是自己觉得尴尬，不会随便让下面哪个教授去聊聊？你再看看他都做了什么，四处跟相关人士表示‘关心’和‘看好’，真他妈不厌其烦啊……” “……” “所以啊，咱们都混到这个岁数了，不要听人说什么，要看人做什么啊，老隋！”老同学不忍骂，只提醒道，“总之你可千万别再跟院领导提这事了啊……就算前面的事跟楚佑华无关，你现在让楚佑华让资源给李峥办事……这属于找骂找恨找死……” “已经提了……” “艹……那就……祝你好运吧。” “多谢你的提醒。”隋淼叹道，“这说得通，我只是不明白，楚佑华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你咋还看不明白，钟院长高能研究经费根本跟不上……整个物院都指着楚佑华呢，他就是我们的招牌，我们的杨振华啊！在这个级别的人面前，你以为院长还是院长么？菁华校长见了杨振华不照样得弯腰鞠躬。” “好吧……但我依然觉得你说的是阴谋论。” “阴谋不阴谋随你。我就告诉你，如果李峥的地位真的到了，根本不需要你联系，鲁东升什么的像狗一样就会自己扑过去，在那之前，你别再整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不讨好无所谓。”隋淼苦笑道，“关键是，无用功啊。” 8点半，英培书院地下活动室，李峥的手机再次响起。 他轻扫一眼后，走向周骁。 “好了，物院放弃了最后的机会。”李峥拍着小老弟的肩膀道，“这样我们心里也干净了。” 周骁僵僵点了点头。 他还有些恍惚。 一小时前，他还在“单身教师跨年联谊会”上……跟对面的女教师吃着日料讲着荤段子…… 本来是如此美好。 就突然……被拉倒这个阴冷的，充满了各种诡异器械的地下室了。 还在李峥的威慑下做了很多奇怪的事情。 此时被李峥老大哥拍着，他才越来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牛院长也回话了，与菁华合作的事情……原则上同意……”周骁咽了口吐沫，无奈地看着李峥，“但这个事情太大了……我……我不知道怎么联系……” “唉！”李峥揉着小老弟的肩膀道，“菁华我太熟了，提我就对了，好使。” 周骁被迫向大佬低头：“那我先试试吧……” “唔！”旁边对着电脑疯狂搜索的林逾静突然抬手：“查好了，菁华物理系跟我们完全不一样，放弃了很多领域，几乎全押在了量子材料这块。” “好，很不错，不愧是工程技校。” 李峥抓起椅背上的衣服，翻手一扬，划着大佬弧度便抡上外套，接着向外一指—— “叛走五道口，莫回头！” …… 九点十分，一辆白色小轿车停在了菁华老宿舍区的一个院子前。 这里其实是一小片院子，像是一片沉在园林中的老宅。 这样的宅子总共大约有十来个，错落布置在校内的幽静一隅。 表面看起来像是四合院。 其实。 真的就是四合院。 曾经，住在这里的都是著名教授，解放前的老牌大学生。 直到近些年，老教授大多已故去，菁华也是费了一番力气才从他们子孙手里收回了这片院子，改建一番后，专门配给当代的最高级别教授。 可以说，能住在这一片，拥有这十院其一，便是这个国家当世学者的最高配置了。 院门前，付雪峰从驾驶座下了车子，小跑到副驾，小心翼翼地扶出了挺着肚子的妻子陶菲菲。 后方，李峥风风火火下了车子，大刀阔斧地跑到另一边，拉出了扭扭捏捏的林逾静。 林逾静被拉出来了，却还弓着背想要窜回去：“等等……我再准备一下……心理建设！！” “再准备教授就睡了！！”李峥粗暴地环抱着林逾静的腰骂道，“再说了，你见我爸妈都没这样过。” “那……那能跟教授比吗。” “嗯……确实不能。”李峥一撒手，任林逾静栽进车子，“那你慢慢准备吧，我先进去了。” “唔……”林逾静趴在后座上，揉着鼻子狠狠回视，“不行，你等我，一起进！” “哈哈哈。”门前的陶菲菲挺着大肚子笑道，“还和当年一样啊，你们俩。” “陶老师见笑了……”李峥挠头傻笑，“贱内还是如此不懂事。” “好了，别聊了……”付雪峰按了门铃，紧张回望，“我也是拼了，帮你们联系教授……教授最晚十点休息，一定长话短说……” “多谢付老师。” “谢个屁，我就想骂你！谁大年根子玩这个？？”付雪峰骂过之后，护着陶菲菲的肚子道，“也就是你帮我找了老婆……不然神经病帮你这种事……” “不是啊，说清楚啊，李峥。”陶菲菲揪着付雪峰道，“是我逼他帮你们的，都是我的面子。” “哈哈，都是一家人。”李峥大笑道，“老师一家三口都帮过我了，都记得。” 正说着，大门打开，保姆出现，林逾静也赶紧从车子里钻了出来，遁入李峥身后偷窥进去。 确认过后，保姆引着几人走进了院子。 书房中，杨振华正与远在国外的家人视频，听到这些声响，忙匆匆道别。 几人进来的同时，他也正好扶桌起身迎客。 大家忙打着招呼扶教授落坐。 随着李峥将刚刚整理好的十三页论文草稿呈了上去。 漫长的等待就此开始。 屋子里没人说话，只是偶尔有教授沾指翻页的声音。 大约二十分钟后，付雪峰便与李峥递了个眼色，也不敢打扰，便扶着陶菲菲静静离去。 又是十分钟后，躲在李峥身后的林逾静，也忍不住戳了戳他。 “教授好认真……” “是啊。”李峥叹道，“但愿我这么大岁数的时候，也能集中精力看这么复杂的东西……” “你只会更集中精力……”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正说着，一直认真品读的教授忽然发出了干哑的声音。 “水……”他一手抓着论文，一手抬了起来。 外面的保姆好像很熟悉这个，片刻后便将一个盛满温水的杯子送到了教授手上。 教授喝了两口后，终是放下了论文，揉着额头，闭目仰靠在椅背上。 “糊涂了，糊涂了……才看到这里就头疼了……” “您不糊涂，只是习惯睡得早。”保姆瞥了眼李峥二人后劝道，“要不明天再看，今天先休息？” “是。”李峥忙起身，“您看完了可以随时找我们，随叫随到。” “不是的，李峥。”教授缓缓睁开眼，眯眯一笑，“我已经看不完了，刚刚这些时间，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我已经老到彻底读不懂它了。” “……”李峥头一低，忽然有些酸涩。 “唔……”林逾静也揪着李峥低下了头。 教授当然不是读不懂……早20年，不……早10年，一定可以读懂，并且比绝大多数人更快地读懂。 只是现在，对一个近百岁的老人来说，在大脑里跟着论文的思路展开这些计算，或许根本就是一种折磨。 “没什么的，我们都有这一天。”教授平淡地仰视前方，抬着手道，“虽然我读不懂，但这并不妨碍我感受它，虽然我想不明白，但我的经验和直觉却依然存在……这篇论文，它表面在讨论凝聚态、量子材料和超导……但我能感觉到，它的灵魂是场论……” “！”李峥眼儿一瞪，又一次忍不住拍了下林逾静的大腿喊道，“妙啊！” “我能感觉到，你们发现它时的快感，就像……就像我第一次使用非线性偏微分方程一样……”教授扭过身，绘声绘色地比划道，“突然展开了一个全新的视角，一片从未见过的世界，我相信你们感受到了……” 李峥和林逾静疯狂点头。 “啊。”杨振华看到了林逾静，却是一滞，“你真漂亮……” 李峥慌乱拦了上去：“一般，一般……” “抱歉……有的时候说话做事突然像小孩子一样……”杨振华忙摆了摆手，重又拾起论文，“但我要残忍地告诉你们，物理学上曾有无数人认为自己发现了什么，最终却连他们自己都很难自圆其说。这篇论文有价值，但它不一定是对的，甚至大概率是错的，但这并不妨碍它有价值。” “当然，一切都需要实验论证。”李峥点头道，“考虑到相关实验的复杂性，我们才不得不来打扰您。” “你是想立刻展开实验论证？”杨振华眉色一紧，“不用这么急的，多数情况都是理论先于实验，三五年算是快的，三五十年都司空见惯。” “我等得起，但我的老师已经46岁了。”李峥沉声道，“引导我们做出这些的老师，现在都还只是一位讲师，您知道，对搞理论的人来说，这个年龄已经是暮年了……但我100%坚信，他还有比这个厉害几十倍的东西……” “谁？” “解其纷讲师。” “我没听说过。”杨振华缓缓低头，再次试着看懂这个，“不过没关系……让我想想……” 又是十分钟后，他再次放下了论文。 能看出来，他眼中有种不甘，对岁月的不甘。 一直以来，教授对一切都显得很释然，但这个瞬间的的确确流露出了不甘。 不过最终，他还是笑了。 “实话实说，李峥。”教授拍着论文冲李峥道，“我希望它是错的，这样我看不懂它也就无需遗憾了。” 李峥和林逾静都跟着笑了。 这种级别的平淡幽默，在不知不觉间也抚平了他们心头的起伏。 “好了，帮我拿电话来。”杨振华抬手道。 保姆很快拿来了手机，但嘴里还是提醒道：“教授，很晚了……” “放心，任何60岁以下的人一定都还没睡。”教授一笑，一边点着通讯录一边说道，“我帮你们联系，但我不展开个人立场，不做判断，也不保证能帮上忙，一切交给我们的低维量子实验室的人。” “谢谢老师，这就够了。” 一个电话过后，杨振华为李峥手写了一个地址。 “他们主任还在实验室，你可以这就过去。”教授将地址塞给李峥，拍着他的手道，“这份论文可以留在我这里么？” “当然，我还有电子版。” “那就快去吧。”杨振华摆了摆手，“成了也不需要回来感谢我，如果非要感谢的话……” 他说笑着拾起论文：“这样的论文……再多拿来一些，务必和她一起来。” “…………” “哈哈哈哈。”杨振华看着不安的李峥和局促的林逾静，难得大笑起来，“真好啊，你们结婚的时候可以请我的，如果是你俩，我爬也要爬过去，哈哈哈！” “……” 出了教授的四合院，林逾静依旧满脸烧红。 “教授怎么……有点轻浮的样子……”她说着又捂着脸疯狂摇头，“不对……一定是返璞归真……说大实话也没错啦，哈哈……” “你妈的……还好90多岁……也当不了情敌了……”李峥黯然擦汗道，“这要是20多岁……不知我干不干得过……” “哎呀哎呀！”林逾静蹦跳着捂脸道，“这老陈醋你都吃？” “……”李峥头一甩，“不说了……我们这样有失尊重。” “你不会真的……”林逾静捂着脸狂笑起来，“唔呼呼……教授也只是坦诚的说了一个事实罢了，瞧给你吓的。” “那他怎么不说我帅？” “呕！！” …… 十点半左右，李峥和林逾静才找到低维量子实验室理科楼。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发型有些不羁的中年学者，像是一个学术版的屠夷寇。 在这个境界，对话是可以很少的，一切都用论文说话。 只是这一次，这位学者更“聪明”一些。 对着李峥的笔记本快速审视了十来分钟后，他便拿起电话…… 又叫了三个人过来…… 片刻后，来了老中青三位学者，很神奇，他们的发量与年龄呈鲜明的反比， 接待地点也转移进了会议室，几人各自拿着刚刚打印出来的论文，一面看一面随时讨论，偶尔还会问李峥和林逾静几个问题。 这个氛围持续到了凌晨一点，神不知鬼不觉就把年给跨了。 四人对了个神色后，最初的中年学者冲李峥点了点头。 “我们会终止手上的项目，在你提到的材料中，选择最易实现的三种进行转角试验。” 李峥和林逾静本来都快睡着了，听到这个同时神情一震，瞬间就不困了。 “大哥这么痛快？！”李峥下意识喊了出来。 对面的纯光头年轻眼镜男笑道：“你可逗死我了……这是我们王绎主任……这位老师是研究量子物理的方增同院士，这位是凝聚态方向的谢伟院士……” “？！？？！” “唔？唔！唔？唔？唔！” 对面虽然年纪很大却发须茂盛的大佬也跟着笑了起来：“小家伙，知道教授多少年没提过学术上的事情了么？别说你这个东西真的有价值，就算没价值，我们也得掰开了揉碎了琢磨啊。” 旁边，相对稳重，发量也相对保守的中年大佬也频频点头。 “确实有价值，不过重新过一遍你们的计算要很久，通常是要经过充分认证再实验的，不过既然教授开口，这个过程可以后面补。” “谢老师，这部分工作我来。”一开始说话的光头青年道，“要速度的话我再去数学系找几个博士同学？” “不不不。”王绎抬手道，“虽然我不敢抱太高期待，但倘若这个理论是对的……哪怕只有一点点对，我们也必须好好保护好它。” 他说着起身向李峥伸出右手：“感谢你对我们的信任，按理说发表前不该给任何人看的，更何况你毕竟是……蓟大的……嗯……” “蓟大？”李峥瞪眼握手，“蓟大在哪儿？谁是蓟大的？？” “哈哈哈哈！”光头博士大笑道，“完了，你这回去不得被打死的。” “别闹了。”王绎也跟着笑道，“菁华蓟大在很多领域都有深入合作的，包括我们现在要做的这个领域，所以我很奇怪……” 王绎握着李峥的手试探性问道：“你没有先试着找本校教授么？” “这说来话就太长了……”李峥摇着头道，“而且我自己也查过了，蓟大这方面的资源主要在楚佑华手上，我跟他不对付……” 瞬间。 “哦……” “哦……” “哦……” “哦……” 对面一连四个“哦”。 接着齐齐起身。 老院士方增同抢在了所有人前面，激动上前，抓住李峥的手就不撒了。 “那就对了！” “我们跟他都不对付！！” 李峥瞬间回以四重瞪眼。 早说啊，自己人！ 啥都不说了。 五道口众！ 随我入关！ 392 那远方的新大陆，已被占领！ 消失了。 随着新年钟声的敲响，李峥和林逾静好像从蓟大的校园消失了。 电话不通，微信不回，只与班长留下一句【最近忙，请一段时间假】。 缺课3天后，辅导员忍无可忍，找到了403宿舍。 在阳台上，他遇到了缺课四个月的屠夷寇。 屠夷寇默默塞了辅导员一根香烟，而后继续仰靠在阳台躺椅上，双手互塞进羽绒服两端的袖口：“是自由，他们自由了。” 在《生物物理》的教室外，辅导员拉住了正要去上课的莫念。 “3天而已。”莫念摇着头拍了拍辅导员，“有一次我一路向东，到海边取些藻类，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十天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突然想来一段心灵之旅。” “不对啊，念哥。”杨军在旁挠头道，“我记得你说那一次，是一路向东，艹到了海边再往回……” “军……有的时候，人更愿意接受唯美隐约的表达……” 在学生会活动室，辅导员找到了常刻晴。 “一定是躲在哪里偷偷结对学习。”常刻晴的指甲掐着桌角道，“只能是这样……” 在动漫社，辅导员看到了被一群Coser姐姐围着，不断任人蹂躏打扮的林茉茗。 “老师救我出去……她们说有无限甜点我就来了……快，救我出去！” 最终，辅导员只好拨通了李毅的电话。 “逃课啊……谁不逃课呢，考试好就行了吧……诶诶，那边催我下刀了，回头聊啊……” 辅导员感觉这个人很不靠谱，又拨通了安宁的电话。 “我已经调到老干局这边了，有事去找现任领导。” 至于物院那边，公开场合已无人再主动说起这事，只有偶尔私下才会聊几句。 “废了……这两个人废了……应该是受不了解其纷被调走，追到现在的工作单位硬要继续进行所谓的研究了吧……” “唉，好好的苗子……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太早发《Science》，也未必是件好事啊。” “是啊，还是太年轻了，一篇CNS就膨胀到要统一万物了……” “他们还不知道，大多数人一辈子也只有一篇CNS罢了……” 熟悉内情的人多少还会有些惋惜。 而那些捕风捉影的人，反而非常兴奋。 “我早就说了，李峥他们的那个什么电镜，纯粹就是运气好，外加关系硬。” “你看知乎没，上面说李峥他妈是科技部大佬，跟化院走得很近，外加李峥也跟史洋熟，里外里一应，刚好拿这个课题投桃报李。” “送个一作，以小博大？周毅很可以啊！” …… “就知道炒，越炒凉的越快，刚开学的时候什么‘蓟大双子星’多牛逼啊，又是《Science》又是科学发明，现在不全哑火了？” “得了，一年能出一篇论文就不错了，我倒觉得静神比较可惜……啥都没有呢就直接哑了……想当年她也是李峥之上的神上神啊。” “还好Queen没参与进去……” “Queen是最惨的好么，她为了李峥……弃了楚佑华……” “怎么想的……” “现在再看，李峥第一篇论文不也是东凑西凑，各种强援搞出来的么？他的真实实力不太好说，忽悠人是真的狠，连楚佑华的人都能拉过来。” …… 物院行政楼，副院长刘奇放下了电话，冲对面的隋淼摇了摇头。 “解其纷连报到都没报到，直接就开始请病假了。” “……”隋淼倒抽了一口凉气，低头良久才叹道，“李峥那边我也联系不上……看来他们真的在哪里继续着……” “就这样吧。”刘奇摆了摆手道，“至少今后，解其纷没机会再接触学生了。早该这样的，还是钟院长太心软了，隋淼你也不要太自责，我们尽力了。” “还没有……”隋淼抓着头道，“李峥最后问我，能不能适当给一些二维材料的研究资源……” “都说了不要再提这个了。”刘奇皱眉道，“这是拿科研当儿戏，那些都是最前沿的国家级重点实验室，他说要就给？简直荒唐！至少也该拿出诚意，把成果拿出来讨论讨论么。” “那如果他拿出来，会有人真的讨论么？”隋淼使劲摇着头道，“我觉得还有机会，这样，我厚着脸皮去要一下，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什么说法，然后咱们再组织讨论……” “李峥到底怎么你了？两个本科生加一个解其纷，让我们这么多忙得没日没夜的教授去讨论那个？你认真的？” “……” “隋淼，你最近有点魔怔了，这不是你的错，没人做错，这些事应该是英培操心的，不要再给自己揽责任了。”刘奇摆了摆手道，“这段时间有很多总结、考核工作，先把自己的事忙了吧。” “嗯……” 隋淼垂着头离开了办公室，高大的身影此时已再无半分气势。 “但愿……都会好吧。” …… 照理说这件事情慢慢该过去了，但随着李峥、静静消失时间的延长，各种传说却反而愈演愈烈，恨不得真的要编出一套《物院伏地魔之量子魂器》了。 校内，李峥卷着归见风跌落神坛。 就连校外的媒体上，风向也产生了诡异的变化。 虽然这类“学术明星”只是个小众话题，一个CNS作者怎么也不该有太大的名气，但这方面的文章和说法却莫名多了起来。 这还要感谢那些捕风捉影的素材，只需要串起来再稍作脑补，再加个“利益相关，匿了”，“坐标蓟大，跟李峥他们聊过几次”之类的开头，有些事情一下子就变得有血有肉了—— 【比资本家族更可怕的是学阀——解密当代学霸家族的关系网】 【什么叫包装？航天镀一桶金。什么叫人设？大佬赐个一作。】 【量子领军人楚佑华早就看出李峥不行】 随着风向的诡异扭转，就连曾经货真价实的竞赛竟也立不住了。 【早就说了，国内学科竞赛50%都在舞弊。】 【稍微动脑子想想，一个人类有可能拿五科金牌吗？】 【我一开始就提了，李峥作为一个拿了这么多国内竞赛冠军的人，但凡去个IPHO、IMO，那金牌不都是白给吗？结果竟然一个国际比赛都没参加，到底是不想去还是不敢去？你们自己品吧。】 【学霸李某：“妈，下个月就要IPHO了，带标答的真题来一份，哦不，两份。”】 【司长妈妈：“儿子，这个我真要不来……”】 【学霸李某：“那我俩去了IPHO岂不是会露陷？”】 【司长妈妈（深思熟虑一番）：“有了，你们去造火箭吧，那样就可以名正言顺不去了。”】 【李峥（标准瞪眼）：“妙啊！”】 这甚至都不是最夸张的，有人甚至连李峥的初中和高一成绩都挖了出来。 只能说时间真的太多了。 又或许是钱给的太到位了吧。 …… 日子一天天过去，即便风言风语传到这种程度，李峥、林逾静却仍未出现，顺道连归见风也给拐走了。 转眼已是期末考试。 当大家都以为这几位旷考已成定局的时候，他们却又忽然出现了。 毕竟是李峥，天塌了也不能错过考试。 不过无论是李峥、林逾静还是归见风，他们都十分准时地在开考十分钟后入场，并在一小时内离场，而后又再次消失不见。 就像暗物质一样，你平常根本看不到他，只能用考试逼出来。 这样的奇妙现象一直持续到了考试季的最后一天清晨。 最先发现这一切的是物院一位名为陆阳的寸头硕士，他在头一天就完成了这学期最后一门考试，但他并没有解放，而是一如既往，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了凝聚态研究所。 很多人上班的第一时间会刷一下微博，刷一下B站。 但陆阳不同，他很牛逼，他刷Nature和Science。 这两本顶级期刊的官网上，几乎每天都会更新先发版的论文，这些论文都是确定要在正刊发表的，在此先发就像是一种占坑仪式，毕竟“校对、印刷”这些流程也是以周计的，万一这段时间出现抢发一类的事情就很恶心了。 毕竟科研成果这种事，谁先发就是谁的，一周之差几年白费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尤其是基因技术、凝聚态这种热门领域，大家都疯了一样往里拥，课题雷同简直太正常了，“全世界只有你独享这个课题”反而是一件稀罕事。 以袁园的石墨烯论文来说，单是陆阳就知道有4个实验室在尝试那方面的研究，最终还不是MIT（麻省理工）拔得头筹？ 至于陆阳，他是不敢指望拔得啥筹，找一个适合的研究生课题就是现实的目标。 毫无疑问，Nature和Science是他最好的灵感来源，能在这些大佬论文的边边角角找到一个微不足道，且能让导师点头的方向，再用两年的时间搞出点什么，便是他研究生阶段的最大目标了。 像往常一样，陆阳先点开了Nature，然后用几分钟冲好了咖啡才又回来。 这会儿，首页的封面大标题刚好刷新出来—— 【Anewmagicangle！FromJinghua！】 嘭！ 咖啡先于陆阳落座了。 两行单词，每个字母都在刺穿他的眼睛。 新的魔角？！ 菁华干的？！ 干TMD菁华！ 怎么是菁华？ 中科就不行吗！ 陆阳根本来不及顾及洒在椅子上滚烫的咖啡，疯了一样点开了封面位，并下意识地瞪向作者名单。 英文刊物上老外的名字其实很好辨识，但汉语名每次在这种时候都会很麻烦，只因同音字太多了，要想很久。 比如陆阳现在看到的。 WeiXie……ZhengLi……YiWang…… 要倒过来想一想…… 这么看应该是谢伟……李峥……王绎…… 嗯嗯…… 总觉得有点奇怪…… 一堆院士里夹了一个帅逼的感觉…… 再看一次…… 谢伟…… 李峥…… 王绎…… 嗯…… 陆阳想着想着。 膝盖忽然一软。 一屁股坐在了满是热咖啡的椅子上。 “艹……”陆阳缓缓张大了嘴，“不……是……吧……” 他几乎是颤抖着点开了那个名为“ZhengLi”的标签，这次的响应速度快的惊人—— 【YuanpeiCollege，Pekinguniversity】 几秒钟后…… “啊！！！”陆阳的屁股终于被烫了起来。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一个女生突然兴奋地跑了进来，“是不是以为实验室没人，在偷偷做什么？” 不得不说，陆阳确实是在脱裤子。 “哇哇哇，这次一定要抓住你在看些什么。”女生却更加兴奋，趁着陆阳还没反应过来冲到了电脑前，看到页面就是眼儿一瞪，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陆阳，“你……你看着论文都可以？？？” “不是，你细看！！细看！！”陆涛忙乱地指向屏幕。 女生一细看，自己很快也坐到了椅子上。 “这……开玩笑的吧……”女生颤颤返回主页，“是不是你做了个假的主页？从没听说过菁华有人在搞转角啊，难道是……他们抄了谁家的预测，赌对了？？” “谁家？”陆阳咽了口吐沫，“咱们家！！” “咱们？？”女生盯着屏幕，同陆阳一样，也是用了很久，才发现一堆菁华大佬之间混进了一个不对劲的名字，整个人也都磕巴起来，“这……这这这……这不是鲁教授说的那个……学疯了的那个……那个那个……” “至少你一件事说对了……”陆阳此时已放下外裤，完全暴露着红色的秋裤肃然点头，“他们赌对了。” ……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个清晨，物院的老师们相遇，只有一个话题。 李峥，磷烯，魔角。 单纯地在复杂的环境与人为调控下实现某种物质的超导，算不得什么太大的新闻，若干年前，就已经有理论研究者预测过磷烯将在一系列复杂条件下实现超导。 但从没人预测过第二个魔角！ 粗览论文，会发现菁华的实现手段与袁园极其相似，都是将两层二维结构叠在一起进行转角，°，并且实现超导的温度高了10k。 但凡用任何别的方式实现磷烯超导，也都没有这么惊人。 但偏偏是魔角的复现。 这就证明魔角很可能是一种广泛存在的现象，且几乎必然通向更深层的地方。 表面上，这只是一个超导现象的印证。 但每个搞理论的人都十分清楚，这预示着凝聚态与量子理论的全新起点，彼岸必然存在着一块崭新的大陆，只是谁先达到的问题了。 但他们现在还来不及关注这个。 更要紧的问题是—— 菁华抄的谁？ 懂行的人都十分清楚，仅就石墨烯魔角而言，袁园只是一个印证者，而非发现者，真正发现它的是此前一系列的理论物理学家，在这个实验中，MIT的强大之处在于它有最高的资源，可以去赌最多的方向。 可菁华是凭什么赌出来的？？？理论物理的大本营在蓟大啊！ 等等…… 这里面确实掺了个蓟大的…… 看着“ZhengLi”，很多人直到念出来都仍未反应过来是谁，直到看到英培学院的机构名才来得及张大嘴巴。 为什么？！ 这是很多不明内情的人，此刻唯一的念想。 凭什么？！ 这是有限的几个人，在迸出冷汗时唯一的感受。 这个清晨，物院来来回回只响彻着四个字—— “李峥人呢？？？” …… 10点20分，常务副校长，学术委员会主任闵建中沉着脸走进物院行政楼会议室，沉着脸落座，沉着脸扫视。 作为一个出自物院的校领导，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事情。 他曾是这里的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博士后、讲师、副教授、教授、实验室主任、学科带头人、副院长和院长，除了三年作为合作生赴英，两年作为访问学者赴日，他几乎在这里度过了半生。 这里是他的老家，大本营，启蒙的地方，生长的地方，成才的地方，发光的地方。 这就让他更难以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现在，他的面前是钟平，是楚佑华，是刘奇，是鲁东升，是物院所有点得上名的人。 “为什么？”他摊开双手难以理解地看着这些人，“这是个有希望写进教科书的发现，为什么？” 全场沉默不言。 他们他妈的也想知道为什么…… 啪！ 闵建中扔掉了公文包，揉着额头抬了下手。 “钟平！” 钟平连忙咳嗽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稳定下来后方才开口。 “李峥在去年9月，的确通过英培学院与我院展开了合作课题。” “但在12月31日，英培主动提出中止研究，我们也只能配合。”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自那之后李峥和林逾静就没来学校，直到期末考试才回来。” “至于今早这篇论文，我们所有老师都和您一样，也是第一次听说。” 钟平话罢，默默打量着闵建中的神色。 闵建中却只是看着他，一语不发。 “咳……”钟平又咳了一下才说道，“课题负责人是隋淼老师，具体情况请隋老师介绍一下。” 茫然的隋淼一怔，这才发现自己被点名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磕磕绊绊才完成汇报，至于换锁这等“不值一提的小事”，联系凝聚态实验室被批此类“不太体面的过往”，他自然是隐去了。 闵建中极受不了这种畏畏缩缩的表达，还未听完便抬手打断。 “解其纷呢？他才是核心人物吧，请他过来。” “……” 一阵压抑的沉默过后，钟平硬着头皮道：“他调往我校下属的通信公司了，一直在请病假。” “为什么要调走？” 钟平铁着头皮道：“怕他带偏学生，之前有过个例，您也是知道的。” “嗯……”闵建中对此倒没什么意外，“我对他的印象还是神神叨叨的那个阶段……不过我是搞光学的，跟他交集有限……” “校长。”鲁东升咳了一声，不敢太大声地说道，“我们了解的也很有限，只凭眼前知道的这些来看，像是解其纷主导的打击报复。” “哼。”闵建中摇了摇头，这一声不像是在哼解其纷，倒像是在哼鲁东升，“我不知道今天你们是不是吓傻了，还是集体判断力同时出了问题，解其纷如果有这个能耐，谁能调他走？” 闵建中说着拿起打印的论文道。 “让菁华物理系两个最核心的国家级重点实验室，临时叫停手上的项目全力攻克磷烯魔角超导，不要说解其纷，我都没这个能力。” 无人应答。 闵建中继而说道：“论文中，我校人员也仅出现了李峥的名字，你们确定还要把责任推给解其纷么？” 鲁东升低着头，擦了把大油汗。 此时，楚佑华反倒是全场相对沉稳的那个，他苦笑着望向闵建中道：“校长，这事再怎么说，对我们也是有益处的，只是最大的益处落到菁华那里罢了。好消息是，李峥到底还是我们的学生，我们一定深刻反省自己学术眼光和敏锐度的不足，并且尽快修复与李峥的关系，争取更多的合作机会。” “佑华说的对，这个当然要做。”闵建中难得点了下头，而后再次沉着脸扫视众人，“但首先要做的是——发现物院的问题。英培已经与我们合作了，李峥也有成果做保，但为什么还是终止合作了？这绝不是眼光和敏锐度的问题，这里面一定有管理和风气问题，这次出事的如果不是物院，我八成只会问一下，但既然出在这里，我一定要管。” 钟平忙应道：“我们会尽快出汇报文件，总结经验教训。” “嗯……”闵建中抬手看了眼表，“李峥呢，不是请他也过来谈谈么？” “隋淼？”钟平忙又转向隋淼。 “我们联系不上他，只能通过英培的老师找……”隋淼咽了口吐沫，“他应该是在……考试……” “对对，我都快忘了他是大一的学生了……”闵建中摇头苦笑道，“你约个时间，我和他见一见，钟平、佑华也去，好好把事情说开了。” “好……” 钟平见势道：“我们这里还有几个老师有监考任务……是不是……” 闵建中抬手挥了挥：“那和李峥、解其纷相关的留下，其他老师去忙吧。” 不少人都舒了口气，虽然很想立刻逃出去，但还是很体面地慢悠悠起身。 楚佑华也在其中。 “校长，我那边实验室有一个外国团队来访问。”楚佑华恭恭敬敬道，“要不我先去接待一下，很快回来。” “哎，你太忙，你就别回来了。”闵建中的气似乎已消了大半，只摆手道，“我11点也要走，有情况我们再联系。” “要回来的，您说的纠正管理问题，我感同身受，您在不在我都该回来探讨。” “那你看着办吧。”闵建中心里有事，也便不再客套。 楚佑华赶紧微笑着提起包，与周围同仁点头告辞。 一行人就此朝外走去，眼见就要通通挤出去的时候，一个人年轻一些的男老师忽然喊了出来。 “双响炮？？？？！！” 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看着他。 他自知失言，可情绪实在难控，只瞪着双眼四望道。 “又……又是一篇…………我的学生刚刚刷出来的……两篇……还有一篇……还是Nature……李峥同时发了两篇……我……我不知道怎么说这个事了……” 轰！！ 全场脑仁炸裂。 紧接着一个人吼了出来。 “什么？？？硼稀？？？硼稀魔角？？？中科？？？？” 一时之间，根本没人能控制住场面，每个人都低头搞起手机，一边搞一边完全失态地嗷呜嗷呜叫了起来。 此刻，无论是教授还是院长，无论是实验室霸主还是理论大佬，都疯了。 “是中科……中科的实验室做了硼稀的魔角……” “但这次的并列第一作者不是李峥……是林逾静…………” “他们分头去了菁华和中科？！同时做两种材料的转角？！！！” “竟然真的给他们做！！！” “竟然真的做成了？！！” “一个月……” “Nature标题都变了……” “YearoftheMagicAngle……” “这要是……我们做……” “别说了……” 疯了，全都疯了。 疯的当然不止是他们，而是整个物理界。 如果说磷烯魔角的发现，预示着远方存在一片新大陆的话。 那么硼稀魔角，在毫无预测的情况下同时出现，并且一个团队的人同时出现成为这两个发现的一作。 那就只能预示着一件事了…… 那远方的新大陆。 已被占领！ 不用有任何怀疑，他们手里至少还有5个魔角，也许是10个…… 太他妈的疯狂了。 桌前，钟平瞪眼看了手机很久，方才要递给闵建中。 “我看到了。”闵建中的脸再次沉了下去，这次是彻底冷了，“这他妈是宝藏啊，一辈子碰不到一次的宝藏……你们他妈到底做了什么………” “………” 嘭！嘭！嘭！ 闵建中一连拍了三下桌子让老师们冷静下来。 “全留下。” “一切事，往后推。” “坐在这里，都别走。” 话罢，他起身重重抻直西装。 “隋淼，带我去请李峥。” “应该是不用了……”隋淼放下手机，呆呆抬头，“李峥说他随时可以来……但要和解其纷一起来。” 闵建中手一扬，直接喷着吐沫吼了出来： “那就带我去请解其纷！！！” 1603407428 393 唔所欲唔！（感谢盟主qlzhw！） 教学楼，一个个考场里，本来四散巡视的监考老师，好像在同一时刻被点开了什么开关，都快速聚到了讲台前。 安静的考场，骚动已在酝酿。 这样的骚动也早已超出了物院的范畴。 《Nature》双响炮，放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足以引发一场洞穿全部学科的骚动。 “疯了……李峥这次杀疯了……” “二维硼烯和磷烯……咱们学校是水平不够做不出么？楚佑华那边的量子科技不是号称世界一流么？” “鬼知道……但就算做不出，这作者里至少也得有一个物院的人吧？这种水平的项目不该是物院那边牵头合作么？” “这要是社会上的人看到，会笑死我们物院的吧？” “笑不笑倒无所谓，主要是今年物竞招生的时候……怕是要被菁华和中科虐死了……” “太惨了……物院太惨了……” …… “《Nature》都打做出‘魔角之年’这种封面了……这他妈明显蓄谋已久吧……” “而且两篇论文都是纯华班……我这么说有点大，但我感觉这是我们在国际上……第一次扬眉吐气……” “可这不是‘我们’啊，是菁华和中科……最大的风头全让他们捞了。” “李峥和林逾静也是一作的。” “可第一机构是他们的实验室啊！你想想，这些如果都交给我们物院来做，明年批给我们学校的预算整个都翻倍你信不信？？” “……这么说……李峥这个就算不看学术贡献，只看经费……都值个上百亿？” “而且其中至少70亿是物院的，现在全养活菁华和中科了，他们做梦都要笑死。” “这么一看……钟平……头发都要掉光了吧……” …… 与老师之间的矜持不同，硕士生和博士生见面更加放浪一些。 “我操！！！” “我操！！！” “你看了？？” “谁他妈还能不看！” “李峥这是要把整个物院按在地上艹啊！！” “不是要，这已经在艹了，艹ing，现在进行时。” “这可是年度级的成果，搞不好能冲诺奖的……他就不怕被搞么……” “搞？谁搞谁？？？我要是中科、菁华，现在就给他下教授聘书了好吗！5000万经费大抵，随便玩！！酒池肉林都可以，显微镜池林逾静林都可以！” “你这么一说，都不是中科、菁华的事儿了……换MIT都坐不住吧……李峥毕竟什么头衔都还没有，这一个跨国聘书过来不爽死？？？” “不过依他的性格……” “一定是连回复都不会回复的。” 讲到这里，两位研究生都低下了头。 “操……” “操……” “好爽……” “我也想试试不回复MIT的聘书……” “不可能的……你就算游也要游过去的……” “嗯……我爬，我这就爬。” …… 更加热烈的情况出现在校媒体上。 【炸了，炸了，又炸了！这次是Nature两连发！】 【三大名校联手开创魔角之年！】 【那个该死的帅男人他又回来了，和菁华和中科一起！】 但这些文章只是很简短的报喜，没有解释，也没法解释为什么里面没有蓟大的物院。 这种时候，评论区就有了极大的发挥空间。 “李峥跟物院不对付，成心恶心人的。” “那边研究生学长说，物院研究资源都在楚佑华手里，那边下过口头命令不要跟李峥合作……” “什么仇啊？？” “没听说么？楚佑华好像一直想收林逾静，李峥这能忍？吴数也跟过楚佑华，后来李峥就报复性地抢过来了。” “等等，我们是在说学习上的‘收’和‘抢’，还是别的什么？” “唉，这谁知道呢……” “我这边听到的说法不一样，好像是物院挤走了李峥的老师。” “我来总结一下——【物院灭师，佑华夺静，李峥冲冠一怒，合纵菁华，连横中科，入关分两路，Nature双连环！】” 毫无意外地，最后这套高度浓缩充满戏剧性的说法，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占据了各个文章的头条评论。 而正当大家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 【该文章已被作者删除】 校内媒体，同时哑口噤声。 然而该转的早就已经转了出去。 这就导致很多群，很多人，都收到了一系列奇怪的信息。 【我操出大事儿了，太屌了！】 【快看，我转给你】 【转发：（该文章已被作者删除）】 校内媒体突然性的集体噤声，无疑向所有人释放了一个信号—— 这件事比你们想像的还要严重，还要狗血。 嗨呀，一说这个可就更来劲了。 很多人本来对前沿物理并没有什么兴趣，对李峥这类话题也不感冒。 可看到自己关注的校媒体一溜“该文章已删除”，各种学生群工作群疯狂转发一堆【404】，这不来劲也得来劲了。 顿时，蓟大21世纪的校内文化的起源地，【蓟大佚名】BBS，流量暴增。 如果是其它社会媒体，一件事被封杀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杀就杀吧。 但在这个画风神奇的古老BBS，配上蓟大的传统与玩梗的需求，全站前十的热帖很快就被玩坏了—— 【全站热门】 【1：转发：（该Natuer和李峥已被物院删除）】 【2：转发：转发：（该Natuer和李峥已被物院删除）】 【3：转发：转发：转发：（该Natuer和李峥已被物院删除）】 …… 【10：转发：转发：转发：转发：转发……】 这还不是最骚的。 这个队形保持了15分钟左右后，论坛管理员被迫出手了。 又是由于论坛系统比较老的关系，于是在短暂的一刻，出现了这样的魔幻场景—— 【全站热门】 【1：转发：（该Natuer和李峥已被物院删除）】（已被管理员删除） 【2：转发：转发：（该Natuer和李峥已被物院删除）】（已被管理员删除） 【3：转发：转发：转发：（该Natuer和李峥已被物院删除）】（已被管理员删除） …… 【10：转发：转发：转发：转发：……】（已被管理员删除） 事情就是这样变幻莫测，短短的一小时内，某些老师成功地让一个小火的校内新闻，成为了烈日凌空一样的唯一焦点。 …… 当闵建中、刘奇和楚佑华到达蓟大博通信息技术有限公司的时候，已是焦头烂额。 之所以是这个阵容来找人，是因为隋淼和钟平要去稳住更重要的李峥。 他们焦头烂额，下属公司的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老总、副总、部门主任齐齐出迎，一路都在擦着汗疯狂解释。 可即便走进了会议室，依旧是那几句车轱辘话。 “解其纷老师就来过一次……待了半天，说请病假就走了……” “我们也在找他……” “闵校长……再这样……就只能报警了……” “他家呢？？？”闵建中揉着额头道，“有人去过他家么？档案里也有亲属的联系方式吧？” 刘奇这边正好放下电话：“有人去了，家里没人。” 一位文员也跟着跑了过来：“解老师档案里亲属栏只有母亲，只留了一个座机，联系不上。” “这都什么？”闵建中愈发暴躁地瞪向刘奇和楚佑华，“你们到底怎么他们了，能把一个人逼成这样？？？” 二人只低头不语。 “唉……跟佑华倒是没什么关系，都坐吧。”闵建中又摇了摇头，回身拉来椅子狠狠坐下，“事情已经严重到这个份上了，刘奇你能不能说个实话？” 刘奇被逼至此，只好咬着牙道：“校长，解其纷的精神状况您也是清楚的……有的时候真不是我们做什么的问题……” “嗯？”一旁的公司文员忙低头望向档案，“解老师有精神问题么？这里没写啊，来的那半天也很健谈……” “你先下去……”老总赶紧推了推她。 “等等。”闵建中却想到了什么，抬手一拦，朝文员问道，“你跟他聊过是吧？” “嗯……做入职的时候谈的还挺好的。” 闵建中忙起身道：“他有透露出什么吗？” “他……他有一个母亲……经常需要照顾……” “还有么？” “他好像完全不关心工资……问都没问过。”文员绞尽脑汁过后摇了摇头，“要不我把跟他聊过的人都叫过来？” “叫！早该叫！” 片刻后，两名男职员和文员一起站在了会议室里，搞得像是审讯一样，你一言我一语拼接着回忆。 “我问他抽不抽烟来着，他说戒三个多月了……” “我想起来了，他说他有三个很棒的学生。” “对对对，我还说来着，蓟大的学生不都是聪明绝顶嘛。” “他怎么答的来着……” “好像是说……聪明当然是聪明……但是他们更好的地方在于……” “纯粹？” “差不多吧，就是那种能拿知识当饭吃的感觉。” “但其中有一个不一样，他知道怎么对抗现实……” “对，他说蓟大……原话啊，领导……他说有两个蓟大……” “一个蓟大在佚名湖畔，教学楼宇……那么群为思想澎湃……因知识饥渴……” “另一个蓟大，是副部级的单位，有高官与……” “我我……不敢……我记不清了。” “说。”闵建中只沉沉点头。 职员咽了口吐沫，这才敢继续说道。 “有高官和严密的体制，有无数的桂冠与门阀，逼得人只去想拜入谁门下……讨得谁……” “我……我真想不起来了……” “总之，他说他曾有机会成为后者，就是瞧不上而已……那样的话……就算被调来这里，怎么也能当个老总。” “我们当时都笑他来着。” “大概就是这样了……” 交代完毕，物院一行人沉吟许久。 公司老总擦着汗硬笑道：“是个……挺理想主义的人啊……” “是……但理想久了，总会做出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情。”刘奇冲闵建中躬身道，“校长，我又仔细看过了，两篇论文中并没有提及到半点有关解其纷的事情……这样看来，他本人在这个课题中并没有那么重要，也许只是李峥出于私交，想借这些成果和我们谈判……就是有点情绪化的那种……” “我说你绕够了没有？”闵建中怒道，“我们搞物理的人，不该优先逻辑表达么？不该把事情先说清楚么？你是在搞悬疑还是文学创作？？” “………”刘奇半个字也说不出了。 楚佑华见状，忙拉起椅子朝闵建中凑了凑：“校长，您没见过李峥，刘奇的话对您来说可能有些唐突，他的意思是解其纷本人其实不用这么被重视，权当是满足李峥的情绪要求就好了。” “对对对。”刘奇连连点头，“解其纷可能确实教过李峥一些……独特的技巧，李峥应该是很喜欢这样的人，包括与我们合作的时候点名要解其纷指导，目的也是为了帮他提升教职，包括今天说出解其纷不来他也不来这种要求，也不过是为了出口气罢了，仅此而已。” “出口气？仅此而已？”闵建中干巴巴笑道，“一个人能悄悄和菁华、中科的顶级实验室合作完成顶级项目，并且坚持让解其纷出面，只是为了出口气？” “不然……他两篇重量级论文，怎么连个解其纷的名字都没有？”刘奇紧张点头，“关键时刻，他分得还是很清楚的，第一作者这样的关键利益，他还是留给自己的，解其纷的事也不过是顺手出口气……” 正说着，办公区的两台电话同时响起。 那边两个人接听过后，快步跑了过来。 “赵总……这边有媒体的人找解其纷……” “我这边说是科技部的……” 不解之间，更多的电话响起。 一半是媒体，一半是学术系统。 包括老总自己的电话也响了。 “什么？”老总瞠目结舌，“股票涨停了？？？市场疯狂买入？？咱不都阴跌700多天了么？？” 看着这样的景象，闵建中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颤颤取出了响了好久也没理的手机。 来电的是钟平。 “校长……” “您先冷静一下……” “情况比我们预想中最……最重大的……还要重大……” “不是双响炮……是三连珠……” “《魔角理论》……已发表。” 闵建中浑身可见地剧烈颤抖起来。 颤抖着站了起来。 他不会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 如果这是真的。 那么这很可能预示着21世纪以来最伟大的物理理论出现了…… 整个量子材料领域、凝聚态领域、超导领域都会随之腾飞。 这当然更是理论物理界的盛宴……一场等待了太久的盛宴…… 不知过了多久，闵建中才再次听清电话里的声音。 “校长您在听么？” 闵建中扶着椅子坐下，努力了很久才说出来：“在………” “那您先冷静一下……我还没说完……” “第四篇？？”闵建中“嗖”地再次站了起来。 “没……应该不会有第四篇了，至少今天不会有了……” “那还有什么需要冷静的？” “是作者序列……”钟平顿了很久才说道，“您扶好……不要摔手机……我们这里三个人已经摔了……我的屏现在也是碎的……” 闵建中忍无可忍骂道：“废什么话，有什么就说什么！” “嗯……那……”钟平似乎也下了很大一番决心才说道，“《魔角理论》的第一作者是解其纷……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论文上他的所属机构和通讯地址是——” “蓟大博通信息技术有限公司。” 嘭！！！ 闵建中的手机脱手而出，狠狠砸在了墙上。 机身分离，四散飞溅。 “他！妈！的！！！”闵建中怒极四望，第一时间锁定了刘奇，疯了一样抓起了刘奇的领口，龇着牙拼命想要骂什么，却又不知该骂什么，“你……你……你们他妈的！！” 他非常清楚，他现在想揍的不是刘奇…… 是李峥。 他更清楚的是。 他不敢。 …… 与此同时。 《生物化学》的考试结束，正在收卷。 李峥能看到，钟平就守在教室门前，另一批物院领导守在后门。 但也只是守，没有进来。 “唔……”林逾静交了卷子，有些后怕的凑过来，“半个小时前楼道里就挤满人了……这次是不是……玩的太大了啊……信息公司这个机构名……” “嘘……”李峥只闭目抬手，“你感受到了么……” “什么……” “他们都想杀了我，刚才至少有三个人砸手机了。”李峥极其舒适地笑道，“但他们不敢，原因只有一个——我们的学习，实在太他娘的好了。” “这次……这次是真的……”林逾静偷瞥向外面几乎要跪着打电话的钟平，自己的身体也跟着舒爽地颤抖起来，“真的太为所欲为了啊！！！这个机构名纯粹就是……纯粹就是在为所欲为！！！” “看，明明你也想为所欲为的。”李峥握着林逾静快乐震颤的小手道，“来，敢不敢现在做些更为所欲为的事？” “好耶！”林逾静当即凑了过来。 “？？？”李峥瞪眼一躲。 “哈，你怕啦！！” “我……我……”李峥余光扫着外面一群血瞪着自己的老师，终是羞愧低头。 妈的，静国太恐怖了。 竟然连为所欲为的境界都…… “好啦，你去吧，别晾着他们了。”林逾静一推李峥，乐呵呵地拿起手机道，“姥爷和你们院长躲在图书馆，等我信号才会出现。让老解回来教课就好啦，你也别让他们太难做。” “咳……”李峥警惕地四望了一圈，沉声道，“他们人太多了，我怕顶不住。” “你怕这个？” “嗯，我最多压住院长这一级的，级别再高……”李峥拉着林逾静的胳膊，咽了口吐沫，“就比我妈还高了……我怕是顶不住。” “那也别拉着我啊，我更怕好不好。” “不，我更怕。”李峥撸了把林逾静的脸蛋，顶着额头，把林逾静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从叛走五道口开始，我们从未怕过，但如果接下来只有我一个人，你能摸出我害怕的心跳么？” “唔……”林逾静侧头避开了李峥帅逼的凝视，“都说了别突然这样……要铺垫一下的啊……” “我不管，就是情绪到了。”李峥转而拉起林逾静的手，十指紧扣：“只要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最后的为所欲为，咱们走。” “唔所欲唔……”林逾静感受着指尖的调戏，再次瞥了眼门口的众人，“唔！” 394 是量子眼神！（感谢盟主暗隐霞痕！） 午时，物院行政楼前，闵建中直接蹿出了车子，跑着上楼。 他已调动了更多的资源去寻找解其纷，他很确信，就算他不做这件事，也一定会有更多的部门正在做这件事。 至于李峥，钟平已经请到了，他们正在往这边走。 闵建中也只好往楼上跑。 这一个上午，他好似经历了三级跳一般，此时整个人亦已处于崩溃边缘。 当看到第一篇论文时候，震惊之余，他很清楚这里面出问题了，因此第一时间杀到物院，想着要敲打一下众人，顺便与李峥聊聊，解开心结。 倘若自己出面，再高傲的人也该给个面子了。 当他看到第二篇论文的时候，平日的矜持与理智也随之被瞬间冲散，谁对谁错，有什么误会，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事情是按住李峥，留住李峥，哪怕李峥要求给一只猫教职都可以。 好在自己出面，这一切尚有解决的机会。 当他看到第三篇论文的时候，才终于发现自己的判断是如此荒谬。 李峥从来就不打算，也不需要什么谈判或满足。 甚至就连解其纷，也轮不到蓟大给他恢复教职了…… 最初，闵建中希望李峥能说明情况，解释为什么一定要与外校合作。 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这根本就是反的，是自己要向李峥汇报情况，并立刻反馈出处理方案。 搞反了，完全搞反了。 不是李峥要用成果跟学校谈。 而是学校为了留住李峥要拿出足够的诚意与他谈。 留给闵建中还原事件全貌的时间不多了。 此时他内心的呐喊也极其简洁。 为什么就是自己呢！ 怎么就让自己赶上了呢？！ 咚！ 闵建中几乎是用拳头撞开的会议室大门。 会议室里留守的人像是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惊吓一样，都“蹭”地站了起来。 随着闵建中进来的刘奇和楚佑华则低着头溜到了自己的坐席前。 闵建中行至桌前，匆匆扫视之间，很快锁定了理论物理研究所的一位老教授。 闵建中见了此人，气息忙收了收：“张琪教授……您什么时候来了？” “解其纷曾是我管的，此事我也有责任。”老教授抬手道，“先不急说这个，最新的那篇魔角理论我粗看过了，架构是自洽的，但内容还要计算很久，考虑到有两项实验结果作为支撑，Nature置于版头，以及一位令人难以置信的人挂名通讯作者，我想他一定是对的。我本想第一时间就联系你，但电话不通，稍作打听后，只好来这里等了。” “您坐……”闵建中挥着手让大家坐下，自己却摇着头道，“刚才太激动，手机坏了，还没来得及看论文全貌，您说的通讯作者是哪位？” “是教授。”张琪轻轻点了点头。 这不是废话嘛！！ 闵建中有些不耐烦，刚要发问“那么到底是哪位教授”的时候…… 嘴巴忽然僵住。 如果只提“教授”，不挂姓不提名…… 那就只能是一个人了。 “杨………？”闵建中支吾着问道。 张琪点头，其余人则低头。 闵建中一瘫。 好了，彻底凉了。 能请这位封笔几十年，在世的最大物理学家出山。 Nature送个头版专题都显得太过小气了。 后面是一场何等的地震已可想而知。 沉默之间，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一位年轻老师着急忙慌地探头道：“李峥来了，在上楼了……” 呼！ 以闵建中为首，全场人瞬间肃穆起立。 闵建中更是走出会议室迎接。 楼梯口，却是钟平的身影先出现了。 “这边……这边……”他一只手向前引着。 然后…… 李峥他…… 拉着一个女生的手就这么出现了。 提静而来。 不怒自威！ 闵建中瞬间感觉一股血涌到了嗓子眼。 忍住……忍住……不要喷出来。 咽了好几口，李峥也终于行至门前。 闵建中硬着头皮伸出手。 他太难了。 面前这个人看上去明明只是一个学生，还是大一的那种过于帅的学生…… 却要上最高的规格，最郑重的礼仪。 “李峥你好。”闵建中尽全力体面地说道，“我是我校学术事宜的最高负责人，闵建中。” 李峥却没什么架子，只笑着握手。 “闵校长好，网站上见到过您的，感谢您的重视。” 看着李峥英俊的面庞，感受着李峥手掌的温度，听着李峥如春风般的暖暖问好。 这一刻，闵建中双目湿润。 经过一上午的打击，不觉间他早已将李峥想像成一个魔王，必然会谁也不屌，转着圈螺旋登场，然后把所有桌子都给掀了。 哪知道是个如此三好的学生。 “是我来晚了！”闵建中双掌紧握着李峥，紧抿着嘴努力矜持着说道，“之前，无论你还是解老师，有什么事情，有什么委屈，有什么不公，通通大胆的告诉我，我们现场处理现场解决。” “哪有。”李峥笑道，“物院大多数老师都很好的，我在这里集训过，这学期也报了五六门物院的课，受益匪浅，之后的合作里，钟院长和隋老师也都非常热情，是我要感谢物院的栽培。” 闵建中听着这些，作为一名顶级科学家，他的脑回路似乎也不够用了。 如果一个人的表达恰到好处。 那就完全分不出来他是在说真话还是在阴阳。 好在李峥没有让大家尴尬太久，很快让了让引出了林逾静。 “这位是物院大一的林逾静同学，这次课题的核心想法与关键思路，都是她的手笔。” “太好了，太好了，林逾静同学也来了。”闵建中忙与林逾静短暂握手，“都是当世第一等的杰才，感谢你们选择蓟大。” “唔……”林逾静慌巴巴答道。 “她说不用感谢。”李峥翻译道。 “哦……哈哈……果然是惜字如金啊。”闵建中忙撒了手做请，“我们已经在尽全力联系解老师了，不如我们一边等一边说？” “不敢，闵校长请。” 接下来，更加魔幻的一幕发生了。 会议室内，全体与会老师保持站立，静静地等待李峥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坐席。 他们不太敢直视李峥，又不太敢不视，最终都为目光找到了一个微妙的角度。 既看又不看，既没有直视的冒犯，又没有不视的轻待。 在这样概率分布的目光中，李峥保持着微笑，与林逾静一步步走向了会议桌的主宾席位。 可以，有量子味儿了。 随着闵建中与李峥相互谦让着落坐，其他老师方才坐下。 第一次坐在会议桌的这个奇异角度，一览大家半低着头，似在听似在逃的坐姿，李峥恍然有了种一览众山小、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当你能够为所欲为的时候。 却发现已无人与你平视。 所有人都低着头任你为所欲为。 在这恍惚间，才幡然发现。 自己的学习，已经好到超越了这世间的尺度。 此等寂寞，又有谁…… “唔……”林逾静偷偷揪了下李峥。 虽然喊着唔所欲唔，但真的唔起来，还是唔了。 李峥淡然一笑，在桌面下轻轻抓住了林逾静的手，十指紧扣。 还好，这高处还有你。 虽然，这一系列行为，都在桌子底下。 但脸上那酸爆的神情，却又是无可隐瞒的。 致使在场的老师，都难免气，抖，且冷， 闵建中太难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打破了这个场面。 “咳……那么首先……我代表学校再次对李峥、解其纷、林逾静、归见风表示感谢与表彰。” “因为我的手机……坏了，所以更多的信息暂时也无法传达。” “但我相信，校领导、上级部门领导以及各学科单位领导，一定已经在传达相同的信息。” “以上几位，能在如此艰苦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成绩，值得最宏大的表彰。” “但我们更需要反思，为什么，如此优秀的科研工作者，只能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坚持工作。” 闵建中话锋一转，冷眼扫视左右两边。 “今天，在这里，我们要将事情一项项摘清楚。” “第一件事，关于解其纷的调动问题。” “我们虽然还未联系到解其纷本人，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反思自己的工作。” “钟平院长，请原原本本地说明，为什么要在明知解其纷正在指导课题的前提下进行调动，为什么要将一位理论物理学家调往下属企业。” 钟平黯然点了点头。 调走解其纷这件事是刘奇提的，但的确是他本人签字批准。 即便他不知情，也没有签字，但只要事情足够重大，最高负责人也将必然成为最高责任人。 事已至此，钟平避无可避。 “首先，这是我个人的判断错误，是我的失职。” “我认为解其纷没有能力指导李峥等人的课题研究，并存在将他们引入歧途的风险。” “此外，在多年的教学工作中，解其纷仅为极少数学生服务，因此我并不认为他适合‘讲师’这个职位，在本学期开学初便将他调往实验中心。” “此后，我在李峥等人随解其纷研究的过程中，也并没有去了解他们研究的内容，而是陷入了经验主义，认定他们在进行一场没有结果且弊大于利的研究，继而批准了人事部门对解其纷进行调职的申请。” “此事主责在我。” “今后如若还有机会，我一定亲力亲为，为研究人员提供最大限度的理解和帮助。” 钟平讲完，闵建中应了一声，接着望向李峥。 “不仅是钟院长，我同样也犯了这方面的错误。今后我、包括我们校学术委员会，都必定全力支持诸位的研究，类似的情况绝不可能再现，这点请你放心。” “谢谢闵校长的重视。”李峥点头应了，随即舒了口气，“闵校长，各位老师，我能说两句么？” “当然，请。”闵建中等的就是这个。 来吧，掀桌子吧！ 掀爽了咱这事儿就翻篇了。 骂，赶紧骂！ 然而李峥却只是舒了口气，并没有任何要干死人的意思。 “除去签字批准解老师的调动外，我不认为钟院长犯过什么错误。” “解老师对于多数同学教育上的失职，以及多年来消耗资源却无成果的情况，都是客观事实。” “我与逾静、见风等人，毕竟也是大一新生，在此前不过走运发了一篇电镜论文罢了。” “如果这种程度就能得到您刚刚说的那些优待，那钟院长一天工作24小时也不够用，物院的经费再翻十倍也耗不起。” “不仅如此，其实在全程，钟院长已经为我们提供了相当的照顾，无论是对解老师的过往还是对我们研究的判断，都是非常合理且真挚的。” “在这个过程中，包括隋淼老师，也都非常中肯地表达了对我们的担忧，我个人也接受了老师们的意见，缩减了课题团队，将课题失控的风险降到最低。” “所以无论何时，我都很感谢钟院长。”李峥说着冲钟平点头道，“谢谢您，也谢谢物院绝大多数的老师们。” 钟平受宠若惊，焦灼片刻后，却又释然一笑。 “也谢谢你的理解。” “但这里还有个小问题。”李峥突然话锋一转，“据我所知，您一直很重视人才，即便对多年毫无建树的解其纷老师也十分宽容，从您刚才的叙述中我也了解到，将解老师调走的申请并非出自您手，那么是谁？” “……” 本来已和缓的氛围，瞬间威压了下来。 “谁提出的？快些。”闵建中也是板着脸手一扬，“就算李峥不提，我也会问，学校也要问，早些说清楚，不要耽误大家时间。” 一时之间，刘奇、鲁东升、隋淼三个人都唰地爆出汗来。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搞得跟小学生似的？！”闵建中拍了下桌子，“快，还嫌我们笑话不够多？？？” 如此威压之下，刘奇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是我，鲁教授和隋淼老师共同商议决定的。” “唉唉唉！”鲁东升顿时眼儿一瞪，“我只是在旁边表示同意接受，这事可是你提的啊。” “鲁教授，我记得是你天天来我这里找，生怕耽误学生……”刘奇的脸不觉越拧越紧，“你还说解老师的理论每天对学生的荼毒都在加深，晚一日不如早一日……” “我没说过，从没说过。”鲁东升气得吹起了胡子，“我是比任何人都要支持李峥的人，李峥提出与物院合作，我们凝聚态研究所是不是第一时间就响应了？我接到隋淼的电话，当场就放下所有事情跑过去见李峥了，这一点很多老师都可以作证。” “那是之前，得知李峥死心塌地跟解其纷后，你还找过他么？” “那我还怎么找？？你找过么？你了解过他们在做什么么？” 嘭！！！ 闵建中一掌击在桌上。 他自己都想不到，不等李峥掀桌，自己竟是先急了。 “寒碜！！！”他瞪着二人缓慢而又沉重地怒骂一声，接着转向隋淼，“你来说。” “我……我这……” “不说你们三个都滚！！”闵建中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瞥了眼李峥。 若是往常，再严重的问题也犯不上这么不体面的骂人。 但没办法，今天必须要给事情一个结果。 隋淼自然慌极，尽量半滴不漏地说道。 “作为两院合作的物院负责人，这件事我当然负有重大责任……” “不过具体到解老师的调动，我始终是持反对意见的。” “倒不是因为欣赏解其纷的才华，我只是认为……” “不该让李峥这种学生寒心。” “要先陈清利害，再让学生自己选择，即便做出了我们不愿看到的选择，也应给他们时间，等他们锐气过去了再慢慢引导……这是我一直坚持的教学方式。” “只是从十月份开始，刘奇院长和鲁东升教授开始涉入这件事，我基本很难做什么，而且我平日的工作摆在这里，无权对人员调动产生任何影响。” 隋淼话罢，李峥点头道。 “斗胆冒犯开口。” “隋老师一直以来也都在贯彻他的教育理念，没有任何不妥。” “在我们的研究过程中，隋老师也是最常来关注的一个，只是数学内容已经深入到一定程度，他不太可能了解进展，于情于理隋老师都已尽力，这里应是我该向他道歉。” “为我的肆意妄为道歉，给您添麻烦了。” “在此也向闵校长、钟院长等诸多关心我的老师，郑重道歉。”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没做错什么，无须道歉。”闵建中随即转向刘奇和鲁东升，“这是闭门会议，我也直言快语了，作为没有被感谢也没有被道歉的相关人员，你们最好更坦诚一些。” 刘奇和鲁东升二人对视一番。 接着同时低头。 “……是我的判断错误。” “失职了，乱提意见，我的责任。” “早这样嘛。”闵建中这才舒心一些，“等等先做自我检讨，之后校领导讨论如何处理，心下若有不愿，这笔账也不要记在李峥头上，记在我头上，将《魔角理论》这种级别论文的一作挤到下属公司，我不找你们，上面的领导也会找你们。” 二人低头应了，不再说话。 “好，那第一件事暂且这样？” 闵建中这句话是冲着李峥半疑问地说的，见李峥并无异议后才继续说道。 “第二件事，在我看来更为严重一些。” “教学实验中心，明知李峥课题组每晚都要在此进行研究，为什么要在12月31日更换门锁？” “我认为，这是彻底寒了学生的心的行为。” “极其恶劣。” “黄主任。”闵建中说着向比较角落的一位中年男人抬手，“请解释一下。” 这位实验中心的主任，面相本就压力很大，此时更是一副要爆炸的样子。 眼见今天已经闹成这样。 去你妈的圆润…… 苟下去再说。 “是刘奇副院长的指示。”黄主任硬着头皮说道。 刘奇闻言，更是一副痔疮一路长到了脸上的爆裂紧致。 “是……我……”刘奇憋得嗓子好似冒出烟来，“我怕解其纷调走后再回来讲课……” “你啊……”闵建中抬起手，使劲晃了晃。 虽然这次没拍桌没瞪眼。 但这次他是真的想杀了这个人。 历史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只因一个小人物的一个小举动…… 前面那些事都不提，单单这个小小的锁芯，倘若没换……李峥怕是也不用做的这么绝了。 一个锁芯引发的血案啊！！ 不得不说，作为校学术委员会的主任。 闵建中的这个判断…… 10000%正确！ 此时的李峥，握着林逾静的手都更紧了一些。 跨年实验夜…… 天时地利人和…… 就因为这个，全毁了。 “唔……”就连林逾静也握得更紧了一些。 全唔了！ “我说刘奇……你怎么就这么有主意呢……”闵建中瞪着他反复摇着头，气到最后忍不住骂道，“解其纷、李峥碍他妈你哪根儿筋了？他们是顶撞过你还是抢了你的项目抢了你的人？” “………………” 这个瞬间，全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虽然没有任何人明示，但薛定谔的眼神，其分布概率还是不觉间逐渐偏向了一个人。 于是，闵建中也发现了有什么不对。 他的眼光是何等锐利，只瞬间便看到了概率的焦点。 楚佑华！ 正在擦汗！ 很多的汗！ 这个瞬间，强如闵建中，也不自觉地提了个肛。 最可怕的局面出现了。 刘奇、鲁东升无所谓…… 甚至钟平……喷一句也就喷一句了…… 唯独楚佑华，是他最不该惹，最不想骂的那个…… 甚至夸张一些来说。 倘若没有李峥横空出世。 那楚佑华便是物院的李峥。 麻烦了，麻烦了…… 而李峥自己。 又何尝不是嘴巴一圆，眼儿一瞪“哦？”了起来。 他本以为整件事的核心是刘奇和鲁东升，其他人最多最多只是处于某种玄妙的集体惯性而盲从罢了。 想不到，还有个幕后推手了？ 看到这妙不可言的眼神概率分布。 李峥不觉已妙了起来。 楚佑华，我差点都把你给忘了！ 这他妈你都硬送？ 嗨呀，几个月不见，最近学资又养起来了啊！ 这李峥可就搓手来劲了。 此刻开始，他眼里，嘴里，英俊的法令纹里，都写满了两个字—— 妙啊！ 395 他有异议！ 李峥虽妙，但除李峥和林逾静外的所有人都是大不妙，甚至连开口质问的闵建中自己都陷入了短暂的凝滞。 三十年的工作生涯，足够让闵建中遍历大大小小的矛盾。 有学生间的矛盾，有学生和导师间的矛盾，有教授和学科带头人之间的矛盾…… 眼前这次，其实还算不上是最大的，但一定是最难抉择的。 一位是成果斐然，眼看要写进教科书的团队领袖李峥。 一位是声名在外，几乎要成为蓟大招牌的学术领袖楚佑华。 闵建中开始后悔当面问出那个问题了。 同时，一股闷气也鼓在了胸中。 整整半天，一上午的调查。 竟没一人提到李峥与楚佑华之间有过矛盾。 反而在此时，用眼神默默告状。 闵建中第一时间瞪向了钟平。 这物院还是不是你管的？？ 连换锁这件事你都查清楚了，楚佑华的事你不知道？ 钟平满面茫然。 他是…… 真的不知道。 不仅不知道楚佑华的事，甚至连现在闵建中为什么瞪他他都不知道。 他一个搞高能物理的也不是上帝啊！ 退一步说，蓟大又搞不起对撞机，他手上的那点资源连楚佑华的一半都不到，明面上的事情他当然能管，可这含蓄的事情他想管也使唤不动啊。 在这玄妙的尴尬一刻。 刘奇啃了口老牙，硬是挺了出来。 “闵校长，关于解其纷的调动，还有换锁的事情……” “全部都是我的决定。” 鲁东升双拳一攥，也跟了上来。 “我也有责任。” “既判断错误，又一意孤行，耽误了科研，也寒了学生的心。” 二人双双顶上，硬是把那些眼神的焦点拉了回来。 “嗯……”此刻闵建中也长长沉了口气，“这件事，你们尽快以书面报告形式提交上来，下午校领导班子会进行讨论，做好心理准备。” 二人颤颤点头，不再多言。 闵建中随即转望李峥，不敢太肯定地说道：“那么，这件事就交给学校处理吧，请相信学校，一定会给解其纷老师，给学生团队一个公正的结果。大家没什么异议的话……” “唔！”林逾静猛一抬手。 “…………” 全场惊愕，继而慌张。 包括李峥也在慌张。 从头到尾一声不吭，怎么突然就“唔”起来了。 林逾静被所有目光直视，自己也慌了，赶紧又指了指李峥：“他……他有异议！” “我有异议？”李峥一愣，感受过林逾静桌子下面手上的掐劲儿后，终是一笑，“好吧，我有异议。” 闵建中喉头的老血再次泛了上来。 这他妈也行…… 全场的注视下，李峥冥思苦想着开了口。 “还是那句话，很感谢学校的关注了。” “闵校长亲自委身来解决这些小事，我们也受宠若惊。” “对于学校的处理，我们自然也是有信心的。” “只是，如果，我是说如果。”李峥用力地拧起抬头纹望向闵建中，“如果眼前这些情况只是部分事实，没有挖掘到导致问题的核心，那么所谓公正的处理又有什么意义呢？” 话罢，他淡然扫向众位师长。 “诸位老师，以我的身份和对世界的理解，是不配在这里让诸位老师听我说话的。” “在此赘言，也不过是说些诸位老师都心知肚明，却又不方便开口的话。” “简言之，自我入学之初，最关注的始终都是‘环境’二字，我因此尽量多地与人合作，并大方地送上一作、二作、通讯作者，我希望能让有水平，有诚意的学者、学生，得到他们应有的东西，从而让整个环境进入更良性的循环。” “至于所谓课题、灵感、理论。” “容我狂傲一言——魔角理论仅仅是个开始。” 李峥说话的同时，眼中逐渐荡出魔性。 这股魔性逐渐覆盖了帅逼与天才的光环。 真正的他出现了。 “我还有很多东西，解其纷老师也还有很多东西。” “今天开始，必定会更有多的实验区域验证魔角理论中的‘隧穿路径’，这就像是一个个锚点，将帮助我们确定数学坐标，从而在解其纷的海量研究中，精准定位出正确的那部分。” “未来的一年，全世界的科研机构将全速运转，提供海量的数据以帮助我们更快的定位。” “这个过程中，很多量子理论会面临补充或重构，其影响力也必然会突破物理学，向各个学科展开辐射。” “这是我们未来研究的第一条线——充分挖掘解其纷的成果。” “而我本人，对于跨学科研究有一些小小的心得，主要研究致力于开启第二条线——全方位展开跨学科合作，合作中我也将继续贯彻自己的意志，水平与诚意将是我对合作对象的第一参考要素。” “在此之外，我不在乎合作对象有多少资源。” “反正，我的名字就是最大的资源。” 说至此，李峥缓缓摊手，魔性一笑。 “正如现在。” “我的名字从未出现在第一位。” “但大家第一反应也都是在找我，不是么？” 这个瞬间，李峥不再有任何掩饰。 每个人都在他魔性的眼神中读到了两个字—— 学阀！ 光天化日之下，顶天立地的学阀！ 的确，这三篇魔角论文，他的名字不仅没有写在第一位，甚至还缺席过。 甚至那篇最轰动的《魔角理论》，其顺序排列根本就是这样的—— 解其纷。 归见风。 林逾静。 李峥。 杨振华。 但无论怎么排列组合，无论姓名出现与否。 每个人的第一反应都只有“李峥”二字。 解其纷=李峥（之师），林逾静=李峥（之媳），归见风=李峥（之……之子？），甚至就连周毅都=史洋≈李峥。 这他妈不是学阀是什么！ 李峥感觉气氛不对，忙擦了擦嘴往回收。 “扯远了……” “以上这些，是在解释一个诸位一直都想问的问题——” “为什么，我没与物院合作。” “拦在我与物院之间的，一定不是那把锁。” “把锁换回来又怎样，把那个实验室送给我又怎样？” “就算把刘奇老师也调到子公司，就算给我再多的聘书和经费，又怎样？” “该不合作，一样不合作。” “该合作，就算他被挤到蓟大博通的收发室，我也一样合作。” 最终，李峥与闵建中遥遥点头。 “以上言语，我起初并不准备说，太过冒犯也太过令您尴尬。” “但其实我说与不说，都会这样做，今后涉及凝聚态与量子实验的研究，都将继续与菁华、中科相关实验室展开合作，实际上他们已经在立项了。” “我有脾气，但这件事最终与脾气无关。” “望您理解。” 话说至此，已经相当于在点艹楚佑华了。 凝聚态……量子实验。 就差站上桌子指着他骂了。 至于楚佑华本人。 这汗早就擦不过来了。 有趣的是，当他正面成为唯一焦点的一刻…… 量子眼神反而消失了。 没有人真的看他了。 在这漫长与诡异的氛围中，倒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开了口。 张琪教授不轻不重，不缓不急说道：“各校有各校的重点，友校合作再正常不过，哪边方便，哪边人配合起来更通透，选哪边就是了，不必有任何压力。量子实验方面我或许了解有限，但……” 老教授说着话锋一转，冲李峥猛点头道：“但在理论物理方面，我保证本校的理论物理研究所更为方便，随时欢迎来讨论、学习，至于我们这边的水平与诚意，你大可去问解其纷，毕竟他在这里呆过五六年。” “受宠若惊。”李峥忙谦道，“解老师曾经提过您，沈越岑老师也曾经提过您，是我早该拜访您讨论学习的，只是出成果前我人微言轻，自知配不上罢了。” “好说，现在我们配得上便是了。”张琪笑着引出右手的中年学者，“这位是现代光学研究所的凌教授，我们总定期讨论前沿文章，学术进展，水平与诚意我来担保。” “不敢不敢……”旁边的教授连忙抬了抬眼镜冲李峥道，“不过专精于光学领域，研究到40岁才发出第一篇Natuer，不过庸才，勤勉而已。” “我才是勤勉而已。”李峥忙点头行礼，而后搞得像弟弟一样问道，“两位老师下次讨论学界进展……我可以旁听学习吗？” “那当然一万个可以。”凌教授说着又引出了他右边的两位，“我们一般都是四人讨论，和重离子物理研究所的李教授、技术物理系的梁副主任一起，这样的学习探讨怎么也持续了七八年了，这两位的水平和诚意指定在我之上。” “过奖过奖。” “谬赞谬赞。” “李峥，这位是天体物理研究所的黄所长……水平诚意属我们物院第一流。” “这位是研究大气和海洋科学的刘教授……” “李峥，我只是一个普通研究员，发言只是想说，你女朋友真可爱。” “是啊，让林逾静同学讲两句吧，怎么跟中科那帮油盐不进的人打上交道的啊？” “唔……” “你的意思是……少说话多做事？” “有道理有的道理。” “今后与那边的沟通技巧我们还要多请教。” “唔唔唔……” …… 一时之间，会议室好像成为了大型学习见面会。 十来分钟的功夫，除了搞量子和凝聚态的人……几乎所有人都有人担保水平，所有人都与李峥、林逾静相认。 虽然离题千里，但气氛终究有所缓和，闵建中便也没阻止，而是借机沉思，顺便向楚佑华递上难以理解的眼神—— 【李峥碍TM你哪根儿筋了？】 楚佑华疯狂擦汗。 【我TM也不知道，丫一上来就开始干我。】 闵建中又是一瞪。 【他有病啊他干你！再说他干你就干你了，你干他做什么？？】 楚佑华无辜摇头？ 【我不是，我没有，只是他一直在干我。】 闵建中怒而甩头。 【好歹做个态度，我尽量圆。】 楚佑华仓惶摇头。 【别了吧……我害怕。】 闵建中再瞪。 【来都来了，我TM来都来了！】 楚佑华委屈抿嘴。 【那……那我试试吧……】 李峥本在与物院诸多大佬套近乎，来不及顾及楚佑华那边。 可莫名其妙地，学资上千上千的涨，这才注意到了局促不安的楚佑华。 【学资：148385→147229↓↓↓】 【学资：147229→146080↓↓↓】 【学资：146080→145361↓↓↓】 哇！ 这刚哪儿到哪儿啊！ 楚佑华此时也是心一横，借着这股谈笑风生的热乎劲儿，终于在一个很和谐的时刻开口了。 “李峥，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是我的错……”他说着指向左右道，“但我们量子所和凝聚态的老师，都是一顶一好样的……比如张教授……” 他本想借着热乎劲儿打个哈哈过去。 但就在他开口的瞬间，李峥忽然面色一转。 会场也跟着突然冷静下来，转瞬间还原了原本的氛围。 就全场安安静静地听他发言。 这就很尴尬了。 楚佑华忙又擦起汗来。 “我们这边……水平和诚意也都是有的么……” ！！！ 李峥这可就兴奋了。 楚宝儿，知不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 真当我爱社交呢？ “哦？”李峥兴奋望去，“所以，是我误会您了么？您其实是有水平有诚意的，只是我先入为主搞错了？” “啊……嗯……”楚佑华擦汗点头，“应该是……有这个可能吧……我一直都很主动地想与你合作，对于你的课题也是最关心的……这些你都……” “很主动？哪一次？”李峥二重瞪眼送了过去，“是打听到我母亲是资管司长后，还声称自己不知道这件事，一定要收我为徒的那次么？” 在这个本来欢快的氛围中，李峥的质问猝不及防。 而且是这种极其尴尬，不可能搬上台面说的事情。 在这强烈的反差中，不仅是楚佑华，几乎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像是听到了指甲抓黑板的声音。 “……”楚佑华也是懵了，心中酝酿着说辞，继续擦汗，。 【学资：147229→145804↓↓↓】 而李峥的尴尬之旅才刚开始。 “难道是为了帮剽窃论文的刘雨薇说情，企图用50万经费打发我的那次？” 哇哦！ 不少人都跟着瞪起了眼，也莫名兴奋起来。 原来还有这一场戏？ 楚佑华此时已顾不得擦汗，只尽全力做出无辜的应对：“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学资：145804→144633↓↓↓】 明明已经尬穿，李峥却仍乘尬追击：“或者是您跟解其纷说，帮他评个副教授，让他卖了我拜你为师的那次？” 吼呦！ 现场人只差当场搬出瓜来啃了。 拿职称买通解其纷？ 你可真会找人呐！ 【学资：144633→143258↓↓↓】 “………………” 楚佑华此时已被这尴尬三连搞得晕头转向，从嘴到脑子全部宕机。 “除去这些，我们也没什么交流了吧？”李峥猛地接上了一招三重风雷瞪，“我们以前的交流中，似乎全都是利益、金钱和关系啊，这里面出现过水平和诚意么？明明摆关系谈利益才是您的唯一思路吧？” “李峥……”楚佑华扶着桌子，强行一稳，尽量不打颤音地说道，“我不知道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我们的事私下说，现在闵校长还在……” “不必，有什么误解当面说清，闵校长不正是因此才请我们来的么？”李峥薅至酣时，干脆一鼓作气落井下石，“一直以来，我都是在很努力了解您的水平和诚意的，比如您量子计算论文中Merkle-hash树部分我就读不太懂，现在有机会，正好当面请教您，其中的哈希值是如何传输的呢？” 楚佑华狂抖着瞪了回去：“李峥……现在在开会……” “那对McEliece算法的M值优化呢？选值为什么是10？”李峥说着抬手道，“快，大家都等着呢，我也等着呢，展现出水平和诚意，这是我唯一在乎的东西。为什么是10？” “这是……这是……”楚佑华颤颤抓向旁边的人，“这部分是孙教授负责的内容……” 【学资：143258→139477↓↓↓】 “那我再换一个。”李峥根本不予理会，紧跟着问道，“最基础的量子逻辑门矩阵变换你总该懂的，其中对输入进行计算的矩阵被称为什么矩阵？” “…………” 【学资：139477→130002↓↓↓】 “幺正矩阵……”旁边人半掩着嘴忍不住小声道，活像一个上课帮同桌回答问题的小学生。 楚佑华还来不及反应，李峥便又是大臂一挥。 “算了……要不来个薛定谔方程吧？” “李峥！”楚佑华听到这个可就有气势了，义正辞严骂道，“你真当我答不上？？问一个大学教授这些问题根本就是侮辱，我不屑于回答！” “那请。”李峥抬手道，“如若能写出薛定谔方程，我当场向您道歉，并在后续论文中无条件加上贵研究所的机构名。” “神经病！！”楚佑华怒而抬手，抽出本子拔出笔便要奋笔疾书。 李峥见势不对。 操，忘了。 这逼好歹是有本科水平的，还在讲课呢…… 这一念之间，楚佑华已经在咬牙切齿地狂写表达式了。 看眼便要漂亮收尾，李峥手又是一扬。 “不止一维方程，还有三维方程和定态方程，三组方程要写全。” 楚佑华一愣，手竟是僵住了。 这一瞬，他干巴巴抬了下头，满面茫然。 但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又低下头去。 可就这简单的一瞬已经足以。 在场的哪个没教过上千个学生？ 这样的表情。 不正是学生听课听懵了的样子嘛？ 哎呦呵！ 场内人这量子瓜吃的原地吞起了口水，恨不得连子儿都一口吞了下去。 谁都知道，李峥这是不小心玩大了，跟这儿唬人呢。 什么一维三维定态，根本就是差不多的东西，改改形式就是了，随便一个研究生……哦不本科……哦不，竞赛生来，搞不好都能写出来。 此时眼见楚佑华驻笔低头，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想写什么又努不出来，唯有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砸落。 “唔……” 这个声音不是林逾静发出来的。 而是其他几乎所有人。 很多人都听过楚佑华细节技术上一塌糊涂的说法，但总也不可能当面质问。 至于偶尔必要的讨论，楚佑华往往都会把话题拉升到一个很高的层面，一旦到那个没人说得清的领域，那各种量子大概念可就没人说得过他了。 也正因如此，在面对社会资本和上级领导的时候，他那套表达才无往不利。 不然老学究们一个比一个严谨，一个比一个讲细节，让他们与圈外人来谈，都不是听得懂听不懂的问题，而是扛多久才睡着的问题！ 也确实有人猜楚佑华是滥竽充数，但这件事根本无法验证。 他已经是个站得那么高的人了，总不可能按着他的脑袋逼他吐露学问吧？ 不不不…… 可能。 李峥他做到了。 此时此刻，对这间屋子里的人来说，看着完全缄默，干握着笔的楚佑华。 犹如看到一个一个中学物理老师，知道F=ma，却不知a=F/m一样。 这一次，李峥也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断崖式下薅。 【学资：130002→111087↓↓↓】 即便是李峥也有些懵了。 薛定谔方程都问了…… 再问…… 真就牛顿三定律了啊…… 至此，闵建中终于也到极限了。 “好了……先散会。”闵建中早已不知该哭该笑，只无力地摆了摆手，“李峥，你给我点时间，今天晚些我去找你谈。” “不劳校长……”李峥点了点头，好像还打了个嗝，“我……我好了，谢谢款……谢谢您的重视。” “那，先到这里。”闵建中说着扶案起身。 突然。 嘭！ 一双手掌拍在了桌上。 一个沉默了整场的男人，僵硬起身。 “不对……”隋淼满脸是汗，不知已经焦灼多久了，只低着头沉吟道，“无论怎么样……我依然坚信自己的原则……今天闵校长能来……我是期待着能有所改变的……我比谁都期待，比李峥都期待……可现在什么都没改变……楚所长难堪又如何呢……” “我不管了……我要说出来……” 话罢，他震颤着转向闵建中。 “我证明，李峥在撒谎。” 全场一震。 就连楚佑华也震了。 都这样了……怎么……这到底是哪一出？ “李峥……李峥他没有不跟我们物院合作……”隋淼沉着嗓子，一字一句说道，“12月31日当晚，他清楚地告诉我他的理论还需要最后的验证，希望能与我院的量子材料和凝聚态实验室合作。” “刘院长！”隋淼突然转头吼道，“我问没问过你？！” “…………”刘奇瞬间哑口，低头不言。 “鲁教授！！”隋淼转而喷向鲁东升，“我问没问过你？！” “…………”鲁东升连汗都没力气擦了。 “我们有机会的，我们一直有机会的，李峥最后还当自己是物院的人的，他是失望透了才与外校合作的！”隋淼用力摇着头，不觉间盯向了楚佑华，狠狠地盯着，好似要把牙齿咬出血一样，“刘奇不行，鲁东升也不行，只有一个人有能力掐灭这次合作，只有一个人！” 这一次。 闵建中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始终都在犹豫，权衡。 包括最后散会的结果，都是想留给自己和其余校领导更多的判断时间。 但眼前这一击，成了压倒羊驼的最后一口吐沫。 “隋淼，我完全理解你的不甘。”闵建中亲自起身走了过去，抚着隋淼的后背转望李峥，“李峥……你为什么没说这件事？” “……隋老师说的这些，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李峥一叹，接着又是一笑，“何苦呢，我说了又如何？不过是在为难隋老师和钟院长罢了，当然也在为难您。” “我早说过，我来就是来解决问题的。”闵建中拍着隋淼正色道，“很好，一路走到这里，我终于看清物院的问题了。隋老师，你是对的，全物院只有你一个人是对的，不要再有任何犹豫，所有情况大可原封不动地说明，低什么头？站直喽！我的腰杆就是你的腰杆，再者……” 他说着又望向李峥。 意味深长。 隋淼啊，你此举无论是真心还是豪赌…… 都已经博得这个学校最强势者的青睐了。 闵建中安抚过隋淼，刚要做后续安排，钟平突然握着手机原地惊奇。 “找到解其纷了！！” 钟平一吼过后，紧跟着瞪向李峥，眼里充满了恐惧。 “他今早进的手术室……” “肝癌……” 轰。 天崩地裂。 李峥的整个脑子像是被上帝从颅内被击中了。 晃荡着倒在了椅子上。 这一刻，很多琐碎的事情拼接在一起。 明明健康却三天两头去医院的老母亲…… 戒烟……戒酒……不吃宵夜…… 捂着手机屏里的照片傻笑……却又连个好友都不加…… 博通公司的假，请都请了，却也不怎么接自己的电话不怎么参与课题…… 怎么可以这样。 我明明做了这一切啊…… 你怎么可以看不到…… 说好了要在大教室里，在发布会现场，在学术报告厅，把你的理论，你的人生，你的一切都告诉全世界的啊！！！ 钟平一口气僵了很久，此时才勉强顺了下来：“应该不是晚期……解其纷的哥哥说只要手术成功，痊愈机会很大，只有很小的意外概率……” ？！？！？！ 瞪！ 李峥险些将钟平瞪死过去。 你妈的大喘气？？！！ 李峥像是抓到了光速一样，半爬踉跄着冲出坐席，抓起手机便向外冲去。 老李！！！ 别拼模型了！！ 拿上你的刀！！ 快给我上！！！ 396 大猹一看就可以！ 寻找解其纷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无配偶，无子女，无兄弟姐妹，现在的档案里只记录了老母亲一个人。 学校行政部门在遍寻不到解其纷母亲的情况下，不得不集体来到了最老的档案室，试图从更古老的教职员档案库中找到什么。 但这件事却依旧无果。 在寻找的过程中，文员们甚至有些心疼。 近三十年的时光。 这个男人的档案里只有两件事。 母亲。 和物理。 在这绝望到即将报警的时刻，一个实习生突然脑子一亮—— “解老师也是我们蓟大的学生吧？要不查查三十年前的入学档案？” 这一下点亮了思路，一群人便又涌入了更大的档案库，在更海量的纸质资料中找到了90级的物理系入学名单。 这一次，努力终没有白费，家庭关系那一栏终于出现了解其纷的父亲，并附有工作单位。 那是一所90年代的半导体厂，自然早已不存在。 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大家将那个厂名输入了搜索引擎。 竟然还真的搜到了近期的相关新闻。 在一家企业处理“历史遗留职工宿舍问题”的通知中，清晰地提到了这家厂名，老厂子应该是重组进这家企业了。 接着又是一通顺藤摸瓜，找到了这家企业的几位老同志，听到解父的名字后，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喝死了，早就喝死了，但儿子还在，接班了。” 虽然大家都很急，但没人能阻止老同志的喋喋不休。 “老解人是真聪明，有多聪明？你听说过20多岁就当上厂里副总工的么？” “哎……就是得意的太早了，惹了几个厂里干部子弟……正好男女问题又犯了错误……自己家里的儿子都能打酱油了，结果又给我们厂花搞大肚子了……厂花……我记得是叫玉洁吧……” “那段时间，老解他媳妇天天过来闹，瞧不上他的人也借题发挥，副总工就硬给撤下去了，玉洁也调走了，去了二商局好像。” “一说这个我就想起来了，我们后来还见过她……哪儿来着……对，蓟西饭店，她在饭店当服务员。” “我们本来没认出她，先看到餐厅里有个小男孩，就一动不动坐在空桌子前算算术，我们觉得好玩就凑过去，结果一看，人家算财务报表呢，比算盘珠子都快……” “这会儿玉洁才过来，我们才认出来。” “我就问她说，干嘛非要生这个孩子啊……打掉了嫁人不好么？” “结果她还骂上我们了，说她儿子次次数学都是第一，不仅是班里第一，全校第一，将来还要拿全国第一，全世界第一，这么有出息的孩子，轮不到我们说。” “唉……我们也说不出什么，玉洁啊……可惜了……” “后来我们也经常去那里，每顿都多点两道菜，也不动筷子，就留给他们娘儿俩吃。” “再后来……二商局也没了，蓟西饭店，我们也没再见过，她应该是下岗了吧……” “老解这边？哦对，你们是打听老解的事儿……” “老解就……就喝呗……” “工作没指望，家里媳妇天天跟他要死要活。” “不喝还怎的？” “不过他最后也算是死得其所。” “在单位喝死的，你听说过么？” “那他媳妇不得往死里闹啊？” “最后单位又给了她一套一居室，还答应解决她儿子的工作问题，这才算过去。” “哎呀，那个儿子可不行……干什么都慢慢吞吞的，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 “说来说去，老解要是先遇到玉洁就好了……” 满是尘灰的档案室里，听着这一段段琐碎的描述，大家似乎头一次看到了解其纷。 在那个大大咧咧，头发永远乱着不剪的身影下。 一个孤傲冷僻，聪明绝顶。 除了母亲和物理。 一无所有的解其纷。 好在，老同志唠嗑唠痛快了，终究还记得办事儿，最后终是说出了解父大儿子的名字。 顺着这条线，办公室的人联系上了解勇。 此时，他人正在医院，以解其纷亲属的身份等待手术完成。 整个档案室，瞬间笼上了一层寒气。 他们之所以这么拼命寻找解其纷，不仅仅是因为李峥。 《魔角理论》毫无意外将在短时间内席卷全球。 虽然圈内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是李峥主导的，圈外的媒体也必然能很快挖掘到这一步。 但那需要时间。 在此之前，位列作者首席的解其纷，必将成为所有媒体的焦点。 但倘若结果是……他从物院被挤到下属公司…… 然后死了…… 一个有可能成为21世纪最伟大物理学家的人…… 在成名的那一刻死了…… 天知道媒体会如何发挥…… 天知道有多少人要被绑在耻辱柱上。 这一刻，所有人都同时生出了一股执念。 活下去！ 为了蓟大，为了物理学。 为了李峥，为了林逾静。 为了你母亲，为了她当年的选择。 为了什么都可以。 活下去！ …… 当李峥到达手术区门前的时候，第一时间便看到了解勇。 对常人来说他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50岁上下的中年男人。 但李峥可以一眼看出他的不同，他与解其纷的那么一丝相似。 解勇眼见一个帅逼领着一堆大佬学者样式的人快步冲来，更是慌得不轻，慌张起身迎过去。 可迎至跟前，他又不知道该握谁的手。 位置和气势上来说，这个帅逼应该是他们中地位最高的那个。 但这不合理啊。 怎么看周围那些西装革履的人，都是比自己这辈子见过的最大领导还要大的领导。 李峥在这种时候已完全顾不得长幼尊卑，当先抓住解勇的手便急问道：“师伯，解老师怎样了？？？” “师伯……你就叫我叔叔吧，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情况。”解勇忙咽了口吐沫，指着手术区紧闭大门道，“大夫都在里面，早上7点左右进去的，不知要多久。” 话罢，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是李峥？” “对。” “那这个……”解勇忙回身拿起了一个公文包，正是解其纷每天都背着的那个公文包，“这个是给你的，他万一出不来……” “他出的来！！”李峥急得红眼跺脚。 “是……但你都来了……” “出的来！！”李峥荡泪吼道，“我说出的来就出的来！差什么技术我去学！差什么药我去做！差什么设备我去造！” “唔……”林逾静不忍地上前拉了拉李峥，自己也红了眼睛。 李峥自知失态，忙晃了晃头，沉静一些才朝解勇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是昨天刚知道的……”解勇有些后怕，看了看后方沉默的一众大佬，方才答道，“确诊大概有三个月了吧……年初才住的院。” 李峥闻言瞬间脱力，捂着脸蹲倒在地。 半个字也说不出，泣不成声。 拖什么拖！！ 病好了再来教我啊…… 一副副画面不可抑制地出现在他眼前。 有他过度认真讲课的样子，有他全天候亢奋的备课…… 有他一次次摸烟却又空手的落寞，有他面对“隧穿路径”时最后宿命般的微笑。 林逾静也蹲在李峥的旁边，靠着他陷入哽咽。 “就好像在……完成使命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门诊区走来了一位老大夫，身后还带着两个人。 “李毅呢，李毅来了么？”老大夫四望道。 李峥听到这个，瞬间被拉回现实，忙撑起身擦了把脸迎了过去。 “我是李毅的儿子，里面……” “我知道。”老大夫连忙拍了拍李峥，转而冲周围一群肃穆的西装大佬道，“诸位是蓟大的领导同志吧？” “是，我是。”闵建中忙上前握手，“您好，这里面现在有一位……一位我国现在最重要的物理学家。” “明白，我收到通知了。”老大夫摇着头，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李毅主任的电话和上级的电话几乎是同时到的……我以为李主任会先到……” 正说着，后方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 “来了！来得及！” 一个雷厉风行的刀客身影，如疾风般骤现。 “唔！”林逾静眼睛一亮，摇起李峥，“大猹一看就可以！！” “哼。”李峥见了这道身影，心下也难得稳了一分。 然而他并不知道。 李毅为了这一刻，牺牲了什么。 …… 李毅，不仅是一位刀客。 还是一尊胶佬。 为了这一天，他辛辛苦苦，处心积虑才策划出一整天的调休。 但他还不敢太高调，是在早晨听见安宁出门后，才一跃跳了起来。 快速吃了几口饭便冲进厕所，关好了门，打开抽风机，取出了儿媳送的战舰模型。 半天的时间，他一点一滴，一块一块地拼接粘连着他心爱的小战舰。 直到李峥一个电话追过来。 完了，全完了！ 胶佬快乐日全完了！ 这便是刀客的悲哀了。 当你的刀法强到举世无双的程度。 那你的刀，也不再是你的刀了。 而是这世界的刀。 不过是由你来握着罢了。 不像是模型。 它怎么都是你的。 就算因为摆了一地，满是胶臭而被老婆无情扔掉。 那也还是你的。 不过是在心里罢了。 李毅，就是这样一位挥泪前行的男人。 …… 此时此刻，李毅早已将战舰模型封存在心间，又还原成了那个身为刀客的男人。 入场后，快速与几人握手，也来不及相认，只隔空指了指李峥，似乎对他哭鼻子的行为很失望。 “这才多大点事，没出息。”李毅晃着手指数落道，“交了女朋友以后就没出息了，一点都没有我李家男儿的样子。” 李峥紧握双拳。 唯独在老李面前，他辩无可辩。 没办法，李毅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女人从未影响过他拔刀的速度。 李峥最终也唯有沉沉一笑：“救回来，你随便骂我。” 林逾静在旁点头道：“救回来我们送您更大的模型！” “咳……小点声，别这样……”李毅一捂脸，又与学校领导点了个头后，便随几位大夫进了手术区。 随后，李峥也请大多数老师去忙该忙的事情，全堵在这里也没有意义，还有太多事要做了。 在他的要求下，多数老师尽皆回校，只有闵建中等几位坐到了另一端，不再打扰李峥他们。 李峥则与林逾静和解勇坐在了最靠近大门的位置。 解勇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坐定后才强笑道：“原来其纷是这么大的人物啊……那怎么还住集体病房，也不安排个VIP什么的。” “昨天他还不是。”李峥抱着解其纷的公文包，垂着头问道，“解老师还说过什么么？” 解勇摊手叹道：“我努力想想吧，但真的不多。” 随后，他尽量努力地从记忆中翻找起来。 “我们这辈子就见过三次。” “第一次是我爷爷去世，第二次是我奶奶去世。” “他们二老生前经常去解其纷母子那边，照顾过不少。” “第三次，就是现在了，连我父亲去世他都没来。” “他是昨天突然联系上我的，说是动手术需要家属签字，但他并不希望他母亲知道这件事，为了这个，他还特意为他母亲报了一个老年琼海旅游团，老太太不用手机，这样几乎就谁都找不到她了。” “对了，他还给了我五千块钱，说是给我添麻烦了，一定要塞给我，等他出来我就还给他。” “还有就是……” 解勇说着，掏出了一张手写的名片递给李峥，顺手拍了拍他手中的公文包：“他说手术结束后，无论生死都让我联系你，把这个给你，谁知道你先找到这里了。” “……”李峥轻抚着公文包，刚要抒情，林逾静也抚了上来。 转头一看。 满眼贪婪。 “？？？”李峥赶紧把她的手拍走，“你还是个人？” “等也是等，大猹在，没问题的……”林逾静指着自己的眼睛道，“刚才我也哭了呢，你看你看。” “我爸是神外的，这是肝胆手术，能一样吗？”李峥保护着公文包骂道，“他根本动不了手术，就是派他进去监督的。” 正说着，手术区的大门推开，李毅探了个头出来，摘下口罩道：“射程范围内，问题不大。” “呼…………” 所有人同时松了口气。 尤其是闵建中，几乎是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太好了…… 蓟大有救…… 哦不，解老师有救了…… 大家松归松，到底还是围了上去。 李毅也是很熟悉这种场景，一五一十讲解起来。 “病历档案我看过了，解其纷老师是在9月初的体检中发现指标异常，然后先去的小医院，小医院不敢确诊，只让他来这里，这里的肝胆外科全国前五，也算可以吧。” “这里的主治医生经过全面检查后，判断是早期，但他不敢描述的太乐观，只是说明要尽快进行手术排队，做好一切准备。” “那时应该是九月中旬吧。” “肝癌是一万个拖不得的，他这个年龄和程度还有治愈的希望，所以医生承诺给他排到第一梯队，尽快手术。” “从记录上来看，他的确第一时间就报名排队了。” “可是在9月底，眼看就要排到的时候，自己又主动取消了……” “考虑到解其纷现在的身份……这件事可能会很严重，所以这个医院也很紧张，刚刚一直在调查，我是亲耳听到主治医生说明的情况。” “当时，那位医生吓得一个电话追了过去。” “解其纷只说他有必须要做的事，不得不做。” “医生当时的原话是——‘有什么事比命还重要？’” “解其纷的回答是——‘有’。” “唔……” “唔……” 李峥和林逾静同时捂着嘴唔了出来。 那正好是他们找解其纷开题的日子…… 即便是闵建中，泪水也难以克制地渗了出来。 这个人，纯粹得令其他所有人自卑。 李毅也随之长叹。 “是一位值得敬佩的英雄。” “但我必须说，这样的选择并不明智。” “主治医生也在检讨，考虑自己是不是把病情说得太重了，导致解其纷对自己的生命很绝望，绝望到一定要践行了宿命，再尝试治疗。” “当然，我个人也能理解他的选择，一旦进入治疗阶段，人的体力和脑力都会快速下降，经常会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甚至是永久性的，对一位物理学家来说，这无疑是最狠的毒药。” “也许是考虑到这些，才将生命排到后面的吧。” “之后，解其纷再没来过医院，直到拖到12月底才开始排队……” “这次很快就进入了住院和治疗阶段，一切准备完毕，今天进的手术室。” “然后就很神奇了……”李毅说着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三个月的时间，他为了保持思维状态，没吃任何药，没进行任何治疗……但是3厘米的肿瘤……没有任何恶化和扩散，依然是3厘米，主治医生甚至觉得它变小了……就连手术前的体检数值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李毅惊望众人：“所以这三个月，他到底做什么了？” “学习！！！”李峥瞪目如炬，“这三个月，我们通通都在学习！！” “李峥……我们还是要讲科学精神的……” “这怎么不科学了？当人全力投入一场伟大学习的时候，整个人都会进入最佳的亢奋状态，癌细胞无处遁形！” “嗯……那学习之余有没有戒烟戒酒？” “这不重要，学习才是核心！”李峥抓着老李的胳膊道，“强烈建议加入学习疗法，先搞个几组双盲试验，不试试你根本不知道！” “你先歇歇……”李毅扔走李峥，笑着望向闵建中，“校长，李峥就是这种人，千万不能给他权力。” “……”闵建中哭笑不得。 李毅话罢又理了理衣服，重新戴上口罩：“进出手术室换衣服很麻烦的，我就是跟你们说明一下情况，后面没特殊情况我就不出来了。” “辛苦。”李峥连连点头。 林逾静也跟上前道：“大ch……大叔叔想要什么模型？” “嗯，我喜欢德系战舰，虽然很少，但都很经典。”李毅笑着推开了手术室的门，又回头问道，“你要说大什么，刚刚？” “大……大大！！” “别这么客气，跟着李峥叫就行了。”李毅一笑，关门走人。 “跟着你叫……”林逾静扭头问道，“你平常叫他什么？” “老……哦不，我叫他爸爸。” “…………骗人，你从不叫他爸爸。” “叫的，叫的。”李峥帮着林逾静分析起来，“他的意思很明显了，你叫一声爸爸就是对他刀法最大的慰劳。还不快练，来，先冲我练。” “这么坏……”林逾静呲牙骂道，“果然是大猹，这大猹没叫错。” 397 三件事的人生 手术进展顺利的消息像是一涓暖流，轻轻淌过那些焦灼而又坚硬的情绪，将很多看似紧急的事情消融。 解勇已经在旁边睡着了，闵建中等人也去外面简短就餐，反正留在这里也只是频繁接通电话。 只剩李峥和林逾静靠在手术区门前的座椅上，自然而然地打开了那个公文包。 包内也不过是有三个信封，李峥首先揭开了注有李峥亲启的那个小信封，里面是一封短信，与往日解其纷在白板上的潦草笔迹相比，这封信显得工整过头了，每一个字都是一个独立的楷体，不仅是字与字之间，连一个字之内也见不到连笔。 然而字迹的美观程度，并不是与认真程度成正比的…… “真丑啊。”李峥笑着展了展了纸面，“像个在田字格里努力完成作业的小学生。” 旁边，林逾静靠在李峥肩上，扶着信上的字迹叹道：“讲课的时候，他总嫌不够快，能跳就跳，写这个的时候……他大概是只怕太快，漏掉了什么吧。” 在这和缓的氛围中，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个笔直地坐在书房中，出奇认真的解其纷—— 李峥：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说不出话了。 即便能说，脑子应该也无法清醒了。 那大概也就相当于死了吧。 不必难过，我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死了。 是你，是林逾静，是归见风，将我从那腐朽的棺材里拉了出来。 听我教课，伴我研究，还有听我讲那些不切实际的狂想。 你们让我人生中头一次确认了——我是有价值的。 谢谢你们，赐予我这短暂的生命。 唔，这话说的，有点酸，我自己都膈应…… 嗨，毕竟是这种时候了，容我多唠叨两句吧。 先说最重要的事。 我的母亲赵玉洁，是你们以外，多年来唯一支持与信任我的人。 她是我的唯一支撑，也是我活着的唯一理由。 她远比牛顿和爱因斯坦还要伟大，比真理和宇宙更应受到尊重。 她牺牲了自己的一生，承受了几倍于我的谩骂与压力，让一个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生命降临。 但那个生命，却并没有履行他唯一的职责。 说来惭愧，我平生不仅毫无建树，甚至连个好友也不曾结识。 只能拜托你了。 你若有时间，逢年过节，请几个人假扮成院领导，一同去我家探望一下老母，就说我在国家重点科研项目进行封闭式研究，暂时还回不来。 这方面我已经做好铺垫了，她会相信的。 至于研究内容，她若是问了，就说类似于两弹一星的那种，去研究的都是最骨干的科学家，她应该不会再追问。 如果有可能的话，见面的时候，让那些“领导”多夸夸我，就说我聪明，有本事，有出息，将来铁定是要评院士的。 这些话难免有些虚荣，但我母亲因我被人瞧不起这么多年，即便只是一个令她得意的谎言，也足够她开心一整年的了，只求她健康一些，长寿一些，别在抑郁中如我这般受病灶之苦。 对了，一定嘱咐她，这些都是国家机密，不能对外说的。 这样她与街坊闲聊的时候，也就不会穿帮了。 你们到家里去的时候，也辛苦租一辆气派些的车子，换上得体些的西服，大张旗鼓风风火火地开进院子，这样街坊们才会当是真的，不去取笑她。 这些事的花销，我都放在银行卡里了，就在二号信封，密码晚些时候会自动发到你的邮箱。 里面大约有我一半的积蓄，如若我母亲健康状况不佳，也劳烦你帮她找位护工。 所托甚多，万分抱歉。 辛苦了。 呼…… 说完这个就轻松了。 余下都是些不太重要的事情。 在我近三十年的生涯中，只做过三件事。 其一，观察者方程。 其二，演化物理学。 其三，教你。 我知道第三件事又有些酸，但这也的确是我做过最重要的事了。 回到一与二。 这两者的命名确实充满了民科气息，但如果聪明的学生真学进去，也的确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接着，就会认为这是全世界最正确的理论，一切90年代后的量子研究才是误入歧途走火入魔。 再后来，就会与他们论辩，又因他们数学实在太烂，也不愿花时间去深算，论辩很快会演化成对喷。 越喷，他们就越人多势众，越被欺负，也就越坚信自己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 这便是一位民科的成长路径了，我也不外乎此。 因此当我见到你的那一刻，就决心不要搞这些，只一心一意教你打好数学基础，顺带教授一些正统学说中我能接受的经典部分，待你得意过后，失落过后，起起伏伏过后，更成熟的时候，再吐露更深的内容。 可惜，时间不够了。 我现在只说一些最基础的概念，具体的内容都在标号为“三”的信封中。 在《魔角理论》成型，并得到实验证实前，请不要打开那个信封，那将很可能耽误你一生的时间。 如若得到证实，你可自行决断。 在此，我只做最基础的概念阐述。 先说观察者方程。 量子力学中最根本的基础，最不可思议的事实，无外乎“观察会改变结果”这件事。 我们进行了一系列的实验，想要找到原因或是推翻它，结果我们都输了。 我们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将这个现象定义为公理去运用，并生拉硬凑了一系列诡异的学说来解释这件事，从哥本哈根到多重宇宙。 于我而言，后期的量子力学都是建立在这样的荒谬之上，那些看似博大精深玄乎其玄的理论，无外乎都是为这一套“玄学”找一个“科学”的归宿。 而在我的世界里，科学只与数学相关。 任何现象，我是说任何现象。 只要存在，就一定能找到数学解释。 如果数学都无法解释一个现象，那只能证明这个现象根本不存在。 你以为我要说“观察者现象”不存在？ 放轻松，我还没疯狂到否定实验结果的程度。 它一定是存在的，只是那些人太笨了，没有找到数学解释罢了。 听清楚，是数学解释。 主流学说认为，“观察”会“导致”坍塌，让光子由“概率的波”坍塌为“确定的粒”。 这是物理解释，这什么都不是，这就是一句屁话。 我只要数学解释。 这件事困扰了我很久，直到我看到了另一位民科的思维逻辑。 米切尔是一位化学民科，是他发现了令所有老教授们都手足无措的化学渗透。 他的思维逻辑很夸张，也很根本—— 【当排除了其它所有可能的答案。】 【那么剩下的可能性，不管看起来有多么不可能，都是正确的答案。】 抱着这个信念，当我否定了一切可能后。 只剩下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了。 “观测”这个行为，实实在在地作用到了“光子”上。 就像小人推车中，小人的手，实实在在地推在了车子上一样。 这意味着，微观观测这个行为，必然以某种作用力，像是一只大手一样，把光子永远拍在了那里。 这是排除了所有可能后，把概率变成唯一的唯一方式。 只是现今人类的设备，还无法捕捉这个过程。 这也许是电磁力，也许是强相互作用力，也许是某种我们仍未发现的力。 也许通过我们的三维空间，也许通过我们感知不到的空间。 但这并不妨碍我在数学中描述这个过程。 这便是【观察者方程】。 找到它。 让物理学重回正轨。 这是当时我唯一的念想。 可很快，我发现找到这样一个方程并不难。 岂止是不难，简直太简单了，我随便搞一套模型都能令其自洽。 就比如一个人问你，初始数字是2，通过如何的运算可以变成4？ 答案是无限的。 因此我还需要更多的知识和实验数据丰富我的模型。 “隧穿路径”便是这个过程中建立的假说，我自己也没想到它多年后竟然能完美解释“魔角理论”。 我也意识到，自己老了，跟不上时代了，如若不是你们，我恐怕永远无法从超导研究中获得这样的印证。 嗨，这些也不是多重要的事，可一说起来，我还是写了这么多。 总之，15套我最钟爱的“观察者方程”极其配套的思路、模型，就在第三个信封里。 你拿去吧。 其中很可能没有一个正确答案。 但至少能帮你排除一些错误答案，怎么也该有些价值。 至于更多的计算和推导过程，我都已经将其封装打包，就在我的卧室里，你探望我母亲的时候可以顺手拿走，就说是国家需要。 想必她看到我夜以继日浪费的草稿纸，竟然真的被厉害的人，被气派的车子运走，也会很开心吧…… 唉……说是在清醒的时候交待事情，但我现在已经开始不清醒了。 打起精神！ 关于“演化物理学”，这其实是比“观察者方程”重要得多的内容，在此也只能长话短说。 演化物理学，是我在观察者方程研究中受挫而诞生的想法。 我很自信，我的方程每一个都自洽。 但我也很清楚，现在没有任何实验能证明其中的哪怕一个符号。 “观察”究竟是如何导致“坍塌”的？ 我能用数学描述出一万种方式，我们的显微镜却无法看到其中的一丝一毫。 最终我的成果也仅限于臆想。 我们都很清楚，所谓弦论也不过是一种内部自洽的臆想。 这里容我狂妄一些。 在我的这些数学模型中，至少有三套比弦论都要美观得多。 但我是一位土博士，至死没有踏出国门半步，阅读英语论文都十分困难。 最后的结果就是，我的这些成果国内的人看不懂，国外的人看不到。 也许能看到，但因为翻译和出身问题，多半也很难看懂，很难被重视。 在这种环境中，我只能自己来了。 我很清楚，实验上是轮不到我来突破的，资源差得太远了。 理论突破是我唯一的方向。 如果“观察者方程”是通往最终奥秘的钥匙。 那么“演化物理学”就是那把钥匙唯一能解开的锁。 我需要它来确定，到底哪把钥匙才是对的，到底哪个方程才是真的。 至今，已经有一些证据在暗示我们一件事——物理规律是不均匀的。 在这个宇宙不同的地方，物理规律很可能大相径庭，从光速到引力常数皆是如此。 正如你的竞赛体验一样，物理根本是无法解释物理的，只有数学能解释。 宇宙“奇点”大爆炸膨胀至今，这些结论和过程都不是物理学揭示的，而是数学。 那么物理规律呢？ 如果接受宇宙大爆炸的理论，那么物理规律也必然也存在一个“奇点”，演化至今。 从一个最基础的单元，一个最简单的算法，一步步迭代演化至今。 就像生命的进化一样。 演化物理学，旨在用数学方式还原这个过程。 告诉大家物理学不是铁板一块，是一个动态的，犹如流体般的存在。 其中，最基础的量子单元，正如你体内的细胞，它远在十几亿年前便已存在了。 我要找到它。 这里需要引入生命游戏与元胞自动机的概念，这两者都是非常有趣的数学游戏，你随意搜索便可有大把的资料。 在这里面，一个最简单的数学规则便是宇宙的奇点，然后重复计算兆亿次，会出现各种美妙的结果。 这便是我消耗了半个蓟大的算力，所沉迷的事情了。 大多数结果会很快归于虚无，或是无限死循环。 但也有很多结果，会出现新的生机，形成各种各样不可思议的图景。 最神奇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曾在一个计算的不知道第几亿次，在那不可计量的数字中，随意将一个0变成1。 其后的展开，竟然与原先的图景完全不同，找不到任何相似之处。 我开始沉迷于此，希望在这些无尽的计算中，找到一套符合我们所在宇宙的图景…… 正当我感觉要迭代演化出相对论的时候，支持我的老校长退休了…… 项目立刻被叫停，资源一夜间被收回，甚至很多都没有备份留档。 我陷入了疯狂，我开始谩骂整个量子物理界。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无辜的，我只是因他们的平庸而愤怒。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懂我在做这么伟大的事情？ 这群只知道声色犬马食色权钱的垃圾！ 当然，现在回想，是我错了。 我在后来的人工计算中已经确认，就算再给我十万倍的算力，我要演化出一套合理的宇宙模型也需要至少十万年，这还要一次就对。 我由衷地向当年我所伤害过的人道歉。 啊，又说了这么多啊…… 总之，具体的思路，各种初始规则所对应的中期图景，也在第三个信封里了。 也许学校的资料库里还留有一些数据，该是存在小软盘里吧，方方正正的，你可能都没见过那东西。 到这里，你应该能发现了。 我人生中所关注的头两件事，无论是“观察者方程”还是“演化物理学”，都是一场注定失败的计算。 它受限于我所处时代的技术和算力，即便学校从始至终完全支持我，也依旧不会有任何有效成果，充其量是搞一套我们国产的“弦论”。 可以说，这两件事几乎没有任何价值。 但我十分确信。 我人生最后的时候，做对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我让你懂了数学，让归见风懂了物理，让林逾静懂了猫粮。 嘿嘿，林逾静跟你们不一样，她需要诱饵，她需要一个让她来劲的人或者事才有前进的力量，你是让她来劲的人，魔角给了她来劲的事。 所以就描述成猫粮了，她看到这里会“嗤”地一笑吧。 （“嗤……”） 总之，我来不及，也没有条件接近答案了。 祝你们好运。 以上，就是我的人生了。 如果需要墓铭志，请帮我写上—— 【讲师，解其纷。】 嗯，就这样吧。 不矫情了，我得抽支烟去…… 最后好歹得抽一根。 下页是遗嘱，需要的时候可以亮出来。 【以下是本人，解其纷的遗嘱。】 【我死后，一切学术研究资料、成果、著作权、名誉权，归李峥所有。】 【我死后，号码为43XXXXXXXX银行卡内的资产归学生李峥所有，其余一切资产，归母亲赵玉洁所有。】 看过这一切后，李峥和林逾静半个字也说不出了。 即便此前脑海中还浩瀚回荡着“观察者方程”和“演化物理学”。 但此时，已然空空荡荡。 好像没了解其纷的宇宙，就不再有什么东西似的。 …… 白色。 看到了。 白色。 我应该是快死了…… 老太婆…… 妈妈…… 我走了…… …… 那白色…… 不是白色。 是天花板…… 我没死…… 解其纷恍惚着睁开眼睛，视力在模糊中逐渐回复。 “醒了。”一个应是护士的声音传来，“领导们……别太打扰他，最好就三分钟。” 顺着护士的声音，解其纷努力地扭着脖子，望向了床头。 他看到了李峥，看到了林逾静。 看到了闵建中，看到了钟平。 还有很多不认识的人…… “解老师！”闵建中满眼热泪。 也许是被感动的，也许是蓟大有救了高兴的。 但都是满眼热泪就对了。 闵建中动情地使劲点了点头：“您的《魔角理论》已经成功发表，今天开始，您是国内外科学界当世最伟大的物理学家了，无数科学家、科研机构正在一刻不停地联系我们，只为听一场你的报告会。” “请您一定痊愈！” “解其纷老师！” “……”解其纷笑了。 这他妈的…… 不还是死了？？？ 你妈的，到头来还要耍我一通…… 这个笑容，在其他人看来，充满了一种上帝的味道。 这是伟大的笑，欣慰的笑，神圣的笑。 然而，这本该成为一幅油画的笑容，却被李峥读懂了。 “没死，活着呢诶。”李峥努嘴傻笑道，“顺便告诉你，赵玉洁女士现在是全小区最牛逼的那个老太太，找你相亲的人家已经排到明年了，老太太根本脱不开身。” “………”解其纷脸一狞，扭向了林逾静。 “唔……”林逾静捂嘴笑道：“猫粮的比喻很不好，辣鸡文笔。” 解其纷又瞪了很久，才再次笑了。 顺带挥了挥手，便又仰躺着微笑睡去。 老太婆…… 这次应该比我保送蓟大那天还要高兴吧…… 398 胜负已分！（感谢盟主温暖的石头哥！） 内部世界如何扭曲挣扎，也并不妨碍外部世界的精彩。 当李峥走出医院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早已凌日当空。 看着那些高举的手机镜头，他感觉自己要搞一副墨镜戴戴了。 没办法，这就是帅的烦恼。 如果你只是长了一张普通的理科脸，比如袁园那样，即便你成名后走在大街上，也只会被少数人认出。 但自己这张脸…… 不可能的。 已经彻底印刻在每个人的心里了。 想到此，他拥着林逾静的手，不觉更加高调明确了一些。 反正已经被拍了，那就务必拍清楚。 这个。 我的！ 这一天，李峥、解其纷、林逾静、归见风这些名字，无疑成为了一切版面的头条，一切人谈论的话题。 【《Nature》三连珠，快来看神仙啊！！】 【专家：双重实验验证，杨振华再出山，《魔角理论》有望5年内冲诺奖。】 【一位讲师和三个本科生徒弟，当代科研人的史诗《西游》！】 【记住今天！我国量子物理全面超车崛起的日子！】 【专访院士——《魔角理论》将掀起一场量子革命！】 【瑞士有专利局！京都有岛津公司！蓟大有博通！】 此次的振奋，已远超了当年黄二升空的盛景。 外行看个热闹，最多再YY个物理学大突破，可对内行而言，这就是实实在在的振奋了。 各行各业都在内卷，科研内卷也不是一两天了。 而随着《魔角理论》的诞生，必然有大量的资源和项目追加进来，已经内卷到没边的凝聚态首先就被解救了，同时与量子相关的全体学科也都得到了普惠，二维材料和超导工程更是已经开始疯狂融资了。 涨停的股票也不仅仅是蓟大博通，几乎整个板块只要与“量子”沾边的公司都出现了明显拉升。 除了……楚佑华担任股东的那几家。 当红的人，总是被人记恨的，想不被干就要自己做到完美，但今天的楚佑华远谈不上完美。 也就是从中午开始，各种他与李峥不和的消息都被挖了出来，其中甚至还有一段楚佑华被当场质问且写不出全套薛定谔方程的尴尬。 也不知道是当时会议室里的谁这么坏…… 不过…… 干得漂亮。 另一个角度，解其纷与量子界的恩怨情仇，也从历史河流的泥沙中被逐渐挖了出来。 很多当年的人与事都已模糊不清，但今天，似乎有一个很优秀的反派样本。 外加蓟大内部也已完成了取舍决断。 于是很快，把“当世物理第一人”挤成“民科”的罪恶帽子，也莫名其妙地盖在了楚佑华头上。 这件事，自然是有失公允，有失道义，太过卑鄙。 不过…… 干得漂亮。 再之后，事情逐渐演变为墙倒众人推，曾与楚佑华有过合作的实验室，曾跟随他的大佬纷纷出场，一部分调侃他在学术上的无知，另一部分则还原了一副当代顶流学者的创业、融资、套现与离场。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个世界需要楚佑华，就像需要马斯克一样。 需要一个人创造一个概念，用各种方法营销、组织生产，完成一个像样的工程。 正如马斯克一样，这个人不需要是科学家或者工程师，他更需要是金融家、营销者和经理人。 不足的是，楚佑华的一系列量子工程暂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甚至就连技术水平也算不得优秀，只是能吸引更多的钱砸进来罢了。 也许将来真的能开创出什么，真的能培养出什么人才。 但在这个宇宙里已机会渺茫。 对了，股票涨停的公司里还有一个意外。 那就是作业王！ 这个学习软件并非蓟大系企业，也并非量子相关，仅仅是很久以前从李峥手里买过一套学习系统模板罢了。 然而这套系统在深入开发和测试中的表现并不如人意。 原因很简单…… 没有李峥了。 没人比李峥更懂学习。 这并不是简单的算法问题，而是对题目、对知识点、对错误点、对学习本身理解程度的问题。 没了李峥，这个学习系统也就没了魂，很长一段时间都停止在了内部测试阶段。 但现在不一样了。 大量的用户开始求着他们开放测试资格。 他们想学习！ 想跟着李峥的步伐学习！ 另一件边边角角的事情，则发生在民科圈。 大大小小的民科都跳了出来，尽己所能地展示起自己多年来的心血，并声称《魔角理论》正是对自己创世矩阵的完美证实！ 同时，这也是民科圈有史以来最振奋的一次。 【这是一次民科的全面胜利！！官科必亡！】 【《魔角理论》揭示了官科的洗脑骗局，从最反动的微积分开始！】 【本人几年前曾与解其纷谈过，他明确表示，牛顿以后的物理学都是官科为了洗脑和奴役全体科学家，而精心营造的陷阱。】 【等等，解其纷是蓟大的教员吧？应该算是官科。】 【他明明是不满官科而被排挤到小公司的民科！是纯粹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核心民科！】 【可后面有杨振华的名字啊，这总是大官科了吧？】 【杨振华是见势不对，投靠过来，是个留得晚节的聪明人。】 【那楚佑华岂不是……】 【楚佑华正是腐朽官科的代表，不学无术却又垄断了学术，对民科的欺压无所不用其极，无论民科还是官科都要坚决打倒他！】 【嗯……算了，最后这件事我们可以统一战线。】 【区区官科不要试图用统一战线瓦解我们，倒了楚佑华我们再战！】 …… 李峥和林逾静，本想在这个下午休息一下的。 就是折腾了很久，很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稍微休息一下。 可人们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 下午有一万个紧急会议在等着他们。 还在回校路上的时候，李峥就已经在极力推辞了，哪想到人类的卑鄙远超他的想像。 下车的那一刻，闵建中小跑过来，递来了一台新手机。 “李峥，这个电话你还是接一下吧……” 李峥脸一狞：“我真的累了……别再请更大的领导了。” “这个领导没那么大……”闵建中干咽了一口吐沫，“是……是令堂……” “？？？” “你手机关机了，安局长只好通过我们联系。” “……” 李峥无奈之下，还是接起了电话。 电话里，安宁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气氛气愤，是懵逼还是疲惫。 “你可以啊你……” “我老干局干得好好的……现在又硬给我找来事了。” “这边几个部委即将联合成立一个【杰出青年科研工作计划小组】，紧急让我过来当主任。” “据说是杨振华的建议，他建议很久了，认为我们的科研人才界定年龄要求太高，往往35岁才是开始，但这个年龄已经是一位科学家巅峰思维的结束了，但却才是他们可支配资源的开始，这就导致了很多问题。” “今早的事发生后，他再次致电高层，重申了这件事的重要性……然后上层领导又咨询了几大高校的意见。就很奇怪，这次蓟大、菁华和中科都非常支持……” “妙啊！”李峥眼儿一瞪，“可关我什么事？你们去计划就好了。” “不是关你什么事的问题……” 安宁说着又叹了口气。 “现在，这个工作组，只有一项工作。” “就是尽一切可能支持你。” “他们认为我最懂你，也只有我才能管住你。” “唉……就不能好好退休么……” 人类，真是太卑鄙了。 李峥干巴巴答道：“那晚上回家再说吧。” “工作组的人已经在蓟大了，我也在路上。” “那晚些吧……下午四点？” “你不回蓟大了么？有什么要紧的事要拖到这么晚？” “嗯，我和林逾静在一起。” “我知道啊，可……”安宁忽然顿了一下，“那四点半也可以，我们一边讨论内部架构一边等你。” “好。” 李峥这便将电话还给了闵建中。 闵建中问道：“那……晚些我再让人去接你？” “不用，通知我们地方，我们自己去就好了。”李峥这便拥着林逾静要走，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道，“期末考试完了吧？” 闵建中愣中点头：“完了，你不用考虑这个……” “不是这个问题。”李峥眉色微皱，望向一个方向，“那实验教学中心，应该没什么人了吧？” 钟平忙上前：“没了，要回去看看么？” “是吧。”李峥抿嘴道，“最好能安静一些……还原我们平日晚上学习研究的那种状态。” 钟平赶紧掏出电话：“这就封楼，我让他们拿好新的钥匙等你。” 此时，林逾静才觉出有什么不对。 “唔---”她有些害怕的颤了音。 “哼，我失去的……”李峥抬起手，缓缓攥拳，“都要拿回来。” 闵建中见状，啥都不敢说。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心里挂念的还是那间教室…… 但林逾静很清楚。 渣猹是在馋别的事情！ …… 这个下午，那迟到了半个多月的跨年夜，又被李峥硬生生地拽回来了。 实验室。 空无一人。 实验服。 满分性感。 何谓绝顶？ 唔唔唔唔！！ 此间过程，无可描述。 人们仅仅看到，当他们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林逾静像是只小猫一样，服服帖帖地拥着李峥的胳膊，靠在他肩上，眼神也是迷离的，半昏睡的，像是沉入了一个幸福的梦乡，又像是依然沉浸在此前的不可描述中。 而李峥。 拥静而行。 不怒自威。 胜负已分！ 李峥，胜！ 静静，无惨！ …… 李峥左思右想，终是将败家之静送回了宿舍。 这败得彻底没法说话了，太惨了，剩下的麻烦事还是自己去对付吧。 见林逾静飘着走上楼梯后，李峥方才赶往开会地点。 路上，很多事情已经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魔角理论学习已正式完成！】 【障碍者引导任务Ⅲ——】 【第一次的开放学习】 【任务完成！】 【获得该领域的顶级学运技能——】 【物理狂想家：】 【一直以来，人类都因受限于自身基因和自然环境，而被直觉困扰着。】 【在这个困境中，人们曾认为更重的小球会更快的落地，地球是宇宙的中心，速度与时间都是绝对的。】 【但总有一些狂想家，他试着让两枚不同的小球一起坠落，从而创造出《力学》。】 【他违背直觉与神谕，用数学的方式计算出地球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天体。】 【他遥望星空，低头落笔，揭示了速度、时间、质量、能量、空间之间的秘密。】 【数学是绝对的理智，物理则还需要那么一点点疯狂。】 【物理狂想家就是这样一群人，甩脱直觉的禁锢，拥抱无限的可能！】 ！ 李峥眼儿一瞪。 来思路了。 此前他很难理解解其纷所说的“观察”，但现在他眨眼间便可想像出几十种“观察”导致“坍塌”的作用方式。 只是这根本没法用语言形容。 因为地球的自然环境中，根本不存在那样的作用方式，根本不曾为那种作用发明一个词汇。 这些疯狂的念想也仅能止于心中…… 难受，憋闷，呼之欲出…… 最后通通化为了一个字。 “唔……”李峥说了出来。 等等…… 难道这才是“唔”的真谛？ 我峥国……还是差了一层？？ 不及多想，新的信息再度展开。 其实这一天，他的学资始终都在疯狂增长。 只是现在好像突破一个临界点了。 【您的学资已正式突破100000！】 【成为当之无愧的学术领袖！】 【世界，亦已感受到学魔道！】 【?魔神挑战?】 【挑战完成！】 【学魔最终挑战开启！】 视野随之一闪。 直接跳转到科技树界面，一路拉到了【科学】的尽头。 终点，迷雾揭开，露出了唯一的一张卡片—— 【统一场论】 【？？？？？】 不是李峥懵逼，而是下方描述就是这样。 紧接着，两个通向【统一场论】，却又相距颇远的节点也随即展开。 【观测者方程】 【？？？？】 【演化物理学】 【？？？？】 他真的是对的？！！！ 李峥看着这些，双目再次酸涩。 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两个理论距离现在的前沿，还有很远很远。 他太快了……这注定悲壮的努力，太早了，实在是太早了…… 来不及感怀，学魔道的最终挑战已弹出。 【?魔道的终结?】 【伟大的魔神，再无任何企盼。】 【他能做的，只有终结自己。】 【率领您的魔军，杀向那科学的尽头吧。】 【这是最后的学习，一场注定必然的学习。】 【挑战达成条件：点亮“统一场论”】 【挑战奖励：点亮其余一切未点亮的卡片。】 李峥当场困住。 怎么能这样？学习怎么能不劳而获！ 不行，我要全学完了，最后再往那个方向去。 他就这么挤开了所有思绪，一路低走猛走…… 一直走到了会议室门前。 “艹……” 他还是骂了出来。 不可能的…… 统一场论是唯一值得学习的东西了…… 如果明确这个东西存在，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学别的…… 本来打算学一辈子慢慢享受的…… 太过分了。 不过，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学到统一场论吧？ 毕竟还有实验的限制，观测的限制，资源的限制和能量的限制…… 这么一看，这辈子能学到《演化物理学》就很不错了。 唉。 就受不了这个。 姑且朝着那个方向去吧。 这一路可需要不少资源，不少权力了。 李峥沉吸了一口气，双手推向大门，不觉歪嘴。 我的时代，开始吧。 399 奇迹年，年，年年年 十五年后。 12月25日。 樱湖畔，湖面已结了一层薄冰，周围的樱树也早已光秃秃的了。 但旁边的现代科学博物馆却是沸沸扬扬，这个下午又迎来了两个中学的学生参观。 其实从外面来看，这里的建筑布局依然是个学校的样子，现在若是从周围的高处看，看到满是学生的校园，决计想不到这里是一座博物馆。 但“教学楼”内部，却早已翻天覆地。 一层的“经典科学馆”内，像是教室一样分出了很多开放的隔间，2020年之前的大多数科学人物与经典实验重现都被布置在这里。 其中最吸引人的，无疑是“双缝干涉演示”。 每个班的学生都最喜欢这里，他们挤在透明的隔层前，看着一台白色的像是棒球发射机一样的东西一动不动地对准双缝板，想像着一粒粒光子正在时空中穿梭。 接着，他们会扭头望向侧墙，那里正实时展示着量子点显微镜的观测，经历过数百万倍的降速，他们得以亲眼目睹粒子是如何穿越缝隙的。 他们还并不知道，眼前的一切凝结了多少代人的心血。 单是这台量子点显微镜，初期的造价都是千万级的，而今天已经是任何一个中学物理实验室必备的普通设备了。 与其它博物馆的参观不同，这里的班级基本都是物理或是数学老师带队的。 这个班的物理老师是一位年轻的男人，只尽量言简意赅地讲述了双缝干涉实验，却并没有解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男老师看着墙上显示出的两道竖杠，抬了抬眼镜笑问道：“所以，你们觉得这是为什么？” “量子干涉！”几个学生齐声答道。 “概念都记得不错。”老师又问道，“那么是如何干涉的呢？” 这下多数人都哑口了。 “熵扭力。” 这个声音，有些稚嫩而又装逼。 大家回头望去，发出这个声音的人正独自斜靠在窗台上，头发半遮着面，忧郁地看着窗外。 似乎，是个帅逼。 然而这个帅逼，却很矮小。 并不是生的矮小，而是年龄还没到。 老师也是一惊，这位虽然造型很经验，但怎么看…… 应该还是位小学生吧？ 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初中生参观。 老师忙问道：“这位同学……你是不是跟你们小学走散了？我帮你广播一下？” “嘁。”男生歪嘴一哼，“我是高中生。小学那点东西，半年就搞定了，受不了我们班参观那么无聊才在这里清净清净的。” “？？？” 男老师未及反应，男生已努了努嘴：“你继续讲，不足我纠正。” “……”男老师脸一狞，也懒得管他，就此说道。 “熵扭力，是一种未被观测到的力。” “但解其纷方程完美地诠释了它的作用方式，不过这是第二层‘现代量子馆’的内容了。” “我们只需要知道，眼前这个实验就是2020年前人类所知的一切，当时的人们投资巨大进行过一系列研究，也闹出过各种荒诞的事情，最终也没能自圆其说。” “至于熵扭力，这是三大院士在在讲师解其纷的基础上，进行的最伟大的创造。” “面对在电磁力、强互作用力、弱互作用力、引力之外的第五种作用力，学界本欲以‘静峥力’来命名，但院士坚决反对，或许叫‘峥静力’他就能接受了吧……” “哈哈哈！” 学生们都笑了起来。 三大院士中，归见风永久性神隐，李峥和林逾静倒是总不得不抛头露面，但也永远都是成双成对的，每次他们出现，有50%的概率是和睦的，静院士会像小猫一样服帖，另有50%的概率是在抢谁在上面，静院士会像小猫一样叫嚣。 看样子在命名的时候，静院士是处于叫嚣态吧。 男老师讲完，重又瞥向窗边的小男生，淡笑着抬了抬眼镜。 “小学生还是去找你们的老师吧，我讲的太深，不是你知道一个名词就能听得懂的。” “唉……现在的中学教育，果然值得担忧啊……”男生却只一叹，冲透明隔断内的设备努了努嘴，“多少例子证明，教科书上的东西也不一定是对的，更何况现在教科书每年都要翻新。” 他说着，扭过头，眼儿一瞪。 瞪着物理老师一字一句道。 “熵扭力仍是未解之谜，将其定义为第五种作用力，更像是我们教育系统为了强调我国发现了第五种力而吹鼓自信心硬来的，主流学界至少有一半的人认为这是对电磁力的扩充，只是作用空间与形式暂时无法观测罢了。” “我们前年发射的‘蒲公英’实验卫星，其根本目的也是进入太阳系以外的宇宙空间，在规律相对纯粹的物理洼地，进行一系列有关熵扭力的实验。” 初中生们看呆了。 一个字都听不懂。 不过“蒲公英”实验卫星他们清楚，这个是真的牛逼。 非说的话这不是一颗卫星，而是将150颗卫星打包在一起发射的超级大孢子！ 她的第一步任务是在太阳系游历，在关键点散播150颗卫星中的20颗，而后全速开启自身反应堆，%的极限速度冲出太阳系，在这个过程中顺路投下40颗，以研究太阳系广袤边缘的空间和天体。 之后，在奔向比邻星系的过程中，沿途在死寂的星际空间散播10颗，进行科学实验。 顺利的话，蒲公英将在220年后，载着80颗种子到达比邻星系，并在1年内全部播撒，完成自己的使命。 至于蒲公英的母体，她全程都不会减速。 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设计减速功能。 这是一场注定没有归路，冲向星海的旅行。 这是她的旅行。 据说“蒲公英计划”从立项到升空总计8年，也就是说从李峥在“大断联”之前就已经在策划了，他宣称这是为了验证一系列理论，解开最终谜题所必须做的事。 但在工程设计中，那些蒲公英的种子，却又被设计出了很多奇怪的功能，尤其是“视觉体验”这部分，他强行为一些种子赋予了VR观测功能，这一点很不科学。 对此，李峥的解释是——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考虑到这个时候，他已经是科学界、工程界乃至社会学界、医学界的绝对领袖，他已经是一个历史上不曾有过的、全学科制霸的魔王。 这点要求……组织也只好满足。 展厅内，参观的初中生队伍逐渐走向了下一个演示点，然而队伍末尾的两个初中女生，还是忍不住不时回望。 “他们小学留那种头发也不会被骂吗？” “那种发型怎么了……仔细看好帅啊……” “等等，你不会吧！” “嗨呀……搞不好……真的是连跳十个年级的高中生呢。” “这概率也太低了吧？” “可听他说话，学习真的好好呀……” “可他看起来学习一点也不好，寸头呢？眼镜呢？” “万一呢……如果是高中生的话……我要个联系方式也是可以的吧？” “那也是犯罪啊！！” 无论她们如何争论，那位斜靠在窗边的少年也未曾有一丝动容。 虽然说话臭屁，性格中二。 但他，确实…… 很帅！ “嚯！” 一个老迈但很得劲的东北腔传来：“真的是你！” 少年循声扭头。 那是一位面善的半老之人，虽然西装革履，胸前还挂着工作胸牌，却并不影响他展现出一种看见老乡的热情。 少年连忙站正行礼笑道：“刘馆长，父母托我向您问好。” “哈哈，我好着呢，他们放心，放一万个心。”刘晓东激动上前，拥着少年的双肩道，“像妈妈！！哦不……像爸爸……等等……眼睛像妈妈，脸像爸爸……也不对……哎呀你长的好神奇，用流行的量子比喻来说，你的Y染色体还是叠加态，没来得及被熵扭呢！” “……” “哈哈，都是夸你的就对了。”刘晓东激动追问道，“你今年应该是……10岁了吧？已经上高中了？” “嗯。”少年点头道，“明年应该就进大学了。” “比你爸还来劲啊！”刘晓东抬眉道，“竞赛报名了么？” “您不看新闻么？去年已经拿过冠军了。” “哇哦哇哦哇哦！”刘晓东惊得擦了把汗，“这其它人不得气死……” “不是他们的错。”少年无奈摇头，“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我这样的家教。” “唉，不说这个了。”刘晓东拥着少年道，“走走走，我带你参观参观你父母当年学习的教室，他们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这个好。”少年随着他走向楼梯，“不过我有个问题。” 刘晓东一慌：“我连硕士都不是……你有问题，我怕是听都听不懂……” “不不，这个问题只有您可以回答，我父母都无法统一意见……”少年认认真真抬起头，“他俩，到底谁在上面？” …… 与此同时，国家航天局，深空观测中心。 人头攒动，慌得一笔！ “院士要来！” “刚刚收到通知，院士要来！” “快，观测仓准备一下，对五台猛犸进行状态确认！！！” “局长还在文海，我一个中心主任……不敢接待啊……” “等等，院士夫妇一起来？” “妈呀，他们真的出席所有场合都要手拉手吗？” “准备拍照，快快……” 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中，一辆黑色的胶囊电车无声地驶入大院，停在中心门前。 中心全体大小领导，紧张而又不得不保持着微笑迎上前去。 车门一划，一个半头白发却异常利索的老家伙立刻就跃了下来，正装“嗖”地一理，皱眉四望。 不对，不是院士，是个老帅逼。 众人不免有些失望。 “陈书记啊……” “我当是院士呢……” “嘘嘘……好歹也是个大领导……咱们别这样……” 此时，急匆匆踏下车子，举手投足依然满是军人风范的老家伙，自然就是陈鸿兵了。 这是他担任航天局书记的第三个年头，六天后他即将光荣退休。 正在这种时候，却突然被紧急委派了一个极其无聊的任务…… 接待他姑爷！ 虽然辈分上是老丈人，名位上却是下级小弟。 爽不爽都只能这样。 “没来呢？”陈鸿兵扫视众人问道。 “还没……”中心主任上前迎道，“您辛苦了……院士很久没公开露面，谁知道突然想到了我们这里。” “就这性子。”陈鸿兵手一扬，看了眼表，“罢了，这大概也是我退休前的最后一件事了，还是圆满完成任务吧。” “辛苦您了。”中心主任伴在陈鸿兵身旁，这么干巴巴的等也不好，想了想还是聊了起来，“这些年，您太不容易了。” “都不容易。”陈鸿兵叹道，“我们不容易，国家也不容易，李峥他们更不容易。” “还好熬过来了啊。”主任长舒了口气，“随着蒲公英升天，再也没人质疑我们了。” “谈何容易啊……”陈鸿兵负手而立，面容难忍露出一丝沧桑，“无论是我们还是李峥，也都是被逼出来的啊。” “的确。”主任也跟着负起手，“一开始我以为只是一个奇迹年，谁知道……是一连十五个奇迹年，眼看很快就是第十六个了，不如叫奇迹世纪更合适。” 有关奇迹年命名的误判，当然不只存在于主任身上，而是一个全球性错误。 这个错误的开端，始于将第一个李峥奇迹年命名为魔角年。 在《魔角理论》发布后，李峥几乎是在一日之间拥有了院长级的资源与权力，虽然名义上只是“特聘研究员”，然而半个物理学院已可任他摆布。 正当大家还在考虑，给予一位学生如此大的权力是否荒谬的时候…… 李峥将15大合作计划甩了出来！ 他展开合作的领域几乎覆盖了全部前沿学科，这本是荒唐到难以理解的。 但问题是…… 他的每一个计划，至少有两篇顶级理论论文背书，并且在这15个方向都获得了业内的肯定。 第一个奇迹年就如此展开了。 整个国家最顶级的15个实验室，利利索索地放下了手头的事情，开启了李峥的课题。 对于这个神奇的现象，后来采访一位中科大院士的时候，他捂着脸憋笑承认—— “我承认，当时确实有赌的成分。” “凝聚态赌得，我们高能赌不得？” 这样的盛况必然也引发了一系列质疑，《魔角理论》确实极具潜力，但这真的代表一个人拥有全学科领域的突破实力吗？ 很快。 人们发现。 真的。 15项重大合作犹如鞭炮一样，在这一年噼里啪啦就炸开了。 这当然不是李峥一个人的功劳，背后是他的科学边际小组的不懈努力，以及半个蓟大的鼎力相助。 但从当时公布的情况来看，起到最核心作用的依然是林逾静和归见风。 其他人的工作或许可被替代，但他们二者难以理解的灵感，以及恐怖的数学思维，十五年来始终未出现过任何可堪一战的存在。 更令组织烦恼的是，这两个人，他们完全无法管理……好像都是李峥的直系亲属一样，完全不可能分化。 这就导致，学界最恐怖的三个人，完全就是一家人。 一个究极的学阀三人组诞生了。 在这个过程中，病愈的解其纷始终没再回过蓟大，甚至没再想过物理。 他好像把这辈子该想的事情都想完了，再也想不懂，也不想想了。 又或是经历过生死，觉得这一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他成为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与一位女士结了婚，过起了普通的日子，也许是拜科学院研发出的一系列靶向药所赐，他到今天依旧健康，甚至远比生病前烟不离手的日子要健康。 除去陪伴母亲和家人外，解其纷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了物理以外的一切庸俗的事物上，从爱一个女孩开始，直到极限运动，似乎一心要把遗失的年月与生活全都补了回来。 但这并不妨碍“解其纷方程”的横空出世。 那是第三个奇迹年的事情了。 那一年，究极学阀三人组同时评上……哦不，是不得不被塞成了院士。 羽翼丰到遮天蔽日的李峥，更是直接在蓟大内部成立了科学院，只为了更高效的学习和组织学习。 一个最常出现在新闻中的人，也是此时被推上的台面。 她最初只是利用李峥的裙带关系，混进蓟大科学院里的一名普通文员。 然后因为会来事儿，当上了新闻发言人。 后来因为手段极狗，一步步当上了常务副院长。 面对媒体，她最常说的话是。 “嗨呀，我们又不小心发现了一些东西呢！” 每次听到这个。 所有人都知道，狗院长又出来搞事了！ 最初，“解其纷方程”充满争议，它描述了一种名为“熵扭力”的存在，认为这正是“观察”行为对量子世界的明确作用力，其传导时空与作用速度都在一个理论世界，暂时还没有能力观测。 这样自说自话的行为，当然无法获得广泛的认可，只是碍于李峥等人的丰功伟绩，才没有被立刻打为民科。 但随着基于此设计的全新构架的量子计算机问世，随着基于此全新设计的超导发电、输电、储电技术的横空出世。 再怎么争议，也不得不用起来了。 突然出现一个不确定是否正确，但绝对好用的理论。 人类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也正是在这个时刻，一件震惊世界的丑闻发生了。 李峥的母亲安宁，在陪同她父亲前往北美某国进行癌症治疗的时候，被当地海关扣留，名义上是涉及“禁运技术走私”，触犯了某国的法律。 实际上，其原因只可能是李峥，李峥的存在已经在全部领域动摇某国的霸权了。 很多分析认为，某国的间谍应该不止一次接触过李峥，其中应该还包括林逾静的生父，他们必然会用能想到的一切方式吸引这位科学家换一个祖国。 但李峥的立场一定是坚决的，这从他第一次进航天系统的时候就可以得知。 至于扣留安宁，仅仅是威逼利诱不成，而向李峥施压的手段。 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再有过安宁的任何消息。 人们只知道，她在被控制前，用尽全力送出了一段信息。 这段信息只有极少数的人知情，但有人透露，信息的内容很简短—— 【不要停，你停我就立刻撞死。】 此事件发生后，整整三年的时间，包括李峥在内的三大院士都没再出现过。 没人知道他们那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当世人都以为他为了母亲的安全，真的被逼到绝境封笔的时候。 “大断联”事件出现了。 那是蓟京时间中午晚19点整，1毫秒也不差，在那熟悉的新闻音乐响起的瞬间，之后长达5分钟的时间内，某国全部人造卫星失联，其所控制的全球所有GPS失去响应。 其余国家的卫星也在同一时间开始受到一系列简短的信号。 【Wartest1。】 【Wartest2。】 【Wartest3。】 ……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家唯一看到的是，几个小时后，某国元首辞职，副职上台，并外表外交声明，表达了对另一个国家一系列的歉意与敬意。 11个小时候，载着安宁的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 李峥、林逾静当天举行婚礼。 实际上他们早就有孩子了，只是坚持一定要在安宁的见证下完婚。 这也是归见风几乎唯一的一次公开露面，抱着他的侄儿（弟弟）笑得很厉害。 事后分析不难发现，引发“大断联”的，只有可能是那三年间像爆竹一样接连升空的“烽火量子通讯卫星”。 很明显，“烽火”的功能绝非通讯这么简单，他的确组成了环球网络，只是这个网络所传递的狼烟，似乎并不仅仅局限于防守。 总之，“大断联”的本质是一股神秘力量，向全世界宣布，他拥有废除地球轨道全部卫星通讯功能的能力，并针对某国进行了5分钟的演示。 这相当于用某国完全无法防御的方式，轻松地蒙住了他的双眼。 然后就可以做任何事情了。 当然也不会真做什么，最多是个Wartest罢了。 通过某国政府的反应，“大断联”也被证明是唯一一种在核威慑之上的威慑。 直到今日，也没有任何靠谱的国家、团体或是势力为“大断联”负责，但这很明显不是一个谜，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罢了。 随着某国元首的辞任与那份公开的友好声明发表，李峥的前路再无阻拦。 在这个科学大爆炸，雄心勃勃的时代，新的一批科研工作者也在李峥的强势介入下提拔起来，整个科学界逐渐变成了年轻人的天下，往往最能吸收新知识的人才能最快挖掘出实用的撑过。 这一年开始，不仅是李峥自己的科学院，整片大陆遍地开花。 成功地引爆了这一系列科学革命后，三大院士更多的精力开始转移，这便是载入史册的“蒲公英计划”了。 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航天计划。 一部分远古的RTS游戏玩家，将其戏称为“神族航母”，或曰“妈妈船”。 蒲公英计划的目的地与旅程都是公开的，但技术内容尚属机密，甚至连动力源都没有公开过，外界只能普遍猜测是核反应堆，因为化学工质不可能推起这个鬼东西，%。 唯一能确定的是，蒲公英计划凝结了三大院士的全部心血，其中充满了尖端到几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科学和工程技术。 三年前，随着这个庞然大物的轰然升空，国际上最后的反对声音也彻底缄默。 虽然它距离他到达比邻星系尚需上百年的时间，但其率先撒下的那几十颗种子，已经足以让人类在本世纪内透彻地了解太阳系，并进行一系列地球以外的实验。 很多人甚至斩钉截铁的表示，蒲公英已经证明，人类拥有了星际移民的实力。 这一年，李峥32岁。 从大学开始，他的每一年的都好像是一个巅峰，但只有的事实又必然会证明，这仅仅是个开始。 没有任何人怀疑，下一个15年，奇迹仍将延续。 …… “嗡——” 伴着低频的电磁声，又一辆颜色花哨的胶囊电车停在了中心门前。 主任慌忙上前开门。 哇！ 又下来一个老帅逼！ 不过是坏坏的那种帅。 “杜总工？”主任惊道，“您怎么来了？” “蒲公英的事我不得来？”老帅逼慌忙下车，瞪眼晃着手机道，“你们看了么？” “啥？” “真就只管航天这点儿事儿啊。”杜松涛瞪着二人道，“天大的科研新闻！！！” 陈鸿兵这就乐了：“瞎瞪什么眼啊，这些年瞪的还少了？有种比大断联还大？” “有种啊！！”杜松涛干瞪着陈鸿兵，憋了好久才终于努出了四个字—— “【统一场论】！刚刚发表了！” 400 今天，你变得更博学了吗？ 同一时间，蓟大科学院，新闻发布厅。 一位打扮精致，不时舔唇的女士站在台前。 面对媒体，这位常务副院长保持着体面的坏笑。 “《统一场论》将是李峥最后的理论著作。” “如同之前所有的理论一样，他允许被质疑，渴望被推翻。” “他也承认，理论中超过70%的内容，现今的技术条件还无法验证。” “之所以选择在今天发表，一方面今天是他的35岁生日，另一方面，我们自私地希望重新定义这一天。” “今后，蓟大科学院也将暂停对基础理论的挖掘，将工作重点向技术性课题转移，以提高人民生活质量和满足精神需求为目标。” “总之……”张小可说着一敲脑袋，舔唇歪嘴笑，“嗨呀，我们又不小心发现了一些东西呢！” 说完这个，张小可装完狗就跑，只留下科学顾问应付残局。 当她一路小跑冲到“科学边际”活动室的时候，里面已经乱成一团。 这间活动室是当年书院活动室的升级版，地点也从地下室转移到了天台，建筑结构采取了通体透明材料，且会根据温度与亮度自动调整透明度，可以说每次走进去心情都会大好。 这也是多年来核心团队与自己人商量事情的地方。 但此时，他们没了方向。 或者说是有了太多的方向。 随着《统一场论》的发表，李峥表示不再主导研究方向，请大家自由发挥，去学习任何想学习的东西，实现任何想实现的幻想。 他这么一说大家可就来劲了。 讨论室里最坚决的声音，莫过于那个更像是印第安战士一样的长发男子。 “灵能飞升。”莫念狠狠地点着自己的额头，“灵魂是现在唯一值得挖掘的东西了，给我200个瑜伽老僧和全套的脑量子观测设备，一起飞升不好么？” 旁边，一个小眼镜努力安抚着：“念哥，咱们再忍忍吧……环境改造才是当务之急的工程。” 对面，一个更加成熟的领袖笑着抬手：“杨军，你要是愿意用高达改造，我这边就支持你。” “屠哥，咱们有话好好说啊……” 杨军抬了抬小眼镜动情地望向众人。 “环境改造工程的探索，不仅仅是让我们的地球更美好，它在星际移民方面同样可以发挥作用，现在我们已经锁定了50光年内的176颗人类宜居星球，对它们进行环境改造是早晚都要做的事情。” 说着说着，张小可走了进来，无奈落坐。 “唉……杨军还是这么正经又无聊啊……就没点好玩的提议么？” “有啊。”领袖扭头道，“高达，此时不上高达更待何时？” “麻烦你合理化一点。”窗边独坐的欧星灼抿着咖啡，看着景色开口道，“如果是航天机器人课题，我还可以勉强参与。” 另一端窗前独坐的吴数吹了口刘海：“这个有的是人做了，还是轨道工程、环日加速、太空电梯之类的更值得投入。” “数姐冷静一下。”张小可僵僵抬手道，“这些命题太大了……师父虽然让我们自由学习，但怎么也不可能超过蒲公英计划的尺度。” “嗯……”桌子的角落，一个头发茂盛，却看起来有些歪的男人抬起了手，“作为企业合作部门的人，我有一个比较符合市场化的提议……” “歪了。”张小可远远指了指，“青华，你头发歪了。” “哦哦。”江青华脸一红，赶紧把头发扶正，接着咳了一声说道，“生物组织再生与合成技术一直是一个热门命题，对人类健康的意义非同凡响，我们在这上面投入，不仅能满足未来的工作目标，还会有不错的市场收益，从而获得更多的资源投入更多的研究。” 旁边的常刻晴忽然两眼一眯：“最终目标是人造人吗？” “没没没，从简单的开始。”江青华随意比划道，“比如……重制一块健康茂盛的头皮，这是科研群体的刚需哈，是不是，哈哈哈……” 冷场中，也唯有常刻晴顶得住这样的尴尬了。 她掐着桌子角，一字一句说道。 “请大家看清楚现在的情况，我们的科学技术已经超过社会学和伦理学太多了。” “是时候回归人文和人类学内容了。” “尤其是结婚率问题，最好能让每个人都能有办法努力，得到一个帅……得到一个适合自己的配偶。” 顿时，场内的气氛沉了下来，充满了哀怨。 “咳……”张小可揉着下巴道，“这么一想，还是人造人更现实一些呢……” “不行不行，你们都太激进啦。”半躺在沙发上的林茉茗突然直起了身。 她虽然已经20多岁了…… 却依然保持着当初的身高。 可以说是非常神气了。 “宇宙已经有蒲公英去探索了。” “现在我们更该关注地球自己。” “你们知道我们脚下的土壤中还藏着多少秘密吗？” “地心探索才是现在值得做的事情！” “不仅会有更多的物理学发现，还有好多好多好多化石呐！” 林茉茗说着擦了把口水，看着众人嫌弃的表情，又委屈地躺了回去。 “讨厌……” “想想都不行吗……” “这个方向其实可以提的。”张小可抬手笑道，“这样吧，大家把自己想搞的课题整合成报告……” 她说着目光扫了一圈，很快发现了一个胖乎乎的，略显忧郁的男人。 “史洋……你怎么很不开心的样子？” “是寂寞……”史洋淡淡地低着头，“我已经一个人上厕所很久了……一点意思也没有，那种争分夺秒，誓为人先的感觉，再也没有了。” “这……我就当是艺术表达了，一定是因为没有化学实验可做而感到无聊吧。”张小可说着嘴角一扬，舔着嘴唇道，“师父让我告诉你，蒲公英的种子在海王星内的甲烷风暴中，发现了全新的元素和同位素，他说这是……海王星长达几年‘屎雨’的结果……” “！！！就是说……化学依然存在奥秘？”史洋这可就来劲了，“藏在高压屎雨里？” “嗯，他晚些会找你一起研究数据，还有一些可以直接观看的屎雨风暴视频。” “呀呀呀！那我就起这个课题了！！给我一个海王星实验环境！” “唉……”张小可捂头道，“让大家自由学习，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放飞自我……我还是找科学顾问团队商量吧，你们不要提案了……” 正说着，一个放肆的嗓音传来。 “我也不行么？” 众人抬头望去。 解其纷正笑呵呵地走来。 立刻全体起立！ “唉，别这么客气。”解其纷摆着手，也不让人扶，就这么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与其他人相比，他十五年来的变化十分微小，虽有些许白发，整个人的状态却比最初还要好了，这大概就是心境的力量吧。 看着肃穆的众人，解其纷不忿笑道：“干嘛呀，这么严肃干什么……我是收到李峥的消息，有事来请大家帮忙的，他说现在科学院没什么了不得的任务了，可以搞些边边角角的小事情，我这才来的。” “的确如此。”张小可忙应道，“您有什么建议尽管说，这一定是我们最当务之急的事情。” “不必不必，小事情……”解其纷咳了一下，而后比划着说道，“就是……我其实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每个细节都无欲无求了，只有一点，就是人……这个脚吧……” “…………” 张小可和江青华顿时心领神会。 “解老师，这件事我也有体会的，十分理解。”江青华扶了扶头发，远远点头道，“这个问题好办，您提供一些样本，我们一小时内就可以完成菌群分析，并给出对抗策略。” “不不不……反了。”解其纷连连摆手，“这部分产品很多，那个谁……实际上在三年前就去除了这个问题……但是……” 他说着有些害羞，又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 “你们能体会吗……” “突然，就没内味儿了。” “生活，各种意义上的生活，就突然很平淡。” “我母亲都觉得家里少了点什么。” “所以……”他说着认真抬头，“有什么办法，能让那个回来么？” “哇！”张小可惊道，“那这可是个大工程了……” “菌群而已。”莫念立刻抬手，“给我样本，明天就给你造出来。” “问题是没有样本了……” “袜子呢？”江青华追问道。 “这个可以找找……” “希望不大啊……”史洋琢磨片刻，眼儿一亮，“这样好了，我制造出100种截然不同的味道，您一个个闻，告诉我哪个最对味儿，我交给莫念他们制造菌落。” “会不会很辛苦啊？” “唉！我就好这口！” 就这样，这次讨论最终确定的课题为—— 【关于定向培养菌落并感染到人类皮层的技术】 又名。 【找回最初的味道。】 …… 另一边，深空观测中心门前。 一辆大号的胶囊车终于出现了。 胶囊车的发明，在气动力学似乎是一种退步，但这并不影响它在五年之内成为市场主流。 随着全新的动力技术与储电技术的普及，汽车能源不再是一项昂贵的消耗，甚至近乎成为了免费服务。 同时，随着智能驾驶技术的飞跃，人类不仅无须再浪费精力在驾驶上，甚至连刹车和加减速都可以很少，坐在汽车内虽谈不上如履平地，但也与卧室差不太多了。 舒适性逐渐成为了最大的需求。 而胶囊车，则是将汽车变成卧室的那个产品。 可以躺在里面睡觉，可以看电影，可以学习，如果想的话，甚至可以蹦迪。 而眼前驶来的这辆胶囊车，明显是个加大款，从宽度上来说，足够可以摆下一张舒适的双人床。 “来了……” “这次真的来了。” 中心门口的众人不禁挺直了身子。 看着车子微弱的摇晃…… 虽然想入非非很不对…… 不过…… 这要是车到了还没完事儿可就尴尬了啊！ “嗡——” 低沉的电磁音中，车子停稳。 随着前排车门滑开。 一个灵活的胖子第一时间跳了下来。 非常认真努力地，对着空气清空现场，避免人群拥上。 出现了！ 司机刘新！ 说起这件事就有些尴尬了。 刘新的戎旅生涯过后，来到科学院门前，想投一份简历的时候。 这个城市，已经没有司机这个职业了…… 但李峥还是请他来当司机，并且选择了有独立前排的车子，让他有个单独坐着的地方。 刘新也只好自诩兵王，进行安保工作。 为了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他每次都不得不像现在这样，对着空气清空现场。 用老安保的目光扫场一周后，他才探头进去。 “安全。” 李峥这才率先下车，随后扶着林逾静下来。 大家可以清楚地看到。 林逾静此时目光游离，第一时间就拥住了李峥的胳膊。 一点也不叫嚣，是下位态！ 而李峥，则快速系上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擦了把嘴。 全场恨恨。 太明显了啊！ 十几分钟后，一行人已经站在了猛犸操控仓前。 中心的一个小姑娘，像是念稿子一样保持着微笑介绍道。 “感谢各位领导莅临参观，指导工作。” “这里，就是我们远程操控猛犸探测器的舱室了。” “在蒲公英母星的种子中，有10个探测器是特别的，我们称之为猛犸。” “通过最前沿的量子通讯技术与虚拟现实技术，我们的航天员不再需要亲临现场，只需要在眼前的舱室内佩戴上专业设备，便可操控远在深空的探测器。” “其身临其境的效果，不仅提升了探测的多元角度，还极具人文精……” “知道了知道了。”李峥实在忍无可忍抬手道，“这些指标都是我下的……” 李峥话罢转望众人：“老陈、杜兄，还有这位……这位主任，诸位辛苦了，我真的只是随便来转转，也不知谁搞的这么兴师动众。” “我就说么。”陈鸿兵双掌一拍，冲众人道，“行了，他们玩吧，咱们该散的散了。” 杜松涛紧跟着提醒道：“猛犸数量不多，操纵千万小心啊，出了问题……是要被骂的。” “哦？”李峥抬眉道，“好久没人骂过我了。” “呃……”中心主任慌张擦汗，“这些都是您的杰作，你就算命令猛犸冲向木星的风暴眼……那也是在科学实验……” “哈哈哈。”李峥大笑道，“我有分寸，大家辛苦了，回头聊回头聊。” 又废了几分钟他才终于支开众人，与林逾静踏进了舱室。 毕竟也是他们参与设计的内容，二人穿带起设备也算轻车熟路。 李峥一面佩戴设备，一面抬头说道：“停止舱内一切监控。” 随着几盏提示灯的熄灭，这里正式成为了黑箱状态。 李峥就此一笑，这便将刚戴好设备的林逾静拥了过来，搂在怀间。 “唔……”林逾静喘着粗气道，“要……要开始了……” “哼，这次希望我用什么技巧？” “我是说宇宙旅行！！” “双线搞嘛，这多刺激！” “起开起开！！”林逾静挣扎着说道，“先……先宇宙旅行！” “好吧。”李峥一笑，拥着林逾静一起握向操控杆。 “让我看看……现在处于就绪状态的有五个……” “水星、木星、天王星、海王星、小行星带……” “我们近距离看太阳，潜入风暴，在冰川中华兴，或是……或是沐浴海王星的屎雨……” “先去哪里？” 林逾静激动的哆嗦起来：“唔~~~~好难选啊！！” 李峥却是眼儿一瞪。 “不如……先去这里！！” “唔！！！” “唔…………” “唔唔唔……” “唔~~” …… 舱门外。 工程师们瑟瑟发抖。 虽然他们不知道舱内发生了什么，却能清晰看到海王星内的那台猛犸正在有节奏地律动…… “院士一定是在做……做一些我们意想不到的实验吧！” “一定是！！！” …… 9个小时后。 林逾静已在星际旅行间安然如梦。 李峥独自颤抖着打开了舱门。 他需要能量！ 再搞他就要饿晕了。。 此时，外面的工作区的人已所剩无几。 “打扰。”李峥远远朝着一位女工程师抬手道，“这边有什么吃的东西么？” 女工程师身形一颤，接着缓缓打开了自己的抽屉，抱着两袋零食微微转身：“不嫌弃的话……吃我的吧。” 李峥看着她，同样身形一颤。 真是个普通的女工程师啊。 多年来，他头一次有些羞涩，有些不好面对。 他微侧着头，一步步走过去，接过了零食：“谢谢了。” “没事，没事。”女工程师慌张落座，点开屏幕，漫无目的地瞎点起来。 李峥原地咽了口吐沫：“你最近……” “挺好的，特别好。”女工程师颤声道，“快回去吧，我听见她唔唔找你了。” “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科学院这边也有很多空缺……” “不用，我挺好的。”女孩低着头，咬着牙捂着嘴轻声道，“你快走就是了……我……我不能离你太近……明明都要忘了……” “……”李峥长叹一声，晃了晃手中的零食，“谢谢，真的谢谢。” …… 深夜。 当李峥躺上床的时候。 消失了很久的东西突然出现了。 【统一场论已点亮！】 【最终的学习已完成！】 【全卡片灵感与技术已拥有并保存，您可以随时调用。】 【以上便是本系统的全部内容。】 【尽头之外是否存在更大的未知，请您自行探索。】 【系统核心将重新封装，在时空中寻找下一位宿主。】 【您可以为下任宿主留下一条20字之内的信息。】 【请问您需要留言吗？】 李峥短暂的凝滞过后，只一笑，偷偷轻吟了出来。 …… 初秋，夏浪未消，冬风未至。 高二四班的教室内，胡春梅正在习惯性狂喷期中数学成绩。 一个后排的男生，本在感同身受，咬牙切齿。 却忽然眼儿一瞪。 【今天，你变得更博学了吗？】 一系列信息飞速注入后，他猛一转头，望向了教室中排的窗边。 那个女孩，短发蓬蓬茸茸，校服松松垮垮的，歪并着腿倚在墙边。 不经意间，她将短发捋过耳畔，露出了一副普普通通，让人踏实心安的侧颜。 男生瞪目咬牙。 ‘这次一定会在你上面的！’ ‘梦溪老师！！’ （全书完） 后记 又完（烂）本（尾）啦！ 大家请尽情的撒花（骂我）！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首先是道歉。 对很多朋友来说，早起点开这本书开启一天的快乐，已经是一种习惯了。 对很多朋友来说，坐在马桶上傻笑，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对很多朋友来说，这本书让他领悟了学习的快乐。 对很多朋友来说，这本书陪他度过了难熬的时刻。 所以这里突然停下来，深感抱歉。 我的才华，其实就只到这里了。 早在很久以前，大家就发现一些章节会有一种完本的味道。 那也的确是我给自己预留的完本节点。 每次到达那样的节点，我都会审视一下，倘若仍有信心写出更有趣的剧情，才会继续。 这一次次，就这么趟了过来。 直到这一次，在最后这段写作中，我已十分确定—— 我写不出更好的内容了。 设计中，“林父归来”与“大断联”是两段大有可书的情节。 我也的确想过继续衔接，但经历过各种设想后，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并没有足够的才华驾驭这两段。 前者写出来会又崩又狗血，像是《食戟之灵》的鬼父篇。 后者则牵扯太多敏感的东西，以及太多我自己都没想明白的命题。 我很胆怯，受不了投入心血的作品一天比一天差。 也算自知，不该用很多民族、意识形态的手段推进情绪。 于是，就停在这最绚烂的地方了。 大家该骂骂。 只是一个小扑街对于体面不值一提的坚持了。 当然，故事素材似乎还大有挖掘，诸多学科也还有无限的展开。 但那都是别人走过的路了。 写这本书之前，我当然也点开过珠玉在前的作品。 在学习的同时，我更多的是在想，能如何写出不一样的东西。 以至于读那些书的过程，基本就是记录自己要避开情节的过程。 如果终有一日，才思枯竭到必须顺着前辈的老路，循环往复地堆砌，那我也就死在这里了。 我承认，这一点是自私的。 我没有更多的考虑大家是否喜欢看下去。 而只考虑自己能否进步，创作能力是否驻足不前。 我总是这样，贪婪而又狂妄，弱小、平庸而又不知何时退守。 包括下一本书，甚至下下本书，我都还不知道要写什么，只知道从以往经验和概率上来看，大概还是会扑的。 但不这样，就无法写出更有趣的故事了。 再次感谢大家对这本书的喜爱与不舍。 但还是允许我，自私地停在这里吧。 最后。 如果能原谅。 下本见！ …… 且慢！ 差点儿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我有一个盆友。 杜停杯。 在这一年，我们结下了男子汉的友谊，成为了彼此最坚实的伙伴。 我一直想在完本的时候郑重地推荐他的书，还好没忘。 《空想之拳》！ 严肃文学的拯救者。 这是一本梗很多很深的硬核幻想文学，在严肃文学界广受好评，对此有偏好的朋友欢迎尝试。 对了，还有。 本月最后一批粉丝称号和月票活动已在书评区置顶。 下个月也许还有粉丝称号奖励和月票活动，有需要的朋友请关注11月的书评区置顶帖。 还有，还有。 新书大约会在春节前后，题材风格都是未知。 嗯……这次应该是没了。 那么最后……再重来一次…… （酝酿中） ！ 如果能原谅！ 下本见！ （突然出现的乱入——） （嗨呀，不会有人真的书荒了吧！） （加油、努力、要坚强哦！）